《隐婚总裁,请签字》 情深意动(一) 情深意动(一) 名都酒店总统套房。 房门被一股蛮力推开,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进来,随即猴急地回身:“宝贝……”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袭火红的深v露肩裙衬得她身姿婀娜,一头乌黑的直发松松地挽起,精致小巧的五官化着淡妆,慵懒中透了几分的俏皮的妩媚。 “宝贝,快进来吧……”男人咽了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抱女人。 女人轻巧地避开,靠在玄关处,冲男人抛了记媚眼:“鲁总,怎么那么着急?” 被称为“鲁总”的男人搓着双手,色迷迷地挨近:“那还不是白特助的魅力太大了,你明明知道……小妖精,可想死我了!” 女人笑望着他,慢慢地,倒退着往屋子里走,“鲁总,不是应该先洗个澡吗?” 鲁总恍悟,暧/昧地指着女人:“你坏哦!” “那鲁总到底洗不洗呢?” “洗,当然洗!”鲁总生怕她反悔似地,一溜烟就冲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水流声跟欢快的口哨声。 女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一边盯着浴室门,一边从长皮夹里掏出了一个微型摄像头,迅速地放到烟灰缸跟台灯的缝隙间,然后拿下发间的夹子,任由及腰的长发倾泻而下。 不出十分钟,鲁总就围着一条浴巾赤条条地奔出来:“宝贝,我来了!” “鲁总,你今晚不回家,鲁太太会不会担心啊?”女人坐在床边,一手后撑,一手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裙裾下细长白皙的双腿交叠,墨发如黑缎般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光泽。 “她担心个屁!”鲁总不屑地呸了一声,然后讨好地凑过去:“小宝贝……” 女人白了他一眼:“我可听说,当初鲁总为了追到鲁太太可费了不少精力呢!” “小宝贝,吃醋了?”鲁总嘿嘿笑了两声,“要不是鲁老头说只有成为他们方家的女婿才能接掌公司,你以为我会看得上那个黄脸婆?”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黄脸婆,鲁总恐怕也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 “哎哟喂,白姑奶奶,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就是我心头上的那块肉,只要你喜欢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鲁总都得给你去摘来……” “是吗?”一道咬牙切齿的女声突兀地在套房里响起。 鲁总虎背一震,一扭头,果然,套房的门大开,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贵妇抱着一只贵宾犬,在两个高大威武保镖的簇拥下走进来:“鲁大朋,你死定了!” …… 十分钟后,总统套房传来男人鬼哭狼嚎的求饶声。 走廊里,鲁太太含笑地递上一个文件夹:“白助理,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合同。” 之前在套房里跟鲁总一起被捉奸的女人接过合同,迅速地翻看起来,确定无误后,才把一个微型摄像头交给鲁太太:“有了这个,离婚应该不困难。” “白助理想得果然周到,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拿这混蛋怎么好!” “应该的。”白筱微笑了下,拿着文件就转身欲走。 鲁太太却喊住了她:“白助理,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筱回头。 “你只是裴总的助理而已,做出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白筱顿了顿,然后望着鲁太太,唇边荡着浅浅的弧度:“值得。” 情深意动(二、三) 情深意动(二、三) 裴家大宅。 “少奶奶,你回来了?” 白筱刚推开门,裴家的保姆容姨就迎上来。 “少奶奶,你等等,我帮你去拿棉拖!” “容姨,不用那么麻烦……” “砰!” 白筱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就响起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的动静。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名气质颇显高贵的冷脸老太太,白筱望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把戴着玉镯的手缩回去,茶几上溅出了一些水渍,容姨立刻跑过去收拾:“老夫人,茶太烫了吗?” 白筱见老太太起身,柔声唤道:“奶奶。” “谁是你奶奶?”老太太冷冷扫了她一眼,起身就朝楼上走去。 白筱尴尬地杵在那里。 容姨看不下去,上前搀扶着裴老妇人:“老夫人,你刚才不还在说笔记本死机了打不开,既然少奶奶来了,您可以让少奶奶去看看呀!” “电脑出问题了吗?我可以帮您……” 老太太冷淡的声音打断了白筱:“如果你不来家里,我的电脑也许就好了。” “老夫人……” “你给我闭嘴!”裴老太太狠狠瞪了容姨一眼:“你是不是嫌她害得我们裴家不够?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太清闲了,我倒不介意明天换一个家政。” 说完,裴老太太甩开容姨的手,拄着拐杖上楼,楼梯间是她的碎碎念。 “什么富贵盈门,根本就是丧门星转世,克得我们裴家家破人亡……” 白筱站在玄关处,捏着文件夹,身后敞开的门缝间吹进来的夜风让她的脊梁骨发凉,这几年来已经听惯了这样的话,但每一次听,却还是忍不住难受。 容姨瞅着她单薄的身影,心生不忍,拿了双棉拖过来:“少奶奶,先换双鞋子吧,大晚上的,穿着凉鞋,脚趾头都冻坏了吧?” “我没事。”白筱冲容姨微微一笑,往屋子里看了看:“怎么没看到妈?” “太太去周太太家打麻将了,对了,少爷下午就从德国回来了。” “祁佑回来了?” “不过刚又出去了,行李都还搁在那里呢!”容姨手往客厅某角落指了指。 白筱跟着转头,一个黑色行李箱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被人翻过,拉链开着,有衬衫跟西裤从里面露出来。 “瞧我,一直忙着做夜宵,都忘记给少爷收拾了……” 白筱却拉住了要去整理箱子的容姨:“还是我来吧。” 容姨笑着说好,白筱的脸颊微烫,过去在箱子旁边蹲下,她打开箱子,拎起一件衬衫要折叠,忽然“啪”地一声,一个蓝绒盒子跟着掉在了地上。 白筱捡起来打开,入目的是一个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石吊坠,圆形镂空,太阳形状。 情深意动(四、五) 情深意动(四、五) “是少爷买给少奶奶的礼物吗?项链真漂亮!” 白筱摸着钻石吊坠的纹络,她以为他早就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皮夹里的手机响起来。 她看着屏幕上“裴祁佑”三个字,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些紧张激动:“喂?” “你现在在哪里?”熟悉的冷淡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在老宅。” 白筱看了眼自己带来的文件夹,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裴祁佑已经截住了她的话。 “我的行李箱里有个蓝盒子,你现在来一趟名都酒店5028,记得把里面的项链带上。” 不等她回答,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白筱盯着躺在掌心里的项链,耳畔盘旋不去的是他那句“记得把项链戴上”。 这是她这六年里收到过的唯一一件结婚纪念日礼物。 …… 白筱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 她摘下围巾,撩起长发,用皮筋固定住,然后把项链小心翼翼地戴了上去。 红色的裙子包裹着她纤细曼妙的身材,白筱把头发放下来,她抬手轻抚项链的吊坠,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个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冲自己笑了笑,又重新戴上了围巾。 …… “少奶奶,夜宵刚做好,吃点再回去吧。” 容姨从厨房出来就瞧见白筱边穿风衣边往外去,想到少奶奶自从五年前被赶出裴宅,就独自一个人住在外面,看她来去匆匆,忍不住想多留她一会儿。 “祈佑让我去名都酒店,我就不吃了。” “真的?那快点过去吧!别让少爷久等了。” 白筱羞赧地一笑,过去抱了抱容姨:“谢谢你,容姨。” 待白筱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容姨合上大门,无声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少奶奶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少爷就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呢?不过还好现在少爷开窍了。 …… 名都酒店5028套房门口。 白筱的手里除了文件夹和皮夹,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纸袋。 袋子外面印着“giorgio/armani”的logo。 里面是她路过名品店特意停车为裴祁佑选的衬衫,是他最喜欢的蓝白相间细格子款式。 白筱竟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隐约中带着些许期待,她又在旁边的玻璃墙上照了照自己的妆容,深吸了口气,按响门铃的时候她捏紧了纸袋跟文件夹。 “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伴随着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谁?”一道低沉中透着懒散的男声在门打开的同时传来。 白筱一抬头,裴祁佑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湿漉漉的黑发下是一双幽冷明亮的眼眸,他穿着一件白色浴袍,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 “kevin,是服务生送红酒来了吗?” 情深意动(六) 情深意动(六) “kevin,是服务生送红酒来了吗?” 套房里响起女人甜腻撒娇的声音。 所有酝酿过的、绕在舌尖准备出口的开场白都瞬间哽在了白筱的喉间。 “咦?不是酒店服务生?” 裴祁佑的手臂被一只白皙的纤手挽住。 白筱的目光落在那跟裴祁佑相携而立的女人身上。 同样穿着酒店的浴袍,栗色的长卷发发梢还滴着水珠,一股跟裴祁佑身上一样的沐浴露的香味袭面而来。 至于那张脸,白筱怎么会不认识? 去年因为一部穿越剧爆红的新人女星舒夏,据说前几天又凭借一部新片入围了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只是她跟裴祁佑,又是怎么认识的? 望着像穿了情侣浴袍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白筱捏着纸袋跟文件夹的力道更大。 既然他今晚跟佳人有约,为什么还要把她喊过来? “这位是?”舒夏好奇地打量起白筱。 裴祁佑没有看漏白筱的表情变化,从他开门之际的羞赧紧张到她发现房间里还有其她女人时的惊讶,尤其是看到她因为舒夏的询问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他讥嘲地勾起了嘴角。 他亲昵地揽过舒夏的腰,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位是我的特助。” “真的只是特助吗?”舒夏瞟了眼杵在门外的白筱,娇嗔地轻捶了他的肩头一下。 “不然你以为还能是什么?” 裴祁佑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白筱:“我让你送过来的项链吗?” …… 这些年的千锤百炼,直到这一刻,白筱才知道自己终究没练就一颗金刚不坏之心。 裴祁佑漫不经心的语气,舒夏等在那里期待的眼神,犹如薄刃扎进她的心头。 遮掩在围巾下的项链,冰凉的吊坠,却像是猩红的烟头烫在她的肌肤上。 白筱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已经是个愚不可及的笑话。 早该想到的结果,为什么还要傻傻地抱有希望,以为、以为他…… “是装在这个袋子里了吗?” 舒夏说着就要来夺白筱手里的纸袋。 白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纸袋被她牢牢地攥紧,“项链不在这里面。” “那在哪里?”舒夏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袋子,显然不信白筱的话。 白筱目光直直地射向裴祁佑,压抑着心头的苦涩跟自嘲,回答:“我忘带了。” “忘带了?!” 舒夏骤然变脸,双手环胸,冷笑:“那你怎么没把自己也给忘了?” 那是她在柏林逛街时看上的项链,也因为那条项链裴祁佑才会跟她相识,裴祁佑对她有意思,裴祁佑这种能力不凡的商人同样也吸引着她,用完晚餐后上来酒店房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助理破坏了兴致! 情深意动(七) 情深意动(七) “不会是你自己戴在身上吧?” 舒夏貌似无心的一句话让白筱眼底闪过狼狈,又恰巧被舒夏眼尖地捕捉到! “难道真被我说着了?” 裴祁佑静静地盯着白筱,没有训斥她的办事不力,却也没有挥挥手让她立马滚蛋。 舒夏风情万种地攀住他的肩,讽刺地笑:“kevin,你的特助还是蛮有眼光的嘛……” “今晚恐怕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品红酒了。” 裴祁佑不夹带什么感情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 舒夏一愣,随即嗔怪:“你确定?我可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裴祁佑转头,冷冷地看她:“需要我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 舒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掩饰不住羞恼,从裴祁佑肩上拿开手,转身进屋换衣服。 不出五分钟,舒夏踩着高跟鞋提着包出来,离开前还忿忿地瞪了眼门外的白筱。 …… 高跟鞋的“笃笃”声渐行渐远。 白筱深吸了口气,再也不自作多情,“如果没有其它吩咐,我……” 一股强悍的力道袭来,箍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拉,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已经撞到了房间玄关处的墙壁上,她吃疼,唇却已经被俯下头的裴祁佑死死地堵住。 “唔……唔……”冷不防呼吸不顺,白筱本能地挣扎。 裴祁佑强行扣住她的下颌,女人的口红香混杂在淡淡的红酒味道,充斥着两人的唇齿间。 并不是她专用的口红,属于刚才离开的舒夏。 想到他在之前也这样亲了另一个女人,白筱突然有种想吐的冲动。 裴祁佑的下嘴唇突然一疼,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皱眉,猛地甩开怀里的女人。 男女力气相差悬殊,再加上他的不留情,白筱一下子就撞上旁边的柜子,腰间的痛楚让她倒吸了口凉气,手里的东西也纷纷洒落在了地上。 纸袋倒下,里面的衬衫跟着掉出来。 白筱蹲下身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比她快一步地捡起了那件衬衫,她的指尖堪堪地碰到衣角,一双拖鞋出现在她眼前,她蹲在那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是买给我的吗?”裴祁佑单指勾着衬衫,似笑非笑地俯视着白筱。 白筱迎上他讽刺的眼神,神色平静:“只是觉得衣服颜色不错,看着舒服就买了……” 不等她说完,裴祁佑手蓦地一松,衬衫就那么落在了地上。 “你!”白筱看着衬衫掉地微微睁大眼,人已经被裴祁佑一扯,踉跄地跌在了旁边的大床上。 凌乱的被子里露出一条黑色的丝袜,提醒着她刚才这张床上颠鸾倒凤的一幕。 整个房间似乎都萦绕着让她倍感不适的味道…… 情深意动(八) 情深意动(八) 那种甜腻过度的气息让白筱一阵反胃。 她想起身,一道黑影却迅速地覆下,裴祁佑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有被指甲抓伤的淡红色伤痕。 “放开我!”白筱下意识地挣扎,他身上残留的女人香水味让她红了眼眶。 裴祁佑扣住她推搡自己的双手,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只是并没有抵达眼底。 “你今晚上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躺在这张床上?” 白筱盯着笑得冷酷的男人,从四岁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点点铭刻进她心里的脸庞,在这一刻却变得分外陌生起来,心头的疼痛让她感到窒息,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裴祁佑俯下头,微凉的薄唇拂过她的脸颊:“筱筱,这些年,你是不是很寂寞?” 这是他这五年来第一次喊她筱筱,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够了!”白筱被钳制的身体轻颤,直视着冷笑的他,“我不是妓/女。” 裴祁佑笑意不减:“筱筱,别玷污妓/女这个词,妓/女最起码不会给客人生孩子。” 白筱心中一痛,手不自禁地抬起扇向他的脸,却被他牢牢地扣住。 “难道我说错了吗?当年如果裴家真的倒了,你生完孩子恐怕就跟那男人走了吧?” 说着裴祁佑突然一把扯掉了她的围巾。 暴露在橘黄色灯光下的是白筱脖子上那条闪烁着迷人光泽的钻石项链。 白筱盯着他高高扬起的围巾,脸色倏然变得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 “我说让你把项链带上,你是不是以为这是送你的项链?我一个电/话一句话你就来了,看来还特意打扮过,按门铃前是不是很紧张期待呢?” 裴祁佑清晰地感受到白筱的颤抖,下一秒,他的手已经从她的裙摆下方伸进去…… “不要!”白筱惊慌失措地去拽他的手。 裴祁佑盯着她,眼中是意兴阑珊的厌恶,冷笑:“白筱,你以为我稀罕吗?你都生了其他男人的孩子,碰你,我嫌脏!” 白筱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耳边是他说的那句“你都生了其他男人的孩子,碰你,我嫌脏”,久久散不开去—— 裴祁佑甩开她的手,起身拿了自己的衣服跟手机往外走。 “厉荆,你不是说天上人间最近到了一批新货?帮我留两个,我等会儿过去。” 重重的关门声传来。 白筱脸色苍白,久久地坐在床边,保持着一个姿势,蹲下捡起衬衫,上面多了一个脚印,皮鞋踩的,黑黑的。 她咬着唇,抬头看天花板,想逼回那些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嘴边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是呀,她怎么能忘了,她生过一个孩子呢? 情深意动(九) 情深意动(九) 酒吧。 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舞池里灯光迷离,年轻男女疯狂地摇头晃脑。 白筱坐在角落的卡座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突然她的手腕被捏住,手里的杯子也顺势着被拿走了。 白筱转过头去,看清来人后因为酒精而潮红的脸上露出娇憨的笑容。 “你不是参加party去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叶和欢穿着黄色直筒修身短裙,外搭一件高端大气的皮草,双手捏着金色的长皮夹,长卷发挽到一侧,化着精致的妆容,优雅地坐落在白筱对面,怎么看都是一副贵妇人的姿态。 “说吧,这次裴祁佑又跟哪个女模特了?” 白筱盯着被叶和欢放到一边的酒杯,勾了勾唇角:“这次是个女明星。” “想笑就别哭丧着一张脸!”叶和欢瞪着白筱,劈头骂道:“你就是自己找虐,都五年了还不死心!” “原来已经五年了……” 白筱轻轻喃语,像是在回答叶和欢,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是呀,五年了!”叶和欢不忘雪上加霜,“恭喜你守了五年的活寡。” 白筱拿过桌上的酒瓶,对着瓶口仰头大口地灌下去。 烈酒入喉的灼烧感呛得她眼中浮起泪光,“咳咳!” “够了!”叶和欢看不下去,夺走酒瓶。 “和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贱?明明知道他已经变了,却还白痴一样站在原地,以为等他玩腻了玩累了,终有一天会回来,自欺欺人地相信他那么做只是为了报复我。” 叶和欢望着抱着双膝默默流泪的白筱,心里也不是滋味。 “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他?你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赶潮流当起隐婚一族了?他是单身钻石王老五,你个贤妻还要帮他把妹泡妞孝顺长辈?” “不能说,”白筱眨了眨眼睛,嘴里念叨:“我答应过他们的……” 叶和欢瞧着她这副样子,又气又心疼,起身去付了帐,回来时白筱已经呼呼大睡过去。 “笨蛋。”叶和欢叹了口气:“人都死了,你还死守着这个秘密干嘛呢?” …… 叶和欢刚把喝得烂醉的白筱搬进车里,手机铃声就欢快地响起来。 “一级警报,你方高地马上就要被敌方占领,收到请回复!” 听着对方拔高的尖叫,叶和欢掏了掏耳朵,“秦寿笙,说人话!” “……你的凯子正搂着一个洋妞在万豪酒店开/房。还有,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喊我本名。” “大晚上的你确定没看错?”叶和欢完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 “要是错了,我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叶和欢看了看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白筱,在杀过去捉奸跟照顾醉酒闺蜜之间徘徊不定。 “那你到底来不来?要不来我可就走了?” “去,当然去,看我怎么收拾那对狗男女!” 情深意动(十) 情深意动(十) 万豪酒店大门口。 叶和欢刚打开车门,一道粉色身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姑奶奶,再不快点戏都要散场了!” 叶和欢踹了打扮娘炮的秦寿笙一脚:“小声点,白筱睡觉呢!” “白筱怎么也来了?” 秦寿笙扭头,就瞧见副驾驶座上的白筱,穿着红色深v裙子,黑发披肩,跟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连他这个看惯风月的人见了都难免有了三分心动。 叶和欢拍掉秦寿笙去摸白筱脸的咸猪手:“你什么时候改为喜欢女人了?” 秦寿笙讪讪地摸了把鼻子,扯开话题:“这次她又被谁伤到了?” “你说呢?”叶和欢白了他一眼:“这个世上除了裴祁佑还有谁有这种能力?” “唉!要说咱这姐们,经历惨得每天都可以上一次《知音》再上一次《今日说法》。” 叶和欢推了他一把:“别扯远,你真看到魏海东了?” “那还能有假?!”秦寿笙眼睛瞪得圆圆地,指着身后的酒店:“那性感的秃顶不是谁都可以演绎得那么惟妙惟肖的,你要不信,咱们马上冲上去逮他个措手不及!” 叶和欢瞅着一脸信誓旦旦的秦寿笙,良久,一咬牙:“前面开道!” …… 白筱做了一个梦,说是梦,却又那么真实,恍然间,忆起是六年前的那个黄昏…… 陌生别墅,陌生的人。 她走进书房,看到从沙发上起身的女人,很漂亮,深棕色长卷发,言行举止优雅,有钱人家的阔太太。 “情况张秘书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吧?” 女人莞尔,很亲和的气质:“你放心,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之后这段时间你就去外市。” 别墅外,轿车鸣笛声突然传来。 女人一脸讶异,随即对白筱道:“我丈夫来了,别让他看到你……” 楼梯间是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你到书架后面去。” 白筱刚躲到书架子后,书房门就开了,光线影绰,一道拉长的身影晃动在地板上。 女人已经迎上去:“老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上次有份文件落在了这里。”很低沉、很有磁性的嗓音,充斥着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 白筱呼吸压得很轻,生怕被外面的人察觉到异样。 镜头一个旋转,梦境里换了样,她从医院走出来,一个秘书打扮的青年迎上来。 “这次成功了吗?” 白筱点头,想到刚才那冰凉的机器,捂着自己的肚子:“你们答应我的……” “你放心吧,太太说到做到。” 白筱咬了咬唇,“张秘书,我已经四个月没跟家里联系了……” 张秘书看出她的想法,也无奈:“白小姐,你当初答应过的,在你生下孩子之前……” “我知道,可是我……” “抱歉,白小姐。” 画面又突然一变,她躺在病床上,抚着自己高高突起的肚子,手机响了,她接起,是张秘书的。 “白小姐,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希望你有心理准备……本来今天太太从泰国出差回来后想见你一面,可是,就在刚才,太太所搭乘的国际航班出现故障坠毁,机上的乘客无一生还,所以……” 情深意动(十一) 情深意动(十一) 镜头又是一转,她躺在产房里,双手揪着床单,满头大汗,身下像是要被撑破了一般的痛不可耐。 “加油,跟着我做,吸气,吸气,然后用力!”医生在旁边循循善诱。 白筱咬破了唇,大口地喘息,因为痛楚本精致的五官都扭成了一团,“啊!” “坚持!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唔……”白筱咬紧牙关,一声痛吟淹没在喉间,只是不断地用力,再用力! “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是个男宝宝!” 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产房紧张的气氛:“哇!” 汗水浸湿了白筱鬓边的发丝,她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沉重的眼皮直往下掉,呼吸急喘。 产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不好意思,我是郁总的特助,现在把孩子交给我吧。” 白筱涣散的视线落在那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她依稀记得张秘书的话:“太太所做的事情是瞒着先生的……” 她被推出产房,抱着孩子出来的助理忽然侧身朝着门口恭敬地唤了一声:“郁总。”。 白筱顺着张助理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沐浴在走廊尽头的金色的光晕里。 笔挺的西装衬得他优雅挺拔,步子快而不乱,透着商人特有的沉敛跟稳重。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一道黑色剪影,令人看不清他的五官,他通身都散发着卓尔不群的矜贵气质,随着他的走近,周遭都瞬间安静了。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没有多少情绪外露的声音,白筱听过一次,在别墅书房里。 白筱睁大眼想看清楚他的长相,却仿若雾里看花,最终敌不过倦意昏睡过去。 等她醒过来,医生告诉她:“孩子,那位太太的丈夫已经带走了,等丧事办完他们就会回国外去。” ———————— 白筱被一阵难忍的胃疼给折腾醒,这样的梦她已经做了很多年,也由最初的介怀到如今的麻木。 “和欢……”她还没忘记自己喝醉前是跟叶和欢待在一块。 轿车内光线昏暗,但白筱还是注意到了贴在后视镜上的便利条—— “我跟秦寿笙去酒店里见个人,马上回来。” 白筱盯着便利条上不断出现重影的字,还是觉得难受得想吐,她眯着眼看到外面的酒店,推开车门趔趄地下去。 酒店大堂。 白筱问了碰巧经过的大堂经理洗手间位置,醉醺醺地去了洗手间。 ———————— 与此同时,酒店正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酒店的门童早就候在门口迎接。 车门打开,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看便知是某个行业的精英。 当三四个人走进大堂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过来—— 其中最为吸引人的是带头那个英俊成熟的男人。 他是几个人当中个子最高的,看起来三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黑色纯手工西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气度不凡,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古铜色,他的皮肤偏向白皙,搭配着白衬衫,干净得令人挪不开眼。 在走到服务台前,他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腕表:“我去趟洗手间。” “是,郁总。” 情深意动(十二) 情深意动(十二) 白筱冲了水,跌跌撞撞地出了隔间,看东西天旋地转的。 一阵潺潺水声在安静的洗手间显得尤为清晰。 “差点忘了洗手……”她愣了下,然后头重脚轻地走向声源处。 突然脚下不稳,白筱整个人往前冲,撞到了一堵墙上。细微的水流声瞬间消失,就像突然被人拧紧了水龙头。 预料中的痛楚没从身体关节传来,白筱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紧贴着的“墙”。 入手的触觉硬邦邦的,掌心传来温热,跟印象里墙壁不同,甚至还有烟草的味道…… 她抬头,望进了一双漆黑如深壑般的眼眸里,四目相对,一股子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许久,白筱视线慢慢地下移—— 入目的不是瓷砖,而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灯光折射在他立体分明的脸廓,狭长的双眸因为内双眼皮显得愈加深邃,高挺的鼻梁侧面线条完美,仿若那秀挺的山峰,薄唇习惯性地微抿着,她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个男人,还是个皮囊极好的男人! 此刻他正低头看着这个突然从后撞上来又像膏/药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在能夹死一只苍蝇前,白筱却识趣地松开了他。 “不好意思……”白筱放开他,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因为醉酒而变得迟缓的大脑至今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把手伸向前方一个小便池,却没有水出来,不是自动感应的吗? 白筱蹲下摇摇欲坠的身子,靠近想要去研究这个不同寻常的“盥洗盆”,瞟到旁边一双皮鞋,才想起这里有可以请教的人:“你会不会用这个……” 白筱仰起头,还没看到男人的脸,就先注意到了他的双腿中央……裤链还开着—— 气氛安静到诡异。 男人顺着白筱的目光瞧去,那样明晃晃映入自己视野里的东西,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在男厕所的女人,让他一时忘记自己正在小解……她的头离他有些近,红唇因为诧异而轻启,细匀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 男人绷着脸,迅速伸手去拉西装裤链—— “这棵杏鲍菇都变色长毛了,你确定洗了后还能吃?” 男人拉链子的动作一滞。 白筱摇晃地站起来:“没水……那就不洗了。”嘟囔了一句,她晕乎乎地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 酒店大堂。 秘书景行因为入住问题跟服务台接待员僵持不下。 “还没办好入住手续?” 一道低沉又极为冷感的嗓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景行转头就看到自家总裁站在那。 尤其是瞧见郁绍庭仿若十二月寒峭般阴沉的脸色,不等他责问,就老老实实地先交代了一通:“郁总,以往您住的套房……今晚被人给订走了。” 郁绍庭有个不算好的习惯,每到一个城市,他都会确定固定的居住酒店跟房间,在下次来之前都会提前预约,要是随便改变房间,他都会彻夜失眠。 景行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懊悔,小心翼翼地瞅向郁绍庭。 总裁虽然长得一副斯文样,但不代表他一定要是个好相与的人。 就像此刻,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不说任何话,却已经让自己倍感压力。 “总裁……” 景行刚想为自己的失职做一番检讨,郁绍庭已经到服务台前。 大理石台上,多了一张金卡。 “给那个房间的客人另外安排顶级海景套房,还有,他今晚的消费都划到我的帐上。” 前一刻还神情阴沉沉的男人,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一派尊贵泰然。 他往那里一站,黑西装白衬衣,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修饰,就已经比水晶灯光还晃人眼球,而他阔绰的出手,也引得其他女客人盯着他移不开眼。 “十分钟后我回房。”郁绍庭修长的手指把金卡往前推了推。 接待员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好的,先生,您稍等,我马上替您解决房间的调换问题。” 情深意动(十三) 情深意动(十三) 白筱从酒店出来,被夜风一吹,本晕沉沉的脑子有点清醒过来。天太黑,一时间找不到叶和欢的车子。 “小姐,等等!” 白筱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跑过来。 “小姐,这个是你掉的吧?”男人满头大汗,递过来一个水晶发夹。 白筱虽然喝多了,但不至于不认得自己的东西。 她摇头:“你搞错了,不是我的。”说着,她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问男人:“你知道停车场在哪儿吗?” “哦,这个我熟悉,你跟我来吧!” 看着男人敦厚的笑容,又看了看富丽堂皇的酒店,白筱感激地点头:“麻烦你了。” “不客气,来,我带你过去。” 走了一段路,白筱察觉到不对劲,不肯再走:“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怎么会,停车场就在那。” 白筱想要折回去,忽然一阵晕眩,失去了意识。 一辆加长版黑色轿车开过来缓缓地停下,后座车窗降下来,车里的男人五十岁左右,五官粗犷,抽了口指间的雪茄,他眯眼打量着白筱:“确定是她?” “是呀,我亲眼看到郁总在她之后脸色难看地出来。” 刘老板满意地点头。 ———————— 白筱醒过来时,只有一个感受,难受,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口干舌燥得厉害。 脑袋胀痛,晕眩,眼前的景物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耳边似乎有哗哗的水声,白筱一个翻转,人已经滚落到了地毯上。 她想要喝水,迷迷糊糊间,注意到那亮着灯的半毛玻璃门,水声是从里面传来的——那是卫浴间。 卫浴间里有水,她一定要泡在冷水里好好洗个澡…… 只是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门却先一步开了,一阵带着沐浴露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刚才走得太急,一时来不及止步,朝着来人一头栽去,撞进了一个怀里。 腰却被一股遒劲的力道箍住。 白筱首先看到的是他腰间的浴巾,然后是平坦又纹理分明的复肌,再往上,是精壮刚硬的匈膛,她慢慢地仰起头,迷糊的视线里一张男人的脸越来越清晰。 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有透明的水珠从发梢滴落,淌过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线条优美的下巴,朝着突起的喉结处而去。白筱怔怔地望着他,眼前这张脸跟记忆里那张冷漠的俊脸慢慢地重合在一块儿…… 郁绍庭看着意识不清的白筱,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随即眉头皱紧。 他的房间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还是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他刚要推开像软泥瘫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打电/话去责问景行怎么办事的,一阵属于女人特有的馨香包围了他,他一愣,怀里的女人却已经圈住他的脖子,低低地唤他:“老公……” 情深意动(十五) 情深意动(十五) “老公……” 郁绍庭皱眉,一声又一声亲昵撒娇的“老公”喊得他莫名地心乱。 白筱搂着他的脖颈,像是找到了安全感,缓缓闭上眼,身体也舒服了很多。 “叮咚!” 骤然响起的门铃声拉回了郁绍庭飘远的思绪。 他强制地推开白筱,过去开门。 “先生,一个人吗?”门外,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郎。 面对女郎的引/诱,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惊艳,自始至终无动于衷。 “这里不需要特别服务。” 女郎还没反应过来,房间的门已经重重地合上。 …… 郁绍庭锁了门,刚一回身,怀里已经扑入了一个人,出于本能,他的双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人也被撞得晃了晃。 他才想起这个房间里也有一个需要他赶走的女人。 只是未等他下逐客令,一双小手又牢牢圈住了他的脖子,耳边是女人委屈的声音:“是不是又有女人来找你?你又要丢下我走了,对不对?” “不是,只是客房服务。”话出了口,郁绍庭微愣,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接她的话。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像无尾熊挂在自己的身上。 白筱抱着他:“你今晚不走了?” 郁绍庭想去推开她的手顿在了半空。 “祁佑……我好难受也好累,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坏掉的东西……” 她口中的名字让郁绍庭眉头紧锁,手已经落在她的肩头:“你喝醉了,我打电/话让人过来接你。” 强行推开她,郁绍庭转身到床柜边拿起电话,刚拨通秘书景行/房间的号码,腰间就多出了一双小手,她已经贴上他的后背,紧紧地,从后面抱着他,墙壁上是两道交缠在一起的黑影。 郁绍庭眸色一暗,喉头耸动了下,身体顿时紧绷,因为他发现她居然没有穿…… “你就那么嫌弃我吗?五年了,你宁愿外面找女人也不愿意碰我。” 白筱身体被烈火炙烤般的难受只有在抱着他的时候才得到减轻,灵魂深处的叫嚣让她的身体更为空虚,她越抱越紧,一手抚着他的肩头,一手不受控制地移向男人腰间的浴巾。 郁绍庭蓦地按住那作乱的手,声音冷沉:“闹够了没?” 他想把她甩开,她却像蔓藤缠在他的身上,结果非但没摆脱她,反而连自己也栽落下去! 两人重重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郁绍庭皱着眉想起身,起到一半就僵在了那里。 酒店套房内,光线昏暗,身/下的女人突然仰头,亲住了他的薄唇,她一手攀着他的肩头,一手往下抚去,来回摸搓,在她得寸进尺之前,郁绍庭抓住了她的手腕:“够了。” 情深意动(十六) 情深意动(十六) 说话间,却给了她趁虚而入的机会,郁绍庭拧紧眉头,去推她却又被她拉倒在她身侧。 她一只手不安分地,居然趁他不备伸进了浴巾里…… 下一瞬,郁绍庭的神色变得高深莫测,按在床褥间的大手慢慢地攥成了拳。 他死死盯着衣衫不整的女人,眼中情绪复杂,有嫌弃,有厌恶,有冷漠,却也有一丝的炽热在燃烧,男人特有的低沉嗓音变了嘶哑,咬牙切齿:“你这个荡……” 哪怕他尽力克制着,他还是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白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郁绍庭已经置身在她的上方,不知何时,浴巾已经被弃在旁边。 在他弯下头之际,房门“砰”地一下被踹开! “都别动,警察!” —————————— “这种事我要没看清楚怎么敢乱报警?我亲眼瞧见他搂着一个小妹妹进房间!” 万豪酒店走廊上,一个穿着皮草短裙的女人绘声绘色地跟旁边的警察讲述。 她旁边是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一同附和:“是呀,警察叔叔,我们可都是一等一的良好市民,造谣这种事怎么可能……你要不信,问问这位女士。” 这对报了警并且协同警方来扫/黄的男女正是之前上楼来捉奸的叶和欢跟秦寿笙。 秦寿笙扯过边上打扮fashion的摩登女郎:“她刚才不小心敲错门,看到里面的情况了。” 女郎之前收了秦寿笙好处,特意去瞧套房门打探房间里的情形,发觉房间里真的有一男一女之后,立刻告知了秦寿笙跟叶和欢,才会有现在的扫/黄行动。 此刻,她得到暗示,忙添油加醋地说:“那男的就围了条浴巾,房间里是有个女的,看样子神智不是很清楚,我怀疑被喂了药,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关了门,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是吗?”录口供的警察半信半疑地打量三人。 “必须是!”叶和欢跟秦寿笙重重地点头,语气信誓旦旦。 话音刚落,刚进去的四名警察就从套房里鱼贯而出。 叶和欢跟秦寿笙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伸着脖子瞅过去—— 可是,当他们看到那个被女警跟酒店女经理搀扶着出来的女人,即便裙衫不整、长发凌乱,面目潮红,但熟悉的五官却让他俩再也笑不出来。 ——白筱……白筱怎么在这里?! 始作俑者的两人还没回过神,在警察后面,房间里又出来了个男人。 叶和欢看过去,只一眼,就看呆了! 英俊疏朗的五官线条如同斧凿刀刻,无论是眉线,鼻线,还是紧抿的唇线,深凹的眼窝,目光深邃凌厉,此刻,他的黑发微湿,修长颈瘦的身体,唯有腰间一条浴巾遮掩。 哪怕是被警察突然闯入,他也未曾流落过丝毫的狼狈跟难堪,只是脸色异常阴沉。 叶和欢忍不住一个冷颤,说好的魏海东呢?! 情深意动(十七、十八) 情深意动(十七、十八) 白筱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头还隐隐作痛。 “白筱,你可算醒了!” 她闻声转头,秦寿笙已经扑过来,搂着她上下看,“感觉怎么样?” 白筱只觉得头疼欲裂,揉着太阳穴:“这是哪儿?” 她的声音沙哑,左右看了看,是个空间不大的房间,家具设施简单,不像是酒店房间。 ……酒店! 白筱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在停车场附近的一幕。 那个猥琐的中年男人,当时她好像是晕倒了……白筱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身上,还穿着衣服,幸好没事,她刚想问秦寿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门打开,一个女警一块儿进来:“白筱,你可以走了。” 她怎么会在警局里?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秦寿笙小心翼翼地问。 白筱摇头,“我只知道有个男人说给我带路,然后都忘了。” 秦寿笙松了口气,随即就安抚白筱:“其实你也就是这事件里打酱油的,所以千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要是休息够了就起来吧,咱们回家去了。” 习惯了秦寿笙“狗嘴”的白筱抓了蓬头发,想回忆一下,大脑却一片空白。 …… 一脚踏出临时休息室,白筱就跟人撞到了一起。 “姐们,没事吧?”身后的秦寿笙付出白筱后,冲来人嚷道:“怎么走路的?” 而白筱在看清那人的长相时,眼底闪过一缕诧异。 居然是丰城名气最大价格最贵的律师沈劲良。 白筱曾跟他有书面之缘,而现在令她惊讶的是—— 如果她没看错,昨天报纸上说他作为某公司的法律顾问到日本出差了…… 沈劲良显然有急事在身,向秦寿笙歉意地点点头,就拎着公文包匆匆走了。 “什么人嘛……撞了人道歉还这么没诚意!” 秦寿笙嘀咕抱怨,白筱则望着沈劲良的背影思索,不知道哪个委托人这么大架子? …… 走出警局,白筱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走,到车上去等和欢。”秦寿笙扯了扯她的衣袖。 白筱不免疑惑,“警察怎么不让我录口供?” 按秦寿笙说的,她貌似也掺和到了这起案子里,但刚才的女警却只字未提。 “你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知道什么?” 秦寿笙风情地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却打鼓,他可不敢告诉她昨晚她差点被人给强了! 白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在不远处停下。 然后一个大校军衔的军官从副驾驶座下来,就快步往警局里走,身后,开车的警卫员已经下车,拿了个纸袋跑着追上去:“徐参谋,三少的衣服……” “这警局昨晚是不是关进了什么大人物?”秦寿笙摸着下巴兴味地说。 白筱的头还胀痛着,没有搭话。 两人又等了一阵,叶和欢才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风姿妖娆地出来。 “怎么这么慢?” “别提了!”叶和欢给车解了锁:“对方律师一个劲缠着我说私下协调,但警方已经立案了,我还能怎么着,对了,白筱,你没事吧?” 白筱笑了下,“已经好多了。” “天哪……快看!”秦寿笙突然叫起来。 白筱至今还没弄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想着,秦寿笙一惊一乍的声音让她看向他手指的位置—— 情深意动(十九、二十) 情深意动(十九、二十) 警局门口,一个男人被众人簇拥着出来。 白衬衫跟黑西装外披着一件驼色的大衣,英俊的面容映照在晨光里,衬得五官愈加深邃,他抿着菲薄的唇,沿着台阶走下来,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感矜贵震撼着人的灵魂深处。 哪怕是阅美无数的叶和欢也忍不住感慨:“这年纪,这长相,这气度,极品啊!” “何止是极品……根本就是终极男神!”秦寿笙看得两眼直发光。 白筱看着那众星捧月的男人,微微拧眉,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 “不过……为啥我觉得这个男神有那么点眼熟呢?” 秦寿笙咬着唇回想,下一瞬,脸色怪异地看向身旁的叶和欢:“他好像是……” “那个围浴巾的……”叶和欢比了比手势,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哪个?”白筱转头看打哑语的两人。 “呵呵……”叶和欢干笑,搂过白筱:“跟你不认识,秦寿笙的一个客户。” 白筱转而望向秦寿笙,后者立刻点头,生怕她不信似地。 忽然,她察觉到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白筱偏头,就看到秦寿笙口中的“男神”站在台阶下,目光投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眼神深刻,安静,却又发人深思。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白筱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要被吸进他那双内敛着锋芒的黑眸里,即便是隔着一段路,她还是有些抵挡不住他眼中幽深的情绪。 肩膀突然被重重地一拍。 白筱刚错开和男人对望的视线,人已经被秦寿笙拉进了副驾驶座里。 “再看也改变不了你是有夫之妇的事实。” “我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白筱说着,又往车窗外多看了两眼。 叶和欢跟秦寿笙对视一眼,一个扑上来转过白筱的头不让她看外面,一个忙把车开离警局,嘴里纷纷否认白筱的这个念头:“我们混时尚圈的都没见过他,你更不可能了!” 秦寿笙捧着白筱的脸,抿着嘴:“你要是想移情别恋,不用找这么烂的借口,我懂得。” “胡说什么?”白筱打落他的手,闭上眼假寐,懒得再理会他。 秦寿笙无趣地靠回座位上,幽叹:“你啊,就是吊死在裴祁佑这棵树上了!” 白筱的眉角一挑,双手捏紧膝上的包,心中苦涩,却没有睁开眼。 …… 白筱这些年都跟叶和欢一起合住在外面。 将秦寿笙送回他的住处后,叶和欢才调转车头回两人的公寓。 在半路上,白筱就接到了裴母的电/话。 “筱筱,跟祁佑在一起呢?” 裴家大家长裴晋渊跟其子裴逸帆在六年前的事故中过世,如今裴家只剩下裴老太,裴母和裴祁佑兄妹,而裴母是如今裴家人里唯一待她如初的长辈。 情深意动(二十一) 情深意动(二十一) “筱筱,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祁佑又欺负你了?” 没听到她的回答,电/话那边立马传来焦急紧张的关切声。 白筱握紧手机,唇边是浅浅的笑弧:“没有,我们很好啊。” “真的?”裴母语气里带着怀疑。 “我怎么可能骗妈你?”白筱避开叶和欢伸过来抢手机的手。 “那妈就放心了,筱筱,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我会的,妈你的脊椎不太好,记得按时去做推拿。” 和裴母又说了几句,白筱才挂了电/话,偏头就看到叶和欢不赞同的眼神。 “你昨晚明明没跟裴祁佑在一起,为什么要撒谎?” 白筱把手机搁包里的动作一顿,随即说:“她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操心。” “她要真替你操心,当年你被那个老太婆用拐杖打着赶出裴宅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流几滴眼泪,说几句好话谁不会?要不是你当年……他裴祁佑哪来那么一大笔钱重掌裴氏,也就你,被人卖了还要给他们裴家数钱。” 强压下心底那抹酸涩,白筱玩笑道:“所以啊,你不是裴家的儿媳妇。” 叶和欢已经拿过她昨晚跟鲁太太签好的合同翻看。 “你到底背着裴祁佑做了多少事情?” 白筱觉得有些冷,环抱着自己的双臂,闭着眼,声音轻轻地:“这是我该做的。” 叶和欢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 “白筱,你真的确定,裴祁佑还像曾经那样爱你吗?” 白筱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却没有睁开眼,像是在掩藏着自己波动的情绪。 ……爱? 这个字离她已经很遥远了。 多少年了,她再也没有从那个人口中听到那句话…… “连你自己都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吧?” 叶和欢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白筱:“你们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当年在裴家落难时你突然消失了一年多时间,这个心结不解开,你们永远走不到一起。” 白筱睁眼,眼底却是满满的酸涩:“即便我说了,他会相信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 叶和欢握着她的手鼓励:“五年了,那位太太已经过世,孩子也没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要想跟裴祁佑和好如初,就必须把那一年发生的事全部跟他坦白,让他知道你不是贪慕虚荣才在他最困苦的时候离开的。” 白筱望着叶和欢,有迟疑,有不确定,五年前,她拿着那张支票回到裴家时就没打算说出这个秘密。 这是她答应人家的。 “别犹豫了,”叶和欢把合同塞到她的手里:“带着它,去跟裴祁佑好好谈谈!” 情深意动(二十二) 情深意动(二十二) “有时候,一些误解会成为爱情里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叶和欢为自己的劝导做了一个总结后,就把白筱丢在了路边。 美其名曰:让她自己做选择,是挽回裴祁佑呢,还是看着他越走越远? 站在车辆横流的十字路口,白筱抱着文件袋,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盯着那红绿灯的双眼开始发酸,她才移开眼,拿出手机拨了裴宅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是容姨的声音,白筱沉默了片刻才问:“容姨,祁佑在家吗?” “少爷不是跟少奶奶你在一起吗?” 白筱想起自己之前对裴母说的谎,忙道:“哦,我们刚才分开了。” “这样啊,可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都没看到少爷。”容姨据实回答。 “好,那我再打他的手机问问。” 白筱挂了电/话,并没有当即打给裴祁佑,她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 裴家虽然经历过低谷,但这些年元气在慢慢恢复过来。 当初因为资不抵债而被迫拿出去的物业也被裴祁佑陆陆续续地收了回来。 出租车开进御景苑,在一幢公寓楼下停下。 这里是几年前丰城最好的高档小区,一开盘就卖了个精光,裴老在世的时候,在她跟裴祁佑决定移居美国并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之时,在这里买了套公寓送给他们当新婚礼物。 只是,她跟裴祁佑刚办好手续,就接到了裴家遇害的消息,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这套公寓始终都没能成为她跟裴祁佑的爱巢。 但她作为裴祁佑的助理,知道他有时候应酬晚了会来这里过夜。 她有一把公寓的钥匙,还是裴老当年亲自放到她手心里的。 而此刻,白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司机送自己到这里来,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御景苑三个字,裴祁佑的手机关机了,又不在公司,这里是她唯一能找到他的地方。 开门进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落地布帘紧紧拉着,整个别墅都笼罩在阴暗的光线里。 白筱忍不住哆嗦了下,然而在看到玄关处鞋柜上的另一串钥匙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他确实在这里,就像过去那些因为找不到总裁而乱成一锅粥的裴氏会议室早晨。 那个时候她跟无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跑,最后,终于气喘吁吁地在公寓的床上找到了他,只穿了条长裤,chi裸着上半身,呼呼大睡,就像个长不大的英俊男孩。 正因为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超市买些东西偷偷放到公寓的冰箱里。 白筱换了拖鞋,刚想进厨房准备一份早餐,本寂静的别墅里响起女人欲拒还迎的叫声。 情深意动(二十三) 情深意动(二十三) 主卧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白筱的双脚不受控制,走过去,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她看到一只高跟鞋,还有红色的裙子,艳丽的色彩好像女人的烈焰红唇,一地的衣衫凌乱。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突然转身小跑向玄关处。 白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门,怎么坐进电梯,怎么走出小区的。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在耳畔响起,她转头,眼前一花,人已经被撂倒在了马路边。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上。 “总裁,明宏酒店的收购方案已经出来了,上面有些内容需要您……” 副驾驶座上的秘书偏过头,发现后座上的男人望着窗外,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阳光从降下的车窗缝隙招进来,映衬出他的轮廓,棱角分明,完美的线条透着一股子的冷峻。 “郁总。”景行又试探地叫了一声。 郁绍庭收回视线的同时升起了车窗,看向秘书:“怎么不说下去了?” 景行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道:“总裁,昨天少爷的班主任有打电/话过来,希望您抽空去学校一趟。” 郁绍庭望着景行,那沉静的眼神比任何呵斥责骂都来得让人不安。 “说想跟您探讨一下关于小少爷的成长问题。”景行被那冷澈的眼神看得连忙换了一种较为委婉的用词。 郁绍庭转头看了眼窗外,然后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薄唇间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开车。” “学校那边……” “和以往一样。”平述的语气却带了不容许人反驳的强势。 景行明白地点头,幸好上回买的耳塞没丢掉,明天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 “你走路都不长眼睛吗?自己不想活,还他妈地来祸害别人!”司机惊魂未定地谩骂了一句,就驱车离开。 白筱从地上起来,并无大碍,只是手心被粗糙的水泥地磨破,火辣辣的疼。 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裴宅座机号。 白筱按捺下自己紊乱的心绪,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口气轻松点:“妈……” “姓白的!把你那些寄生虫亲戚从我们裴家带走!” 裴老太气愤的声音传来,白筱一愣,电/话那头不断有难听的字眼蹦出:“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登不上台面!” 白筱听着裴老太喋喋不休的辱骂,太阳穴有些刺痛,一辆黑亮的劳斯莱斯从她的跟前一闪即逝,她下意识倒退。 “半小时后,你要再不出现,我立刻就报警,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头“啪“一下挂了电话。 白筱听着“嘟嘟”声,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青白。 ———————— “我们白筱是你们祁佑的老婆,他难道不该喊我一声舅舅吗?” 白筱走进裴宅,就听到白秋华咋咋呼呼的声音,那无赖的声调让她捏紧了手提袋。 “老太太,怎么说咱们也是亲家,祁佑提携咱们白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咱们白筱小小年纪就给你们当了童养媳,当时我跟她舅别提多不舍得了……” 每次有求于裴家的时候,白秋华夫妇就会上演双簧,二十年如一日。 “媳妇?我怎么不晓得我们祈佑有媳妇了?英美,你知道吗?” “妈……”裴母蒋英美为难地坐在婆婆身边。 白秋华的妻子吴秀梅已经叫嚷起来:“亲家老太太,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敢情咱们白筱到你家来是当佣人来的?你们裴家还自称是名门,就是这样对待亲家……” “够了!”一道低冷的女声喝止了撒泼的吴秀梅。 客厅有顷刻间的安静,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就瞧见白筱拎着包站在吴秀梅的后面。 情深意动(二十五) 情深意动(二十五) “你干嘛呀,动手动脚的,慢点慢点……哎哟喂!” 白筱拖着吴秀梅的手臂,出了裴家大门,走了老远才松开她。 白秋华骂骂咧咧地跟着追出来。 这些年,白筱早就看透了这对夫妇的嘴脸,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吴秀梅连忙挡住白筱的去路:“事情还没解决呢?你去哪儿?” 那尖锐的咋呼声跟高档的小区环境格格不入。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不要再来裴家,也不要再来打扰他们。” “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白秋华响亮的吼声差点震落树枝上的鸟儿,两手撩起袖子插腰,指着白筱的鼻子:“你个白眼狼,现在出息了就忘本了是吧?” 吴秀梅抬头打量着裴宅的大门,没有掩饰眼中的贪恋跟嫉妒,“筱筱,你住进这么大的豪宅,让舅舅舅妈跟莉莉住那三十多平米的破屋子,别忘了小时候是谁拉拔你长大的。” 看着一唱一和的夫妻俩,白筱目光冰冷:“养我长大的是外婆,把我卖掉的倒是你们。” 吴秀梅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就一句话,你表妹的事情你到底帮不帮?”白秋华蹙着嗓子叫嚷。 白沁莉今年也就十九岁,不久前犯事被大专学院开除,无所事事在家当啃老族,白筱没想到没多久白秋华居然把主意打到裴氏来了。 “我刚才就已经回答你了,她要有本事大可以通过正常途径面试。” 说完,白筱往回走进裴宅,在吴秀梅的骂声里重重合上了门。 …… “都什么人,竟然都上咱们家耍流氓来了!荷!还真是一路货色!” 白筱回到别墅里,就听到裴老太把杯子掷在茶几上的响亮声音。 那充满鄙夷的话语,哪怕已经听惯了,但还是会像芒刺深深地扎进她的心口。 “筱筱,你舅舅舅妈走了吗?” 蒋英美看到玄关处的白筱,连忙抢过话头,阻止婆婆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而裴老太斜了眼白筱,重重地冷哼一声。 白筱冲性格温和的蒋英美扯出一抹笑,然后换了鞋子进去,走到别开头的裴老太跟前,即便她事先不知情,但她还姓白,抹不掉她是白秋华外甥女的身份。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啊……妈你做什么呀!” 蒋英美捂着嘴失声喊起来,不敢相信婆婆会做出这个举动。 裴老太放下空茶杯,冷怒地瞪着发梢滴着水、脸颊沾着茶叶的白筱:“还有下次?你给我好好听着,你那些穷酸亲戚别整天往我们裴家带,打了二十年秋风不够,现在还想进我们裴氏,天大的笑话!” 别墅的门忽然“喀嚓”一声打开。 “少爷,你回来了?”容姨就像看到救星一般迎上去。 白筱握紧双手,茶水递进她的眼圈里,涩得难受,她也跟着回头,就看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 情深意动(二十六) 情深意动(二十六) 裴祁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钥匙,身后阳光打过来,他冷厉的轮廓愈加分明。 白筱望着一身炭灰色西装的裴祁佑,抬手抹去了睫毛上的水珠,抬步就朝外走。 “看看,看看,这都什么教养什么态度!” 裴老太火气蹭蹭地上涨,他们裴家怎么就摊上这个丧门星了?! 蒋英美忙扶住气得身形不稳的裴老太:“妈,你消消气,筱筱不是有意的……” “她不是有意的,她那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气死我老太婆好搬进这个家!” 白筱脚步一顿,在客厅门口站了会儿,蓦地回身,对视着裴老太愤怒的目光,“如果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搬进来,那当年我就不会走,别忘了,我是爷爷钦定的裴家孙媳妇。” “你什么意思!”裴老太拔高了音量,刺耳而失控。 白筱清浅地挽起唇角,“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告诉您一个事实。” “你……你……你……”裴老太两眼一翻,差点要昏过去。 白筱不想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待下去,不理会裴老太越发不堪入耳的责骂,转身,拎着包走去门口,哪怕是经过裴祁佑时也没片刻停留。 “英美,你瞧瞧她,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裴老太扯着儿媳妇的衣袖,气恼不已:“我们裴家可是丰城有头有脸的大户,这种山野出来的女人绝对不能进裴家!” 蒋英美为难地杵在那里,帮这个也不是,帮那个也不是,不由看向自己的儿子。 裴祁佑身姿颀长,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气质卓尔不凡,俊挺的鼻梁下薄削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手抄袋一手捏着车钥匙站在门边,没有说任何劝慰的话。 裴老太也把注意力转向自己的孙子,想到自家出色的孙子被白筱那个平庸的女人绑在了结婚证上,她心里对白筱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忍不住又开始跟裴祁佑抱怨。 “祈佑啊,你可算回来了!刚才那个女人……” “如果我没记错,奶奶,爷爷年轻那会儿也是从收破烂发家的。” 裴祁佑一句话让裴老太脸色顿变,不敢相信自己的孙子居然会帮那个女人来挤兑自己,而裴祁佑已经在她错愕的注视下转身出了门,甚至连棉拖也没换下。 …… 白筱一脚刚迈出裴宅的大门,手臂就被人从后面牢牢地拽住。 下一瞬,她就被扯回身,首先入目的是西装上的一颗扣子。 “你刚才去御景苑了?”裴祁佑冷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白筱抬头,望着他紧皱的眉头,淡淡地噢了一声。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静静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再说话,而他握着她手臂的手始终没松开。 裴祁佑身后,一辆香槟色奔驰轿车的副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红色裙子、身材火辣的女郎倚着门口,白筱认出那条裙子,哪怕只是一眼,却足以令她刻骨铭心,而轿车的车牌号让她的心脏钝钝地发疼。 情深意动(二十七) 情深意动(二十七) 女郎倚着车门,吹了声口哨:“帅哥,不是五分钟吗?我还等着呢!” 白筱的指尖生生嵌进自己的掌心,那种疼痛让她暂时忘了心尖上的凌迟。 “放开我!”她伸手就要去推他。 裴祁佑却握着她的肩膀,大力地把她拖到墙角。 “昨晚你跟谁在一起?” 白筱迎上他冷鸷的眼神,自嘲地微笑:“原来你还有空关心我?” “厉荆说,早上路过怀宁区看到你从警局出来……” “男人。”白筱打断了他,语气淡淡地,“我昨晚跟男人在一起。” 裴祁佑的脸上立刻阴转雷阵雨,握着她的力道也逐渐加重,似要捏碎她的肩头:“是谁?” “反正你也不在意不是吗?” 白筱看到他猩红了双眼瞪着自己,本难受的情绪总算得到缓和,就像是报复后的快感,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一根接着一根慢慢扳开他的手指…… 裴祁佑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握紧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筱转身离开的背影。 胸口仿佛有一团郁火在熊熊燃起,烧得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要炸开般的难受。 “怎么啦?不是说有急事要先来这里一趟,然后送我回家的吗?” 女郎身姿婀娜地走到裴祁佑身边,朝白筱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就要靠到裴祁佑身上。 “滚开!”裴祁佑扬手甩开女郎,毫不怜香惜玉。 女郎一下子撞到车边,捂着红肿的手肘,羞恼地咬着唇,“有病啊!” 见裴祁佑还是盯着一个方向看,狠狠地踹了轿车一脚,踩着高跟鞋咒骂着走了。 一时间,裴宅门口只剩下裴祁佑一个人。 他怔怔地站在那,良久,转身,往大门刚走了两步却骤然回身,大步上前,狠狠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盆栽,解开领带也掷在地上,糟糕透顶的心情! ……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叶和欢正在敷面膜。 “来了来了……” 她刚打开门,怀里就扑进了一个人,瞬间不知所措地杵在了门口。 白筱环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叶和欢的发间:“让我抱会儿,一会儿就好。” “你不是去找裴祁佑了吗?怎么回来了?” 按正常剧情发展,在两人解除误会后,不是应该抱在一块儿喜极而泣,更有甚者,干柴烈火一把烧,这会儿怎么也该开个房间增进感情,怎么……跑回来了? “妞,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叶和欢不禁担忧起来。 白筱却不再出声,只是紧抱着她,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 直到叶和欢的双脚发麻,白筱才松开她,越过她进了公寓,然后拿起她搁在茶几上的那包大卫杜夫香烟。 情深意动(二十八) 情深意动(二十八) “哎……哎!你拿我的烟做什么?” 叶和欢冲过去就要夺下自己的香烟,却被白筱轻易地躲开。 白筱抽出一根细烟夹在指间,笑容浅浅:“你不是说抽烟能暂时麻痹自己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没事抽什么烟……” 叶和欢话还没说完,白筱已经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并反锁了自己的房门。 无奈地叹了口气,叶和欢才想起自己还贴着面膜,刚想去捣鼓面膜纸,白筱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包里传来手机铃声,她朝卧室望了眼,就先过去帮白筱接电/话。 是裴祁佑的号码。 叶和欢刚按下接听键,那头是劈头的质问:“白筱,昨晚你跟哪个男人在一起?在我还没死之前,你还是我裴祁佑的妻子,是个有夫之妇!” 叶和欢瞬间就知道白筱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抽烟。 他们之间的误会根本没消除,恐怕又更上了一层楼! “男人?”叶和欢拿着手机冷笑:“裴祁佑,你他妈还知道自己是她的老公?昨晚让她一个人在酒吧借酒消愁,你自己又睡在哪个女明星的身上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之后是裴祁佑冷静后的低沉声音:“她昨晚跟你在一起?” “废话,难道还跟你一起吗?” 叶和欢被气笑了,正准备破口大骂,那头的人却倏然挂了电/话。 盯着“嘟嘟”作响的手机,她低骂了句王八羔子,然后跑去敲白筱的房门:“筱筱?” “我没事,先睡一觉。”隔着房门,里面传来白筱颇为疲倦的声音。 “那你要有事记得喊我!我今天不上班。”叶和欢心疼她,又在门口站了会儿,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 白筱靠坐在临窗的榻榻米上。 被点燃的香烟升腾起袅袅烟雾,她吸了口气,呛鼻的烟味让她喉咙一阵发痒。 “咳咳……”她努力想压下咳嗽,一双眼睛被熏得红红的,干涩地发疼。 第二根肋骨下方的位置也隐约传来痛楚。 她把烟蒂捻灭在榻榻米上面,卧室渐渐弥漫了维腊木被烧焦的味道。 暖和的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白筱头靠在冰凉坚硬的墙壁上,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她第一次见到裴祁佑的场景。那年她四岁,他八岁,当时他站在旋转楼梯口俯视着被裴老牵着走进裴家的她。 小孩子对外来人口存在排斥心理,就像裴祁佑对白筱,打从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跟他抢夺祖父关爱的小女孩,尤其是知道她是自己童养媳后,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裴祁佑是丰城首富的孙子,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让他从小就是贵圈里的小名人,十二岁他就骑着单车在校门口堵小学里的校花,但身后总跟着一个小尾巴,扯着他的单车后座,一本正经地说:“裴祁佑,爷爷喊你回家吃饭了!” 情深意动(二十九) 情深意动(二十九) 裴祁佑上初三那会儿,已经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身边不乏漂亮的女生,虽然不待见白筱这个童养媳,但每次他跟女生出去约会,都会带上白筱做挡箭牌来防止祖父的起疑。 白筱升初一时,读得是裴祁佑学校的初中部。 一入学,高二13班的裴祁佑,是她听过最多的名字。 因为从小跟着外婆生活,寄居在舅舅家,白筱的性格并不活泼,很恬静,或者说是过早懂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本稚嫩的五官逐渐张开。 有裴祁佑的警告摆在前面,她没告诉任何同学她是裴家的童养媳,加上裴老对她的栽培,琴棋书画都略有涉及,到了初二,她成为初中部出名的才女加美人,身边追求者络绎不绝。 白筱跟裴祁佑的关系发生变化是在一个傍晚。 如往常一样,白筱提着小提琴走去校门口等裴家的司机。 她穿着夏季校服,短袖白衬衫跟墨绿色的百褶短裤,踩着小巧的圆头皮鞋走过大操场旁边的林荫道,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黑亮柔顺地垂在身后,引得无数男生尽折腰。 “喂!” 路过偏僻的路径时,一道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嘶哑嗓音在头顶响起。 白筱仰起头,就看到裴祁佑坐在墙头,他也穿着校服,但不像她那么整齐,西装扣子打开,里面的白衬衫下摆露在裤子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勾着薄唇,眯着眼,坏坏地。 在她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从未在校园里跟自己搭过话的人会突然喊住自己,裴祁佑长腿一伸,她眼前一花,他人已经站在她的跟前,修长挺拔的黑影笼罩了她。 “听说有很多人想追你当女朋友?” “什么?”白筱正出神,冷不防听到询问,困惑地看向他。 裴祁佑却突然上前一步,揽过她的后腰,猛地将她扯近,俯头贴上了她的双唇。 等他放开自己时,白筱双颊通红,微微合着眼,心跳乱了频率。 “好吧,我们输了,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一套!” 陌生男孩失望的感叹声让她睁眼,映入视线的是五六个小痞子样的男生,白筱有些印象,是高中部里颇有名气的叛逆学生,也是丰城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白筱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辱,也是进裴家以来的第一次对裴祁佑动手,她把小提琴砸到了裴祁佑的头上,为此,裴祁佑因为轻微脑震荡住进了医院。 白筱自然免不了被裴老太一顿呵斥,若不是有裴老护着,怕是已经被赶出了裴家。 一星期后,她又在那条路径上遇到了裴祁佑,他依旧坐在墙头上,不同的是额头上多了一块纱布。 “喂!姓白的,叫你呢!” 不管他怎么喊,她都没再回头,反倒是加快了脚步,直到整个人被强行地扯住。 ———————— 稍微交代一下两人过往,下一章马上回来,妞们不要着急! 情深意动(三十) 情深意动(三十) “你跑什么啊!”裴祁佑气喘吁吁地拉着她。 “别碰我!”白筱冷着脸,但神情间带着懊恼,死命地挣扎。 他却牢牢攥着她,有些不高兴:“你是我童养媳,不让我碰,还想让哪个野男人碰?” …… 白筱缓缓张开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有顷刻的茫然。 那张年轻又英俊的脸庞仿佛真的出现在她跟前,而不是在那个走马观花的梦境里。 望着卫浴间镜子里黑眼圈浓重的自己,白筱往脸上扑了两掬凉水,然后才开始刷牙洗脸。 …… 白筱换好衣服出去,叶和欢已经坐在餐桌边用兰花指捏着三明治吃得正香。 “睡醒了?”叶和欢边嚼面包边跟白筱打招呼。 白筱拉开椅子坐下,叶和欢就抬头道:“昨天裴祁佑有打电/话过来。” 端起杯子的动作稍稍一顿,但白筱还是喝了口牛奶。 看着若无其事的白筱,叶和欢摇头,也不好再碰她的伤口,埋头专注地吃早餐。 …… 白筱幼时曾经历过一场车祸,因此对开车存在恐惧,始终不敢去考驾照。 平日里上班一般都是叶和欢顺路接送,偶尔也挤公交地铁回来。 “晚上下班前发短信给我。”叶和欢从车窗里探出头嘱咐。 白筱笑着冲她挥手:“快走吧,你快迟到了,路上注意安全。” 叶和欢比了个“ok”的手势,就驱车离开。 等红色跑车汇入黑色的车流,白筱才转身进了裴氏大楼的旋转门。 “白助理,那边有位小姐找你。”大堂里的前台小妹叫住了白筱。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白筱看到了本来翘着二郎腿坐在招待区沙发上的白沁莉。 与此同时,白沁莉站起来,整了整不太合身的职业裙装,稍抬高下颌故作成熟地走过来。 白沁莉长得很漂亮,但跟白筱又是不一样的漂亮。 如果将白筱比作清雅的百合花,那白沁莉一定就是那朵开到荼蘼的红玫瑰。 白沁莉艳丽的五官总是能让男人把第一眼投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白筱却不喜欢这个表妹,从小就不喜欢,因为她身上那份类似白秋华跟吴秀梅的市侩与贪婪。 “刚才送你来的那辆车够抢眼的呀,一定很贵吧?” 白沁莉走到白筱旁边,目光却看向落地窗外刚才叶和欢停车的位置。 她眼中闪动的东西跟昨天吴秀梅眼底的一模一样。 “那是别人的车。” 白沁莉抿了抿嘴,斜了眼穿着ol装的白筱,想到自己身上在服装大厦里临时买来的便宜货,心里愈加不痛快,阴阳怪气地嗤笑:“进了裴家,表姐交的朋友也越来越高档了!” 白筱懒得理会她,管自己打了卡进去。 “喂,白筱,我还没跟你说事情呢!” 白沁莉也想冲进去,却被保全拦住:“小姐,你不能进去!” 忿忿地目送着白筱进了电梯,白沁莉环顾了圈大堂,越加坚定自己的念头,立马跑到前台:“我找你们总裁,就说他表妹找他吃午饭!” 情深意动(三十一) 情深意动(三十一) 很多恋人在经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淬炼后成为怨偶。 白筱认为她跟裴祁佑属于还没开始相濡以沫就已经彼此厌弃的那类,两人那些年的感情对她来说犹如一根鸡肋,食之无味,却又弃之不忍。 “终于又熬过了一上午,白筱,一块儿下去吃饭吧!” 总裁秘书张晓丽一边合上文件夹一边招呼白筱。 白筱收起自己飘远的思绪,稍微收拾了下就和张晓丽一起去餐厅。 正逢饭点,餐厅里有不少员工在用餐。 白筱跟张晓丽刚在一处角落坐下,餐厅门口出现了小范围的骚动。 “这又是哪个部门新来的员工,长得这么漂亮?” 旁边员工的讶然声也引得白筱抬起头。 当看到白沁莉站在门口时,说不诧异是假的,尤其是一身名牌服饰的白沁莉! 黑色的包臀裙,白色的低领t恤,外搭修身鹅黄色西装,勾勒出白沁莉惹火的身材,一张小脸也化了精致的妆容,在灯光下越发美艳动人。 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那些惊艳、诧异、羡慕的目光,白沁莉得意地翘起唇角。 “这是谁呀?”张晓丽唏嘘地扯了扯白筱的衣袖。 那边,白沁莉已经娇羞地开口:“不好意思打扰大家,我是新来的文秘,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刚刚裴总告诉我这里可以用餐,所以我就冒昧地过来了。” 不管白沁莉是显摆还是无意,在所有员工看来,裴祁佑已经成了她的靠山。 白筱望着白沁莉,握着筷子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明明知道她对白秋华一家人的厌恶,为什么还要把白沁莉弄进裴氏来? “表姐,原来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白沁莉忽然朝一个方向惊喜地唤了一声。 刹那间,白筱成为了餐厅的瞩目焦点。 张晓丽也不敢相信地看向白筱:“这是你的表妹?” 而白沁莉已经走到桌边,主动朝张晓丽友好地伸手,“你好,我叫白沁莉,是……” 她看了眼白筱,唇角笑意更浓:“白筱的表妹。” 白筱搁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的同时端了餐盘,她平视着白沁莉暗含挑衅的目光,吐字清晰:“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表妹。” 白沁莉的笑容顿时僵在那,白筱却不再看她一眼,直接朝收餐盘的地方走去。 从餐厅出来,白筱吸了口新鲜空气,拍了拍自己肌肉有些僵硬的脸颊,正抬步欲走,身后响起凌乱急促的脚步,白沁莉冲过来挡在了她的跟前。 “白筱,你刚才什么意思!” 白筱冷眼望着气急败坏的白沁莉,“好狗不挡道,让开。” “狗?”白沁莉咬牙切齿,却突然神色一变,敛去了怒气,贴近白筱,娇媚一笑。 她的声音轻柔却仿若淬了毒的细针扎进白筱的心头:“那我也是一只听话的狗,不像你……裴祁佑碰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几岁吗?” 情深意动(三十二) 情深意动(三十二) “你知道吗?裴祁佑碰我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毛还没长全……” 白筱定定地盯着白沁莉,面色如常,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捏得死紧,紧得拇指指尖青白。 “裴祁佑……哦,不,应该喊姐夫。” 白沁莉笑得挑衅,“他特别喜欢后进的姿势,表姐,他有没有跟你试过啊?” “瞧我这记性,他都嫌你脏了,又怎么会碰你呢?” “啪——”清脆的掌掴声响起,白沁莉的脸上多出了一个五指印。 白沁莉捂着自己肿痛的脸颊,不敢相信地瞪着白筱:“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我原以为只是你爸妈没有把你教好,现在看来,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白筱浅弯了下嘴角,“这些年裴祁佑身边那么多女人,但他家户口本上的名字还是我,你五年前就睡到了他的床上,现在却还是这样子,不是已经说明问题了吗?” “那又怎么样!”白沁莉恼羞成怒,“最起码他还愿意碰我,你是他的妻子又怎么样?你不过是受活寡!白筱,我把自己给他的时候还是处的,你呢?你敢说你还是处/女吗?” “不过是被男人玩烂的货色,得意什么!他不跟你离婚不过是想拖死你。” 那一瞬间,听到白沁莉嘲讽的话语,有一股寒气从白筱的脚底传来。 她用指尖掐着掌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可是,看着白沁莉洋洋自得的脸,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一把电锯在一下又一下钜着她的心脏,鲜血缓慢地喷涌出来。 “表姐,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因为你替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裴祁佑嫌你脏!” 看到白筱魂不守舍,白沁莉扬起胜利者的笑容,还想说什么,却在眼梢余光扫到白筱身后时噎住了所有话,就连唇角的笑也变为错愕的后怕,“裴……姐夫!” 白筱回头,就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的裴祁佑。 西装革履,卓然不凡的气质,褪去了年少时的轻狂,这个连发梢鬓角都修剪细致的男人其实早就无法跟她梦中坐在墙角的少年相重合。 白沁莉说得没错,这些年有些事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姐……姐夫,原来你也在餐厅吃饭的呀?早知道我就跟你一块儿下来了。” 白筱不想再看到听到任何关于他们的事,握着冰凉的双手,擦过白沁莉的肩走了几步,然后,身后传来白沁莉的惊呼声:“姐夫!” 白筱的手腕被扣紧,裴祁佑不看她一眼,只是拽过她就往电梯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白筱被裴祁佑蛮力地扯进里面,她的衣袖被他扯得松松垮垮,挽起的长发也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没什么血色的唇上,手腕处传来的痛楚让她的眼底蒙上一层雾汽。 情深意动(三十三) 情深意动(三十三) 拉下百叶窗关了门的房间,光线晦暗,安静得令人感到窒息。 裴祁佑倏尔甩开她的手。 白筱整个人失衡,撞到旁边的茶几,腰部传来战栗的痛楚,她的眼眶泛红,却没有流下一滴泪,也不发出一声吃疼的嘤咛。 白沁莉的话一遍一遍在耳畔回萦,白筱十指抠着茶几边沿。 头顶响起裴祁佑几乎冷血的声音:“这里是公司,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你心疼了吗?”白筱忍着腰间的刺痛直起身,“我打她,你心疼了对不对?” “十四岁,裴祁佑,白沁莉十四岁的时候,你就上了她的床……” 裴祁佑冷冷地望着她苍白的脸,凉薄的唇紧抿着,就像在看一个无助的弱者。 白筱盯着他冷厉俊朗的五官,“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才高兴吗?你跟她睡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明明知道的……”知道我对白秋华一家的厌恶。 曾经,是你挡在我跟前赶走纠缠我的白秋华,说会保护我一辈子。 可是现在,你却跟白秋华的女儿睡在了一块儿……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轻盈落下的柳絮,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却格外的清晰。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白筱听到他冷漠讽刺的话语,眉间是阑珊的倦意:“是呀,这些年,我是该习惯了……” 习惯你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习惯你的冷嘲热讽,可是为什么还会心痛呢? 白筱笑了笑,无法辨别是自嘲还是麻木,她捂着撞伤的腰,转身慢慢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这些年,不管是她被裴老太用拐杖打着赶出裴家,还是目睹他身边换着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她都没有当着他的面落过泪,只是默默地拎着行李箱离开或是静静地看着。 没有抓着他歇斯底里,没有砸东西泄愤,不哭不闹,什么也没有。 甚至连重新回到裴宅的要求都没有提过一次。 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然而她越是这样心如止水,他心中的怨恨就越深,明明是她先背弃了他,为什么还可以厚颜无耻地回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可否认,当他看到她动手打白沁莉的那瞬间,心里是痛快的。 他想要白筱痛苦,想要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当他真看到她被白沁莉羞辱得狼狈不堪时,他自己却先心痛起来。 直到白筱单薄的身影要彻底淡出他的视线,裴祁佑突然迈开长腿追出去。 他刚到门口,却不期然撞上另一个人。 “啊!”白沁莉“正巧”跌进裴祁佑的怀里,拧着眉心,咬着红唇,闷哼一声。 裴祁佑心里想着白筱,伸手想去推开她,扬起的手却被白沁莉握着,掌心贴上她光滑柔软的脸颊,他烦躁地低头,入目的却是她垂眸羞赧的神态,他瞬间忘了缩回自己的手。 情深意动(三十四) 情深意动(三十四) 要说白筱什么时候最漂亮,那绝对是她垂下睫毛去柔柔一笑的瞬间。 十五岁的白筱穿着校服,拎着小提琴,站在林荫道间,纤细柔美的身体,乌黑的长发,白皙到看不到毛孔的干净肌肤,在阳光下仿佛有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 她远远地望着他,羞赧恬静地笑着,颊边是一对浅浅的梨涡。 这五年来,无数个午夜梦回,裴祁佑从床上惊醒,看着身边躺着的那些化着浓妆的女人,他并没有生理上的餍足,有的只是满满的空虚跟烦躁的憎恶。 那个清纯如白纸的女孩早就已经变脏了,脏到他恨不得用手掐死她! 可他又不愿意离婚,是的,他不愿意,哪怕他已经不屑于碰她,他还是不能放她离开。 如果白筱是那只在空中翱翔的风筝,那他就要做那根捆缚她的线! 即便他不要她了,他也决不能容忍她再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裴祁佑有时候觉得,他跟白筱就像是两条撕咬在一起的疯狗,这样的纠缠恐怕要至死才方休。 他一边痛恨着白筱的背叛,一边却又在其她女人身上无意识地寻找着她的影子。 而跟白沁莉的那一晚,纯粹是意外。 那时候,他的爷爷跟爸爸意外身亡,裴氏的事业摇摇欲坠,白筱一夜之间的突然消失,几乎要瓦解他的精神世界,他发了疯似地到处找她,看到的却是她大着肚子去产检的场景。 一年多以后,裴氏起死回生,白筱忽然出现,她的肚子已经平了。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不怕死地飚着车,却在路边看到被几个小混混勾肩搭背的小太妹,那低头甜甜一笑的模样,让他踩了刹车,继而打开车门下去,从混混手里抢走了那个小太妹。 裴祁佑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让白沁莉坐进自己的车里,进而上了自己的床。 当他第二天清醒,看着雪白床单上的点点红色,头痛欲裂的感觉褪去,面对白沁莉羞涩幸福的娇态,他下床穿好衣服,离开前留下的是一张二十万支票。 这些年他都没见过白沁莉,也没想再见她,偏偏她就那么出现了。 白沁莉靠在裴祁佑怀里,上挑的眼梢偷偷打量着裴祁佑,见他失神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禁升起窃喜,她不同于白筱,从小混迹在龙鱼混杂的地方,比谁都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知道自己模仿白筱笑的时候很像,尤其那对梨涡,更是惟妙惟肖。 就像五年前那个夜晚,白沁莉的双手攀上裴祁佑的脖子,贴近他的薄唇,亲昵又赧然地喃语:“姐夫,想来裴氏工作是个借口,其实我一直没忘记你。” “那晚之后,我就没跟过别的男人,所以姐夫,我很干净……” 情深意动(三十六) 情深意动(三十六) 白沁莉轻不可闻的一句话,便触动了裴祁佑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忌讳。 白筱不干净的身体,一直是埋在裴祁佑心底的一根刺。 只要稍稍一触及,这根肉刺就会隐隐作疼,每作疼一次他就恨上白筱一分。 “姐夫,我的脚刚才好像扭到了呢……要不,你给我看看。” 见裴祁佑没有推开自己,白沁莉得寸进尺,手腕却突然被拽住,裴祁佑望着她,目光冷得令她感到忐忑。 “姐夫……怎么这么看着我?”白沁莉故作单纯地眨了眨眼睛。 白沁莉心里直打鼓,正想着要不要识趣地走人,裴祁佑却突然一笑。 裴祁佑本就长得好看,此刻嘴角勾勒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连眉眼间都染上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白沁莉盯着他挪不开眼,破天荒地红了脸心跳加速。 他执起她削尖的下颚,嗤笑:“你还真是够贱的。” 白沁莉看他虽然说话难听,但却没阻止自己这样贴着他,心里暗暗得意,她一手攀着裴祁佑的肩,一手勾起他的领带绕在指尖把玩:“男人不都喜欢这样嘛?” …… 白筱从梦中惊醒,呼吸有些急促,喘息声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她的额头布满凉凉的细汗,她曲起膝盖用双手环抱,也不开灯就那样坐在床上。 她忘了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是裴祁佑扯着她的辫子不羁地喊她童养媳,还是他拥着其他女人躺在床上尽情欢愉,支离破碎的片段已经无法再拼凑完整。 开了灯,下床套着拖鞋,白筱去厨房倒了杯凉开水喝。 她的大脑里挥之不去的是秦寿笙打来的那通电/话。 “白筱,裴祁佑怎么带着你那个小表妹出入天上人间?就算要应酬,也该是你陪着去!这都算什么事儿?!” 夜风簌簌地刮,白筱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灯塔兀自出神。 其实她自己也好奇,她的丈夫跟她的表妹出双入对到底算什么事? 白沁莉到公司才短短一星期,已经成了裴祁佑的私人秘书,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秘书会不用敲门随便进出总裁的办公室,也没有秘书可以坐上总裁的豪车。 “白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你们家。” “白特助,以后成了裴总的姻亲,可别忘了大伙儿啊!” 白筱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些又酸又羡慕的打趣时的表情,但她可以肯定不会是笑容。 抬起的手按在左胸口,感受着那稳稳的心跳,她闭上双眼,原来心还没有死掉。 …… 叶和欢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就看到白筱在玄关处换鞋子。 “艺术中心上班没这么早吧?”叶和欢看了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半。 除了周一到周五在裴氏上班,周末时间白筱还找了份外活。 她在一家艺术中心教一帮小屁孩拉小提琴,薪资待遇不错,一个月三千五。 最初叶和欢还无法理解她,后来才得知白筱除了日常开销跟付给她的房租,还有一位远在黎阳老家的外婆要照顾,老人家患了心脏病,医药费方面的开销很大。 “冰箱里还有一盒意大利面,你热了吃饱再走吧!” “不了,”白筱拎起搁在鞋柜边的小提琴:“你再去睡个回笼觉,拜拜!” 防盗门“砰”地一声合上。 叶和欢摇摇头,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堂堂裴氏少夫人居然还要自己赚钱过活? …… 白筱没有直接去艺术中心,而是先去银行给外婆汇了钱,然后随便买了点早餐才去上班。 她是九点的课,先坐地铁,又换乘公交,八点半才赶到艺术中心。 刚进办公室,白筱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负责绘画培训班的杨老师正坐在那、用纸巾擦着眼泪低声抽泣。 旁边还有两位年轻女老师在劝着。 “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虽然表面上咱们艺术中心的老师多风光,教的都是高干子弟富二代,但谁敢真去得罪这些小太岁,这个还是五岁就有高级军用轿车接送的小太岁!” “他家是有权有势,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怎么说我也是他的老师啊!” “出什么事了?”白筱走过去。 杨老师一见白筱,哭得愈加委屈。 “还不是上星期绘画班刚来的那个小祖宗!” 教钢琴的祝老师语气极为无奈,“上周刚来就跟同学打架,这周变本加厉,小小年纪先是写情书,后又顶撞老师,简直是太坏了!” 情深意动(三十七) 情深意动(三十七) “白老师,你来看看,这……这是一个五岁小孩该说的话吗!” 杨老师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揉皱的纸团丢在了办公桌上。 “什么‘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深深迷住了’,还有‘想要摸你……’”杨老师说不下去,怒其不争地道:“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学好了,长大后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这些连大人都难以启齿的话,无法想象从一个五岁孩子口中说出的情形。 “难道在外国长大的孩子思想都这么早熟?”祝老师插话。 白筱摊开纸团,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竟没一个错别字。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右下角用铅笔画的两小人上,手拉着手,衣服上写着名字。 “郁景希?” 杨老师一听到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涨。 “爷爷是总/参一把手很了不起吗?我爷爷还抗/美援/朝战斗英雄呢!” 白筱对杨老师赌气的话语哭笑不得,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拎着小提琴去上课。 …… 小提琴班只有十二个学生,一节课六十分钟下来,白筱并没觉得太累。 路过绘画班,里面传来杨老师温柔的声音,看来已经气消了。 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白筱不由加快回办公室的脚步。 只是刚走了两步,她就被教室外墙角的一道小小身影吸引了目光。 红色的大嘴猴卫衣,绿色同款卫裤,脚上是一双牛皮靴,脖子上围着卡通方巾,蘑菇状的浓密黑发有些微卷,显得蓬松可爱,白皙的圆脸上镶嵌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白筱在艺术中心工作两年,对这里的学生不能说全都喊得出名字,但也或多或少见过几面,但这个脑袋抬得高高地、像生着闷气的小孩,她还真不知道。 想到早上办公室里那一出,白筱看了看绘画班的门口,心里有了数。 “那孩子也真是犟,站在教室外快一小时了!” 听了一旁清洁阿姨的话,白筱不免又多看了那孩子两眼。 他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书包,刚才没仔细看,白筱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有几处轻微的淤青,应该是跟小伙伴打架造成的,不知为何,他忽然恹恹地耷拉下了脑袋。 阳光打在他身上,在墙上拉出一个斜斜的影子,显得孤独而落寞。 白筱望着他,无法将他跟杨老师口中那种惹是生非的小太岁划上等号,她脑海里蹦出的是那封“情书”右下方的那对小人,滑稽的画功让她忍不住扬起唇角。 ———————————— 今晚要整一个网站策划方案,只能一更,明天继续二更,美妞们见谅见谅!群啵一个~~ 情深意动(三十八) 情深意动(三十八) “这孩子还真有劲,五个打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清洁阿姨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白筱也配合地挽起唇角。 “白老师你上星期请假,所以没看到另外几个孩子被他打得哭爹喊娘,照理说父母也都是丰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愣是没有家长跑到艺术中心来闹。” 白筱看着那边埋着头沐浴在阳光下的孩子,心头莫名地柔软了几分。 “他刚才是又跟人打架了?”她的目光停留在孩子的脸伤上,不禁问了句。 “那倒没有,早上来的时候就有了。” 清洁阿姨也算艺术中心里的百事通,立刻扯开了话题:“说是海归红三代,真正的名门世家出来的,郁战明知道?新闻联播里的熟脸,他爷爷,亲的!他爸爸叫郁什么庭来着,咱们艺术中心后面那个正在新建的楼盘就是他公司的,可惜啊……” “可惜什么?”白筱转头看忽然发出同情感叹的清洁阿姨。 清洁阿姨凑近,压着声道:“可惜亲娘早死,他爸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不讨老婆了!” 因为一句“亲娘”早死,白筱心底涌起一丝的悯惜,她自己从小就没父母,对有类似遭遇的孩子都会产生说不出的感情,总希望他们能过得幸福一些。最新最快更新 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捏在手心,白筱又站了会儿,才朝着那孩子走过去。 …… “要擦擦吗?” 郁景希正想着等会儿怎么弄一副画回家交差,冷不防跟前多出了一块手帕。 他猛地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乌黑的眼睛闪了闪。 离得近了,白筱越发觉得这是个漂亮的男孩,文文静静地站在墙边,若不仔细辨别,恐怕会被误认为是小姑娘,只是脸上的淤青着实有些碍眼。 见孩子傻傻地愣在那,颇具憨态,白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即便有杨老师的哭诉在前,她依然讨厌不起来这个孩子,甚至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后来她想了想,把这归结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没妈的孩子一家亲。 看他迟迟不来接手帕,白筱索性弯下腰,替他擦拭鼻尖上的小汗珠。 “你是这里的老师?”孩子稚嫩的声音里有防备,却没有推开她。 白筱笑笑,垂眸对上他晶亮的双眼:“嗯,我是这儿的小提琴老师,那你呢?” 小家伙撇撇嘴角,哼唧了两声,别过头没有回答。 白筱低头瞄到他胖嘟嘟的拇指上有道被划开的伤口,有些深,还在冒着血珠,她摸着他的脑袋,蓬松柔软的头发让她的声音又放柔了几分:“我办公室里有创可贴,跟我过去,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小家伙又哼了一声,白筱以为他不愿意,打算把创可贴拿过来,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身后多了条跟屁虫。 情深意动(三十九) 情深意动(三十九) 白筱侧眸看着旁边墙上,一道小小的黑影亦趋亦步地跟在她的影子身后。 她没停下来或回头,依旧往前走着,却下意识地放慢了步速。 进了办公室,白筱首先做的是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 房间内温度渐渐回升,白筱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孩子:“怎么不进来?” 郁景希往里望了眼,确定没其他人才温吞吞地进去。 “坐这儿。”白筱拍拍自己的椅子,然后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出去。 等她端了杯温水进来,就看到小家伙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抱着自个儿的大书包,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办公室,因为个头小,腾空的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发觉她回来了,他立刻收回东张西望的目光,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那。 白筱暗笑,抽了两张纸巾,在杯子里沾了点温水,“把右手伸出来。” 一只肥嘟嘟、白嫩嫩的小手就那么摊开在她的眼前。 湿纸巾刚碰到那渗着血的伤口,小手就哆嗦了下,往后缩了缩。 “很疼?”白筱停下动作,抬头看抿着小嘴、一脸慷慨就义悲壮表情的孩子。 小家伙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撅了撅嘴,却没有喊疼。 白筱发现了一点,从这孩子跟她进来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跟同岁数其他会哭会卖萌的孩子相比,性格“阴沉乖戾”的郁景希难怪会不被杨老师喜欢。 替郁景希贴好创可贴,白筱起身去倒那杯水,眼角余光扫到他正盯着她那袋早餐。 “那些早餐我还没动过,如果饿了就吃。” 郁景希没想到会被看穿那点小心思,别扭地轻哼一声,小脸却红彤彤地可爱。 白筱望着郁景希,心中的某个缺口瞬间被棉絮塞满,软绵绵热乎乎的,她以前也能对其他孩子柔声细语,却没有哪个孩子像郁景希这样拨动她深埋心底的那根弦。 “白老师,怎么在这儿?” 一道女声打断了白筱飘忽的思绪,转头就看到了下课的杨老师。 “丢个东西。”白筱把纸杯丢进垃圾桶,和杨老师一同回办公室。 “那个郁景希真是太折腾人了,偏偏给分到我的班,就他那样还学画画,白老师你不知道,坐在凳子上他就没安静过,我才说了他一句,他就拎着书包头也不回走了。” 白筱想到办公室里坐着的孩子,莞尔:“也许他只是性格比较活泼。” 杨老师哀叹了一声,伸手去推办公室的门,门却是虚掩着,“怎么门没关?” 白筱正想告诉杨老师郁景希在里面,可是当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她环顾了一圈办公室,都没找到小家伙,当她注意到自己办公桌上那两只用纸巾裹着的煎饺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白老师,怎么了?” “没事。”白筱坐下来,捧着那两只煎饺,摇头失笑。 小家伙还算有良心,拿走整袋早餐之前,没忘记给她留了两只,是怕她饿肚子吗? 情深意动(四十) 情深意动(四十) 军区大院门口,荷枪实弹的哨兵目不斜视,腰杆挺得笔直,不怒自威。 一辆挂着军牌的轿车缓缓驶入,透过半降的车窗能瞧见孤零零坐在后座里的孩子。 车子刚在一幢三层高、带着个不小院落的别墅前停下,后座车门被推开,背着大书包的郁景希就跳下车,在司机一声声“小少爷小心”的担忧下冲进了大门。 在玄关处甩了靴子,郁景希正要跑上楼,却在瞧见客厅里的那道人影时刹住了。 与此同时,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过来!” 郁景希踌躇了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挪过去,顺便叫了声:“爸爸。”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纯黑西裤裤线笔挺如刀裁,他穿着白色的衬衣,没有打领带,领口解开了三颗纽扣,能隐约看清隐藏于衣服下肌理分明的胸线。 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突然大白天坐在自家客厅里,让郁景希觉得全身不舒服。 郁绍庭看到儿子站在那扭来扭去,眉头微皱,尤其当他的视线锁住郁景希手里那个装了煎饺、叉烧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小袋子,直接俊脸一沉:“哪儿来的?” 在生活质量极高的郁三少看来,这些街边摊买来的东西都归类为垃圾食品。 郁景希想藏起来已经晚了。 平日里郁家都是郁景希称大王,但只要郁绍庭这只老虎回来,郁景希就立刻焉了,就像现在,小家伙硬着头皮道:“老师给的。” “哪个老师?” 郁景希迫于那股子无形的压力,含糊其辞地说:“小提琴老师。” “如果没记错,我有跟你说过路边摊的东西不卫生。” 郁绍庭的言外之意明显,他要儿子把那袋东西丢掉。 郁景希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却没有动,又说了遍:“老师给的。” 郁绍庭伸手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啜饮一口,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父子俩就那么一坐一站僵在客厅里。 郁老太太从外面窜门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奶奶!”郁景希极其委屈的一声“奶奶”叫得老太太一颗心都柔软下来。 “又怎么了?”老太太将小乖孙护在怀里,瞪着郁绍庭:“你是怎么做爸爸的?动不动就凶他,这几年在国外,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 郁绍庭三十几岁的人还被老太太这么训,脸上难免有些过不去,皱眉斜了眼郁景希,“还不上楼去?” 等郁景希如愿提着那袋“垃圾食品”消失在楼梯口,郁绍庭拿起搁在沙发上的西装,起身也要走,却被老太太一把扯住,“你说你……我昨天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为什么没去!” 情深意动(四十一) 情深意动(四十一) 郁绍庭蹙了蹙眉,老太太已经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照片,“要是不喜欢昨晚那个,那再看看这些,里面有不少是你爸爸部队里朋友的孩子,人品相貌都是顶好的……” “妈。”郁绍庭出声制止了滔滔不绝的母亲,至于照片,瞄都没瞄一眼。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郁老太太冲他翻了个白眼,神情突然变得哀戚,用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哪有做子女的像你这样让父母操碎心的?你侄女薇薇都交男朋友了,你倒好,还打着光棍。” “比起我,二哥的事不是更急吗?” 忍受不了老太太声泪俱下的训斥,郁绍庭索性把二哥郁仲骁搬出来做挡箭牌。 提到郁家老二,老太太鼻子一酸,真的红了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原以为老来能享儿孙福,结果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你爸爸每回去赴宴,哪次不是灰溜溜回来的?” 郁家是军政界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郁战明坐上如今举足轻重的位置,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但随着老将军地位的高升,郁家那两个光杆司令的名气也跟着出去了。 儿子的年纪越来越大,外面的传闻也越来越不好听,这可急坏了郁老太太。 “你一个人是可以,可怜我那乖孙刚一出生亲妈就撒手人寰了,跟着你个大老爷们生活,没妈的孩子是根草,你又经常不在家,等我以后去了谁来照顾这孩子?” 老太太越说越伤心,声音都哽咽了,“反正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 “我上楼看看景希。”郁绍庭被老太太的念功磨得拧紧眉头,转身就上楼。 “你是不是还念着淑媛?” 郁绍庭的步伐一顿,淡淡地说了句:“跟她没关系。” 老太太似想起了什么,说道:“首都徐家那边,二老说想见见孩子,希望把孩子接过去住一段时间。毕竟希希是淑媛的孩子,外公外婆要见外孙也无可厚非……” “没这个必要。”说完,郁绍庭就兀自抬步上楼,很快消失在了楼道口。 “这都什么臭脾气,也不知道遗传了谁的!” 老太太幽幽地叹了一声,心里却越来越愁,要是孩子他妈还好好地活着该多好! …… “阿嚏!” 白筱刚坐进叶和欢的车里就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叶和欢抹了把被喷了一脸的口水沫子,“是不是感冒了,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白筱本来还不觉得,被她一说,发现自己鼻子确实有些堵。 半夜惊醒后穿着单薄的睡衣在窗前站了那么久,十一月的天,不感冒才不正常。 “反正医院就在附近,去配些药再回去。” 白筱没有拒绝叶和欢的建议,冰凉的手捂着额头,靠在座位上就有点昏昏欲睡。 情深意动(四十二) 情深意动(四十二) “筱筱,醒醒,医院到了。” 白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么快?” 叶和欢看了眼白筱带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解开安全带。 “我看你情况不太对,快下车,进去让医生好好瞧瞧。” 白筱见叶和欢挂完号,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却跟迎面匆匆而来的人撞到了一块儿。 “走路不长眼睛啊!嫂……嫂子?!” 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厉荆拎了个装满药的袋子,抬头看见白筱时立刻咽下了到嘴边的谩骂,脸色也随之一变:“嫂子,你怎么来医院了?” 厉荆跟裴祁佑是发小,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就好得要穿一条裤子,年少时经常干些荒唐的事情,只不过后来裴祁佑喜欢上白筱改邪归正,徒留厉荆还在万花丛中过。 但这几年,裴祁佑突然性情大变,又整日流连声/色场合,还常去他开的会所,这让厉荆每回看到白筱都十分尴尬,觉得自己有拉皮条、破坏人家夫妻和睦的错觉,。 “有点感冒,”白筱对厉荆手足失措的样子并没放在心上,扯了下嘴角,她的视线落在他那一大袋药上,“你呢?哪儿不舒服?” 厉荆讪讪地笑,有些语无伦次:“我啊,我就有点那个……发热……呵呵。” “白筱,再不去医生要下班了。” 叶和欢拉了拉白筱的衣袖,眼角瞥了眼厉荆,没有掩饰目光里的嫌恶。 跟裴祁佑一丘之貉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厉荆却往来路一挡,“嫂子,这里的内科不怎么专业,最近感冒那么流行,我知道这旁边有一家很好的私人诊所,我送你过去看!” “滚粗!”叶和欢一把撩开厉荆,“不好你自己还在这里看?脑袋被门挤了?” 厉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看白筱跟叶和欢要过去,一把扯过白筱:“嫂子,里边人蛮多的,要不,你们先去那边坐坐,我在这里看着,等人少了去喊你们怎么样?” 白筱刚想开口,侧前方内科的门被拉开。 厉荆想去挡住她的视线已经来不及。 白筱看着那从内科室里出来的两个人,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你自己说,如果不是我打电/话说我发烧了,是不是连我死在家里你都不知道?” 白沁莉穿着嫩黄色的及膝连衣裙,妆容精致,旁若无人地挽着裴祁佑的手臂,红唇微撅,顾盼间是惑人的妩媚。 裴祁佑轻笑,低头拍拍她的脸颊,“你确定你是发烧,而不是发骚?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看我的眼神比岛/国片里那些女的还骚。” “讨厌!” “我讨厌你还要上我的床?”裴祁佑肆无忌惮地说着露骨的话。 白沁莉嗔了他一眼,转头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褪去,手指攥紧了裴祁佑的西装。 裴祁佑顺着她的视线慢慢地转头,对上的是门外白筱平静如死水的双眼。 情深意动(四十三) 情深意动(四十三) 刹那间,走廊间静得能听到针落的声音。 白筱觉得自己的感冒又加重了,鼻塞得厉害,连呼吸也变得沉重,她就像是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鱼,拼命地张大嘴想吸取新鲜空气,但迎来的却是当头一棒。 她一直都知道这些年在裴祁佑的圈子里,自己就是一个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 她是裴祁佑结婚证上的另一半,却从来不是那个光明正大挽着他手臂的女人。 但即便她再可怜,那些同情跟幸灾乐祸都只是在背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直白,直白得就像一把利刃,不留余地地剖开了她心里最为隐晦的那道伤口。 白筱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仿佛一座静默的雕像。 她的眼睛看向那只搂在白沁莉腰间的手上。 手还是那只手,手骨修长,形态好看,但它搂着的人却早已经不是她了。 她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裴祁佑低头去拍白沁莉脸的那一刻。 白筱想,如果不是看到她,他听了白沁莉媚态十足的娇嗔,会不会情难自禁地俯首去亲吻白沁莉,那样带着戏谑的笑容,她已经多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过了? 或者说,是他不再对自己露出那样轻松愉悦的笑…… “祈佑哥……”厉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懊恼自己没支开白筱。 叶和欢不敢置信地微张嘴,看看依偎在裴祁佑怀里的白沁莉,又扭头看看身边不做声的白筱,心里急得团团转:“筱筱……”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表……表姐。”白沁莉像是触了电一样,慌忙放开裴祁佑站好。 她表现得跟刚看到白筱似地,脸上流露出惊讶和紧张,往裴祁佑靠了靠,眼底却尽是挑衅的得意,仿佛在说:“你看看,你这个当老婆的病了,他却还在陪我看病!” 剧情发展到这里,作为正室的白筱理应奋起直上,狠狠扇小三两耳光。 可是白筱什么也没做,甚至连恶狠狠瞪白沁莉一眼都没有。 如果她现在冲过去揪住白沁莉的头发把她拖到大街上肆意羞辱,裴祁佑就不会再跟白沁莉睡到一起,那她会毫不犹豫。但事实是,下了白沁莉的床裴祁佑还会去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有些人明明把你伤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理智也在不断警告你应该离开他,离开他也许就可以开始一个全新的生活,但每当真的抬起那只脚,还没跨出去就已经先缩了回来。 裴祁佑之于白筱就是这样,忘不掉,舍不得,哪怕他的所作所为让她的心口不分昼夜的疼痛。 —————————— 昨晚屏蔽的章节已经显示了,因为反复整那个禁词被闹得心情糟糕,今天就更一章,喜欢这文的话,妞们记得点“加入书架”,那一点直接关系到某可是进化为勤劳的小蜜蜂还是退化为懒惰的小粉猪…… 情深意动(四十四) 情深意动(四十四) “表姐,如果知道你病了,我一定不会……” 白沁莉望着白筱,目光哀戚,瘪了瘪嘴,眼泪就要掉出来。 叶和欢早已憋不住这口气,见白筱怔怔得像入了魔,顿时怒火横生,“裴祁佑,你他妈几个意思?连这种垃圾货色都看得上,你还真是饥不择食了啊?!” 裴祁佑看着气急败坏的叶和欢:“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筱筱的丈夫……” 叶和欢怒极反笑,恨不得过去用指甲抓花白沁莉那张狐狸精脸,手腕却被拉住,她抬头,看到的是白筱清丽漂亮的脸,只是这张脸此刻很苍白,几乎跟她身后的白墙要混为一色。 很长一段时间,白筱的神思都游离着,她握住叶和欢的手,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是说这里的内科不好吗?和欢,陪我去附近的诊所。” 她的声音干巴巴地,略显沙哑,没有女子的吴侬软语,却也出奇的平静。 “啊?”叶和欢千算万算没算到白筱会这么冷静,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先去车上等你。 白筱放开她的手,从头到尾没看裴祁佑一眼,只是还没转过身,手就被抓住。 “身体哪里不舒服?” 裴祁佑拉着白筱不让她走,见她神色平静却不说话,拽着她就往刚出来的内科室进去。 “放开。”白筱波澜不惊的语调一如她的神情。 裴祁佑皱眉,紧紧捏着她的手,“去看医生。” 白沁莉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站在一旁,而她呢,就像一个深闺怨妇,白筱闭上眼睛,淡淡地重复:“放开。” “表姐,还是去看看医生,你看看你,脸色这么差!” 裴祁佑冷眼望着犟在那的白筱,眼中闪过不耐烦,“你到底去不去?” “祈……姐夫,你别凶表姐。”白沁莉噔噔地跑过来,纤柔的手搭在裴祁佑的胳臂肘上。 白筱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有种她才是第三者的错觉。 那一刻,所有挤压在心底的情绪就像洪水冲垮了堤坝倾泻而出。 她恶狠狠地瞪着裴祁佑,眼中泛起猩红的血丝,“别用你的手碰我,我嫌它脏!” 裴祁佑一怔,白筱已经决然地甩开他的手,青白着一张小脸,快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门诊楼外,白筱一脚踏出,双膝就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跌坐在了地上。 “筱筱!”叶和欢紧追出来。 白筱自行扶着墙壁站起来,冲紧张地拉着自己前后左右看的叶和欢扯出一抹笑:“我没事。” “还没事,你的脸色简直比鬼还难看。” “和欢,我想回家。” 叶和欢点头,“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情深意动(四十五) 情深意动(四十五) 卧室内拉上了厚重的纱帘,关着房门,幽静又阴暗。 白筱躺在床上,喉咙干疼得厉害,面容枯槁,仿佛一个行将积木的老人,她侧过身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用双臂紧紧地环住,呼吸间是烈火灼烧般的炽热。 被随意丢在被褥间的手机又震动了下。 过了许久,白筱才慢慢伸出手,拿了手机到眼跟前。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了六条未读短信。 都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白筱听着耳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微凉的指尖点开了短信箱。 两条彩信,四条文字信息。 一张照片的场景是一张king*size大床,紫罗兰色的床单跟被褥有着剧烈运动过后的凌乱,男人阖着眼躺在上面,被子堪堪遮住他的腰际以下,他的臂间窝着个女人,羞涩地捻着被子一角挡着自己身上的春光。 “表姐,本来想送你回去的,可是……你懂得,对了,你身体怎么样啦?” “表姐,姐夫的短裤脏了,你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吗?我好去给他买几条。” 下面又是一张照片,镜头对准的是床下—— 地板上,混着衣物的是一个个被用过的套子。 “表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手机怎么就拍了照,还把照片发了出去。” “表姐,姐夫答应陪我去马尔代夫,听说那里很美,你们蜜月旅行姐夫有没有带你去哪儿啊?” 白筱长久盯着那两张照片和那些短信,视线逐渐模糊。 握着手机的手指泛得青白,她背过身去,泪水顺着眼角滑过没入了发间。 …… “你真的可以吗?” 叶和欢坐在驾驶座上,担忧地望着下车的白筱:“还是请一天假。” 从昨晚开始白筱就有发热的征兆,尽管吃了药,但叶和欢还是放心不下,可白筱坚持要来艺术中心上班。 “只是一些感冒的症状而已。”白筱透过车窗冲叶和欢挥手:“如果扛不住我再打电/话给你。” 叶和欢明白昨天医院的偶遇虽然白筱嘴上不说,心里终归是难受的,与其关在家里胡思乱想,来艺术中心跟那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待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办法。 “那好,要真的难受了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等叶和欢离去,白筱脸上的笑容才疏淡下来,拎着小提琴进了艺术中心。 琴房里,白筱坐在边上看着那些半大的孩子有模有样地拉着小提琴。 她的身体不适,感官方面也变得迟缓,因此没有注意到琴房的门被悄悄地推开一条缝,一双肉肉的白嫩小手扒拉在了门框上,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探了过来。 ------- 明儿个看亲子互动,小白跟郁小三正面交手第一回合! 情深意动(四十六) 情深意动(四十六)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回家后大家记得练习。 等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白筱才浑身松懈地靠在桌边,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她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却瞄到门口晃动着一道小黑影。 白筱定睛望去,发现门外躲了个小孩,探着个脑袋,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 金色的阳光为那微卷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 白筱心下当即有了底,只是她也奇怪,郁景希的课在昨天,理应今天不该出现在这。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白筱没有精力再去考虑这些,又看了眼还背着书包扒拉着门框偷偷往里瞧的孩子,本烦乱的心情得到缓和。 等白筱整理好琴谱出来,门口已经没了郁景希的人影。 她四下看了看,又在教室外站了会儿,直到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才回办公室。 “白老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要是病了就回家休息。” 杨老师下课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出白筱不对劲。 白筱趴在办公桌上,喝了口开水润喉,哑着嗓子问杨老师:“郁景希报了两天的绘画班?” “没啊,他是周六的课。”杨老师不解,“怎么突然问起他?” 白筱摇摇头,勉强地笑了笑:“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挨到中午,白筱的头晕症状越来越明显,眼看着撑不住,她只好请假回去。 艺术中心旁边有一个药店。 白筱买了支温度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给自己量体温。 没多久进来一对年轻情侣。 女孩脸色惨白,咳嗽个不停,她的男友立刻买了药过来,倒了杯开水小心翼翼地喂她,一边温柔地责怪:“这么大一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说你怎么办?” “那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女孩靠在他身上,幸福地闭着眼,“就像狗皮膏/药一样。” 白筱怔怔地望着他们,眼圈有些湿红。 温度计显示38度5。 白筱又坐了会儿,等晕眩感过去才离开药店。 …… 她刚随着人/流刚进地铁站,手机就响起,是裴家老宅的电/话。 白筱接起,那头传来蒋英美焦急的声音:“筱筱,祈佑有没有跟你一块?他奶奶突然晕倒了,我们正在救护车上,祈佑的手机打不通……” “妈你先别急。”白筱捂着自己滚烫的额头,安慰裴母:“我马上就联系他。” “好好,那我先照顾你奶奶!” 挂了电/话,白筱立即打电/话给裴祁佑,处于短信呼状态。 她只好打电/话去公司,秘书却说裴总不在。 白筱靠在墙边,头晕目眩,她想了想,又重新拨了裴祁佑的手机号码。 这一次,电/话居然奇迹般地通了,响了几声就被接起:“喂?” 听到裴祁佑像是刚睡醒的声音,白筱张了张嘴,电/话那头却响起一道撒娇的女声:“祈佑……” 情深意动(四十七) 情深意动(四十七) 通过电磁波传送而来的声音,就像蜜蜂狠狠地蛰在白筱的中枢神经上。最新最快更新 几乎是刹那间,她就掐断了电/话。 白筱大脑里有瞬间的空白,手机在手里频繁地震动,她却仿若未闻。 前方乘客匆忙地来来往往,周遭尽是嗡嗡的吵杂声,白筱蓦地上前汇入了人群中,那一声娇媚的“祈佑”不断萦绕在她耳畔,眼前越来越暗,呼吸声却越来越清晰。 她的肩膀被狠狠地撞击,然后眼前一黑,身体因为惯性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白筱想要站起来,可是脑袋却格外沉重,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提不起一点力气,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影影绰绰的身形不停在跟前晃动。 “肉圆!”一道稚嫩奶气的男孩叫声灌入她的耳膜。 白筱缓缓地眨了眨眼,她好像看到地铁翼闸门处,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孩子跪趴在地上,嗖嗖两下就爬进了站,然后朝她冲过来,身边跟了一条白狗撒腿跑着。 …… 白筱彻底晕过去的那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裴祁佑二十岁的那张脸。 从她四岁开始,裴祁佑的名字就贯穿了她的人生。 过往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有裴祁佑的痕迹。 十六岁那年,大半夜她高烧不退,裴祁佑背着她从半山别墅一路跑到医院,她躺在床上病恹恹地挂点滴,他就像一棵笔直的树站在床边举着点滴瓶,不吃不喝地陪着她。 都说当人面临绝境的时候,只要回想美好的记忆就能熬过去,但白筱却不敢去回忆。 每回忆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绝望又会多上一分。 …… 白筱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白茫茫的墙壁,还有鼻间充斥着的消毒药水味。 头疼得到缓解,但喉咙还干干地,整个人软绵绵地没力气。 她抬头盯着天花板,保持了这个动作一刻钟,然后撑着床想坐起来。 可是,当她发现旁边沙发上的一幕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宽大的沙发上,睡着一个孩子,四肢大张,小皮鞋被他蹬掉,露出一双白花花胖嘟嘟的脚丫,卷卷软软的乌发下,一张白嫩的小脸染着红晕,粉红的小嘴微微开着,打着轻微的鼾。 一条奶油色的斗牛犬被压在小家伙的右脚下,像是跟主人心有灵犀,趴在沙发上闭着眼睡得正香。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转头看到护士进来,白筱下意识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护士看看沙发上极具萌态的画面,又瞧瞧脸色憔悴的白筱,捂着嘴轻笑,走到床边,压着声音对白筱道:“你儿子累坏了?” 一听这话,白筱就知道护士误会了,刚想解释,却在听了护士接下来的话后顿住了。 “他才多大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又是跑到这儿挂号,又是挤到哪儿缴费,那条狗也好听话,你是不知道,他自己拿着单子去缴费,让那条狗看着你,只要谁多看你一眼,那条狗就汪汪大叫,连医生都不放过!” 情深意动(四十八) 情深意动(四十八) “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我们护士站的人都羡慕死你了!” 护士替白筱拔了针管,又歆羡地瞅着孩子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白筱穿鞋下床,到沙发边蹲下,旁边的斗牛犬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却只是瞟了眼她,然后又闭上眼趴了回去。 回想起自己昏过去前听到的那声“肉圆”,白筱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叫肉圆?” 斗牛犬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呜噜了一声。 白筱不禁弯起嘴角,尔后低头仔细打量起酣睡中的孩子。 长而翘的睫毛在他的小脸上投下扇形阴影,说不上来的惹人怜爱。 她碰了碰郁景希露在外面的脚丫,厚厚的脚板又滑又软,还有些冰凉。 起身回到床边,拿了被子刚盖在郁景希的身上,搁在床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个不停。 白筱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一颗心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直接按了挂机键,打算去卫生间洗个脸,手机却再次响起来,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震动。 沙发上的孩子哼唧了一声,细淡的眉毛蹙了下,又翻了个身。 白筱先替郁景希盖好撩开的被子,才拿着手机走到病房外的廊间:“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细微的呼吸声,安静了半晌,才传来裴祁佑的声音:“中午你打给我……” “你奶奶病了,”白筱打断了他,“被送去人民医院急救,妈让你过去一趟。” 说完,白筱就挂了电/话,抬头却看到郁景希光着脚站在病床门口。 “肉圆”摇着尾巴跟在他的身边。 一人一狗,四只黑漆漆的眼睛巴巴地瞅着她。 …… 裴祁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走廊里,听筒里的“嘟嘟”声在耳边萦绕。 又站了会儿他才转身,脚步却随即一顿。 蒋英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背后。 “妈。” 蒋英美望着他:“刚才是不是跟筱筱打电/话了?” 裴祁佑收起手机,往病房里瞧了眼:“奶奶怎么样了?” “祈佑,筱筱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容易,她是你的老婆,你要对她好点。” 裴祁佑没有出声。 蒋英美看他这样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也较之刚才严厉了几分:“外面那些女的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子不着家?如果有一天筱筱被你气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裴祁佑握着手机的手一紧,面无表情地越过裴母进了病房。 …… 白筱半跪在地上,一只白胖的小脚丫被她握在手里,用纸巾轻柔地抹去脚底的污垢。 小家伙任由白筱擦着脚,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从大书包里捣鼓出一袋奥利奥,小手捏着饼干吃得正香。 情深意动(四十九) 情深意动(四十九) 白筱捧着一双胖乎乎的小脚,抬头瞧着那张沾了饼干沫子的小脸。 郁景希捏着两块饼干,像一只胖乎乎的小仓鼠用门牙啃着,很是可爱。 “听护士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白筱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小家伙看了眼白筱,又咬了口饼干,口齿不清地说:“不客气。” 白筱一愣,勾起唇角,拿起小皮鞋给他穿上:“上午在琴房门外的那个孩子是你?” 郁景希窸窸窣窣地啃着饼干,没有说话。 倒是“肉圆”汪汪地叫了两声,然后转头瞅着郁景希手里的饼干。 “肉圆,你在减肥,所以这包饼干不能给你吃。” 小家伙把饼干往嘴里一塞,白胖的小手拍了拍“肉圆”的脑袋,“你看你,越来越胖,也越来越丑,爸爸已经说了,你要是再胖十斤,他就把你卖给那些狗贩子!” 白筱望着这个故作老成的小大人,失笑,随即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点—— 从她醒来到现在,郁景希都只有一人,身边没有任何照顾他的大人。 白筱的视线从沙发上塞满零食的大书包扫向蹲坐在那的“肉圆”,最后落在舔着手指上饼干屑的孩子身上,有个大胆的猜测跳出她的脑海:“你一个人出来的?” “嗯。”小家伙倒承认得干脆。 “不害怕?” “以前在拉斯维加斯我也是带着肉圆一起出去买冰激凌,为什么要害怕?” 对上郁景希那双如小鹿般澄澈黝黑的大眼睛,白筱心头一软。 一个五岁孩子只身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身边唯有一条斗牛犬,仅仅是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白筱就感到莫名的心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每次对上这个孩子就会母性泛滥。 “你爸爸不陪你一块儿去吗?” “他又不常在家,而且……”想起郁绍庭抿着嘴不说话盯着他看的眼神,郁景希的小心肝颤了颤,撇着嘴角嘀咕:“我才不想跟他去买冰激凌。” 一个大男人照顾孩子,其细心程度确实无法跟女人相比,但其中的艰辛跟麻烦也更甚。 她摸了摸郁景希柔柔的头发,“天色不早了,起来,我送你回家。” “肉圆”已经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咬着尾巴望着郁景希,俨然是一位可靠的“保镖”。 小家伙拿起大书包背上,仰着小脸一双大眼睛盯着白筱:“你真的好啦?” “嗯,都好了。”白筱微笑地替孩子整理了下褶皱的外套,然后拿过自己的包,却发现包没有被翻过的迹象,皮夹里一分钱也没少,想到护士方才说的缴费,她诧异地看向小家伙,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钱。 郁景希看出她的疑惑,抿了抿小嘴才说:“我就告诉他们我爸爸叫郁绍庭,我爷爷叫郁战明。” 情深意动(五十) 情深意动(五十) “我就告诉他们我爸爸叫郁绍庭,我爷爷叫郁战明。 白筱看着小家伙不以为然的样子,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狐假虎威”的一天。 “不过老师,你知道我家住哪里吗?”郁景希扭头问她。 白筱拉起他的手,小小的掌心,潮潮的,温温的,带着点汗,暖了她的心房。 “我不知道没关系啊,不是还有你吗?” 小家伙听了她的话,不同于往日乖戾难相处的脾气,反握住她的手,一边走一边像个小老头唠叨:“那你可别走丢了,好好跟着我知道吗?” “好。”白筱莞尔,牵牢他的小手,身后的“肉圆”亦趋亦步地跟着。 …… 走出医院,白筱正欲打车,小家伙却盯着不远处的小吃街挪不开双脚。 “老师,如果我说我饿了,你会带我去吃东西吗?” 傍晚夕阳映衬下,郁景希白嫩的脸蛋红彤彤的,睫毛忽闪忽闪得像两片蝶翼,秀挺的小悬鼻被冻得发红,毛绒绒的红色雷锋帽衬得一双眼睛犹如黑琉璃般明亮。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弯腰正了正他戴歪的帽子,莞尔:“当然会!” “那我们快些过去!”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就往小吃街走。 两人刚进小吃街,替郁景希买了五串鱿鱼丝,白筱的!!就响起来。 是艺术中心杨老师来的电/话。 一接起,那头便响起杨老师心急如焚的声音—— “白老师,你今天有见到郁景希吗?” 白筱看了眼站在自己旁边,乖巧地吃着鱿鱼丝的孩子,问:“出什么事儿了?” “还不是那小祖宗,大清早的离家出走了,真够折腾的。他奶奶跟保姆一开始都以为他在睡懒觉,等到了十来点去房间一叫,才知道小祖宗跟他养的狗从军区大院的狗洞爬出去了!现在家里都闹翻天了。” “艺术中心的门卫大叔说他来过,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到他?” 白筱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小家伙嘴里塞满鱿鱼丝,边使劲咀嚼边好奇地瞅着她,浑然不知自己闯了什么祸,她揉着太阳穴,对杨老师道:“郁景希跟我在一起。” “什么?!”伴随着杨老师不敢置信的尖叫声的是茶杯落地的破裂声。 挂了电/话,白筱拿了张纸巾,帮小家伙擦掉酱汁,“你家人都在找你,再买些吃的,我送你回去。” “那我要吃麻辣豆腐!”郁景希指着一边的摊子道。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白筱刚想去摸摸这个小捣蛋的头,!!再次震动,这次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下,还是按了接听键:“你好,哪位?” “郁景希跟你在一块儿?” 很低沉的男中音,带着磁性,开门见山的质问让白筱有片刻的怔愣。 情深意动(五十一) 情深意动(五十一) “郁景希跟你在一块儿?” 对方见她没回话,又问了一遍,只是语气已经不如刚才客气。最新最快更新 因为有杨老师的一通电/话在前,她已经大概猜到这是谁——小捣蛋的爸爸! 望着正喂“肉圆”吃鱿鱼丝的郁景希,白筱捏紧手机:“……对。” “地址。”他的声音很沉也很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白筱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接受审问的人贩子,但还是老实答道:“仁和医院旁边的小吃街。” 对方说了句“等着”就挂了电/话。 白筱松了口气,刚把手机放进包里,毛衣就被拽动了一下。 她垂眸,就瞧见郁景希仰着头:“是谁的电/话?” “你爸爸。”白筱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他已经过来接你了。” 郁景希漂亮小巧的五官立刻皱成了一团。 白筱拎起他的大书包,冲他伸手:“不是说要吃麻辣豆腐吗?” 小家伙本低落的情绪立刻回升,立刻握住她的手,从椅子上跳下来,脸上染了孩童天真欢快的红晕,边牵着她走边扭头商量:“如果我爸爸问起,我说是你想吃可以吗?” 白筱怜惜地看着他,莞尔:“然后我会告诉他是我饿了。 小家伙满意地点点头,咧着嘴,露出两颗小梨涡:“那我们快点!” …… 当手机响起的时候,郁景希刚吃下最后一只灌汤饺。 白筱立刻端起自己的水杯递到那张被辣得红红的小嘴边。 等她意识到这杯水自己喝过,想帮小家伙重新倒一杯,小家伙却就着她的手低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摸着圆鼓鼓的肚皮,“老师,来一杯奶茶会不会好点?” “奶茶?”白筱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奶茶铺。 小家伙胖胖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身后,好心地提醒:“那里。” “吃那么多对身体不好。”白筱边掏手机边有些无奈地道。 “可是人家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奶茶呢!”郁景希摸着“肉圆”的毛,情绪明显地失落,抬头,水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听大院里的小朋友说很好喝。” “肉圆”也从喉间发出呜呜声,蹲在郁景希旁边瞅着白筱。 白筱最终屈服在了这一人一狗可怜兮兮的表情下:“你坐在这儿,我去买。” …… 白筱买了奶茶往回走,却在靠近灌汤饺的摊子时放缓了脚步。 郁景希还是坐在老位置上抱着自己的大书包,“肉圆”也乖巧地蹲在椅子边。 但不同的是,桌边站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修身西装,白衬衫解开了几颗纽扣,大约一米八七的个子,紧窄的腰身,修长的双腿,堪称完美的身材比例,就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的男模。 情深意动(五十二) 情深意动(五十二) 他西装革履地出现在狭仄的小吃摊边,成为了周围最引人瞩目的一处焦点。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小家伙瘪了瘪小嘴,别开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白筱。 “老师,这里!”郁景希就像瞧见了救星,立刻挥着手叫嚷起来。 这让本打算组织好语言再过去的白筱顿时变得手足无措,她并不是那些全日制小学的老师,所以没有跟学生家长打交道的经验,况且这个家长还是个年轻的异性。 而男人也转头朝郁景希拼命摆手的方向望过来。最新最快更新 对上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时,熟悉的感觉让白筱心头微微一凛。 她没料到郁景希的父亲居然是叶和欢跟秦寿笙口中的“极品男神”?—— 那个在警察局门口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老师,你怎么才回来?”郁景希已经跑到白筱的跟前。 他的眼睛停在白筱手中的奶茶上,想伸手去拿,但回头看到站在那的郁绍庭,立刻消了熊胆,倒是乖乖地拉了白筱的手,然后拖着她到灌汤饺的摊子前。 “老师,这是我的爸爸。” 白筱望着距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男人,熨帖的西装衬得他身材颀长挺拔,她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肩头,而郁绍庭即便不开口,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强大却沉敛的气场。 小家伙又仰着头冲郁绍庭道:“爸爸,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小提琴老师。” 郁绍庭闻言看向白筱。 他的皮肤很白,致使那双修长的黑眸愈加深不见底,就像此刻这样直直地望着她,让白筱无形之中感到压力。 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自在,朝他颔首问候:“您好。” “老师,爸爸已经答应我送你一程!”小家伙在旁边喜滋滋地邀功。 而郁绍庭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白筱是个识趣的人,当下就婉拒:“这里离小区蛮近的,我走过去就可以了。” “反正顺路,就一起。” 白筱错愕地望向郁绍庭,一时忘记了说话。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属于很有磁性的那类,比起电/话里少了一份清冷。 郁绍庭低头对郁景希道:“去把书包背上。” 小家伙背着大书包,跑过来自然地牵住白筱的手:“好啦,我们走!” 白筱看了眼站在边上的郁绍庭,见他没说什么,就捏了捏郁景希的小手,由小家伙牵着往前走。 郁景希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白筱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到身后的郁绍庭,他看似随意地踱步跟着他们,但当有人挤过来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伸手不着痕迹地去隔开。 直到走出小吃街,白筱发现几乎都没人撞到她跟小家伙。 情深意动(五十三) 情深意动(五十三) 郁绍庭开的是一辆沙滩金色的宾利欧陆。 白筱跟郁景希一块坐在车后座,“肉圆”则蹲坐在小家伙的旁边。 “老师,你的奶茶忘喝了。”小家伙善意地小声提醒。 从上车开始郁景希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手里的那杯奶茶。 白筱想起他之前在买麻辣豆腐时的话,不由地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男人,两旁的路灯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陷入明暗交替的光线里,近乎冷淡的表情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家伙似乎很怕他的爸爸…… 郁绍庭忽然看向后视镜,正好对上她的双眼。 幽深的目光让她心跳悄无声息地加快。 白筱冲他胡乱扯出一抹微笑,然后不去看他什么表情,低头去看挨着自己的小家伙。 “奶茶要趁热喝,这种天气冷掉的话,喝了会拉肚子的。” 小家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奶茶杯,那点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白筱暗笑,摸着他的头,“老师已经喝不下了,要不,你替我喝了!” 郁景希犹豫地捧过奶茶杯:“我就喝一口。 这句话虽然是对着白筱说的,但他的一双眼始终瞅着前面的郁绍庭,见父亲没出声反对,他立刻低头含住吸管,过了会儿,把杯子递还给白筱:“好了!” 白筱接过来,晃了晃,杯里的奶茶居然已经所剩无几。 她惊讶地看向郁景希。 小家伙却端坐在那里,抿着小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他没骗人,确实只喝了一口,只不过这一口差不多喝掉了三分之二的奶茶。 轿车开到小区门口,白筱就开口:“不用开进去,就在这里停下。” 前面开车的男人却没踩刹车,在驶进小区大门的时候放缓了速度,低沉的嗓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响起:“是左转还是右转?几单元?” 白筱有些尴尬,见他真没停车的意思,忙报了自己公寓的单元楼号。 车子在单元楼下缓缓停下。 白筱下车后,出于礼貌,走到副驾驶车门边。 车窗自动降下,露出驾驶座上郁绍庭那轮廓立体的俊脸。 “今天麻烦您了。” 郁绍庭看着窗外道谢的白筱,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由于俯低着身,露出高领毛衣里白皙的脖颈,她微微地笑着,娟秀的眉眼弯弯的,皮肤白皙细腻得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毛孔。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郁景希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不由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白筱闻言也着看向车后座 郁景希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裤裆,扭捏地瞅了眼白筱,心虚地低下头:“我想尿尿。” “忍着!”郁绍庭冷冷地蹦出两个字,就要重新发动车子。 小家伙哪肯忍,也不管车有没有动,伸手就去掰车门。 白筱见孩子危险的举动,忙把手搭在车窗上,看着郁绍庭:“如果不介意,让景希去我的公寓上完厕所再走。” 情深意动(五十四) 情深意动(五十四) 白筱那句话的原意是自己带着郁景希上楼上厕所,然后再把他送下来。最新最快更新 可实际上,当她掏出公寓钥匙的时候,身后却跟了两个男人,一大一小。 郁景希夹紧着双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碍于郁绍庭在场不敢太放肆。 白筱看出他是憋不住了,忙把开了门。 “要尿出来了……”小家伙有些难为情地跺脚,声音带了些许哭腔。 几乎门一开,郁绍庭就拎起他的后衣领,大步进了公寓。最新最快更新 “洗手间在那里。”白筱默契地指了方向后,就站在玄关处等着。 其实她心里有些纠结,她跟叶和欢两个女生住的公寓,除了秦寿笙还没异性光顾过。 而她站在门口的意思也很明显,没打算留这对父子在里面坐一会儿。 “嘭!”洗手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碰撞声。 白筱心头一紧,立刻跑过去,推开门一看,一时间愣在那里。 郁景希半褪着裤子站在马桶边,表情有些呆愣,裤子湿了大半,站着的地砖上积了一滩淡黄色的不明液体,郁绍庭的西装有一块儿较之其他部分颜色暗深,湿哒哒地滴着水。 郁绍庭的脸黑到不行,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一动,小家伙就呼溜一下钻到了白筱的背后,小手攥着她的衣服,怯怯地探出脑袋来警惕地盯着他。 白筱安抚地把手放在小家伙肩上,看向郁绍庭:“小孩尿裤子很正常,家长应该用正确的方式引导教育,况且……随着孩子年纪的增长,这些毛病都会自动改掉的。” 郁绍庭盯着她,眉头皱得更紧。 白筱也不退让,护着身后的郁景希,直直地迎上他的漆黑的眸子。 虽然没跟郁绍庭深接触过,但天性敏感的白筱多少察觉到这个男人的脾气不太好。 当她以为他要发作时,他却来了句:“有干净的毛巾吗?” 很平静的语气,平静到白筱有些不敢相信,但她还是马上应道:“我房间里有,你等等。” 转身要走,小家伙却牢牢地揪着她的毛衣不撒手,她才走了一步,小家伙忙追了两步,生怕被她落下。 白筱低头看他瞪圆着黑亮的大眼睛,那白嫩的脸上还有淡淡的淤青,又见小家伙裤子还没拉上,光溜溜地露着小鸟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引得她心头一阵柔软。 她俯身将小家伙的裤子提上,然后牵着他的手进了自己的卧室。 等她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块浴巾,郁景希却没跟着出来。 “天气凉,景希的裤子湿了,我先替他烘干。” 白筱淡淡地说完,将浴巾搁在盥洗盆上就回了自己的卧室。 郁绍庭低头看了眼浴巾,又朝卧室门口看了眼,微微眯起黑眸,显然有人把他当做虐待儿童的恶棍了。 情深意动(五十五) 情深意动(五十五) 卧室的小卫浴间里。 白筱捞起浸在水里的小短裤跟卫裤用力拧干。 郁景希的上身还穿着自己的卡通棒球服,下面却围了条长及脚踝的毛巾,套着一双大大的女士棉拖,趴在门框边,黑亮的大眼睛忽闪着,看白筱怎么给他洗裤子。 “老师,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白筱玩笑地反问:“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就敢一路跟着我,不怕我把你卖掉?”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白筱放掉盥洗盆里的脏水,拿起裤子打算去外面用洗衣机甩干。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跟陌生人走,要是你的家人找不到你怎么办?” 小家伙趿着大大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跟在她后面:“不会的,我有带电/话,老师,你不能老带有色眼镜看我,其实我已经长大了。” 白筱看着个头只到自己腰间、人小鬼大的孩子,摸着他绒绒的头发,点头:“是长大了,都懂得给女生写情书。” 郁景希的小胖手抓了抓耳根,白皙的脸颊隐约有些红晕,神情有些小懊恼。 白筱将甩干的裤子拿出来,柔声对低着头的孩子道:“同学间是要友好相处,多交些朋友可以,但那些话却不能随随便便说,会让大家误解你知道吗?” “那老师你也会误解我吗?”郁景希忽然抬头,黑亮的眼睛忽闪地瞅着她。 白筱一愣,摇头微笑:“不会……”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跟徐美美做朋友,上次我看到爸爸对一个阿姨说那些话,然后那个阿姨冲我爸爸笑了,我以为徐美美看了也会跟我玩……” 白筱下意识地看向关着门的卫生间,拧紧了眉心。 她不敢相信那些猥亵下流的话出自那个不太好相与的男人之口,一本正经的外表下居然是渣的本质?但随之想想这是人家的私生活,不管多糜烂都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就甩掉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只不过郁绍庭在她心里的形象也跟着一落千丈。 郁景希偷瞅了眼紧蹙眉头的白筱,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我说错话了吗?” “没……”白筱拉回自己的思绪,低头就瞧见小家伙正眨着眼安静地看着自己。 回想起自己在清洁阿姨那听到关于郁景希的传闻,又加之现在从小家伙自己嘴里说出的关于郁绍庭的那点“风流事”,她的心中对这个孩子泛起了怜惜:“冷了,老师马上就帮你把裤子烘干。” 小家伙搓着围在身上的毛巾,有些羞赧:“还好,不过我是不是给老师惹麻烦了?” 白筱见他围着毛巾穿着大拖鞋,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索性蹲下将他一下子抱起,然后往卧室走去,不忘微笑地说:“不会,你是老师见过最勇敢的孩子。” —————————— 小坏蛋为了泡妞背后捅了自己老子狠狠一刀~~~~ 情深意动(五十六) 情深意动(五十六) 郁绍庭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儿子咯咯的嬉笑声,他忍不住放轻了脚步。最新最快更新 客厅沙发上,郁景希已经穿戴整齐,趴在白筱腿上,那模样似乎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 “老师,原来你的名字叫白攸(you)啊!”小家伙拿着白筱的身份证翻来覆去。 白筱把剥好的一瓣橙子递到郁景希的小嘴边:“那个字不读you,读xiao。” 小家伙咀嚼着橙肉,含糊地说:“白筱,白筱,筱筱……” 白筱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探身去拿茶几上的橙子,手却忽然顿住了。最新最快更新 依着自己的第六感,她转头看向卫生间,然后,发现了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男人。 郁绍庭只穿了白衬衫,开着三颗扣子,袖子半挽,露出左手腕上的名表,双手兜在西裤袋里,身形修长又挺拔如松,匀称又显得一丝不苟,不知道在那里已经站了多久。 白筱在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心跳一滞,因为她才发现他亦在看着自己。 他的眉骨比一般的东方男人略高些,狭长的内双眼皮,哪怕他不眯起眼看人,都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审度感,仿佛要望进你的心底去,窥觑你隐藏极深的秘密。 白筱虽然很快转开了头,但坐在沙发上都觉得全身不自在起来。 她看不懂郁绍庭目光里蕴含的内容,但有点可以肯定—— 他静静盯着她看的眼神令她下意识地感到惊慌失措。 白筱刚把手放在郁景希的头上,小家伙就蓦地从沙发上蹭起,挺胸立正:“爸爸。” 郁绍庭从白筱表情不自然的脸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瞟了眼郁景希:“都好了?” “嗯,爸爸,老师把我的裤子都洗了一遍。” 郁绍庭眼梢的余光掠过那条卡通卫裤,抬头看向白筱:“麻烦白小姐了。” 白筱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己的姓氏,但随即就明白过来,想必是刚才郁景希念她名字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没关系。”她站起来,“外面天色黑了,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郁绍庭望着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沉得她的心头微微一凛。 白筱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张了张嘴想开口,他却先移开了眼,看着站在沙发上的郁景希,“把鞋穿好。” 小家伙“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套上皮鞋,扭扭捏捏地走向郁绍庭。 刚走了两步,郁景希就转头对白筱道:“老师,那我走了啊!” 白筱被小家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心软,拿起茶几上的钥匙,“我送你们下去。” —————— 我发现,除了咱们家小太子,我的更新速度是留言区的第一热门话题…… 今天有二更,但会迟点,小伙伴们早点休息,别熬夜!!!群啵一个~~~ 情深意动(五十七) 情深意动(五十七) “老师,再见!” 郁景希趴在副驾驶的车窗口,冲站在路灯下的白筱挥了挥手。 十一月的天气,昼夜温差较大,白筱只穿了件毛衣,呼出的气息化作团团白雾,她环着自己的手臂,听到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道别,笑着扬起手:“再见。” 宾利欧陆平稳地从白筱身边驶过,她没有当即转身上楼,而是目送车子离开。 “爸爸,你也觉得小白不错?” 郁绍庭的视线从反光镜上挪开,看着前面的路况,没去理会旁边的儿子。最新最快更新 郁景希也没奢望自家“臭屁”的老爸回答自己,坐正自己的小身子,在裤袋里捣鼓了一阵,然后喜滋滋地拿出了半张皱巴巴的照片。 为什么说是半张呢? 因为这原本是一张白筱跟叶和欢的合照,现在硬生生地被撕成了两半。 而郁景希手里拿的正是有白筱的那一半。 他把照片递到郁绍庭的眼皮底下,“爸爸,小白是不是很漂亮?” 郁绍庭有些敷衍地瞟了眼,皱起眉头:“哪儿来的?” 郁景希自动忽略这个问题,宝贝似地把照片贴在自己胸前,“爸爸,下次你不能再这个态度对小白了知道吗?如果你把她吓走,我可怎么办呢?” 郁绍庭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点燃,耳边是儿子嘀嘀咕咕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徐美美那类的,但遇到小白后,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爸爸,你可能无法理解那种感觉,当她抱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开心,我想,就算一辈子跟她待在一起我都嫌短,爸爸……你怎么又抽烟了?” 郁景希发现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真情吐露被赤/裸/裸地无视,气得鼓起腮帮子,呼哧呼哧地瞪着兀自吐着烟圈的男人:“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抽烟!” 郁绍庭横了他一眼:“就像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爆炸头。” “这不是爆炸头!”郁景希两条小手臂环胸,丧气地靠在座位上,“我发现我们之间的代沟不是一点点,还是小白理解我,很多时候,不用我多说一个字,她就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 郁绍庭立体的脸部轮廓半隐在昏暗的光线里。 “我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不开明的家长,总是千方百计地拆散子女的爱情。但我相信小白不是那种为了钱接近我的女人,当她为我洗裤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好女人。” “所以爸爸,不管你是同意还是反对,我都不会改变我对小白的爱意。我对小白……” 轿车突然一个急刹车。 郁景希毫不提防,这个人往前倾,一张小脸都贴在了储物柜上。 直到车厢里恢复安静,轿车才重新驶入了车流里。 情深意动(五十八) 情深意动(五十八) 待宾利欧陆消失在拐角处,白筱搓着自己的手臂准备上楼。 两道强烈的灯光忽然照过来,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眯着眼望过去。 火红色的跑车“吱”地一声在她跟前停下。 一身粉色西装的秦寿笙从副驾驶里一跃而出,凑近白筱嗅了嗅:“哪来的野男人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筱推开他的脑袋,“别闹了,这里除了你哪里还有其他雄性?” “我跟秦寿笙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怕你们尴尬,也不会把车停得老远。” 叶和欢从车上下来,依旧是集性/感跟感性为一体的打扮。 “说说,此男姓甚名啥,家住何方,是否婚娶?” 白筱冲满脸八卦的两人翻了个白眼,拉开楼道的防盗门:“连孩子都有了。” “什么!你跟人家搞婚外情?”叶和欢不敢置信地提高了音量。 秦寿笙上下打量着白筱,啧啧地摇头:“原来我们之中,你才是口味最重的那个!” “胡说什么。”白筱按下电梯按钮,“他儿子在艺术中心上绘画班。” “那就更不正常了,你教小提琴班的跟绘画班有啥联系?只能说明他对你别有企图。” 白筱横了眼想象力惊人的秦寿笙:“你不去写小说简直是浪费。” “筱筱,你不想告诉他没关系,那就悄悄告诉我,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再说一遍,我跟他真不认识,就是我今天在地铁站晕倒了,是他儿子把我送到医院,后来他去接他儿子顺便把我送回来,事情就这么简单。” 白筱懒得理会两人,换了鞋进公寓,到厨房倒了杯水喝。 叶和欢跟秦寿笙对视一眼,顿觉无趣了。 “借我用个厕所……” 秦寿笙一溜烟窜进了卫生间,不到一分钟,里面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没多久,他一手插腰一手拎着一件西装,摆手弄姿地走出来:“没关系?不认识?那这又是谁的衣服?” 叶和欢也跳起来大叫:“筱筱,你跟他在卫生间里做了什么!” 白筱望着那件黑西装,一时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她没想到郁绍庭居然会把衣服落下。 “要是他老婆知道他把外套落在另一个女人家里,不晓得会怎么想?” 白筱只觉得头疼,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件西装,那边叶和欢已经进入了自我臆想中。 秦寿笙搭着她的肩:“姐们,我个人很唾弃那些破坏人家幸福家庭的三儿,但如果是你,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我见过不少正室闹上/门扯着小三头发打骂的……” “他老婆已经过世了!”白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觉得自己解释无能。 “你的意思是——” 叶和欢跟秦寿笙面面相觑,难得异口同声地嚷道:“你要给人家当后妈?!” 情深意动(五十九) 情深意动(五十九) “你要给人家当后妈?!” 白筱对这一惊一乍的两人感到无语,“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最新最快更新 “还真是如胶似漆,这才分开多久又想念了。”秦寿笙暧/昧地眨眼。 白筱拿起手机,看到号码时神态一软,又低又柔地喊了一声:“外婆。” “下班了吗?”听筒里传来老人家关切的声音:“工作一天是不是很累?” 白筱走到阳台边听电/话:“艺术中心的工作很轻松,我说过的,外婆您忘了吗?” “那就好……就好。” 但老人家很快又抱怨:“你怎么又给我打钱,上回的还没用光呢!” “还不是中旬刚发了工资,我也只是给您汇了一点点,对了,梁医生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您这个月的定期检查还没去医院做,可别忘记了。” 老人家叹了声气,语气里满是疼惜:“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啰嗦。” 白筱低头笑。 “现在十一月了,丰城气温比黎阳低,你要多穿衣服。”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 老人家又道:“筱筱,祈佑现在生意做大了,你这个做妻子的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白筱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记得他的胃不太好,如果他出去应酬喝了酒,你就在家给他熬点粥暖胃,千万别空腹睡觉。那时候跟你来黎阳看我,他因为胃疼吃不下饭,偏偏喝了三碗红薯稀饭粥。” 老人家回忆起往日趣事,声音里带了笑意:“那段日子,他从早到晚缠着我做粥,一口一个奶奶,叫得那叫一个甜,跟猴儿精一样……筱筱,在听吗?” “在听。” 白筱忙应下,敛去心中的酸涩,“时间这么晚了,外婆你快去休息。” “嗳,那好,你也早点睡。” 老人家忽然想起了什么:“家前面地里的风信子来年开了花,你跟祈佑要回来看看吗?” 老人家话语间的期待没有掩饰,白筱听了鼻子一酸,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一些:“嗯,到时我回去,就跟您一块儿把那些红薯种了。” 老人家没注意到她说的是“我回去”,欢欢喜喜地挂了电/话。 白筱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直到手脚有些冰凉,她才回过神。 一回身,对上的是叶和欢跟秦寿笙的两双眼。 “盯着我做什么?”白筱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脏东西?” “你外婆是不是都不知道你被裴家赶出来的事情?”叶和欢幽幽地问道。 白筱一怔,点了点头,“她的心脏不好,经不起刺激,从小到大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要她有个好歹。” 情深意动(六十) 情深意动(六十) “照这么说来,你的心脏就好啦?” 秦寿笙丢给白筱一记白眼,翘着二郎腿:“要我是你,早提着菜刀砍了那些骚狐狸!” “我说你就不能少说一两句吗?” 叶和欢扯了把秦寿笙:“认识这么多年,嘴巴还是那么贱!” 秦寿笙指着白筱:“那你问问她自己,这些年过得是生不如死呢还是如沐春风?”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最新最快更新 关于白筱跟裴祁佑的那点事,一直是个忌讳的话题,从来没变过。最新最快更新 叶和欢叹了口气,看向白筱:“筱筱,纸包不住火,外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白筱,怕外婆承受不住,不是你不说的借口。”秦寿笙一针见血。 白筱握着已经凉透的水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知道怎么告诉从小疼爱自己的外婆,她引以为傲的外孙女婿已经不要她的外孙女了,在裴家,她的外孙女毫无立足之地,而她的孙女却已经成了裴祁佑外面的女人。 秦寿笙看着白筱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自己触及了她的伤心事,忙话头一转:“我突然觉得你不跟裴祁佑离婚是很明智的决定,你啊,就这样拖着,你一天是裴祁佑的老婆,那些女人就得当一天的狐狸精,不憋死她们也耗死她们!” 不憋死她们也耗死她们? 白筱却觉得在那些女人还没耗死之前,自己就可能先行憋死了。 她跟裴祁佑一起走过人生中最青葱的岁月,然而,这段岁月如今已经变成了最锋利的一把杀猪刀,无情地屠戮她记忆里的往昔,剁成了不堪入目的碎渣。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会不甘心,不甘心她跟他之间是离婚成陌路人的下场。 二十年,一千四百六十五个日子。 白筱闭上眼睛,掩住了眸底的苦涩,裴祁佑不仅仅是她的丈夫,还是她最在乎的亲人。 她可以不要爱人,不要婚姻,却惟独不愿舍弃自己的亲人。 …… “白助理,有你的电/话!” 白筱从茶水间出来,就看到张晓丽拿着座机电/话在喊自己。 “喂?”白筱接过电/话。 “少奶奶,你可接电/话了,打你手机也不通,我只好往公司打了。” 容姨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白筱摸出手机,才发现自动关机了,“我的手机没电了,容姨,出什么事了?” “夫人刚才在医院走廊里晕倒了!” …… 白筱赶到医院,就看到蒋英美满脸倦意地睡在病床上。 “容姨,到底怎么回事?” 容姨看到白筱,摸了把眼泪:“夫人是累晕过去的,这些日子她不分昼夜地照看老太太,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情深意动(六十一) 情深意动(六十一) “为什么不请特护?” 说起这个,容姨忍不住抱怨:“老太太的脾气少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请来的特护都被她骂走了,夫人也是没办法了,可她自己的身体又素来不好,早上就累倒在了走廊上。” “夫人刚才一直迷迷糊糊地喊少奶奶的名字,所以我就连忙打电/话给您了。” 白筱在床边坐下,才过了几天,蒋英美整个人憔悴得颧骨都凸出了。 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是白筱,虚弱的脸上露出笑容:“筱筱。” “妈,我在呢。”白筱忙握住她抬起伸过来的手,“您好点了吗?” “就是年纪大了,不中用,没其他事儿。” 蒋英美目光慈爱却愧疚地凝望着她:“筱筱,妈没教好自己的儿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怎么忽然说这些?” 白筱从床柜上拿了一个橙子:“妈,最近的橙子蛮甜的,我帮您剥一个。” 裴母按住她的手,不允许她扯开话题。 “等过完年,祈佑也二十九岁了,筱筱,我的身体你是清楚的,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 “妈,你别这么说。” 蒋英美笑,没有精致的妆容遮掩,露出眼角一道道细纹。 “有什么好避讳的?老了就是老了,”她说着,覆住白筱的手背:“我跟祈佑他爸爸一直都希望有生之年能抱个大胖孙子,现在就剩我一个了,不知道我这念头会不会成为遗愿?” 白筱低着头,反握紧裴母的手,没有说话。 “你放心,外头那些女人我会让祈佑断了的,而且,只有你才是我承认的儿媳妇,筱筱,你忘了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最疼的是你,你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我没忘。”也不敢忘…… 白筱扯了扯嘴角,“如果没有爷爷,就没有今天的我。” 尽管裴晋渊当初收养她是因为高僧的一句“富贵盈门”,但不可否认,他也是打从心眼里在疼爱自己,也因着这份情义,让她当年无法对裴家的处境袖手旁观。 “男人这辈子总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他会改过自新。” 蒋英美循循善导:“祈佑现在就是被那些狐狸精的手段迷住了眼,总有一天会发现最真心待他的人就在身边,有句话我知道现在说有点晚……” 白筱抬头看向裴母。 “筱筱,”蒋英美情真意切地道:“搬回裴宅来住。” —————————————— 昨天章节里,某可犯了个小错误,二十年,七千三百零五个日子,不小心写成了一千四百六十五个日子,hx系统麻烦,就不修改章节了,在此特作说明,再吼一句:小伙伴们,记得看完喜欢加入书架~~~~书架~~~~架~~~~ 情深意动(六十二) 情深意动(六十二) “你不用担心奶奶那边,等你跟祈佑的孩子出生了,她自然就摒弃那些偏见了。” 白筱望着车外不断后退的景物,耳边似乎还萦绕着裴母那番语重心长的劝说。 曾经白筱也甜蜜地幻想过,等她嫁给裴祁佑,一定要给他生一双儿女,等他们老了牙齿掉光,坐在院子的花藤下,手握着手看身边围绕的子女儿孙,共享天伦之乐。 现在,她如愿嫁给了裴祁佑,但他们的孩子,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出生。 …… 白筱打开公寓门,就看到叶和欢站在镜子前往身上比划一件裙子。 “怎么这么晚?” 白筱把包丢在沙发上,“我婆婆累得病倒,容姨打电/话来,我就去医院看了看。” “她不是有儿子吗?”叶和欢翻了个白眼,对裴家她向来没几分好感。 “……他这些日子去首尔出差了。” 叶和欢的手指点了点白筱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看你就是心软!” “爷爷对我的恩情我不敢忘,我答应过他会好好守着裴家的。 “这裴家就属那老头最狡诈了!他那行为说好听点算临危托孤,但裴祁佑这样的巨婴我还真第一次见。”叶和欢皱了皱小巧秀挺的鼻子,“我看他啊,就是自私自利,在死之前还不安生,要你答应对裴祁佑不离不弃才肯断气,其实是怕你‘富贵盈门’的福气给了别人家!” “好啦,再气下去就要长鱼尾纹了!”白筱捏了捏叶和欢气鼓鼓的脸颊。 “你看看你,那么豆丁大的恩情就把你压得死死的。” 叶和欢拍开她的手,“要换做我,才懒得管他死不死得瞑目,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白筱随意地笑笑,没有反驳。 她没有告诉叶和欢的是,四岁那年,如果不是裴晋渊,她跟外婆也会跟外公死在一块儿。 是裴晋渊冒着汽车爆炸的危险把她跟外婆从车祸现场救了出来。 若不是碍着这份情义,当年外婆也不会眼睁睁看她被裴家人带走而不做任何抗争。 “筱筱。” “白筱!” “白筱,跟你说话呢,走什么神!” 白筱神思归位,看向旁边拿着裙子比来比去的叶和欢:“什么?” “我刚才说,今晚陪我去相个亲!” “你不是跟魏海东谈着吗?”白筱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额角。 “早吹了,那混蛋跟我在一块儿还敢把那两条肥短腿劈开,” 叶和欢扑向白筱,满脸期待地捧着双手:“这次这个不一样,是一只海龟。” 然后两人开始重复这些年来最习以为常的对话—— “……我能拒绝吗?” “不能!” 情深意动(六十三) 情深意动(六十三) 叶和欢相亲的地方是丰城极富盛名的私人会所——“东宫”。 白筱穿着羽绒服跟牛仔裤,一双雪地靴让她比踩着十二厘米高跟鞋的叶和欢矮了一截。 “虽然是让你来当陪客,但你是不是太过随意了点?” 叶和欢把白筱从头到脚扫了遍,伸出食指摇了摇,“你这品味不行!” “怎么不行啦?咱姐们儿走的是清纯萌妹子路线。” 秦寿笙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优雅地拿出一瓶保湿喷雾往脸上喷了喷,斜了打扮艳丽的叶和欢一眼,视线停在她的领口:“至于你,无限风光在险峰!” 叶和欢撇撇嘴角,轻哼一声:“懒得理你。”然后扭着俏/臀一步一摇地推门而入。 白筱跟着要进去,秦寿笙却一把拉住她:“这次对方又是什么底细?” “听说是只海龟。” “那也是一只四肢短小、体重超标、外加秃顶肥肚的老海龟!”秦寿笙一语道破天机。 叶和欢选男人的品位跟换男人的速度,确实太过异于常人。 白筱也无奈:“但她喜欢不是吗?” “你先去包厢,我去把车停一下。”说着,秦寿笙转身钻进了旁边那辆路虎。 …… 白筱由服务生引着找到包厢。 推开门的瞬间,叶和欢落落大方的笑语声从里面传来。 “济州岛吗?今年年初我也去过一趟,那会儿刚好是采橘的好时节。” 包厢的沙发上坐了四五个男人,西装笔挺,四十到五十岁年龄不等,但有一点几人出奇的一致,就是秦寿笙形容的“四肢短小、体重超标、外加秃顶肥肚”。 叶和欢瞧见白筱,立刻舍弃了旁边一个富态十足的男人跑过来。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她挽住白筱的手臂。 白筱又往里面看了看,“你不是说相亲吗?怎么这么多人?” “哦,今天刚好是戴蒙的生日,他就请了几位好朋友,你不会介意?” 叶和欢双手合十,巴巴地瞅着白筱:“你可不能临阵脱逃,你要走了,等会儿我喝醉了,谁来保证我的人身安全,筱筱,你也不愿意看到我出什么事儿?” 白筱没有掉头离开,在叶和欢的软磨硬泡下,随便找了处偏僻的位置坐下。 而叶和欢再次跟那几只“海龟”海聊起来。 “没见过?不是,我经常出席一些时尚派对,偶尔也会去巴黎时尚周。” “都快八点了,戴蒙,你那位朋友怎么还不到?”有人问道。 戴蒙看了看手表:“应该快了,刚才给他打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 白筱拿起一杯温开水,小抿一口,包厢门这时被推开,一道矜持的柔美女声随之响起。 “戴总,路过商场看到有块手表很适合你,就进去瞧了瞧,我们不会迟到了?” —————— 今天要出去办事,二更的话,尽量早点赶回来写,要是十点还没更新,大家就看留言板,我会说明更还是不更! 情深意动(六十四) 情深意动(六十四) “戴总,路过商场看到有块手表很适合你,就进去瞧了瞧,我们不会迟到了?” 白筱握着水杯的手倏尔收紧,她抬头看向门口—— 唐纳卡兰的奶白色毛衣,蓝色百褶短裙,衬出一双细长的美腿。 白沁莉手上挽着一件粉色的大衣,乌黑的直发高高地扎成马尾,露出妍丽的五官,化着淡淡的妆容,这样精致清纯的佳人,有谁会把她跟贫民窟里的小太妹联系到一块儿? 戴蒙已经起身迎过去:“白小姐能来,我就倍感荣幸了!” 白沁莉垂眸一笑,浅浅挽起的嘴角,露出一双俏皮的梨涡。 “这次首尔之行白小姐可给了我不少惊喜!”戴蒙的言辞间尽是夸赞之意。 “戴总太客气了,没给您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瞧白小姐这话说得……” 戴蒙呵呵笑,似想到什么,颇为愉悦地说:“白小姐,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叶小姐今晚也来了,我发现你们有不少共同爱好,趁这个机会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白沁莉羞赧地红着脸颊,顺着戴蒙所指的方向望去,顷刻间笑容染上了几分讽刺:“没想到戴总要介绍的是她啊……” 戴蒙诧异地看了眼一脸愤懑的叶和欢,“你们认识?” 叶和欢没答话,瞪了眼娇柔做作的白沁莉,担忧地看向角落里的白筱。 白筱的手牢牢地扣着杯子,因为过于用力导致关节泛白。 “何止认识……” 白沁莉倨傲地抬起下颚,似笑非笑地望着白筱:“表姐,原来你也在啊!” “这位……是白小姐你的亲戚?”戴蒙错愕地指了指白筱。 “没看出来?”白沁莉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学时很多人都说我们表姐妹像呢!” 白筱脸上一派冷清,双眼直直地望向白沁莉,面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叶和欢已经到白筱身边,满脸歉意地拉住她的手:“筱筱,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他会把这只狐狸精喊过来,你别生气好不好?要知道他跟这个小贱人认识,我绝对不跟他来往!” “躲在角落不会在说我的坏话?”白沁莉含笑地走过来,直接在沙发上坐下。 她抬起手拨了拨鬓边的碎发,纤细的手腕从袖子里滑出,一串镶嵌着细钻的手链映入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白沁莉“呀”了一声,忙把袖子撂下,尴尬地看向白筱:“表姐,我真不是有意刺激你的,我跟祈佑刚下飞机没多久,又赶着过来给戴总过生日,匆匆忙忙地忘记取下来了。” 白筱望着那串收敛,就像看到了一个莫大的讽刺—— 她在医院里照顾他的母亲,他却在韩国跟她的表妹双宿双飞。 “表姐,祈佑还给你带了一份礼物,是我跟他磨了很久他才答应买的。他嫌麻烦,我看他随手丢在酒店沙发上,就放到了我的行李箱里,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儿拿一下!” 情深意动(六十五) 情深意动(六十五) 白沁莉见白筱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腕间,下意识地去摸手链,勾了勾唇角,但马上又抱歉地咬着唇:“这是限量款,很漂亮?如果表姐你真喜欢的话……” “我不喜欢。白筱淡淡地截断了白沁莉的话。 白沁莉眼底的挑衅更浓:“是吗?其实祈佑给你选的礼物也蛮不错的。” “虽然我不喜欢,但这条狗链确实蛮漂亮的。” 白沁莉先是得意一笑,待反应过来,神情一变,有些羞恼:“你什么意思!” 白筱的视线从那条手链上移开,对上她恼怒的目光:“字面上的意思,你听不懂吗?” “你!”白沁莉气得咬牙切齿。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已经站起身。 “筱筱……”叶和欢心里悔到不行,恨不得撕烂白沁莉的臭嘴。 “没事。”白筱握了下她的手,“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白沁莉却一改扭曲的表情,拿着手机起身:“表姐你还不知道我现在住在哪儿?” 白筱止住脚步,冷眼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花样。 “虽然是几年前的装修,但搁在今天也丝毫不俗气,”白沁莉把手机递到白筱跟前,风情地一笑:“我丢了不少陈年旧物,表姐,你看看我的布置,是不是特别温馨,有家的感觉?” 可是,白筱没去看手机里的照片,而是一瞬不瞬地定定看着白沁莉。 白沁莉有些装不下去,“表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知道?”白筱拨开她的肩:“那就去照照镜子。” 只是她还没跨出一步,包厢门再次敞开。 戴蒙已经起身迎上去:“裴总,可算把你盼来了!” 裴祁佑淡笑地跟戴蒙握手寒暄了几句,一偏头,就看到了站在沙发前的白筱。 白筱双手握成了拳,眼角有点干涩,却也不再迟疑,抬步欲走。 “表姐,我是因公出差,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见她要走,白沁莉忽然急急地扯住她的手,委屈又带着哭调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你要喜欢,我想办法再给你买一条好不好?” 其他人都纷纷好奇地看过来。 “放开!”白筱冷冷地对演得起劲的白沁莉命令。 白沁莉摇头,满脸哀戚:“不放,如果你不原谅我的话!” 叶和欢看不下去地冲过来,一把扯开白沁莉:“装什么装?刚才不是很得意嘛?” “啊——”白沁莉身形一晃,撞到旁边的茶几。 伴随着茶杯落地碎裂的声响,白沁莉跌坐在地上的同时,手按在了玻璃渣子上,白皙的手心随即溢出鲜红的血液,不出几秒就变成了一只血手:“好痛……” 白筱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惊愕地看着满地的玻璃渣子还有捂着手满头冷汗的白沁莉。 情深意动(六十六) 情深意动(六十六) 望着倒在地上咬着唇瓣隐忍落泪的白沁莉,白筱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表妹。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见识短浅的小太妹居然也学会勾心斗角了? 她的肩膀被撞了一下,眼前闪过一道身影。 白筱定睛望去,裴祁佑蹲下仔细查看白沁莉的伤势,然后抱起她:“我送你去医院。” 白沁莉窝在他的怀里,气虚微弱地点点头,仰着头目光依赖地凝视着他。 叶和欢望着两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扭头瞧见白筱波澜不惊的侧脸,瞬间恍悟了白沁莉使得手段,心里满是对白筱说不尽的心疼和对那狐狸精的气愤。 “臭不要脸的**!勾/引了别人的丈夫还敢这么招摇过市!” 白沁莉的眼泪如雨珠子往下掉:“祈佑……” 裴祁佑望着挡路的叶和欢,眼神阴鸷,冷冷地开口:“让开!” “裴祁佑,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难道没看出这个女人在演苦情戏?不过你们还真是一对,贱男贱女,双贱合璧,天下无敌了你们两个!” “说够了吗?”裴祁佑沉着脸,“说够了就让开。” 叶和欢气得肺疼,“裴祁佑,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账,当年如果不是……” “管好你的朋友!”裴祁佑看了眼白筱,不等叶和欢骂完,抱着白沁莉就走了。 叶和欢余愠未消,还想继续骂这对狗男女,却发现白筱怔怔地站在那。 “筱筱……”叶和欢忧心地唤着她:“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秦寿笙推开门冲进来:“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不就是裴祁佑跟那个……” 待发现狼藉一片的场景,他哽住了后面八卦的话,“出什么事儿了?” ……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冷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筱双手撑着盥洗盆,良久,才抬头望着镜子里满脸水珠、脸色难看的女人。 叶和欢不知何时进了洗手间,正站在了她的身后。 白筱望着她布满关心的眼睛:“和欢,我跟白沁莉长得是不是很像?” “像个屁!”叶和欢直接爆了粗口:“她就一山寨货!你难道没看出来她一颦一笑都在模仿你,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哪怕模仿得再好,她白沁莉永远都成不了你白筱!” “是吗?那为什么裴祁佑宁愿碰个山寨货,也不肯碰我?” 叶和欢心疼这样失魂落魄的白筱,“是他眼瞎了,看不到你的好。” “白沁莉告诉我,因为她有那层膜,所以裴祁佑当年睡她的时候她才十四岁。” “筱筱,你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 白筱自嘲地弯起嘴角:“和欢,你说,如果我还是个处,裴祁佑是不是就不会睡其他女人了?” —————————————— 三更奉上>3< 情深意动(六十七) 情深意动(六十七) “嘶——”红药水涂到手心伤口上,白沁莉疼得龇牙咧嘴。 急诊室的门打开,裴祁佑拿着手机进来。 白沁莉看到他,立刻泪眼摩挲,巴巴地盯着他英俊却冷然的脸庞:“祈佑……” 裴祁佑横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跟医生询问了情况,然后才走到床边。 “玻璃渣已经都取出来了,等伤口包扎好,你自己打车回去。” 说完,他边拨电/话边转身就要走。 这样的结果不是白沁莉想要的,甚至可以说,跟她预料的南辕北辙了! 她连忙光着脚下床,扯着裴祁佑的手:“你怎么了?” 裴祁佑一下就甩开了她的手。 白沁莉跌在床上,掌心因为受挤压传来钻心的痛楚,忍不住吃疼地轻“啊”了声,她顾不得伤口,委屈又惊慌地看向裴祁佑:“祈佑……” “谁让你去东宫的?”裴祁佑的声音冷彻入骨,冷眼俯瞰着她。 “我……我就是经过那儿,看到戴总刚巧过生日,就过去看了看。” 裴祁佑冷嘲地勾起薄唇:“是这样子吗?” 白沁莉忙点头,“我真不是有意的,如果我知道表姐在那,我一定不会过去的。” 见裴祁佑还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她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解释:“真的是表姐她先刁难我的,还有她那个泼妇朋友,我没想要招惹任何人,是她们存心跟我过不去……” 白沁莉滑下床,半跪在裴祁佑脚边,拉着他的西裤,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要不喜欢表姐看到我,我就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裴祁佑一脚踹开她,毫不留情的力道疼得白沁莉弯腰捂住自己的肚子。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她那么说话……” 白沁莉低声抽泣,双肩抖动,却不敢在裴祁佑跟前吱声。 “还有,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白沁莉往后缩了缩脖子,听到头顶传来裴祁佑冷血无情的声音——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找她,你应该明白是什么下场。” …… 裴祁佑回到轿车里,并没有当即开走,而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被丢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发出震动。 裴祁佑猛地转头看向手机,却在看清上面显示的号码后,又仰头靠回座位上。 直到电/话响起第二遍,他才拿过手机接起,淡淡地叫了一声:“妈。” “怎么才接电/话?张秘书说你已经回国了。” 蒋英美忽然语气一转,“你是不是又跟外面的女人在一起?” 裴祁佑闭上眼,没有回答。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听?” 电/话里传来蒋英美怒其不争的责备:“筱筱到底哪里不好了,你要这么对她?既然娶了她,就要对她负责,如果你真的不稀罕她了……想要离婚我也不反对。” ———————————— 想要小太子出场吗?那就期待今晚的二更↖(w)↗ 情深意动(六十八) 情深意动(六十八) 裴祁佑蓦地睁眼,声音变得冷硬:“我不会离婚。” “既然如此,那你这样伤筱筱的心又算什么?” 裴祁佑默不作声。 蒋英美在电/话那头叹气:“我白天跟筱筱提了回裴家的事,她虽然没点头,却也没当场回绝。如果你还想继续这段婚姻,就跟外边的女人断干净,回家好好跟筱筱过日子!” …… “如果她还是个处,裴祁佑是不是就不会去睡其她女人?” 关于这个问题,在夜深人静时,白筱经常会想,想到通宵失眠,想到一颗心揪起地疼。 也许他们会幸福美满地过完一辈子,也可能会经历七年之痒,熬不过去就分道扬镳。 但在满怀憧憬地领取结婚证时,他们一定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 从“东宫”出来,白筱没有坐叶和欢的车回去,而是独自走在大街上。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叶和欢没勉强她,再三交代后才离开。 身后突然响起摩托车引擎的动静。 白筱来不及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处一疼,手提袋已经被抢走了! “喂!”她追了两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摩托车消失在黑暗里。 三更半夜孤身一人遇上抢劫,现在又身无分文…… 白筱拢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她站在空旷的路上,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耳畔隐约有孩子的叫唤声传来—— 白筱四下看了看,发现空无一人,当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准备收回视线时,眼角余光却看到马路对面的商场落地窗前站着的郁景希。 小家伙穿着咖啡色的羊毛开衫,戴着厚厚的围巾,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牛仔裤搭配着牛皮靴,又酷又可爱。 此刻他肉肉的小手拼命拍着玻璃,黑亮的眼睛盈满喜悦,大声喊着:“小白,小白……” 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个保姆样的中年妇女。 见白筱转头发现了自己,郁景希高兴地转身撒腿就跑。 不出一分钟,白筱就看见一道小小身影出现在商场大门口,朝着这边跑过来。 “小少爷,你慢点啊慢点!”身后保姆急急地喊道。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白筱也顾不上现在是红灯,为了防止郁景希横冲直撞地过来,只好先行在一片鸣笛声里横穿了马路。 “小白!”她的双脚刚在对面落定,怀里就撞进了软软热热的一团。 白筱下意识地低头,郁景希被冻红的一张小脸映入她的视线里。 “小白,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小白?白筱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小家伙是在叫自己。 “我……”不等她开口,郁景希又软又热的小手攥住了她的手。 他把她的双手裹在自己小小的掌心,然后有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戴手套?你看你,都冻得僵掉了!” 情深意动(六十九) 情深意动(六十九)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戴手套?你看你,都冻得僵掉了!” 郁景希捧着她的双手,往合拢的手掌心里呵了口热气,然后替她搓着微凉的手。最新最快更新 热量从又厚又软的小手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手背。 白筱看着低头专注帮她取暖的孩子,眨了眨眼睛,眼角有湿润的感觉。 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细心地照顾她了? “现在还冷吗?” 郁景希抬头瞧见白筱泛红的眼眶,立刻焦急道:“小白,怎么啦?是不是冻坏了?” 他一张白皙的小脸因为担忧着急憋得通红。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蹲下来,反握过他的小手,平视着他漂亮的眼睛,弯起唇角,轻声说:“老师只是感动。” 郁景希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晚上风大,有些迷了眼。”。 “那要我帮你吹吹吗?” 白筱捏了捏他厚实的小手板,笑着道:“已经没事了。 小家伙扭捏着:“可我奶奶说吹吹会比较好。” 白筱听出他声音里的失落,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的回绝可能打击了孩子帮助人的热情,便假装难受地眯起眼,用手揉了揉:“好像又进了沙子……” “真的?那我帮你吹吹。” “好。”白筱配合地眯着眼。 胖胖的小手指捧着她的脸,郁景希边吹了几口气,然后退回去:“好了。” 暖暖的、带了些奶香的气息拂过脸颊,就像一根柔软的小羽毛扫在她的心田上,痒痒地,白筱睁开眼,看着背手忽闪着黑亮大眼睛的孩子,莞尔:“景希,谢谢你。” 小家伙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眼,耳根子隐隐发红。 “小少爷……小少爷!” 白筱循声望去,一个胖墩墩的妇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正是郁景希的保姆。 “小少爷,你怎么跑的那么快?李婶都追不上你了!” 李婶一偏头就注意到了蹲在郁景希身边的年轻女人,诧异:“你是……” 白筱起身,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白筱,是景希艺术中心的老师。” “哦,原来你就是白老师!”李婶恍悟,笑得和蔼:“我们小少爷经常提起你呢!” 虽然郁景希回国没多久,但他调皮捣蛋的性格却是出名的,可如今在家里,不再提那个徐美美,就连以前爱不释手的玩具都不玩了,整天念念有词地说小白这样那样。 好几次李婶经过郁景希地房间,都瞧见他偶尔还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发呆。 李婶负责照顾郁景希,自然会好奇这个小白是谁,问的次数多了,总算撬开了他的嘴,才知道小白原来是他艺术中心的一个老师。 情深意动(七十) 情深意动(七十) 虽然路灯恍惚昏暗,但李婶还是看清了白筱的长相。最新最快更新 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大概二十岁出头,白净的脸不施脂粉,眉眼清清亮亮,此刻带着笑,弯弯的眼睛就像是两轮皎洁的上弦月,身上透着一股恬静的书卷之气。 难怪小少爷会那么喜欢,就连她第一次见都忍不住对这位白老师生出了几分亲切。 白筱听李婶说郁景希经常提自己,不免有些讶然地看向郁景希。 小家伙抓耳挠腮,就是不看她的眼睛。 “白老师,这么晚了你在外面……”李婶欲言又止。 白筱忙道:“今晚跟朋友出来吃饭,有些吃多了,就想散步消化一下。” 说话间,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在他们旁边停下。 李婶拉过郁景希的手:“小少爷,起司蛋糕也吃了,现在该回家了?” 白筱也提出道别:“你们路上小心,我也该回去了,再见。”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郁景希却从李婶手里挣脱,跑过来拉住了她的衣角:“小白,我送你回家!” “是呀,白老师,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李婶也跟着道。 白筱低头看看一脸期盼她答应的郁景希,又望了眼轿车,她想起自己的包被抢了,身上没一分钱,便也不矫情推诿:“那就麻烦你们了。” 郁景希见她同意,欢欢喜喜地跑到车边打开车门,对李婶道:“我跟小白坐后面。” 轿车里除了司机再无其他人。 白筱坐上来,看到车内的情形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一下子松懈了。 郁景希坐在白筱身边,时不时地扭头看白筱,心里打着小九九,到后来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道:“跟你吃饭的朋友他怎么不陪着你,是不是去见他的女朋友了?” 白筱摸了摸他的头,听了他早熟的话语,失笑:“跟我吃饭的是个女的。” “原来是个阿姨啊……”郁景希暗暗地放松了警惕,小胖手趁白筱不注意拍了拍胸口,然后卖乖地挨近白筱,“那一定也是个漂亮的阿姨,不过比你差那么丢丢!” 白筱不禁打趣:“你都没见过她,怎么就知道我长得比她好看?” “我就知道!”郁景希羞涩地垂着头,紧紧靠着白筱,卷翘的长睫毛眨了眨,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在我心里你最好看了……”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白筱没了钥匙,单元楼有防盗门,她只好拨门上的电/话让叶和欢开门。 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就是打她的手机也不通,显然夜生活丰富的叶和欢不在家。 站在一边的郁景希拉了拉白筱的手:“小白,要不你跟我回家。” 情深意动(七十一) 情深意动(七十一) 对郁景希,白筱有种说不上来的喜爱,似乎只要看着他,就觉得很满足温馨。 但这份亲近还不足以让白筱腆着脸大半夜去他家过夜。 况且……郁景希的家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她久久没回答,郁景希有些急,“小白,你不愿意吗?” 白筱看到他一张小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心里也跟着有点不好受,她的手轻轻地抚上他软软的卷发,换了种说辞:“不是,只是太晚了,老师去打扰不太好。” 郁景希一听,黑亮黑亮的眼睛忽闪,咧着小嘴一把抱住她的双腿:“不打扰不打扰,家里就我一个,你去了,我们就可以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 意识到自己口误的小家伙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爸爸都不在家,就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屋子,如果你去了,就可以陪我聊天啊看电视,那样我就不会寂寞得睡不着了。” 听他这么一说,白筱才记起郁景希是单亲家庭,他妈妈好像已经过世了。 郁景希观察着白筱的表情,看她还是没痛快地答应,就问李婶:“李婶,你说,我爸爸是不是不在家?” 白筱抬头看向李婶。 李婶忙点头:“是是,三少爷出差了,家里就太……” “家里就太空荡了!”郁景希打断李婶,语气一转,神情间染了几分伤心,“小白,你不会明白一个孩子内心的空虚的,如果你真不愿意的话,那我让梁叔叔送你去酒店。” 说着,他扭头对李婶道:“李婶,你带钱了吗?都给小白,回家我还给你。” 刚在车里,白筱已经将自己被抢包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见李婶真要掏出所有钱递给自己,白筱忙拒绝:“不要那么多,三百块就够了。” “白老师,刚才咱们小少爷说的话其实并不是跟您在客套。” 李婶回头看了眼已经坐进车后座的郁景希,耷拉着小脑袋,完全没刚才的生气勃勃,难免心疼起来:“他刚出生就没了妈,他爸爸又忙,从小就一个人惯了。我照顾他这么多年,还真没见他对谁这么亲近喜欢过。” 白筱望着车里神色恹恹的孩子,心头一软,走了过去。 “老师,你想好住哪家酒店了?” 郁景希见她过来,立刻收拾起低落的情绪,抿着小嘴,两颗小梨涡极其可爱。 白筱坐在他的旁边:“如果我现在想跟你回家住,你还答应吗?” 小家伙的嘴巴张成喔型,随即又扁了扁嘴,“你一定是在哄我。” “怎么会?”白筱摸着他嫩白的脸颊,“不信你问问李婶。” 郁景希真的询问地看向李婶,李婶笑着点头。 小家伙欣喜若狂地扑到白筱身上,随即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贴近白筱的耳朵,用小胖手捂着,细声细语地说:“小白,你是不是很怕我爸爸?” 情深意动(七十二) 情深意动(七十二) “小白,你是不是很怕我爸爸?” 郁景希的问话让白筱的脸颊倏地发烫,心跳也没由来地变快,“怎么会这么觉得?” “那如果我爸爸在,你还去我家吗?” “你不是说你爸爸出差了吗?”白筱的声音跟着拔高,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前头的李婶回头插话:“小少爷跟你开玩笑呢!” 瞧见白筱红彤彤的一张脸,李婶忍不住笑出声,“白老师你也别紧张,我们三少爷虽然看上去冷了点,但人不坏。” 白筱尴尬地笑了笑:“我没紧张,只是觉得那样的话再去打扰不太好。 “小白,你别怕。”郁景希握住她的手,喜滋滋地晃着两只脚:“我爸爸确实不在家。” 小家伙然后对司机道:“梁叔叔,今晚我们去沁园住!” “三少爷在沁园有一套房子,平日里他跟小少爷就住那儿。” 李婶怕白筱疑惑就主动解释,但她没说的是,今晚小少爷本来是住在军区大院奶奶家的,因为嘴馋才让她带着偷偷跑出来买起司蛋糕,结果刚要回去就遇到了白筱。 …… 郁绍庭确实出差不在家。最新最快更新 望着漆黑空荡的别墅,白筱忍不住松了口气。 郁景希踢掉靴子,拉起白筱往里走,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白,我给你看我养的小仓鼠,肉圆趁我不在时总想吃掉它们,可是笨得每回都被我瞧见!” “小白,你摸摸它们。” 白筱的手心被放进两只毛绒绒的白色小仓鼠。 郁景希踮着脚,胖乎乎的小手指摸着小仓鼠的毛,“我给这两只小仓鼠起了名字。” 白筱学他的样轻抚仓鼠,“什么名字?” “头上有撮褐色毛的叫小希,那只全白的……”他颇为害羞地瞟了眼白筱,“叫小白。” 白筱轻笑,看着红着脸的孩子:“它们就跟景希一样可爱。” …… 因为郁景希喊饿,李婶又做了宵夜。 三个人围坐在客厅里,边享用酒酿丸子边看电视节目。 看着天真可爱的郁景希跟敦厚热情的李婶,白筱阴郁的心情逐渐转好,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用完宵夜,郁景希被李婶催着去洗漱。 “小白,我马上就回来!”郁景希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卫浴间。 小家伙一走,白筱忽然就有些无所事事,就主动提出洗碗,李婶哪敢让客人动手,一再地拒绝,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一接才知道大院那边警卫员送郁景希的书过来了。 “白老师,你是来做客的,怎么好意思让你洗碗?” 白筱已经把茶几上的碗筷叠起来:“没事,我在家也常干,您下去拿东西。” “嗳!”李婶三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白筱进了厨房洗碗,当她把洗好的碗放进晾碗架子时,外面传来开门声,还有行李箱拖动的动静,她擦干净手出去:“李婶,碗我都洗……” 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她的喉间,因为她发现在玄关处换鞋的人不是李婶而是郁绍庭! 情深意动(七十三) 情深意动(七十三) 鞋柜边,搁着一只行李箱。 白筱没料到原本出差的人居然会突然出现在别墅里,一时间杵在那忘记了反应。 郁绍庭本来正在拖鞋,冷不防听到一道不属于这个家的声音。 他一抬头就看到厨房门口纤柔的身影。 跟郁绍庭对上视线的时候,白筱生出一种想夺门而去的念头。 那双眼,深邃,沉静,淡然,几乎没有一丝波动。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到他都会心神不宁,也许是他比她更多更丰富的人生阅历,也许是因为他比她年长不少,让她不敢在这个性格内敛的男人跟前泰然处之。 就像此刻,白筱觉得自己就像是擅闯私宅被主人家逮住的小毛贼。 “小白,等久了?不过我已经尽量洗得快了……” 一道脆生生的童音从楼梯上方响起。 白筱回头,就看到郁景希光着一双白白的小胖脚丫蹦蹦跳跳地出现在缓步台处。 可是下一瞬间,小家伙雀跃的笑容一收,转身,撒腿就往楼上跑。 “郁景希,下来!”声音很低,也很有磁性,透着无形的威严。 二楼走廊围栏处探出一个头,一双黑亮的眼睛贼溜溜的,但就是不下来。 白筱有种被革命战友出卖的感觉,因为尴尬一张脸通红,她不知道该怎么向郁绍庭解释自己大半夜在他家的厨房里。 正当她纠结不已时,别墅的大门“啪嗒”一声开了。 “三少,你不是要明天下午才回来吗?” 拎着个大书包的李婶进门瞧见郁绍庭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那边的白筱。 白筱趁机赶紧说:“李婶,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李婶什么表情,白筱脱下身上的围裙,一步不停地走去玄关处换鞋。 “白老师……”李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自家三少爷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就闭了嘴,毕竟她也不过是这个家的佣人,主人家都不发话,她却站出来留客像什么样子? 况且,白老师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跟父子俩住一块儿被人看到确实不太好。 这么一想,李婶就又去摸裤袋里的钱,准备等会儿追出去给白筱。 倒是躲在二楼的郁景希冲了下来,也顾不上郁绍庭还在一边,一把抱住白筱的身子:“小白,你明明答应我留下来陪我的。” 白筱从没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扒开地皮整条缝钻进去。 倒是郁绍庭扯着领带走去楼梯,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李婶,准备间客房。” 白筱诧异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就连李婶也不敢相信地多看了楼梯口几眼,虽然她跟白筱说三少人不坏,但那也是替郁绍庭留面子的说法,郁家三少的难相处劲要排第二,那估计没人敢自称第一! 可现在,他居然同意一个陌生人住在他家里。 李婶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白筱,有种茅塞顿开的大彻大悟,这白老师是越看越漂亮有味道…… 情深意动(七十四) 情深意动(七十四) 白筱躺在客房的床上,不知道是因为床太软还是换了环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想到之前遭遇的尴尬情况,她用被子蒙住头,真觉得没脸见人了! 嗓子有些干疼,白筱忍了一阵,实在抵不住才起床去厨房倒水。 下楼路过客厅时,她发现电视还开着,传出的声响更衬得整个别墅一片寂静。 白筱走过去关了电视机,回身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居然躺坐了个人。 郁绍庭穿着白衬衫跟黑西裤,左手手背搁在眼睛上,安安静静地半躺半坐在那,茶几上散乱地摆了几份文件,洞灯的光线罩着他的五官,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 哪怕是睡着了,他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场依旧没收敛,冷冰冰地难以相处。 白筱轻声退出客厅,去厨房喝了杯水,然后回房。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白筱翻来覆去了几次,最终还是披了外套下床,离开/房间时,没忘记取了本压在被子上的毛毯。 沙发上的人还在,紧闭着眼,只是修长的眉微微地蹙着。 白筱蹑手蹑脚地靠近,注意到灯光下郁绍庭的眉目尤为清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忽然觉得郁景希长得那么漂亮不是没道理的,毕竟基因都摆在这里了。 她把毛毯摊开,然后俯身轻轻地给他盖上,刚要收回手,手腕却被牢牢抓住。 白筱错愕地看向郁绍庭的脸。 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到他因为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而她的呼吸间,也有一股新鲜的烟草味,混合着男士清淡须后水的味道。 他的眼神很冷,却也很专注,让白筱感觉自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浑身赤/裸地站在它的跟前任他审度,她错开视线的同时下意识地去抽自己的手。 结果却没有抽得动,因为郁绍庭没有放手的意思。 白筱的耳根子立马发烫了,又用了几分力,却也明显察觉到他也加重了力道。 她甚至感受到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腕,一股子羞恼感让她抬头瞪向他。 郁绍庭脸上淡淡地,像是没看到她的恼羞成怒,和她静静地对望。 别墅里响起摆钟整点报时的声音,沉沉闷闷地,仿佛深山老林处寺庙的钟声。 察觉他手上的劲松了些,白筱几乎用尽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捂着被攥红的手腕加快脚步上楼。 听到重重的关门声,郁绍庭抬头,望着门缝间泄出的光线,眼神变得格外深沉。 ———————— 嘴咬着美妞们送的鲜花、腰间挂着小伙伴们赠的荷包风/骚妖娆地飘过~~~~说起来,大家好低调,送了鲜花都不冒泡说明一下,【扭着身子羞涩地抬头】让我多不好意思呀! 情深意动(七十五) 情深意动(七十五) 白筱早早地就醒过来了。 更准确地说,她是一整夜都迷迷糊糊地没怎么睡着。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点还差十分钟。 外面的天蒙蒙亮,躺在床上盯着白色天花板,全身四肢提不起一丁点力气。 一晚上,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腕间静脉处那阵酥麻。 当郁绍庭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肌肤时,她不可遏制地战栗了,而他那双深邃的眼让她的心慌无处可躲,白筱把脸埋进枕头里,后悔昨晚没有态度坚决地拒绝郁景希! …… 实在是睡不着,白筱索性趿拉着拖鞋去了洗手间。 望着镜子里女人浓浓的黑眼圈,她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俯身往脸上扑了两捧水。 刷了牙,随便扎了个辫子,懒得用毛巾擦干脸,她就拉开门打算回房间。 她前脚刚迈出去,走廊对面一间卧室的门就从里面开了。 白筱首先入目的是一双男士棉拖,她蓦地抬头,郁绍庭站在卧室门口,他穿着睡衣,乌黑的头发湿哒哒地,像是刚冲完澡,没有扣好纽扣的睡衣,露出大片白皙又结实的胸膛。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看到她时,深沉的黑眸里有微微的波动,应该是诧异她也起得这么早。 下一秒,白筱就别开了头,右手却握紧了洗手间的门把手。 当她正准备抬脚离开前,郁绍庭先她一步折回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回客房换了靴子,套上羽绒服,白筱其实想走,但李婶还没起床,小家伙估计也正睡的香,想要道别但也不好去打扰他们,索性待在房间里数着时间过去。 七点整的时候她才出去,但别墅里依旧静悄悄地。 她下意识地看向刚才郁绍庭出来的房间,门紧闭着,没有一点动静。 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想到郁绍庭不在家,白筱本忐忑的一颗心就落地了。 客厅沙发上放着郁景希的大书包,拉链开着,课本玩具胡乱散落在沙发跟地板上,白筱过去全部捡起来撞进书包,起身的时候瞟到了茶几上同样凌乱摊着的文件。 也许是骨子里那点小洁癖作怪,她拾掇起文件整理成一叠放好。 手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烟灰缸,里面有不少烟蒂,些许烟灰洒落在茶几面上。 抽了两张纸巾,正想去擦烟灰,却突然顿住了身形。 她敏锐地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白筱回头,果然,客厅外站了一个人,一个她以为离开了别墅的男人。 郁绍庭穿着浅灰色的衬衫,开了三颗扣子,袖子半挽,露出左手腕上的名表,他随意地靠在一边的墙边,双手环胸,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沉静又高深莫测。 白筱想跟他打招呼,却又觉得怪异,索性径直朝厨房走去。 刚走进厨房,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把拽住了手腕。 情深意动(七十六) 情深意动(七十六) 在一声低呼里,白筱人已经被扯着转过身,贴上了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墙。 浅灰色衬衣跟羽绒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清冽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白筱浑身一僵,下意识地伸手想推开他。 她当然知道紧拽着她的手腕又跟她近身相贴的男人是谁。 当下,昨晚那股子羞恼又涌上来,白筱咬着唇用力挣扎,可是不管她怎么抵抗,他都一动不动,她的腰反被用力揽住,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的缝隙。 “你!”白筱抬头,他正垂着眼,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郁绍庭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望着她的眼神淡薄,仿佛他们这样子抱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白筱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惊动这别墅里的另两个人。 现在她是彻底后悔昨晚上答应郁景希在这里睡,想起那天她给郁景希洗裤子时小家伙说的话—— “……上次我看到爸爸对一个阿姨说那些话,然后那个阿姨冲我爸爸笑了……” 曾在那封情书上看到的不堪入目字眼一一浮现在白筱的眼前。 难道郁绍庭对她…… 大脑里冒出这个想法时,白筱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没被攥住的左手当即抵上他的胸膛,隔着衬衫布料传到她掌心的体温让她想要缩手,但目前的情形却容不得她胆怯,她克制着心底的紧张,对上郁绍庭的眼睛。 “郁先生,景希应该快醒了。” 郁绍庭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白筱看不穿他的心思,但在听到自己儿子名字时,郁绍庭搁在她腰际的手明显松了松,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得到缓和,回望着他的黑眸:“景希等会儿应该还要上学去?” 没有进一步的举止,两人静静地对望着。 白筱赌的是郁绍庭对孩子的那份在乎。 没有父亲会愿意让儿子看到这种画面,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儿子的老师。 白筱还打算继续循循善导,郁绍庭就突然低头,她躲闪不及,堪堪地别开头,他凉凉的薄唇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实实地,没有任何作假的成分。 除了裴祁佑她从未跟别的男人这般亲密过。 想到裴祁佑,她的心头又隐隐揪着疼,不顾手腕会被折伤,强行想要挣开郁绍庭的禁锢。 郁绍庭扣住她乱来的双手一扯,颀长挺拔的身体把她压在了厨台上。 后腰撞上棱角分明的厨台边沿传来一阵疼痛,白筱眼圈红红地,瞪向郁绍庭的目光含了恼怒跟受辱的委屈。 他望着她想哭的样子,皱紧眉头,声音也失了耐性:“哭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还不够吗?” 白筱一开始听得一头雾水,明白过来后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她欲擒谁又故纵谁了? 情深意动(七十七) 情深意动(七十七) “哭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还不够吗?” 白筱一开始听得一头雾水,明白过来后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她欲擒谁又故纵谁了? “你刻意接近景希,让他喜欢你,昨晚又哄他带你回家,”郁绍庭修长的手指轻抚她脸颊上刚才他唇落下的位置:“你这么费尽心思,玩欲擒故纵玩得起劲,不就是想引我上钩吗?” 白筱毫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 “啪!”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发出清脆的声响。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眉头拧得更紧,脸色也冷下来。 “对景希好,仅仅是因为他也对我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罢了。如果要为亲近郁景希找一个理由,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个理由绝不是郁先生你。” 白筱发现郁绍庭俊脸阴沉,应该是自己说话太直伤及了他的面子。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倘若之前我有让你误会的地方,还请你见谅。至于刚才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话都说清楚了,白筱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但郁绍庭却丝毫没让开的意思。 “你……”她望着他的眼神里有急切也有责怪。 白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却没显得身材臃肿,反倒衬得那张脸更小,白皙而娟秀的五官,长长的头发随意编了个辫子垂在胸前,眼睛大大地,很乌黑晶亮,脸颊染了浅浅的红晕。 这样的白筱不像二十四岁,更像是十六七岁被逼急了脸红的女孩子! 她没看清郁绍庭的动作,只觉得后脑勺被突然扣住,紧接着唇上覆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柔软又有韧性,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大脑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说是吻,却又不像。他的唇紧紧贴着她的,压下来的力道有些重。 他强行撬开她的双唇,舌尖抵开牙关,白筱略略吃疼,但唇齿间的纠缠却越来越激烈,她想推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自始至终,郁绍庭都睁着眼,眼神漆黑清明,没有一丝的情慾。 两人黏合的唇瓣温度越来越高。 “咦?小白呢?李婶,小白怎么不在房间里?” 白筱听到外间传来郁景希稚嫩的童音,本来羞恼的情绪多了惊慌。 “小白!” “小白?!” “小白,你在哪儿呢?” 外间传来孩子小脚踩在楼梯上一轻一重的声音。 “白老师不在客厅?那可能是肚子饿了,在厨房里弄早餐。” 李婶的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只隔了一扇门。 白筱用力抵着郁绍庭的胸膛,想要把他推开,“景希来了……唔……嗯……会被看到……”断断续续的声音里,是她对被发现的忐忑跟后怕。 情深意动(七十八) 情深意动(七十八) “在厨房?难道小白在给我准备爱心早餐?” 郁景希美滋滋的声音让白筱的心跳如擂鼓,砰砰地剧烈跳动。 她卯足劲推着郁绍庭的胸口,却被擒住双手反剪到身后,被他死死地按在厨台上! 唇齿间的啃噬和扫荡,带着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白筱呜咽出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眼,她眼角的余光落在厨房门上面,耳畔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李婶,你说我要不要小声点,吓小白一跳?” “呵呵,小少爷今天穿得这么帅气,白老师看到一定会惊喜的!” 白筱听得头皮发麻,更加使劲地用胳臂肘去顶着郁绍庭。 他一动不动,对门外的动静亦无动于衷。 “放……唔……景希……”白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底的惊恐越来越重。 门把被转动的声音响起。 白筱眼梢瞄到门口晃动的小身影,绝望犹如浪潮朝她扑面涌来。 …… “小白,我来了!” 郁景希兴冲冲地跑进去,结果瞧见白筱满脸潮红地靠在厨台边。 “小白,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吗?” 正想像狗皮膏/药贴过去,一旁传来冰箱门合拢的声音,郁景希转头就看见郁绍庭,乖乖地叫了声:“爸爸。” “三少?”跟进来的李婶没想到厨房里还有一个人,不免露出诧异的神情。 白筱看到郁绍庭若无其事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纯净水,脸上也是一派淡定的神情,她的胸口跟堵了块大石般难受,他优雅从容,她却弄得这般狼狈,双腿还因惊吓在打抖。 “白老师,你没事?”李婶察觉到白筱的不对劲。 白筱忙摇头,声音却有些喘:“我……没事……” 郁绍庭掀了掀眼皮,却没看她,喝了口水就出去了。 等他离开,郁景希一下就蹭到白筱身边,握着她的手:“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啊!” 低头望着郁景希布满关切的小脸,原本萦绕在白筱心头的羞愤才慢慢淡去,虽然恼郁绍庭,但郁景希是个好孩子,她不该把气撒在一个关心自己的孩子身上。 她摸着郁景希白嫩的脸蛋,“老师没事,可能昨晚认床,早上起来精神有些憔悴。” “白老师,你别见怪。”李婶往门外瞅了眼,轻声道:“我们三少的脾气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恶劣到了极点,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 郁绍庭从楼上下来,就看到郁景希鼓着腮帮子站在楼梯口瞪自己。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生气的儿子,就从他身边走过,到餐厅用早餐。 发现自己被无视,郁景希更不高兴了,亦趋亦步地跟在郁绍庭后面:“爸爸,你是不是对小白说了什么!” 情深意动(七十九) 情深意动(七十九) 郁绍庭在椅子上坐定,斜了眼气冲冲的儿子,拿过李婶端上来的早餐,慢条斯理地摊开餐巾:“那你觉得我对她说了什么?” 郁景希坐到郁绍庭旁边的椅子上,语气颇为责备:“我怎么知道!但我肯定一定是你说了不好的话,不然小白不会急匆匆地走了,连早餐都没吃!” 郁绍庭手上刀叉不停,这敷衍的态度在郁景希看来就是默认。 这下,郁景希是真的生气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小家伙憋红了一张脸,“我明明跟你说过,她是我喜欢的女人,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对上郁绍庭瞥过来的冷寒眼神,郁景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的……我的意思是你不该那么凶她。” 郁绍庭停下手上动作,看向郁景希:“她告诉你的?” “小白才不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女人。” 提到白筱,哪怕是寒冬,郁景希都觉得心情犹如春暖花开。 “难道你没看出来小白也喜欢我?我怕现在表白会吓到她,所以我打算再等一段时间。” 看着儿子自作多情的样子,郁绍庭发出一声轻嗤,顾自用餐。 “爸爸,你这声冷笑是什么意思?” 郁景希挺直小脊梁:“就算你是我爸爸,我也不允许你这么轻视我跟小白的爱情!” “爱情?”郁绍庭冷哼一声,“她都可以当你妈了。” 郁景希不但没发怒,反而笑呵呵地晃着脚,丝毫不担心:“虽然我跟小白有一定的年龄差距,但我相信那不是问题,而且她怎么可能看上像你这种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这时,李婶端着装了两小鸡腿的盘子出来:“小少爷,你的鸡腿来了!” 只是,还没送到巴巴等着的郁景希跟前,郁绍庭冷硬的声音响起:“大清早的吃什么油炸食品,端下去,以后早餐都不用准备这么油腻的东西。” “啊?”李婶一时没听明白,以前不都这么吃的吗? 得知自己最爱吃的鸡腿从今往后就要消失在餐桌上,郁景希在白筱面前刻意收敛的乖戾脾气又暴露了,将刀叉都摔在地上,“为什么不让我吃!” “捡起来。”冷冷的三个字从郁绍庭的薄唇间吐出。 郁景希不但没捡,还把拿起杯子直接往地上狠狠一扔,玻璃碎裂,溅了一地的牛奶,犟着脾气对上郁绍庭的冷眸,“不用你管!” 郁绍庭沉着脸,薄唇紧抿,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阴冷气场使餐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糟糕。 ———————— 呃,我发现有小伙伴忘了之前酒店时小白对郁小三的调戏跟那饿狼扑食的劲儿 情深意动(八十) 情深意动(八十) “三少……”眼看两父子又要闹起来,李婶想劝却发现没自己插话的机会,只能干着急。 “捡起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郁景希绷着小嘴,就是不服软。 当李婶以为情况要恶化时,郁绍庭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在家里脾气这么大,你的小白知道吗?” 郁景希在白筱面前刻意讨巧卖乖,这一点李婶昨晚初见白筱时也看出来了。 果然,一听到白筱的名字,本还处于暴怒状态的郁景希瞬间安静下来。 不用郁绍庭再多说一句,滑下椅子,把刀叉捡起来后,又跑到厨房里拿来了一块抹布。 李婶忙上前抢过抹布:“小少爷,玻璃会扎到你,李婶来就好了。“ “让他自己擦。”郁绍庭阻止了李婶的帮助。 郁景希也没求助,就自己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擦着地板,把碎玻璃丢去厨房垃圾桶,等他出来时,郁绍庭正拿了西装外套要去上班。 “爸爸……”郁景希迟疑地喊了一声。 郁绍庭转头看到儿子扭扭捏捏的样子,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什么事?” 观察着父亲的脸色,郁景希两只手搓搓衣角:“爸爸,我发现拉小提琴能提高我的整体素质,所以把绘画班换成小提琴班会不会好点?” 郁绍庭凉凉地盯着他。 郁景希的眼神左右躲闪,有点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穿。 但事实上,郁绍庭答应了他,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说,出乎意料地爽快。 郁景希觉得郁绍庭的心情不错,就有点得寸进尺:“爸爸,你试衣间里那条红色的细领带周六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这次郁绍庭只留给他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 …… “我说你都刷了一小时的牙了,不怕把牙龈刷出血吗?” 叶和欢靠在卫浴间门口,无奈地看着里面满嘴牙膏泡沫的女人。 白筱吐出一口泡沫,真被叶和欢的乌鸦嘴说中,混合了血丝,她用水漱口,叶和欢摸着下巴,玩味地打量她:“一般这样狂刷牙的前提只有一个,难道被强吻了?” 白筱冲她翻了个白眼,还敢说……如果不是她,自己会遇到后来的事吗? “是不是上回来家里的那个有孩子的男人?”叶和欢撞了撞白筱的肩,一脸暧/昧。 白筱推开她出去。 “哎呦,还脸红了?他那件西装你不还干洗好,像宝贝似地挂在衣柜里吗?” 那得意的表情像在说:小样,就你那点道行,还想瞒我? 忽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两人说话。 “我去接。”白筱在沙发坐下的同时拿起座机电/话:“你好,哪一位?” “请问是白筱白小姐吗?我们这里是黎阳第一人民医院。” 白筱的心跳猛地一震,握紧电/话,耳边是医生职业化的声音:“周爱华女士心脏病发正在进行抢救,麻烦家属来医院一趟。” ———————————— 留言区不少小伙伴问上架时间,某可趁今天就交个底儿【真相是不得不说了】。 本文定于下周一上架,到时两万更【小伙伴们届时将摆脱某可一天两更或一更偶尔断更的龟速阴影】 说到上架就难免会提到订阅,谈这个真伤感情,不利于社会和谐发展【对手指】《缠绵入骨?隐婚总裁,请签字》有今天的收藏成绩,除了个人的努力【让我傲娇一下下】,编编的指导跟推荐,最重要的还是小伙伴们的支持,如果没有你们这文就会像那些碾碎的废纸丢进垃圾桶,你们是我把最初的尝试变成现在想把这文写下去的动力。或许有小伙伴认为写文赚钱太功利,但对我来说,订阅人数说明着这文的内在价值,也将决定这部文未来的命运,所以恳请大家最大限度地支持正版阅读。刚去看了下红袖v文千字价格,如果一个月更新三十万字,根据会员级别,每月消费在九块到十五块之间不等【最残忍的真相:我写不到一个月三十万字……!】所以……小伙伴们,你们会订阅,会订阅的?对我是真爱?【郁景希:滚,美女姐姐们对我才是真爱!】最后,来,群啵一个,现在容我去作者后台看看收藏掉得厉不厉害~~~ 我是不是该离婚? 我是不是该离婚? 四个小时车程,白筱感到黎阳医院时,老人家已经推出了手术室。最新最快更新 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望着躺在里面戴着氧气罩的外婆,白筱不顾一切地就想冲进去。 “你冷静点。”叶和欢牢牢地抱住白筱,“先问问医生情况。” 白筱眼睛里全是血丝,有些发抖的手攥着叶和欢的袖子:“上回手术明明很顺利,梁医生说过只要坚持定期检查跟吃药就不会病发,前几天外婆跟我打电/话时还好好的……” 病房的门打开,主治医生跟护士鱼贯而出。 白筱立刻放开叶和欢,急切地问医生:“梁医生,我外婆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你外婆前年做了搭桥手术,这两年都相安无事,本来依照这些年我就医的经验,虽然存在病发的危险,但几率极低,但这次你外婆显然是受了刺激,导致血压升高,从而引起了心肌梗塞。” 受了刺激? 白筱有些难以置信,在她被送去裴家后,没多久白秋华一家也闹腾着搬去了丰城,老家只有外婆一个人。而且外婆为人一向宽厚,和邻里关系和睦,怎么会忽然受到刺激? “病人这次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血压一直显示不稳,想来老人家有很重的心思。我能医身体上的病痛,却治不好她的心病,要是病情继续恶化下去,你们只能转到大医院去治。” 医生离开后,白筱站在大大的玻璃前,贴着手,有害怕,也有茫然。 叶和欢望着目光黯淡的白筱,扶住她单薄的身体。 “和欢,如果连外婆都要离开我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如果黎阳这边治不好,我们就把外婆接到丰城去治,丰城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省会城市,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优秀的心脏外科医生吗?” 白筱把头靠在叶和欢肩上,声音暗哑得有些哽:“和欢,我害怕,真的害怕。” “外婆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叶和欢想起医生说的话来。 白筱望着病房里睡得安详的老人,心电仪器上的波浪线让她忐忑的心情稍稍缓和。 “我也不知道,外婆没跟我提起过。”白筱摇头,眉眼间透着倦意和憔悴。 “筱筱?”一声不确定的叫唤在旁边响起。 白筱转身,看到一个打扮淳朴的中年女人,只消一眼,她就认出是住在外婆隔壁的徐嫂。 也是徐嫂第一个发现老人家晕倒在家,并拨打120叫救护车的。 “还真是筱筱?”徐嫂又惊又喜,瞧见白筱身边长相艳丽、打扮时尚的叶和欢,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随后又往白筱身后看了看,“筱筱,你老公呢?” 白筱没想到徐嫂就会提裴祁佑,这些年,裴祁佑从未再来过黎阳。 徐婶一脸歆羡地说:“你外婆跟我们坐在一块儿聊天时,三句不离她的外孙女婿,说那孩子重情义,把你嫁给他,她就算这么去了也能瞑目。” 白筱的眼圈发涩,冰凉的手忽然被一股温暖包裹,叶和欢捏紧了她冻僵的手。 “我把你外婆送来医院时,她昏昏沉沉地还在喊着你老公祈佑的名字。” 和徐嫂又聊了一会儿,但基本都是她在说,白筱怔怔地听着,思绪飘得幽远。 白筱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的是外婆坐在家门口那棵榕树下,一边剥着豆子一边跟邻里说着关于她这个外孙女的事儿,阳光照得那张布满褶子的笑脸暖暖的。 …… “饿了?我去买点快餐回来。” 徐婶走了后,叶和欢发现两人急匆匆从丰城赶来,午饭还没吃就到晚饭时间了。 白筱透过玻璃看了眼外婆,握住叶和欢的手,“和欢,让你受累了。” “傻瓜,咱俩什么关系?你先在这守着,我去一下就回来。” 等叶和欢风风火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白筱仰头靠着墙壁,眼睛干涩地发疼。 过了良久,她站起来走去护士站:“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可以,自便。”护士友好地把电/话往白筱面前推了推。 白筱拿起电/话,手指熟练地拨了一串数字,却久久没有按下最后一个“6”。 “到底打不打?不打的话就让开,别妨碍到其他人。”排在后面的大老粗嚷道。 白筱往旁边一站,刚要去搁下电/话,不远处传来护士的叫喊声。 “周爱华的家属,周爱华的家属人呢?” 就像是从梦中惊醒,白筱蓦地转头看向病房位置,电/话脱手吊着线摔在台子上,白筱推开身后的大老粗,不顾他的骂骂咧咧,跌跌撞撞地奔向重症监护病房。最新最快更新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几个护士跟医生推着一张病床疾步走去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外婆!”白筱追过去,却被护士隔开:“请在外面等着!” 老人家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暗淡,眉间染了一股青色,情况不妙。 白筱抓住梁医生的手,“梁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外婆……一定要救救她!” 梁医生看着满眼惊恐的白筱,迅速地扫了眼走廊,“怎么就你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家人呢?” “我舅舅一家在丰城,可能不知道外婆出事了。” “那你丈夫呢?我听你外婆说你已经结婚了,这种事没个男人撑着怎么行?” “他……”白筱不知该怎么说,杵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梁医生一边戴口罩一边进手术室:“我先做手术。” 手术室的门重重地在白筱跟前关闭。 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白筱一直在手术室外守着,不吃不喝也不睡。 等梁医生出来告知老人家暂时脱离了危险,白筱大脑里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松懈,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很久都站不起来。 “以病人目前的情况,我劝你们最好马上转院到大城市的医院,那里的医疗水平比咱们小城市先进,许多心脏外科的权威专家也经常去大医院坐诊,运气好或许还能碰上。” 梁医生说着面露为难之色:“不过那费用也是一般人没法承受的。” “这个不是问题,只要他们能把外婆治好,花多少钱都可以!”叶和欢道。 “那就好。”梁医生看向白筱:“我马上帮你们办相关手续。” …… 转院手续办得很迅速,加上叶和欢动用的关系,老人家连夜被送往丰城最大的医院。 站在病房外,望着里面进进出出帮外婆看诊的医生,白筱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 “过来,吃点东西!”叶和欢把盒饭塞到白筱手里,“不然哪有力气照顾外婆?” 白筱捧着还热乎乎的饭菜,心中动容,“和欢,谢谢你。” “又说傻话了!”叶和欢故意摸乱白筱的头发,“咱们谁跟谁?” 对于叶和欢回避说起的身世家境,白筱从没主动问过,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叶和欢的这份恩情记在心底。 “没想到老家伙居然来丰城了,这也好,省得我下次还要浪费车费去找她!” 吴秀梅咋咋呼呼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走廊,刺得人耳膜阵阵难受。 白筱刚办好住院手续就给白秋华打了电/话,白秋华平淡的口吻显然早就知道外婆病发,但他们却没第一时间赶去黎阳,现在倒是来的够快。 不同于上回见时的穷酸样,吴秀梅穿着一件紫红色的貂毛,但她硬是把那份贵气穿出了土大款的味道,脖子上的粗金项链晃得人睁不开眼,脸上还能看到没抹匀的粉底液。 白秋华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套高档西装被他撑得实实地,可能因为出来得太急,领带打歪了,有些秃顶的脑门上渗了一层细汗,看得白筱皱紧了眉头。 “我看老太婆她就是怕死才整天往医院跑,”吴秀梅瞟了眼围了一病床的医生护士,撇了撇嘴角,“不过活了个八十岁,我看也差不多可以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白筱冷声呵斥了吴秀梅。 吴秀梅嗫喏了下,横了眼旁边的丈夫,示意他说话。 白秋华清了清嗓眼,挺直背脊,双手背在身后,“筱筱啊,舅舅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白筱转头看病房里:“有事等外婆度过危险再说。” 吴秀梅不乐意了,偷偷捅了捅白秋华的胳肢窝,脸上流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 白秋华瞅了眼病房,想到自家病发的老娘,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吴秀梅在后面用力地掐了他一把,疼得他哎哟一声,吞吞吐吐地开口:“小筱……你……你跟……裴裴……” “你舅舅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跟裴祁佑离婚?”吴秀梅接过话茬,气势凌人地斜视白筱,“难道你打算一直让你表妹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裴祁佑?” “表妹?”白筱冷笑,讽刺地看着这对夫妇:“原来你们还知道白沁莉是我表妹。” 白秋华悻悻然,吴秀梅却嚣张地抬高下巴:“今天来这里,我们就是要跟你摊牌。” 白筱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拉着叶和欢就要走,“不送。” “嗳!我话还没说完呢!”吴秀梅气得直跳脚,转而重重抽了白秋华一下:“我就说嘛,她怎么那么容易答应离婚?老家伙也真不中用,刚跟她提了提,就装死维护这只小破鞋,我看她是越活越糊涂,都不知道谁才是他们白家的亲孙女了!” 吴秀梅喋喋不休的责骂声让白筱蓦地止步。 “她要继续这么偏心下去,等她死了,牌位就别想咱们莉莉来捧!” 看到忽然回过身来的白筱冷冷地盯着自己,吴秀梅咽了口口水,往白秋华背后藏了藏,强作镇定地吆喝:“瞪什么瞪?难道我有说错吗?” 一股怒火在白筱心头燃烧,“你打电/话给外婆了?” “……难道我不能打吗?她孙女都被人骑到头上了,她这个做奶奶的不该管管吗?” 白筱怒极反笑,“你女儿一个当三儿的,被人骑不正常嘛?” “白筱,你这什么话!”白秋华板起脸,“不管怎么说,莉莉是你的表妹,年纪又比你小,让你让着她点难道有错吗?怎么连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让?怎么个让法?等你女儿有了富贵盈门的命格后再来跟我说。” 白筱懒得再理会他们,只是,她刚要走,吴秀梅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我们莉莉呢,是没有什劳子的命格,但她肚子里有裴祁佑的孩子啊!” 叶和欢站在白筱身边,清晰地看到白筱瞬间失了血色的脸庞,连忙搂过白筱,身后吴秀梅挑衅的声音不断:“要不是前几天手受伤去医院,还真不知道她都怀孕了呢!” “筱筱……”叶和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叫道,生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白筱却轻轻地推开她,抬眸望向白秋华夫妇,苍白的唇瓣勾起一道弧度:“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她白沁莉就是第三者,她的孩子同样也是私生子!” 白筱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恶毒过,看到吴秀梅气得两眼翻白,她心里是畅快的,在白秋华的骂声里,她头也不回地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医生已经离开,病房里只有心电仪单调的嘀嘀声。 白筱望着床上的老人,拿起老人如枯木的手紧紧地握住,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老人家像是感应到什么,慢慢地睁开了眼,转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白筱时,张了张嘴,声音很轻,白筱忙上前:“外婆,你说什么?” “祈……祈……佑……人……人呢?” 老人家浑浊的眼睛里有着一缕希冀,白筱握着她的手:“他工作比较忙,等他空下来,我就让他来看您好不好?” 外婆缓慢地眨了眨眼,“莉……莉她妈妈……” “舅妈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只是误会而已,她不小心搞错了莉莉的对象。” 白筱笑着安慰她:“刚才舅妈还在这儿呢?现在您最重要的是休息,什么也不要多想。” “我……我要……见……祈佑。” 外婆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嘴唇有点发青,心电仪器有些异常。 白筱怕她又发病,忙安抚道:“今天晚了,等明天,明天我就让他来探望您。” 老人家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捏着白筱的手也松了劲。 …… 关上病房的门,白筱靠在门上仰头闭上眼睛。 白秋华跟吴秀梅已经走了,走廊里很安静。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寸草不生的枯地,荒芜而苍凉,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走向楼梯口。 “三十八号,白沁莉!” 护士清脆的报号声穿过人群,传入白筱的耳朵里。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隔绝在另一个虚幻的时空中,白筱停住脚步,她站在楼道上,清晰地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是她的幻觉吗?她缓缓地转头—— 妇产科门口,坐满了一对又一对的年轻夫妻。 裴祁佑穿着烟灰色的修身西装,站在人堆里尤为显眼,有种鹤立鸡群的卓越感,他的手里捏着几张单子,眉头微皱,正低头看着,旁边白沁莉撅着嘴满脸委屈。 吴秀梅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 白筱望着他们,心底升起一股子悲凉,她的视线落在裴祁佑的脸上,依旧英俊干练,可是为什么会越看越陌生呢?二十八岁的裴祁佑,她好像在他身上找不到十八岁的影子。 校园的林荫道边,他突然俯下身偷亲她的脸颊,然后坏笑着转身就跑远了。 ……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叶和欢骂骂咧咧地下车,刚要冲进住院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人。 白筱像没有生命迹象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怎么站在这里?没看到正下着雨吗?” 叶和欢又急又气,一把扯过白筱,从包里掏出纸巾给她擦脸。 白筱眨了一下眼,凝聚在睫毛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望着叶和欢:“你去哪儿了?” “当然是去找裴祁佑了,你舅妈说的话,我不求证能行吗?” 叶和欢丢掉一团团纸巾:“但秘书说他不在公司,白白让我跑了一趟!” “如果白沁莉真的怀孕了呢?” 叶和欢倏地抬头,一脸惊愕得一时忘记了说话。 白筱扯了扯嘴角,“我刚才在妇产科看到裴祁佑了……还有白沁莉。” 叶和欢足足愣了三秒,然后撩起袖子,作势就要往里冲:“在哪儿?” “和欢,如果他真的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该离婚?”白筱淡笑,只是视线逐渐朦胧:“趁着我还只有二十四岁,不是四十二岁,我不是该放他走也……放过自己?” “凭什么!”叶和欢怒气冲天:“明明是他们对不起你,为什么要你退让?秦寿笙说得对,你就不离婚,白沁莉不是想母凭子贵吗?你就占着这位置看她怎么名正言顺!” 白筱闭上双眼,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 第二天是周六,见外婆情况稳定下来,白筱雇了名看护,自己则去艺术中心上班。 她已经连续请了好几次假,不能再挑战老板的忍耐力。 刚进琴房,白筱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第一排的郁景希。 小家伙坐得很端正,桌上摆着小提琴,笑嘻嘻地望着她,样子很讨喜。 不知为何,白筱觉得今天班上的气氛有点低沉,每个学生脸上恹恹地,除了郁景希。 白筱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才办公室里的老师要用同情的眼神望着自己,原来艺术中心的小霸王居然转到了自己的班上,望着那充满朝气的小脸,白筱忍不住挽起了唇角。 一节课下来,白筱总算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琴房里,始终是郁景希稚嫩好学的声音,至于其他学生,沉默得厉害。 “大家真的都没问题了吗?”下课前,白筱又重复问了一遍。 “没有了!”郁景希回答的声音响亮清脆。 白筱莞尔,看了一遍其他孩子,“那我们今天的课就结束了。” “老师辛苦了!” 白筱抬头特意望了眼郁景希:“你们也辛苦了。” 收拾好东西,白筱刚要走,发现其他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郁景希却还在座位上收拾,有些手忙脚乱。 白筱走过去:“需要我帮忙吗?” 郁景希看到白筱,不好意思地挠着耳朵,“小白,让你看笑话了。” 听了这老成的口吻,白筱忍着笑,摸了摸他柔柔的卷发,熟练地替他收拾。 …… 白筱牵着郁景希走出琴房,司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小白,你中午有安排吗?”郁景希扭捏地看着白筱,脸蛋红红地。 白筱点头,“老师的外婆病了,老师要去看她。” “外婆病得严重吗?” “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白筱本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个孩子而好转,弯腰帮他整了整肩上的书包带,“快回家,不然可要错过午餐了。” “噢。”约会计划泡汤,郁景希有些失落。 白筱又亲昵地摸摸他的脸颊,然后回办公室去。 郁景希耷拉了双肩,对司机说了句“走”就踢着小石子走去大门口,忽然大脑里闪过一道灵光,他立马转身跑到了白筱跟前,乐滋滋地说:“小白,我送你去医院。” 看到跟在小家伙后面的司机,白筱婉拒:“不用那么麻烦,老师打车过去就好了。” 如果被郁家人知道自己占一个孩子便宜,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况且……郁绍庭那些话还历历在耳,想到那个窒息的吻,又看到郁景希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脸臊红起来。 “你还是快点回去。”白筱不顾郁景希失望的表情,径直走向办公室。 一直在等白筱后悔的郁景希,在亲眼看见白筱进了办公室并关上/门,才死了心,有气无力地低下脑袋,过了会儿,抬头问司机:“梁叔叔,你说小白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 跟其他老师道了别,白筱拎着包出去,一打开门就愣在了那里。 办公室旁边的墙角,一个小人儿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大书包,正伸着脖子巴巴地望着办公室,看到她出来,噌地一下起来,跑到她面前,眉开眼笑:“小白,我陪你去看外婆。” 白筱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果然凉冰冰地,却格外地柔软。 “司机呢?” “我让梁叔叔先回去了。” 望着笑吟吟的孩子,白筱心情复杂,摸着他的脑袋,说不出一个字来。 郁景希主动把小手放进她的掌心,“小白,我们走。” 白筱想,应该没有谁能抵抗那么可爱的孩子,当她牵着郁景希出现在医院门口,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答应带他过来。 “白小姐,这位是……”看护好奇地指着白筱带来的漂亮孩子。 白筱取下郁景希的书包放在沙发上,“他是我班上的学生,说想来看看外婆。” 不用白筱多说,郁景希已经礼貌地喊人:“奶奶好,我叫郁景希。” “这孩子真乖!”看护被这么漂亮的孩子一叫,一颗心都软了:“吃饭了吗?” “还没吃,小白……老师也没吃,她想先来看外婆。” 看护望着这一大一小,一个孝顺一个懂事,看得她都心疼:“白小姐,我去食堂帮你们打点吃的回来。” “那麻烦奶奶了。”郁景希又投放了一记糖衣炮弹。 等看护拿着饭盒离开,他才晃一下晃一下地走到病床边,白筱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他趴在床边,歪着头盯着周爱华看,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看什么呢?”白筱用湿热的毛巾给周爱华擦手,好笑地问郁景希。 小家伙直起身看白筱:“外婆得了什么病?” “心脏病。”白筱望着周爱华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担忧。 郁景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抿着小嘴。 两人还没等来看护阿姨的午餐,就先等来了郁家的警卫员。 警卫员小陈是个年轻小伙,穿着笔挺的军装,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在看到坐在床边的郁景希时,激动地进来将郁景希一把抱起来:“小太岁,可算找着你了!” 注意到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小陈想敬礼,但又抱着小太岁,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白筱都被弄得不好意思,站起来先开口打了招呼:“没给你们打电/话就把郁景希小朋友带过来,让你们担心了。” “哦,梁司机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就是老太太想孙子了。” 郁景希这次出奇地乖巧,任由小陈抱着走了,倒是白筱有些不习惯。 …… 晚上,郁绍庭回到家,发现本该去奶奶家的孩子居然抱着抱枕坐在客厅里,也没看最喜欢的动画片,只是时不时地扭头往门口望上一眼。 看他回来,立刻起身立正,声音洪亮:“爸爸。” 郁绍庭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但神情没什么变化,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一边把西服外套脱了丢在沙发上,上搂进了卧室才发现郁景希居然跟在后面。 郁绍庭停下脱衣服的动作,看向不太寻常的儿子:“作业做完了?” 郁景希迟疑地点点头:“做完了。” “把作业本拿过来。” 郁景希有些紧张了,爸爸以前从没检查过自己作业,“可能还需要修改一下。” “那等你修改完再来跟我谈。” 被驱赶出卧室的郁景希,心里着实烦躁,但一想到自己有求于爸爸,还是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爬上凳子,摊开本子,开始拿着铅笔绞尽脑汁地写。 —————————— 想看基情戏?那就等下章~~~ 爸爸,我不是你亲生的吧 爸爸,我不是你亲生的(二更) 郁景希小小的个子站在书桌边,看着旁边翻看作业本的郁绍庭,心里有些没底。 拿着满是错误的作业本,郁绍庭皱眉,侧眸看向扭着身子不安分的儿子,语气有些冷:“郁景希,你在学校究竟学了什么,连乌鸦的乌字都会写成鸟?” 郁景希朝天翻了个白眼,“你小时候不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嘀嘀咕咕说什么?” “没有。”郁景希立刻卖乖,凑过去:“爸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 郁绍庭的脸色稍有缓和,将作业本丢还给他:“回去重做。” 郁景希稚嫩的五官拧成一团,乖乖地接过来,却没立刻离开,而是踌躇地站在书桌前。 “怎么了?”郁绍庭斜了他一眼。 “爸爸,你能不能把路叔叔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郁绍庭没理会他,熟练地敲击键盘。 “爸爸,我想给爷爷打个电/话,你把你的手机借给我好吗?” “你房间里不是有电/话机,自己回去打。” 郁景希看自己爸爸油水不进的样子,也不气馁:“那不一样,爷爷的通讯员如果看到是你的号码,一定会马上转给爷爷的,爸爸,你说对不对?” 郁绍庭从电脑屏幕上抬头,深邃的眼睛盯着他:“说实话。” “那个……就是那个……”郁景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到郁绍庭往后靠在座椅上,慢吞吞地说:“小白的外婆病了,我想让路叔叔给她看看。”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 “我都把实话告诉你了,你怎么还不把手机借给我?” 郁绍庭已经彻底忽略了他的存在,继续低头办公。 “爸爸,你不能这样的!”郁景希觉得自己被郁绍庭深深地欺骗了。 郁绍庭瞟了眼旁边的文件,修长的手指不停:“回去睡觉。” 换做以往,这会儿郁景希铁定在发脾气摔锅碗瓢盆了,但这次他只是像头小犟牛盯着郁绍庭站那儿一动不动,试图用眼神感化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关了电脑,郁绍庭起身,看着还没走的儿子,“还有其他事?” 郁景希也不说话,低着头,那意思就像在说: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站在这不走了! “既然你喜欢书房,那今晚就睡在这。” 郁绍庭淡淡地说完,自个儿双手抄袋就回房了,只是,他刚脱掉羊绒衫准备冲澡,房门被叩响,过去打开门,郁景希正仰着头巴巴地望着他。 “爸爸,其实我不是你亲生的对?” 话刚说完,房门“砰”地一声不客气地在他跟前关上。 郁景希揉着差点被撞歪的小鼻子,一步一回头地往自己房间走。 …… “外婆,这是我上午特意熬的,你喝点!” 白筱还没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就传来孩子贴心奶气的声音。 病房里,郁景希站在小板凳上,打开床柜上他带来的保温杯,端着个小碗,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把白粥一勺一勺地舀进碗里,不忘用小嘴轻轻地吹着滚烫的热气。 他穿了嫩黄色的卫衣三件套,脚上是一双雪地靴,单看背影完全将他误认为是小女孩。 “外婆,你想加点糖吗?” 郁景希说着放下碗,踏下板凳跑到沙发边,从鼓鼓的大书包里掏出了一包还没开封的糖。 “这是我刚才来医院路上特地绕去超市买的,听超市阿姨说这个糖是进口的。” 靠在床头的老人家脸上挂着笑容,原本憔悴的脸色好了不少,听到开门声,她扭头,看到拎着水果进来的白筱,笑容扩大,“来了?” “嗯,”白筱刚进去,一把椅子已经搬到了她的脚边:“小白,累了,坐会儿。” 郁景希一双亮亮的大眼睛噙着讨好的笑,白筱说不感动是假的,她边在椅子上坐下,边拉过他肉肉的小手,柔声问:“怎么到这里来也不告诉我一下?” “我担心看护奶奶照顾不过来,就让梁叔叔送我来了。” “谢谢你,景希。”白筱诚挚地道谢,尽管对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郁景希的小脸蛋红彤彤地,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然后又跑回到床柜前,端了粥送到外婆跟前,“外婆,粥应该不烫了,你喝喝看。” 望着有模有样喂外婆喝粥的孩子,白筱松了口气,起身开始整理病房。 “筱筱,祈佑呢?你不是说他会来看我吗?” 白筱折叠衣服的手一顿,身后是老人家忧心的猜测:“你们是不是真的……” 一旁的心电仪器里的波浪线出现密集的起伏,白筱忙握住老人家的手,紧紧地,“祈佑这几天公司有个重要项目,晚些他就会过来,您别多想。” 老人家望着白筱浅笑的脸,轻叹了口气:“你们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让我受委屈呢?” “那倒是……”老人家放下心来,抬手轻抚白筱有些消瘦的脸颊:“筱筱,你会不会怪外婆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把你送到裴家去?” 白筱摇头,眼圈红红地,“我知道外婆的苦衷,而且裴爷爷他从没亏待我。” “你外公就那么去了,你舅舅又那么个德行,整天被你那没品没德的舅妈吆喝来吆喝去,还把你表妹教成那样子,是外婆识人不清,也害得你小小年纪就遭那份罪……” 老人家体力不支,说着说着就闭上眼沉沉地睡过去。 白筱替外婆掖好被子,眨去眼中的酸涩,一转头就看到郁景希正端着碗瞅自己,那双黑琉璃般明亮的眼睛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白筱从他手里拿过碗,“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郁景希跟在白筱身后:“我早上起床就过来了。” 白筱把碗放到水龙头下洗,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想起那个男人,“你爸爸没说什么?” “没有,我起来的时候他早就出门了。” 郁景希站在盥洗盆边,感觉只要跟小白待在一起就幸福到不行,端着这份小甜蜜,他两只小胖手扒着盥洗盆,“小白,我以后可以经常来看外婆吗?” 白筱不免认真地看郁景希,小家伙不像玩笑,满眼的认真跟期待。 只是一想到他的爸爸,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男人,白筱就有些犹豫了,如果郁景希经常来这里,跟郁绍庭碰上的几率不是没有,而且孩子家里会同意他整天往医院跑吗? 见白筱一脸深思,郁景希瘪了瘪小嘴,落寞道:“我爸爸经常不在家,只有李婶陪着我,虽然她对我很好,可是我跟她没共同话题啊,一个人待在那么大的屋子里真的很寂寞。” 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就分外早熟的孩子,白筱心生不忍,不忍拒绝这个孩子的恳求。 “那你有空的时候就过来,反正老师也就一个人,你来了还可以帮我照顾外婆。” “我真的可以常来?”小家伙有点喜出望外。 白筱笑着颔首:“你要来的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免得到时候外婆出院了你跑个空。” 洗好碗,白筱在便利签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交给郁景希。 小家伙怀像宝贝似地揣着便利签,甜蜜蜜地说:“小白,我明天买了手机就把号码给你。” “呃,其实你不用特意去买,来之前用家里电/话打就好了。” 郁景希不乐意了:“那如果你有事要联系我怎么办?” “……” 郁景希还是觉得明天买不靠谱,对白筱道:“小白,你手机借我一下。” 白筱不作他想,从包里拿了手机给他。 小家伙边用胖胖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边抬头一本正经地嘱咐白筱:“这是我的号码,你要好好存着知道吗?如果遇到麻烦,记得打电/话通知我。” 没看漏孩子那等待的眼神,白筱藏起手机时下了保证:“好。” 白筱带郁景希去医院附近的餐厅吃了饭,没多久小家伙的司机就来接他去参加下午的跆拳道学习班,送走孩子,上楼时路过妇产科,白筱本能地在原地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 发现外婆喜欢喝粥,傍晚白筱刻意回家煮了带过来。 下车付了钱,白筱刚进医院大门,脚下一顿,视线落在不远处。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住院部前的停车道上停着一辆奔驰,裴祁佑穿着驼色大衣,他的头发被风刮得微微乱,他靠在轿车上,脚边有一堆烟蒂,正抬头望着住院部某个窗户。 这样守望的一幕对白筱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她的记忆里保留的是那个二十岁的少年趁着爷爷不注意,半夜在楼下用小石子砸向她卧室的阳台,学着猫叫吸引她的注意,然后用摩托载着她去看情人节上映的电影。 阴冷的风灌入领口,白筱一个激灵,紧了紧风衣,拎着保温杯走向住院部。 “白筱。”她的手臂被突然攥住。 白筱回头望着裴祁佑,目光冷淡,“有事吗?” 裴祁佑迎上她的目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抓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外婆病了?” “嗯,我还要上去照顾她。” 裴祁佑没有顺着她的话松手,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两瓣阴影,遮掩了他眼底的情绪,他盯着她手里的保温杯:“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我打了你就会来吗?”白筱扯了扯嘴角,“况且,整天往医院跑,你忙得过来吗?” 裴祁佑猛地抬头看她。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还念她以前对你的好,就不要去打扰她。”白筱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在这个世上,我就这么个亲人了,所以请你们不要再来伤害她。” 裴祁佑的喉结动了动,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幽深:“我没想要对外婆做什么。” 突然住院部大门口跑出来一个人,正是照顾外婆的看护阿姨。 一瞧见白筱,看护阿姨急得红了眼:“白小姐,你快点上去,你外婆出事了!” 白筱望着看护,有三秒的怔愣,随即手里的保温杯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打翻,她发疯了似地冲进住院部,不是说情况已经稳定了吗?怎么还会出现意外?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病房前,就看到白沁莉苍白着脸杵在走廊里。 病房里医生正在实施抢救,心电仪器上的那根线波动起伏得厉害,那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嘀嘀”声就像榔锤砸在白筱的心头。 白沁莉瞧见白筱时,忙摇着头往后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顷刻间,白筱就明白了外婆为什么突然又会病发。 “你对她做了什么?”白筱扯过白沁莉的双肩。 “我……我……”白沁莉被白筱阴厉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肚子。 白筱低头,眼睛看向她的肚子,十指用力得想要嵌进白沁莉的肩头,“你明明知道你奶奶有心脏病,为什么还要来估计刺激她,白沁莉,你还是个人吗?”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白沁莉忽然眼圈一红,倔着性子嚷起来:“我是她的亲孙女,受了委屈难道还不允许我说说吗?” 白筱冷怒地笑,“你委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那又怎么样?”白沁莉甩开白筱的手,“我现在怀了祈佑的孩子,你跟他结婚这么多年,却连一个蛋都没下。她一大把年纪脑子糊涂,拎不清关系了,我给她洗洗脑还不……” 话未说完,白沁莉的脸已经偏向一侧,左颊立刻红肿出现一个五指印。 “你滚,”白筱冷声指着一侧的楼梯:“马上滚,不然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不就是个荡/妇跟野汉子生的小杂种,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你妈跟人跑了,把你扔在山上的乱葬岗,要不是我爸妈心善把你捡回来,你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你这样瞪我难道就能改变事实吗?你就是个扫门星,把爷爷克死了不算,还害得裴家家破人亡,白筱,你不用怪我,是你的命太硬,现在还要把奶奶克死了!” 白筱猩红了双眼,刚要冲过去,却被人拦腰抱住。 她的后背撞上那结实的胸膛,疼得整颗心都颤抖起来,耳边是他的低喝声:“还不走?” 白沁莉贴着墙,瞧见来人,眼底流露出欣喜,刚想向他倾诉在白筱那里所受的委屈,冷不防看到他阴鸷的眼神,听了他冷冷的命令,连忙转身就朝楼下跑了。 “放开我。”眼看白沁莉要走了,白筱用力地去扯腰间的大手。 裴祁佑死死地搂着她,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你冷静点!” “放开我,放开我!”白筱从没这么歇斯底里过,就像个疯女人,她拼命地挣扎,尖锐的牙齿把裴祁佑的虎口咬得血淋淋,仿佛在宣泄这些年来的痛苦跟恨意。 裴祁佑任由她撕咬,疼得脸色青白,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满嘴都是混着血腥味的泪水,白筱的身体像一支耗尽生命的枯蝶缓缓跌落,裴祁佑抱着她坐在地上,她闭上眼,声音沙哑:“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我不走,等外婆度过危险……” “你一定要这么恶心我吗?” 裴祁佑身形猛地一震,双臂却更紧地抱住她,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白筱眼角渗出泪水,声音哽咽:“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从这里跳下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裴祁佑,我以前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多恶心你。” 裴祁佑俊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嘴角却勾起冷冷的笑:“是吗?原来不止我有这种想法。” 说完,他推开白筱径直起身,转身离开。 白筱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嘴边还残留着血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环抱紧双臂,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吞没在喉间。 …… 裴祁佑走出住院部,一道纤影就朝他跑过来,下一瞬,手臂被挽住。 “刚才那个疯女人吓坏我了,差点都动了胎气。” 白沁莉抬头瞧见裴祁佑面无表情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姐夫,她是不是打你了?” 裴祁佑偏头,望着她抿着嘴时颊边的那对梨涡有些失神。 “怎么受伤了?”白沁莉眼尖地发现他流着血的右手,心疼地想要去查看伤口深浅,裴祁佑却甩开了她,一个不稳,白沁莉差点摔倒,有些幽怨地看他:“又怎么啦?” “明天去把孩子打了。” 白沁莉撒娇的表情一滞,瞳孔因为不敢置信一缩:“姐夫……” “我会让人替你预约好医院,到时去御景苑接你。”裴祁佑说完就朝轿车走去。 白沁莉脸上顿失血色,追上去抓住裴祁佑的手:“为什么要打掉孩子?” “既然不想要,生下来又什么用?” 裴祁佑冷酷的答案让白沁莉惊慌失措,“不是的,我没有不想要啊,姐夫,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宝宝的。” “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白沁莉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裴祁佑的残忍却还在后面。 “堕完胎,我会给你一笔钱,到时你想带着你父母去哪里都行。” “我不要钱。”白沁莉不停摇头,哀求地望着他,“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在你的身边,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我马上去打掉,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裴祁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样,抬手,用指腹揩掉她眼角的泪。 白沁莉以为他心软了,声音乖巧地说:“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 “你不爱我的钱,难不成是爱我这个人吗?” 听出他话语中的自嘲,白沁莉忙抬头想一表衷心,裴祁佑却勾起嘴角,声音轻柔:“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没打算跟你结婚,你还愿意爱我这个人吗?” 白沁莉整个人如坠冰窟,裴祁佑却已经开车扬长而去。 …… 看护阿姨瞧见白筱坐在地上忙上前搀扶:“怎么坐地上?快起来!” 白筱在看护阿姨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披头散发,两眼红肿,像个疯婆子。 病房的门被打开,护士推着外婆直奔向抢救室。 白筱连忙起身,身形一晃,却忍着晕眩拉住医生:“我外婆没事?” “我们已经在尽量抢救……不过情况……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 医生看惯了生离死别,但瞧见白筱精神恍惚地跌坐在地上,还是叹了口气,然后大步前往急救室。 “刚才推过去那个老太太,我看活不成了,脸都灰白了。” “医院里都是这样,明明已经死了,还要把人推进去,结果没改变,还不是要准备丧事了,但交医药费时却又多出了急救那一笔……” 两个病人从白筱身边经过,窃窃私语声却如惊雷炸开在白筱的大脑里。 看护忙厉声呵斥了那两人:“胡说什么呢?整天嚼舌根子,当心有报应!” 那两人本来还想反驳,却在看见魂不守舍的白筱时噤了声,一溜烟就跑了。 看护蹲下身安慰白筱:“白小姐,老太太会好的,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怎么办?怎么办?”白筱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自言自语,“不是说已经开始康复了吗?不是说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吗?怎么会这样……” “白小姐,你打电/话让你朋友过来,你一个人也不是办法。”有护士看不下去过来劝。 白筱转头看她,本涣散的双眼有些聚焦,就像是突然抓住了浮木的溺水之人。她捡起地上的手提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呀,还有和欢,和欢一定有办法的! 她微颤的双手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叶和欢的名字,然后拨打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被接起。 “和欢,我外婆……刚进急救室了,医生说……”白筱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哽咽得难以出声:“如果外婆死了,我怎么办?” 那头静静的沉默,良久才传来低沉男声:“你打错了。” 白筱木讷得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边,急救室的门哐当一声打开,戴着口罩的护士急匆匆地出来。 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上,摔成两瓣,白筱一个激灵,她不敢再去拉着护士问,因为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眼睁睁看着护士从她身边跑过去。 看护阿姨刚把手机电板装好,手机铃声就在死一般沉静的走廊里响起。 荧光跳动的屏幕上显示了“亲亲景希”四个字。 看护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在心不在焉的白筱耳边:“白小姐,有电/话。” “在哪个医院?”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入白筱耳朵。 白筱怔怔地望着急救室,听到那道平淡无奇的男音,不知为何,本悬空的心就像得到了暂时的寄托,本能地想把所有无助都倾诉出来:“在省第一人民医院。” “等着。”对方说完这两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 三更大概在十一点后,大家早点休息,群么么哒~~ 郁绍庭的帮忙 郁绍庭的帮忙(三更) “等着!”挂了电/话,郁绍庭从衣架上取了外套就拉开门出去。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拿了大衣外套从楼上下来时,郁景希正捧着一个先做的蛋糕从厨房哼着小曲儿出来。 “爸爸今晚要跟阿姨去相亲吗?”小家伙心情很好,笑眯眯地像只喜洋洋。 郁绍庭没理他,从茶几上拿了车钥匙就打算出去。 “爸爸,你的手机呢?”郁景希捧着蛋糕追了两小步。 郁绍庭的手刚握上/门把手,转头看了眼戴着厚厚手套、围着小围裙一幅滑稽样的儿子,眉头皱紧,还没等他开口,郁景希已经美滋滋地朝他举了举蛋糕。 “这是明天给小白外婆的见面礼。” 郁景希说着瞧向郁绍庭的裤袋:“爸爸,你是不是把餐桌上的手机拿走了?” 他今晚还没跟小白打电/话呢…… “你们老师说小学生可以用手机吗?” 郁景希听出郁绍庭语气里的冷意,但还是据理力争:“我就是跟小白联系一下。” 郁绍庭抬头对跟出来的李婶吩咐:“带小少爷上楼休息。” “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赖!”郁景希气得口无遮拦,接收到那两道寒冽的目光,他脖子一缩,捧紧蛋糕,“……爸爸,我爱你。” 从别墅里出来,郁绍庭直接去车库取车,在发动引擎之前打了一通电/话,“是我。” …… “白小姐,你吃点东西!”看护阿姨拿着个饭盒,担忧地望着白筱。 可是白筱一双眼都黏在了急救室门上,整个人一动不动。 “白小姐,你不吃不喝倒下了,老太太要怎么办?” 白筱的眼睛终于转了下,低头看着还热腾腾的盒饭,是呀,她不能倒,如果连她也病倒了,外婆的事情谁来处理呢? 拿过饭盒,白筱埋头大口地吃起来,可是刚咽了两口,一阵反胃涌上来,她连忙跑到厕所,趴在盥洗盆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看护阿姨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白筱扶着墙壁从厕所出来,听到一阵皮鞋声,她下意识地回头—— 郁绍庭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跟黑西裤,走廊壁灯昏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肩头,犹如一层薄薄的灰尘,而他峻峭冷硬的五官依旧没有太多表情,淡淡地,目光却很深邃。 望着恍如从天而降的男人,白筱莫名地就红了眼眶。 她撑在墙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而郁绍庭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人呢?” 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瞬间跟还残留在她大脑里的那声“等着”重叠在一块儿。 “你怎么来了?”白筱的声音又粗又哑。 郁绍庭没回答她,而是越过她,迈着长腿直接朝着急救室走去。 白筱咬咬牙,小跑着跟上,就像一条小尾巴黏在他的身后。 望着急救室上方的红灯,郁绍庭在门口站了片刻,就拿出手机走到边上去了。 “白小姐,这就是你老公吗?”看护阿姨凑近白筱低声问,语气里满是羡慕。 白筱刚想解释,走廊里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些凌乱,不像是一个人。 她转头就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这边走来,边走还边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与此同时,急救室的门打开,周爱华的主治医生从里面疾步走出来。 在白筱错愕的注视下,他已经走到了那群人跟前,伸手握住了带头那人的手。 “路院士,早知道您会来,我们也不会一直揪着颗心了!” “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具体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随着一行人走近,白筱才发现刚来的几名医生的白大褂里居然都是军装,而刚才跟主治医生握手问好的那位,年近七十却依旧精神抖擞,其他医生对他都毕恭毕敬。 “这些医生都是来给老太太看病的?”看护阿姨雀跃地握着白筱的手,“白小姐,我就说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你看,这位老大爷一看就知道是专家,老太太一定会好的。” 白筱有些适应不过来这种形势的翻转。 当一行人走过来时,她立刻往后退了两步让路,有一个青年医生却刻意放缓了脚步,在其他医生都进了急救室后,他还回头不断地往白筱这边瞟,嘴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白筱看不懂他这抹笑,但鉴于人家大半夜来救外婆的这份恩情,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那医生笑意更浓,也冲她点点头,然后进了急救室。 后知后觉的白筱才注意到这个青年医生跟刚才带头的那位“路院士”长得很像。 …… 可能是因为心脏外科权威专家的加入,白筱的心情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 让看护阿姨先回去休息,她自己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等。 白筱看着红灯,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交叉牢牢握紧。 一双黑皮鞋出现在她的身边。 白筱看到拿着手机站在自己跟前的郁绍庭,下意识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其实她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出于关心。 但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郁绍庭本还算柔和的俊脸一下子冷下来。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不是傻子,不会都现在还不清楚那些专家的到来跟郁绍庭有关,两者出现的时间太相近,而且那些医院都穿着军装,而郁绍庭的父亲正是总参一把手。 瞧见郁绍庭脸色不好,白筱也只好站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 话到嘴边她才发现用词不正确,一时间尴尬地杵在那。 郁绍庭绕过她坐下,背靠着椅子,闭上眼养神,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 他坐在最靠里的椅子上,头顶是一盏廊灯,他的脸庞半陷在淡黄的光线里,短短的黑发有些凌乱,深邃的眼窝,完美的下颚弧线,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夜晚显得格外魅惑。 明暗两种极端交叠的光线里,那双眼睛突然缓缓睁开,正对上白筱凝视他的双眼。 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让白筱有些心慌,忙移开眼看向别处。 直到那股子迫人的气场消失后,她才收回视线,而他已经重新闭上眼睛。 白筱踌躇了会儿,才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却发现郁绍庭就坐在自己旁边。 如果现在再挪位未免太过刻意…… 虽然那天清晨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些过分,但想到他出手救外婆,白筱早已抛却了那丁点偏见,这样的男人,如果只是做朋友,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走廊静悄悄地,所有焦虑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离开。 …… 急救室门推开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放亮。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朝白筱放松地一笑:“手术很成功!” 白筱虽不至于喜极而泣,但整个人都软下来,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冲一直陪着自己的男人道:“谢谢。” 郁绍庭幽幽地睁开眼,斜了她一眼,除此再无其他多余表示。 紧接着,那几位军医也陆续从里面出来,经过一夜手术,脸上都有着疲惫。 直到那位路院士出来,白筱身边的男人才起身走上前。 路院士没有多说,只是一双眼越过郁绍庭看向白筱这边,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拍拍郁绍庭的肩,然后跟身后其他医院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事实上,白筱没猜错,之前一直看她的青年医生是路院士的儿子。 经过白筱时,他特意停了下,冲她眨了眨眼,“什么时候来大院了,记得来我家串个门。” 白筱还没搞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外婆已经从急救室里推出来。 “外婆!”白筱扑到床边轻声唤道。 老人家脸色极差,给人大气进小气出的感觉,像是听到白筱的呼唤,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后却没第一时间看向白筱,而是望向她的身后,氧气罩下的嘴动了动。 “外婆,你说什么?”白筱把耳朵贴过去。 “祈……佑……”外婆喉间咕噜着,白筱只听清这两个字。 她顺着外婆的视线回头,看到的不是裴祁佑,而是站在自己后面的郁绍庭。 老人家想要抬起手,望着郁绍庭,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白筱心疼,忙握住她的手,“外婆,你要什么,告诉我就好了,我帮你去做。” “祈……祈……”外婆的眼睛固执地落在郁绍庭身上。 听到这里,白筱不得不相信老人家认错人了,不过也难怪,裴祁佑已经很多年没回黎阳,老人家记忆里保留的依旧是那个穿着t恤牛仔的少年,而且年纪大,看东西难免会发生偏差。 等护士把外婆推进病房,看到郁绍庭要走,白筱心急之下攥住了他的手。 带着薄茧的掌心干干地,很温热,手指修长,形态很好。 郁绍庭低头望着那只紧紧拉着自己的微凉小手,然后抬眼看向白筱。 白筱收回自己的手,望了眼病房里的老人,明知道那个想法有些可耻,但她还是想试试,她咬着牙,像是孤注一掷般对上郁绍庭黝黑的眼睛:“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郁绍庭半眯起眼,双手兜在袋子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那一瞬间,白筱觉得自己就像是跳梁小丑,哪怕这个男人一直抿着嘴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却仿佛能看透一切,她甚至认为他一定在心里暗暗嘲讽自己。 白筱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你……可不可以扮几天我的丈夫?” 见他没点头,却也没说“不”,白筱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跟我丈夫关系不是很好,最近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不想让我外婆操心我的事,我怕她承受不住。”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跟裴祁佑的那段婚姻。 难以启齿,有难堪,也有辛酸。 但为了外婆的生命安全,白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她盯着郁绍庭的眼睛,“只是在我外婆面前装一下,出了病房你还是你,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和工作。” 郁绍庭静静地望着她,然后转身走了。 白筱没有喊住他,自己这个想法本来就是荒谬,他不答应在情理之中,只是看着电梯门合上,那张如神匠精雕的脸庞消失在视线里,她心里还是有失落。 悄声回到病房,白筱脱了鞋子,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失神。 如果外婆执意要见裴祁佑,她是不是该花钱去租一个?既然外婆能把郁绍庭错认为裴祁佑,那她再托叶和欢或秦寿笙找一个形似的男模应该不成问题…… 想着想着,睡衣袭来,白筱的眼皮慢慢掉下来。 …… 白筱没睡多久就醒了。 老人家手术后精神头不错,差不多她睡醒的时候也醒了。 “筱筱,祈佑呢?我刚才还看到他在的。”老人家一醒来就满屋子的找人。 白筱一边替她擦脸一边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他公司有事,刚才手术结束就去上班了。” 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听起来很有礼貌的敲法。 白筱刚要去开门,门自动开了,而外婆已经先行惊喜地唤道:“祈佑!” 郁绍庭已经换了一身西装,整个人都透着梳洗过后的清爽,他手里还拎了个水果篮,当听到老人的叫唤,他立刻走到床边,把水果篮搁床柜上。 哪怕他从进来没喊老人一声,却足以让老人有些激动。 当老人抬手时,他配合地握住,然后在床边坐下。 “筱筱还说你去公司了,”老人家说着,颇为埋怨地看了眼一旁的白筱,“就知道忽悠我。” 白筱扯了扯嘴角,看向郁绍庭挺拔宽厚的后背,有些讶异也有些欣慰,讶异于他会去而复返,欣慰于他愿意配合她来演这出戏,这出荒唐之极的戏。 “最近有个项目,不过已经交代下面员工去做了。” 郁绍庭的声音很沉,可能习惯了一贯的强硬冷漠,此刻来哄老人,显得有点别扭。 可老人家听了先是欣喜,尔后是担心:“你这么来医院看我,会不会耽搁你工作?” “……不会。” 察觉到郁绍庭跟老人说话的僵硬,白筱忙上前圆场。 “外婆,我说他忙,你又怪他不来看你,现在他来了,你又担心耽误他。” “你这丫头!”老人嗔了白筱一眼,却始终没放开郁绍庭的手。 郁绍庭抬头看向白筱,沉沉的眸光,看得白筱脸颊有些发烫,她从他手里拿过外婆的手,“既然你的宝贝外孙女婿来了,现在是不是该正眼瞧瞧我这个外孙女了?” 白筱不敢让外婆跟郁绍庭多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露了馅。 老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化为一抹感慨,她一边握着白筱的手,一边拿起郁绍庭的手,把两人的手叠在了一块儿,“外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幸福健康地过完一生。” “会的,”白筱鼻子一酸,脸上还故作微笑,“只要外婆你好好的,我也会好的。” 老人转而看向郁绍庭,“祈佑,我家筱筱没给你丢脸?这些年越来越漂亮了。” 白筱没想到外婆会问郁绍庭这话。 而郁绍庭居然真的点了点头,薄唇间吐出几个字:“……是漂亮。” ———————————— 对等更的小伙伴们说声抱歉,请原谅我突然登不上网,更晚了,大半夜搬着笔记本到处蹭网,到现在才上传三更,小伙伴们都来鞭抽我~~~~关于郁小三跟小白的对手戏下场继续,关于基情,是真的要来了……明天一万字,大概晚上七点更新,大家到时再来刷 爸爸,你是不是喜欢小白? 爸爸,你是不是喜欢小白? 望着陪坐在床前的一对金童玉女,外婆笑弯了眉眼。 过了稍许,老人家想起了什么,对白筱道:“我想喝粥,你去楼下给我买点。” “好,”白筱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郁绍庭。 “让祈佑在这里陪我聊聊天,你这么大的人,不会买点东西还让他跑腿?” 白筱真不放心让他们两单独待一块儿,杵在病床边磨蹭着不肯走。 “医院左手边有家永和豆浆。”郁绍庭的黑眸望着她。 白筱刚解读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把自己的黑色皮夹递过来:“顺便买点日用品回来。” 他的语气很自然,自然到白筱都要误以为他们真是一对生活融洽有默契的老夫老妻。 郁绍庭俊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做戏的客套,似乎很放心就把自己的身家交给她,而他深沉的眼神让她没由来地相信了他,白筱转身从沙发上拿了自己的钱包跟手机。 “我有零钱,你就陪外婆聊会儿天,”走到门口时,白筱还是有些担心,不忘转头跟郁绍庭交代:“有事就打我电/话。” 之前郁景希在她手机里输的,白筱隐约猜到那应该是郁绍庭的号码。 等病房的门合上,白筱的脚步远去,外婆才褪去慈祥的笑容,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眼神虽然和蔼却带着惆怅:“我是故意支开筱筱的,你也看出来了?” 郁绍庭抬头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 白筱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钱包里只有一张十块钱。 之前她捣鼓包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钱也都撒在了包里面。 折回去取钱,刚走到病房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外婆的声音:“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我还不糊涂,那傻孩子为了不让我担心还那么瞒着我。你跟莉莉的事是真的?” 白筱整颗心都悬起来,生怕老人家受不住发病,手捏上/门把打算推门而入解释,继而响起的说话声却让她停驻了双脚。 “她舅妈打电/话说这事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没想到。”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继而又响起老人家的说话声:“筱筱从四岁就到裴家了,这些年,恐怕没少给你们带去不便?” “筱筱她……从小没了爸妈,后来遇到变故,被裴老爷接到丰城来,我又不在,做错事也没人在旁边点个醒。但她一直是个好孩子,跟着我和她外公生活时,小小年纪但一点不让我们操心,却也没像同龄孩子那样快乐。” 白筱站在门边,听了这些话心口犯堵,她轻轻转动门把,透过门缝望进去。 外婆握着郁绍庭的手,眼中有祈求:“所以,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可以提出来让她改,外婆希望你别轻易跟她说要分开的话。” 白筱看着老人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心里一疼,合上/门背靠在了墙上。 …… 白筱买了早餐回来,发现沙发上多了一台笔记本。 “回来了?祈佑的秘书刚来过了,还拿了一台电脑跟一些文件过来。” 外婆半躺在床头,后背垫了高高的,白筱目测应该有四五个枕头。 老人家顺着白筱的视线看向枕头,立刻笑了:“祈佑怕把床摇起来我的腰会不舒服,就特意去护士站跟人家要了两个枕头。” 郁绍庭的性子偏冷,平日里给人高高在上的疏远感,说得通俗点,属于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脾气,白筱有些难以想象他板着脸跟年轻小护士讨要枕头的样子。 但只要想想他看到护士倾慕的眼神蹙眉的样子,白筱忍不住勾起唇角,洗手间的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的郁绍庭那双幽黑的眼正好对上她笑得弯弯的美眸。 白筱来不及收起笑容,有些尴尬地转开眼,却注意到他端了个小盘子。 盘子里装着苹果块,削了皮,每一块都切得很平整,就像郁绍庭给人的第一印象。 冷肃,刻板,一丝不苟却又精致。 他的手很修长也很好看,因着他白皙的肤色,更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白筱觉得跟那些拍手部特写广告的手模也不逞多让,此刻用来削苹果有些暴殄天物。 郁绍庭从她身边走过,把盘子放在床柜上,然后回到沙发前坐下处理公事。 即便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做出的这些小细节却更令人来得暖心。 白筱看向外婆,果然老人家脸上的病态早已被愉悦的笑取代。 郁绍庭的西装扣子解开着,里面的白衬衫也开了两颗纽扣,也许是个子太高,坐在沙发上,他稍稍倾身,专注地望着笔记本屏幕,抿着薄唇,神情沉静得跟在办公室里时没异样。 其实他现在大可以回公司上班,但白筱却莫名地开不了这个口。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望着他坐在那,她发现自己竟出奇的心安。 就像昨晚在急救室外面,他坐在她的旁边,她等待的过程里居然没半点惊惶,那么地平静,好像不是在等外婆从生死边缘被拉回来,而是在等待一个做健康检查的老人家。 “筱筱,傻站着做什么?祈佑大清早过来,应该还没吃早饭,拿点早点给他。” “……好。” 白筱心想郁绍庭这种清高冷的男人应该不屑于吃这种早餐,所以只拿了杯豆浆给他。 郁绍庭从笔记本上抬头,静静地望着她,却没伸手来接。 “咸的,没加糖。”白筱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的口味喜好,只是凭感觉让服务生拿了咸豆浆。 他抬起了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郁绍庭握住纸杯的时候,他的食指恰好覆盖在她的食指上,白筱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不去看他,转身到床边给外婆弄早餐。 但她的心跳却已不复方才的平和。 “肉圆,慢点!”孩童清脆的声音忽然从外间走廊传来。 熟悉的童音让白筱心头一紧,她让郁绍庭假扮她丈夫的时候忘记了他的另一个身份。 如果小朋友看到郁绍庭,喊上一声“爸爸”,说不定一下子就揭穿了。 白筱小跑着就要去阻止郁景希进来,可她刚绕过病床,那边门就开了, 郁景希那颗可爱的脑袋探进来,一个憨憨地斗牛犬脑袋也伸进来,动作出奇地和谐。 他的小肉手捏着门把手,踮着脚东张西望,看到白筱时当即高兴地冲进来:“小白,你看我给外婆带什么早餐过来了!” 白筱低头瞧见小朋友手里拎了个小蛋糕盒子。 “是蛋糕吗?”白筱一边问一边挡住了郁景希的视线。 郁景希重重地点头:“我昨晚特意给外婆准备的。” 小朋友每回做事情都会加上“特意”两字,白筱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的夸奖。但今天,白筱顾不上赞扬他细心能干,满脑子想着都是怎么把他先支开。 “景希,还没吃过早餐?老师带你下去买点好不好?” 牵过小朋友的手,白筱就要把他往门口带,但床上的老人却显然听到了孩子的话,坐了起来,有些惊喜的声音传来:“是给我特意做的蛋糕?” 白筱暗道不好,果然,郁景希已经放开她的手拎着蛋糕跑到床边。 “嗯,外婆你要尝尝吗?我还让李婶准备了小碟子跟刀叉……” 跟在他身后的“肉圆”却忽然汪汪叫起来,还是情绪高昂地叫。 “肉圆,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吗?” 郁景希一边用两只小胖手笨拙地拆着蛋糕盒子,一边抱怨地顺着“肉圆”叫唤的方向望去,在对上那双熟悉的黑眸时愣了愣,本能地脱口而出:“爸爸……” “景希,是你爸爸送你过来的吗?”白筱及时截住了郁景希的话。 “不是……”郁景希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个坐在沙发上一副雷打不惊样的男人不是他爸爸还能是谁,凭他们父子相爱相杀的关系,化成灰他也认得! 白筱见郁景希的小手指向郁绍庭,张着粉嫩的双唇想说什么,忙蹲下身,一把握住他软软的手指,“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给老师打个电/话。” 郁景希一脸纠结,他的爸爸怎么在小白外婆的病房里! “这是你的学生?”沙发上的人终于站起走过来。 郁绍庭两手放进裤袋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被白筱搂着的郁景希,那波澜不惊的语调,那平淡的眼神,好像真的不认识眼前这个孩子。 “小希,这是你白老师的老公,裴叔叔。”一旁的外婆好心地提醒。 郁景希扭头看看白筱,又看看郁绍庭,当白筱心惊胆战地以为他会穿帮时,小家伙却默默地低下了头,虽然没说话,但白筱还是明显感觉到小家伙情绪的转变。 外婆冲郁景希伸了手:“来,小希,到外婆这儿来。” “外婆,我先带景希去买点吃的。”白筱想出去跟小家伙解释清楚。 “刚不是买了早餐吗?既然小希给我做了蛋糕,那早餐就给他吃。” 早熟的孩子有早熟的好处,像郁景希小朋友,用他聪明的脑袋瓜转了一圆周,就知道爸爸跟小白玩的小把戏,心里虽然升腾起了称之为气愤的小火焰,却没有当场发作。 郁景希从白筱身边跑到了床边,接过老人家手里的早餐,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外婆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好孩子,乖。” 小朋友捧着热乎乎的包子吃着,从头到尾没再看另两人一眼。 倒是“肉圆”兴奋地摇着尾巴不停地绕着郁绍庭打转,在被郁绍庭冷冷的目光扫了眼后,立刻缩了缩皱巴巴的脑袋,挪着圆滚滚的身子往郁景希后面藏。 “祈佑,如果你真忙,就回公司,这边筱筱陪着我就好了。” 郁绍庭站在白筱身后,还没开口,就被一道童音抢先,不禁皱了下眉头。 而郁景希坐在床边晃着脚,捧着肉包子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扭头好奇地问老人家:“外婆,我怎么觉得裴叔叔好眼熟啊,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白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盯着一脸天真的孩子,不知道他打算说什么。 老人家一听这话,再眯着眼仔细一看,这祈佑跟小希这孩子还真有点像! “被你一说,还真是……”老人家这下是越看这孩子越喜欢,突然来了兴致,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贴身小布袋,“外婆这有张照片,是你裴叔叔二十岁那年的。” 外婆拿出的照片白筱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一年他们回黎阳时一起照的“全家福”。 “来看看,像不像?” 郁景希拿过照片,有模有样地打量一旁冷着脸看他的郁绍庭,又低头假装很认真地端详照片里的少年,然后无视父亲警告的眼神,笑呵呵地说:“不太像呢!” “你裴叔叔今年都二十八了,模样当然会有变化。”忆起往事,老人家脸上满是笑意。 郁景希挠着头发,“我还以为裴叔叔三十四了呢,可能工作太辛苦了,呵呵。” 白筱觉得郁景希的话里有话,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提醒外婆郁绍庭不是裴祁佑的真相。 “筱筱,我想上厕所,你扶我一把。” 等白筱扶着外婆进了洗手间,郁景希的后衣领就被拎了起来。 郁绍庭黑着一张脸,像拎小鸡似地把他拎出了病房,“肉圆”生怕落下紧跟出去。 …… 关上病房门,拎出老远一段路,郁绍庭才放开儿子。 郁景希板着一张小脸,正气呼呼地瞪着他。 郁绍庭拧眉:“瞪什么?这是你对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那你为什么会在小白外婆的病房里?”郁景希望着郁绍庭的目光充满敌意。 “如果你再逃学,郁景希,我就把你送回拉斯维加斯。”说完,郁绍庭就往回走。 郁景希不服气,小跑着紧跟在后面:“你为什么要冒充小白的老公?” 郁绍庭没有回答他,管自己走。 “你是不是又趁我不在欺负小白了?” 郁绍庭停下脚步,斜了他一眼:“她请求我的。” 郁景希气急败坏:“你骗人,你一大把年纪了,就算要找人冒充,她也应该找我的!” “找你?”郁绍庭凉薄的目光从郁景希头顶扫到脚底。 郁景希绝对认为郁绍庭的这个斜视动作充满了对自己的轻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再睁眼时,小嘴抿紧,一本正紧地望着郁绍庭:“爸爸,你是不是也喜欢小白?” 郁绍庭回视着儿子执着的眼睛,过了很久,直到郁景希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打算再好好控诉一下这个坏爸爸,郁绍庭却幽幽地开了口:“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郁景希皱着一张小脸,“我当然希望你喜欢小白,你是我的爸爸,她是我喜欢的女人,如果得不到你的祝福,以小白善良的性子,一定不会答应我的。” 说着,他恍悟地看向郁绍庭:“爸爸,你真的接受小白了吗?” 郁绍庭淡淡地横了他一眼,径直朝病房走回去。 郁景希不自觉就好了心情,然后追上去,“爸爸你这次一定要好好帮助小白知道吗?” …… 等郁家父子回到病房,白筱明显察觉到他们之间气场和谐了不少。 听郁景希笑着说裴叔叔带他去买可乐了,白筱不由多瞄了郁绍庭两眼。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小朋友这样配合他演戏。 没多久,一个秘书就来病房带郁景希去学校。 但很快小家伙又折了回来,背着大书包,趴在门口,对着郁绍庭用口型喊“爸爸”。 你皱眉几个意思?还嫌弃人家啦? 你皱眉几个意思?还嫌弃人家啦? 小家伙又折了回来,背着大书包,趴在门口,对着郁绍庭用口型喊“爸爸”。 郁绍庭虽然嫌儿子有点烦,但还是起身走到门口:“什么事?” 郁景希觉得自己跟爸爸现在是统一战线上的盟友,抓了抓书包带,往病房里瞄了眼,笑得羞赧:“爸爸你能先借我五十块吗?放学我想买束花给小白一个惊喜。” 郁绍庭蹙眉,冷硬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极不易相处。 “要是没五十,一百块也行。” 郁景希看到郁绍庭抬手,以为他去套皮夹,不由笑得越加灿烂,“谢谢爸爸!” 结果房门“嘭”地在他面前甩上了。 ———————— 老人家精神不济,在一番热闹的攀谈过又沉沉地睡过去。 郁绍庭合上/门回身就看到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白筱。 有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户透进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金色的光线里。 她闭着眼,眉头紧锁,睫毛湿湿地。 郁绍庭深沉的眼睛停在她安详的睡颜上,久久地,静静地,像是在看她,却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 白筱睡得昏昏沉沉,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秀美精致的五官跟那张被她夹在书里的黑白照中的女人如出一辙,对着她露出温婉的笑,妈妈……但下一瞬却已经转身离她越来越远。 画面忽然一转,她又看到了二十二岁的裴祁佑。 也许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她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唯独不变的是掌心的温暖。 他拉着她跑过大街小巷的雪地,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反握紧他的手,不问他去哪儿,只想紧紧地跟着他,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那年裴家遭遇巨大变故,他一下子从天之骄子变成落魄的乞丐王子,一夜之间从丰城高级别墅区搬进破旧的拆迁房,但那段日子对白筱来说却是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为了裴家四处奔波,而她就在家里照顾长辈,那时候裴家的积蓄已经用得差不多,她为了省钱特意跑去农贸市场买棉线,又请隔壁的大婶教她怎么打毛衣打围巾手套。 冬天她的手因为洗床单跟衣服生满冻疮,他会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往掌心呵气。 雪花纷飞的夜晚,他带着她翻越游乐园的铁门,说服保安老大爷,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在夜色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彩光,他忽然低头亲吻她,她能感受到自己紊乱激烈的心跳。 他说:“关于摩天轮的传说,你听过吗?” 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终究会以分手告终。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那么他们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耳边响起烟花升入高空绽放的声音,一簇又一簇。 白筱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是白茫茫的墙壁,她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一个肩膀上。 顺着黑色的西装她抬头望去,入目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刻薄紧抿的双唇,线条流畅的下颌,高挺的鼻梁,跟记忆里那张模糊的脸庞在她的大脑里来回交替,她抬起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抚上他的侧脸。最新最快更新 那双沉睡的深邃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在他低下头来,白筱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捧过他的脸主动吻住了他的薄唇。 滚烫的温度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郁绍庭的黑眸幽深,深得似要拧出墨滴来,他任由她亲吻着自己,没有去推开她…… “认真的?”他按住她的手,身子前倾,贴近她红红的耳根。 白筱半闭的双眼,靠在他的怀中,又长又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她的一只手碰到了冰凉的皮带滑扣。 郁绍庭看了眼床上的老人,蓦地将她整个人抱起,大步迈向洗手间。 狭隘的空间,被反锁上的门,白筱的后背猛地抵上冰凉的瓷砖,她翕合的双唇细微地低喃着几个字,让身前的男人骤然停顿了所有的动作。 祁佑……祁佑…… 郁绍庭听清楚这两个字,眼底瞬间仿若飓风扫境后的森冷。 他盯着她的眼神阴鸷却又炽热,像他这种居于高位的男人,都有他人不可挑战的底线,怎么可能忍受女人在这个时候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 他本就是个冷情的男人,郁老太太给他算过命,算命的说他天生凉薄,命虽富贵却太硬,日后难免克妻克子,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当时老太太就把那算命的给轰了出去。 结果还真让那个神棍说中了。 他结婚那天新娘子在前往婚礼现场的路上,所坐的婚车跟一辆大卡发生碰撞。 本来那是他坐的车子,公司临时有事需要他去处理,车子被开去了加油站,徐淑媛就把自己的车给了他,他处理完事情到现场,等来的是新娘子车祸被送往医院抢救的噩耗。 徐淑媛保住了性命,痊愈后他们去登记结了婚,婚后的徐淑媛依旧会用那爱慕的眼神凝望着他,每当入夜却变得惶恐不安,后来他才得知因为那次事故让徐淑媛失去了子宫。 面对一个残缺的妻子,他没有选择离婚,甚至帮她一起隐瞒了真相。 想起那个算命的给自己批得命,想到徐淑媛如果没跟自己换车……这是他亏欠她的,郁家知道,徐家也知道,所以才会在徐淑媛恢复身体后迫不及待办了他们的婚礼。 为了瞒住徐淑媛不能跟他同房的事,没多久他们就移居到了国外,偶尔才回国一次,四年婚姻生活,他们相敬如宾,他的洁身自好让他们婚后没有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架。 后来徐淑媛死了,他和尚一样清心寡欲的私生活无意间被母亲发现。 郁老太太心急如焚,以为他因为徐淑媛的死万念俱灰,只想带着孩子孤独终老。 只有他心里清楚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上高中那会儿,当路靳声他们看片儿看得热血澎湃,只有他盯着电视里的画面一点冲动都没有。 不管面对怎么样的女人,他都能像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 但他又相信不是自己的身体问题,每当他看到那些倒贴上来的女人,脑海里浮现出十七岁看的那些画面就忍不住皱眉,感到无法言喻的嫌恶。然而那晚在酒店,当他的身体发生变化时,他没有掩饰心底的错愕。 不管这个女人是因为什么接近自己,哪怕她身为人妇还来跟自己来玩欲擒故纵,他都无法克制住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甚至还生出先陪她玩,等玩腻后全身而退的荒唐想法。 就在这时,厕所的门被“嘭嘭”地敲响—— “筱筱!” 外婆略显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筱筱,是你在里面吗?” 显然是洗手间里过大的动静惊动了老人家。 白筱瞬间清醒过来,看到两人亲密的姿势,心里一慌,尤其是听到门把手不断被转动的声音,看到郁绍庭一动不动,更是使劲挣扎:“外婆在外面!” “筱筱你怎么了?”外婆敲门敲得更响:“你应外婆一声筱筱!” 郁绍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盯着她,黑眸深到不见底。 白筱用尽量冷静的声音冲门外喊道:“外婆,我没事……啊!” 郁绍庭突然扳过她的肩头,将她翻过来又往旁边墙上一推,他倾身而上,低头封住她的唇。 “嘭嘭!”外婆的身影晃动在门外,“筱筱……” “唔……”白筱偏头想要避开,却躲不开他强势的掠夺,她有点承受不住过快的心跳,门外外婆始终没离去。 郁绍庭垂着头跟她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浓重的鼻息充斥在两人之间:“不回答你外婆吗?” 疯子……唔! 白筱眼神警告不允许他乱来,他回盯着她,没有了动作。 她忙转头对门口道:“刚才不小心滑倒,我没事……外婆,我过会儿就……出去。” 郁绍庭突然埋首在她的脖颈处,凌乱的气息令她战栗,忽然就响起白沁莉那挑衅的话来—— “你知道吗?裴祁佑碰我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毛还没长全!” 白筱缓缓闭上眼,眉心紧蹙,身体不停地战栗,她看到他跟白沁莉睡到一块儿会心痛,那他呢?他当初那么介意她那层膜,要是她再跟其他男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 只是下一秒,身上的挤压力道忽然消失。 白筱双腿打软地靠着墙壁,抬头看向戛然而止的郁绍庭。 郁绍庭直直地望着她,从裤袋里找出了烟跟打火机,当着她的面点燃抽了一口,烟雾袅袅里,他的目光讳莫如深得令人看不懂,白筱为刚才自己生出的龌龊想法感到耻辱。 厕所里弥漫了烟草的呛人烟雾。 不知过了多久,郁绍庭将烟蒂丢进马桶,拉开门就出去了。 白筱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下滑,她坐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头,长发凌乱,慢慢地搂紧自己的双臂,眼圈酸涩,像是随时都可能潸然泪下。 —————————— 放学时,郁景希背着大书包跟在死对头吴胖子后面,正想偷偷把体育课上从操场角落刨来的蚯蚓放进他的后衣领里,却瞟见校门口停着的沙滩金色宾利欧陆。 尤其是看到那个阴着脸、靠在车边抽烟的男人时,吓得小胖手立刻抛了蚯蚓。 躲在门卫处大叔那里往门外探头探脑了会儿,郁景希能隐约察觉到自己这个爸爸的心情不是很好,地上烟头就要不少了,踌躇了片刻还是扭捏着走了过去。 “爸爸!”郁景希皱着小脸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这是郁绍庭第一次来郁景希的学校,也是第一次亲自来接他放学。 郁绍庭掐了烟,说了句“上车”就自己先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郁景希瘪了瘪小嘴,只好自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爬进去坐好,把大书包甩到后座,又熟练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扭头看郁绍庭:“爸爸,你今天怎么有空?” 开车的男人没回答,微薄的唇抿着,视线落在前面的路况上。 郁景希早就习惯了自家老爸这种臭屁脾气,小嘴嘀咕了两句,就顾自己玩去了,过了会儿又讨好地凑过来:“爸爸,你能给我买一部手机吗?” 郁绍庭瞥了他一眼,脸依旧绷着,“做什么?” “我们班上很多同学都有手机,我想啊,有了手机,我就会方便跟家里联系。” 有些脸红地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男人,郁景希继续说:“我现在跟小白好不容易关系又往前迈了一步,但我们几天才见一次,我怕感情会冷淡,如果每天都打电话会好点。” 说完,郁景希两眼殷切地等待郁绍庭回答。 可是等车子转过两个十字路口驶上高架,郁绍庭都没开口说一个字。 “爸爸,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郁景希又试探地叫了几声,“爸爸,爸爸?” “有完没完了?”郁绍庭皱眉冷喝了一声。 郁景希委屈地抿起小嘴,臭爸爸,坏爸爸!心里正骂得唤,郁绍庭冷冰冰的命令在旁边响起:“以后都不许再跟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往,也不准再整天往医院跑。” “为什么?”郁景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噩耗。 “周末我已经帮你换选了跆拳道班。” 郁景希无法接受郁绍庭的自作主张,鼓着小脸表示抗议:“我不要学跆拳道,我想学小提琴,我要小白做我的老师!爸爸,你不是说蛮喜欢小白的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 “就早上在医院啊!”郁景希气恼自己怎么有个这么无赖善变的爸爸,“而且小白也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不准你这么说她!你不能因为没女孩喜欢你也不让我跟小白来往!” “郁景希,再多说一句,我马上给你订回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郁景希气鼓鼓地两条小胳臂环胸,别开头看窗外,心想自己一定不是他亲生的,有哪个爸爸会这么苛刻自己的孩子!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过继给二伯做儿子…… 郁绍庭淡淡斜了眼满脸憋屈的儿子,莫名地,本气闷的胸口突然就顺畅了。 “如果你真喜欢拉小提琴,就找个小提琴老师让她星期天来家里教你。” 郁景希板着小脸,没有理会郁绍庭的建议,等轿车朝着省第一人民的相反方向驶去时,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顿时失了光泽,恹恹地埋下了脑袋。 ———————— 宾利欧陆刚在大院郁家的别墅前停下,郁景希就赌气地推开门跑了下去。 郁绍庭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挂着京字号牌照的奥迪a8。 他的太阳穴忽然一阵胀痛,原路折回,刚拉开宾利欧陆驾驶座的车门,一个警卫员从别墅里跑出来:“三少,首长让你进去!” ———————— 晚上郁家的餐桌上,难得家里的男丁都坐到了一块儿。 郁老太太跟保姆一起布完菜,洗了手从厨房出来,看到三大一小四个男人,眼跟前也摆了三大一小四个碗,都没动筷,显然是在等她一块儿用餐。 等老太太入了座,四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动作出奇地一致。 郁家人饭桌上一直秉承着“食不言”的准则,所以安静得只有筷子碰到碗壁的声音。 郁老太太很快就发现自家小乖孙有些不对劲。 以前每回来,哪次不是小嘴叽喳地满屋子跑,今天进来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说,现在上了饭桌也没抢着鸡腿吃,一双小肉手捏着过长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扒白米饭。 “希希,怎么了?谁欺负你啦,告诉奶奶。” 郁景希整张脸都要埋进饭碗里,冷不防听到老人家关切的询问,立刻红了眼:“奶奶……”却在接受到旁边投来的警告冷眼时立刻噤了声,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郁绍庭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一盒抽纸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肩上,然后光荣掉地。 “瞪什么?吓唬谁呢?”整个餐厅都是郁战明对着郁绍庭训斥的声音,“有你这么养孩子的吗?动不动就冷脸,我当年要像你这么养孩子,你能长成今天这样?” 等郁总参谋训够了,郁绍庭才俯身捡起抽纸递还回去,自始至终没反驳一句。 见他这样,郁战明也觉得没趣,抿了抿嘴,看向郁景希时,一张冷脸立刻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颇具讨好嫌疑地招了招手:“坐到爷爷腿上来好不好?” 郁景希扭头看了看郁绍庭,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郁总参谋不高兴了,虎着脸瞪了眼郁绍庭,“爷爷让你过来就过来,瞧他做什么?有爷爷在,我看谁敢欺负你!” 郁景希立刻滑下椅子,跑过去扑进郁总参谋的怀里,情深又意切地喊了一声“爷爷”。 “乖~~”郁战明慈祥地摸了摸乖孙子的脑袋,心都要软掉了。 郁景希坐在郁战明腿上,有些小得意,偷偷地看向右手边的郁绍庭,不想对上那深邃的黑眸,小心肝跳了跳,小胖手忙抓了一颗腰果送到郁战明嘴边:“爷爷吃。” —————————— 一顿饭吃得接近尾声,郁老太太的念叨准时响起。 “咱们这桌子上什么时候才能有两个儿媳妇?我个老婆子,整天跟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待在一块儿,迟早有一天这心脏要受不住!” 郁绍庭用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表情也一层不变,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郁家一号光棍郁仲骁一身深绿色军装,比郁绍庭大了两岁,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身上多了一份正气,听了老太太的话倒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头,这是不耐的表现。 “我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生了三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好好地就离了婚,一个倒好,孩子是有了,结果老婆没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郁老太太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每回做戏都做足了。 郁绍庭听不下去,搁下筷子,看向老太太,“那妈你说想怎么样?” 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话,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搁老二面前,一张推到老三旁边,“仲骁,绍庭,这两姑娘怎么样?模样家世都没得说。” 老二默默地吃饭,假装没看到那张照片。 郁绍庭扫了眼照片,皱眉,“以后这样的,妈你不要再给我介绍了。” 郁总参谋重重拍了下桌子,“你皱眉几个意思?还嫌弃人家啦?人家不嫌弃你就好了!” 我不能包庇爸爸! 我不能包庇爸爸! “你皱什么眉?还嫌弃人家啦?人家不嫌弃你就好了!” 郁绍庭:“……” “你跟我来书房!”郁战明扔下筷子,两手一背,大步进了书房。 郁绍庭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二哥,郁仲骁假装没看到他的暗示别开了头。 “奶奶,这可怎么办呢?爷爷又要骂爸爸了!” 等书房里传来郁总参谋的责骂声,郁景希晃着老太太的手臂开始猫哭耗子假慈悲。 “别怕。”郁老太太轻捏乖孙的脸蛋,“你爸啊,要不骂永远不开窍。” 郁景希一本正经地点头,“奶奶说的对,我不能包庇爸爸,犯了错就要接受组织的批评。” 对面的郁仲骁听了这话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右手握拳抵着嘴轻声咳嗽起来。 “二伯你感冒了吗?”郁景希两小手搁在下巴上,摇头晃脑作可爱状。 郁仲骁望着卖萌的侄子,咽下一声轻咳,笑:“咳……没有。” 在郁老太太端了盘子去厨房后,小朋友跳下椅子,跑到郁仲骁身边,一边打量着他军装上那四颗金灿灿的星星,一边讨好地趴在他腿上,“二伯,你真的不结婚生孩子啦?” 郁仲骁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自己没孩子,怜惜这侄子从出生就没了母亲,自己弟弟又不怎么上心照顾,所以他对这个侄子一向甚是疼爱:“怎么这么问?” 郁景希从裤兜里掏出一本便利条跟一只笔,然后写了一串数字,在郁仲骁不解的注视下,郑重其事地把小纸条递过去:“如果真那样,就请二伯考虑考虑我。” 郁仲骁:“……” ———————— 关于离婚这个问题白筱不是没想过,但真打算付诸实践,就好比从她的心头剜去一块肉。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徘徊彷徨,心伤怨恨,却都抵不过白沁莉怀孕带来的悲怆跟讽刺。 抱着自己静静地坐在洗手间地上时,白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知道自己累了。不止身累,心也累了。 在跟裴祁佑这场旷日持久的婚姻战里,终究是她先撑不下去举了白旗。 其实很好选择不是吗? 这些年不过是她被自己的执念困住,不愿意从这个围城里走出来罢了。 …… “筱筱,最近祈佑是不是公司很忙?” 白筱端了洗好的水果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老人家暗含关心的询问。 她下意识地看向沙发,那里空荡荡地,仿佛已经被闲置了很久。 那天郁绍庭离开后就没再出现,连带着郁景希也没来了,父子俩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对了,小希那个孩子怎么也没来了?他不在,我倒有点想他了。” 白筱剥好橘子递给外婆,“可能学校比较忙。” 老人家接过橘子的时候看着白筱,“你跟祈佑,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这个不急,反正我们还年轻。”白筱觉得自己当着外婆的面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了,简直是信手拈来:“外婆急着想要抱曾外孙了?” 外婆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如果有个像小希那样可爱懂事的曾孙,估计啊,我还能多活个十年……你呀,就是不让外婆省心,工作哪有家庭重要,跟祈佑商量商量……” 白筱握着老人家的手,紧紧地,却没有接下话茬。 老人家大病初愈,精神头不是很好,说着说着就耷拉下眼皮睡过去。 白筱替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下面的车来车往,直到叶和欢的夺命call打来。 ———————— 白筱一赶到警局,就听到秦寿笙哭丧的声音。 “警察叔叔,那真只是个美丽的误会,像我这种遵纪守法的市民怎么会干这种事?” 叶和欢早在门口等着了,见白筱到了立刻迎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白筱不明白,好好的,秦寿笙怎么被警察找上/门了? “这个笨蛋上网发帖子骂裴氏,结果忘记套马甲,暴露了本尊,”叶和欢双手环胸,朝坐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跟警察哭可怜的秦寿笙翻了个白眼,“人家裴氏现在说要起诉他了。” 秦寿笙拖着一双人字拖,穿着一套花里胡哨的睡衣,显然是刚被人从床上挖起来。 白筱抚了抚额头,转身边往外走边说:“我去找裴祁佑。” …… 白筱有些时日没来裴氏上班,而人事部也像是纵容了她这种旷工行为。 总裁秘书之一的张晓丽曾打电/话来关心,话语间透露公司的同事都说她仗着表妹勾搭上总裁开始在公司横着走,当时白筱望着桌上刚打印出来的辞职信,对这种说法一笑置之。 如果真要跟裴祁佑以离婚收场,她不可能再当他的助理。 当初进裴氏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这个理由即将不存在,那她还留下来做什么呢? 走出电梯,白筱就发现其他员工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刚从茶水间出来的张晓丽立刻跑过来把白筱拉到角落,“你表妹跟裴总分了?” 白筱愣了愣。 张晓丽见她一脸困惑的样子,想来是真不知道,就好心地解释:“前天总裁换秘书了,白沁莉甚至都没再出现在公司,大家都在猜测她是不是被总裁甩了。” 想到那日裴祁佑拦着她让白沁莉走的情景,白筱心想裴祁佑是不舍得白沁莉怀了孩子还要操劳,到时候肚子大了恐怕也不好看,倒不如金屋藏娇先供起来。 见白筱直接往总裁办公室而去,张晓丽忙拉住她:“你去哪儿?” “我找裴总有些事。” “哦,那你先在外面等会。”张晓丽目光有些闪躲,“裴总现在可能有点忙。” 不用张晓丽点破,白筱就知道怎么回事。 往办公室方向看了眼,白筱走到一旁的沙发上等,她的神色无异。 倒是张晓丽忍不住先抱怨起来:“新来的秘书什么都不会,就会顶着一对‘凶器’对我们指手画脚,真当自己是老板娘了?奇葩一朵!” 奇葩不奇葩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爬上裴祁佑的床。 这一点裴氏员工都心知肚明,白筱也清楚,却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心态平静。 大约二十分钟后,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套装、长相明艳的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从里面出来,给人童颜**的感觉,每走一步胸前的波/霸就要晃一晃,“张秘书,裴总要一杯黑咖啡。” 她脸颊上的红潮还没褪去,甩了甩及臀的卷发,昂首挺胸,高跟鞋哒哒哒地去了洗手间。 “不就是伺候男人的功夫好吗?嘚瑟什么……”话虽这么说,张晓丽还是去泡咖啡了。 白筱盯着那个新秘书的背影看了会儿,然后起身走去总裁办公室。 “笃笃笃。” 敲了几声门,听到里面的人说了“进来”,白筱才推开门进去。 “把咖啡放到茶几上,没其他事出去。” 裴祁佑正在翻阅一份文件,眉头微皱,白炽灯光在他周身投下一圈淡淡的银边。 他的五官瘦削立体了很多,直挺的鼻梁透着一股凌厉,黑发又短又硬,浅蓝色的细竖纹衬衫领口微敞,坐在那里显得干练而利落,找不到一点浮躁之气。 白筱站在那里,这些年以来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裴祁佑,也第一次去正视一个事实,这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男人确实已经不是她的那个大男孩。 再回头去看,这几年,她居然找不到两人一点一滴相濡以沫的时光。 “怎么还不出去?” 裴祁佑抬头就看到了白筱,手里的签字笔顿在那,笔尖的朱芯在纸上染开一滴碍眼的黑。 白筱敛去心头忽然涌上来的万千思绪,开口:“秦寿笙不是故意的,请你让裴氏的法务撤销对他的起诉,况且这么点小事,你又何必要闹到法庭上去?” 裴祁佑跟白筱对视了几秒,然后低头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 白筱的手指捏紧肩上的包,“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算了?” 办公室里只有珠芯在纸张上划动和资料翻动的声音。 白筱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顾自工作的男人,“你以前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以前……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办公桌前的男人抬起了头。 话说出口,白筱自己也怔了怔,尔后一丝苦涩绕在心头。 以前的裴祁佑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却已经在她的回忆里面目全非,现在的裴祁佑就这样坐在她的面前,盯着那棱角分明的俊颜,她的左脚踝却开始隐隐作痛。 握紧包转身离开的瞬间,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今天是妈的生日。” 白筱脚步一滞,裴祁佑已经从衣架上拿了外套,“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 ———————— 停车场,裴祁佑站在一辆雷克萨斯旁边,打开副驾驶车门等待她。 不是以前那辆奔驰,这辆雷克萨斯应该是他最近新买的。 白筱盯着那崭新的座套,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曾说过的一句话,以后我的身边就是你的位置,可是后来,他的身边换了太多的女人,却不再有她。 走过去,白筱拉开了后座车门,坐进去关上车门,然后闭目养神。 过了良久,副驾驶车门才“砰”地合上,白筱没有睁开眼,睫毛却微微地颤了下。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耳边是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唰唰声。 白筱睁开眼,扭头看向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 “想吃什么菜?” 白筱看了眼前面男人精心修剪过的后颈发梢,随即又将实现投向窗外:“随便。” 裴祁佑的十指握紧了方向盘,他看向后视镜里白筱秀丽干净的侧脸,有一缕黑发落在她嘴角位置,粉色的唇瓣轻轻抿着,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车子在一家商场门口停下时,白筱不解地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不是说蒋英美生日要去吃饭吗? 裴祁佑替她打开车门的时候解释:“我还没买礼物。” 白筱跟他进了一家珠宝专柜,很快他就选好了一条做工精致的金手链。 买好礼物,他却没急着走,又进了旁边的女士服饰名品店。 白筱在门口站了两分钟,不见他出来,迟疑了下走进去。 裴祁佑正拿着一件鹅黄色的冬裙,抬头见她进来,就对导购员说:“照她的身型拿一件。” 白筱是个识趣的女人,当导购员把裙子递给她时,她什么也没问,哪怕她心里有疑惑,但还是拿着裙子进了换衣间,等她换了裙子出来,裴祁佑已经拎了双鞋子到她跟前。 白筱的视线却没被那双精致的高跟鞋吸引,她看着他:“秦寿笙的事……” “坐下来换鞋子。”裴祁佑径直在她的脚边蹲下,笔挺的西裤出现几道褶皱。 白筱没有动。 他仰起头,“刚才我已经让林律师去警局了。” 白筱这才在沙发上坐下。 他一手拿着鞋子一手伸过来。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白筱先俯身,轻轻地一搁,另一只手拿过了鞋子,“我自己来。” 裴祁佑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去,起身站了会儿才离开。 眼皮底下的皮鞋消失,白筱慢下穿鞋的动作,她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会儿,才抬头看向旁边的导购员:“帮我换小一码的鞋。” —————— 蒋英美过生日就在“东宫”订了一个包厢,没请什么人。 白筱跟裴祁佑到的时候,蒋英美她们已经在了。 裴老太看到白筱时,一张脸直接拉长了,但碍于孙子倒也没有发作。 裴祁佑出去点菜,白筱把礼物递给蒋英美,“妈,生日快乐。” 蒋英美原以为白筱不会过来,现在看到她,见她穿得漂亮正式,又是跟儿子一块儿过来的,松了口气,替白筱拢好鬓边的碎发:“来就好了,买什么礼物?” “反正花的是我们裴家的钱,心疼什么……” 白筱忽略裴老太不和谐的声音,见蒋英美要去洗手间就主动起身,“妈,我扶你去。” —————— “筱筱,说实话你今天能来我挺惊讶的。” 白筱抽了张纸巾递给裴母,微笑:“为什么?妈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不来?” 蒋英美看着白筱,眼里有疼惜,“你表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白筱没接话,把手伸到感应器前,温热的水冲下来。 “筱筱,你放心,我是绝不允许那个孩子生下来的。” 从洗手间出来,还没在椅子上坐下,包厢的门就被撞开,一阵吵杂声传来。 “让我们进去!快让开,我见亲家母难道还要你通报吗?” 吴秀梅尖锐的声音太过熟悉,白筱第一时间地朝包厢门口看去。 白秋华、白沁莉、吴秀梅在服务员的阻拦下,一边咒骂一边往里冲,蒋英美直接黑了脸,冲赶过来的保全道:“乱七八糟的人,还不给我赶出去?” 吴秀梅一听到蒋英美的声音,扭头瞧见雍容华贵的蒋英美,也不再跟保全争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裴老太看到撒泼的吴秀梅,气得用拐杖指着白筱,怒声道:“看看你家的好亲戚!” “我的儿啊!你怎么遇上这种负心汉?你年纪轻轻地跟了他,现在还怀了他们裴家的孙子,他居然狼心狗肺地让你去打掉,以后你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白沁莉扶着不停捶地的吴秀梅,眼泪哗哗流下来,哽咽出声:“妈……” “这孩子不是我的。” 祈佑,我们离婚吧! 祈佑,我们离婚! “那孩子不是我的。裴祁佑冷彻的声音在人群外围传来。 蒋英美瞧见儿子回来,脸色稍微好转,想起了什么,连忙扭头看向旁边的儿媳妇。 白筱神情淡淡地,仿若眼前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莫名地,蒋英美心头涌上不安,拉过白筱微凉的手握住。 围观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道。 白沁莉一扭头就看到走过来的裴祁佑。 他穿着暗蓝色西装,身姿挺拔,尽管五官冷峻,但身上让她无法抵挡地有魅力。 原本一点点委屈被无限扩大,她已经快半个月没见他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无情,说不要她就不要了。 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白沁莉下意识地用手护着。 那晚他说让她去打胎,第二天真的让人强行押着她去医院。 要不是她借口上厕所开溜,后来跟爸妈一块儿躲到乡下去,还不知道现在成什么样了! 白秋华睁开保全,瞧见裴祁佑时本能地想低头哈腰,但想想自己女儿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挺直了脊梁,虚张声势地清了清嗓子:“咳,祈佑,你说,孩子怎么办?” 任蒋英美这个好脾气的人也对这奇葩一家子来了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来,转而对过来处理的会所经理也冷了脸:“你们会所不是会员制吗?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 经理摸了把额头的冷汗,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这三个人是怎么偷偷闯进来的。 跟蒋英美鞠躬道了歉,经理刚要指挥保全把人拉走,吴秀梅不干了,从地上窜起,一把拉过白沁莉,对蒋英美嚷道:“你就算不认我这个儿媳妇,也该认你的孙子?” 话音未落,裴祁佑极为轻蔑的一声冷笑在边上响起。 白沁莉望着他虽然勾着嘴角,但笑意并未达到眼底,相反的,正冷冷地望着她,那是她待在裴祁佑身边时从没见过的眼神,一时心头有些发怵,慌张地低下头。 倒是吴秀梅气得叫喊起来:“裴祁佑,做过就是做过,你现在是想耍流氓了吗?” 白筱站在蒋英美身边,哪怕她面上表现得再平静,心里却依旧暗潮涌动,尤其是听到吴秀梅那句“做过就是做过”,双手紧紧攥住,指甲掐得手心泛疼,面容却愈加冷。 “照你这么说,只要跟过我的女人,我都要对人家负责,娶进来当老婆?” 裴祁佑不耐烦地斜了眼撒泼的吴秀梅,皱眉看向经理:“还不都轰出去!” 白沁莉终于忍不住了,松开吴秀梅,从包里掏出一叠纸砸在裴祁佑身上,因为委屈,因为气愤,泪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往下流:“我就跟了你一个,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 白筱是这些人里最先沉不住气的,她以为她可以,却终归是没办法继续听下去。 “妈,等你哪天有空了,我再替您补这顿饭。” “筱筱——” 白筱却不想再说,摆脱了蒋英美的手,拿过自己的包跟外套要走。 她的手腕被一把扯住,在她猝不及防之际,裴祁佑拉过她就朝外而去。 “裴祁佑!”白沁莉不甘心地追了两步。 白筱想甩开他,却反被扣得更紧。 裴祁佑攥着她的手,射向白沁莉的眼神冰冷刺骨,“你既然要留着这个孩子,那就留着,不过我不会给你一分钱,明天就会有人去收御景苑那套房子。” “你不能这么做!”白秋华急得跳脚:“不是说好送给我们的吗?” “不过我现在反悔了。”裴祁佑嘴边噙着一抹凉薄的笑。 白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裴祁佑拉进电梯,继而拉出“东宫”的。 她身上穿着无袖的裙子,裴祁佑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在会所服务员把车开到门口后,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强行把她塞进去,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熟练地点火启动,挂档,踩油门,雷克萨斯犹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咆哮地汇入车流。 车子平稳地驶在路上,车内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动静。 裴祁佑目视着前方被车灯光打亮的路况,俊脸紧紧绷着,脸色难看。 白筱身上还罩着他的西装,她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 被搁在车头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不停,他没有去接甚至没有看一眼。 直到电/话响起第十遍,白筱才偏过头,“你不接吗?” 裴祁佑轻轻地“嗯”了一声,专注地开着车,任由手机铃声反复响着。 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筱随手打开了车上的fm,正好是一个音乐电台,她闭上眼重新靠回窗边。 “……好的,那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这首《童话》,祝福张先生跟他的太太白头偕老,也祝愿所有在07年邂逅结合的恋人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光良单薄却不失柔和的声音伴随着音乐响起——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白筱闭着眼,依然感受到眼眶的涩涩难受。 光良的男中音幻化成了一道低沉而性感的男声,深埋在心底的回忆浮现在脑海里。最新最快更新 07年的夏天,裴祁佑站在她房间的阳台下,红着脸唱着《童话》,有些五音不准,却很用心,一双眼专注地望着她,在滂沱大雨里他跪在她面前,他的眼睛被雨水冲刷得发红,他举着戒指向她求婚,发誓一辈子照顾她,会照顾她跟孩子到老…… 她戴上了那枚戒指,也嫁给了他,但他的承诺却没有实现。 耳边歌声悲伤却动听,白筱慢慢地睁开眼,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模糊,她环紧自己的身体,嗓眼有些堵,但还是说出了口:“祈佑,我们离婚。”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混在歌声里却格外清晰。 轿车依旧行得平缓,裴祁佑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白筱在座位上坐正身体,从窗外收回有些朦胧的视线,望着前面昏暗的路况,直到视线变得清明,她才看向他棱角鲜明的侧脸,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婚,祈佑。” 祈佑,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唤他,却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裴祁佑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因为攥得太紧,手指关节处泛白,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突起,车内光线忽明忽暗,他的脸庞掩在了大片阴影里。 白筱没有催促他,静静地等待着。 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过了红灯,又再次行驶起来,车速却越来越快。 路灯的光线浮光掠影地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 “孩子不是我的。”不知过了多久,他冷得有些僵硬的声音才响起。 “不是最好。”白筱淡笑了笑,“如果你真的喜欢白沁莉这类的,以后就找个身家干净的,你现在也是丰城有头有脸的人,如果被身边的女人拖累,终归有些得不偿失。” 裴祁佑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 白筱收起了唇边的笑,看向外面,过了片刻,说:“把我送到医院。” 以往每次见面的针锋相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悲凉的沉默。 从包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在车头:“这是我的辞职信,不想再特意去公司一趟了。” 原以为会痛彻心扉,但真的说出口,白筱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沉痛,还是因为早就痛得麻木了,所以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感受到的只有寂寥的无奈跟苍凉。 “我不同意离婚。” 白筱盯着他的右手,虎口处被她咬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但淡淡的疤痕却再也去不掉。 她转开眼,苦涩地笑:“不离婚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这样一辈子吗?” 裴祁佑的双眼泛红,盯着前方感到眼圈酸涩却移不开,“这样不好吗?”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裴祁佑倏地嗤笑,“跟我在一起就那么难受?不知道是谁说的,只要我没说让她走,她就会一辈子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白筱没有因为他的冷嘲热讽动怒,反而点了点头:“是难受,所以我不想再让自己一直难受下去,以前给你的承诺我没办法再做到,但我替你们裴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平淡的声音就像一只利爪,狠狠地划破他的胸膛,揪紧了他的心脏。 痛,他四肢毫无知觉,唯有心口传来阵阵疼痛,疼得无法呼吸。 他的脸色越加冷冽:“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受吗?” “既然如此,那我们更该离婚不是吗?”白筱扭头望着他,“那样我们就全部解脱了。” “解脱?”裴祁佑低喃这两个字,声音听上去讽刺而迷茫。 迎面而来一辆庞大的卡车,强烈的灯光让白筱睁不开眼,刺耳的鸣笛声传来。 黑压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整辆轿车。 发现裴祁佑没有让开的意思,白筱心中一慌,探身去抢方向盘。 轿车跟大卡擦身而过,在撞到旁边的防护栏之前,一阵剧烈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因为惯性,白筱整个人都往前冲,额头撞到了前面,胸膛里的心脏砰砰地想要跳出来,耳边是急促粗重的呼吸声,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裴祁佑,你疯了!” 裴祁佑紧握着方向盘,仿佛那是她的脖子,紧紧地握着,恨不得碾碎了一般。 “你不是说想解脱吗?死,不就是最好的解脱。” 白筱望着他英俊的脸庞,却因为偏执而变得令她感到陌生,她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才能防止泪水流下来,“你把御景苑的房子给白沁莉住了。我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 裴祁佑沉默。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说喜欢我的地点吗?” 望着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恍惚,白筱眼圈泛起湿热,“不记得了?” 说完,她推开车门下去,副驾驶座位上只剩下一件暗蓝色西装。 裴祁佑坐在车里,望着越走越远的纤影,像是入了魔一般。 良久的良久,他撑着方向盘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靠在座位上,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气。 —————————— 被带离“东宫”时太急,白筱什么都没拿,包括手提袋跟外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医院的。 高跟鞋里的脚趾头早已经僵掉了,浑身冻得失去了知觉,嘴唇也没了血色。 在距离医院不远处的商场门口,白筱真的吃不消了,才找了处干净的地儿坐下来,脱掉了高跟鞋,脚后跟被磨出了血泡,她摸着冻僵的脚趾企图让血液流通。 商场前的广场上摆着一棵硕大的圣诞树,欢快的童音唱着“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她抬头望着一对对手挽手经过的情侣,心底的酸涩如荒草般开始疯狂蔓延。 裴祁佑第一次对她说喜欢她的地方,是在隆兴广场的圣诞树边,那一天下着鹅毛大雪。 如果他们离婚了,那么这些记忆是不是也会从她的心底连根拔起? “漂亮姐姐,这个送你!”一根五彩棒棒糖递到白筱的跟前。 她低头看到一个扎着两角辫的小女孩,那双小手已经把糖塞到了她手里。 “妈妈说,不高兴的时候,吃颗糖就会好了!” 白筱看着手里的棒棒糖有些失神,她想起了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差不多半个月没再见过郁景希了。 想到那双小肉手捂着自己的手呵气的情形,白筱深吸了口气,没有扔掉棒棒糖,起身朝医院走去。 过斑马线的时候,周围有不少孩子牵着爸妈的手,欢笑声天真而可爱。 快走到医院住院部前,白筱看到门口角落处缩了一团黑影,莫名地,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像是不安,却又像是期待,她走近,才发现那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孩子。 微卷的香菇头,白嫩嫩的脸蛋,卷翘的黑睫毛,小身板上薄薄的加绒保暖内衣,还有一双印着卡通狗的小棉拖,此刻正闭着眼蜷缩在斗牛犬软软的肚子上。 白筱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蹲下身,看清了那张漂亮的小脸,心里的震惊无法用言语形容。 真的是郁景希。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肉圆”仿佛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盯着白筱呜咽了一声。 本熟睡的小家伙睫毛抖了抖,慢慢地睁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筱,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然后一下子扑进了白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稚气的声音带了哭腔跟不满。 “你个没良心的,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准备一辈子不联系我啦?” 小小的脑袋直往白筱肚子上拱,白筱回抱住他,入手的是一大片冰凉,她的眼圈一红,将他搂过来抱紧,“怎么大晚上在这里?” “还不是你?!”奶气声音里满是委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睡觉的时候想着你,吃饭的时候想着你,上课的时候想着你,可你倒好,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肉圆”摇着尾巴绕着白筱转,配合地叫了两声:“汪汪!” 白筱看他全身冰凉,尤其是那套保暖内衣,让她有了某种猜测:“你从家里跑出来的?” “郁绍庭不让我见你,他今天出国还让人看着我,我没办法了,只好偷偷地出来。” 小白,你出卖我! 小白,你出卖我! “郁绍庭不让我见你,他今天出国还让人看着我,我没办法了,只好偷偷地出来。” 那张漂亮的小脸上闪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犹如天上的繁星般,此刻带着些水光。 白筱摸着他的脸蛋,“你出来多久了?家里现在应该急坏了。” “我留了便利条,告诉他们我是来找你了。” 郁景希吸了吸鼻子,凉凉的小胖手贴上白筱的脸颊:“你去哪儿了?怎么冻得这么冷?” “去吃饭了,又跟人家闹了矛盾,出来得太急,把外套跟包落下了。” 白筱撑着膝盖起身,拉着他的手:“先进去,等我取了钱送你回去。” 一听这话,郁景希抱着白筱的大腿不肯动了。 “怎么啦?”白筱低头问瘪着嘴一副小媳妇被抛弃样的郁景希。 不问还好,这一问,小家伙又委屈地哭起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要把我送回去,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还是你根本就已经忘了我啦?” 白筱有点没辙,只好弯下腰,替他抹去泪痕,指腹触及的柔软让她心疼。 “那你想要怎么样?这样子其他人会担心的。” 郁景希蹭着她的大腿,可怜巴巴地说:“那我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跟你在一块儿。” 望着搂住自己不撒手的孩子,白筱暗叹了口气,但还是妥协了,“好。” ———————— 医院病房,一个大碗,一包方便面,一个裹着毛毯的小孩。 郁景希捧着碗,低头吃得欢,不时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白筱望着嘴角沾着汤汁、腮帮子鼓鼓的孩子,坐在沙发上有些走神。 她觉得自己刚才大脑一定是短路了。 不然怎么会让他留下来,而不是送他回家?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小白,你是不是也没吃饱?” 白筱敛去杂念,就瞧见小家伙低头看了看已经见底的碗,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小卷发,“呃,不小心被我吃光了,要不我再去跟护士姐姐要一包?” 说着,郁景希蹿下沙发,单穿着保暖内衣、端了空碗就要往外冲。 “老师不饿。”白筱连忙拉住他,把小棉拖拿到他的脚边,“你还没给家里打电/话。” 这是个忧伤的话题!郁景希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立刻皱成了一张包子脸。 但白筱也立场坚定,朝他伸手:“跟我去护士站打电/话。” 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李婶带了哭调的声音:“小少爷,你去哪儿了?快点回家。” 郁景希偷瞟了眼白筱,知道自己的谎话穿帮了,小手捂着话筒,背过身去,以为这样白筱就听不到,自己细声细语地说:“李婶,我今晚就不回家了。” “……没事,有小白在呢,那你……那你别告诉爸爸知道吗?” “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点忙,挂了啊,李婶你快去休息。” 小家伙不顾那头李婶的唠叨,直接踮起脚就把电/话“啪嗒”一声扣上。 回头见白筱微皱着眉,郁景希心里有些没底:“小白,打好了。” “你根本没留便利条对不对?”白筱还是从刚才的电/话里听出了点什么。 小家伙抓耳挠腮,“我出来得太急,忘了。” 旁边的“肉圆”仰着脑袋瞅着白筱,呜呜地叫了两声。 白筱没再说一句话,也没看这装可怜的一人一狗,转身就朝病房走去。 郁景希拍了拍“肉圆”的脑袋,自己趿拉着棉拖亦趋亦步地跟上去。 “小白,你生气了?”肉肉的小白手拉了拉她的裙子。 白筱把碗洗干净,看了眼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孩子,身上除了单薄的内衣什么都没有,想到他大晚上在住院部大门口等自己,就怎么也生不了气:“没有。” “那你怎么板着脸?”郁景希察言观色的本领比一般孩子高。 白筱身上穿着外婆的棉衣,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到前两天她特意给老人家新买的围巾,还没戴过,她拆了包装袋,把它严严实实地围在郁景希的脖子上,“还冷吗?” “不冷了。”郁景希心里侥幸,咧着小嘴笑得迷了眼。 但白筱后一句话就让他耷拉下了笑容,“我送你回家去。” 郁景希扒着病床不肯走,“我已经跟李婶说好了,今晚留在这里的。” “你确定是你们商量好的?李婶还没答应你就挂了电/话。” “你怎么偷听我讲电/话?!” 白筱没否认,戴好手套,看向瘪着小嘴的孩子:“再晚出租车就难等了。” “我不走!”郁景希坐在病床上,也不管会不会吵醒老人家,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床。 白筱站在床边,看他犟着性子不肯走,两人一时间僵持在那里。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叩响。 一个小护士开门探进脑袋,笑吟吟地说:“护士站有电/话,说是找白筱老师。” 白筱猜到应该是郁家打过来的,点了点头,看了眼郁景希就出去接了。 —————— 等白筱回来,郁景希正抱着“肉圆”坐在沙发上。 瞧见她推门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然后又低下头去,像是在跟她赌气一样。 白筱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走过去,“下来。” 郁景希仰着头,提防地打量她:“干嘛?” “老师还没吃晚饭,要下去吃点,难道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送我回家啦?”郁景希试探地问了句。 白筱走到床柜边,拿了些零钱,“那你留在这,我自己去好了。” 下一秒,她的左手就被放进了一只温软的小手,郁景希攥着她的手指,小脸蛋上一扫刚才的闷闷不乐,“那我陪你去,大晚上姑娘家出门不安全。” 白筱又找了件外婆洗干净的褐色线衣给他套上。 小家伙甩着长长的袖子,还有到小腿处的线衫下摆,皱起了小脸:“好丑!” “像个小老头!”白筱轻笑地摸了摸他的头,“走。” ———————— “小白,我能不能再吃点?其实刚才我也没吃饱。” 从电梯里出来,郁景希就像一只开心的小麻雀,唧唧喳喳地停不下来。 “要不我们就去吃披萨好不好?算了,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吃炒饭,小白你这么瘦,一定要多吃点知道吗?” 白筱捏紧他的小手,没有应声,反而放慢脚步,直到在住院部门口停下来。 “小白,你怎么不走啦?”郁景希晃了晃白筱的手。 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轿车在他们跟前缓缓停下。 郁景希瞪得黑亮的大眼睛,“这辆车跟爷爷家的好像……” 白筱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她只是抓牢了郁景希的手。 李婶一脸急色地从车里下来,“小少爷!” 警卫员也紧跟着下车,显然郁家知道李婶搞不定小霸王,特意派了警卫员跟来。 郁景希看到自己熟悉的两人,有些慌,拽紧白筱的手,“小白,我们快走!” 可是白筱却没有动。 “小白,快点,要是被他们抓住,我就不能跟你去吃炒饭了!” 郁景希急得跳脚,想拖了白筱就走,却奈何人小没力气。 眼看李婶跟警卫员就要到跟前,郁景希想拔腿就跑,但又不想把小白留在这,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松开白筱的手:“小白,你这样子我很为难哪!快点走啦!” 白筱低头瞅着他,张了张嘴,“景希,改天老师再跟你去吃炒饭……” 郁景希拉扯她的动作一顿,像是明白了什么,人已经被赶过来的警卫一把逮住! “白老师,今晚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老首长和老太太交代。” 李婶感激涕零地握起白筱的手。 白筱扯了下嘴角,脑海里满是小家伙刚才那被出卖后失望又气恼的眼神。 那边,警卫员已经强行把郁景希塞进轿车里。 “白老师,那我们先走了。”李婶匆匆地上了车。 透过敞开的车门,白筱看到被警卫员紧紧按住、企图逃出来的郁景希。 轿车一刻不停地开离医院。 望着远去的车尾,白筱久久站在门口,心里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她隐约听到他说:“小白,你出卖我!” ———————— 回到病房,外婆已经醒了。 “把您吵醒了吗?” 外婆点了点头,“小希是不是来了?” 白筱顺手合上/门,“怎么这么问?” 老人家用下巴朝房间某个方位指了指,白筱就看到了趴在沙发上睡得欢的“肉圆”。 小家伙是走了,却把“肉圆”落在医院了。 “小希呢?我怎么没瞧见他?”老人家往门口瞄了几眼。 白筱脱了手套跟棉衣在“肉圆”旁边坐下,“回家了。” “回家了?”老人家有些失望,但还是表示理解,“这么晚,是该回家了。” 过了会儿,外婆不放心地又问白筱:“是他家人来接的?” 白筱嗯了一声。 “那我就放心了,以后让他白天过来,大晚上的多冷。” 白筱的手轻抚着“肉圆”背上的毛,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外婆开始催促她离开,尔后发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 “没事。”从沙发上起来,白筱朝闭着眼的斗牛犬唤了声:“肉圆。” 本还熟睡的“肉圆”一跃而起,跳下沙发,摇晃着尾巴围着白筱打转。 ———————— 走出医院,“肉圆”乖巧地跟在她身边,只是偶尔会呜咽一两声。 它应该是在问白筱它的主人去哪儿了。 白筱垂眸,对上的是“肉圆”一双亮亮的眼睛,很和善,也充满了信任。 ……就像它的小主人一样信赖她。 不远处的小吃街还热闹着,似乎有一阵炒饭的香味飘过来。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旁边:“小姑娘,要车吗?” 几乎没什么犹豫,她就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肉圆”默契地也跳了上去。 “小姑娘,去哪儿?”司机扳下计价牌。 白筱看了眼窗外的小吃街,摸着“肉圆”皱巴巴的脑袋,“沁园。” ———————— 李婶听到门铃声,丢下扫帚跑过去,一开门就瞧见门外的白筱。 “肉圆”叫了一声,已经熟门熟路地溜了进去。 “白老师?”李婶以为自己看错了。 白筱冲李婶笑了笑,又往别墅里瞅,“景希呢?” 李婶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小少爷就一直发脾气。送去大院,结果把老首长最喜欢的砚台给摔碎了,送来这里又把电视机砸出了个洞。” 往楼上瞄了眼,李婶压低声音:“要不是累了,指不定都把别墅的屋顶掀了。” 白筱踌躇地站在门外,“李婶,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李婶还巴不得白筱去劝劝那小太岁,“只怕让白老师见笑。” 白筱换了鞋跟李婶进屋。 客厅里一地的狼藉,硕大的液晶电视屏幕出现裂痕,两边的花瓶都成了碎片。 两只印着卡通狗的小棉拖胡乱地甩在楼道口。 李婶站在郁景希的卧室前,敲了敲门:“小少爷?”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小家伙蒙在被窝里发出的声音:“睡着了!” 李婶看了看身边的白筱,对着门道:“小少爷,白老师过来了。” 郁景希没了声响,但卧室里隐约传来桌椅搬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的哼唧声才传来,“让她回去,我不想看到她!” 白筱顿时觉得尴尬,也有些难受,她真的转身要走,却被李婶一把拉住了。 李婶凑近白筱,脸上带着笑,低声道:“小少爷跟他爸爸一个脾气,好面子。刚才他已经把堵着门的椅子拉开了,估计连锁都开了,您要不信,可以试试。” 白筱伸手,门把轻轻一扭,真如李婶所说,门开了。 卧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 床上的被子卷成蛹状。 李婶退出去,只留白筱在卧室里。 走到床边,白筱坐下,轻轻推了推那个小蚕蛹,“还生气?” “蚕蛹”没有一点反应。 白筱想去拉开被子,却发现他拽得死死的,最后也放弃了。 她靠坐在床头,盯着小小“蚕蛹”,“如果我现在带你去吃炒饭,还去吗?” 卧室里静悄悄地,小家伙一句话都不说。 白筱上回来没参观郁景希的房间,她环视了一遍,很单调的布置,玩具也屈指可数,倒是小小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似曾相识的照片让她起身走过去。 拿起苹果形状的相框,是一张拼凑的照片,白筱发现居然有半张是自己的 她随即记得上回叶和欢气急败坏的样子,说是摆在客厅里的两人合照不见了,而叶和欢的那部分最终在沙发底下找到,至于她的,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白筱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蚕蛹”,没想到是被他拿走了。 她的视线落在另半张照片上,是郁景希,虽然比现在还要小点,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白白嫩嫩地,捧着一架遥控飞机,站在草地上咧着嘴嘿嘿地笑,露出两颗白白的小门牙。 把相框重新摆好,白筱到床边,“郁景希,如果我现在带你回家,你去吗?” —————————— 关于更新时间,最近大概在晚上八点左右,等过几天调了再通知~~~ 儿媳妇有着落了! 儿媳妇有着落了!(一更) 白筱久久地等待,“蚕蛹”却始终没有动静。 抬起的手想要去摸被子,但终归还是在半空停下,白筱站起来离开了卧室。 “白老师,小少爷怎么说?”李婶守在门外。 白筱摇头,抱歉地笑,“李婶,这么晚打扰了,我先告辞了。” 李婶往卧室里看了看,对白筱道:“我让小梁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在小区门口就可以打车。” 卧室里,等外面传来下楼声,裹得严严实实的“蚕蛹”才一点点地松开。 李婶送完客人回来,就看到郁景希坐在床上,乱蓬蓬的卷发,耷拉着脑袋。 “白老师刚走了。” “李婶你烦不烦哪!”郁景希就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吼了一声,被子一撩又躺下了。 李婶叹气,替他掖好被子就退了出去。 ———————— 白筱走出别墅区时,不由地缓下步伐往后看了眼。 黑压压地一大片,只有夜风簌簌从她耳边吹过。 记仇的小坏蛋!白筱撒气地踢了踢路边的碎石子,嘴里呼出团团白雾,两手往口袋里一兜,不再慢吞吞地,加快脚步走向大门口,再晚真的要没车了! 路边的车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 白筱开始后悔,她当时就是脑抽了,会带着“肉圆”傻乎乎地追过来。 结果人家根本不领情…… 后腰像被什么东西戳了戳,白筱回头,看到的就是背着大书包的郁景希。 迷彩图案的羽绒外套,牛仔裤,外加一双雪地靴,戴了一顶雷锋帽,脖子上还是她在医院给他围上的围巾,一张小脸绷得紧紧地,两只小手抓着书包带,抿着小小的嘴。 “肉圆”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看到白筱,又讨好地扭着肥硕的身子过来。 “不是不理我了吗?” 郁景希别开头,不看她。 一辆出租车经过,白筱及时拦下,冲杵在路边的孩子挑了挑眉,“走不走?” 小家伙朝天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情愿地爬了上来。 ———————— 白筱牵着郁景希跟一条狗出现在公寓门口时,叶和欢正在喝水,结果一口全喷了出来。 “和欢,把你上回买了嫌小的拖鞋回卖给我。” 白筱一边说一边换好鞋,已经进去从储物柜里拿了双碎花小棉拖出来。 叶和欢跟玄关处的郁景希大眼瞪小眼。 待白筱过来,叶和欢一把拉她到角落,“怎么回事?” 白筱不顾她的诧异,径直到门口,在郁景希身边蹲下,“把拖鞋换上。” 郁景希配合地脱了雪地靴,小小的脚伸进棉拖里,趿拉地跟着白筱进屋。 白筱把他的大书包卸下来搁到沙发上,“你先坐会儿,我去煮点速冻水饺。” “小白,我可以把书包放到你的房间里去吗?” 郁景希已经抱着大书包站在沙发边,戴着毛绒绒的雷锋帽,红扑扑的脸蛋可爱至极,见白筱回头,扭捏道:“里面有我的个人**,我不想别人看到。”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叶和欢靠着墙壁,喝了口水,“多大的孩子也有**?” 白筱点了点头:“哪个房间你知道?” 郁景希已经熟门熟路地打开她卧室的门,跟“肉圆”一块儿进去后又合上了门。 “搞什么弄得神神秘秘……” 叶和欢嘀咕一句,跟着白筱进了厨房,“你确定要留这孩子过夜?” “嗯,他爸爸不在家,一个人住大别墅寂寞,我就带他过来了。”白筱手上活不停。 叶和欢双手环胸靠在厨台边,望着白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白筱侧头看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就是上回来家里那个男人的儿子?” 白筱拆水饺包装袋的动作一顿,随即明白了叶和欢的言外之意,“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来我猜对了。”叶和欢似笑非笑地凑过来:“你喜欢这个孩子?” “蛮喜欢的,很懂事,也帮过我几次,要不是他,上回我外婆恐怕已经……” 白筱让郁绍庭假扮裴祁佑的事情没告诉叶和欢,但叶和欢八面玲珑的性子,跟看护混得那么熟,怎么可能没听到风吹草动,“也许人家帮你不是因为儿子呢?” 想到郁绍庭,白筱就莫名地烦躁,转身把叶和欢推出厨房:“别打扰我煮水饺。” “我就最后说一句啊,凭我识人的经验,那小孩对你绝对不怀好意!” 但回应叶和欢的是被白筱合上的门。 ——————— 而此刻,叶和欢口中对白筱不怀好意的小孩正躺在白筱的床上长吁短叹。 “肉圆你说,我怎么就拿她没辙呢?明明是她对不起我,我还巴巴地跟过来。” 郁景希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一脸苦恼:“再这样下去,我男人的尊严都要没了。” “肉圆”呜呜叫了两声,继续摇着尾巴绕着床转悠,显然对这个新环境很好奇。 “唉,难道爱情真的会让人失去自我吗?” 郁景希大字型地躺在床上,俨然这卧室主人的架势。 房门忽然“咔嚓”一声。 郁景希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还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叶和欢已经靠在门框上了。 “哟,还真是自来熟,这都躺床上睡觉啦?” 郁景希按捺下翻白眼的冲动,束手束脚地站在床边。 “小子,你老师都不在,就别装了,来,跟我说实话,怎么缠上白筱的?” 叶和欢一脸“你那点道行还想骗我”的表情。 郁景希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无害又天然萌:“大婶,我不懂你的意思。” “大婶?”叶和欢嘴角抽了下,摸了摸眼角,这个小屁孩绝对是故意的! 把叶和欢气走后,郁景希跑过去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再蹬蹬跑回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扯过大书包拉开拉链,哗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有儿童牙刷牙膏毛巾,有睡衣睡裤跟备用的小短裤,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 他也把本来摆在自己书桌上的相框拿来了。 将白筱床柜上的一张个人照撤掉丢进抽屉里,然后把那张拼凑照小心翼翼地摆上去。 “景希?”外面传来白筱的声音,“可以吃饺子了。” “哦,我就来!”郁景希一边应声一边端着洗刷物品跑进卫浴间,踮着脚一一摆好。然后又跑出来,把睡衣睡裤往床边一放,至于备用小短裤直接胡乱塞进白筱的衣柜里。 ———————— 郁景希嘴巴被饺子塞得满满地,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咀嚼着。 “吃慢点!”白筱替他抹去嘴边留下来的汤汁,又把自己碗里的饺子给了他几个。 一旁伏在地上的“肉圆”也吃得兴高采烈,不断地晃动尾巴。 叶和欢简直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这一人一狗就这么登堂入室啦? 揉了揉太阳穴,她忍不住开口:“小屁孩,你这样出来不怕家里担心吗?” “有小白在,他们为什么要担心呢?”郁景希歪着脑袋看叶和欢,两条腿在桌下晃着。 白筱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这次跟李婶说了吗?” 郁景希重重地点头,“我给她留了小纸条。” 白筱:“……” ———————— 尽管郁景希心里不乐意,但还是听从白筱的话往家里打了一通电/话。 李婶一听到白筱的声音本高高悬起的一颗心就落了地。 “白老师,既然小少爷在你那我就放心了,但老首长跟老太太那里……” 李婶的口吻很为难,确实,她也不过是个保姆,有些事不是她说了算的。 “白老师你给三少打个电/话也行……” “还是打给景希的奶奶。”白筱直接否决了李婶的另一种建议。 郁景希吃得肚子鼓鼓地,仰躺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扭头看白筱:“小白,你跟我爸爸是不是闹矛盾了?我把你的号码存在他的手机里,后来想打电/话给你,他却说已经删了。” 白筱怔了怔。 一双软软的小肉手已经抓紧她的手。 “小白你放心,不管郁绍庭怎么反对,我都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白筱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捏了捏他白嫩的脸蛋,“怎么喊你爸爸的名字?” “我已经决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小家伙哼哼两声,“前几天我跟我二伯谈过了,他可能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呢,就在等他的回复,一旦谈成了,我就过继到他名下。” 说着情深切切地望着白筱,“小白,我二伯人很好,他绝对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叶和欢穿着大红真丝睡裙经过,“呵呵,筱筱,你可以考虑做这小屁孩的二伯母。” 郁景希翻了翻白眼,决定无条件屏蔽这个多嘴大婶的话。 白筱已经把电/话机搁到他的腿上,“给你爷爷奶奶报个平安。” “能不打吗?”小家伙商量道。 白筱摇头,态度坚定,郁景希叹了口气,拿起电/话熟练地拨了个号码。 小家伙跟电/话那头的人磨蹭了一会儿,把电/话递给白筱:“小白,我奶奶要跟你说话。” 白筱一愣,随即就释怀了,自己把人家的宝贝孙子拐跑,不找她兴师问罪就好了。 “您好,我是白筱,景希以前的小提琴老师。”白筱接过电/话。 “白老师吗?你好,我是景希的奶奶,今晚给你添麻烦了。” 郁老太太的声音很温和,白筱也不禁放柔了语调,“我自作主张把景希带到家里,还请你们别见怪,明天早上我就把他送回去。” “怎么会见怪?如果白老师方便的话,明早就直接送他去学校好了,哦,对了,白老师的外婆身体怎么样了?” 白筱没想到郁老太太会突然转变话题。 尤其是问到周爱华的身体时,白筱不由地看了眼旁边舒适地摸着肚子的郁景希。 小家伙回望着她,萌萌呆呆的表情,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自己。 白筱顿了顿,回道:“已经差不多好了,还要谢谢郁……先生的帮忙。”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一家人……” 郁老太太含笑的声音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显然旁边还有其他人。 从那中气十足的咳嗽判断,应该是郁家的掌权人郁战明总参谋长。 白筱不禁肃然起劲,在沙发上坐正,“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跟你们说一声谢谢。” “白老师客气了,如果有时间,记得来家里坐坐。” 挂断电/话,郁景希就凑上来,“小白,我奶奶都跟你说什么了?” 白筱若有所思地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奇怪,直到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老太太连一句关心郁景希的话都没问,她看向郁景希:“你奶奶好像很放心把你交给我。” 郁景希趴在白筱的怀里,见她依旧没察觉,又把脑袋搁到她的肩上,蹭了蹭,嗅着白筱身上清淡的香味,无与伦比的欣喜跟满足,“很简单,因为你是好人哪!” —————— 军区大院郁家客厅。 郁老太太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笑得合不拢嘴,“这白老师声音听上去真温柔。” 见没人回应自己,老太太用胳臂肘捅了捅身边假装看报纸的老头子。 “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断我?害得我后来都忘了要跟白老师讲的话。” 郁战明横了她一眼,翻动报纸,漫不经心地说:“就你那猴急样,不吓跑她才怪。” 老太太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好你提醒我……” 郁总参谋专注地盯着报纸,过了一会儿才扭头问:“你确定这回没搞错?” “错不了!”一提起这档子事,郁老太太就止不住的激动,“今天下午打牌时,月芳亲口告诉我的,老三也真是的,什么都瞒着家里,结果搞得我们做父母的是最后知道这事的!” 卢月芳是郁老太太的牌友,也是路靳声的母亲,路院士的妻子。 郁老太太望着电/话机,看着看着就红了眼圈,声音也有些哽,“老头子,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老大年纪轻轻就去了,老二的老婆跟人跑了,老三……” “每天来来回回这几句话我说你累不累?” 郁总参谋白了眼又要哭出来的老太太,粗着声线道:“这不是一个有着落了吗?” 老太太抹去眼角的泪,舒了口气,尔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拍了拍老伴的腿:“蔓榕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说苡薇想要回国了,你怎么看?” 郁总参谋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我还以为她们娘俩都快忘记自己是郁家人。” “这也怪不得蔓榕,当年政东出事,她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丈夫就那么去了,”说着,郁老太太就忍不住红了眼圈,“换做我我也受不住那样的打击。” “那也不能带着孩子一走就二十二年,甚至连一趟国都不肯再回来。”郁总参谋提起大儿媳妇终归是有气。 郁老太太观察着老伴的脸色,“战明,你是不是还在怪蔓榕?如果不是她……” “怪什么?”郁总参谋蓦地起身,“丢的那个也是我郁战明的大孙女,她要找回来难道我这个做公公的还会反对不成?偏偏自作主张地偷偷出去,结果……”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郁战明将报纸扔在茶几上,转身就进了书房。 郁老太太心里也难受,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她的大儿子也不会早早地过世。 —————— 剧情慢慢升级中,小伙伴们搬着小板凳排排坐,接下来精彩不断,你们的疑惑会解开~~~ 脚踝处的曼陀罗 脚踝处的曼陀罗 把郁景希哄睡着后,白筱轻轻合上房门出来。 已经晚上十一点,她却没有一点睡意,索性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屏幕的荧光反射在白筱的脸上,但她却没看进去多少,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身边的沙发一沉,她偏头,叶和欢拿了一包薯片,细长的白腿交叠,“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还没睡?”白筱淡笑地回了一句。 叶和欢嗔了她一眼,风情婉转:“我跟你一样吗?十二点,我的夜生活刚开始!” 白筱不再接话,而是靠在沙发背上盯着电视屏幕。 过了很久,白筱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响起,“和欢,我要离婚了。” 叶和欢咀嚼薯片的动作慢下来,扭头,显然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消息峒。 以白筱对裴祁佑的感情,让她说出“离婚”两个字着实不容易,曾经她一度以为,哪怕是把刀架在白筱脖子上,白筱也不见得愿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可现在,她居然主动说要离婚了。 “为什么?”叶和欢还是没忍住,“你打算给你表妹让位了?” 白筱的左手抚上左脚脚踝,那上面贴了一张伤膏,唇边带着浅笑:“只是觉得该结束了。” 叶和欢也沉默了。 “既然他都不再爱我,我还把他跟自己绑在一起有意思吗?还不如到此为止。” ———————— 公寓卧室,橘黄色灯光,旖旎春/色。 女人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红晕,在她以为即将沉沦时,身后的男人却突然离开了。 瞬间从天堂坠落的空虚感让女人睁开眯合的眼,她趴在床上,侧头看着已经下床的男人,修长笔直的双腿,宽实的后背盈满汗水,他随手捡了浴袍套在身上,然后出了房间。 ———————— 裴祁佑闭着眼,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冷厉的五官在朦胧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不清。 “今天怎么啦?心情不好?”女人一边系睡袍的带子一边在他身边坐下。 她望着他紧皱的眉头,像是有化不开的烦躁,见他一动不动,心里的困惑也越来越深。 裴祁佑在床上虽不算温柔,但也从没像今晚这样横冲直撞只顾发泄,就像是机器一般,可是不管她怎么讨好他最后也没释放出来,她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凌玲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年,不管裴祁佑身边的女人怎么换,她都没被换掉,这归功于她的安分。 说起来她比裴祁佑还要年长两岁,跟他的相识也纯属巧合,那时候,她还是b市某夜总/会的坐台小姐,下班的时候发现醉酒的裴祁佑正在被人群殴,后来她救了他,再后来,她跟他回了丰城。 可以说,她亲眼见证了这个大男孩怎么从落魄走向成功。 现在裴祁佑偶尔也会到她这里来,平日里的花销倒是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是不是公司有什么问题?”凌玲关心地问。 裴祁佑双眼紧闭,仿佛一座石化的雕像,只有胸膛在轻轻地上下起伏。 凌玲开玩笑地又问:“还是……你看上谁家的名花了?你这样子就像是被人抛弃的怨妇……” 她话还没说完,那双阴鸷的眼睛已经看向她,吓得她当即就闭了嘴。 裴祁佑靠回沙发,疲倦地合上眼,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凌玲静静地陪坐在旁边,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胸膛上,麦色的肌肤,半遮掩的睡袍,隐约可以看到一朵曼陀罗刺青,以往她就注意过,却从未问起,现在,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触摸。 只是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裴祁佑握住,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甩开。 她一个不稳,整个人都跌在沙发上,见他神情间带了戾气,忙解释,“我就是想看看那朵刺青。” 刺青…… 裴祁佑的表情有些恍惚。 “以前没怎么仔细看,很少有男人会刺花类。”凌玲小心翼翼地说。 裴祁佑低头,透过敞开的睡袍,盯着自己的胸膛,怔怔出神。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十八岁的白筱,那时候裴家已经出事了,没有一家公司愿意要他,在最缺钱的那段日子,他只好去工地,每天白筱都会去给他送饭,有一次她不留神,左脚踝不小心被钢筋贯穿。 腿保住了,但她的脚踝处却留下了一个极丑的伤疤。 他忽然清晰地记起当时白筱那双跟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撒娇:“好丑!” 她说有疤不好看,于是他找了很多家纹身店;她说怕疼,于是他义无反顾陪着她一起。 以往的浓情蜜意就像一把利剑狠狠地插/进他的心口,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 凌玲看到裴祁佑忽然像小孩子一样无助的样子,担心地想要像以前那样拥抱他。 他却忽然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推开了她,径直从沙发上起身。 “怎么啦?”凌玲抬头望着他。 裴祁佑只是淡淡地说:“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等意识到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凌玲有些怔愣,待她回神,裴祁佑已经穿好衣服出来。 凌玲追了两步:“为什么?”裴祁佑将一张支票摆在餐桌上,没有回头,“拿着这笔钱重新开始生活,不要再当情/妇了。” 凌玲盯着那张支票,裴祁佑已经开门走出了公寓。 ———————— 回到裴宅时已经是深夜,裴祁佑刚上楼,蒋英美房间的门就开了。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蒋英美的眼睛停在他手里的女式包上,目光瞬间柔和了,“筱筱呢?” 裴祁佑没回答。 蒋英美叹息,“祈佑,我现在也搞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蒋英美也头疼,“要是你真不喜欢筱筱,那你们就……” “我不会离婚的。”裴祁佑的答案依旧没变,也依旧语气坚定。 蒋英美怒其不争地瞪了眼儿子,索性也不说了,转身关门,眼不见为净。 裴祁佑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俯身把包搁在门口,自己又转身下了楼。 ———————— 第二天,白筱将郁景希送去学校,再去医院时,没想到蒋英美会在那里。 “来了?”蒋英美怜爱地望着进来的白筱。 白筱喊了声“妈”,视线一转,就看到沙发上自己昨晚落下的外套跟包。 “筱筱,来陪你婆婆聊聊天!”外婆的精神很不错。 “我先去洗一些提子。”白筱拿了一袋红提进了洗手间。 没多久,蒋英美就进来了,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洗红提,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白筱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向她,“有什么话,妈你直说。” “筱筱,昨晚上的事……既然祈佑说那孩子不是他的,那就不是,你要相信他。” 白筱:“是不是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筱筱你……” 白筱迎上蒋英美错愕的视线,“妈,你没猜错,我想离婚。” 洗手间狭隘的空间内,顿时安静得能连呼吸都变得轻细。 蒋英美急急地握住白筱的手,“筱筱,你不再好好想想吗?离婚不是小事。” “妈,对不起。”白筱从她的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 话已经说开,再待在一块儿只会尴尬,白筱拿起装好红提的盘子:“我先去给外婆打点粥。旄”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身后传来蒋英美无奈而感伤的声音:“祈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裴祁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这个原因是白筱心头的旧疤,至于他以前的样子,也已经开始在她的记忆里模糊了峋。 ———————— 蒋英美从洗手间出来,白筱已经拿了保温盒下楼去打粥。 病房门被礼貌地敲了敲,她过去开门,是一位打扮优雅得体的老太太。 “您有事?”蒋英美好奇地问,里面周爱华已经睡着了。 老太太往病房里看了眼,“我是来看我亲家的,不过貌似走错了。” 蒋英美顺着老太太的视线回头,尔后笑道:“这是我亲家,最近刚动完手术。” “那应该是我搞错了。”老太太冲蒋英美歉意地点头,然后挽着精巧的手提袋走了。 等蒋英美关了门,本走远的老太太忽然停下,回头望了望,从袋子里掏出手机。 “靳声,你不是说5043病房吗?不是……里面的病人都有亲家了,你一定搞错了,可能出院了?”老太太语气满是失望,“估计是,算了算了,别那么麻烦去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 叶和欢踏进病房时,白筱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圈圈点点找工作。 “真打算离开裴氏这棵大树了?”随手抓了个橘子,然后一屁股坐在白筱旁边。 白筱转开话题:“外婆马上就要出院,但身体还虚着,我不放心她回黎阳去。” “那还不简单?让外婆回咱们家住。” 叶和欢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密,她一把圈住白筱的脖子,“看来以后不用再吃饺子了。” 白筱笑,尔后收了收表情,郑重地说:“谢谢你和欢。” “又来这套……”叶和欢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下沙发的白筱道:“我刚才好像在楼下看到裴祁佑的车了。” 白筱穿鞋的动作一顿。 “从这边窗口望下去,应该还能瞧见他的车。”叶和欢貌似无心地加了句。 话音未落,白筱已经跑到了窗边。 可惜,她朝着停车场方向望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一辆雷克萨斯驶出医院大门。 叶和欢望着白筱久久站在窗边的背影,重叹了声,“筱筱,其实你还是没有真正地放下。” 白筱的双手抓着窗沿,垂下的睫毛忽闪,二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筱筱,我突然不明白你们两个到底算怎么回事?我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对你没有一点感情,你呢,明明对他也放不下,却偏偏说要离婚,你们就是无法用正常思维度量的两个人……” 白筱回过头看她,嘴边噙着苦笑:“放不下又怎么样?我们这样子还不如离婚呢。” ———————— 裴祁佑回到办公室,后仰着身体,靠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手机铃声传来,他揉着额头接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了,孩子是她大专时班上一个男同学的,要派人带她去打掉吗?” “她自己知道没好处讨,自然会去拿掉。” 挂了电/话,太阳穴依旧刺疼得厉害,他把手机丢在茶几上,闭上眼睛假寐。 一双如葱根般纤白的手抚上他的额际,柔嫩的指腹轻按他的太阳穴位置,熟练地按摩。 裴祁佑本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熟悉的感觉让他挤压在心头的烦躁也渐渐散去,他抬起的手覆盖了正在给自己按摩的纤手,薄唇翕合,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筱筱……” “裴总,力道要不要再重点?”娇柔做作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裴祁佑蓦地睁眼,手上用力地一扯,跌趴在茶几边的女人是他新招的秘书,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每次来给他送文件时,恨不得把打底t恤的领口扯到胸/部以下,生怕他看不见似地。 艾琳娜没看漏裴祁佑眼底的失落,撩了撩自己的卷发,试图引起沙发上男人的注意。 “裴总,要我给你泡杯咖啡吗?” 裴祁佑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大胸细腰翘/臀,长得也比白筱漂亮,但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 “出去。”冷冷地下命令,然后又合上眼靠到沙发背上。 “裴总……”一股浓烈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 裴祁佑睁眼,冷厉的眼神令艾琳娜不敢再贴上来,后怕地咽了口唾沫,“裴总……” “滚出去,不然,明天就把你的辞职信放在人事部经理办公桌上。” 艾琳娜自认为条件不错,一而再的暗示都没引来裴祁佑的青睐,反而差点丢了工作,吓得立马离开。 裴祁佑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忽然觉得有些冷,他下意识地去拽身上的毛毯,可是只摸到自己的西装,他睁开涣散的眼,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朝门口唤了声:“白筱!” 门打开,进来的却是秘书张晓丽。 看到半睡半醒的裴祁佑,张晓丽也是一愣,随即道:“裴总,白助理已经辞职了。” 辞职了? 裴祁佑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他盯着张晓丽的眼神有些许恍惚。 张晓丽踌躇了会儿,还是征询裴祁佑的意见:“今晚跟力晟集团的饭局,裴总您还去吗?” 裴祁佑已经起身,一边扯着领带去休息室一边回答:“去准备车子。” —————————— 晚上的饭局进行到一半,裴祁佑已经喝得趴下了。 尽管其他人感到诧异,但还是招来司机把醉醺醺的裴祁佑送回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后座上皱眉一脸难受样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裴总,回哪儿?” 因为他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司机都不知道具体定点是哪个家。后面的男人却像是睡着了,良久,直到司机打算直接把他送回到裴宅,裴祁佑才慢慢睁眼,望着窗外阑珊夜景的眼神有些迷离,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喉间发出,“星语首府。” 司机愣了愣,以前没去过这个地方,但还是乖乖地调转车头。 —————————— 白筱刚洗好澡擦着头发出来,搁在沙发上的手机正震动得欢快。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三个字,白筱站在沙发前,没有去接。 “怎么不接电/话?”叶和欢从房间里探出一个脑袋。 “肉圆”皱巴巴的狗头也探出来,配合地“汪汪”吠了两声,就被叶和欢一脚踹回去。 “你主人把你丢在这,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给我制造噪音?!” “肉圆”委屈地呜呜了两声,又往叶和欢腿边贴,讨好地扭动着圆圆的大屁股。 白筱只是静静地盯着闪烁不停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我帮你接?”叶和欢作势就要过来拿手机。 白筱拿起手机的同时背过身,走到阳台上,按了接听键:“有什么事?” “白助理?你可算接电/话了,我是小吴啊,裴总的司机,你家是在星语首府?” “对,怎么啦?” 那边犹豫了一阵,才慢吞吞地开口:“白助理,我跟裴总在星语首府门口。” —————————— 白筱披着外套下楼,就看到路灯下那辆黑色雅致轿车。 司机小吴从驾驶座上下来,“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白助理你,真的不好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白筱看向轿车紧闭的后车门。 小吴挠了挠耳根,为难地说:“今晚裴总有个饭局,喝醉了出来就说要来这里,裴总一直在喊白助理的名字,我又叫不醒他,猜想白助理应该住在这,就冒昧地用裴总的手机打了电/话。” 作为总裁司机,小吴见惯了各色美人,还真不知道白助理跟总裁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这会儿他也该识趣地功成身退了。 望着找了措辞忙不迭离开的小吴,白筱怎么也喊不住他,“喂!” 在车边站了好一会儿,白筱才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裴祁佑不省人事地瘫坐在后座上,衬衫领口半开,领带松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什么,当车门敞开的刹那,一阵酒气扑鼻而来,白筱还是俯身进去,拍了拍他的脸:“裴祁佑,醒醒!” 见他没反应,白筱刚要收回手,整个人却被拥住,一个不稳,跌在了他的身上。 裴祁佑牢牢地抱着她,他把脸埋进她还潮湿的发间,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她还是听清楚了。 “筱筱,筱筱,筱筱,筱筱……”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又像是害怕被人发现,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让白筱眼圈暖暖地刺痛。 她抬起的手,犹豫地放在他的背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这样平静地相处,她轻抚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母亲在安抚孩子,旁边的手机突然有电/话进来。 屏幕上没有显示名字,白筱看了眼烂醉如泥的男人,还是接了起来。 “祈佑,你昨晚洗澡时把手表落在我这儿了,你看,是你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陌生的柔美女声,每一个字都刺进了白筱的心底。 “……祈佑你在听吗?” 白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他喝醉了,在星语首府七幢,你来接他。” 不等那头的人回答,白筱已经挂了电/话,然后挣脱开裴祁佑的禁锢,关了车门上楼。 ———————— 白筱抱着手臂,站在阳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那辆轿车被一个女人开走。 厨房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白筱回过身,“和欢,明天帮我找一个律师。” 叶和欢正啃着一只酱鸭腿,听到这话,错愕地抬头看向阳台前的女人。 月光透过窗户折射在白筱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阵皎洁的光晕里,看不真切她的脸。 叶和欢张了张嘴,刚想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门铃被按响:“叮咚叮咚!” “汪汪!”“肉圆”已率先一步撒腿跑到玄关处,拼命晃着尾巴。 “我先去开门。”白筱避开叶和欢打量的眼神。 拉开门,白筱平视的视野里没看到人,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小白,这里啦!” 白筱循声低头,郁景希背了个鼓鼓的大书包站在门外。 “你个小家伙难道不用回家吗?怎么净往这边跑?”叶和欢出现在白筱身后。 郁景希像是没听到这番不欢迎的话,径直坐在玄关处脱了鞋,从鞋柜里拿出自己上回穿的棉拖套上,摸了摸“肉圆”的脑袋,然后像进自己家一样丢了书包,瘫倒在沙发上:“累死我了。” 白筱看了看挂钟,问郁景希:“都九点了,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哦,我今天有很多作业不会做,家里没人教我,我想到小白你会,就过来了。” 说着,像是为了更好地证明自己没说谎,郁景希转身扒开书包拿出几本作业本摆在茶几上。 叶和欢插话:“你书包那么鼓,里面还装着什么?不会是衣服?” 被人当场揭穿,郁景希的小脸立刻就涨红了,但还是不肯承认。 “呵呵,看来还真被我说中了。”叶和欢把头转向白筱,“估计以后都要缠上你了。” 郁景希低着头,捧着两本作业本站在那,橘黄色的灯光将他小小的身影在墙上拉长。 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这么黏着自己,不过是因为没有母亲。 白筱看到他形单影只地立在那,说不上来的心疼,过去坐在沙发上把他揽入怀里。 “那怎么不傍晚过来?现在这么晚了,不安全。” 郁景希见白筱没嫌弃自己,小脸上立刻阴转晴,咧着嘴,两颗小梨涡可爱俏皮。他依在白筱身上,软软糯糯地道:“梁叔叔送我过来的,见我到门口他才离开。” 叶和欢望着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啧啧摇头,都这样了,还说不做人家的后妈呢!想到白筱卧室衣柜里那件西装,从尺寸来看,它的主人身材不是一级棒,眼珠子一转,叶和欢八卦性起,坐到郁景希旁边,循循善诱,“小屁孩,你爸爸呢?怎么不送你过来?” 真不愿意理会这个破坏自己跟小白感情的大婶,但想到她跟小白住在一块儿兼好朋友关系,郁景希还是忍了,一边翻作业本一边随口回答:“他出差去了。”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爸爸,爷爷奶奶,二伯,还有在国外的大伯母跟堂姐。” 白筱对这种话题无感,起身,“我去拿点水果。” 等白筱消失在厨房门口,叶和欢狼外婆似地偷偷问:“那你爸爸有女朋友吗?” 郁景希两只小肉手往本子上一拍,斜眼看叶和欢:“你烦不烦?” 叶和欢:“……” 白筱从厨房回来,发现两人各占据沙发一角,一个看杂志,一个做作业,谁也没理会谁。 刚把水果盘放到茶几上,叶和欢就从杂志上抬头:“筱筱,你真的真的决定离婚?” 本在做作业的孩子,笔头一顿,虽然没有回头,但两只小耳朵已经高高竖起,一双眼直往白筱身上瞄。 半夜出现在家门口的男人 半夜出现在家门口的男人(二更) “你确定以及肯定要离婚?不会后悔?”叶和欢又问了一遍。 白筱很认真地点头:“都到这一步了,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叶和欢也严肃了表情,“如果你真这么定了,那明天我就帮你去公司问问,有谁认识好的律师。” 倘若裴祁佑是个普通的男人,那随便找个律师就可以了,但对方是以裴氏为基础的少总,白筱在这场婚姻里受了那么多委屈,作为朋友绝对不能看着她在离婚的事情上也吃亏。 “这回一定帮你请个大状!该给你的一样也不能少!而且他是过错方,必须多宰一点!” 白筱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能顺顺利利离婚就好了。” “你们是在讨论离婚财产分割问题吗?”郁景希忽然回过头插话。 叶和欢:“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郁景希抿了抿小嘴,看向白筱,“小白,你一直跟大婶住,你老公不会不开心吗?” 白筱语塞,倒是叶和欢替她回答了:“你家小白跟她老公就没真正同居过。” 叶和欢特意在“同居”两个字上咬了重音,然后袖子被扯了下,是白筱警告的眼神。 “他个小屁孩才几岁,哪听得懂,你就别瞎操心了。”叶和欢不甚在意地摆手。 郁景希已经放下铅笔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上趟厕所。” 白筱主动让开道,“去。” “小白,我想顺便把书包放到你房间,所以……可以用你房间里的厕所吗?” 白筱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默许了。 等郁景希抱着大书包进了卧室,叶和欢对白筱说:“你这样,很容易惹祸上身的。” “他不过是缺乏母爱,刚好我最近心情也糟糕,有他陪着我总好过我胡思乱想得抑郁症。” 叶和欢望着不以为然的白筱,叹了口气,“那你到时被坑了别来找我哭。” 白筱偏过身跟叶和欢面对面,双手搭在好友的肩上,“和欢,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景希是个好孩子。” ———————— 与此同时,白筱口中的“好孩子”提着裤子从卫浴间里出来。 他趴到卧室门口偷听了一阵,然后到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迷你小手机。 这是今天放学郁家老太太特意带了孙子去商场里买的,一个买得开心,一个收得满意。 虽然跟郁绍庭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但现在有求于人家,郁景希还是决定舍下面子。 在拨通电/话前,郁景希清了清嗓子。 原以为要打好几次才会通,结果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什么事?” 低沉的男中音极富磁性,郁景希愣了一下,随即正襟危坐,“爸爸,能帮个忙吗?” “……什么忙?” 郁景希往门口方向看了看,对着话筒轻声说:“小白要离婚,你让沈伯伯帮她打官司。” “……” 以为自家老爸不答应,郁景希紧接着道:“爸爸,我知道你对小白有误会,但刚才我听她们说话,原来小白一直都没跟她老公一起住过,而且也是那个男人对不起小白,所以小白还是好姑娘。” 郁景希在床上挪了挪屁股,抬头透过窗户,看到阳台上晾着的衣服。 一条印着喜洋洋的四角小短裤正迎风飘动。 看郁绍庭还是没爽快地答应,郁景希很紧张:“爸爸,我不想辜负给我洗内/裤的女人。” “……你在哪?” 郁景希:“……小白家。”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忙音。 ———————— 机场门口,秘书景行推着行李箱出来:“郁总,行李已经拿到了。” 郁绍庭收起手机,就直接上了车。 车子开去了军区大院。 下车时看到司机去后备箱拿行李,郁绍庭侧头交代:“放着。” ———————— 郁绍庭一进屋子,老太太就笑容满面地从楼上下来:“出差回来了?” 轻应了一声,郁绍庭解开领带在客厅沙发坐下,老太太已经走到他旁边。 “以后少往国外跑,男人年纪大了就该着家,不然媳妇跟人跑了,就跟你二哥一个德行。” 郁绍庭管自己倒了杯水喝,没理会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介意,语重心长地说:“小三啊……” 郁绍庭终于抬了头,“妈,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不要喊我小三。” 老太太被儿子不耐烦的口吻伤到了,红了眼眶:“我生你养你,现在连乳名都喊不得了?小时候,我一喊小三,你就穿着开裆裤笑呵呵地跑过来,缠着我一声又一声喊妈妈,现在是儿大不由娘了。” “……” 老太太多愁伤感的性子说过去就过去,拽着郁绍庭的袖子,“小三哪,既然跟白老师看对眼了,什么时候有空带人家到家里来坐坐,你爸爸也想见她呢。” 郁绍庭喝了口水润喉:“谁告诉你我跟什么白老师看对眼了?” 老太太一怔,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吗?不然你找你路叔叔大半夜给人家外婆看病?” 郁绍庭跟殷切望着自己的老太太对视三秒,然后移开眼,搁下被子,拿了外套就起身,“我先回去了。” “嗳,我话还没说完呢!”但回答老太太的是合上的门声。 ———————— “郁总,是回沁园吗?”一坐进车里,司机就扭过头来询问。 郁绍庭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在前面路边停车,然后你自己打车回去。” ———————— 白筱正坐在客厅长毛地毯上,辅导郁景希做功课,门铃就响了。 她回头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 当她打开门看到仿若天降的郁绍庭时,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纯黑的修身西装,笔挺如刀裁,勾勒出他颀长英挺的身形,白得像被漂过的衬衫,没有系领带,他一手抄在裤袋里,一手拖着拉杆箱,抿着薄唇、微蹙眉头,站在那里,给人高不可攀的矜贵气度。 经过上回的事情,再见到郁绍庭,白筱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跟尴尬。 “小白,谁来咱们家了?”郁景希一副男主人架势地过来,看到郁绍庭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爸爸。” 郁绍庭“嗯”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三个人就那么僵持在公寓门口。 郁景希从白筱身后探出头:“爸爸,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语气里的嫌弃跟不满就连白筱也听出来了,郁绍庭的脸黑了一半,“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啊?”郁景希抓紧白筱的裙子,“可是我今晚已经决定跟小白睡了。” 郁绍庭的视线投向白筱,白筱像是受到某股力量的牵引,抬头就对上他深邃的黑眸。 不可否认,郁绍庭的眼睛是白筱见过最好看的,又黑又有神,却又令人揣摩不到他眼底的那抹幽深,当他直直地望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仿佛面对一部透视仪,将所有秘密都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而此刻,白筱想起的是那天在洗手间里,他吐出烟圈,在烟雾袅袅后那双半眯起的眼睛。 所有旖旎绯情的画面重新组合清晰地映入她的大脑里。 转开眼的时候,白筱的脸跟脖子已经红透,她的手指紧紧地攥住门框。 “哟,小白你家来客人了?”住在隔壁的邻居下班回来。 白筱冲她笑了笑,发现对方还盯着自己看,才想起了什么,抬头看郁绍庭,“要进来坐坐吗?” 郁绍庭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她。 邻居还在那里开门,偶尔还往白筱这边看一眼。 本把门口挡得严实的白筱只好让开道,硬着头皮又问了遍:“外面冷,进来坐会儿。” 其实白筱心里想的是郁绍庭礼貌地点下头,然后冷冷地回绝:“不用了。”之后领着郁景希离开。 但实际情况是—— 郁绍庭什么也没说,拎起拉杆箱,越过她径直走进了公寓。 白筱:“……” 郁景希跟在白筱后面吹鼻子瞪眼,爸爸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为了阻止他跟小白居然都上/门来了! 喜欢,有多喜欢? 喜欢,有多喜欢? “爸爸,你这样冒昧地登门,让我很为难哎!” 郁景希趁白筱去厨房倒水,走到郁绍庭跟前,压着小嗓子颇为懊恼地说。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坐在沙发上,顺手解开西装扣子,对儿子的指责置若罔闻。 郁景希见他不甩自己,双手环胸,一屁股坐在郁绍庭旁边,又担心又沮丧,“你这么自作主张地办事,我又是你的儿子,如果小白误会我跟你是同种人可怎么办?爸爸,你这么大个人,做事用点脑子好吗?” 两道凌厉的冷光从旁边射来。 郁景希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怕他,起身跑过去,拉起郁绍庭的拉杆箱,“爸爸,我送你出去。” 郁绍庭:“……” ———————— 白筱端着水杯出来,就瞧见郁景希站在拉杆箱边,撅着小嘴瞪着沙发上的男人。 其实她心里也不见得多欢迎郁绍庭,那天的事不可能说忘记就忘记,尤其是自己主动挑起的。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时她心里的疙瘩就起来了,但碍于郁景希在场,也不能表现得太异常。 掩饰着尴尬,白筱把水杯搁在茶几上,“喝杯水再走。” 郁绍庭的视线在水杯上停留不超过三秒,随即抬头,墨黑的眸子投落在她的脸上。 “爸爸,你不是说要累了吗?那快点回家!”郁景希在旁边催促。 白筱回望着郁绍庭,扯了扯嘴角:“既然您要回去休息,那我就不留您了。” 郁绍庭没立即说话,只是定定地对着她的眼睛,视线深邃,眼底似蕴含了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 被他这么看着,白筱忽然觉得自己那点雕虫小技简直是在班门弄斧,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怎么笑话自己,这么一想,没由来地感到羞恼,白筱豁出去地直视着他:“太晚了,我也想睡觉了。” 郁景希连忙在一边撺掇:“是呀,爸爸,这都十点了,太晚开车不安全。” 郁绍庭错开眼,视线被茶几上另一个杯子吸引,杯沿有淡淡的唇印。 客厅里橘黄的灯光在他立体英俊的五官上打下一片淡淡的侧影。 他忽然抬起头,望进白筱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沉默了会儿,说:“我饿了。” 我饿了…… 说完,不等白筱从怔愣中回过神,他已经从茶几下方抽出一本杂志随意地翻看。 沙发,茶几,热茶,杂志,加上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的男人,确实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白筱看他不温不火的样子,咬了咬牙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 她自认为不是个愚人,却也看不透郁绍庭这个男人,而他们之间有一层暧/昧的薄纱笼罩着。 那天清晨在沁园别墅,他说的话还历历在耳,欲擒故纵…… 而自己之后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是不是都加深了他的误解? 白筱站在厨台前,心不在焉地煮饺子,身后突然传来郁景希软软的声音:“小白。” 回过头,果然,小家伙双手背在身后扭捏地走过来。 “怎么啦?”白筱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郁景希观察着白筱脸上的表情,确定她没生气后,才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在这里过夜,却被爸爸搅和了,还是忍不住抱怨:“小白,我爸爸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白筱摸着他软软的头发,“不会,去外面做作业,过会儿就好了。” 郁景希出去,看到坐在那闲适地喝茶的郁绍庭,轻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进了白筱的房间。 听到关门声的郁绍庭瞥了眼房门紧闭的卧室,眼角余光扫到一道纤影从厨房出来。 白筱端着一碗饺子放到茶几上,又把筷子递给郁绍庭。 他却没有来接,扫了眼那碗饺子,声音低沉平缓:“我不吃这种速冻食品。” 在白筱讶然的注视里,他抬眸迎上她,“换白米饭。” 还白米饭,真挑剔…… 白筱把筷子“啪”地一下搁在茶几上,“爱吃不吃,随你。” 郁绍庭皱眉,还没开口,白筱已经转身回到了厨房里。 ———————— 白筱收拾好厨台,再出来时,郁绍庭依旧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至于那碗饺子—— 郁景希正坐在地毯上,一张脸都要埋进碗里去了,大口大口咀嚼着饺子。 父子俩,一静一动,客厅里静得只有呼溜呼溜吃饺子的声响。 “小白,你出来了?”郁景希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白筱抿了抿唇角,然后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郁绍庭从杂志上抬起头,幽深的视线投向敞开的门。 没过两分钟,白筱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大书包。 “小白,等作业全做好了,再把本子收起来。”郁景希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对白筱说。 白筱却自顾自地收起摊了一地的作业:“等吃完,我就送你们下楼。” 因为诧异,小嘴张大,刚入口的饺子啪嗒一下重新掉回碗里。 郁景希嚯地起身,有些紧张,“小白,你误会了,我没打算回家啊!” 郁绍庭却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杂志被他随手放在茶几上,淡淡地说了句:“麻烦了。” 白筱点头,“应该的。” 显然没想到白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郁绍庭看向她的眼神有微微的诧异。 白筱别开头不看他。 叶和欢突然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家里来人了吗?怎么……” 当她看清客厅里长身玉立的男人时,尤其是那张似曾相识的俊脸时,叶和欢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看向白筱,在白筱不解的眼神询问下,僵硬地转身,一溜烟跑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郁绍庭跟叶和欢四目相对时,眯了眯眼,也是这个动作彻底吓跑了叶和欢。 等白筱领了父子俩离开,叶和欢才偷偷地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身,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又冲回房间,拿了手机拨通秦寿笙的号码,那边刚接起,就脱口而出:“我在家里看到上回酒店那个裸/男了!” ———————— “回去的路上小心,再见。” 眼巴巴地看着白筱把单元楼的门关上,郁景希瞬间耷拉下了小小的肩膀。 他似想到什么,蓦地转头,瞪着一旁的男人:“爸爸,都是你闯的祸!” 郁绍庭直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降下车窗,对还赖在单元楼下不肯走的郁景希道:“走不走?” 郁景希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进副驾驶座,“肉圆”自觉地进了后座。 “爸爸,你再这么拖我后腿,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气死!” 郁绍庭抿着薄唇,看都不看抱着安全带小嘴抱怨个不停的儿子。 郁景希垂头丧气地靠在座位上,偶尔瞄一眼旁边的郁绍庭:“爸爸,你不交女朋友吗?” 郁绍庭握着方向盘的手骨骼形态修长,食指轻敲了几下,“你很喜欢这个白老师?” 正昏昏欲睡的郁景希冷不防听到郁绍庭冷沉的声音,有些惊倒,含糊地应了声:“喜欢啊。” “有多喜欢?” 郁景希的小肉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皮,顿时来了精神:“爸爸,你打算接受小白了吗?” 郁绍庭淡淡地横了他一眼,再也没有了下文。 ———————— 白筱昏沉沉地回到公寓,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的拉杆箱。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刚才只顾着把父子俩送走,居然没注意到少拿了这个箱子。 想要追下去也知道来不及,拿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到“亲亲景希”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的拉杆箱落下了,如果方便的话,回来取一下。 等了很久,都不见有短信进来,白筱放弃地躺在沙发上,捂着胀痛的额头。 “筱筱,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叶和欢不知何时蹭进客厅:“刚才那个帅哥,他是……” “他就是景希的爸爸。”白筱睁开眼看她,“怎么了?” 叶和欢盯着白筱的脸,试探地问:“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白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叶和欢暗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我只是觉得当后妈其实也蛮不错的。” 白筱:“……” ———————— 关于后妈这个问题,白筱还真从没想过,但隔了两天,她就接到郁景希班主任的电/话。 “是白筱白小姐吗?” 白筱愣了下,“我是,请问您是——” “哦,你好,白小姐,我是郁景希的班主任于婷。” “你好,”白筱心中疑惑,但还是客气地问:“是不是景希在学校出什么事了?” “郁景希跟班上同学打架,现在问题有点严重,希望你来学校一趟。” 照理说,白筱不是郁景希的亲人,这通家属电/话怎么也打不到她这里来,而于老师凝重的语气也让白筱心生不安,不禁坐正了身子,“于老师,郁景希现在在你旁边吗?” “在的,你等等,我让他听电/话。” 很快电/话就易主了,白筱本能地喊了一声:“景希?” 那头安静了会儿,才传来郁景希的声音:“小白。” 轻轻地,带着些紧张,似乎在害怕她会随时挂断他的电/话。 白筱甚至能听到有女人的咒骂声隐约在那头响起,应该是对方小朋友的母亲。 白筱心头一紧,“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把吴胖子的右手小手指掰骨折了。” “那你给你爸爸打电/话了吗?” 郁景希安静了会儿,才说:“我怕他生气,而且他工作很忙的。” 白筱听了莫名地心酸,她一边拿了自己的包,一边对郁景希道:“你把手机给老师。” “白小姐,你现在过来吗?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会照顾他的。” “那麻烦你了,我马上就过去。” 白筱匆忙换了鞋,在出门的时候,还是给郁绍庭发了一条短信通知他。 ———————— 白筱赶到一年级组办公室时,就听到里面女人大咧咧的说骂声。 “我不管,我儿子现在被他折断了手指,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呢!如果你们仗着他郁家的地位,就想三言两语地蒙混过去,我不依,到时就算告得倾家荡产,我也要告到上面去!” “吴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筱拧眉,推门而入,一个胖女人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冲一个女老师嚷道:“还有这个小兔崽子,他爸妈是怎么教育他的?动不动就挥拳头,哦,我差点忘了,他从小就死了妈。这就难怪了,有妈生没妈养,三岁看八十,现在野孩子一个,估计长大后也好不到哪儿去。” 白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一手缠着纱布,眼角挂着泪,正坐在椅子上吃蛋挞。 想来应该就是郁景希口中的吴胖子。 说到郁景希…… 白筱立刻环顾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办公室角落旮旯处的小人身上。 大红色的抓绒运动套装沾满了泥土,一头微卷发乱糟糟地,白嫩的小脸上有不少伤痕,指甲抓的,小拳头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他低着头站在阴影里,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右手攥着一张小纸条。 那吴太太还在长篇大论地控诉郁景希的罪行,白筱听不下去,干咳了两声。 于老师立刻注意到门口的白筱,松了口气:“是白小姐吗?” 角落里的小人儿也蓦地抬头望过来,一双黯淡的大眼睛立刻黑亮黑亮,但很快就低下了头。 白筱顾不上其他,走过去,在郁景希跟前蹲下,先察看了一遍他的伤势,然后才转过头对于老师道:“不好意思,给于老师你添麻烦了,今天景希跟同学打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你家这个野孩子跟同学掐架不是一两回了,一小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啊!” 白筱懒得理会鼻孔都快朝天的吴太太,直接看向那位吃蛋挞吃得欢的吴胖子小朋友,“吴同学,你跟郁景希因为什么打架,能告诉阿姨吗?如果是景希的错,我一定不会姑息他的。” “小白……”怀里的孩子仰起头,咬了咬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白筱抱紧了他,无声地安慰,看向吴胖子的目光也柔和:“能说说吗?” 吴胖子舔了舔手指,憨憨的脸上意犹未尽,看向旁边的母亲:“妈妈,还有吗?” “小兔崽子,就知道吃吃吃!”吴太太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 吴胖子眨眼间就嚎啕大哭起来。 “小白。”郁景希又往白筱怀里躲了躲。 白筱就近看他的脸,上面的抓痕看得她心疼,小心地碰了碰,“还疼么?” 郁景希抿着小嘴摇头,“不疼了。” 那边,吴胖子已经哭喊起来,“妈妈,你明明说,只要郁景希他爸爸赔钱了,你就给我买很多蛋挞,现在他家里人都来了,你就不给我买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吴太太一脸讪然,再也待不下去,拎起儿子就溜了。 连白筱也有些诧异,她还什么都没做,这次打架事件就这么结束了? 跟于老师道了别,白筱牵着郁景希从办公室出来,路上有很多小朋友看郁景希,他却把头仰得高高的,对人家爱理不理,到了没人的地方,白筱才放慢脚步,“景希,你为什么跟吴胖子打架?” 郁景希停下来,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有些迟疑地说:“他说我有妈生没妈养,我听不下去,就揍了他。” 跟她十指紧扣【甜蜜】 跟她十指紧扣【甜蜜】 “他说我有妈生没妈养,我听不下去,就揍了他。 白筱望着郁景希挂彩的小脸蛋,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懂得怎么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此时也只是蹲下摸着郁景希的头。 过了会儿,白筱居然鬼使神差地问:“那景希会不会想妈妈?”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奇这个问题,等她反应过来,小家伙正拧着两条小淡眉,抓耳挠腮地,很为难:“我都没见过她,就算要想也不知道怎么想。” 白筱看着他圆碌碌像极黑葡萄的大眼睛,还有小鼻梁上的伤口,心底柔软而怜惜,拉过他肉肉的手,小小的手心带着点湿热,却也分外柔软,朝着教学楼走去:“回去收拾书包,我带你回家去。” “是去你家吗?”小家伙边走边侧身问她。 白筱点点头,“嗯,我家。” 郁景希两眼发光,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挣脱白筱的手,“小白,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撒腿就跑得没影没踪了。 于老师已经告诉过白筱郁景希所在的班级,所以白筱没在原地站着,而是去了他的教室。 刚走近一年四班,她就看到一道小身影在座位上忙碌。 橘黄蓝边的毛线帽歪歪地戴在脑袋上,一双小手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都塞进书包里,小脸上笑得格外甜,把抽屉里的羽绒背心拿出来往身上一套,背着大书包就欢脱地要离开。 “郁景希,星期六的家长会,你爸爸来还是你妈妈来?”一个戴着两杠杠肩章的小男孩过来。 郁景希不耐烦地一摆手,“都说了,我爸爸很忙的,没时间来开这个破会!” “那你妈妈呢?”小班长很尽职,“你刚转班来,爸爸妈妈总该来一个!” 郁景希抿了抿小嘴,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一旁有调皮的男孩插话:“班长,郁景希他没妈妈,你难道不知道吗?” “谁告诉你我没妈妈的?”郁景希大眼睛一瞪,倔强地挺着小脊梁。 “刚才吴胖子跟你打架时,你自己不是承认了吗?”那男孩嘿嘿笑着,旁边其他孩子也过来起哄,“而且你每次闯祸了,来的都是男的,我上回去办公室刚好看到,好像是你爸爸的秘?” “郁景希,是不是你爸爸讨了新老婆,后妈给你爸爸生了孩子,不要你了?” 虽说小孩子说话天真没恶意,但白筱听了依旧不舒服,她正要过来把郁景希叫出来,那边的郁景希突然狠狠推了一把刚才起哄的孩子,扯着小嗓子吼回去:“我现在有小白了,不需要妈妈!” 眼看一群小家伙又要打起来,白筱忙出声:“景希,收拾好了吗?” 一帮孩子不约而同地看向教室门口。 郁景希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早上学,所以个子也是班上男孩里较矮的,脸圆圆地,白白地,还带着伤,白筱在其他孩子好奇的注视下,走了进去,“如果好了,我们就早点回家。” 话刚说完,那个小班长就盯着白筱问:“你是郁景希的新妈妈?那星期六的家长会你来吗?” 白筱一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来,小白当然会来的!”白筱的手被握住,郁景希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小家伙头仰得高高地,哼哼了两声,就牵着白筱昂首挺胸地出了教室,走出老远一段路,他才收起那不可一世的小气焰,扭头,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白筱:“小白,我的家长会你来吗?” 五岁的孩子,他嘴上说不想念妈妈,可是,真的不会想吗? 白筱不忍心伤害这样一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忽然也明白叶和欢那些话的意思,她允许这个孩子进/入自己的生活,但有些事她却是无法越俎代庖的,譬如家长会,她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些家长里面? 望着郁景希等待在那里的希冀双眼,白筱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一辆宾利欧陆在路边停下。 郁景希已经扑过去,一边拍着车门一边欢欣雀跃地叫起来,“爸爸!” 车窗半降,傍晚黄昏,橙红的夕阳光线落在他脸上,使得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郁景希趴在车窗边小嘴喋喋不休,白筱杵在不远处,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郁绍庭在儿子稚嫩的话语声里抬眸,幽黑的眼眸投向拎着大书包站在那里的白筱。 她穿着一件薄荷绿色的羽绒外套,里面是垂领奶白色毛衣跟深蓝色牛仔裤,一双板鞋让她的打扮更具学生气,依旧素面朝天,柔顺的黑发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清澈。 有那么一恍然间,郁绍庭的大脑里只有一句话:“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郁景希就像是脱了缰的小野马,又跑回到白筱身边,“小白,我爸爸来了!” 白筱垂头,含笑地摸了摸他的帽子。 “我们可以省下坐车的钱。”小家伙贼兮兮地,精明得要命。 “景希。”跟轿车隔着一段距离,白筱拉住郁景希。 小家伙不解地扭头看她。 白筱组织着语言,“既然你爸爸来了,那你跟他回家。” “那小白你呢?” “老师当然也回自己家去了。” 郁景希不高兴了,拉着她的手不放,“可是你刚才明明说让我去你家的。” “呃……”白筱进退维谷,那边的男人已经下车。 深灰色的呢大衣,里面是暗蓝色衬衫,配着红色条纹的细领带,郁绍庭的个子很高,双腿修长笔直,腰身又紧窄,五官犹如神匠雕琢的艺术品一般完美,卓越的气质让他随便往路边一站都是一道风景线。 这样的男人,白筱以前从未想过会跟自己发生任何的交集。 郁绍庭站在车边,看向他们这边时,顺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 也许是打架打累了,一上车,郁景希就趴在白筱的腿上睡过去。 白筱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郁景希的脑袋瓜子,有些走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内很安静,安静到气氛一度压抑。 前面的车窗忽然缓缓地降下,一股凉意窜入白筱的后颈。 她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郁绍庭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边,修长的手指间夹了一根烟,火星忽明忽暗,他侧头朝窗外吐出烟圈,轿车内也有淡淡的烟草味萦绕,车头上还摆着打火机。 白筱无意识地拧了拧眉,然后把脸撇向另一侧车窗。 前面的男人像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抬眸从后视镜里望着她,却只看到她抿起的唇瓣。 下一秒,车内的烟味散去,车窗也合上了。 白筱显然诧异于他抽烟的速度,转回头看后视镜,却对上一双深暗的黑眸,不知道他盯着自己已经看了多久,她的脸颊微烫,转瞬就低下头,看着熟睡中的郁景希,微醺的烟草味让她莫名地心烦。 ———————— 车刚开到公寓楼下,郁景希就醒了,比白筱还熟门熟路地进了单元楼。 白筱拧了一块湿毛巾给郁景希擦脸,他龇牙咧嘴地,但白筱问他疼不疼时,却皮皮地笑,“不疼。” 他身上脏得不行,所到之处必定有泥屑,就连白筱的羽绒服上也沾了不少。 没办法,白筱只好拎着他先去洗澡,热气萦绕的浴缸里,郁景希光溜溜地坐着,任由白筱给他洗头,顶着一头白色泡沫,他眯着眼,享受地砸着嘴,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上是满足的笑。 帮他擦干净身子,白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这里没有郁景希换洗的衣服! 用大浴巾把郁景希裹得严严实实,白筱抱着他出卫浴间,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 郁景希潮湿的卷发贴在额头,脸蛋被热气熏得红红地,“小白,你去哪里?” “去旁边的商场给你买一套衣服。”白筱重新套上羽绒服。 “一起去好不好?”郁景希说着从床上下来,裹着浴巾跑到衣柜前,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没一会儿,他从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扒出了一套儿童保暖内衣跟一条小短裤。 白筱看着光着小屁股穿衣服的孩子,觉得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把衣服塞到自己衣柜里的? ———————— 等她牵着郁景希从卧室出来,就看到郁绍庭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 公寓里开了立式空调,温度不低,他脱了大衣,领带被他拽下搁在沙发上,暗蓝色的衬衫领口扣子松开了两颗,袖子也挽到手肘处,很居家的穿着,但在白筱看来,他在自己家穿成这样是不是太过随便了? 郁绍庭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一大一小手拉手,就关了电视站起来,“去哪里吃饭?” 这是他从见面开始说的第一句话,有些沙哑的嗓音,却给人稳重的印象。 郁景希已经举手发表意见:“小白做好不好?上回小白给外婆做的油焖茄子很好吃。” 白筱是会做饭,但因为平日工作忙碌,一般都买快餐或是速冻食品解决,当郁景希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殷切地望着自己时,白筱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的迁就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 星语首府位于丰城经济繁华地带,附近都是商场超市。 郁景希加绒保暖内衣外套着羽绒马甲,踩着雪地靴,牵着白筱,开心得笑眯了眼。 白筱担心他冷,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他戴上,身后却传来郁绍庭的声音,“男孩子没那么娇气。” 低沉的男中音富有磁性,却也没有掩饰语气里的不以为然。 白筱刚才给郁景希洗澡时,发现他的小身子上有很多淤青,现在又听到郁绍庭这么说,不禁转过头拧起眉看了他一眼,眼里的不赞同让郁绍庭皱眉,而她已经回过头继续给郁景希戴围巾。 郁景希买衣服的时候,白筱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是裴宅的号码。 白筱犹豫了一会儿,拿着手机到外面角落。 刚接起,那边就是蒋英美慈爱的声音,“筱筱,晚上来家里吃饭,我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菜。” 白筱往专卖店里穿着新衣服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的孩子,开口:“妈,今晚家里有客人。” “这样啊……”蒋英美顿了顿,“筱筱,祈佑也在家里。” 白筱听明白了蒋英美这通电/话的用意,无外乎想要让她跟裴祁佑和好,以前也并非没有这样的情况,只是每一次,去了后等待她的是裴老太的冷嘲热讽和裴祁佑的冷眼相待。 “妈,我那天说的话不是玩笑。” 蒋英美有些急,“筱筱,一定要离婚吗?祈佑这些天都住家里……” “我这边还有点事,妈,我先挂了。”白筱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心软,说完就掐了电/话。 她靠在墙上,深吸了口气,转身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后面的郁绍庭。 白筱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又听去了多少,跟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错开,郁景希就从专卖店里出来,一瞧见她就扑过来,搂着她的腰撒娇:“小白,你去哪儿啦?” “刚接了个电/话。”白筱不忘夸赞,“新衣服很漂亮!” 郁景希害羞地挠了挠耳根,“其实也就一般般。” 揉着郁景希软软卷卷的头发,白筱抑郁的心情散去不少,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 ———————— 晚上六七点的超市很繁忙拥挤。 白筱牵着东张西望的郁景希进超市时,发现身后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郁绍庭望着闹哄哄的超市,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蹙,显然不愿意进去跟别人挤来挤去。 “爸爸,你就在这里等我们,我跟小白很快就出来!” 终于可以甩掉大灯泡爸爸,郁景希求之不得,拉着白筱头也不回地进了超市。 等白筱跟郁景希拎着大袋小袋出来,郁绍庭正坐在旁边的咖啡厅里,桌上一杯绿茶热气缭绕。 “还真是懂得享受生活。”白筱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地,倒看得白筱尴尬地转开了头。 然后她右手上一轻,郁绍庭把她拎着的袋子都接过去。 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拎起又要往白筱身上黏的郁景希,迈着长腿就往星语首府走去。 白筱正想跟上去,眼角余光却瞟到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拎着购物袋从超市出来,对方也注意到白筱,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拿出车钥匙,旁边一辆红色的跑车就嘀嘀叫了两声。 这个女人刚才是排在白筱前面结账的,白筱看得很清楚,她在签购单上写了三个字——裴祁佑。 红色的宝马6系跑车从白筱跟前驶过,熟悉的牌照让白筱跟着小跑了两步。 这辆车是去年裴祁佑让她去订购的,她知道他是拿来送给他的红颜知己,但看到这个女人时,白筱还是惊讶,明显比裴祁佑还要大上几岁,而她的身影也跟那晚单元楼下来接裴祁佑的女人相重合。 站在路边,看着那辆逐渐远去的跑车,白筱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裴母那句“最近祈佑这些天都住在家里”。 “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耳边冷不防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白筱吓了一跳,手里的袋子就要掉在地上。 郁绍庭眼疾手快地接住袋子,连同她的手,也一并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手背上的干燥温热让白筱蓦地仰头,就看到霓虹灯下郁绍庭线条分明的脸庞,他的大手裹着她的冰凉的小手,深沉的黑眸也凝望着她,他的手指像是不经意地穿过她的指缝,慢慢地合拢,跟她十指紧扣。 她就是孩子的母亲 她就是孩子的母亲 他的手指像是不经意地穿过她的指缝,慢慢地合拢,跟她十指紧扣。 白筱的手又白又软,手指很细长,包裹在男人的掌心里,仿若无骨般的柔弱,她望着郁绍庭,看不懂他这个动作里蕴含的意思,他紧紧地攥住,带了几分无声的温柔。 这个动作让白筱想起沁园别墅那晚,他握着她的手,静静地望着她,指腹扫过她的腕间。 只是这一刻,他深邃的眼底夹杂了一丝她不敢去触及的东西。 “爸爸,小白,你们怎么这么慢?”郁景希拎着小袋子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白筱有些急,甩了甩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会被看到的。” 郁绍庭望着她,眸底的那抹墨色越发的深沉,手上却缓缓地松了劲。 白筱刚抽回自己的手,郁景希已经跑到她的身边。 小家伙绕着她转,笑得没心没肺:“小白,你的脸怎么跟袋子里的蛇果一样红?” 被当场点破,白筱有些窘迫,佯作生气地瞪了眼郁景希,拎着袋子径直快步往前走。 郁景希挠着脑袋瓜子,有些委屈,看了眼旁边的男人,“爸爸,小白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郁绍庭斜了他一眼,也迈开长腿走了。 ———————— 白筱拎着一个超市袋急吼吼地回到星语首府。 刚拿出钥匙要开楼道处的防盗门,两道亮得晃人的车灯光射过来。 她偏过头才发现旁边的树影里停了一辆轿车。 刺眼的灯光里,裴祁佑朝她走过来,他身上带了一阵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现在自由到晚上都不回家了。”冷冷的声音,冷冷的眼神。 白筱看着他,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了那辆她亲自选购的跑车,想起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也想起曾经自己拉着他的手,近乎哀求地对他说可不可以不要再去外面找女人了,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白筱,我有生理需求,我不想碰你,那只能去找其她女人。” 他不甚在意的口吻就像一根细针狠狠刺进她的心口,看不见却把她刺得遍体鳞伤。 握紧手里的钥匙,白筱像是没看到他,拧开门就要进去。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她的手腕拽住,整个人都强行扯到裴祁佑跟前,超市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撒落出来,红色的蛇果滚得老远,他面无表情地拽着她就要往车上拖。 白筱用尽全力才挣脱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裴祁佑望着她素净秀丽的五官,一股无名火从胸口熊熊燃起,“你寄到公司的东西什么意思?” “你不是应该看到了吗?”白筱垂着眼睫,揉着手腕,声音很平静。最新最快更新 “离婚协议?”他扯了扯嘴角,冷笑,“白筱,我记得我说过,别跟我玩这种把戏。” 白筱抬头直视着他的双眼,“我说离婚不是威胁你。” “我差点忘了你上次说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见白筱不想听他满是讽刺的话语,闭上双眼别开头去,裴祁佑心里更气,说出的话也更加刺耳:“那等你找好下一家再跟我离婚不是更好?” 他嗤笑了一声,“还是你已经找好下一个冤大头了?他知道你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吗?” 白筱:“那都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就好了。” “跟我没关系?”他死死地盯着她,牙缝间挤出的字来:“你倒是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了。” “你怎么想都行。而且你那么多女人,少我一个助理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祁佑:“你不是说不在乎我身边有多少女人吗?怎么,现在却斤斤计较起来。” “不在乎?”白筱轻喃,带着自嘲,眼圈微红,“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乎,这些年,裴祁佑,就当是我恬不知耻缠着你,现在我想通了,不想再跟我自己过不去。” 他盯着她的眼中缠绕满血丝,高挺鼻梁下的嘴唇抿得紧紧地。 “明明知道再也回不到过去,我却还要留在你身边,哪怕每天都要忍受身心的煎熬,我还是不愿意离开,我骗自己说你还是爱我的,可是,你真的还爱我吗?” 白筱深吸了口气,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我不想再自欺欺人,所以,就到此为止。” 她不去看裴祁佑的脸,拉开门就进去了。 防盗门在他的面前合上,裴祁佑如梦初醒,上前用力地拍门,“白筱,白筱!” 他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白筱的电/话,始终是忙音,一种无助感让他手心渗出汗来。 “爸爸,门关了怎么办?”一道清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裴祁佑回身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拎着小袋子的双手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蛇果。 大大的眼睛扑闪着,唇红齿白,抿着一双小梨涡,裴祁佑失神地望着他,忘了多久之前白筱也依偎在他的怀里握着他的手,期待又羞赧:“祈佑,以后我们要是能生个漂亮的男宝宝就好了!” 他当时问她为什么要是男宝宝。 她说:“小时候你总是欺负我,以后生的男宝宝像你,我就可以欺负回来了!” ———————— “爸爸,我们可能进不去了。”那孩子已经在他旁边站定,扭头巴巴地望向不远处。 顺着他的视线,裴祁佑望过去,正好跟拎着一个大购物袋走过来的男人四目相对。 虽然夜间路灯光线昏暗,裴祁佑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正是郁家那位刚回国不就的三少,在最近的酒会场合,有过几面之缘,但他没想到,这位郁三少居然也住在这里。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显然也认出了他,冲他轻颔首,然后就从裤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那孩子愣了愣,一双大眼睛惊讶地望着郁绍庭的背影,随即后衣领就被提起拎进了公寓楼。 “等等,等等!”小家伙扭过身,吃力地伸手,把防盗门又重新关上。 裴祁佑站在门外,听着楼道里孩子奶气的说话声,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怅然。 ———————— 白筱开门关门,双手还握着门把,靠在门上,闭上眼避免眼泪掉出来。 门铃没多久就响起。 白筱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她慌乱地掩饰好情绪,然后打开门,果然,郁家父子站在外面。 “你们……怎么进来的?”她刚才明明就关上了楼下的防盗门。 “刚好有住户下班回来,顺便就进来了。”郁绍庭淡淡地开口。 郁景希蓦地瞪大眼看向自己的爸爸,结果发现后者脸不红气不喘,好像事实就是那样。 “那我去做菜。”白筱不想他们看出自己情绪不对,就接过食材去厨房了。 等厨房门关上,郁景希气愤地扭头质问身后的男人:“爸爸,明明是你自己开的门!” 郁绍庭径直换了鞋,到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随便调换频道,对儿子的质问视而不见。 郁景希追到客厅,气得两手插腰,“小白家的钥匙你哪里来的?” 刚才在楼道上,他亲眼看到郁绍庭把一串钥匙藏进裤袋里,但到了小白家门口,他却按了门铃,以着他聪明的小脑袋,稍作思考就猜到是自家老爸偷了小白家的钥匙。 郁景希把肉肉的小手摊到郁绍庭跟前,“你把钥匙交出来,我就不告诉小白!” “我交给你,你自己藏着,好下次偷偷进来。”郁绍庭不咸不淡地点破儿子那点小算盘。 郁景希小脸骚红,嘴硬道:“我跟小白关系那么好,只要我说一声,她就会配钥匙给我了。” “那你现在就去问她,看她愿不愿意配给你。” 郁景希不说话了,憋着一张小晚娘脸瞪郁绍庭,委屈又愤懑。 过了会儿,郁绍庭眼梢的余光才瞟向他,“杵在那做什么?今天的功课呢?” 郁景希真发现自家老爸最近变了,以前平日里对自己都不理不睬的,哪怕自己在外面闯了再大的祸,他都只是让秘书出马给自己善后,但现在,又是查自己的功课,又是去学校接自己,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发现儿子提防地望着自己,郁绍庭不耐地皱眉,沉下声:“看什么?书包拿过来。” 郁景希心里纠结,但还是乖乖地抱着大书包在郁绍庭脚边坐下,一边把课本往茶几上放,一边跟郁绍庭打商量:“爸爸,钥匙真的不能给我吗?我保证不会告诉小白是你偷的。” 郁绍庭没回答,但结果毋庸置疑,这样的沉默往往表示无视。 郁景希长吁短叹了会儿,还是扭过头道:“爸爸,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郁绍庭从课本上抬头,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看着儿子那双圆碌碌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他低缓的嗓音仿佛透着蛊惑:“郁景希,如果你妈妈回来了,你怎么看?” 郁景希眨了眨眼,随即呵呵一笑:“爸爸,你真会开玩笑,我妈妈不是翘辫子了吗?” 说着,小肉手不老实地拿了茶几上洗干净的小番茄,放进嘴里,把腮帮子胀得鼓鼓的。 低头在作业本上鬼画符了一会儿,郁景希抬头,黑亮的眼睛瞅着郁绍庭,有些遗憾地说:“她要是没死就好了,等爸爸你跟她老了就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我跟小白好好地孝敬你们,还给你们生好多孙子。” 郁绍庭冷峻的脸庞立刻沉下来,“做作业的时候说什么话!” 郁景希还是很怕自己爸爸生气时阴森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乖乖地闭了嘴。 但没安静多久,郁景希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爸爸,星期六的家长会我让小白去好不好?” 郁绍庭换台的动作一停,随后恢复自然,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随你。” ———————— 白筱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很常见的家常菜。 郁景希上了桌,不管什么都往嘴里塞,小嘴不停歇,一边说一边吃,像是快乐的小麻雀。 白筱替他擦去嘴角的酱汁,“吃得慢点。” 郁景希虽然应承地点头,但还是拼命把菜往小嘴里送。 相比之下,郁绍庭的吃相要斯文很多,白筱都有种他高档餐厅吃西餐的错觉。 “要是小白能每天给我做饭就好了。”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子上喟叹。 郁绍庭适时地抬眸,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投落在她的身上。 哪怕白筱不转头,都能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 耳根子隐隐发烫,她摸着郁景希的脸,玩笑地说:“那你想吃了就过来,我做给你吃。” 郁景希却当了真,重重地点头,“那我以后要来了就给你打电/话。” 白筱有点骑虎难下,见他希冀地等待自己的回答,只好应下,“好。” ———————— 吃完了饭,郁绍庭很自觉地要带郁景希回家。 白筱喊住他们,然后进了趟卧室,再出来时多了一个拉杆箱还有一件黑西装。 “上回你落下的箱子,还有,衣服已经洗干净了。” 郁绍庭接过去的时候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白筱诧异地看他,显然没想到像他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还知道跟人道谢,虽然语调有些刻意。 而郁绍庭已经拎着又想赖在这过夜的郁景希出门了。 那辆宾利欧陆已经亮着车灯停在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车边,看到楼道门打开就迎上来。 “郁总。”大概三十六七岁,是个很干练的男人。 对方在看到跟郁景希手牵手的白筱时,明显地一愣。 郁景希已经放开白筱的手,朝男人扑过去:“蔺叔叔,你回国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白筱发现郁景希口中的这位“蔺叔叔”好像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而郁景希已经拉着他的“蔺叔叔”到白筱面前:“小白,蔺叔叔是我爸爸的助理,对我可好了。” 白筱友好地问候:“你好。” 郁绍庭已经把拉杆箱递过去,“蔺谦,放到后备箱去。” 蔺谦冲白筱微笑地颔首,就拖着箱子去了车边。 郁景希回去前抓着白筱的手认真地嘱咐:“那我走了,晚上睡觉别踢被子知道吗?有事就打我电/话。” 白筱笑着点头,替他拉好领口的链子,“你路上也注意安全。” “小白。”郁景希扭捏地看着白筱,脸颊红彤彤地,“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白筱配合地俯下身,把左脸凑过去,郁景希看准白筱挽起的唇边,踮起脚尖嘟着小嘴就要往上贴,可是还没碰到,后衣领就被拎住,嘴巴不偏不倚地贴住了白筱的鬓角,响亮地唧一声。 白筱明显惊了一下,但还是摸着郁景希的脑袋,“景希,再见。” 直到上车郁景希都板着小脸,斜眼看旁边翻文件的男人,头上就差没燃起两簇小火焰来。 “郁景希,再不收回你的眼神,我不介意把你送去寄宿学校。” 郁绍庭的眼睛盯着文件资料,但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旁边的孩子一秒变乖宝宝。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环形公路上。 郁景希已经抱着小枕头睡着了,微微张着小嘴打着轻鼾。 前面的蔺谦这才看向后视镜里低头工作的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郁总,刚才那位……” “就是她。”郁绍庭没抬头,看似随意的三个字却让蔺谦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 “您前几天在拉斯维加斯问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怀疑了?” 郁绍庭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熟睡的儿子,“很像不是吗?” 蔺谦点头,尤其是眼睛额头那部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年那件事的善后工作是他做的,当时郁总说只要孩子,至于其它的都处理干净,既然当年对孩子的母亲不感兴趣,那现在郁总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家长会,小白你来吗? 我的家长会,小白你来吗? 关于郁绍庭现在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恐怕确实没有第二人看得透。最新最快更新 郁景希用他的迷你小手机刚给白筱打完一通晚安电/话,卧室的门锁就“咔嚓”一声开了。 这支新买的小手机郁绍庭不知情,要不然早被没收上缴了。 惊慌之下,他连忙把手机塞进枕头底,连拖鞋都没穿,直接床上蹦到椅子上,一边拿起铅笔在纸上涂来画去,一边转过头,小脸上是卖乖的笑容:“爸爸,你不看新闻了吗?” 进门来的男人,刚洗完澡,穿着烟灰色的棉质居家裤和黑色低v领口的t恤,湿漉漉的黑发自然地垂下,皮肤白皙,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眉清目秀,怎么看都不像个三十四岁的男人。 郁绍庭薄唇抿着,看到郁景希一双光着的胖脚丫,眉头皱起:“怎么不穿拖鞋?” 以前看到自己穿着四角小短裤满屋子跑都熟视无睹的男人,这会儿居然这么关心自己,郁景希有些不适应,抓了抓卷发,就跳下椅子乖乖地套上鞋子,“爸爸,穿好了。” 郁绍庭眉心舒展,却没离开,反而走到床边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随手拿了书桌上的一本书。 “那个……爸爸,我还要做作业呢。” 郁绍庭眼都没抬,“做。” “不是,”郁景希拧起眉毛,“爸爸你不回房间睡觉吗?” “你做你的,我就坐在这里,不打扰你。” 郁景希纠结得要死:“可是……”你现在已经打扰到我了啊! 父子俩一站一坐,坐着的人一脸坦然,慢条斯理地翻着小学生作文,站着的小人一脸不乐意,但最终无声的抗议败落在自家老爸的厚脸皮下,郁景希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地爬上椅子开始写作文。 对于每星期一篇作文的规定,郁景希很显然是讨厌的,并且每次都没好好完成过,要么拿了作文书来全文照搬,要么就抢了同学的来借鉴,一开始老师还会循循善导,到现在也学会睁只眼闭只眼。 今天语文老师布置的题目是《我的爸爸》。 郁景希本来的计划是—— 如果给白筱打完电/话还早,就抽空把作文书上那篇《我的爸爸》摘抄到自己的作文簿上。 可是现在……他扭头看了看郁绍庭手里的作文书,雄心豹子胆又往上冒,想要把书骗回来。 郁绍庭注意到儿子时不时地偷瞄自己,抬头,“看什么?不会做?” “会做会做!”被郁绍庭眼神一扫,郁景希忙点头。 郁绍庭多看了他两眼,才低下头去。 ———————— 半小时后,郁绍庭合拢作文书,看向趴在桌上动着笔头的儿子,“怎么还没写完?” “刚写完,”郁景希放下笔,“爸爸,我要睡觉了。” 郁绍庭点头,把作文书放回去,起身,却是走到郁景希的身后,“写了什么?” “《我的爸爸》,老师布置的题目,下星期一交,我打算星期六让小白帮我改改。” 说到白筱,郁景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甜蜜,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错,以后有不会做的作业就找小白,那样就可以又多一点跟小白培养感情的时间了。 郁绍庭扫了儿子一眼,拿过他的作文簿,迅速地浏览了一遍,随即蹙眉,“重写。” “为什么?”郁景觉得这篇作文是自己写过最有水准的。 郁绍庭把作文簿丢在他的跟前,“你把自己写的重头到尾念一遍。” 郁景希不情愿地捧起本子,开始一字一顿地念:“我的爸爸今年三十四岁了,他平时都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但我并不感到寂寞,因为‘肉圆’总是陪伴着我,它给了我很多快乐的回忆。早上我起床,很多时候爸爸都已经不在了,幸好家里有李婶陪着我,还给我准备了丰富的早餐。爸爸他冷冷的,总是板着一张脸,我有时候蛮怕他的,但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最后一句,是郁景希考虑了很久才加上去的,他猜到郁绍庭可能会看自己的作文。 郁景希从本子上抬头,瘪着小嘴看绷着一张脸的郁绍庭,“爸爸,念完了。” 郁绍庭直直地望着他,那双波澜无痕的眼睛让郁景希莫名地紧张,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爸爸……”郁景希弱弱地叫了一声。 郁绍庭面无表情地坐回床上,“不把作文写好就不用睡觉。” 郁景希委屈地抿抿小嘴,拿起橡皮,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擦,自己写的都是事实好不好? 十分钟后。 “爸爸,改完了。” 郁绍庭接过来一看,抬头冷森的黑眸盯着儿子。 郁景希缩了缩脖子,不用他说,就主动拿回本子继续埋头奋笔。 二十分钟后。 改了第七遍的郁景希,犟脾气也上来了,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不肯再动。 郁绍庭皱眉,长腿踢了踢椅子:“怎么不改了?” “不会改。” 郁绍庭主动拿过铅笔跟本子,开始在原先的作文上修改起来。 两分钟后,郁绍庭把笔往桌上一扔,本子丢给郁景希,从床上站起来,“照上面改,明天我检查。” 等郁绍庭离开,郁景希摊开作文簿,看到被改得面目全非的作文,气得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我的爸爸虽然三十四岁了,却是个很有魅力也很成功的男人。他平时都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为了怕我寂寞特意给我买了一条狗,每次想爸爸的时候我就抱着‘肉圆’,就像爸爸在我身边。早上我起床,很多时候爸爸都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活才那么努力工作,离开前他都会让李婶给我准备丰富的早餐。虽然爸爸他对别人冷冷的、总是板着一张脸,但对我总是充满耐心,虽然很严厉,但我还是很爱我的爸爸,就像他也同样爱着我。” ———————— 白筱刚挂了郁景希的电/话,叶和欢就回来了。 望着客厅垃圾桶里的果屑,叶和欢挑眉,“家里来客人了?” “嗯,今天景希跟同学打架,班主任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我去了趟学校。” 白筱一边撩起袖子洗碗,一边回答。 叶和欢靠在门框上,望着站在洗碗槽前忙碌的窈窕的纤影,脱了外套的白筱只穿了奶白色的垂领毛衣,长发扎起在脑后,白皙的脸颊被暖气熏得染了淡淡的红晕,唇红齿白,五官精致而清秀。 “孩子他爸爸也来了?”叶和欢加了一句。 白筱洗碗的手一滞,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洗干净地碗叠起来滤水。 叶和欢:“如果你真跟裴祁佑离了婚,或许可以考虑再找一个对象。” “我暂时还没再结婚的意思。” 叶和欢看着她,“是因为忘不掉裴祁佑吗?” 白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和欢,我陪在他身边二十年,从裴晋渊救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自己而活,我答应爷爷永远陪着他,不管发生什么都守着他,但现在恐怕要失信于他老人家了。” “你为什么不把代孕的真相告诉裴祁佑?” 白筱的指尖顺着厨台边沿滑动:“以前是守着承诺不敢说,后来想说,却发现不知道从何开口。” 当她望着其她女人挽着他笑容妍妍,当她看到他包下整个餐厅只为博得佳人一笑,甚至于,看着他把别的女人带进他们曾经的爱巢,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哽在喉中,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争吵跟冷眼相对。 叶和欢不想再勾起白筱的伤心事,无奈地暗叹了声,转身回到客厅,然后发现了异样。 “筱筱,放在茶几下面抽屉里备用的钥匙你拿了吗?” 白筱走出厨房,果然,抽屉里空空地,“我没拿啊,不是你拿的?” 叶和欢向来丢三落四,被白筱一反问,一时愣住了,真的怀疑起是不是自己拿走了。 ———————— 星期五晚上,白筱接到郁景希的电/话,美其名曰:通知她明天家长会的具体时间。 对于郁景希的家长会,白筱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坐在那群家长里面。 “景希,你爸爸不参加吗?”白筱还是希望郁绍庭自己去。 “他很忙的,怎么会有时间参加呢?”郁景希叹了口气,随即警惕起来,“小白,你要反悔了吗?” 白筱握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想要拒绝,但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双一闪一闪像星辰的大眼睛,到嘴边的话就变了:“我只是觉得让你爸爸或是奶奶去比较好。” “小白,你是不是不愿意来我的家长会?”小家伙的语调瞬间低了下去。 白筱有些头疼,“不是,我……” 郁景希截断了她的话,欢快地说:“那明天上午九点钟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白筱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道了声“晚安”就匆匆挂了电/话。 等她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床柜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一条短信进来,她点开。 ——小白,我明天穿红色外套,你别认错了。 盯着这条短信,白筱怔怔地出神,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回过去,只有一个字:好。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郁景希失望伤心的样子,就像那天看到他跟吴胖子打架,办公室里是吴太太的谩骂声,他却独自低头站在角落里,那一刻,她只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赶到把他护在怀里。 都说缘分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但白筱还是觉得自己跟郁景希的相处似乎超过了一般的老师跟学生。 一个培训班老师去参加学生的家长会,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白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拿起手机又放下,反反复复,一条拒绝的短信输了很久都没输成。 手机又震了一下,一条新短信进来。 ——小白,你想要吃起司蛋糕吗?我明天帮你带一点过去好不好? 白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删掉原先的内容,然后痛快地发了一个“好”过去。 —————————— 第二天,郁景希起了个大早,还自己穿了衣服,然后兴高采烈地下楼吃早餐。 一进餐厅,郁景希发现郁绍庭居然还没像以往一样外出。 郁绍庭西装革履地坐在那,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见郁景希蹦跶进餐厅,淡淡地瞥了一眼。 郁景希爬上椅子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爸爸,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今天你学校不是有家长会吗?”郁绍庭翻了一页报纸,回答得漫不经心。 “爸爸你不是说不参加吗?” 郁绍庭啜饮了口绿茶,把杯子放回去:“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郁景希挠了挠耳根,这是他焦虑时的小动作。 李婶把早餐送上来,郁景希却没了一点胃口,巴巴地瞅着郁绍庭:“可是小白要去呀。” “我没说不让她去。” 郁景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爸爸,你的意思是……你也去,小白也去吗?” 郁绍庭已经退开椅子起身,“哪那么多废话?吃完早餐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望着郁绍庭上楼,郁景希被惊喜冲昏了小脑袋,立刻狼吞虎咽地吃早餐,他决定暂时原谅爸爸篡改自己作文的事情,想到今天爸爸跟小白都去家长会,郁景希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和善意。 —————————— 白筱想到要参加家长会,出门前还是稍微打扮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当叶和欢看到化了淡妆、穿着裙子出来的白筱,虽然面上不说,心里却直呼没救了! 有哪个艺术中心的老师对每周只见一次的孩子这么上心?不说打架不请自家大人,还经常背着大书包上/门又是吃饭又是过夜的,现在倒好,连家长会都要参加了,不说后妈谁相信? 白筱一出星语首府,就接到了裴母蒋英美的电/话。 “筱筱,真的一定要离婚吗?”早餐店里,蒋英美紧紧拉着白筱的手,红了眼圈。 白筱的视线从她带了些银发的鬓边移开,裴母看着她长大,又素来宠她,她没有母亲,所以将一腔对母亲的依赖都寄托在裴母身上,现在看到老人家这样恳求自己,白筱心底的愧疚越来越深。 “妈……” 蒋英美眼底闪过希冀,“你看你还愿意喊我一声妈,筱筱,再给祈佑一次机会。” 白筱抽回自己的手,不顾老人家的失落,站起身:“不管我跟祈佑怎么样,你都是我敬爱的长辈,就算离婚了,我也可以去看您,我上午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不顾裴母的挽留,白筱拎了包就快步走出早餐店。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一辆雷克萨斯就停在她的旁边,车窗降下,露出裴祁佑半张脸:“上车。” 白筱却把他当成了透明一般,直接从车边经过,去前面的站台坐车。 车子在路边停下,裴祁佑直接追过来,白筱瞪着他:“我还有事,让开。” “去哪儿,我送你。”裴祁佑说着就拉过她的手。 “不需要。”白筱甩开,抬头望着他,“离婚协议你什么时候签好?” 裴祁佑眸色渐冷,“我说过我不会离婚。” 挤压在心底的怨怼突然上涌,白筱自嘲地笑:“不离婚?那要一直耗下去吗?这些年,我已经看够了你跟其她女人的逢场作戏,也不想再忍,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离婚。” 说完,白筱捏紧手中的包,也不想再等公交,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心!”头顶忽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还伴随着尖叫声。 白筱抬头,只觉得一团黑压压地东西朝自己砸下去,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筱筱!”一道紧张的低沉男声在耳边响起。 白筱的后背被狠狠地一推,她整个人都往旁边栽倒。 膝盖传来痛楚的同时,耳畔是重物落地的闷响,附近有路人惊呼:“砸死人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妈妈! 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妈妈! 白筱倒在地上,膝盖处被摩擦出血来,在路人惊慌的喊声里,某种不祥的预感让她转头看向刚才自己站得位置,已经被聚拢过来的路人团团围住,她似乎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公交车站旁边是一处工地,某处蹦跶的钢制脚手架让白筱脸色煞白,一颗心直往下沉。 “快报警啊!叫救护车,快点!” 白筱强忍着脚痛,冲过去挤开人群,看到的是倒在血泊里的裴祁佑。 “祈佑……”白筱怔怔地,只觉得浑身发凉在不住地颤抖。 嫣红的血液从他的头部渗出,脸色苍白如纸,完全失去了知觉,白筱想要过去帮他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却被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挤开,下一刻,裴祁佑已经被抬上担架。 白筱听不清四周路人在说着什么,她只是拽住医护人员的手,“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小姐,请你放开,我们现在要马上赶回医院给病人抢救。” 白筱被推开的同时,裴祁佑被送上救护车,他的左手无力地从担架上垂落,一张褶皱的照片从他的手心掉出来,血迹斑斑的照片上,她红着脸羞涩地笑,跟他头贴着头,手里捧着一本结婚证。 那是她刚满十八岁时,他们在拉斯维加斯注册完拍的合照。 白筱捡起照片,她定定地盯着照片里那个满眼欣喜的大男孩,然后缓缓地把照片翻过来。 ——老婆,我知道错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那些字逐渐在视野里模糊,白筱捏紧照片,按住要关上的救护车车门,“我是他的老婆。” ———————— 早上八点半,一小的校门口停满了各种轿车,陆陆续续有家长牵着孩子进去。 郁景希穿着大红色的棉袄,黄帽子外面戴着毛绒绒的耳罩,戴了手套的小手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起司蛋糕,站在校门口边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在人来人往的家长里转来转去。 “郁总,要不要叫小少爷进来?大冬天的,外面多冷。”景行朝后座上的男人商量道。 郁绍庭专注地看各类报表,“如果冷了他自己就会上车。” 景行又往车外的郁景希看了两眼,耳边就传来郁绍庭的声音,“现在几点了?” 景行看向郁绍庭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右下方不是有显示吗?但还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然后转过头报时间:“八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家长会才开始。” 郁绍庭斜了眼笔记本右下角,又看了眼景行,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件。 “笃笃。”车窗突然敲响。 刚半降下车窗,一颗带着寒气的小脑袋就伸了进来:“爸爸,现在几点了?” 郁绍庭的视线落在郁景希攀着车窗的右手上,“你不是带了手表吗?” “我这不是怕它时间不准了吗?”郁景希说着就忧心忡忡了,“爸爸,你说小白是不是不来了?” “你没告诉她家长会九点开始?”郁绍庭边看报表边问。 郁景希恹恹地趴在车窗上:“我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郁绍庭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那就打个电/话给她。” 其实郁景希刚才已经背着郁绍庭躲在保安室里用自己的小手机打过了,但白筱的手机一直处于占线状态,为了不让郁绍庭起疑,他还是接过手机,又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小纸条,有模有样地输号码。 结果,刚输到第五个数字,屏幕上就跳出“亲亲小白”跟一个手机号码。 郁景希惊讶地看车里的男人:“爸爸,你不是说已经把小白的号码删了吗?” 郁绍庭一记极具威严的冷眼扫来,郁景希就乖乖闭了嘴,心想可能是爸爸趁他不注意问小白要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 郁景希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郁绍庭,“可能小白也正好在给我们打电/话。” 郁绍庭静静地望着儿子局促的样子,难得没有说什么打击他幼小心灵的话,就自顾自地看报表。 郁景希把手机还给郁绍庭,说了句“我去等小白”就抱着自己的起司蛋糕跑开了。 副驾驶座上的景行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五十七分,那位白小姐应该不回来了,但他瞧了瞧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小少爷,又在后视镜里看看坏脾气的郁总居然没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 蒋英美刚坐上车准备回家,就接到儿子被砸伤送进手术室的电/话。 至于裴老太,得知裴家的唯一孙子头部受创,陷入深度昏迷,当下就晕厥过去。 蒋英美由容姨搀扶着赶到医院,看到手术室外双手沾满血迹的白筱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晃。 “太太!”要不是容姨眼疾手快,蒋英美怕是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筱筱,到底出了什么事?”蒋英美两眼发红,声音哽咽,“早上他起来时还好好的。” 白筱心不在焉地靠着墙壁,她手里还牢牢捏着那张照片,盯着手术室上方亮起的红灯,耳边似乎回荡着他一遍又一遍轻声的喃语:“老婆,我知道错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公共座椅上的包里,手机一遍又一遍地震动,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 “郁总,”景行扭过头,欲言又止,其他家长都开完会出来了。 天空徐徐飘起柳絮般的细雪。最新最快更新 校门口,郁景希抱着个蛋糕,身上落了一层雪花,像个憨态可掬的雪娃娃。 郁绍庭合拢笔记本,“把他叫上来。” 景行下车,顶着扑面而来的雪跑过去,“小少爷,时间差不多了,还是回家。” “不行,我还没有等到小白呢。” 郁景希小心地抹去蛋糕盒子上面的雪,“要是我现在走了,她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景行看了看手机,十点四十了,那位白小姐还会来才怪。 郁绍庭不知何时下了车,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颀长的身形在雪中一步步走过来,他看着还不死心的郁景希,“上车。” 郁景希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等小白呢,不能爽约的。” 郁绍庭的眉头皱紧,声调冷下来:“郁景希,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她根本不会来了。” “她会来的,可能临时有事迟到了。”郁景希不甘心地反驳。 郁绍庭看向景行:“把他抱上车。”说完,自己先转身往车走去。 “小少爷……啊!”景行一声痛呼传来。 郁绍庭回头,就看到郁景希狠狠咬了口景行,挣脱景行的双手,抱着蛋糕就跑进了学校。 “小少爷!”景行作势就要追上去。 “随他去。”郁绍庭冷冷地说,“既然他喜欢待在这,那就在这里待个够。” 说完就坐进了车里,车窗降下,露出郁绍庭不愉的脸色,“难道还要我请你上车?” 景行一步一回头地上了车,还是不安地想劝郁绍庭,一转过头却发现郁绍庭双手环胸靠在座位上,闭着眼,薄唇紧抿,脸部线条冷硬,是他一贯心情不好的表现,车厢里是郁绍庭冷沉的声音:“开车。” —————————— 等校门口的那辆劳斯莱斯开走后,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才从某个旮旯里出来。 郁景希走到保安室,“爷爷,你能不能帮我发一条短信?” 保安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在这干了好几年,自然也听说过眼前这位小太岁,平日里都是拿鼻孔瞧人,也没少干欺压同学的事儿,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礼貌了? 尽管心里好奇,保安还是接过一个小小的卡通手机开始替郁景希编辑短信,“写什么?” “就写‘小白,我在教室里等你,如果你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你’。” 又在保安室等了会儿,手机一直没反应。 保安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小男孩:“郁景希,今天的家长会你家里好像没人来?” 郁景希瞪了眼突然变得不识趣的保安,夺过自己的小手机,抱着蛋糕就出了保安室。 —————————— 手术室的门推开,坐在椅子上的裴母像是从梦中惊醒,踉跄地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活着?” 中年经历丧夫之痛,现在儿子又性命垂危,蒋英美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脸的悲怆跟绝望。 病床已经从里面被推出来,裴祁佑的脸色灰白,没有什么生气,还戴着氧气罩。 白筱想要过去看看他,却被护士隔开:“对不起,现在病人急需送进重症监护室。” “祈佑!”蒋英美已经泣声不止。 白筱也好不到哪里去,强忍着不安看向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的头部受到重创,导致大面积的出血,胸下的肋骨也有骨折,虽然手术很成功,但病人依旧没度过危险期,生命体征都微弱,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里随时都有可能……” 医生没再说下去,摇着头离开,徒留下跌坐在地上的裴母跟面色煞白的白筱。 —————————— 郁景希趴在教室的窗口往里张望,发现只有同伴的卢小马踮着脚在擦黑板。 家长都已经走得差不多,周末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 郁景希看着擦黑板擦得吃力的卢小马,觉得这应该是个可怜蛋,估计爸妈都没来参加家长会。 莫名地,他的心情就好了不少,看了看手里的蛋糕,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卢小马回头看到郁景希时撇了撇嘴角,没有搭话,自顾自地擦黑板上的粉笔字。 郁景希在第一排坐下,把蛋糕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卢小马劳动的背影,“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我快擦完了。”卢小马说着已经擦完最后一个字。 看到卢小马拿着粉笔擦去外面拍,郁景希也好心地拿了两个,站到他旁边帮忙,一边拍一边看似无心地说:“你爸爸妈妈没来家长会?其实这种会真的蛮无聊的,我觉得学校应该取消的。” 卢小马瞟了他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挪。 他是班上的好学生,要是被人知道跟成绩倒数第一的坏分子说话,也会被归为坏学生。 郁景希以为他是自卑了,不禁同情地望着他,又凑过去:“我带了蛋糕,你吃吗?” “小马!”不远处传来一道亲切的叫唤。 “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妈妈,我妈妈来参加家长会了!” 说完,卢小马脸上一改疏远的表情,朝着郁景希的身后跑过去,“妈妈!” 郁景希跟着转过身,卢小马站在一个年轻的女人身边,讨好地牵着她的手,“妈妈,我擦好黑板了。” 一年四班的班主任于婷也在旁边,笑着称赞:“卢小马同学不愧是我们班的三好学生,每个月的月考都是第一名,而且平时的表现也都很好,卢太太,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呢?” “于老师你再夸他,他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卢太太笑容里掩不住的自豪。 于老师:“我说的都是实话。” 卢太太还想再谦虚几句,忽然一只粉笔擦飞过来,直直地打在了卢小马的衣服上。 “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卢太太看到拿着粉笔擦的孩子皱起了秀眉,看到红了眼要哭的儿子,忙安抚:“别哭,回去咱们再买件新的。” 于老师没想到郁景希居然在学校,尴尬地笑了下,“可能是不小心的。” 卢太太冲不远处的郁景希翻了记白眼,拉起儿子的手,“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告辞了。” 目送母子俩离开,于老师才走到郁景希身边,想到这是个没妈的孩子,也不忍心训他,只能柔声开导:“郁景希,下次不能再拿粉笔擦打人知道吗?同学之间应该友好相处。” 还没走远的卢家母子手牵手,隐约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这是你们班的同学?那以后别跟他来往,这种蛮孩子一身坏习惯,会带坏你的。” “嗯,我知道的,他从小没有妈妈,可能没人教他。” 郁景希死死地瞪着卢小马,忽然朝着母子俩冲了过去, 在于老师错愕的注视下,传来卢太太的惊呼声:“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胡乱打人呢!快住手快住手啊……” —————————— 叶和欢赶到医院时,白筱正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外面。 裴祁佑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平日里冷峻又棱角线条分明的脸庞苍白如纸,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头上缠着白色纱布,还有血渍渗出来染红纱布,口鼻处罩着氧气罩。 白筱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憔悴的脸上暗淡无光,像是刚经历了重大打击。 叶和欢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削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把我推开,自己压在了脚手架下面。”白筱的声音嘶哑又疲惫。 其实有件事叶和欢一直没告诉白筱,她最近经常在公寓楼下看到裴祁佑的车,或远或近,但却从没见他下车或是敲门,有一次她大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他居然还在楼下。 叶和欢刚想安慰白筱几句,一名护士拿着一部手机过来:“这是病人刚才落在手术室里的。” 白筱接过,不小心触摸到home键,亮起的屏幕上是一通没有打出去的/话,叶和欢凑过来,入目的是白筱的名字,不知道裴祁佑是什么时候想要打给她的。 —————— 我尊不是故意的,一不留神手贱就虐了小太子,小伙伴们要始终相信,小白总有一天会走上社会主义道路,跟随人民群众的正确路线前进,群啵一个,木马~~~ 你还能把孩子的亲妈找回来吗? 你还能把孩子的亲妈找回来吗? 站在白筱身边,叶和欢看着裴祁佑的手机,忽然也看不懂他对白筱的感情。 如果之前裴祁佑把车停在星语首府公寓楼下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那在看到躺在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的裴祁佑、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还有白筱手里那张染了血的照片时,她也不禁有些心软了。 叶和欢看向白筱:“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原谅他呢还是继续办离婚手续? “我不知道。”白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环着自己的手臂,“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想跟裴祁佑离婚,哪怕是怨他恨他,却从没想过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不是他及时推开自己,现在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人就是她。 叶和欢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把白筱拥进怀里安慰:“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过了片刻,回过神的白筱才想起另一件事,她立刻从包里拿出手机,果然,整个屏幕都是未接电/话。 一条短信映入她的视线里—— 小白,我在教室里等你,如果你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你。 白筱回电/话过去,那边却传来一阵忙音。 “怎么了?”叶和欢察觉到白筱脸色不对。 白筱已经拎着包起身,“我有事出去一趟,和欢,你先帮我在这边照看一下。” —————————— 白筱匆匆赶到学校,下意识地在校门口找寻那抹红色身影,未果,才跑向一年四班教室。 路过办公室时,刚巧遇到背着包准备回家的于老师。最新最快更新 “白小姐?”于老师对白筱还是有点印象,“卢小马的妈妈已经不追究了,你没必要再跑这一趟的。” 白筱听得云里雾里:“不追究什么?” 于老师见白筱好像真不知情,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郁景希已经被他奶奶接走了。” “他跟同学打架了?”白筱关心的重点在打架事件上,“他有没有受伤?” “小孩子之间都是小打小闹,倒也没什么大事。” 于老师看了看手表,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白小姐,我过会儿还有个重要的约会。” 目送于老师离开,白筱转身之际,通过窗户被教室第一排桌子上的蛋糕盒子吸引了注意力,她推开虚掩的门进去,入目的是一个包装可爱精致的盒子,小小的起司蛋糕就被搁在里面。 把蛋糕捧在手里时,白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拿了蛋糕,一边朝校门口走一边给郁景希打电/话,依旧是忙音,但脚底却被硬物搁到。 白筱低头,水泥地上躺着一支被摔烂的小手机,后盖断成两截,电池掉出来,熟悉的喜洋洋图案让她忽然感到呼吸变得压抑,蹲下身捡起,却怎么也没办法把手机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无以复加的难受充斥了她的感官,白筱拿着蛋糕跟破损的手机站在路上,想到郁景希笑盈盈的小脸,酸涩、无助席卷而来,这种感觉比裴祁佑不要她时还来得严重,说不出来的空洞和寂寥。 —————————— 郁绍庭在公司时就接到郁老太太的电/话,说是郁景希又跟同学打架了。 小祖宗不消停,额头上磕出了一大块青紫,至于对方,被郁景希的铁头功一顶,两颗门牙掉了。 蔺谦拿了份文件敲门进来:“郁总,晚上七点有个饭局,跟审计局的曹局。” 郁绍庭在文件末页下方签了自己的名字,递还给蔺谦,却在蔺谦要走出办公室时喊住了他。 “让徐副总去应酬,我就不过去了。” —————————— 郁绍庭没有回沁园,直接开车去了军区大院,到门口时才傍晚四点半。 推门而入,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除了郁老太太之外,还有年轻姑娘柔柔的声音。 果然,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对母女,正陪老太太聊天。 “如果您喜欢的话,下次我朋友再去云南时,就让她帮您再带几盒过来。” 郁老太太眉开眼笑地点头,摸着身旁女孩的手,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一扭头就看到换了拖鞋进来的郁绍庭,双腿又修长又笔直,合身的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线,他一出现在客厅外就引来三个女人的瞩目。 “回来了?”郁老太太突然发现自家这个小儿子是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郁绍庭“嗯”了一声,一边松开领带一边就要上楼。 “小三,你还记不记得钱政委?在h市时跟你爸爸共事的,这位是钱政委的妻子。”郁老太太却喊住了他,说着还转头对钱太太道,“文娟,从你家老钱调离c军区后,就没见过小三了?” 钱太太笑着点头:“是呀,算起来也快十五年了,那时候我家悦悦也才十岁。” “被你一提,我也想起来了,那时候悦悦经常拽着我家小三的衣服喊三哥哥。” 坐在旁边的女孩听得红了脸,站起来,软软地喊了声“三少。” “怎么这么生分,”郁老太太佯作不悦地瞪了眼钱悦,“小时候你喊他什么?” 钱悦娇羞地看了眼郁绍庭,头埋得更低,吴哝低语,带着少女情怀,“三哥哥。” 郁绍庭没有应,看向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太太,“妈,你给景希泡奶了吗?他晚饭前习惯喝奶。” 钱太太笑容一滞,显然在这个融洽的氛围下不应该谈及这个颇为敏感的名字。 郁老太太讪讪地笑了笑,“我还真忘了,要不,你们先坐会儿。小三,你过来陪客人聊会……” 可是老太太转过身的时候,客厅外哪里还有郁绍庭的人影? “这孩子……”郁老太太笑容有点挂不住,“可能不好意思了,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钱悦的视线从楼梯口收回,羞涩地摇摇头,挽住自己母亲的手臂,“是我们冒昧上/门打扰了。” 这其实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双方都心知肚明。 郁老太太越看乖巧懂事的钱悦就越喜欢,“那你们坐,我上去看看我家的孙子。” —————————— 郁老太太上了楼,没真去给郁景希泡奶,而是敲开了郁绍庭的卧室。 郁绍庭刚换了一身居家服从换衣间从卫浴间里出来。 “你不喜欢悦悦?”老太太也没拐弯抹角。 郁绍庭倒了杯水,也直截了当地回答,“她还只是个孩子,跟我,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老太太急了,“你比她也就大了九岁,而且,你难道没看出来,人家悦悦喜欢你呢,我听文娟说了,悦悦一直都没交男朋友,当初搬走时还一个劲地喊三哥哥三哥哥的。” 郁绍庭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对老太太情真意切的说法不置可否。 “你刚才自己也说景希需要人照顾了,今天那孩子又跟同学打架,还不是因为被说没妈妈。”郁老太太说起中午的事,就忍不住掉眼泪,“你难道忍心让他一直在同龄人的嘲笑中长大吗?” 老太太边擦眼泪边注意着儿子的表情,“我真蛮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要不,你就跟悦悦试试看?” “您要真喜欢,我倒不介意多个小妈。” “混小子,说什么胡话呢!”郁老太太恼红了脸。 见儿子没松口的意思,老太太也无能为力,叹了声气,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悦悦你不喜欢,那之前那个白老师呢?我听李婶说,好像今天她去参加景希的家长会了?” 郁绍庭不耐地合拢了笔记本:“妈,景希知不知道你整天想着给他找后妈?” 老太太一愣,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提高了声量:“我为你们爷俩着想还错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你想一个人过可以,那我的孙子呢,不给找后妈,难道你还能把孩子的亲妈找回来吗!” 郁老太太这些年也被这两个儿子折腾死了,这一番质问满含委屈跟怨气。 卧室顿时安静下来。 郁绍庭没有顶撞,什么也没说,起身绕过老太太就打开门出去了。 —————————— 场外采访: 懒可:钱悦二十五岁,您说她是孩子,跟您不合适,那您是怎么看待三十四岁跟二十四岁的组合? 郁绍庭斜睨,只有一个字:滚。 我已经结婚了! 我已经结婚了! 郁仲骁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居然靠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抽烟。 云烟缭绕里,郁绍庭微眯着眼,他脸上的表情就如他指间的香烟火星忽明忽灭,看不真切。 郁仲骁走过去,“想什么呢?” 郁绍庭回头就看到郁仲骁穿着一身迷彩作训服,腰间系着武装带,身形高大挺拔,顺手把石桌上的香烟扔过去,郁仲骁却没抽,放回桌上,瞟了眼郁绍庭脚边的烟蒂,皱眉,“少抽点。” “你还真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郁仲骁没生气,反而轻挑了下眉梢,“公司遇到麻烦了?” 郁绍庭捻灭烟蒂,“没有,”拍了拍郁仲骁的肩,“先进去了。” “平时多关心关心景希。”郁仲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再怎么早熟,他终归也还只是个孩子。” 郁绍庭脚步一顿,随即又迈开长腿走向别墅,“你还是先解决好自己的个人问题。” “臭小子!”郁仲骁失笑,抬头望向远处的落日,嘴边的笑慢慢地沉淀下来。 —————————— 小小的卧室关了灯拉着窗帘,只有帘缝间透出些许的光线投落在地板上。 郁绍庭推门进去,郁景希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额头确实如郁老太太所说,有一块大大的淤青,连外套都没脱,裤腿上沾了一大块泥土,闭着眼呼呼地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眼梢的余光却扫到地上被撕碎的作文簿。 尤其是那篇打算给那个女人看的《我的爸爸》被撕得乱七八糟。 郁绍庭在床边坐下,伸手替郁景希掖了掖被子,然后望着儿子眉眼跟额头部分,目光越来越深沉。 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加阴沉,直接就把电/话按掉了。 之后手机安静了一会儿,不再有电/话进来。 郁绍庭斜了眼被他随手丢在床边的手机,直到屏幕暗下去才拿起来,回拨了过去。 在那头刚一接起,就先开了口:“有事?” “……郁先生,景希在你旁边吗?” 郁绍庭没吱声,他甚至能听到那头白筱轻微的呼吸。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白筱不确定地问,“那我过会儿再打给你。” 眼看那边就要搁电/话,郁绍庭才说话,“既然知道会打扰,你不还是打了这通电/话?” 白筱站在军区大院的侧门口,站岗的卫兵还时不时地瞟她一眼,目光警惕又好奇。 李婶说郁景希被他奶奶接去大院了,白筱想都没想就掉头打车到省军区大院,她从医院急急忙忙出来,连大衣都忘了穿,此刻只穿着一条裙子站在路边,嘴里还不断地呼出白气,身体冷得抑制不住地战栗。 听到郁绍庭不怎么友好的反问,白筱一怔,不但没有恼,反而加深了心底的内疚。 “不好意思……景希在吗?我可不可以跟他说几句话?” “白小姐是不是觉得爽约了,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能把景希哄得团团转?” 白筱不知道郁绍庭说话一向这么夹枪带棍,还是仅仅是针对自己今天的爽约,她一手抱紧自己冻得僵硬的手臂,一手握着手机,“我上午出了点事,真不是故意没去的。” “白小姐贵人多忘事,一个孩子的家长会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白筱有点受不住郁绍庭的阴阳怪气,声音也不由地拔高。 那头瞬间沉默了。 白筱尽量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景希呢?我要跟他说。” “你想跟他说什么?如果他打扰到了你的生活,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真没必要勉强,虽然景希还只是个孩子,但我想最多伤心难受个把月,也就会渐渐淡忘了。” 白筱再也忍不住了,“我不清楚郁先生你是性格使然还是今天心情不好,但你有必要说话这么刻薄吗?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是因为有事情耽搁了,如果是因为我这通电/话打扰到你做事,那你大可以现在挂掉。” 深吸了口气,白筱觉得还是没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又道:“还有景希,我从没觉得他讨厌,他是我见过最乖的孩子,我从没想过伤害他,我要说的就这些。” 说完,白筱就凭着一股子意气先挂了电话。 低头看看拎着的蛋糕还有装在袋子里的碎手机,白筱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 郁绍庭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被挂了电话的手机,心情糟糕透顶。 耳边似乎还有她滔滔不绝地教训他之后的那一声压抑的哽咽,只是想想就愈加地烦躁起来。 他蓦地转身,拿了外套下楼,从刚进门的郁首长手里夺了车钥匙,就大步朝车库走去。 —————————— 白筱又在军区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她盯着门口那块“卫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直到眼睛发酸才移动双脚。 只是刚转了个身,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就从大院里面驶出来。 扎眼的车灯光一晃而过,白筱还来不及回过头,车子已经在她的面前停下。 隔着车窗,白筱依稀看清驾驶座上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线条冷硬,几乎处于本能,她转身想要离开,刚迈出一只脚,车上下来的男人已经一把拽过她的手臂,“去哪儿?” 白筱想到他在电/话里的不善口吻,想到那些尖酸言辞,就不想再理会他。 郁绍庭眉头拧起,一把将她扯到车旁,“上车。” “不用。”白筱奋力甩开他的手。 见白筱真的头也不回地就走,郁绍庭终究没压制住坏脾气,一把攥住她的肩膀,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地把她扯过来,抵在车门上,困在自己跟越野车中间,他的大手紧紧锁着她的手腕。 因为挨得太近,白筱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鼻息,就像是一头被惹怒的雄狮。 那双幽深如万年潭井的黑眸里倒映出她苍白的小脸,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高挺鼻梁下,绯淡的薄唇紧紧地抿着,看起来不近人情,两人紧贴的身体,即便隔着衣服布料还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白筱盯着他快抿成直线的双唇,脑海里只有曾在书上看的一句话:薄唇的男人生性凉薄。 下一瞬是她始料未及的,郁绍庭倏然低头,凉凉的唇压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覆住了她的唇。 不给她任何的思考时间,霸道、蛮横,白筱一时没反应过来,瞳孔微微放大,他的左手虎口钳住她的下颌,右手揽过她的后腰,她清晰地感觉到他薄而有力的唇,带着新鲜烟草的味道窜进她的口鼻。 “唔……”因为窒息,白筱挣扎。 她的唇被放开,嫣红的妖冶取代了方才的苍白,只是她刚吸了口新鲜空气,他又贴了上来。 清冽的男性气息包围了她,白筱禁不住地战栗,双腿却发软地站不住。 唇齿交缠间,她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就像是两块相互吸引的磁铁,曾经的记忆在她的心底激起千层海浪,只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做任何亲密的事,她非但不排斥,还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迎合。 难道这就是偷/情的刺激感吗? 白筱一个激灵,本迷离的大脑顷刻间清醒过来,“偷/情”两个字居然让她产生了一股兴奋感,却也不可遏制地战栗,郁绍庭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反抗,冷不防地就被她给推开了。 他目光幽深,呼吸紧促,定定地望着她,随之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郁绍庭的声音染了些许不正常的沙哑,白筱也是成年人,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也看得懂他眼底的意思,她扒着车门不肯上去,在他拽着她要拖她上去时,她急切地低声道:“我已经结婚了。”声音带着恳求跟不安。 郁绍庭回头,静静地望着她,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起来。 “筱筱,你在哪儿?快来医院,裴祁佑的病情恶化了,刚又进了手术室!” ———————— 先写三千字,凌晨再补上一更~ 我跟了他二十年 我跟了他二十年(二更) 白筱到医院时,裴祁佑已经抢救过来,走廊上,裴母跟裴家老太太都在。 蒋英美面容枯槁,即便是休息了几个小时,但此刻一双眼睛依旧布满了血丝,裴老太也好不到哪里去,由容姨搀扶着,整个人都在颤抖,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呢……” 蒋英美看到白筱,仿佛找到了精神支柱,抓住白筱的手,“筱筱,你来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二十四小时内不醒来,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蒋英美的眼角又湿润了,随即眼底闪烁起希冀:“筱筱,你进去看看祈佑,他那么爱你,听到你的声音一定会醒的。” 爱,他还爱她吗?这个问题连白筱自己都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但她还是换了无菌服戴着口罩进了重症监护室。 在床边坐下,白筱望着双眼紧闭的男人。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只有旁边在正常地嘀嘀响的心电仪器表明他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 这个从她幼年就闯进她生活的男人,他的身上承载了太多她的回忆,甜的,酸的,苦的,痛的,他可以狠狠地伤害她,却也可以为她不要性命。静静地望着他,白筱的眼角无声息地滑下一滴泪。 ———————— 白筱没在里面呆多久,换好衣服出来才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她匆匆地下楼跑出医院大门,那辆送她来医院的越野车已经不在原地了。 白筱站在路边,扶着胀痛的额头,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凌乱无章。 ———————— 裴母跟裴老太都被送回裴宅休息,陪夜的任务落在白筱身上。 叶和欢离开前,犹豫再三,还是把裴祁佑经常在公寓楼下守着迟迟没离开的事告诉了白筱。 白筱错愕地看着她,叶和欢拍拍她的肩,“或许,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白筱低头看着裴祁佑插着针管的手,尔后伸手握住,一阵冰凉窜入她的手心。 “你不肯离婚,现在又以这种方式让我愧疚,裴祁佑,你是故意的?” 病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下,垂着头的白筱并没有看到。 直到外面护士来催了,白筱才放开裴祁佑的手,起身准备离开时她的手却被轻轻地握住。 光线微暗的房间里,他缓缓睁开的眼睛带着如星辰般明亮的碎光,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她。 ———————— “你真的不再去医院看看吗?”叶和欢一边啃苹果一边对收拾客厅的白筱道。 白筱手上动作不停,“他都已经醒了,我还过去做什么?” “白筱,你这是在跟我装傻吗?”叶和欢趴在沙发上,翘着脚丫子,“我就问你,你还要离婚吗?” 手机有电/话进来,是裴母打来的,说裴祁佑不见了。 一旁的叶和欢也听到了蒋英美焦急的声音,“不是刚出重症病房……那身体吃得消到处跑吗?” 挂了电/话,白筱隐约产生了某个猜测,但很快就被她否决,她刚在沙发上坐下,叶和欢已经催道:“人不见了,你难道不出去找找吗?他现在头还伤着,如果再出什么差池……” “裴家那边会找的,”白筱敛下眼睫,淡淡地说,“我又不知道他跑去哪儿了。” 叶和欢瞪着她,只给了四字评语:“言不由衷。” 距离裴母的电/话不到半小时,公寓的门铃就响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叶和欢意有所指地看向白筱。 白筱起身过去开了门,果然,裴祁佑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没有任何外套,头上还缠着纱布,几日不见,他的脸更加削瘦,轮廓线条愈加地凌厉,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你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你妈满医院地在找你,还是快回去。” 白筱作势就要关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了防盗门。 “现在连跟我单独待一会儿你都受不了了吗?”裴祁佑的嗓音还有些喑哑。 白筱抬眸看着他,“其他事等你痊愈了再说。” “说什么?你要跟我离婚是不是?”裴祁佑脸上露出一丝的自嘲。 白筱没有回答,片刻沉默后才幽幽地开口:“早点回去。” 转身之际,门外,裴祁佑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干涩地吐出一句话:“筱筱,能不能不离婚?” 白筱的眼圈微热,她的手握紧门边,毫不迟疑地关上了门。 ———————— “裴祁佑走了吗?” 白筱没有回答叶和欢,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叶和欢转身回房时不经意往楼下瞟了眼—— 公寓楼前的草坪边,站了个人,病号服,头上缠着滑稽的纱布,不是裴祁佑还是谁? 这两个人…… 她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瞧瞧楼下固执地不肯离开的男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 白筱站在盥洗盆前,水声哗哗,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娟秀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筱筱,能不能不离婚?”她的耳畔似乎还没散去他的这句话。 她从小就没有双亲,又是在无数白眼中长大,最渴望的不过是家的温暖和亲人的关心,她原以为裴祁佑是那个让她感到幸福的人,可是结果呢?苦尽了依旧是苦,曾有过的甘甜不过是让她痛上加痛。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白筱抱腿坐在床上,望着纱帘外面密密的雨帘,不离婚,难道还要一直互相折磨下去吗? “笃笃!”叶和欢在外面敲门,“……裴祁佑还在楼下。” ———————— 白筱跑下楼,一推开门,就看到裴祁佑站在大雨里。 他全身都湿透,病号服贴在身上,被淋湿的纱布有淡淡的血迹,雨丝淋得他睁不开眼。 白筱撑开伞过去,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一阵风吹来,伞在风雨里倾斜。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她高举着伞挡在了裴祁佑的头顶。 他苍白着一张脸,双眼被雨水冲刷得红肿,黑发湿哒哒地贴在纱布上,“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白筱的脸颊被雨打得生疼,一滴又一滴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裴祁佑咳嗽了一声,紧接着,抑制不住地开始重咳,似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我送你回医院。”白筱心头一紧,伸手就要去扶他。 裴祁佑挥开她的手,往后踉跄地退了一步,“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吗?还假惺惺地做什么?” “看来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白筱淡淡地说完,转身就要回去,身体却被他从后紧紧地抱住,“白筱,你就这么狠得下心吗?” 裴祁佑的身体在不住地战栗,却牢牢地圈着她。 “不要离开我,别跟我离婚,我们不要再相互折磨了好不好?”他就像个孩子,把头埋进她的发间,“筱筱,我知道错了,我们和好,就跟以前一样。” “还能跟以前一样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真的可以当做都没发生过吗? 白筱缓缓闭上眼,眼泪混着雨水滑下,她伸手去推他,他高大的身体却摇晃地要栽倒,可哪怕是失去了意识,他依然死死地拥着她,两个人一齐跌倒在泥泞的草坪上。 “裴祁佑!”白筱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心生不安,想要上楼叫和欢开车送他去医院。 他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肯放,他脸上的雨水滴落,打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灼肤的滚烫。 躲在楼道里的叶和欢再也看不下去,撑着伞冲过来,“你扶他起来,我去开车!” ———————— 把裴祁佑送到医院,白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当白筱到达约定的地点,看到的是上回她在超市偶遇的女人,及腰的酒红色卷发,成熟而妩媚。 对方冲白筱友好一笑,招来侍应生:“帮这位小姐点一杯奶茶……” “不用了。”白筱脸色淡淡地,“我坐会儿就走。” 但凡正室遭遇小三,即便是快下堂的正室,都没有办法给小三好脸色,白筱自认为不是个胸怀宽广的女人,裴祁佑外面的那些女人,就像她心头的一根肉刺,这些年虽然麻木了却还是扎得难受。 凌玲望着白筱,莞尔:“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断绝往来。” 白筱没有开口。 “你就是他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凌玲虽然用了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白筱觉得这句话很讽刺,她是裴祁佑心中的白玫瑰又怎么样?他不还是出去采撷了不少红玫瑰? “我没空跟你谈家常,如果这就是你找我来要说的话,那我不奉陪了。” 说着,白筱就要起身离开,凌玲也跟着站起来,“我听说你要跟他离婚?” 白筱蓦地看向她。 “从他二十三岁起,我就跟着他了,知道他结婚并不稀奇。”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但手指甲还是嵌进了手掌心,白筱冷冷地望着对方。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明明知道他结婚了,还要做他的情/妇,可我跟了他五年,见证了他从男孩成长为男人,别人只看到他怎么一步步走向成功,却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 凌玲的目光悠远,说起那段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家酒的后门,他喝得酩酊大醉,以我的阅历,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为情所困,那晚我收留了他,那之后,我们很自然地就同居了。” 白筱搁在桌下的双手缓缓握紧,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之后他开始拼命工作,终于在半年后得到一个大项目,并借此一举成功,我跟他回了丰城,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不管他身边是谁,我都没见他真正地对谁上心过。” 凌玲说着,眼底流露出一丝感伤,“可是这些年,我都没见他真正开心地笑过,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是眉头紧皱,偶尔还会梦呓,以前不知道,现在看到你,我才明白那时候他喊得是‘筱筱’。” “最近他来找我,给了我一笔钱,他说以后都不会再来我这里了,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了他想一心一意对待的好姑娘,但没多久我就得知他出事进了医院,后来也就知道了你。” 凌玲真挚地望着白筱:“不管他过去怎么样,既然他决定跟你重头开始,为什么不给他机会?” 白筱已经从卡座上起身,她经过凌玲的时候停下,寂静的咖啡厅里,是她清柔的嗓音,“你既然知晓这么多事,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四岁就跟裴祁佑认识,十八岁嫁给他,我跟了他二十年。” 说完,不顾凌玲惊讶的表情,白筱直接推开门离开了咖啡厅。 ———————— 从咖啡厅出来,白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不远处的商场大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鹅黄色的运动三件套,驼色雪地靴,微卷的香菇头,白嫩漂亮的小脸蛋,一一落进白筱的眼底。 白筱来不及多想,已经朝着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的郁景希小跑过去。 “景希!”白筱避开来往路人,气喘吁吁地喊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我失恋了,但我不打算接受新人 虽然我失恋了,但我不打算接受新人(一更) “景希!”白筱避开来往路人,气喘吁吁地喊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年轻的女人跟在郁景希的身后,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似乎正跟他说着什么。 听到白筱的叫唤,郁景希下意识地转过头,瞧见跑过来的白筱,却没有像以往雀跃地扑过去,而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然后举起冰糖葫芦,用两颗小门牙狠狠地咬了一口,“悦悦阿姨,我们回家。” 钱悦今晚带着郁景希出来,想趁机跟他打好关系,可小家伙一直板着脸,不管她怎么哄都不开口。这会一声“悦悦阿姨”叫得她有点受宠若惊,立刻拉起他肉肉的小手,“好。” 正想牵着郁景希去停车场,一个女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筱冲一脸讶然地看着自己的钱悦颔首,然后看向郁景希:“景希,我有话跟你说。” 郁景希任由钱悦牵着,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一个劲地吃着糖葫芦。 “你是……”钱悦上下打量着因为淋雨后显得狼狈的白筱,本能地往郁景希身前挡了挡。 “我是景希的老师。”白筱目不转睛地看着郁景希,话却是回答钱悦的。 钱悦“哦”了一声,“我是小希的……”说到一半,钱悦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羞赧地微笑,低头目光慈爱地看郁景希,“以后小希在学校里麻烦您多关照一些。” 白筱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比刚才从咖啡厅出来还要糟糕许多。 钱悦的欲言又止,郁景希的视而不见…… 白筱扯了扯嘴角,“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 郁景希却蓦地抬头,嘴里还塞着冰糖葫芦,口齿不清地嚷:“下次家长会,悦悦阿姨会陪我去的!” 钱悦一愣,随即心里又惊又喜,毕竟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大小姐,面上没多大变化,优雅地冲白筱点头,然后俯下身,从包里拿出纸巾,替郁景希擦掉腮帮上的冰糖,俨然是后妈的架势:“吃慢点。” 白筱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胸口镀着一口郁气挥散不去,她攥紧手指加快离开的脚步。 钱悦扔完纸巾回来,发现只有郁景希拿着一根棒子孤零零地站在商场门口。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女孩,从刚才白筱跟郁景希的对话里,她就隐约察觉到了异常,但她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过去,摸着郁景希的脑袋,“要真喜欢吃,我们可以再进去买一串。” 郁景希埋下了头,情绪格外低落,杵在那一动不想动。 “怎么了?”钱悦蹲下,想要去扶他的小脸,“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阿姨好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郁景希抬头望着一脸和蔼的钱悦:“我爸爸不喜欢你,所以你当不了我的后妈。” 顿时,钱悦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 “……虽然我失恋了,但我暂时也不打算接受新的人。” 钱悦:“……” —————————— 白筱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到。 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也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劲,就当是从没认识过那个孩子好了。 可是他那一声又一声讨好的“小白”又回绕在她的耳边,那种感觉酸酸的,又带着一丝的甜蜜。 她真的能狠下心把这个孩子彻底遗忘吗? —————————— 刚踏上回家的公交,白筱又接到了裴母的电/话。 白筱的手刚摸上/门把手,就听见病房里传来裴母哽咽的声音:“祈佑,你还没好,不能出院。” “裴先生,你的体温还没降下去,最好做留院观察。” 轻轻推开门,白筱看到裴祁佑绷着一张带着潮红的脸,不顾护士的阻止去扯手背上的输液管。 “筱筱?”蒋英美转头瞟见白筱,就跟看到救星一样红了眼圈。 裴祁佑也跟着偏转过头,看到门口立着的人时,手上的动作一顿。 白筱仿佛没看到他扒输液管的动作,走进去拿起床柜上的粥,“你有胃病,还是吃点东西。” 他没有接过碗,反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你去哪儿了?” “刚出去有点事,喝粥。”白筱平静地开口。 这一次,裴祁佑再也没吵着出院,配合地喝了粥吃完药就躺下休息。 可是,即便他闭了眼睛也牢牢地攥着她的手,眉头微皱,像一个没安全感的孩子。 —————————— 等裴祁佑睡熟过去,白筱才抽回自己的手,走出病房发现蒋英美居然还在外面。 “筱筱,祈佑怎么样了?” “吃了药睡着了,”白筱给了蒋英美一个安抚性的浅笑,“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蒋英美脸上却没有褪去愁绪,望着白筱衣服上的泥渍,眼中又浮上泪光。 “筱筱,真的不能再给祈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白筱别开头,蒋英美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不答应跑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好好地约束祈佑,他也不会那么乱来,现在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妈您别这么说。”白筱拢了拢鬓边的发丝,“不管您的事。” “筱筱,妈知道你从小到大就是个好孩子,今天妈腆着老脸求你,”蒋英美咬了咬牙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不顾尊卑地要给白筱跪下:“你不要跟祈佑离婚行吗?” 白筱及时搀扶住裴母,也红了眼眶:“妈你这是做什么?” “是我这个当妈的管教无方,这些年,明知道他对不住你,却都没为你做过什么。” 蒋英美泪流满面,“可是自从你跟他说要离婚后,祈佑就知道错了,他也没再出去跟别的女人鬼混,下了班就回家里,在你们的新房里一待就一晚上,他不说,但我看得出他很难受,他不愿意跟你离。” “妈……”面对裴母的哀求白筱也感到心酸。 “妈知道他伤透了你的心,但这一次,就当是看在妈的面子上。如果他以后还出去找女人,妈就跟他断绝母子关系,而且你奶奶也说了,以前是她的错,她想让你搬回来住。” 见白筱不说话,蒋英美继续道:“祈佑他爸爸去的时候,我也想跟着去了,但想想祈佑,硬生生地苟活了下来,妈的身体不好,再也承受不住什么打击,只想看着你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白筱的心头就像被锥子狠狠地剜去一块肉,隐隐作痛。 她眨了眨眼,声音涩涩地,“我刚才去见了一个女人,她说她跟了祈佑五年,她也劝我不要跟祈佑离婚。” 裴母握着白筱的手一紧,“那都过去了,以后祈佑不会再跟她们牵扯不清。” “很讽刺不是吗?”白筱眼底抹不去的自嘲:“当小三的深明大义,倒显得我无理取闹。妈你知道吗?现在只要看着祈佑,我脑海里想的不是我们过往那些甜蜜,全是他跟那些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回忆,因为每回忆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 蒋英美抹去眼角的泪,“筱筱,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 病房的门不知何时敞开了一条缝。 白筱挣开裴母的手,一回身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裴祁佑。 —————————— 白筱打开病房的门,里面亮着一盏台灯,外婆正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床头捣鼓着什么。 走近才发现老人家正在织一件毛衣。 “外婆,怎么想到打毛衣?”白筱在床边坐下。 “闲着没事,就想找点事情做,”外婆摘了眼镜,揉了揉自己泛酸的眼睛,“让看护给我去旁边的农贸市场买了些线过来,可惜老了,以前打得那么顺,现在一不留神就会漏一针。” 白筱拿起织了大半的毛衣,小小的,蛋黄色,是照着五六岁孩子身形来的。 “景希那孩子,经常来看我,还买那么多东西,我个老婆子也没什么好送他的。”外婆摸着毛衣,满眼慈爱,就像是在抚摸郁景希软绵绵的卷发,“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富人家会不会嫌弃。” 白筱望着毛衣,有些晃神,她没想到外婆对郁景希的感情这么深, “每回听到他喊我外婆,我整颗心都快要化掉了。”外婆说着就自发笑起来,“跟你小时候搬着小板凳跟在我后面叫外婆简直一模一样。对了,柜子里有一袋橙子,你等会儿走记得拿回去吃。” “橙子?”丰城除了自己跟叶和欢他们,几乎没其他人会来探望外婆了。 老人家也诧异地看白筱,“中午景希来看我时拎过来的,他没跟你说吗?” 白筱起身拉开柜子门,果然,里面堆满了水果跟零食。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这孩子每天都拎着东西过来,我都不好意思了。”老人家话虽这么说,但脸上是愉悦的笑,“隔壁病房的几位老太太都羡慕我有个好外孙,实际上这孩子跟我一点也不沾亲。” 白筱怔怔地,这些日子,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碰到过郁景希呢? “有时候我点滴快挂完了,看护又不在,他就跑到外面去喊护士,那脆脆的声音……我要饿了,他就拿着便当盒跑出去,每回还真给他弄来吃的,比你小时候还要听话,懂事得让我都看着心疼。” —————————— 站在医院大门口,身前车流来往,白筱的大脑里却满是外婆说的话。 想起傍晚在商场门口郁景希说的话,她觉得心烦意乱,乱过之后又是让她心酸的无助,一点点渗进她的血液,穿透她的骨头,和她的骨髓融为一体,令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难过什么,仅仅是因为想到郁景希就觉得难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 叶和欢接到白筱电/话的时候,正打算跳一曲有氧体操。 “过来陪我喝酒。”一接起,那头就响起白筱平静到不正常的声音。 上一回她喝酒是因为裴祁佑跟女明星开/房,这一次伤得那么重,难道他不怕脑震荡吗? 白筱的声音带了微醺的不耐烦:“你到底来不来?” 叶和欢愣了三秒,立刻应道:“去,当然去,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就到。” —————————— 白筱挂了电/话,继续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想要把自己给灌醉。 喝着喝着,她就趴在台上,沉闷的心情不但没放松,反而越来越压抑。 裴祁佑头缠纱布站在病房门口,郁景希假装不认识她吃着糖葫芦,两个场景来回在她眼前交替。 白筱重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手指点了点,屏幕上出现的全是上次郁景希发过来的短信,每一条都像是荆条狠狠地鞭笞在她身上,又像是在控诉她的“无情无义”。 捂着自己发烫的额头,白筱的眼角泛起水光,她胡乱揩去,继续盯着暗下去的屏幕。 突然之间,她很想听听郁景希软糯的声音,想听他讨好地喊自己“小白”。 白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通讯录的一个号码按出去的。 等她反应过来,那头已经被接通,“喂?” 低沉的男中音让白筱有刹那的清醒,握着手机,惊慌失措过后却是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有事?” “……说话。” 那头也沉默了,片刻后,“再不说我挂了。” 白筱就像是跟他耗上了一样,依旧没开口,手机贴着耳朵,仿佛在等待他把电/话挂掉。 “到底怎么了?”对方因为刻意放柔而显得生硬的语气让白筱张了张嘴。 她刚说了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郁总,丁局已经到了,就等您过去点菜。” 白筱的大脑神经就像被狠狠地蛰了一下,迅速地按掉了电/话。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白筱一把抹掉,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心虚一般,看都没看就直接按掉。 再次震动时,她依旧按掉,来回几次,手机终于恢复了安静。 她侧头望着手机,不知道自己在抵触着什么,或者说,是她的心底深处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 结了帐,穿上外套,白筱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出了酒。 夜晚的寒风吹得她一个哆嗦,酒意褪去了几分。 白筱一屁股坐在门外的绿化带边沿,双手兜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等着叶和欢来接自己。 “妹子,在等男朋友呢?”一声搭讪的口哨在旁边响起。 这里的酒治安不错,但外面路边却经常有混混出没。 白筱蹙眉,不想理会他,勉强站起来,就要回酒里面去,手腕却被拉住。 “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呢?我看你酒量不错,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喝?” 一阵反胃涌上胸口,白筱冷声道:“放手!” “来来,别害羞,哥哥的车就停在那里。”混混说着就强行拉扯着白筱要走。 有路人以为是情人之间闹别扭,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走开了。 “放开。”白筱用力地挣扎,连踢带踹,想要脱离他的钳制。 “装什么呀,”混混很久没见过这么正点的妞,怎么肯轻易放过,“大家都是出来玩的。” 白筱的头晕得更厉害,再也忍不住,俯身吐在了小混混的身上。 “我/操!”混混看着自己胸口的大片污秽,气得直跳脚,拽了白筱就走,“回去慢慢收拾你!” “放开她。”低沉又极具磁性的声音骤然响起。 ———————————— 上面正文五千字,为了安抚小伙伴们等更的急切,奉送一个小剧场(以前写着玩的): 郁景希小盆友三岁时跟爸爸回国看望爷爷奶奶。 得到消息的路靳声百忙之中抽空跑到郁家跟常年居于国外的发小叙旧。 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郁景希没穿裤子、光着小鸟儿,正蹲在院子里拿着玩具铲子在刨土。 路靳声对郁绍庭这个儿子也是喜欢到不行,每回看到都恨不得栓在裤腰上偷走,因为真的长得太漂亮了,简直跟芭比娃娃一样,这回也不例外,过去就把郁景希抱在了怀里。 “怎么不穿裤子到处乱跑?冷不冷?” 郁景希:“我刚拉完粑粑,李婶给我拿擦屁屁的纸去了。” 路靳声:“……” 不走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不走你给我打什么电/话?(二更) 混混脚步一滞,扭头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鎏金黑的撞色领衬衫,深棕色的细领带,一套如暗夜般深沉的黑西装,外面穿着大衣,身形修长挺拔,只不过,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最新最快更新 “我说你谁啊,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混混往地上吐了口痰。 白筱又泛起一阵恶心,刚想甩开混混的手,左手就被一股遒劲的力道拽过去。 郁绍庭的手上戴着一副真皮手套,白筱一个踉跄,他身上一阵料峭的寒气朝她扑面而来,他的个子很高,白筱穿着平底鞋,堪堪直到他的肩头处,现在被他一拉,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混混瞧见郁绍庭身后不远处的宾利欧陆,嘀咕了句“倒霉”就走了。 酒门口,一时间只剩下白筱跟这个拽着她手的男人。 她喝醉酒酡红着双颊,跟西装革履的他站一块,白筱觉得自己就一跳梁小丑。 不问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白筱挣脱了他的手,忍着晕眩感,一刻不停地就想离开。 只是,还没走两步,她就被攥住手臂拖了回去,“还想去哪?” “不用你管。”白筱去推他的手,却反被攥得更紧。 郁绍庭扯着她走向轿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白筱却像头犟驴僵在原地。 郁绍庭回过头看她,眉头微皱,“到底走不走?” 白筱不回应,垂着头,脸颊通红通红,就像个耍小性子的孩子。 郁绍庭突然就明白儿子不高兴时那又臭又倔的脾气随了谁,简直跟眼前这个女人如出一辙。 他松开了她的手,声音沉沉地,“不走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听着他又冷又硬的声音,白筱也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她别开头,“那你走。” “……”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郁绍庭接起电/话:“怎么了?你自己看着办……就说我家里有事。” 白筱趁机想要开溜,后衣领却被一把拽住。 郁绍庭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讲电/话的口吻变得很恶劣:“我雇你来当秘书,如果你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明天就把辞职信放我桌上……让蔺谦去,再不行就去找几个能喝的。” 白筱的衣领被扯着,冷风从领口灌入,她挣扎了几下却没挣脱。 挂了电/话,郁绍庭二话不说就拎着她羽绒服的领子要拖她上车。 “你放手……放手!”白筱被拖得亦趋亦步,酒劲一上来,猛地一推。 他一时不察,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白筱从他的胳肢窝下钻过去,往后退了两步,发现他的脸阴沉下来,撒腿就跑。 明明醉得不行,但她却跑得比上学时八百米考试还来得快,冷冽的风如薄刃刮在脸颊上,只是,还没跑多远,就又被逮住了,追上来的男人拖着她就往回走。 “放开,你放开!”白筱的头胀痛,他的动作又毫不温柔。 郁绍庭到最后有些拉不住像猴子蹦蹦跳跳的女人,猛地一扯,把她拉到旁边的路灯杆子上。 白筱的后背突然抵上又细又硬的杆子,传来一阵痛楚。 男人的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把她困在自己跟路灯杆之间,“再跑啊,怎么不跑了?” 白筱垂着眼,她看到他因为奔跑而上下起伏的胸膛,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最新最快更新 “对不起。”她轻轻的一句道歉让郁绍庭眯起眼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今晚打扰到你工作了。”白筱幽幽地道。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打扰到我工作。” 白筱抬头望着他绷得紧紧的俊脸,“那你快点回去,应该还赶得及。” 郁绍庭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最后眼神带了几分凶意,蓦地松开了她,长腿迈开走到宾利欧陆边,刚拉开驾驶座车门却又被他重重地关上。 白筱看他折回来,又见他脸色不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 他长臂一伸,已经把她扯到旁边的大广告牌后面:“大晚上的,谁让你给我打电/话的?!” “……不小心按错了。” “按错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本来准备打给谁的?” 从白筱认识郁绍庭以来,她从没见过他情绪波动这么大过,说的话也没这么长过。 “成哑巴了?” 白筱望着他,渐渐眼圈泛红,倒像是他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郁绍庭皱起眉,白筱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微微低垂的脑袋,像是要碰到他的肩头,她的声音有些低声下气,“我就想见见景希,傍晚我在商场看到他,他好像还生我的气。” 郁绍庭没有动。 “一个逼我,两个逼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高兴?” 白筱的声音有些哽咽,红红的双眼盯着他大衣上的纽扣,“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去的。” 轻声低喃,眼皮越来越沉,白筱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他的右肩上。 在她整个人软软地滑倒在地上之前,一双戴着手套的大手圈住了她的腰。 ———————————— 白筱悠悠地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上穿着干净的睡衣。 “醒了?”叶和欢满嘴牙膏泡沫地探头进来。 白筱抓了抓自己的长发,头还是很难受:“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然呢,你以为你在哪里?” 叶和欢翻了个白眼,又冲回洗手间,然后整个公寓都是她的嚷嚷声:“我说你不够意思,自己喊我过去的,结果到了酒扑了个空,你倒好,自己早就回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白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重新闭上了眼睛,支离破碎的片段闪过她的大脑。 她把头靠在郁绍庭的肩上,然后……再也想不起然后了。 昨晚自己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即便是清醒后的自己恐怕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用后脑勺砸着软软的枕头,白筱辗转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 太多的细节,她不愿意去回想,因为记起的越多,只会让她更加无颜去面对昨晚那个男人。 又睡了个回笼觉,白筱才起床,洗澡冲去一身酒气,换好衣服出门。 “去干嘛?”叶和欢问。 白筱穿了鞋,拿过自己的包:“解除误会。” ———————————— 在去一小前,白筱先去了医院看望外婆。 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白筱明显察觉到老人家似乎多了层心事。 “筱筱,你坐到这边来,我有话问你。” 刚在床沿坐下,外婆就拉过她的手,“你老实跟我说,跟祈佑,你们是不是闹翻了?” 白筱第一反应就是裴母来找过外婆。 “你也别怪你婆婆,她也是被你逼急了。” 外婆怜爱的望着她:“你从小做事就懂得分寸,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走这一步的。” 白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反握住外婆的手。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里。 “如果你真觉得过不下去了,那就离。” 白筱抬眸看向外婆,老人家眼中闪烁着泪光,“虽然我们亏欠裴家,但也不能太委屈你。” “外婆……”白筱也跟着湿了眼眶。 外婆摸着她的脸,“外婆就问你一句,你真的可以斩断跟祈佑这些年的感情嘛?” “我不知道,我只是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人一辈子遇到一个真心爱的不容易,如果你还在乎祈佑,觉得还有余地,既然他知道错了,你可以尝试着重新接纳他,外婆最后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幸福快乐,你外公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过得太苦。”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等她赶到一小时,刚好是放学时间。 白筱站在家长当中,在那群呈鸟散状跑出来的孩子里找寻郁景希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到一个穿着绿色棉袄牛仔裤的孩子背着大书包出来,用牛皮鞋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不同于其他同学的勾肩搭背,他一个人低着头走,显得形单影只。 ———————— 迟到的二更,看完早点休息~~~ 都是小白的味道…… 都是小白的味道……(一更) 郁景希这些日子的心情很不好。 原本每餐可以吃两小碗饭的食量骤降为只能吃下小半碗。 其实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让他忧愁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便秘了。 这是郁景希从小到大都没变的坏习惯,只要一心情抑郁就便秘,路叔叔说这是内分泌失调的缘故。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修课他没上,扒了裤子一直蹲在厕所里酝酿,快下课的时候,厕所来了几个孩子,听着声音郁景希就猜出是自己班上几个同学,其中那个嗓音最大的是被他折了手指的吴胖子。 “卢小马,你这次月考又第一名,你妈妈给你什么奖励啊?” 几道小小的黑影在夹间的门口晃来晃去。 “哪有什么奖励,都很平常的事儿了,要是每回都要奖励我妈妈还不烦死?” 卢小马话虽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是得意的炫耀。 郁景希朝天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提起裤子大摇大摆出去,而是继续蹲着听他们说话。 “不过呢,我妈妈刚打电/话给我,她买了《神偷奶爸》的电影票,过会儿接我直接去电影院。” “咦,是那个小黄人吗?”另一个孩子兴奋地插话。 卢小马:“这种动画片我跟我妈妈都看烂了,要不是她说想看,我才不去呢!” 郁景希听到卢小马口是心非的言论,心里暗暗鄙视,不过“小黄人”几个字还是窜入了他的大脑里。 “那我等一下也给我妈妈去打电/话,卢小马,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吴胖子说。 “蒋星星,要不你也来。” “好哇,我妈妈应该在校门口等我了,我马上去跟她说。” 厕所里随即响起孩子跑步的哒哒声。 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夹间的门才被拉开,郁景希撇着嘴角从里面出来。 他走到盥洗盆前,一边踮着脚洗手,一边不屑地哼哼,他在拉斯维加斯的家里有一个小小的放映室,那是爸爸特意给他装的,他想看什么蔺叔叔都会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才不要去闹哄哄的电影院看。 他决定让爸爸也在这边的家里装一个,不过,他是不会请这群小屁孩去他家里看电影的! 只要想想吴胖子他们羡慕嫉妒恨自己躺在大大的放映室里,吃着李婶做的蛋糕,一边喝奶茶一边看小黄人,还有“肉圆”趴在沙发上陪着自己,郁景希的心情就大好,连小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 回到教室没多久,郁景希又被班主任于老师喊去办公室进行谈话。 原因是今天语文课上的随堂作业,郁景希用“如果……就……”造了个句子—— “如果于老师过shi了,我就去给她扫mu。” 面对这个冥顽不化又背景雄厚的学生,于老师也头疼,索性纤手一挥,让他回家自我检讨去。 —————————— 放学的时候,吴胖子捧着个足球招呼班上其他几个小男孩去操场踢球。 看他笑得跟朵花一样,郁景希用脚趾头都猜到应该是他妈妈答应陪他晚上去看“小黄人”了。 背上大书包,郁景希绷着张小脸,走到吴胖子背后啜了戳他。 “干嘛?”吴胖子的小手指还缠着纱布,提防又后怕地看着郁景希。 “哦,刚才我忘了和你说,于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吴胖子半信半疑,但还是跑去找老师,他刚出教室,他搁在桌上的足球就被戳了个小洞。 郁景希刚收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针,就听到一声不满的指责:“郁景希,你又做坏事了!” 戴着两条杠肩章的学委一身正气地瞪着他,“等一下给吴辽明同学道歉。” 郁景希抬了一下眼皮,瞟了她一眼,就朝教室门口走去。 —————————— 躲在楼道角落,听到吴胖子的鬼哭狼嚎,郁景希才满意地扯了扯书包带准备回家。 今天的天空红彤彤地,很漂亮,很多孩子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冲出来。 郁景希却提不起一点劲来,哪怕让吴胖子吃了瘪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幸灾乐祸。 他走在校园里,百无聊赖地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子,偶尔会看到有家长在给孩子系鞋带,也有家长替孩子拎重重的书包,还有的爸爸直接抱起孩子扛在肩上,欢声笑语一大片。 郁景希轻哼一声,把头仰得高高的,真是幼稚,这么大了还要爸爸抱。 刚把一颗石子狠狠地踹出去,没想到,碰到妨碍物又滚回到了他的脚边。 郁景希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深咖色的雪地靴,很秀气的女人脚,他蓦地抬头,白筱已经站在他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郁景希想要抱着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嚎啕大哭。 —————————— 白筱看着郁景希瘪着嘴要哭的样子,也跟着眼圈一热,但很快就控制好情绪:“放学了?” 郁景希的双手捏着书包带子,没理会她,迈着小腿就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白筱跟在他后面,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疾步而走的小小背影。 路过大操场时,郁景希停了下来,他站在铁丝网外面望着里面玩疯了的孩子们。 白筱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我帮你看着书包,你进去玩会儿?” “我才不跟这群傻瓜蛋一起玩!”郁景希板着小脸,再也不作停留。 —————————— 校门口,郁家的司机已经在等了。 郁景希虽然一路都没理自己,但白筱还是注意到他越走越慢,像是在等着自己。 白筱索性来了招先斩后奏,她走到车边,“今天我送景希回去行吗?” 梁司机也算认识白筱,加上白筱半个老师的身份,他下意识地想去征询小少爷自己的意思。 白筱跟着回头,郁景希站在她的后面,背着大大的书包,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梁司机,“如果有事就打我电/话,晚点我就送他沁园。” 等车开远了,白筱才转过身,望着郁景希:“想去哪里吃晚饭?” 郁景希哼唧了一声,别开头假装没听到。 “还生气呢?” “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原谅你了。”他也不看她,只是闷闷地嘀咕。 白筱蓦地轻笑,原本压抑的心情瞬间轻松了:“那你说说看,怎么才肯原谅我?” 郁景希斜了她一眼,眼角一直瞟着她伸到自己跟前的手,下意识地就要把手递过去,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被伤害的尊严,又迅速地收回去,哼了一声,拽着书包带转身就走。 她以前从未想象过这样的一幕——像个老妈子讨好地跟在一个孩子身后亦趋亦步。 “怎么那么慢?”郁景希转过头,佯作不耐烦地催促。 白筱快步到他身边:“书包重不重?我帮你拿着。” 郁景希一下子就躲开了她的手,绷着小脸,“不用,你顾好你自己。” 看来还在生着闷气…… 白筱暗叹,只好转移话题:“等吃完晚饭我送你回家。” 郁景希不响,在旁边一辆公交停下时,就挤了上去,白筱也只好跟上去。 像郁景希这种家庭条件的孩子,从小外出配备的必定有一辆轿车,对公共交通工具的了解甚少,上回他在白筱那里过夜,第二天白筱送他去学校坐的就是公交,小家伙好奇又兴奋地在椅子上磨来磨去。 而郁景希又是个有着雄心豹子胆的孩子,坐过一回之后就敢单枪匹马地自己挤公交。 等白筱上车刷了卡,已经在门口找不到郁景希。 她踮起脚在车里张望了一圈,才发现他早就晃着脚坐在标着“老弱病残孕妇”的专座上。 好不容易挤到他的身边,白筱额头已经渗出薄汗,小家伙把头转向窗外,继续装深沉。 正值下班放学高峰,公交车人多得摩肩擦踵,白筱扶着椅背才勉强站稳,当司机遇到红绿灯一个急刹车时,她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左边倾斜,一双白嫩的小肉手突然抓住她腰间的衣服想要把她扶住。 没成想,刹车太急,连带着椅子上的郁景希也拽倒扑在了她的身上。 “景希,有没有撞倒?”白筱第一反应就是上下察看郁景希。 郁景希倒在她的怀里,也不自己站稳,垂着又卷又密的长睫毛,当白筱的手触碰到他软软的脸蛋时,他再也禁不住心中越来越浓的委屈,在公交车上恸哭起来,引来所有乘客的侧目。 白筱一时慌了神,“哪里撞疼了?告诉老师……” 郁景希却一把抱住她,边哭边喊:“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整辆公交车上都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郁景希委屈到让人心酸的哭声。 “孩子他妈,是不是刚才刹车时撞到脑袋了?”旁边的大爷好心地提醒。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下一站就是人民医院,你下车带孩子去看看医生。” 还有乘客催促司机开得快点,生怕慢了这痛哭不止的孩子出什么岔子。 也只有两个当事人清楚郁景希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白筱感谢了大家的好意,想把郁景希扶正,他却像是无骨一样软软地赖在她怀里,无奈之下,白筱只好借助旁边乘客的搀扶,抱着他一起坐到位置上,拿出纸巾替他擦泪痕:“别哭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刚刚小下去的哭声又重新恢复了响亮。 郁景希一张脸哭得通红,泪水混着汗水沾湿了卷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后来抽噎不止。 白筱心疼得不行,却也无奈,只能边替他擦眼泪边轻声一遍又一遍地安抚。 不知哭了多久,郁景希才渐渐平息下来,软绵绵地挂在白筱的身上,脑袋一顿一顿闭着眼犯瞌睡了。 白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替他擦掉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让他能靠得舒服点。 —————————— 郁景希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在了软软的白云里,摸了摸身上,盖着被子,左右转了转脑袋,床头亮着一盏台灯,布置熟悉的卧室让他叹了口气,然后一个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又深呼吸了一下。 都是小白的味道…… 心头一阵幸福的喟叹,郁景希趴在床上,然后又觉得委屈了。 —————————— 白筱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做晚餐,忽然,门就被打开了。 郁景希穿着卡通保暖内衣,外面套了棉袄,光着脚站在门口,卷发乱蓬蓬地,刚睡醒的样子。 “醒了?”白筱放下菜刀,擦了擦手,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郁景希不作响,双手却环住了白筱的脖子,任由她把自己抱到了客厅沙发上。 白筱开了客厅的空调,又拿来他的袜子蹲下给他穿好,“先看会儿电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 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二更) 白筱回到厨房,郁景希也在沙发上坐不住了。 他一点一点地蹭到了厨房门口,望着里面忙碌的女人,不知为何就又想哭了。 看来自己真的爱惨了她,不然怎么心这么痛? 郁景希的小胖手有模有样地捂着心口位置,路叔叔说得没错,爱情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 —————————— 白筱烧好菜,郁景希已经坐在了餐桌边,见她出来,他滑下椅子主动跑去拔筷子。 在吃饭前,白筱要求郁景希把衣服都穿上,免得感冒。 郁景希站在床上,低头望着俯身给她整理裤脚的白筱,“那天家长会你干嘛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委屈。 “那天老师的丈夫出了意外,”白筱替他拉好棉袄链子,“没及时赶去学校,你等了很久?” “没有啊,开完会我就跟爸爸回家了。”某小孩睁着眼说瞎话。 白筱也不揭穿他,只是微笑地说:“你准备的蛋糕很好吃。” 郁景希瞪着一双黑琉璃般澄澈的大眼睛看她,白筱已经转身从床柜抽屉里拿出一个迷你小手机,崭新的,不是喜羊羊的图案,换成了一个胶囊状的卡通人物,“那个修不了,以后就用这个。” “这个是什么?”郁景希对新手机爱不释手,却也不想白筱看出自己的没骨气,故意板着小脸问道。 他胖乎乎的小手指点着胶囊卡通人物。 “这是最近流行的小黄人,买的时候我就选了这个图案的,”白筱询问地看着他,“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郁景希极为珍视地把手机贴身藏好,然后两手兜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 饭吃到一半,郁景希就跳下椅子,急匆匆地跑进了洗手间。 “怎么了?”白筱也跟着起身,敲了敲紧闭的门,“景希,出什么事了?” 五分钟后,洗手间的门打开,郁景希从里面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 瞧见门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白筱,他有些尴尬,“怎么不去吃饭?快去快去……” 洗手间空间狭仄,门开时里面飘出一阵异味,白筱诧异地看他,“你拉肚子了?” 郁景希:“……” —————————— 饭后白筱洗碗,郁景希则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听着外面传来的呵呵笑声,白筱感慨地舒了口气,现在可不可以算作冰释前嫌了呢? 等到白筱提出要送他回家,郁景希其实不愿意走,但还是慢吞吞地去到玄关处换了鞋。 白筱穿鞋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手机我很喜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奶气的童音,带着几分郑重和老成,白筱愣了一下,随即就摸摸他的头,心里也甜蜜蜜地,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腮帮子,“你喜欢就好。” 郁景希一张脸爆红,羞涩地瞄了她几眼,故作镇定地说:“怎么穿个鞋还这么慢啊?” 等白筱锁上/门,把钥匙放进包里,刚一回身,她的手就被一只小小的手握住。 “楼道里比较暗,我拉着你会比较好。” 郁景希红着耳根子、脸上却一本正经,白筱失笑,反握紧他的手,“好。” —————————— 公交站离星语首府大概五分钟的路程。 白筱原先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郁景希却扒着车门不肯上车,原因是吃饱坐车会晕车。 没办法,白筱只好牵着他先在路边散步消化消化。 星语首府位于丰城的商业圈边沿地带,附近不缺商场跟娱/乐场所。 经过一家电影院时,郁景希的双脚就像是黏在了地上,望着门口那张大海报就移不开眼。 白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那张海报上是昨天刚上映的《神偷奶爸2》。 很多家长正带着孩子在电影院门口进进出出,有一对母女经过他们身边,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我也想要小黄人,你能不能给我买一个呀?” “当然可以,今天晚了,明天让爸爸带你去买好不好?” 郁景希大大的眼睛望着那对远去的母女。 下一秒,白筱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走。” “哦。”郁景希收回目光,眼底有淡淡的失望,但还是乖乖地跟着白筱走。 很快他发现,白筱居然带着他进了电影院,而且还站在了一个队伍的后面,郁景希有一点小小的激动,他前后左右看了看,有一点点的期待又有点不确定,故意问白筱:“小白,我们来干嘛呀?” 白筱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忽然很想看电影,小帅哥你愿不愿意陪我呢?” “是看小黄人吗?”郁景希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彩。 白筱:“也有别的影片,你喜欢看哪个?” 郁景希瞬间暴露了孩子天性,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就看小黄人,吴胖子他们都看的这个。” 买好票,白筱又去买了看电影必备的爆米花跟可乐。 郁景希的小脸上笑开了花,捧着大堆的零食,又恢复了以前能说会道的样子。 “小白,我们的座位在哪里?” “应该是在中间靠前一点。” “那还不错,上回我听蒋星星说,坐得太后面他只看见前面人的后脑袋瓜。” 白筱看着一路新奇地东张西望的郁景希,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电影院,莫名地,她的心里酸酸地,他从小就没了妈妈,爸爸工作那么忙,又在异国长大,童年又错过了多少有趣的事? 在进放映厅之前,白筱看了眼时间,估算了下,看完电影应该要晚上九点半。 为了防止郁家那边担心,尽管白筱对郁绍庭心里有疙瘩,她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响了两声,那边就挂断了,很快,就有一条短信进来:“在开会,什么事?” 白筱回过去:“景希跟我在看电影,晚点我送他回去。” 然后手机再也没有新的短信,那边,郁景希已经在催:“小白,电影快要开始了。” 在进去之前,白筱犹豫再三,还是又发了一条短信。 ——就在星语首府旁边的万达影院,我会照顾好他的。 —————————— 来看电影的很多都是年轻人和小孩子,郁景希高兴地捧着大杯可乐在椅子上蹭来蹭去。 放映厅里开了暖气,白筱看他小脸红红地,就帮他解开棉袄链子。 白筱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看电影,她性喜静,所以更中意于午后坐在飘窗上捧着奶茶看书。 郁景希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趴在前面的椅子上跟人家小女孩聊剧情,白筱盯着屏幕,看着看着就犯起了瞌睡,靠在椅背上眼皮直往下掉,直到左边本空置的椅子上坐下一个人,身上袭来的寒气把她惊醒。 白筱一转头,入目的就是一张被大荧幕屏光照得忽明忽暗的侧脸。 原本还算宽敞的位置,因为郁绍庭的到来而显得狭仄,他身形颀长,双腿在窄窄的过道里有些无处安放,他摘下手套,双手十指修长白皙,竖起的大衣领还沾了一些寒气。 看着他,白筱的大脑里唯有一句话。 ——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 她曾看过的一部小说,此刻却异常适合用在郁绍庭的身上。 “放到哪里了?” 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白筱扭头看向屏幕,只看到一群小黄人在类似于夏威夷的地方玩耍。 “……可能它们在度假。” 郁绍庭偏头看了她一眼。 白筱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悻悻然地就要起身换座位:“你坐景希旁边。” 只是,她的屁股刚离开座位,就又被按了回去。 “专心看电影。”他的手攥着她小臂,白筱不敢再乱动,想要拿回来,他却没顺着她的意思放开。 忽然间周遭都安静下来,白筱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但旁边的男人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她听不出他的气息有任何异样,脸色也如常,倒显得是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白筱缄默了几秒,还是扭头对看得入神的郁景希道:“景希,你爸爸来了。” 郁景希立刻朝白筱左边探身,瞧见郁绍庭还真坐在那里:“爸爸,你怎么来了?” 郁绍庭先看了眼白筱,白筱别开头,然后他才看向一脸惊喜的儿子,瞧见他手里的爆米花,眉头微皱,低沉的嗓音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这种东西少吃点。” 因为离得太近,他的声音仿佛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来的,白筱不动声色地往右边挪了挪。 郁景希看了看前面一家三口的坐法,跟白筱商量:“小白,我们换一下座位好不好?” “哪那么多事?”郁绍庭的声音有些不耐。 郁景希缩了缩脖子。 白筱却已经起身,顺势从郁绍庭的手里抽出了手臂,“过来。” 郁景希立刻眉开眼笑,抱着爆米花爬到郁绍庭身边,学着前面的小女孩甜甜地叫了声:“爸爸。” 郁绍庭斜了他一眼,没应,专注地看起电影。 —————————— 郁绍庭来了之后没多久电影就结束了。 随着人/流出去,因为出口过道太窄,白筱一度被挤到,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郁景希。 在下台阶的时候,有人重重地撞向她,脚下一个踩空,却及时被一双手扶住腰,等白筱站稳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都被拢在了郁绍庭的怀里,他的右手极为自然地虚扶着她的腰。 挤出了电影院,郁景希就指着白筱的脸“咦”了一声,“小白,你是不是发烧了?” 白筱突然有点下不了台。 “郁景希,又忘记我跟你说的了?”站在郁景希身后的男人开了口。 郁景希回头看了眼郁绍庭,即便今天爸爸来陪自己看电影了,他还是怕他的冷脸,拉着白筱的手,却还是换了对白筱的称呼:“小白……老师,接下来我们去干嘛?” 郁绍庭已经比白筱快一步接话:“时间不早了,不要再打扰你老师休息。” 白筱诧异地看向他,一时难以置信郁绍庭会说出这样客气的话。 进而,白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自己貌似当着他的面撒了酒疯,而且后续如何,她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见他这么疏离,白筱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昨晚……”站在驾驶座车门前,白筱望着里面的男人欲言又止。 郁绍庭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对副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的郁景希说:“跟你的老师道别。” 直到宾利欧陆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白筱都没想出一个头绪来,郁绍庭的心思藏得太深,她甚至连窥觑一二的本事都没有。 冬夜的寒风吹在身上,白筱抱紧双臂,转身往回走。 快到公寓楼下,白筱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她整个人都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我爸爸其实蛮喜欢你的 我爸爸其实蛮喜欢你的 回去的路上,郁景希又拿出自己的新儿童手机喜滋滋地来回看。 然后想起了什么,他扭头对开车的男人说:“这是小白特意买给我的,爸爸你不会没收?” 郁绍庭抿着薄唇没有回答,英俊的侧脸隐在淡淡的光晕里,看不太真切。 郁景希突然在座位上坐正:“爸爸,今天你能来陪我看电影我很开心。” 刚才在电影院里,坐在爸爸跟小白中间,抱着爆米花盒子,喝着可乐,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幸福过,就像班上其他小朋友一样,郁景希自私地想,以后要是小白都能跟他和爸爸生活就好了。 就像坐在他们前面看电影的一家三口,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虽然觉得会对不起爸爸,但他跟小白一定会孝敬他的,那样的话,没有妈妈也无所谓了? 这么一想,郁景希越发觉得爸爸孤家寡人很可怜,他转头,关心地问:“爸爸,你吃过晚饭了吗?” 郁绍庭瞟了他一眼,“你又饿了?”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爸爸你应该注意饮食,不然身体会熬坏的。” 郁绍庭不由地多扫了儿子几眼,最后淡淡地说:“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 一回到沁园,郁景希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跑下车,“李婶,我回来了!” 李婶瞧见一扫这几日闷闷不乐的郁景希甩掉鞋子蹬蹬地跑向客厅,有些惊讶,刚想问问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后进来的郁绍庭,“三少。” 郁绍庭脱了大衣交给李婶,自己穿了棉拖径直上楼:“替我泡一杯咖啡到书房。” “嗳。”李婶应下,等郁绍庭消失在缓步台拐角,她才看向传来欢笑声的客厅。 郁景希光着脚在沙发上蹦来跳去,“肉圆”也摇晃着尾巴欢腾地追到这追到那,偶尔还叫两声。 “李婶,我上回买的碟你收哪儿了呀?” 说着,也不等李婶回答,自己就从沙发上跳下来,扒拉开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使劲捣鼓。 等李婶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整个客厅都被欢快的儿歌萦绕。 郁景希提起“肉圆”的两只前肢,在长毛地毯上,一人一狗扭来晃去地共舞。 二楼,书房的门拉开,郁绍庭穿着西裤衬衫站在围栏前,眉头微皱:“把音响关了。” 郁景希难得没唱反调,乖乖地把音量调到最低,仰着头冲郁绍庭笑:“爸爸,对不起啊,吵到你了。” 郁绍庭已经回身又进了书房。 —————————— 郁景希打开书房门探进脑袋来时,郁绍庭正在处理今晚自己没参与的后半场会议上提出的问题。 他一边熟练地敲打键盘,一边眼梢的余光瞟向门口:“怎么还不去睡觉?” “那个……”郁景希挠着耳根子蹭进来,“过会就睡,爸爸,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在郁绍庭一口否决前,他忙解释:“之前我听班上的同学说,他们现在都玩微信,说可以语音聊天又不要钱,我也想跟小白聊微信,但我的手机功能太少了。爸爸,我保证跟她道完晚安就把手机还给你。” 郁绍庭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在紧张地站在那的儿子。 郁景希等了很久,原以为没希望了,结果郁绍庭就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了他旁边的沙发上。 “十一点前一定要睡觉。” 郁景希喜出望外,宝贝似地捧着手机,卖乖地说:“好的爸爸,你也是,早点休息。” —————————— 白筱刚进公寓,叶和欢就神秘兮兮地过来,“刚才裴祁佑有来过。” 换鞋的动作一滞,白筱轻“嗯”了一声,“我在楼下看到他了。” “我看他身体还没恢复,就请他进来等,结果他执意要去楼下,说是在这里会打扰我。” 公寓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叶和欢只穿了近身工字背心跟热裤,趿拉着人字拖跟在白筱身后,一块儿在沙发坐下,“负心汉突然在洗白的道路上一骑绝尘而去,我还真不习惯这么深情款款的裴祁佑。” 白筱的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拿了充电器充上,一开机,就有一串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进来。 “都是一个人的。”叶和欢看着“裴祁佑”三个字砸了下嘴。 白筱拿着手机回到卧室,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台灯,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里的记录。 以前拿着手机忐忑等待的那个人是自己。 那时候她刚生完孩子回来,他没有赶她走,只是选择忽略她,然后经常地夜不归宿。 她坐在客厅里,餐桌上摆着刚做的饭菜,她给他打电/话不通,就发短信,一条又一条,从关心到不安再到茫然,她静静地捧着抱枕蜷缩在沙发角落,一夜无眠,都不曾等到一道开门声。 打开收件箱,白筱的目光停留在第一条上。 ——筱筱,我想见你,你在哪里,看到短信给我回一个电/话好吗? 这样小心翼翼又讨好的裴祁佑,只有在他二十三岁以前她才见过。 白筱一点点地下翻短信。 ——筱筱,你把金胜集团的合同放哪里了?新来的助理说找不到,对了,他是男的。 ——筱筱,今天医院的晚饭很难吃,厨师可能没加盐。 ——筱筱,还在生气吗? ——筱筱,你还没回家吗?我在你家楼下。 ——筱筱,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打不到车,记得打电/话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 …… 白筱没有再看下去,她按掉了收件箱,起身走到阳台前。 今晚无云,只有一轮弯月挂在夜空,她抱着双臂怔怔地站着。刚才在楼下裴祁佑从后面抱着她,依赖地贴着她的耳朵,一遍又一遍焦急又关切地问她:“筱筱,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那样的裴祁佑,让她不可遏制地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十九岁的裴祁佑那时候已经在隔壁市上大学,却三天两头开四个小时的车程回丰城,每趟回来都等在白筱的学校门口,帅帅地靠在兰博基尼的车门上,引来无数年轻女孩为他惊叹折腰。 十五岁的白筱是不喜欢裴祁佑的,尽管早就知道她长大后必须嫁给这个男孩,也许是厉荆偶尔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消息,在她看来裴祁佑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整天就知道在女人堆里吃喝玩乐。 上高一时,白筱对等在门口的兰博基尼最常处理的方法是避开,从学校后门溜走,然后坐公交回家,她觉得像裴祁佑这样的花花公子,可能对她有了那么点意思,所以她要做的是让他对她失去好感。 十五岁,不是该恋爱的年纪,白筱也没曾想过要跟裴祁佑来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 直到有一天放学,她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裴祁佑逮了个正着。 “姓白的,你走这边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难道不知道我每回都在前面等吗?” 白筱低垂着头,也不搭理他,在很多同学好奇的目光下,快步走向前面的公交站牌。 “我跟你说话呢,白筱,筱筱,小白?”裴祁佑跟在后面扯她的马尾。 自从那回他跳下墙头强亲她之后,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一个动作,他喜欢看她懊恼却无奈的样子。 “你有完没完了?”白筱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突然转头瞪着他。 裴祁佑笑,露出一口白牙,吊儿郎当地靠过来:“生气啦?来,给哥哥笑一个。” 结果是,白筱又把书包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 看着他捂着额头哀嚎不止,白筱抱紧书包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臂,“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 裴祁佑也不装腔作势了,肃着脸看她,“听厉荆说,最近你跟你们社里拉二胡的走得很近?” 白筱懒得理会他,他却怎么也不肯放她走。 “放手。” 裴祁佑非但没放,反而加大手劲,“不放,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别想走。” “说什么?”白筱恼到不行,白皙的脸颊红红地,就像是被人戳中了那块心事。 每个少女都有怀春的年龄,白筱也不例外,她确实对社团里一个拉小提琴又成绩优异的男生有好感。 裴祁佑见她红着脸,那羞赧的样子让他心里泛酸,不管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扣住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把她不安分的脑袋按在胸前,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你觉得我该说什么?” “白筱,你是我的童养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丢了,不然那拉二胡的以后只能去街头卖艺。” —————————— 直到衣服上传来一阵寒意,白筱才回到床边,准备睡觉却发现手机里多了一条微信消息。 白筱这才记起,刚才看电影时郁景希瞧见坐在他右边的年轻人玩微信,就好奇地问她是不是也玩,她其实不太玩,但有账号,所以当郁景希跟她要时,白筱没多想就给了。 她看着账号名为“小白的希希”的好友请求,沉郁的心情好了不少,然后同意了请求。 没多久,就有一条语音消息发过来。 “小白小白,收到请回复。”奶声奶气的童音让白筱忍不住露出笑意。 白筱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零五分。 以前她回复人家都是发文字信息,此刻却也忍不住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去。 “怎么还不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快去睡。” 很快,那边又回过来:“那好,小白,你也快睡,木马!” 最后的亲吻声音让白筱心头一阵柔软,她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也回过去。 “晚安,以后都早点睡知道吗?木马!”她也学他的样子,在最后送了个吻。 —————————— 郁绍庭办好公,在厨房倒了杯水上楼,李婶正好把他的手机送回来。 “睡着了?”郁绍庭看了眼小卧室方向。 “是呀,捧着手机睡得可熟了。” 郁绍庭接过手机,回房之前吩咐李婶:“明天给我也准备一份早餐。” —————————— 郁绍庭擦着湿发从卫浴间出来,坐在沙发上准备看会书再睡,眼角却瞟到旁边的手机。 郁景希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之前我听班上的同学说,他们现在都玩微信,说可以语音聊天又不要钱,我也想跟小白聊微信,但我的手机功能太少了。爸爸,我保证跟她道完晚安就把手机还给你。” 他放下书,转而拿起了手机,解锁,屏幕上方果真有一条微信未读消息提醒。 虽然手机里有微信软件,但对郁总这样繁忙的人物来说,玩语音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他点开微信,只有一个对话框,对方的账号名是“爱吃鱼的小猫”。 小猫? 郁绍庭的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那个女人高高扎起着马尾,光洁的额头,半张脸被厚厚的围脖遮挡,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他握着手机良久,手指在那条未读的语音消息上点了一下。 “晚安,以后都早点睡知道吗?木马!” 柔美的嗓音格外地温和,尤其是听完最后两个字,郁绍庭觉得有一股血流倒流进大脑里。 他把手机随手一扔,长腿一迈,掀了被子上床。 不知过了多久,闭着的双眼睁开,他转头,看向沙发,默默地,然后坐起来下床。 走到沙发前,俯身重新拿起手机回到床上,又解锁了屏幕。 他单手往后枕着后脑勺,一手举着手机,望着屏幕上那条语音信息,然后又按了一下。 “晚安,以后都早点睡知道吗?木马!” 女子清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清晰,吴侬软语般,撩拨了谁的心弦? 郁绍庭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失眠,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过来一看,又有新的微信消息进来,看到熟悉的账号名,本紧绷的脸有些许柔和,他刚想点开语音信息,又有一条文字信息进来,“不小心按到了,早点休息,勿回。” 郁绍庭的脸顿时冷下去。 —————————— 白筱洗了澡准备上床时,不小心压到手机,发出了一条语音信息。 晚上十一点四十八分。 她也瞌睡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当即回了一条文字信息过去,她想告诉郁景希自己也想休息,别回了。 白筱并不知道郁景希是拿了郁绍庭的手机玩微信。 可是,她刚躺下,就有新的信息进来。 “大半夜的把人吵醒,还这个态度,你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 白筱盯着这条信息,足足愣了三秒,然后回过去:“把你吵醒了?” 对方很久没有反应。 白筱迟疑了下,又发了一条:“对不起啊景希,你快点睡,好梦。” ——————————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照在郁绍庭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看着最新发来的信息,却没有关机睡觉,而是手指动了动,又发了信息过去。 —————————— 白筱刚要睡着,床柜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地拿过来一看。 ——那天家长会,我等了你很久,尤其是我爸爸,他特意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送我去学校。 关于“家长会”,白筱以为郁景希已经放下心结了,没想到小家伙大晚上又感伤了。 她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坐起来回信息。 —————————— 郁绍庭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等得有些不耐烦,那边才有信息进来。 ——摸摸,是老师不好,下次老师不会再那样子了,你快点睡觉,不然明天就有黑眼圈了。 —————————— 这次白筱学聪明了,没睡,而是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信息回过来。 ——那下次家长会你要来吗? 白筱回过去:“其实家长会老师去不合适,而且你爸爸会不高兴的。” 她会加上后面半句,其实只是个托词,想借此打消郁景希的念头。 那边的“郁景希”已经回过来。 ——我爸爸其实还蛮喜欢你的。 你爸爸是我见过穿白衬衫最好看的男人 你爸爸是我见过穿白衬衫最好看的男人 ——我爸爸其实还蛮喜欢你的。 白筱睡意惺忪的时候,看到这句话,有那么一刻就清醒了。 她顿了顿,然后回道:“小小年纪就整天喜欢啊不喜欢的,当心我跟你爸爸告状。” ———————— 郁绍庭看着新发来的信息,尤其是看了后面半句,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笑意。 很淡也很轻,稍纵即逝,快得令人捕捉不到。 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熟练地点着,很快就出现了一条新信息。 ——我爸爸对我可好了,他才不舍得骂我。 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定语气没错,才放心按了“发送”。 ———————— 白筱索性也不睡了,倚靠在床头,跟“郁景希”继续聊微信。 看了他的回复,白筱轻笑,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大孝子,原以为他会偷偷拆他爸爸的台。 “这些年他一个人把你抚养长大真的很不容易。” ———————— 郁绍庭又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看着亮起的屏幕,嘴角上翘了连他都不自知的半个弧度。 大概过了十几秒,白筱就收到新信息。 ——我爸爸他担心我被后妈欺负,这些年都没再娶老婆,工作又忙,确实过得很辛苦。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看着这样的信息,白筱突然有点感伤。 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她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吴秀梅说她是白家小女儿跟外面的野男人苟合生的,但外婆却告诉她不是这样子,只是当她再问时,外婆却不肯多说。 每每当她提起“妈妈”,外公总会坐在门口的大树下抽烟,外婆就躲在灶后抹眼泪。 到后来,她再也不敢提妈妈,渐渐地,对父母的怀念也深埋在了童年的回忆里。 还记得高中时,她被人陷害偷了另一个女同学的名表,班主任让她打电/话请家长,最后把她带走的人是裴祁佑,他等在学校门口,听说高二十班的白筱偷东西被抓后就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学校。 ———————— 在手机屏幕暗下去之前,白筱回复:“那你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你爸爸。” 在发送前,发现语气太过严肃,就又删了重新编组了一条信息。 “等景希长得跟你爸爸一样又高又帅,然后赚了大钱一定要好好孝顺他。” “郁景希”迅速地回过来:“我爸爸很帅吗?我怎么不觉得?” 大晚上的,又犯困,白筱觉得自己说话也有些不经大脑。 一眼看到这条信息,她下意识地就回了过去,“不会呀,你爸爸是我见过穿白衬衫黑西装最好看的男人。”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想要撤销时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 ——你爸爸是我见过穿白衬衫黑西装最好看的男人。 郁绍庭盯着这句话,久久地,然后随手丢了手机,软软的被子卷着自己,在大床上辗转来翻转去。 折腾了一会儿,他又找回手机。 “他从小就被人说成衣架子,穿什么都挺好看的。” 可是,等了很久,真的很久,大概有五六分钟,那边都没再回过来。 郁绍庭迟疑了下,又补发了一条:“可能因为衣服款型好。” “叮”的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景希,不好意思,我刚才这边信号不好,没收到信息,你之前还说了什么? 郁绍庭:“……” ———————— 白筱没再等到“郁景希”回复她。 她滑动屏幕上的对话框,视线定格在最后几条信息上。 ——不会呀,你爸爸是我见过穿白衬衫黑西装最好看的男人。 ——可能因为衣服款型好。 难道是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白筱想了想,还是又发了一句“晚安”过去,然后关机睡觉。 ———————— 第二天白筱起床的时候,开了机,下意识地看了下微信。 依旧没有新消息显示。 外婆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白筱打算今天接她出院,叶和欢特意请了半天假开车一道去。 可是等她们到达时,却被告知5043病房的周爱华已经被接走了。 没多久,白筱就接到蒋英美的电/话。 等她跟叶和欢赶到裴宅,就看到外婆躺在长椅上,半盖着毛毯正跟蒋英美笑着聊天。 “筱筱,来了呀?”蒋英美笑吟吟地转头吩咐容姨:“去给筱筱她们拿些糕点过来。” 白筱已经在外婆身边蹲下,“外婆,出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是我想的不周到,”蒋英美接话,“筱筱,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外婆握着白筱的手,笑得慈祥,“这不是马上给你打电/话了吗?看你急得……” 裴母把外婆接到裴宅来,白筱大概能猜到她这么做的意图,但白筱却不愿意外婆住在这里。 “外婆,住在这里太给妈她们带去麻烦了,你跟我去星语首府住。” 叶和欢也帮腔:“是呀,外婆,白筱都已经把房间收拾出来了,就等您过去了!” 在裴宅的十几年,白筱也见识过裴老太太的厉害,以前有裴老护着她,现在……裴母虽然待她也好,但却是个唯婆婆马首是瞻的女人,白筱担心天性淳朴的外婆在这里会受裴老太的白眼跟讽刺。 “怎么,我们裴家难道连一间小公寓都比不上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裴老太太由家里的佣人搀扶着从别墅里出来。 叶和欢下意识地往白筱身前挡了一下。 蒋英美注意到这个动作,尴尬地一笑,起身过去扶裴老太,一边说:“妈,筱筱回来了。” 裴老太淡淡地嗯了一声,在周爱华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一时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很僵冷。 白筱正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带外婆离开,那边,裴老太突然开了口。 “亲家外婆,既然来了,这次就多住些日子再回黎阳去,让祈佑跟筱筱多陪你到处逛逛。” 白筱诧异地看向裴老太,不仅仅是因为她友好的口吻,还有那一声“筱筱”。 住在裴宅十几年,裴老太从没这么亲切地喊过她,对白家亲戚也从没这么和颜悦色过,白筱不禁多看了裴老太几眼,但裴老太还是原来的裴老太,一如既往的雍容,但脸上的神情却出奇的柔和。 叶和欢贴近白筱,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喃语:“这老太婆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白筱在背后扯了扯她的衣服,叶和欢这才没继续说下去。 裴老太已经转头看向白筱,脸色有些不自然,说出的话却不像以往那么刻薄难听,或者说,是两个极端,“再搬来搬去多烦?就让你外婆住这里,你也是,既然辞职了,就搬回家了,也好照顾你外婆。” 白筱不禁抬头看了看天,没下红雨…… 裴老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以前是我不好,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但经过祈佑这么一着,我也想通了。”她顿了顿,看着白筱的眼神不自在却带了几分真心,“在外面住多有不便,还是回来。” 白筱没接话,在气氛尴尬下来之前,蒋英美打了圆场:“容姨怎么还没出来?对了,今天家里请了‘东宫’的厨子,特意做了几样黎阳菜,中午你们留下来一块吃。” 叶和欢快白筱一步道:“好哇,一直听筱筱说,我都没真的尝过黎阳菜呢!” ———————— 叶和欢帮裴母布菜,白筱则扶着外婆回房间添衣服。 “筱筱,你是不是怪外婆没通知你,自作主张就住到祈佑家里来了?” 白筱:“没有,因为我知道外婆不是因为贪图他家什么才来的。”只能是因为我…… 外婆看着半蹲着为自己整理衣服的白筱,叹了口气,“昨晚祈佑来看我了。” 白筱身形一僵,抬头看向外婆。 “我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认错人也在所难免。”老人家抚摸白筱的鬓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特意找了个人来骗我,他……是景希的爸爸?” 白筱没想到外婆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外婆看到她露出惊讶的表情,笑:“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了,难道还看不出?之前我只当他们是投缘,现在再来想想,应该是认识的,看你这表情我就明白了,他们真的是父子。” “外婆。”白筱叫了一声,“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 “我不怪你,昨晚祈佑跟我说了很多,他说这些年是他负了你,希望我能原谅他这个外孙女婿。” 白筱拉着外婆的手,垂着脸没有应对。 外婆叹息,“他愿意在生死关头把你推开,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我也不强迫你原谅他,这次亲家老太太亲自来医院接我,我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就答应过来住几天。” “裴老太太去医院接的您?”白筱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哪怕住进了拆迁房依然每天颐指气使的老太太居然会放低姿态去接没身份没地位的外婆? 外婆点头,“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改观,但她那态度不像是作假,看来是真接受你了。” ———————— 白筱陪着外婆走进餐厅时,裴祁佑已经坐在了餐桌边。 他穿着短款羽绒外套,里面是浅灰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板鞋,头上还缠着绷带,削瘦的脸线在身后的阳光映照下柔和不少,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看到她时,眉眼间尽是笑意。 这样的裴祁佑,完全克隆了他二十岁时的模样,年轻、不羁却又那么纯粹。 “外婆,坐这里。”他已经起身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外婆落座后,裴祁佑就拉开了自己左侧的椅子,低头看着白筱,目光温柔。 这时,叶和欢端了盘菜出来:“怎么还站着?快坐下,准备开饭了呀!” 白筱没去看裴祁佑,但还是坐了下来。 午餐很丰盛,白筱却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一双筷子夹了一只剥好的龙虾放到她碗里。 “多吃点,不然等一下饿得快。” 白筱看着被剥掉了壳的小龙虾,一时有些走神。 “这个季节这种小龙虾很难买到,”蒋英美看了眼殷切的儿子,笑着说,“他一定说可以买到,也不顾自己的身子,让小吴开车带着他全丰城乱转,结果还真给他买到了。” 裴祁佑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剥着龙虾。 白筱侧头,入目的是一小碟子剥好的小龙虾,而他本干净的修长手指上沾满了汁料。 她夹起龙虾肉,放进嘴里慢慢地拒绝,味道很鲜美,口感不比夏季的差。 白筱从小就对小龙虾情有独钟,却嫌剥龙虾壳麻烦,所以很多时候即便是嘴馋了也不愿意买来吃,后来裴祁佑发现了,就经常带着厉荆出去钓龙虾,还被裴老骂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玩。 他们在一起后,每回吃龙虾,他都会事先把壳都剥好,然后把沾了汁的龙虾肉放进她嘴里。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表情? 靠在他的肩上,享受地眯起眼,偶尔,他会趁她不注意低头偷香。 ———————— “怎么不跟她们一起去晒晒太阳?” 白筱转过头,就瞧见裴祁佑走进厨房,他已经脱了外套,撩起袖子站在她的旁边。 “哦,先帮容姨洗碗,过会儿就出去。” 白筱神色如常,熟稔地把洗碗槽里的脏水抽掉,打开水龙头放水。 裴祁佑静静地望着她洗碗,过了良久才开口:“筱筱,我们已经多久没一起洗碗了?” 白筱没吭声,洗碗的动作也没停。 裴祁佑往她身边靠了靠,手伸进温热的水里,轻轻地捏住了她的手。 “别闹了……”白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裴祁佑却突然抱住了她,把她侧抱在怀里,双臂牢牢地收紧,闻着熟悉的橙子清香,他本焦躁的情绪总算缓下来,薄唇轻触她的发顶,声音清哑:“筱筱,我们好回去。” “筱筱,你的电/话!”叶和欢拿着白筱的手机跑进来。 白筱已经推开了裴祁佑,她眨去眼角的暖涩,拿过手机的时候看向叶和欢:“谁的?” 叶和欢看了眼裴祁佑,欲言又止,胡乱一摆手,“接了你就知道了。” 白筱刚把手机搁耳边,那头就传来郁景希欢快的声音:“小白,你今晚有空吗?” 拿着手机走出厨房,找了处没人的安静地方,白筱才回答:“怎么啦?” “今天我们于老师布置了一个题目,让我们写一篇关于亲子活动的作文,可是我从来没玩过亲子活动,所以……小白,等我放学了,你能不能去我家跟我一起做蛋糕?” 这种冠以亲子两个字的活动,说实话,她一个艺术中心的老师真没资格跟他一块儿。 白筱组织着语言,刚想委婉地回绝,郁景希期待又紧张的声音传来,“小白,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原本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在听到“生日”两个之后哽在了喉间。 “每年生日我都跟‘肉圆‘一起过,今年可以跟小白你一起吗?” 白筱眯眼望着外面洒进来的阳光,经过一阵内心挣扎,还是点头答应了,“嗯,那晚点再联系。” ———————— 郁景希心满意足地收起电/话,抬头问坐在对面看杂志的男人:“爸爸,这样安排行吗?” ****** 今天早更了,小伙伴们表扬我~~~过会儿要去参加公司年会,所以二更……没了 今天的小白特别美丽 今天的小白特别美丽 白筱拿着手机回转过身,裴祁佑已经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朋友吗?”他走到她的面前,垂着眼,问得语气很温柔。 “是一个学生。”白筱本能地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我去看看外婆她们。” 裴祁佑却还想探究下去,看似无心地问:“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跟学生这么亲近?” “以前我们又什么时候心平气和地说过话?”白筱边端水果盘边随口反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祁佑脸上的浅笑有瞬间的僵滞,而白筱已经掠过他出了别墅。 叶和欢咬着一个苹果从厨房晃悠出来,看到裴祁佑怔怔地杵在客厅中央,转了转眼珠子,没找到白筱,这两人估计又闹别扭了,她也懒得掺和,就要默默地从裴祁佑的身后溜过去。 岂料,裴祁佑却忽然转过头:“和欢,筱筱最近怎么跟艺术中心的学生走得这么近?” “那孩子啊……”叶和欢提起那个总在白筱面前装小尾巴狼的小坏蛋就滔滔不绝了,“整天就知道缠着白筱,还嚷着对白筱是真爱,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筱要做他的后妈呢……” 说到一半,叶和欢忽然闭了嘴,尤其是看到裴祁佑异样的脸色,悻悻然地笑了笑。 “开玩笑看玩笑,听听就过去了,我先出去看看她们。” 裴祁佑却往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个学生没有妈妈?” 叶和欢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又被他看得发毛,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死了。” —————————— 到下午三点钟左右,白筱开始频繁地转头看向客厅里的摆钟。 “怎么,筱筱,你还有事吗?”蒋英美早就注意到白筱一副吊着某种心事的样子。 白筱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嗯,之前答应了一个学生去帮他辅导作业。” 帮郁景希完成亲子活动归根究底就是为了写好作文,所以白筱极其自然地换了一种说法。 “那你就去,居然答应了人家,失约终归不好。”外婆主动放行。 白筱拿了包准备离开,本坐在客厅里的裴祁佑却忽然站起来:“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说完,白筱就径直换鞋开门出去。 她还没走出裴宅的大铁门,裴祁佑就追出来,拿过她手里的包,“这边很难打到车,还是我送你。” “你的头伤还没好,回去休息。” 裴祁佑的手被拂开,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白筱的背影远去。 —————————— 白筱到一小门口时,郁景希早已背着大书包坐在校门口的花坛边,两只小脚晃呀晃呀晃。 捕捉到白筱的身影后,他立刻从花坛边上跳下扑过来,“小白!” 白筱蹲下接住他,顺手捏了捏他嫩滑的脸蛋,“怎么坐在这里等?冷不冷?” “不冷。”郁景希笑嘻嘻地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贴在白筱的脸颊上,“不信你捂捂。” 白筱笑,握住他的手,肉肉的,小小的,带着一股冰凉,却也软进了她的心坎里。 郁家的梁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路边。 郁景希拉着白筱坐到后座,期间羞涩地一直偷偷瞟白筱。 “怎么啦?”白筱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师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没有……”郁景希头摇得跟拨浪鼓,接着又瞧了眼白筱,一点点地挪动小屁股,不动声色地像膏/药往白筱身上贴:“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小白特别美丽。” 白筱失笑,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小马屁精。 过了会儿,白筱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轻“啊”了一声,就低头开始捣鼓自己的包。 “小白,你找什么呀?”郁景希也跟着伸长脖子,好奇地往包里瞅。 很快,出现在郁景希面前的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小黄人公仔。 “知道得太晚,来不及准备礼物,刚经过商场看到就顺便买了一个。” 郁景希捧着小黄人,说不出的欢欣雀跃,今天上学时卢小马的书包上就挂了一个小黄人的玩偶,好多同学都问他是哪儿买的,卢小马却仰着头不肯说,现在他也有了,而且比卢小马那个还要好看! 白筱又把身边的纸袋子拿过来,“这是外婆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郁景希迫不及待地扒开绳子,一颗小脑袋差点都要埋进袋子里,然后“哇”地一声,从里面掏出黄黄的小毛衣,一边往身上比划,一边抿起小嘴羞赧地看白筱“小白,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蛋黄色啊?” “这是外婆选的,不是我。”白筱觉得要不是在车里,郁景希一定会欢快地跑来跑去。 郁景希把毛衣抱在怀里,美滋滋地说:“外婆送的不就是你送的。” —————————— 到沁园的时候,郁景希已经换上了毛衣,还故意把羽绒服敞开,生怕别人看不到他里面穿了新衣服。 快到家门口时,白筱才想起一件事,“做蛋糕的材料都买齐了吗?” “买齐了,”郁景希点头如捣蒜,心情好到不行,“李婶下午都买了。” —————————— 郁景希像个小大人像模像样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时,白筱下意识地往车库里瞧了一眼。 那里只有梁司机刚倒进去的一辆轿车,她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小白,换鞋。”一进门,郁景希就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碎花棉拖摆到白筱跟前。 那是一双崭新的拖鞋,穿在白筱脚上正好,不大也不小。 郁景希穿着喜洋洋的小拖鞋,站在她旁边,讨好地说:“我跟李婶逛超市时特意给你买的。” 萌萌的漂亮孩子,说着贴心的话,白筱承认这一刻自己的心快要被融化了。 她俯身轻摸了下郁景希的脸,柔声真挚地说:“谢谢你,景希。” “不客气。”郁景希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只是偶尔看她一眼,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 看着他半露在外面的小脖子,白筱考虑要不要自己动手织一条小围巾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郁景希在一楼转了一圈,又跑回到白筱身边,挠着耳根,不解地东张西望,“奇怪,李婶不在家。” “这个时间点可能去菜市场买菜了。” “肉圆”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屁颠颠跑过来讨好地围着白筱转。 白筱摸摸它皱巴巴的脑袋,郁景希已经绕着屋子喊起来:“李婶?李婶你在哪儿呀?” 别墅空荡荡地过于安静,稚嫩的童音回荡在耳边。 白筱刚想开口,二楼某个房间“吱呀”的开门声显得格外清晰。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个男人站在二楼的护栏前,穿着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三颗纽扣,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立体的脸部轮廓映在廊间昏暗的光线里,透着一股子的冷峻跟肃穆。 “爸爸,你怎么在家里?”郁景希已经率先惊呼出声。 小家伙高高地仰着头,瞧见从书房出来的男人,差点跳起来,显然不满多余惊讶。 不是说今天任由他自己支配跟小白在一起的时间吗?怎么……怎么可以又说话不算数! 郁景希的小腿往楼道口迈了几步,“爸爸,难道你不上班吗?还有,李婶去哪儿了?” “李婶家里有事,下午请假回去了。” 郁绍庭已经从楼上下来。 白筱看着他的黑西装白衬衫,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昨晚微信里自己说的话—— 你爸爸是我见过穿白衬衫黑西装最好看的男人…… “那我的材料呢?”郁景希着急了,“我还要跟小白一起做蛋糕呢!” 郁绍庭的视线挪到旁边白筱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白筱有些不敢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垂下眼摸着郁景希的脑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听到郁绍庭低沉的声音:“做什么蛋糕?” “就是我中午跟你说好的呀。”郁景希趁白筱不注意,跟自家老爸挤眉弄眼。 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跟小白约会,可不能随随便便搞砸了! 郁绍庭从白筱微红的脸上慢慢地收回视线,低头看急红了一张小脸的儿子,忽然觉得顺眼了很多。 “李婶没给你准备材料?” —————————— 今天临时有任务去上海出差了,赶回来太急头难受,码字的精力不够,大家啃点凑合,明天把两千字补起来! 我猜测小伙伴们的反应如下—— 萌妹子版:三千字呀? 女神版:唉,算了,那就等明天的更新,作者辛苦啦。 萝莉版:肿么办?还想看呢…… 性感版:啊~也不知道这作者昨晚干嘛去了? 女汉纸版:卧槽,又三千字!打发叫花子呢?! 【小伙伴们,你们对应的又是哪个版本?】 尔康手:小伙伴们,不要抛弃我,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 刻意拉近的距离 刻意拉近的距离(一更) “李婶没给你准备材料?” “没有啊,我刚都去厨房看过啦,没有李婶答应给我买好的材料。” 郁景希转而仰头看向白筱,一张小脸犯愁,“小白,这可怎么办呢?” 白筱摸着他的头,刚想说“可以去买”,有人比她先一步开了口:“等着。” 她抬眸,郁绍庭已经回身上楼,没一会儿就下来,身上多了一件烟灰色的大衣,“走。” “去哪儿?”郁景希一脸警惕地看着郁绍庭,他的约会不能这么泡汤。 郁绍庭:“去超市买材料,还是你不打算做蛋糕了?” “做,当然做!”郁景希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忙拉过白筱的手:“小白,我们去买好不好?” 而郁绍庭已经先一步出了别墅。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白筱一时没忍住,“景希,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爸爸也在家?” “我也不晓得。”郁景希纠结地抓了抓小卷发,最近爸爸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 郁绍庭没开自己的宾利欧陆,而是一直负责接送郁景希的黑色奥迪。 直到下车,白筱都没正式跟郁绍庭说过一句话。 刚进超市大门,白筱的下腹忽然一阵隐隐作疼,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算算日子,这几天的例假是该来了…… “我先去趟洗手间。”说完,白筱就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洗手间。 目送白筱离开,郁景希立刻质问身边高大的男人:“爸爸,你下午不上班了吗?” “噢,”郁绍庭淡淡地应了一声,“今天休息。” “那你中午来学校接我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 郁绍庭蹙眉,斜视着控诉自己的儿子,“我做事难道还要跟你打报告?” 郁景希不高兴了,两条小手臂环胸,“但你这样打扰我跟小白约会了呀!虽然我之前有问你意见,但你怎么可以做电灯泡?就因为你在,小白一直都放不开,连跟我说句话都要顾及到你。” “她跟你说的?”郁绍庭的脸有越加阴沉的趋势。 郁景希抿了抿小嘴,声音也低下去:“我自己猜的。” 看郁绍庭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郁景希用他的小脑瓜想了想,打着商量道:“爸爸,要不你现在走。” 郁绍庭抬眼看他,目光淡淡地。 “我就告诉小白是你临时有事,我们买好东西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郁绍庭的视线停留在郁景希那羽绒服里的蛋黄色毛衣上,郁景希跟着低头,小肉手摸了摸软软的毛衣,喜上眉梢,喜滋滋地说:“这是小白外婆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爸爸,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看?”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把六月份的生日挪到一月份来过。” 郁绍庭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吓得郁景希慌忙扭头,没看到白筱才松了口气,随即不满地瞪着郁绍庭:“爸爸,你又要拖我后腿了!我真觉得你现在走会好点。” 郁绍庭扫了他一眼,抬手看了看腕表,“你的小白已经去了十分钟。” ——————————— “小白,你好了没有呀?”洗手间门口,传来小孩清脆稚嫩的童音。 其中一个夹间的门很快就被拉开,白筱捂着下腹从里面出来,脸色不太好。 郁景希直接跑了进来,扶住她的手臂:“小白,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白筱摇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没什么大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 幸好她的包里有备用的卫生巾,才不至于落到更加尴尬的境地。 ——————————— 等白筱跟郁景希手拉手出来,郁绍庭也从椅子上起身,云淡风轻地看过来。 “爸爸,你怎么还没走?”郁景希下意识地开口。 郁绍庭没理会他,长臂一伸,拉过了旁边一辆购物推车,“进去。” 这下不止郁景希,就连白筱也惊讶地看他。 “怎么不走?”郁绍庭抬眸望过来。 白筱没忘记上回去超市他没进去,而是坐在旁边的咖啡馆里等,而现在他却主动推了购物车…… 这样的反差很诡异。尤其是他掀起眼皮来的瞬间,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很安静的目光,但她却读出了一种专注,蕴藏在他深邃的黑眸下。 白筱转开眼,郁绍庭却还直直地看着她。 那样的注视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两人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顿时尴尬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拉起郁景希的手转移注意力:“想先买什么?” 郁景希并没发现两个大人之间的异样,被白筱牵着蹦蹦跳跳,“小白你的建议呢?” 望着郁景希那双比头顶的灯光还明亮的大眼睛,又黑又圆,像两颗黑葡萄,白筱倏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晃了晃他的小手,“我又没做过蛋糕,你的经验比我丰富多了。” 郁景希老神在在地点头,“那倒是,不过小白你别紧张,我会教你的。” 白筱忍不住捏捏他滑滑的脸蛋。 傍晚这个时间点,又地处繁华区,超市里人来人往,付款的队伍都排得很长。 郁景希拉着白筱一下子窜到这一下子就跑到那,“小白,你在这里选饼干,我去拿奶酪!” 这是沁园附近的大超市,想来他经常来,像小泥鳅在大人和购物车之间钻来钻去,白筱放了心,转身到旁边的货架上选饼干,忽然身后有脚步声靠近,那种无形的压力又再次笼罩了她。 白筱一回身,郁绍庭果然就站在她后面,她没抬头,平视着他衬衫上第三颗纽扣。因为隔得近,她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难闻,混着清冽的气息。 “景希去买奶酪了,车给我。” 说完白筱拿过购物车,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的手指指尖扫过那一排饼干,却没有一个饼干的名字印入她的大脑。她的心跳有些快,不知是因为刚才他刻意拉近的距离,还是刚才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很沉稳,一如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通常都买这种饼干。” 身后传来的低沉男声让白筱蓦地收回思绪,有些慌乱地回头:“什……什么?” 郁绍庭手里拿了一盒饼干,是进口的,他站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位。 白筱没看他,但看清了饼干的名字,正想重新去货架上拿一盒,发现居然没有了。 ——也就是说郁绍庭手里那盒是最后的一盒。 白筱忽然后悔刚才为什么没事找事要把手推车拉过来。 “咦?这种饼干卖光了?”有其他顾客过来,白筱听到她问:“帅哥,这盒饼干你买吗?不买的话……” “买的。”白筱几乎下意识地就抬头回答,“这盒饼干我们要了。” 对方失望地离开,白筱舒了口气,然后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居然走到了郁绍庭的身边。 一盒饼干递到她的跟前。 白筱的视线却落在那拿着饼干的手上。 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很整洁,还有露出的半截白衬衫袖口。 等她握住饼干盒子想要放到购物车里时,却发现纹丝不动,因为郁绍庭没有松开手。 她又用力扯了一下,对方就像是跟她耗上了一样,手劲也跟着加大。 白筱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郁绍庭突然往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间距,他烟灰色的大衣几乎要碰到她的牛仔裤,白筱硬生生地被吓了一跳,往后退去的时候撞到购物车,腰际一阵疼痛。 “小白!我拿了两个牌子的奶酪,你来选选!” “哪两个牌子?”白筱匆忙地转头,边说边从郁绍庭跟货架之间走开,越过他走向郁景希。 郁景希两只小胖手抓着两个奶酪瓶子,小眉毛皱着,下不了决定,“我觉得两个都蛮不错的。” 白筱拿过两瓶奶酪:“我看看。” “喜欢两瓶都买,哪那么婆婆妈妈。”如大提琴般低沉的男音在白筱的头顶响起。 白筱站直身的时候,佯装去推旁边的购物车,跟身后的男人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郁绍庭看着她有意无意避开自己的动作,眼神变得意味不明,也越加地深沉。 —————————— 怕小伙伴们等急了,先放点上来,二更应该在十一点以后,早点休息,等不及的明天起床再看~~匆匆木马一个,继续码字去 小白,你的屁股流血了! 小白,你的屁股流血了!(二更) 有时候某种念头只要有一点点冒头的趋势,之后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疯狂地滋长。 就像郁绍庭对她的暧/昧不明,白筱的前二十四年虽然只经历了裴祁佑一个男人,但并不表示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捉摸不透,即使她是个情场菜鸟,但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也察觉到郁绍庭对自己的不寻常。 这种不寻常,在刚才郁绍庭靠近她时,她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三个人回到沁园,郁绍庭回了书房,徒留下小嘴不停的郁景希跟暗自放松的白筱。 “小白,等一下你负责打饼干,我来把奶酪跟鸡蛋和冰糖打匀。” 郁景希脱了羽绒服,穿着黄色毛衣,迈着小短腿跑进厨房,再次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小围裙还有袖套,只差没在脑袋上戴一顶小厨师帽,之后像模像样地开始分配工作。 小家伙把材料搬去厨房的时候还在抱怨:“李婶怎么就回家了呢?要不然她会是个好助手。” 有些小细节被不经意地提起后,若被无限放大,就会让人越发地胡思乱想。 想到临时回家的李婶,想到突然在家的郁绍庭,还有后来他一系列行为,白筱想不让自己拐进歪路都难,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说服自己那些不过是巧合。 本来正在打鸡蛋的郁景希中途丢下她跑去客厅看动画片。 白筱看着摊得乱七八糟的厨台,有些头疼,她把鸡蛋打匀倒进了饼干里然后搅拌。 她弯腰去柜子里拿碗时,眼梢余光瞟到一截笔挺的西裤,还有一双男士棉拖。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白筱顿了两秒,然后起身继续把冰糖也加进容杯里,仿佛没看到进了厨房的男人。 有时候,你越想心无旁骛地做事,但往往越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就譬如白筱此时此刻的情况。 郁绍庭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但白筱能感觉到那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沉目光。 厨房里刹那间变得异常安静,连水龙头凝聚的水滴落在洗碗槽里的“叮咚”声都清晰入耳。 忽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什么事?”郁绍庭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厨房里响起,然后是他转身出去的脚步声。 几乎是他刚踏出厨房的瞬间,白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的双手撑着厨台,呼了一大口气,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脸颊也是,呼吸也因为刚才的压抑而变得微喘,心跳得尤其快。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者说是在抗拒着什么,只是心乱如麻。 客厅电视里的动画片对话声隐约传来,还有孩子偶尔的笑声,白筱突然有些懊恼,小坏蛋糊弄她过来做蛋糕,自己倒是没一点节操,一到动画片播出时间,二话不说就溜了。 越想越恼,跟着肚子也疼起来,白筱放下容杯去洗手间。 她从小身体就弱,来例假时也没逃脱痛经的厄运,刚来那会儿经常疼得死去活来,后来用中药调和了情况才稍稍有缓和。有一年冬天她疼得冷汗直冒,裴祁佑一夜未眠守在床边,不停地给她换热水袋。 从洗手间出来,正好跟从楼上下来的郁绍庭正面碰上。 他还在接听之前那个电/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立体冷厉的五官线条柔和。这是白筱第一次看到他笑,之前他总是绷着一张脸,冷不防瞧见有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味道。 郁绍庭对上她的眼睛时,眼底还弥留着笑意。 他说了不少话,但只有两个字飘进白筱的耳朵里——钱悦。 白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次在商场门口,那个牵着郁景希的漂亮女孩,行为举止都透着良好的教养。 当时她听到景希喊那个女孩“悦悦阿姨”。 看向客厅里抱着小枕头靠在“肉圆”肚皮上看动画片看得乐呵呵的孩子,白筱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真的很不知趣,人家爸爸都有女朋友了,亲子活动她来凑什么热闹? 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白筱回到厨房脱下围裙准备回家,刚走出厨房就被堵住了。 郁绍庭可能刚挂断电/话,手里还拿着手机,高大挺拔的身体挡在她面前:“去哪儿?” “回家。”白筱越过他的时候被攥住了手臂,她抬头看他,秀眉微蹙,“放开。” 郁绍庭低头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声音很沉,“怎么了?” 他的声线不若平日里冷硬,带了连他自己都不知的温柔,但这样的温柔听在白筱耳里,她忍不住就联想到刚才他的那通电/话,加上郁景希曾告诉过她的话,她怀疑郁绍庭是不是对有好感的女人都这样? 那边的郁景希也察觉到不对劲,丢了抱枕光着小胖脚丫跑过来,“小白,怎么不做蛋糕啦?” 一提起蛋糕,就像一根鱼刺卡在白筱的喉咙里,她瞪了眼郁景希,淡淡地说,“不做了。”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郁绍庭低低的嗓音里的纵容让白筱愈加的烦躁。 郁景希已经急了,“小白,你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我不看动画片了,跟你一块做蛋糕去。” 软软肉肉的小手抓住她的小拇指,生怕她一眨眼就跑了。 不知为何,被这对父子这样“哄着”,白筱不但没消气,反而更加觉得憋屈,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洗澡时脑子浸了水,现在做的很多事都不安排理出牌,难怪当初郁绍庭会误解她的动机…… 再怎么喜欢郁景希,她做得都超过一个培训班老师该做的本分很多很多。 白筱经过短暂的自我反省,尽管手上那软软的触感让她有所动摇,但她还是咬咬牙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料郁景希已经先嚷起来:“小白,你的屁股怎么流血了!” —————————— 原本打算跟父子俩开诚布公的白筱没想到事情会因为大姨妈侧漏而截然中止。 她坐在马桶上,看着自己牛仔裤后面大大一块血红,烦得不能再烦,她没有带第二块卫生棉,就算带了也无济于事,裤子都成这样子了,还怎么出去? 而外面郁景希天真的话语更是让她恨不得在地上撬开一条缝躲进去。 “爸爸,小白屁股流那么多血怎么办?你送她去医院!” 然后是人上楼梯下楼梯的声音,郁景希的脚步声很重也追得很吃力,焦急的奶气声音带了些许哭腔,“爸爸,小白会不会死掉,就跟肉包一样?要不,你叫路叔叔过来给她看看。” 肉包是郁景希养的一只茶杯猪,因为一不小心屁股扎进玻璃碎片流血过多不治而亡。 外面响起别墅大门开关声,然后洗手间的门被重重拍响,混杂着郁景希的哭喊声。 “小白!小白!你不要死,我马上让路叔叔来救你。” 白筱猜想应该是郁绍庭走了,用纸巾擦了擦牛仔裤,凑合着穿上就打开了门。 郁景希转眼间就扑进她的怀里,两只眼睛泪汪汪地瞪大,吓得不经,“小白,你怎么样了?” 白筱柔声安抚:“我已经没事了,这个不要紧的。” “那你的血止住了吗?”郁景希一直往白筱的后面瞄,满眼的担忧和惶恐。 白筱怕他因此落下心理阴影,只好慢慢地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解释:“这个其实就跟景希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特别喜欢吃鸡腿一样,老师也有那么几天,但这个对身体没有伤害……” “可是我吃鸡腿的时候屁股也没有流血啊!” 白筱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五岁小孩解释关于例假问题,正说着,别墅的门被推开,她抬头,就看到郁绍庭从外面进来,在玄关处换了鞋,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朝着她走过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白筱本能地想要遮挡自己身后的那块红色。 “看都看过了,还遮什么?”郁绍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的头差点埋进地毯里去。 而他已经把袋子递过来:“进去换。” 透过袋子,白筱隐约看到了一包卫生棉,她错愕地看向郁绍庭,后者已经转身去了客厅。 白筱进了洗手间,把袋子打开,发现里面不仅仅是卫生棉,还有一盒女士内裤,标示着“m”号。 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筱换卫生棉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白色毛衣下摆也沾了一点血迹。最新最快更新 即便是换了里面的内库跟卫生棉,但外面衣服裤子上的血红却怎么也遮不住。 白筱正想着要不要把牛仔裤跟毛衣沾血部分洗洗然后用吹风机吹干,洗手间的门被笃笃地敲响,半毛玻璃上映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白筱整理好毛衣过去开门。 郁绍庭拿着一套衣服,是男士的裤子跟衬衫。 郁绍庭的衣服对白筱来说太大了,她本身个子就一米六,又瘦,羊绒衫堪堪地遮住了大腿,而裤子更是直往下掉,没有办法,她只好打开门探出个头,“能不能……再借我一根皮带?” 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男人闻声抬头。 白筱小半个身体从门口探出来,橘黄色的灯光从她身后打来,照亮了她白皙的侧脸,秀挺的鼻梁,双眼皮弧线微微上扬,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有神,嘴唇颜色淡淡的,不施粉黛的小脸干净而细致。 披在肩头的黑发因为换衣而有些凌乱,但此刻配上男式衬衫,却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郁绍庭不说话,不动作,但那静寂而幽深的眼神足以让白筱浑身不自在。 也不想再讨要皮带,白筱刚想撤回去,他已经站起来然后上了楼。 没多久郁绍庭就下来了,右手插兜,左手拿着一根黑色的皮带。 白筱直起身,稍稍拉开了门,接过皮带,说了声谢谢就又进了洗手间。 撩起衬衫下摆去系皮带时,她突然发现衬衫第三颗纽扣跟第四颗纽扣交错了,敞开的衣襟露出一大块象牙白的肌肤,一股血流蓦地窜进白筱的大脑。刚才她就是这幅样子站在郁绍庭的面前? 白筱心烦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有些手忙脚乱地解开了上面四颗纽扣,可是还没来得及重新扣上,洗手间的门“咔嚓”一声开了,突然进来的男人让白筱一时忘了伸手去挡。 白筱虽然个头小巧,但身体发育得很好。她不明白郁绍庭怎么会开门进来,也没时间去揣度他的想法,回过神后忙低头去系纽扣。也许是因为紧张,扣了好几次都只扣上了一颗。 头顶的吸灯把郁绍庭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点点地覆盖了她,不知何时他站定在了她的跟前,他的鼻息离她那么近,只要再稍稍低头,薄唇就会印上她的额头。 刚才他关门的时候就反手锁上了门,“啪嗒”一声,听在她耳里格外清脆。 郁绍庭又往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他低垂着头,喷在她额头的气息不疾不徐,却异常地烫,就像是一个燃烧的烟蒂缓缓地按在她的肌肤上,令她不可遏制地战栗,从身体到灵魂。 “别动,头发上沾了饼干屑。”郁绍庭低缓的嗓音让她逃离的动作一滞。 他的手指抚上她鬓边的发丝,弯曲的关节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颊,温柔得跟他平时给人留下的印象不符合,修长的手指不知怎么就移到了她的唇边,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抚摸她的唇瓣。 白筱的大脑“嗡”地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拨开他得寸进尺的手。 郁绍庭却像是预料到她的动作,一把扣住她甩过去的手。 他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就那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跟她站得那么近。 比起一个比自己多活了十年的男人,白筱的定力远不及他,郁绍庭在这多余的十年里混迹商场,磨砺出的人生阅历让他泰山崩于前都能做到岿然不动,而他的城府又极深,一般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白筱觉得自己不能跟郁绍庭再这样下去,最起码凭女人的知觉,她可以肯定他对自己有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激起了他的兴趣,一次又一次,她不得不去承认,郁绍庭看她的眼神并不是一个家长对老师该有的,更像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成熟漂亮的女人。 “在想什么?”郁绍庭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沉沉地,也有些许刻意的温柔。 然而这样的温柔却是白筱所不能接受的。 以前她觉得自己跟郁绍庭的亲昵像是在偷/情,而他是她的奸夫,现在,她依旧有这种感觉,但角色却换了,她却成了他的情人,在他跟正牌女友打完电话,就跟她在洗手间里偷偷摸摸地暧/昧不清。 郁绍庭看到她不出声,问:“怎么了?” 白筱别开头。 郁绍庭作势就要低头,动作太直白,白筱的双手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看着她的手,微微皱眉。 白筱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随便的女人?” “为什么这么问?” “要不然呢,如果我不随便,你会做这种随便的动作吗?” 郁绍庭望着她,很沉静,却也让他的五官又冷硬下来。 白筱见起了头也索性把话说开:“前一秒还在跟另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地打电/话,后一秒就跟你儿子的老师,还是一个结了婚的老师躲在洗手间里,你在外面怎么玩女人我不清楚,但我……” “连我在外面玩女人你都知道了?” 白筱语塞,却倔强着不服软,“就因为你这样,景希才会那么缺爱,小小年纪却耳濡目染了那么多不堪的事情,你可以不教导他,却不能把你自己的放纵后果施加在一个孩子身上!” “那你说说看我到底怎么放纵了?”郁绍庭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冷又硬。 白筱心里紧张,但还是说:“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郁绍庭眉头紧锁:“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谁告诉你的?谁跟你说我外面有女人?” “小白,你还没换好衣服吗?”奶声奶气的童音突兀地插/进来,“我把蛋糕做好了!” 半毛玻璃门上一道小小的身影晃来晃去。 白筱心跳一滞,而郁绍庭已经过去开了门。 “爸爸,你怎么也在里面?”郁景希戴着隔热小手套,诧异地看着门口的男人。 郁绍庭沉着脸斜睨了个头不及自己腰间的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说,摔门而出,然后上了楼。 ——————————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整个别墅都笼罩了一股低气压。 楼上的书房门紧紧关着,车库里的轿车也还在,白筱知道郁绍庭没离开。 不知情的郁景希依然兴致勃勃地拉着白筱烤蛋糕,欢乐的童音在别墅每个角落萦绕。 等做完蛋糕,白筱提出回去,郁景希立刻小嘴一瘪:“小白,我还没吃饭呢,你就打算这么走啦?” 没办法,白筱只好给他做饭,刚把菜端出来,小家伙已经跑到楼梯口喊:“爸爸,吃饭了!” 当白筱以为郁绍庭不会下来吃饭时,书房的门却开了。 看着在餐桌边坐下的父子俩,白筱忽然发现自己很像是伺候他们的老妈子。 在盛饭的时候,白筱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把郁绍庭的那碗也盛了,当她把饭碗跟筷子放到他跟前时,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极淡的眼波,深不见底,将所有喜怒哀乐都隐藏得不着痕迹。 郁景希一边嚼着饭一边看白筱:“小白,你不吃吗?” “我不饿,你多吃点。”白筱替他拿掉腮帮子上的米粒,然后进厨房收拾。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郁景希在外面叫嚷:“小白,我吃完了!” 白筱出去时下意识地看向刚才郁绍庭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郁景希在椅子上动来动去。 她刚把碗洗好,郁景希就穿着一套加绒睡衣趿拉着小棉拖跑进来。 “小白,你能不能帮我放一下洗澡水?我总是调不好水温。” 白筱差点忘了李婶休息了,擦干净手就跟郁景希上楼。 在经过书房的时候,有光线从门缝间透出来倾洒在地板上,还有打电/话的说话声。 白筱放好洗澡水,就帮郁景希洗澡,小家伙顶着一头洗发水泡沫,眨巴着大眼睛看坐在边上替他抹沐浴露的白筱:“小白,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不准说话,闭上眼睛。”白筱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朵泡沫滴在他的鼻子上。 小家伙装模作样地哀嚎一声,倒在浴缸里,水溅了白筱一身,看着她湿了一大块的衬衫,他咯咯地笑起来,趴在浴缸边上,摇头晃脑,白筱只好捧住他的脑袋,“别动,不然洗发露要进眼睛里去了。” 郁景希眯着眼,任由白筱轻柔地给他洗头,舒服地叹了口气,“小白,你对我真好!” 看着他被热气熏得红红的脸蛋,白筱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吻他的脸颊,这个吻直接导致白筱要帮他擦身的时候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郁景希羞赧地瞟了眼白筱,自己拿过浴巾往身上乱抹。 “哪有男人让自己女人这么受累的……” 白筱听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奇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郁景希呵呵地笑,然后穿好保暖睡衣,“小白,你会讲故事吗?” —————————— 要问郁景希从小最羡慕其他小朋友什么,那一定是每晚睡觉前有妈妈给他们讲童话故事。 可他没妈妈呀,爸爸又那么古板,所以每回讲故事的重任都压在李婶头上。 郁景希为什么跟班上的小朋友玩不到一块儿去,原因有很多,但归根究底都是他没有妈妈。 白筱把郁景希放进被窝里,替他掖好被角,拿了书桌上摆着的一本童话书,刚打算开讲,被裹得像蚕宝宝的郁景希却扭动起来,“小白,你坐到这儿来,不然我听不清楚你讲的。” 白筱刚在床头坐下,郁景希又提出新要求,“小白,我能把我的头靠在你腿上吗?” 对他几乎百依百顺的白筱又把他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腿上。 “小白,要不你也躺到被窝里来好不好?” 白筱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还要不要讲故事了?” 郁景希立刻闭上小嘴,一双圆碌碌的大眼睛瞅着白筱,憨憨地,别样的可爱。 也许是因为哄孩子,白筱讲故事的声音不自禁地放柔很多,郁景希靠在她身上,渐渐地耷拉下眼皮,小脑袋一点一点,直到他熟睡过去,白筱才合拢故事书,把他轻轻地放回床上。 关了台灯,白筱悄声退出去。 刚一合上小卧室的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往旁边一扯。 白筱的后背抵上门旁边的墙,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她整个人就被一道高大的黑影覆盖,郁绍庭的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他弯下头,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没有找准她的唇,亲得匆忙。 白筱拼命地想要推开他,郁绍庭却将她拥得更紧,紧到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她的,凌乱,而他的,沉稳。 白筱不受控制地颤抖,想要去抓住他乱来的手,手被他抓住往下拽,手背却不小心碰到——她的双腿有些发软,仅仅是接了个吻,他怎么就……浑身无力,被他抵在墙上,羞耻感让她闭眼想哭出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郁绍庭鼻息变重,低头看着怀里女人惊慌的样子,又平添了几分烦躁,说话也变得没轻没重:“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外面是怎么玩女人的吗?” “你无耻下流!”白筱的衬衫纽扣崩开,几乎是半挂在了身上。 “我无耻下流还不是你勾的?就这么不情愿?你跟你老公做的时候是不是就很心甘情愿?” 裴祁佑就是白筱最抵触的忌讳,尤其是扯到性这个话题上。 下一秒,郁绍庭的脸偏向一侧,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走廊乃至整个别墅。 白筱因为气极,几乎用了所有的劲,郁绍庭的右脸很快就出现了淡红色的五指印。 楼下的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玄关处,客厅,餐厅的吊灯一一亮起,接着是钥匙串搁在鞋柜上的声响。 郁绍庭倏然放开了她,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李婶的身影在楼下走来走去,当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时,白筱还是心虚地躲进了旁边的独立卫生间。 —————————— 白筱整理好衣服,又在马桶上坐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动静彻底没了她才站起来。 走廊里亮着一盏壁灯,光线很暗淡。 白筱下楼,刚过缓步台拐角,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的男人。 郁绍庭可能刚洗过澡,换下了西装跟衬衫,他穿着烟灰色的毛绒衫,头发还没干透,他的食指跟中指间夹了一根烟,他抽烟的姿势很娴熟,整张脸都掩于朦胧的烟雾后面。 “白老师,原来你也在啊?”李婶端着一杯咖啡从厨房出来。 说实话,看到深夜站在别墅楼梯口的白筱,说不诧异是假的,李婶下意识地看向客厅里的男主人。 今天下午三少突然放她假让她回家看看怀孕的儿媳妇,而她刚才在厨房里拿咖啡豆,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被胡乱塞在柜子里的一大袋做蛋糕的材料,那是她下午离开前特意给小少爷准备好的。 而厨台上明明还摆着刚被用过的一份材料,跟她的那份一样,都是在旁边的超市买的。 平日里三天两头不着家的男主人开始频繁回家…… 李婶这会儿又发现白筱在家,虽然她人到中年,但眼神还是好使的,白筱身上穿的不就是三少的衣服,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李婶先自己吓了一跳,然后神色复杂地把咖啡给郁绍庭端过去。 郁绍庭弹了弹烟灰,像是没听到李婶的询问,拿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口。 白筱已经下了楼,冲李婶扯了扯嘴角,“嗯,今天陪景希一起做蛋糕,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的双眼直视着李婶,故作若无其事,但不敢乱瞟的眼梢余光证明了她心底的紧张。 白筱跟李婶要了个袋子,其实她真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还给郁绍庭,但也确实做不到屁股上顶着一坨血红在外面晃悠,只好厚着脸皮把自己的毛衣跟牛仔裤装好,然后在衬衫外套了羽绒服准备走人。 “外面天这么黑了,大晚上姑娘家不安全,要不让小梁送送你。” “……不用了,”白筱去到玄关处换鞋,“出了小区就能打车,而且星语首府离这不算远。” “我送她回去,顺道回公司拿一份文件。” 客厅里的男人在烟灰缸里捏灭了烟蒂,起身的时候拿起沙发上的大衣。 整个别墅都顿时安静下来,甚至听得到摆钟秒针嘀嗒嘀嗒走动的声响。 刚才在郁景希卧室门外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走马观花,白筱不清楚郁绍庭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一巴掌她以为已经把他对自己的兴趣都扇没了,没想到才没多久他又故技重施了。 眼看他穿了大衣走过来,白筱的心脏跳动又乱了节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处境。 李婶这下看他们俩的眼神真的不对劲了,心头说不上的滋味,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郁绍庭径直换了皮鞋,抬眸看杵在鞋柜边的白筱,声音很沉很淡:“走不走?” —————————— 外面夜色正浓,寥寥无星,只有一轮上弦月高高地挂起在空中。 这样的夜晚很安静,但白筱的内心却是波澜迭起,因为她的右手正被郁绍庭紧紧地握着。 从别墅出来,他没有去车库取车,而是打了一通电/话,然后拉着她就往外走。 白筱几乎是被他拖着在走,她想要挣脱,他却不肯放,也不看她,无视她的反抗走去小区门口。 他们没在大门口等多久,一辆宾利欧陆就缓缓在他们跟前停下来。 穿着睡衣的景行从驾驶座下来:“郁总,车给您开过来了。” 郁绍庭俊脸线条紧绷着,打开副驾驶座车门把白筱推了进去,自己绕过去坐进驾驶座。 正要启动车子,驾驶座的车门被敲响。 郁绍庭降下车窗,冻得哆嗦的景行弯着腰讨好地笑:“郁总,是不是借我一点打车费?” 把钱包丢出去,郁绍庭就关了车窗,宾利欧陆发动引擎,一下子开出了老远。 —————————— 白筱看着窗外的夜景,冷风从旁边半降的车窗吹进来,拂乱了她肩上细长的发丝。 周遭的空气都染了淡淡的烟草味,袅袅烟雾熏得她口鼻难受。 白筱终究忍不住转头:“你能不能不要抽了?” 下一瞬,他手里的烟已经不见了,但没看她一眼,薄唇抿着,继续开车。 轿车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闷。 忽然,搭在纸袋上的左手被一股干燥的温热覆盖,并且慢慢地扣紧。 白筱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想要抽出来,他却用力地按住,低沉的声音传来:“别动。” 窗外迅速掠过的路灯光照亮他半边脸,五官流畅的线条在浓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冷硬。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白筱沉不住气,转头质问他。 郁绍庭看着前面路况,不说话,直到她等得不耐烦了他才幽幽地开口,“你说我想怎么样?” 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是又把问题抛给了她。 白筱咬牙,望着他的侧脸,郑重地开口:“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我们这样……”郁绍庭突然在路边停了车,他转过头来,跟她对视,“我们哪样了?” 他的眼神太深太沉,白筱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脸颊连带着耳根子都微微发热。 “说话,哑巴了?” 不停有轿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去,车轮摩擦地面的唰唰声扰得白筱心烦意乱。 她靠在座位上,不去看他,“我明明已经跟你说过我结婚了。” “那你还整天出现在单身男人的别墅里?知道的只当是你关心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 郁绍庭没再说下去,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点了一支烟,拿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 他没有抽,只是任由香烟一点点地燃烧,淡青色的烟雾偶尔窜入车厢。 轿车内一派安静,两人的呼吸声时轻时重,分外清晰。 白筱率先打破沉默:“以后我会跟景希保持距离。” 郁绍庭皱着眉,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白筱说着就去解安全带。 不知道是不是按扣坏了,解了老半天都没解开,白筱有些尴尬,却也不想求助身边的男人。 轿车内只有她窸窸窣窣解安全带的动静。 郁绍庭却突然解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探过身来,巨大的黑影瞬间笼罩了她。 白筱猝不及防,跟他四目相对,他带着烟草的气息弥漫在她的周围。 “我……”白筱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她已经说不出来,他低下头,薄唇落在了她微启的双唇上。 和之前在别墅走廊上的吻完全不一样,很轻柔,就跟棉花糖一样软软地压在她的嘴上,他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搭在她身后的座位上,白筱大脑嗡地一下忘记了反抗。 他的手不知何时捧住了她的脸颊,诱导地探入她的嘴里,白筱坐在位置上,就像是提线木偶任由他主导了全场,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她的脑海里炸开,她居然没有一丁点地反感和抵抗。 不知过了多久,郁绍庭放开了她,他在驾驶座上坐正重新系上安全带。 “这边打不到车,我送你回去。” 白筱已经拉回了思绪,脸火辣辣地红,僵硬地坐在位置上。 车子停在星语首府的公寓楼下。 白筱一路上都没跟他说话,车还没停稳,她就要开车门下去,却被一把攥住手腕。 “我在外面没有女人,如果一定要算,也就你一个。” 这是郁绍庭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有耐心跟人解释一件事,像他这种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其实最不屑的就是浪费大量口舌去解释,但现在,他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白筱回过头看他,没有掩饰眼底的惊讶,或者说,是在他面前无处掩藏。 郁绍庭松开了她的手:“进去。” 白筱进了公寓楼,没有回头,一路上了二楼,却在拐角处停了脚步。 她透过楼道里的窗户望下去—— 那辆宾利欧陆还停在那里,隐约能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白筱突然像被抽空了力气般靠在墙上,她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刚才郁绍庭亲她的时候,那种感觉让她回到了十八岁那年,裴祁佑坐在摩天轮上吻她,跟她抵着额头轻声喃语着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她跟裴祁佑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接了吻,但结局却并不是圆满的…… —————————— 白筱从包里掏着钥匙上楼,快要走到公寓门口时却停住了两脚。 裴祁佑半蹲在公寓门口,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然后站起来,脸上的笑容在灯光下尤为耀眼。 “你怎么在这里?” 裴祁佑的视线落在白筱羽绒服里面的衬衫上,“妈说希望你今晚回家里去睡。” “我今晚就不过去了,明天再去看外婆。”白筱一边开门一边说。 裴祁佑却站在那里没动,白筱换了棉拖,抬头看他:“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往前走了两步,望着白筱,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大红色的小盒子。 白筱看到一枚钻戒静静躺在盒子里。 裴祁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像是经过了慎重考虑,低声说:“筱筱,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 在他要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时,白筱拿回了自己的手。 她侧过身,不去看他深情款款的脸庞:“你照顾我?你打算怎么照顾我?” 裴祁佑本能地握住她的手,声音有几分急切:“我不会再伤害你,筱筱,我们重新开始。” 白筱没有推开他,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低垂着眼,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把她扳过来和自己对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忘了过去所有不愉快,这一次只有你跟我,不会再有其他人。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白筱看着他的眼睛,“还记得我们结婚时买的婚戒吗?” 裴祁佑眼圈泛红,白筱一句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 白筱的目光停在那枚钻戒上,淡淡地笑了笑:“我们的感情就跟它一样,你把它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当年裴祁佑正在气头上,又恰逢追求一个女模,两人好的时候经常开游艇出海,作为助理的白筱偶尔会随行,裴祁佑有个朋友是珠宝商,赠送了他一套首饰,其中就有一对钻戒,他嫌碍事就随手送给了那个女模。 你不下来,我上去! 你不下来,我上去!(二更) 那些日子,虽然他跟白筱闹得不可开交,但婚戒一直都戴在无名指上。 那女模也是个矫情的主,一定要他戴男戒跟她配对,当时白筱就在旁边,他虽心里不耐烦,面上还是摘了婚戒搁在旁边的甲板上,戴了婚戒佯装亲密地跟女模耳鬓厮磨。 白筱静静地站在一旁,拿着两块浴巾,一句话也没说。 游轮靠岸时,没有停稳,整个都往左边倾斜,连带着甲板上的婚戒都掉进了海里。 那一刻,他才看到白筱脸上淡漠的面具出现皲裂。 “怎么办?戒指掉进去了!”女模装模作样地哼哼两声,“不会是你哪个情人送的?” 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搂着女模的腰,捏捏她的脸蛋:“情人?我的情人不就是你吗?” 他没有再多看白筱一眼,就带着女模下了游轮。 第二天他没在公司看到白筱,后来才得知她出海回来就病了,高烧不退,请了一星期的假。 他一直没去问白筱那天后来究竟做了什么,而他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对那枚婚戒毫不关心,好几次他睡觉时想到要去打捞那枚戒指,但每每梦醒后就又被他抛掷了脑后。 白筱看着裴祁佑怔怔的样子,知道他想起来了。 “那些伤痛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祈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异想天开了?” 裴祁佑皱着眉,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眉目清隽,少了戾气,多了痛苦。 白筱背过身去,“你还能找到那枚戒指吗?如果不能,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 白筱睡觉前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明天出差,周六我跟景希去接你,一起到东宫吃饭——郁绍庭。” 白筱躺在床上看着这条短信末尾的署名,心思飘得有些远,然后她算了算,周六是大后天。 —————————— 郁绍庭回到家,李婶已经去休息了,整个别墅就二楼的走廊亮着一盏壁灯。 他换了鞋,边脱大衣边上楼,正好跟闭着眼从卧室里摸出来的郁景希碰了个正着。 郁景希的小卧室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半夜要上厕所就得去走廊上的洗手间。 郁景希穿着那套保暖内衣,顶着一头小卷毛,微微张着小嘴,闭着眼,光着脚从卧室里摇摇晃晃地出来,凭着知觉摸去旁边的洗手间,然后剥了裤子对着马桶尿尿,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睁开过一条缝。 撒完尿,郁景希舒服地啊了一声,然后提了裤子就迷迷糊糊地出来,从郁绍庭身边走过。 郁绍庭没有即刻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郁景希进了小卧室。 当郁景希爬上床钻进被窝呼呼大睡,郁绍庭在床边坐下,借着微弱的台灯灯光,打量郁景希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眉眼部分完全是白筱的缩小版,良久他才站起身,离开前拿走了小枕头上的一根头发。 —————————— 早上郁景希上了餐桌,一边用勺子舀着牛奶碗里的脆谷乐,一边拿着小手机在那捣鼓。 郁绍庭的视线从报纸上移开,落在喜滋滋的儿子脸上:“怎么不专心吃早餐?” 郁景希瞅了眼爸爸,美美地说:“马上,我先给小白发条早安短信。” 这几天,经过李婶的教导跟他自己的钻研,郁景希已经能用一些简单的字眼发短信。 突然,郁景希抬头看着郁绍庭:“爸爸,最近微信上小白有没有找我?” 郁绍庭横了他一眼,重新把目光投在报纸的财经版上。 父子俩吃完早餐,一个戴好帽子背了大书包准备上学,一个提着拉杆箱准备出差。 “爸爸,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然后算一算,可以去小白家住几天…… 郁绍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如果不想被她讨厌,最好要懂得分寸,不要跟狗皮膏/药一样。” 郁景希哼哼了两声,抓着自己的书包带。 等郁绍庭上车走了,郁景希立刻一边上楼一边嚷起来:“李婶,帮我收拾一下衣服!” 不过这一次,他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还没赶去白筱家,一放学就被半路杀出来的郁老太太给接走了。 —————————— 接下来的几天,白筱除了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其余时间基本都去裴宅看外婆。 其实她想把外婆接出来住,但蒋英美跟裴老太的态度却很坚定,也真把外婆当贵客一样供着。 而去裴宅,不可避免地就是跟裴祁佑的相遇。 以往不着家的男人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两人没有言语交流。 周五白筱照常去裴宅看望外婆。 蒋英美给周爱华切橙子时一不留神就切到了食指,顿时鲜血直流。 白筱到处找创可贴,却未果,倒是容姨在旁边提醒:“少爷的房间里有个备用医药箱,里面可能有。” 裴祁佑的房间,也是当年他们两个人的新房,只是她从没在里面睡过一个晚上。 过了五年,白筱再站在这个房间门口,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推开门进去,直奔床柜去拿医药箱,那个药箱其实是几年前她给裴祁佑准备的,她当然也很清楚会藏在哪里,房间的纱帘拉拢着,光线昏暗,像是很久都没人住过。 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合照,是他们两个的,照片里两人的笑容忽然变得很刺眼,白筱移开目光,蹲在床柜边,拉开抽屉取药,却没有找到医药箱,而是一个精致的半岛铁盒。 白筱没有去打开,相反地,仿佛那里面有洪水猛兽一般,立刻合上了抽屉。 她站起来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间门口的裴祁佑。 “为什么不打开来看看?”他幽黑的眸子盯着她问。 “没有那个必要了?”白筱转开脸,视线寻找着医药箱:“你把药箱放哪里了?” 裴祁佑定定地望着她,良久都没有回答。 白筱也懒得继续找,从他的身边走过就要出去,裴祁佑却伸手拉住了她。 “放手。”白筱偏头看他。 裴祁佑凸起的喉结动了动,望着她的目光有些迟缓,但还是松了手。 ———————————— 从房间出来,白筱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糟糕。 她没有拿创可贴下去,但裴母的血已经止住了,包着一块纱布。 白筱找了个借口,没吃晚饭就离开裴宅,她离开时,裴祁佑就站在二楼目送她的背影。 很难得,他没有追上来。 回去的路上,白筱看到一家电影院门口的小黄人海报,进而记起自己还欠郁景希一份像样的礼物。 让司机停了车,她在附近的商场转了一圈,最后买了一个小黄人文具盒和一套印着小黄人的保暖内衣。 刚到家,白筱的手机就响了。是郁景希的专属电/话。 白筱放下购物袋,按了接听键:“景希,有事吗?” “哦,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忘记明天晚上我们约好一起吃饭的?” 白筱看了看自己刚买的儿童内衣,听着他软糯糯的声音,好了心情:“没忘,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给我的吗?”郁景希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但碍于旁边的男人,还是很淡定地说:“谢谢小白。” 茶几上递过来一张纸条。 郁景希瞟了眼又靠回沙发上看杂志的男人,照着纸条上的内容一板一眼地念道:“小白,明天吃好饭,晚上可不可以去你家,我有作业不会做,你能教教我吗?” “你爸爸呢?他不是可以教你吗?” 郁景希眼珠子骨碌一转,“我爸爸很忙的,他可能明晚还要加班呢!” “要不星期天你再来家里,晚上回去的话不方便。” 郁景希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我可以在你那里过夜啊”,但接触到身边男人的眼神立刻就乖乖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郁景希有些不高兴地看着郁绍庭:“爸爸,你跟小白约好明晚吃饭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郁绍庭合起杂志,从沙发起来,又无视了儿子充满控诉的质问。 那边,郁老太太已经准备好晚餐,郁总参谋跟郁首长也从书房出来。 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家人不管再忙,一个月总要抽出那么几天时间回大院住。 郁绍庭一下飞机就直接到了这里。 晚饭接近尾声时,又到了郁老太太的专场。 老太太替吃得满嘴都是饭粒的郁景希擦干净,郁景希立刻甜甜地说:“谢谢奶奶。” 郁老太太对这个孙子是心疼极了,话题很自然地又往小儿子身上延伸:“你看看,连你儿子都比你明白事理,你现在都三十四了,再一眨眼就四十,怎么就不让我安心呢?” 郁首长忍不住帮弟弟说话:“其实像小三这样年纪的男人最受年轻小姑娘喜欢。” “那我怎么不见年轻小姑娘往你身边凑?”郁老太太虎着脸瞪二儿子。 郁首长低头吃饭,再也不插嘴。 今晚一直沉默的郁总参谋发话了,看向郁绍庭:“你不喜欢钱家姑娘那类的?” “是呀,特别不喜欢。”郁景希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 小孩子在饭桌上说的话一向是被忽略的。 郁总参谋直视着郁绍庭:“那你倒是说说,你稀罕哪类的?” “反正不是钱悦悦那类的。”郁景希一边用小肉手剥着虾壳一边笑呵呵地对郁总参谋说。 郁绍庭像是没听到自家老爸的问话,从容不迫地夹菜吃饭。 郁总参谋本来就是火爆脾气,但现在不得不压着,好语气地说:“我跟你妈也不是老古板,你要真有喜欢的姑娘了,就带回家来让我们瞧瞧,要是对方家里也没问题,咱们就把喜事给定了。” 郁景希看看爷爷又看看奶奶,羞涩地笑:“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下次我就把小白带过来。” 对面,郁绍庭一记冷眼扫过来,郁景希立刻闭紧了嘴。 “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哑巴?”郁总参谋总算是来了火气,嗓门也往上提了不少。 郁绍庭放下了碗筷,他靠在椅子上,把餐桌上其他人都看了一遍,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等一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郁绍庭才开口:“我是有喜欢的对象了。” 能让向来冷言寡语的郁家小三说出这样类似于表白的话,简直比天上下红雨还来的恐怖,就连郁首长也不由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这些年,我跟二哥让爸你跟妈操碎了心,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无辜躺枪的郁首长默默地低头继续吃饭。 郁老太太顿时激动了:“那是哪家的姑娘?你带来瞧瞧,算了,这样子会吓到她的,要不你把她工作的地址告诉我,我悄悄地去看看,对了,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郁绍庭看了眼差点喜极而泣的郁老太太:“这些等她离婚以后可以慢慢来。” 随即,郁家别墅里爆发出郁总参谋的一声怒吼:“混账东西,你跟有夫之妇瞎搞什么!” —————————— 回沁园的路上,郁景希后怕地瞄了瞄身边绷着脸开车的男人,“爸爸,你还好?” 郁总参谋的火气太大,掀了桌子后又把烟灰缸往小儿子脑门上砸,要不是郁绍庭闪得快,现在就不单单是左额角擦破点皮,恐怕早就横着被抬进医院里去了。 面对儿子的关心,郁绍庭不过淡淡地嗯了一声。 郁景希抱着新买的小黄人抱枕,晃着两条腿,像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爸爸,你怎么就看上有老公的女人了呢?难怪爷爷要教训你了,换做是我,我也会,拿,烟,灰,缸,砸,你……” 在郁绍庭冷厉的眼神下,郁景希越说越轻,最后一个字直接咕噜在了喉咙里。 —————————— 回到家,郁景希甩了大书包,就像脱了缰的小马驹,拿着小手机就往楼上跑。 最近郁景希跟班上的吴胖子关系不错,因为郁景希把小白送给他的小黄人借给吴胖子玩了一节课,两人立刻化干戈为玉帛,成了下课就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吴辽明,明天我给你带巧克力,我爸爸从比利时带回来的!” 满屋子的孩童欢声笑语让郁绍庭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刺疼。 上楼回卧室关了门,郁绍庭脱衣服洗了澡,出来后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辗转反侧,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良久地怔怔出神后,他坐起来下床,拉开了试衣间的门。 在拿跟大衣搭配的内衫时,他下意识地取了一件白衬衫。 —————————— 白筱洗好澡,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正打算关了灯睡觉,手机突然就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亲亲小希。不是通讯录里她输进去的郁景希。 犹豫了一会儿,白筱才接起,那边就传来语气不好的质问:“怎么才接电/话?” 白筱抿了下唇角,“刚在洗澡。” 那头沉默了良久,才蹦出两个字:“下来。” “什么?”白筱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楼下。” 白筱皱了皱眉,还是走到阳台前,果然,宾利欧陆停在公寓楼下。 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白筱拒绝:“太晚了……” “那我上去。” 白筱看到驾驶座车门真的打开了,忙阻止:“你做什么啊!” “下不下来?” 白筱挂断了电/话,咬着唇,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了卧室。 就这么待着,别动! 就这么待着,别动!(三更) 白筱跑下楼,那辆宾利欧陆静静地停靠在草坪边。 她刚走近轿车,车窗就缓缓降下去,驾驶座上是穿着白衬衫黑呢大衣的郁绍庭。 “你找我什么事?” 郁绍庭转过头盯着她的双眼,刚沐浴过后,白筱一双水漉漉的眼睛愈发地干净明亮。 长至膝盖的奶白色羽绒服里面,她穿着一套淡紫色的小碎花睡衣,长发还带了点潮,站在路灯下,颇具灵气,郁绍庭探过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白筱却没有动,“到底什么事?” 郁绍庭转过头去,他看着被车灯照亮的地面,双手十指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静默了良久,他又看过来,眉头微蹙:“哪那么多废话,让你上车就上车。” 白筱望着突然冷声冷气说话的男人,心想这才是他的本性?那天晚上在楼下,他的温柔不过是伪装。 “你不说话我就上去了。”白筱把冻僵的双手放进口袋里,说话间吐出白色的热气。 郁绍庭只是盯着她,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白筱屈服了,她钻进了车子里,然后关上车门。 轿车内开着一盏照明灯,她发现郁绍庭的额角有个伤口,而他的头发还是湿的。 “你的头怎么了?” 郁绍庭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把座位放低,然后闭上眼靠在上面。 白筱静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说话,他像是睡着了,深刻的五官融入了淡淡的光晕里。 这样的一个男人,就连睡觉的时候,浑身都没有放松下来,薄唇紧抿,眉头微拧,像台冷冰冰的机器。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白筱还是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看着他额角的伤口,他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摔倒撞上茶几什么的,那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往他脸上砸东西了,而敢往他脸上砸东西的人,这个世上恐怕还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老子。 伤口不是很大,但也不浅,隐约有血丝渗出来,他却没有做任何的措施。 白筱抽了几张纸巾,看他呼吸细匀,迟疑地慢慢俯过身,拿着纸巾的手朝他的额角轻柔地按下去。 只是还没碰到,横过来的一条手臂就把她的腰给搂住了。 白筱错愕地看向他,“你没睡着?”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白目。 郁绍庭没有睁眼,长臂一紧,就把她圈进了怀里,紧紧地,不容她挣脱。 白筱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衬衫跟睡衣布料,挡不住两人的体温,她的手撑着他的肩膀想起来,他却握住她的手,包裹在大手掌里,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就这么待着,别乱动。” 他的声音透着慵懒跟倦意,微微露出青色的下颚抵着白筱的额头。 哪怕跟裴祁佑恋爱那会儿,白筱都没被这样挤在轿车座位里抱过,她目之所及就是他凸起的喉结,偶尔滑动一下,给她一种很性感稳重的感觉,渐渐地,她也不反抗,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 口鼻呼吸间是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白筱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寻到了一处净土,没有任何吵杂,没有任何纷争,也没有任何烦恼,只有平稳的心跳声。 这一刻,她忘记了他们尴尬的身份,她只是她,而他也仅仅是他。 不知这样待了多久,头顶响起他低沉的嗓音,“说话。” “嗯?”白筱含糊地应了一声,整个人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忘了身在何处。 “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他坚毅的下颚摩挲着她的额头,白筱被他的胡渣蹭得有些难受,眯着眼抬手去拨开他的下巴。 结果小手却被他捏住,郁绍庭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莫名地心安。 白筱的脸颊被轻轻拍了几下,清醒过来,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脸被熏得红彤彤的。 郁绍庭斜眼看着她,“擦一擦口水。” “啊?”白筱下意识地去摸嘴角,果然湿哒哒的、黏糊糊的。 他胸前的衬衫上有一小块水渍。 她悻悻然地抽了纸巾把嘴角擦干净,因为困意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上楼去睡。” 白筱推了门下去,刚一站稳,身后的轿车就飞驰而去。 她久久地站在楼下,看着轿车消失的方向,一个荒谬的念头窜入大脑—— 他们这样子算是偷/情吗? —————————— 第二天白筱醒过来,叶和欢正端着一杯红酒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面对叶和欢带着某种探究的眼神,白筱坐起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没见你起这么早过。” “你还真别说,要不是你昨晚在楼下的那一出扰得我春心荡漾,我至于辗转反侧彻夜失眠吗?” 白筱看了看叶和欢,掀了被子下车,随口说了句“不正经”。 叶和欢穿着跟她那身昂贵的水貂毛外套极不搭的人字拖跟在白筱身后,“你真跟你学生他爸搞上了?” “整天就知道胡扯。” “我胡扯?你照照镜子,眼梢带春,面色红润,不是发春的迹象是什么?” 白筱直接把一块湿毛巾拍在了叶和欢的脸上。 叶和欢抓掉毛巾,孜孜不倦地说:“如果你真喜欢他,我倒也支持你们一块儿,确实,比起裴祁佑,他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还大半夜的来楼底下找你。” 白筱没有说话。 叶和欢想了想说:“筱筱,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定的想要离婚?” 白筱抬头从镜子里看着她。 “如果不是出现了另一个男人,你也会这样义无反顾地转身吗?” 感情的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筱也许看不明白,但叶和欢还是多少看懂了一些。 “我……”白筱发现自己居然语塞了。 叶和欢拍了拍她的肩,也不逼她,转身就出去了。 —————————— 白筱照例去裴宅陪外婆。 “亲家老太太在屋子里呢!”容姨给白筱递过来拖鞋。 等白筱拧开门把手,就看到外婆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进来,笑着朝她招手,“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整理一下东西,年纪大了,稍微动动就腰酸背疼的。” 白筱看着床上的衣物,还有一个大布袋,“外婆,您收拾东西做什么?” “回家啊!” 白筱立刻想到了裴老太,外婆却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测。 “是我自己想回去了,我大半辈子都在黎阳,住在这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您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白筱的声量不禁高了起来。 “现在不就是在商量了吗?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你要想我,就去黎阳看我。” 白筱:“可是您的身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外婆拉过她的手,“而且我住在这里也不方便,当时答应亲家母住过来,有一部分原因是想重新撮合你跟祈佑,但后来我想了想,你要真不愿意,我耗在这不是拖累你吗?” “谁说您拖累我啦?我就您这么一个亲人了,不照顾您照顾谁?” 外婆摸着她的脸,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住在裴家,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白筱摇头。 “我们筱筱这么漂亮,原该就是大小姐的命,怎么跟我个老婆子凑一块了呢?” 外婆说着说着也红了眼圈。 白筱握着她瘦如枯柴的手背,“我不认为这样不好,外婆跟外公从小那么疼我,我觉得已经够了。” “要不是你妈妈她……”外婆突然噤了声,化为一声重叹。 —————————— 因为外婆要回黎阳,蒋英美中午特意在东宫订了一桌饯别宴。 裴老太,蒋英美,却唯独没看到裴祁佑。 “今天外婆要走的日子,祈佑又去哪儿了?昨晚还在的,可能出去办事了。” 给公司打了电/话,张秘书说总裁不在,蒋英美像是怕白筱多想,一边解释一边又打裴祁佑的手机,其实刚才白筱就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裴祁佑关机了,裴母这个电/话是打不通的。 但白筱没有当场说出来让蒋英美难堪,而是扶着外婆安静地等待着。 打了十几通电/话,蒋英美也不打了,索性就让司机开车送她们去“东宫”。 —————————— 蒋英美订的一桌菜很丰盛,白筱却没什么胃口,一方面是外婆要走了,另一方面还是归咎于裴家人。 她被裴老太太赶出裴家后就没再跟裴家人这么其乐融融地吃过饭。 现在,裴老太太虽然还是摆着高姿态,但不再像以往那样敌视她,白筱却不习惯这样的变化。 饭吃到一半,白筱去了洗手间,等她出来,就看到了裴祁佑。 原本说笑声不断的包厢里静悄悄地,裴祁佑高大的身形挡在了她的跟前。 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黑色的短发有些湿漉漉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像是刚经历了剧烈的运动,他的胸膛也在上下起伏,而他伸到白筱眼前的拳头慢慢展开,手心里是一枚戒指。 “戒指找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白筱看着戒指,认出就是那枚被他掉进海里的,他的手心还有没擦干的海水。 蒋英美已经让服务生拿了一块干毛巾过来,过来给裴祁佑披上:“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吗?就算要打捞戒指也可以雇人啊,你的头还破着,你是不折腾死你自己不罢休吗?” 外婆也惊讶地起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戒指怎么了?” 裴祁佑在白筱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戒指弄丢的,筱筱,原谅我一次好吗?” “你这孩子……”裴母红了眼圈,同样哀求地看向白筱,“筱筱,他已经知道错了。” 容姨也扶着裴老太太过来,“你要怪就怪我,原谅祈佑这一次。” 原谅了,就可以当那些过往都没发生过吗? 白筱怔怔地盯着那枚戒指,就算他们勉强在一起,还可能幸福吗? “可是我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白筱转身就推开包厢的门快步走出去,身后是外婆担忧的叫唤声。 —————————— 白筱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端着餐盘的服务生。 一盘夫妻肺片全部洒在了地毯上,白筱的外套也被弄脏,服务生连忙道歉。 “没事。”白筱掏出纸巾擦。 一个主管打扮的女人打着对讲机跑过来,看到这一地的狼藉,头疼地开始训服务生:“怎么这么不小心?包厢那边都来催了,说这个菜怎么还不到,有个小客人等急了,你倒好,都到门口了还能打翻!” 白筱自知是自己鲁莽,不忍服务生被骂:“刚才是我不小心,我可以赔偿。” 东宫上至管理人员下至门童,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培训的,哪怕真的是客人的错,他们也不会指责,所以当白筱这么说时,那个主管反倒关切地问:“小姐,刚才有没有撞伤您?” “没有。”白筱看向还在地上收拾的服务生:“不管她的事。” 主管听白筱这么一说,也不再训斥服务生,只是催促道:“厨房那里应该也有客人点这个菜,你过去跟主厨说一声,让他把烧出来的夫妻肺片先给3021包厢,郁先生这样的大顾客我们得罪不起。” “郁先生”三个字飘进白筱的耳朵里,她下意识地看向主管,“哪个郁先生?” “就是郁战明郁参谋长的三儿子。”主管有问必答,指了指白筱身后的包厢,“就在那个包厢里,好像是两家商量婚事,郁老参谋长跟他太太也都来了!这个夫妻肺片就是郁先生的儿子点的。”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生出来,一脸急色。 “我说你们怎么还在这聊天?菜呢?怎么还不上来?客人们都吃得差不多了。” “马上马上!”主管拉着端菜的服务生一边训话一边急匆匆地走了。 穿旗袍的服务生又折回去,白筱也跟着她回过身,在包厢门推开的刹那,她真的看到了郁绍庭。 他西装革履地坐在那里,手里正好举着一杯酒,像是跟什么人在碰杯,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那样的笑,白筱在他脸上见过,就是那次他接电/话时流露出来的,有些散漫,更多的是放松。 一个女孩从饭桌上站起来,穿着粉色连衣裙,是钱悦,她端着一杯香槟,绕到了一个穿着军装、一头华发的男人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包厢里传来欢笑声,钱悦白皙的脸红红的,眉目含羞。 白筱还听到了郁景希奶声奶气的声音:“悦悦阿姨,我点的夫妻肺片怎么还没来?你确定给我点了吗?” “哈哈,这个小古灵精,怎么还叫阿姨呢……”包厢门合上,也阻隔了后半句话。 白筱站在包厢门口,有种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的怔愣。 昨晚他躺在驾驶座上搂着她的一幕变得无比讽刺,当时她靠在他怀里的表情在他看来是不是很可笑? 我在外面没有女人,如果一定要算,也就你一个…… 铺天盖地而来的羞辱让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白筱倒退了几步,转身有些急,和低头整理着衣服迎面走来的老太太撞在了一块儿,老太太“哎哟”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白筱如梦初醒,连忙去扶打扮得体大方的老太太:“您没事?” “没事没事……”老太太摆着手,借着白筱的手站起来,抬头看见白筱的脸时硬生生地惊住了。 长大后可别像你爸爸不学好 长大后可别像你爸爸不学好 白筱看老太太微张着嘴表情愣愣地,以为被自己撞出了毛病,“您……还好?” 老太太听到白筱询问的声音,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但老太太还是死盯着白筱瞧,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看穿,探究的眼神让白筱很不自在。 “既然您没事,那我先走了。”白筱抬步欲走,老太太却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 白筱略显诧异地看向老太太,“您还有事儿?” “我没什么恶意,”老太太忙解释,手攥着白筱的衣袖不放,“就觉得跟小姑娘你蛮投缘的。” 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扯到投缘上面去了,难道她是投了这位老太太的眼缘? “小姑娘,你哪儿的人呢?”老太太努力让自己露出和善的表情。 白筱看着老太太有些扭曲的笑容,一时觉得古怪,那边3021包厢里走出来一个中年贵妇:“二婶,我正要去找你呢!” “你怎么出来了?”老太太还想跟白筱搭话,突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 中年贵妇朝白筱友好地点了点头,就挽住老太太笑道:“您去了那么久,我二叔可不放心了!” 说完也不管老太太愿不愿意,直接拖了就走:“我们还是快进去。” “不是,我话还没问完呢……”老太太一步一回头,但还是强行被拉进了包厢。 —————————— “我说你拉我干嘛?!”一进包厢,郁老太太就一巴掌拍掉了侄媳妇的手。 转身打开门,结果发现那个小姑娘已经不在家,老太太忍不住回过头瞪了眼侄媳妇:“你干的好事!” 郁战明在郁家上一辈里排行老二,而这个侄媳妇就是郁战明大哥长子的老婆姚静。 姚静也跟着往门外瞟了眼,“二婶,你认识刚才那小姑娘?” 郁老太太脸上有失落,叹了口气,感伤地摆摆手:“说出来都是泪,算了算了。” 话虽这么说,老太太一边走去圆桌旁一边还不停地往回看,好像门外有什么她很在意的人似地。 “要不我出去帮您把人再找来?”姚静看老太太郁郁寡欢的样子也急了。 郁老太太按住了她的手,“别去了,只是觉得像而已,被你二叔知道又得说我钻进死胡同出不来。” “……二婶想起政东堂弟了?”能让老太太这么难过的人也只有英年早逝的大儿子。 郁老太太没接话,但眼眶却红了一圈,声音有些哽,“人都去了,想再多也没用。” “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又在那里哭哭啼啼了?”郁总参谋长看到又开始多愁善感的老伴,虎起了脸,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敦厚的大侄子,“你二婶就这样,今天是嘉明跟悦悦的好日子,别理她。” 钱悦跟一个年轻小伙肩并肩坐着,听了这话,两人偷偷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红了耳根子。 有时候人的感情真的很微妙。 钱悦苦恋郁绍庭十几年未果,结果却在去郁家串门时跟来送年货的郁绍庭侄子郁嘉明看对了眼。 **一碰撞,短短几日两个人就吵着嚷着要结婚了。 此刻包厢里,郁钱两家人围成了一张圆桌,气氛也分外的和谐。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侄子都要结婚了,再瞧瞧身边两个老大不小的儿子,顿时悲从中来。 “不吃了。”郁总参谋瞟了眼板着脸搁下筷子的老伴,冷了声音:“我说你怎么连景希都不如?” 郁景希从碗里抬起头,一边咀嚼着米饭一边看看这位又瞧瞧那位。 郁老太太也不说话,就是犟在那里。 钱太太还是能猜到一点郁老太太不高兴的原因,当即打圆场:“这一眨眼,景希都长这么大了……” “是呀,他都长这么大了,他爸爸还没给他找个妈妈回来。” 钱太太被郁老太太抢过话茬,随后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又绕回去了? 包厢里一时间氛围有些尴尬。 郁绍庭抬头,扫了眼郁老太太,一边给郁景希夹菜一边看似无心地说:“我这边不急,二哥可得抓紧了。” 郁首长瞥了眼又把自己拉出来当活靶子的弟弟。 倒是他们的大堂哥听出了点猫腻:“小三,难不成你已经有对象了?” 郁绍庭眼底滑过一抹笑,什么也没说,但这态度搁这帮聪明人眼里就是默认。 “哟,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带来给大家瞧瞧。”大堂嫂姚静也兴致勃勃地加入。 整顿饭下来都笑呵呵的郁总参谋却沉了脸,说了两个字:“吃饭!” 包厢里笼罩在老参谋长阴沉的气场下,顿时安静下来。 郁景希看看自己碗里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的排骨,夹起来放到离他最近的郁战明碗里:“爷爷,吃排骨。” 郁战明的脸色柔和下来,摸了摸郁景希的香菇头:“乖孩子,长大后可别像你爸爸不学好。” 郁绍庭:“……” ———————————— 白筱在外面逛了一圈,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把外婆落在了包厢里面。 回到包厢推门而入,人都还在,但一顿饭显然吃得很压抑。 蒋英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招呼她:“筱筱,回来了?刚好甜品上来没多久,坐下来吃点。” 白筱在外婆身边坐下,老人家担心地问她:“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 “就是出去透透气。”白筱看着甜品提不起胃口。 裴祁佑就坐在她的对面,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削瘦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血色。 ———————————— 饭后结完帐从东宫出来,一行人站在绿化带边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没多久,大门口传来一阵如铃铛般悦耳的童音,随即跑出来一个可爱漂亮的小男孩。 “小祖宗,慢点,当心外面的车!”一个老太太很紧张地追出来。 男孩正是郁景希,至于老太太,白筱认出来,就是之前跟她撞上的那位,她大概猜到是谁了。 “那不是景希吗?”外婆很快也认出了那边笑嘻嘻的郁景希。 白筱嗯了一声之后就没有了下文,其实她也看出外婆想要过去跟郁景希道别。 “悦悦,你再这么慢我就不管你了!”郁景希折腾着刚出来的钱悦往停车场跑:“快点快点!” “那个小姑娘是……”外婆询问地看向白筱。 白筱收回视线,语气很平淡:“可能是他爸爸的女朋友。”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东宫的感应门开了,郁绍庭从里面走出来,身姿英挺,脸上没什么表情,跟刚才在包厢里笑容浅浅的男人天差地别,他身后还有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说笑着出来。 白筱下意识地往蒋英美身后移了移,刚好挡住自己的半个身体。 等裴家两辆轿车在跟前停下,那边门口也没了人。 ———————————— 外婆是下午三点的动车,裴母坚持要一起送去高铁站。 “以后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排队检票时,外婆又拉着白筱的手细细地嘱咐。 白筱点头,有些不愿意放开外婆的手。 因为老年人的特殊情况,检票员勉为其难同意放一个人送外婆进去。 白筱刚要弯腰拎起外婆的行李,一只修长的大手横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袋子。 裴祁佑一直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同着,他提着行李护着外婆在拥挤的人群里检票。 隔着落地窗,白筱目送着外婆上车,觉得整个人仿佛失了重心,等她慢慢地转过身,发现蒋英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有裴祁佑隔着来往人/流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裴家轿车还等在车站外,白筱却没打算坐着回去。 她正准备去旁边的公交站等车,跟着出来的裴祁佑却开口:“你坐车回去,我打车。” “不用了。” 裴祁佑却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低头看着她:“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白筱没接话,但终究还是坐进了轿车。 在她偏头看到他真的在路边拦出租车,心里忽然百感交集,她推开车门下去,冲他道:“你上车。” 裴祁佑回过头,却没有动。 白筱知道他的意思,就又坐了进去,很快,他就坐进车里,也是后座。 她没有让他下去坐到前面去,而是在车开动后把头转向了窗外。 轿车内很安静,白筱看着外面迅速倒退的景物,不知多久后,她的肩头忽然一重。 裴祁佑闭着眼眉头紧皱,脸色潮红地靠在她的身上,呼吸有些重,气息很滚烫。 白筱摸了摸他的额头,立刻对司机吩咐:“去医院。” —————————— 白筱再去缴费的时候,碰到了按着刚挂完点滴的手背从输液室出来的白沁莉。 两人正面对上。 白筱身后响起男人颇为不耐的催促:“怎么那么慢?我过会儿还赶着去打牌呢!” 白沁莉狠狠地瞪了眼白筱,然后像小媳妇似地跑过去,“来了来了。” 回到病房,裴祁佑还在昏睡,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引起的发热,头部的伤口有感染的可能。 白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裴祁佑的脸,神思有些恍惚。 刚才她发现白沁莉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还化着精致的妆容,一点也没有孕妇的样子,那个催促她的男人开了一辆黄色的法拉利,二十几岁,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整天玩女明星的二世祖。 看样子,白沁莉已经重新找了金主,至于那个孩子,应该是流掉了。 如果当时没有白沁莉的出现,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跟这五年来一样生活着? 继续忍耐,继续陪在他的身边,继续对那些莺莺燕燕视而不见,继续不停地自欺欺人着…… 裴祁佑搁在床沿的手紧紧攥着拳,好像里面捏着重要的东西。 她已经猜到是什么,当初他拿着戒指跟她求婚时,他说他会一辈子珍视她,爱护她,不管生老病死,还是贫富贵贱,都会一心一意地对待她,那样真情切切的誓言仿佛还依稀在耳畔。 白筱没再让自己想下去,她打电/话通知了蒋英美,刚挂下又有电/话进来。 看到手机屏上的来电显示,白筱想也没想就按掉了。 对方像是不死心,又打了好几个过来,都被她毫不手软地挂断。 过了会儿,又有一条短信进来——接电/话。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却有着不容许她拒绝的强势,白筱却像跟他杠上按了关机。 靠在椅子上闭上眼休息,可是心里却乱成一团,过了很久,她又开了机,只有一个未接来电,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拨了过去,就算不想去吃饭也该明确地告诉他,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你好。”是个柔美的女声,也有些熟悉,白筱直接挂了电/话。 ———————— 年底最后两天工作,更新时间不稳定,小伙伴们时刻注意留言板,一般不能八点前更新我会留言通知。 曾经往事,沧海桑田 曾经往事,沧海桑田 白筱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风景却止不住地心烦意乱。 转身的时候,发现蒋英美已经站在病房的门口,而白筱脸上还有来不及收起的迷茫。 “都年底了还整天往医院跑,到底要到几岁才不让我这个当妈的放心?” 蒋英美到病床边,放下一个保温盒,怔怔地看着昏睡的裴祁佑,片刻后,她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个铁盒子,正是白筱在裴祁佑卧室床柜抽屉里看到的那个:“这东西我觉得还是该给你,就偷偷拿来了。” 爱情来得总是猝不及防,但画上句号的却没几对,往往结果是令人支离破碎的。但不可否认爱情的过程又是轰轰烈烈、美满甜蜜的,即便有时候是在苦中作乐,却也相信只要有爱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煨。 白筱在医院楼下坐了很久,然后打开膝上的半岛铁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刺针。 就是用这根针,裴祁佑亲手在她的左脚踝上描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曼陀罗;也是用这根刺,她把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曼陀罗一点一点刺在了裴祁佑的胸口。 他们住在拆迁房里,即便遭遇了重大变故,却没有被生活压垮,纹完身的那天晚上,他们走在寂静的小巷子里,路坑洼不平,冷风瑟瑟,他把她冻僵的双手捂住呵气:“老婆,冷不冷?仫”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脚踝处的隐痛好像瞬间消失了,“不冷,很暖和。” 裴祁佑拥紧她,双眼比天上的星辰还明亮,“我不会让你一直住在这里,筱筱,我会让你幸福的。” 后来他又进了已经易主的裴氏工作,从底层做起,重新夺回裴氏,成为丰城出色的商场新贵,有人说他运气好,天上掉了个馅饼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一千万,有谁愿意投资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白筱的指尖摩挲着刺针,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手机周而复始地震动,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关了机,然后起身离开医院。 公交车上一个女孩的手机被偷,然后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拽着一个小瘦子下车在路边狂揍。 白筱看着拉住男人手臂一个劲劝说算了算了的女孩,忽然觉得心情有些阴郁,她上学时在图书馆看书时遭遇变态,总是往她身上蹭,接连几天都这样,她不敢告诉家里,只是跟同桌诉苦。 第二天她再去看书,那个变态又靠过来,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腿,就已经被掀倒在地上。 那时候,她是怎么拉住犹如天降的裴祁佑的?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们坐在校园林荫道下的长木椅上,他的嘴角跟左眼角都破了,却还冲她乱吼:“白筱,你就让那个死老头那么占便宜,难道不会拿书狠狠往他头上砸吗?砸死了我们裴家也赔得起!” —————————— 公交车还没到星语首府站牌,她就提前下了车。 白筱在电影院里看了一场爱情电影,是由很多年前风靡一时的韩剧改编,其实她并没有看进去多少,因为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男主死了,女主最后在他的墓碑前殉了情。 从电影院出来,也就晚上七点左右,白筱没再坐车,直接走回星语首府去。 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公寓楼旁的路灯下,脉脉的目光晕染在了昏暗的光线里,白筱脚步微顿,终究还是走了过去,裴祁佑英俊的脸庞在夜色里显得模糊不清。 他看着走近的她,轻轻地喊了一声:“筱筱。”缠绵悱恻又认真的口吻。 不知是不是受了刚才那部悲剧片的影响,听了这声叫唤,白筱突然觉得鼻子泛酸。 裴祁佑的脸色没好多少,看他脸上未褪去的潮红,恐怕还没退烧,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害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我醒过来就没看到你,所以就过来了。” 一阵温热的液体涌上眼圈,白筱强行压下去,只是淡淡地回望着他。 裴祁佑沉默了,他低下头,有些难堪,又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在祈求着原谅跟宽恕。 “你回去,以后也不要再来了。”白筱的语气也没了几分耐心。 裴祁佑伸过来的手试图握住她的,她却把手背到了身后,迅疾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没有放下来,白筱别开眼,今天回想起的事情太多,多到她一颗心都被酸涩填充,曾经多美好,后来回想起来就有多支离破碎。 裴祁佑的视线捕捉到白筱另一只手里的铁盒子,熟悉的图案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都化为一声:“筱筱。” 白筱像是没听到他的低喃,直接走去公寓楼门口。 裴祁佑亦趋亦步地跟着,白筱终于忍受不住地回过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裴祁佑被她瞪得尴尬地杵在那里。 白筱回转过身继续掏钥匙,他却拽过她的手腕,声音暗哑:“你根本没忘记。” “没忘记又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那些回忆只能映照出这些年我自己过得有多么卑微?”白筱闭了闭眼睛,没有回过身,“我也会有累得一天,裴祁佑,我现在累了,真的累了。” 裴祁佑蓦地上前扳过她的身体,灯光下,她的脸上有隐隐的泪痕。 白筱侧过头,眼睫微垂,裴祁佑也红了眼圈,声音带哽,“你明明还是爱我的,为什么要说累了?你没扔掉这根刺针,说明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你不是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白筱想要推开他,他却把她抱得死紧。 “放开。”白筱闭上眼的时候,泪涌而下:“我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你难道不介意了吗?” “我不介意了。”裴祁佑紧紧地抱住她,皱着眉:“我们重新开始,忘记过去。” “要怎么样重新开始?裴祁佑,你真的不介意吗?那为什么这么害怕让我提起?就像我介意你跟白沁莉好过一样,每当想起,就像是心口插了一把匕首,怎么可能忘记?” 裴祁佑被白筱用力地推开,他怔怔地望着白筱,眉目如画,此刻却沾了湿气,唇瓣依旧是淡淡的粉色,秀挺的鼻子红红的,他突然就冲过去,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去。 白筱冷不防被他强吻,反应过来就拼命挣扎起来,心里升起强烈的抵触感。 可是不管她怎么打他推他,裴祁佑就是不肯放,忽然胯部一疼,一声闷哼,几乎他放开她的顷刻间,白筱就跑到旁边草坪边俯身干呕起来。 当他吻她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跟其她女人亲吻的画面。 裴祁佑看着这样的白筱,心底冉冉升起了凄凉。 白筱缓缓弯下腰,蹲在了草坪边,她抱着自己的双臂,闭着湿漉的双眼,筋疲力尽。 冰冷的夜风刮过,裴祁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他只想要把她护在怀里,就像那一年在小巷子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对她许下承诺,她是他的,从来都是他的,他怎么允许她从他的世界里撤离消失? 白筱纤瘦的身体不可遏制的战栗,她咬紧下唇,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了就忘了,可是不忘又能怎么样? 过了很久,她抬头,眼圈湿红,哑着嗓子说:“当年我人工受孕生下孩子,我没出月子就急着赶回丰城,我的身体从那之后就一直不太好,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祁佑,算了,我们回不过去了的。” “人工受孕?你为什么要人工受孕?”裴祁佑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念头要破茧而出,他攥紧白筱手臂的双手有些轻颤,“你瞒着我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他的音量高得有些扭曲。 她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一个最残忍的真相,他佑脸上的血色褪尽,那从她嘴里蹦出的一个字一个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他的心脏一刀又一刀地扎进去又拔出来。 裴祁佑红了眼:“那个时候,徐总说要支持我一千万去创业,是不是跟你有关?!” 白筱觉得自己是残忍的,原本想要瞒他一辈子的,可是不知怎么她就说出来了,就像是一种宣泄。 她伸手推开了裴祁佑,缓缓地站起来,然后转身走进了公寓楼。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脚上绑了铅球,白筱扶着墙,忽然眼前一黑,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人栽倒下去。 外面的裴祁佑听到剧烈的动静,猛地转过头,冲进公寓楼就看到地上的白筱。 幸好她才走了几个台阶,从上面滚下来,额头被撞了一下,左脚踝不小心扭到了。 “有没有怎么样?”裴祁佑惊慌地摸着她的脸。 白筱拂开他的手,勉强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倒回去,脚踝处钻心的痛楚让她蹙眉。 裴祁佑却蓦地把她腾空抱起。 “你放开我!我可以自己走上去。” 他却一声不吭,任由她挥起的手一巴掌扇在脸上。 巴掌声很清脆也很响,公寓楼里刚暗下去的声控灯又瞬间把楼道照明,也照亮了他红肿起来的脸颊。 裴祁佑也不看她,抱着她迈上楼梯,每一步都踏得很稳。 白筱不再有任何反抗,她别开脸,眼角刺疼得厉害。 在裴祁佑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后,他却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前面。 白筱发现了异样,从他怀里抬起头,转过脸望过去—— 公寓门口的旮旯角边,靠着一个男人,黑色的高领薄毛衣,暗蓝色的大衣,西裤笔挺,一双锃亮的皮鞋,他站在那里,双腿笔直修长,右手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此刻他没有抽,而是透过烟雾看过来。 他的眼神极淡,极近冷漠,就像是在看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白筱的视线往下移,他的脚边有好几个烟蒂,似乎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 爸爸,你是不是失恋了? 爸爸,你是不是失恋了?(一更) 郁绍庭站直身,脸色微沉,静静地看着对面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裴祁佑抱着白筱的手劲一重,仿佛是自己的领地进/入了侵略者,两个男人无声地对望着。 白筱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戏剧化,她更想不到的是郁绍庭会在公寓门口蹲点。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已经等了多久? 几个问题接踵而来,白筱只觉得大脑涨得难受,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边,郁绍庭已经掐掉了烟蒂,他走过来的时候,白筱的心脏跳动不由地加快,他在距离裴祁佑不到一米的地方放缓脚步,几乎是肩擦肩的瞬间,他却又迈开长腿越过他们走向楼道口。 擦身而过时,因为离得近,一阵清冽的气息拂过白筱的脸颊,夹杂着很淡的烟草味。 白筱看向楼道口,已经没有了人影,他就像是不小心走错了门,发现主人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就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多废话一个字。 —————————— 裴祁佑把白筱抱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边,然后蹲下去脱她的袜子。 白筱却缩回脚,“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蹲在床边,低垂着头,“我先看看你的脚,如果没事我再走。” 白筱却不肯让他碰,径直上了床,卷过被子盖在身上,对着他背过身闭上眼睛。 裴祁佑看着白筱蜷缩在床上的背影,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长。 白筱知道他没走,却也不想面对他,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却发现心乱如麻,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打开又慢慢地合上,她睁开眼盯着床旁的落地台灯,双眼很难受,像是钻入了细细的沙子。 —————————— 裴祁佑走出公寓楼,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失重,找不到一点归宿感。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寻找着白筱所在的那间公寓,却只看到黑漆漆一片。 手机嗡嗡嗡地在裤袋里震动。 裴祁佑一接起,那头就响起厉荆咋咋呼呼的声音。 “祈佑哥,我家老头说衡州那边的事牵扯蛮大的,估摸着压不了多久,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扯进去被找去谈话,目前没一个放出来的,照这样下去我怕……你最好做好所有准备,免得到时候也被牵连。” 裴祁佑短短几年就有今天的成就,公司生意上自然会有见不得光的部分。 厉荆忽然沉默了,过了良久才说:“其实也就那么点小问题,要是你动作快,事情就能圆满解决,要真瞒不过去,也就是去看守所待几天,到时候我让我家老头托关系说说,很快就出来了……” 裴祁佑俯身,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手肘撑着膝盖,大手捋过自己的脸,最后停留在嘴边。 他抬头,望着那间熄了灯的房间,路灯光线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厉荆,你说我是不是真他妈地太混账了?” “之前我们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吗?”厉荆的声音有些着急,“祈佑哥,你别告诉我你改主意了?” 裴祁佑没有说话。 “这种事能随随便便更改的吗?你要是反悔了,那之前做的都……”厉荆深吸了口气:“这样子总比你自己进去的好,除非你想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起来的裴氏再次倒下去。” 裴祁佑直接掐断了电/话,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 白筱用她自己的身体给人家代孕,换来一千万给他做生意,真相往往就是这么地可笑。 手机里有一条新短信进来。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我已经结束环球旅行,打算后天回国,你要来接我吗?大概下午三点半到机场。 裴祁佑定定地看着这条短信,脑海里回想起的是不久前那场在韩国出差时的邂逅—— 那个如同精灵般美好的女孩,穿着大大的红色大衣,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戴着可爱的雷锋帽,钻进他的轿车里,白嫩的小手合十在唇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柔声说着“拜托拜托”。 此后无数个夜晚,那张美好清纯的小脸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 她孩子气地跟在他后面,蹦蹦跳跳:“原来你是包租公啊……” 面对他看过去的冷眼,她又委屈地抿了抿樱花般的唇瓣,小声嘀咕:“好啦好啦,是做房产生意的。” 裴祁佑回想着那个女孩,但她的脸却渐渐地跟白筱重合,或者说是跟十六岁的白筱重合,她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就像十六岁那年在林荫道下,白筱一边替他贴创可贴一边吟吟地笑着。 在他回国前,那个女孩强行拿走了他的名片,她一边倒着走一边晃着指间的名片,笑容晏晏:“如果哪天我打算回中国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说完,她背着大大的行李包跳上了旅游巴士。 只是忽然他就分不清他现在想的究竟是谁,那个无意间偶遇的女孩……还是白筱? 在济州岛那一刻的心动让二十八岁的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愿意为白筱打架的夏天。 —————————— 郁绍庭板着一张脸回到沁园,郁景希正端坐在沙发上,偶尔往门口探头探脑。 听到开门声,他丢了抱枕跑过去,“爸爸,小白呢?” 郁景希身上已经不是中午去“东宫”吃饭时那件棉袄,他换了一身小西装,很合身,脸蛋粉嫩粉嫩,唇红齿白,像是化了妆一样,卷卷的头发也打了发蜡,外面还套着一件英伦风的大翻领羊呢外套。 下午郁景希特意请钱悦过来就是为了设计自己今晚的造型,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红色的小领结。 这可是他跟小白第一次正式约会。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郁景希跟在郁绍庭后面,可惜小短腿敌不过大长腿,很快就落下一大截,但他不气馁,跑过去仰头问:“你不是去接小白了吗?” 郁绍庭止住脚步,扭头看穿得一本正经的儿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是那个红色的领结,简直是一滴刺眼的蚊子血:“大晚上穿成这样做什么?功课都做完了吗?还不回房间去。” “可是我们说好晚上跟小白一块儿吃饭的呀!” 郁绍庭没吭声,直接上楼回房,等他再出来时,郁景希已经背着大书包等在门口。 他当即皱眉:“别杵在门口。” 郁景希看了看自己的小手表,甜滋滋地说:“晚是晚了点,但应该还有饭吃。” 说着,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郁绍庭已经换上了家居服。 “爸爸,你穿成这样怎么出去吃饭?虽然我不嫌弃你,但会被拦在外面的。” 郁绍庭瞄都没瞄他一眼,重新下楼到厨房,倒了杯开水喝。 郁景希已经跟下来,站在后面抿着小嘴打量他,郁绍庭回过头:“盯着我做什么?” “爸爸,你是不是失恋了?” 郁绍庭仰头喝水的动作微微一滞。 郁景希已经头头是道地说开:“其实没什么的,爸爸,我以前也走过不少弯路,现在遇到小白我才知道谁是最适合我的,我相信你有一天也会遇到属于你的小白。” 话音未落,郁绍庭已经越过他出了厨房,连甩都没甩他一声。 等郁景希出来,听到郁绍庭在嘱咐李婶做晚餐,一脸受伤加不敢置信,“爸爸,我们难道不出去了吗?” 一旁的“肉圆”亦“嗷嗷嗷”地叫着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郁绍庭一记不耐烦的眼神扫去—— “肉圆”突然就不叫了,嗖地一下钻到了郁景希的身后,巴巴地探出一双眯眯眼。 看郁绍庭不像是说笑,郁景希一颗心都要沉到湖底了,但还是想争取一下:“爸爸,路叔叔说过,在东宫取消预订好的包厢是要付钱的,而且很贵呢。” 回应郁景希的是重重关上的卧室房门。 —————————— 白筱是翻身的时候被脚踝处的扭伤给疼醒的。 外面天大亮,她从床上坐下来,掀了被子才发现左脚踝红肿了一大块,下了地也疼得不能走。 “和欢!”白筱去敲隔壁卧室,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正在这时,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响起来。 “筱筱,我跟秦寿笙要参加一个富二代的生日派对,昨晚出的海,三天后回去啊!” 白筱看了看自己的伤腿,有些头疼,但还是说了些让他们注意安全的话,然后挂了电/话。 她一瘸一拐地去冰箱里取了些冰块,用毛巾裹着按压在红肿部位,直到痛觉麻木了,她才起身回房间换了一件卫衣和宽松的瑜伽裤,套上大衣拿了包,在玄关处穿上板鞋出门去医院。 星语首府都是低楼层的公寓楼,所以没有设电梯。 白筱扶着扶手,翘着一条腿举步维艰,单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跳,有些滑稽,也很吃力。 刚走完一层楼她就累得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白筱屏住一口气,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可能因为刚才用力太久,右脚忽的一软,在她的脸即将磕碰到棱角凌厉的水泥台阶时,她整个人都被扶住了,堪堪地倒入一个宽实的怀里。 裴祁佑把她半搂在怀里,原本拎在手里的早点洒了一地,一阵香浓的豆浆味飘满了楼道。 “有没有受伤?” 白筱撑着地面强行站起来,扶着墙壁,推开了他。 “我打电/话给和欢,她说她不在家。”裴祁佑望着依靠着墙壁才能站稳的白筱。 白筱不看他,拖着伤腿就要下楼。 他却拉过她的手臂,然后转身在她跟前蹲下:“你脚扭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裴祁佑,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些?”白筱没有动:“其实我真不怎么希望看到你。” “难道你要瘸着腿从四楼走到小区门口?” “那是我自己的事。”白筱别开头,“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裴祁佑已经站起来,盯着她的眼神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你是我老婆,怎么就跟我没关系?” 似曾熟悉的一句话让楼道里顿时安静下来。 白筱没有让他背,倔强地从四楼走到了一楼,裴祁佑也没再勉强她,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 白筱看完医生出来,蒋英美正坐在走廊椅子上,见到她立刻忧心忡忡地迎上来。 “祈佑打电/话给我说你扭伤了腿,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走廊里不见了裴祁佑的身影。 白筱没有推开裴母,任由她搀扶着一步步地慢走,“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这点小伤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妈你不用担心。” 蒋英美却听出了言外之意:“你的室友不在?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住?” “我真没事……” 蒋英美却严肃了表情,盯着白筱:“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妈,那这件事就得听我的。” 白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蒋英美却抬手打断了她。 “就算不当我的儿媳妇,你也能当我女儿,你当初跟我公公回来时才那么点大,这些年我都看着你长大,难道连想照顾你一下都要拒绝吗?”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乖乖听我的,回裴家住几天。” 蒋英美不容白筱回绝,“你要不愿意瞧见祈佑,我就让他住外面。” 对白筱来说,裴晋渊就是她的软肋。 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虽然裴晋渊照顾她的理由不纯粹,但不可否认他对她真的很好。 如果没有他,自己跟外婆或许早就葬身车祸,后来也不可能过得丰衣足食的生活。 只要事情牵扯到裴晋渊,白筱就算不看僧面也会看几分佛面,蒋英美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居然想到拿过世公公来拿捏住白筱,但为了儿子也没有办法。 —————————— 白筱在星语首府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跟蒋英美回了裴家。 她依旧住自己以前的卧室,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床单被套也都是新的。 “还喜欢吗?刚才匆匆忙忙让容姨布置的。”蒋英美含笑地站在门边。 白筱:“妈,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等我脚好了就回去住。” 蒋英美却没多说什么,笑着吩咐容姨准备午饭。 白筱坐在床边,手指触摸着冰凉的新被套,心里却有些茫茫然。 真如蒋英美所说,她住进来后裴祁佑就没再回来睡,但她却隐约觉得裴祁佑应该回来过。 早上起来,白筱看到阳台边地板上些许烟灰,证明昨晚她睡意朦胧里看到的不是幻觉,是有人进了她的卧室,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然后去阳台上抽了烟,这个人除了裴祁佑,在裴家不会有第二个人。 白筱在裴家住了三天,她的脚也好得差不多。 早晨,她下楼就看到坐在餐厅里陪裴母说话的裴祁佑。 几日不见,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头上的纱布也拆了,虽然消瘦却让脸部线条越加立体凌厉。 “筱筱,回来。”蒋英美一看到白筱就高兴地招手,“下午祈佑要陪普兴集团的刘总打高尔夫,你记得吗?就是上回那位很喜欢你硬拉着你逛街的刘太太。” 白筱看了眼裴祁佑,蒋英美又继续说:“刘总今天会带他太太一起过去,我想啊,祈佑一个人去不太好,我年纪大身份也不适合,你陪他过去玩玩,就当是放松心情。” 白筱当裴祁佑助理的时候,没少跟那些老总的太太打交道,但她现在已经辞了职,并不喜欢再去应酬,而且裴祁佑身边向来不缺少女伴,什么时候轮到她了? 傲骄男人——郁小三 傲骄男人——郁小三(二更) 看出白筱想要拒绝,蒋英美忙道:“你如果嫌累就坐在边上,让他们男人玩就是了。 “是呀,少奶奶,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也好,就跟少爷一块儿去。”容姨端着盘子过来。 裴祁佑抬头,漆黑的眸子落在白筱脸上。 “这位刘总是你爷爷在世时的老伙伴,后来家里出事,两家生意也断了,祈佑又年轻,筱筱,妈真希望你去,如果你怕别人猜测你跟祈佑的关系,那你就说你是我的外甥女,祈佑的表妹。” 白筱坐在餐桌边,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了一声:“好。” —————————— 裴祁佑带白筱去的是丰城一家休闲会所,占地面积很大,里面包含了许多球类活动。 室内高尔夫,是冬天许多富豪所玩的球类活动首选。 他们到的时候,那位刘总正跟其他几位生意伙伴相谈甚欢,而女伴们则坐在藤椅上嗑瓜子聊天。 刘太太眼尖,一眼就认出白筱,笑吟吟地过来:“这不是白小姐吗?咱们好久没见了?” 白筱浅浅一笑,“刘太太,您好。” 刘太太往男人那边瞧了眼,然后暧/昧地冲白筱挤眼:“跟裴总一块儿来的?” “刘太太,家母听说你信佛,上回去白马寺特意多求了一串开光佛珠,今天碰巧让我带过来。” 裴祁佑不知何时站在了白筱的身侧,他递出了一个精致的方盒子,刘太太听到跟佛有关的东西,立刻喜出望外,拿过来就打开了,是一串紫檀樱木佛珠,白筱瞟了眼,盒子的钱可以买四百多串佛珠。 等裴祁佑去跟刘总他们打球,刘太太就拉着白筱把她介绍给其她女伴。 白筱总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也疲于应付她们,就随便找了角落的藤椅坐下,背过身去的时候,听到窃窃私语声钻入她的耳朵:“裴总怎么又换女朋友了?不知道这个能玩多久?” 白筱也没有理会她们,自顾自安静地坐着,偶尔看男人们打球,偶尔会玩玩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场地里突然传来孩童清脆的声音:“爸爸,一般身高不超过一米二不都免票吗?你怎么还浪费钱给我办卡?” 熟悉的声音让白筱立刻回过头—— 郁景希穿着红色t恤和牛仔裤,戴着棒球帽,拖着一个小巧的高尔夫球具袋踢踏踢踏地走来。 “肉圆”扭着肥硕的大屁股绕在他身边,白筱觉得这条斗牛犬最近又胖了,因为脸上的褶子又少了些。 “这不是郁总吗?怎么,也来打球?”有人已经先高声笑着招呼起来。 听到“郁总”两个字,白筱的太阳穴跳了跳。 随着其他人都站起来,白筱也只好起身,视线转向刚才被她刻意屏蔽掉的那个人身上。最新最快更新 蓝色立领t恤,黑色的休闲裤,他穿着一双麂皮运动鞋,长身玉立,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球具袋的球童。 裴祁佑已经回到了她的身后,就像其他几对一样站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会让人一目了然。 “这就是郁家老三?”旁边有女伴交头接耳,“那个是他的儿子吗?” “只听说他有个儿子,怎么没人告诉我他本人长得这么好?” 白筱发现郁景希正乖乖站在郁绍庭身边,仰着一张粉嫩白皙的苹果脸瞅着在说话的郁绍庭跟刘总。 “既然这么凑巧碰上了,要是郁总不嫌弃,就跟我们一块儿打!” 郁绍庭脸上神色淡淡地,听了这席话也不过嘴角微微翘了翘,算是同意了刘总的提议。 无商不奸,这个成语还是有一定实践来源的,就像刘总,也算丰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遇上郁绍庭,虽说比自己还年轻个十来年,但在他面前还是得表现得像弥勒佛,不会刻意讨好但也不放过这个机会。 刘总突然一拍脑门:“瞧我,都忘了给郁老弟你介绍介绍。” 刚才还郁总,这会儿就郁老弟了…… 白筱眼底滑过几抹嘲讽,别开头的时候正巧跟望过来的一双黑眸对上。 就像是做了坏事忽然被抓包,白筱一时讪然地杵在那。 郁绍庭却已经移开眼,他经由刘总介绍跟其他人握手问候,自然也会轮到白筱身边的裴祁佑。 “那边还有一位,是咱们丰城的后起之秀,不但让家族企业重整旗鼓,还越做越大!” 刘总说着,就扭头看向白筱这边,“祈佑,这位是郁总,不久前刚从国外回来的。” 几乎同一时间,在场所有目光都投向这一边。 裴祁佑唇边含笑,已经先一步跨出去,落落大方地伸手,“郁先生,没想到又碰到你了。” “可能这也是一种缘分。”郁绍庭握住了他的手,神情并无异样,说的也是一句很普通的客套话。 倒是一直跟在郁绍庭身边喊人的郁景希突然瞪大眼,瞅着几步之外穿着休闲装的白筱,而“肉圆”早已经热络地摇着尾巴过去,哼唧哼唧地用鼻子拱着白筱的小腿肚。 “小……”郁景希刚想欢快地扑过去,后衣领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拎住,“别乱跑。” 郁景希挣脱不开,有些懊恼地转头看郁绍庭:“爸爸,小……” “出门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郁景希耷拉了脑袋,嗫喏地说:“不瞎跑,跟在你身边。” 话虽这么说,但一双眼却黏在了白筱身上。最新最快更新 刘太太已经过来打圆场:“小孩子这个年龄最贪玩了,而且这里是室内,不会跑丢的。” 然后刘太太顺着郁景希直勾勾的眼神瞧去,就看到被一条胖得跟猪一样的斗牛犬撒欢似地围着打转的白筱,以为郁景希是想抓回自家的狗,就玩笑地说:“白小姐,原来你也很有宠物缘呀!” 白筱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 其实郁绍庭刚才一脚踏进场地就看到白筱了,枚红色的带帽运动衫和同色系的裤子,马尾扎得高高的,像个傻姑娘愣愣地坐在那,其实他本来打球的场地在隔壁,可是双脚却不受控制地往这边走进来。 他望着被人打趣后白筱嫣红的脸颊,幽深的眼底有一抹光泽稍纵即逝,他转身就拿了球杆走开了。 男人们又过去打球,女人们自然又坐在一块儿聊天。 白筱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郁景希趁郁绍庭不注意偷偷地溜过来,“小白!” 这几天他们虽然一直有电/话联系,但不比真人见面,郁景希趴在白筱的腿上,扭扭捏捏地,也不说话,就红着一张小脸,白筱忍不住捏了捏,然后把自己的饮料端给他:“要喝吗?” 一般家长都不会让自己孩子喝别人喝过的东西,但不知为什么,白筱就觉得郁景希可以。 所以当她做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时,连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而郁景希早已经不客气地接过去,胖胖的小肉手捧着杯子,差不多把整张脸都埋进去。 “咕噜咕噜……” 白筱拿起纸巾伸到他下巴处,生怕漏出来滴到衣服上,“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白筱转过头,就看到本该在打球的郁绍庭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球杆,摆出的也是准备挥球的动作,但他那双深沉的眼睛却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身上。 白筱先收回视线,身体微微侧过来,然后帮郁景希擦嘴,很快,身后那股压迫感消失了。 等她再稍稍偏过头看去时,郁绍庭正把球打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落在草地上缓缓滚进了旁边的球洞里,当场就有人鼓掌叫好,白筱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却也见怪不怪了。 郁绍庭平日里最厌烦别人拍自己马屁,但这一刻听来却觉得很顺耳,嘴角的那点点笑意迅速地直达眼底,像是一个不经意地动作,他侧过头看向最左边的那个藤椅,却只看到“肉圆”流着口水眯着眼看他。 所有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当其他人看到郁绍庭随手丢了球杆要走时,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打得好也会心情不好? 但郁绍庭刚走了两步就停住了,因为他看到白筱牵着郁景希从门口进来,小家伙一只手还不停地提着裤子,显然是刚上完厕所回来,边走还边扭头跟白筱不亦乐乎地说着什么。 顷刻间,郁绍庭紧绷的脸线缓和下来,他改变了脚步的方向,走去休息区。 —————————— “小白,刚才站在你身后那个男人是你老公吗?” 郁景希坐在藤椅上,晃着两只小脚,眼角瞟着场上的裴祁佑,一边问白筱。 白筱“嗯”了一声,自己也喝了口矿泉水。 郁景希:“可是我不喜欢他怎么办?” 白筱闻言看向趴在桌子上恹恹的郁景希,后者叹了口气,“小白,我觉得他跟你不配!” “那你觉得我跟谁比较配?”白筱忍不住逗他。 郁景希却坐直了小身板,羞涩地看了眼白筱,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跟我爸爸就蛮配的。” 白筱一口水直接呛到了气管里。 其实郁景希想要表达的绝对不是字面意思。 从小到大,很多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孩子多漂亮,跟你爸爸真像!” 所以郁景希就从这句话里衍生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啊,他现在才五岁,绝对争不过小白他老公,为了让小白对自己上心,那必须得让小白知道自己长大后很英俊很多金,这就需要一个优秀的参照物,郁景希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的老爸。 反正自己跟爸爸长得像,那二十年后自己不就长爸爸这样嘛? 郁景希看看咳得停不下来的白筱,又瞧瞧场上高大挺拔的爸爸,捂着小嘴高兴到不行,然后一把抱住了躺在藤椅里睡觉的“肉圆”,心里默念:好想快快长大,就能像爸爸一样高富帅了…… —————————— 打完球,刘总就提议大家一块儿去搓一顿,说是早在东宫订好了包厢。 在各自前去换衣服的时候,那些老油条还不忘又狠狠夸了一番郁绍庭的球技。 白筱去换衣间前,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去换衣服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 打开自己的柜子,然后脱了运动衫外套,换衣间的门忽然被打开,她也没回头,顾自撩起打底白色背心的下摆,刚要脱掉却像是意识到什么,白筱回过头,下一秒脱衣服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郁绍庭却像是入无人之境,直接把手上的袋子丢在长凳上。 “这里是女士换衣间。”白筱忍不住提醒他,顺手拿起外套重新穿上。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边开始接t恤领口的两颗纽扣,一边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那你还进来?! 这句话白筱没反驳得出口,她有种“他就是故意的”感觉,索性拿了自己的衣服出去。 可是,她刚走到门口,外面走廊上就传来刘总的笑声:“都换好了?” “还缺,要不在这儿等一会儿,人都到齐了一块儿出去。” 白筱搭在门把上的手又放下,想要质问郁绍庭怎么闯进女士换衣间,结果—— 她转过身的时候,他正好套上白色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捏着最下面的纽扣准备扣上,换衣间橘黄色的灯光从他的头顶打落,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和小腹仿若最好的璞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白筱不是没看过男人裸上身,但除了裴祁佑就是图片,这些年更是清心寡欲,冷不防这么瞧见,她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稳,她想挪开眼却发现身体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她头上多了一件蓝色t恤。 “看什么,没看过男人脱衣服?” 他随意的语气让白筱耳根发热,她扯下挡住自己视线的t恤,看到他正在打开皮带的金属扣准备换裤子,尤其是瞟见他黑色内/裤,整个大脑轰地一下,然后猛然背过身对着墙壁,脸颊却跟烧起来一样。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白筱的脸也越来越红,那暧/昧的声响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等动静都消失了,白筱才开口,“你换好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她迟疑地回过身,看到的是靠在衣柜边、双手环胸静静望着她的郁绍庭。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沉,却也分外地专注,仿佛能洞悉你内心的一切秘密,白筱做不到跟他对视,她别开头的同时说:“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 郁绍庭没拉开门出去,而是一步步不紧不慢地逼近她。 白筱忍不住后退,后背抵上了墙壁,她想强作镇定但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没了底气。 “你怎么跟他一起来打球?” 这里的“他”,白筱自然带入了裴祁佑,但她没有吭声。 换衣间外面的说笑声渐渐远去。 “问你话呢!”他口吻忽然就没了耐性,硬声硬气的,就像是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 白筱想起他跟钱悦的关系,也犟着性子回道:“那是我的事,你管得了吗?” “我管不了,那谁管得了?” 白筱默不作声,也不看他。 郁绍庭皱起了眉头,“你这几天都搬回你婆家去住了?” “……” “你们两个打算和好了?”刚问完这句,他自己的脸就先黑下来。 白筱被问得不耐烦,忍不住脱口而出叶和欢的口头禅:“关你屁事!” 说完,白筱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郁绍庭的脸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白筱也不再跟他兜着,“你都要结婚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与其到处沾花惹草,倒不如好好对待身边的人,也给景希做一个好榜样!” 让她做你妈妈就谁也抢不走了 让她做你妈妈就谁也抢不走了 “你都要结婚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与其到处沾花惹草,倒不如好好对待身边的人,也给景希做一个好榜样!” 郁绍庭凝眸望着她,片刻后,嘴角微翘,脸部的轮廓也柔下来,“我都不知道我要结婚了,你知道?” 一句话堵得白筱哑口无言,随后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不相信地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此刻微微瞪大,幽黑的瞳仁显得格外明亮,仿若泛着水光,郁绍庭忽然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就像安慰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只是还没碰到就被她给躲开了。 白筱想走,却他拉住胳臂,“把话说清楚再走。” “说什么?”白筱心里有点恼,也有点尴尬,脸颊就跟着烫起来。 “说你怎么把我未来的侄媳妇跟我配对了,还有,我该给景希做怎么样的榜样?” 侄媳妇…… 白筱觉得脑袋涨疼,郁绍庭却忽然俯下身,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的鬓边。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薄韧的唇印在发丝上,他垂眸,视线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仅仅是几秒便离开了,故意捣乱了她的头发,“小孩子。”很轻悦的口吻,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白筱靠在墙上,双腿却有些发软,她摸了摸刚才被他亲过的地方,脸上表情愣愣的。 对面衣柜上的镜子里映出的是她跟煮虾一样红的脸蛋。 —————————— 白筱换了衣服下楼,裴祁佑正站在大堂的一根柱子后面。 他换了一身正装,正低头拿着手机,嘴角噙着浅浅的弧度,眉眼间的温柔带着宠溺。 白筱的脚步忍不住一顿,她望着他的笑容,很熟悉却又陌生。那边,裴祁佑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看过来,几乎同一时间,他神色一怔,然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朝她走过来,“好了吗?” “走。”白筱从他身边经过,走去外面。 —————————— 白筱以为像郁绍庭这样孤傲的人,应该不会喜欢跟刘总这样的商人同桌吃饭。 等她跟裴祁佑到达“东宫”包厢时,郁绍庭居然没走,正跟刘总说话,其实都是刘总在说,郁绍庭听为主。 包厢里摆了两张桌子,男女各占了一张。 白筱坐到女伴们那张桌上时,刘太太跟一个年轻女孩正在哄郁景希吃腰果,小肉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然后囫囵吞枣似地往嘴里塞,看到白筱后就滑下椅子跑过来,趴在她腿上扭头对刘太太说:“我跟小白坐。” “没想到白小姐孩子缘也这么好。”桌上有位太太说,语气带酸。 白筱一开始没明白,在听到男人那桌转来的笑声时就懂了,就微笑地回道:“可能我面善。 那位太太扯了扯嘴角,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能觉得无趣就转头跟旁边的女伴说话。 郁景希把一颗腰果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小白,她嫉妒你。” 白筱抱他到腿上,“想吃什么?” “那个龙虾肉。”郁景希的小胖手指了指刘太太跟前的大龙虾。 他软软地整个人都靠在白筱怀里,也不嫌难受,白筱只好一手揽着他一手拿着筷子去夹龙虾肉,刘太太见了忙把一盘龙虾调过来,望着挤在一张椅子上的两人,灯光下一大一小的眉眼竟然惊人的相似。 要不是知道这位白小姐才二十四,她真要觉得这是一对母子了。 白筱把龙虾夹到碗里,细心地剥了壳,郁景希就着她的手就把肉给咬了进去。 刘太太看着跟白筱共用一双碗筷的郁景希,心里觉得惊讶,她刚才给这孩子拿了一把腰果,虽然他接下了,但一直搁在桌子上连一颗都没碰,其他人夹给他菜他也偷偷地撇到一边,显然多少都有点洁癖。 但这会儿,小家伙表现得跟郁景希这么亲昵,连喝水的杯子都是同一个…… 刘太太忍不住叹道:“白小姐,才第一次见郁小公子就这么喜欢你了,让我都看了嫉妒呢!” 白筱浅笑:“景希以前是我艺术班的学生。” 郁景希唯恐被落下:“小白是我的老师!” 一顿饭接近尾声,作为东家的刘总提出饭后去“东宫”五楼的娱/乐场所玩玩。 郁绍庭却突然开了口:“还有个小的要照顾,我就不去了。” 当下有人说笑:“郁总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带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是挺累的,”郁绍庭煞有其事地接下,“该给他找个妈妈了。” 白筱闻言偏过头去,看到郁绍庭清隽内敛的侧脸,轮廓线条深刻,他脸色如常,那随口而出的一句话仿佛只是玩笑,他举着举杯跟旁边的人轻碰了下,然后小小地啜饮了一口。 饭局结束后,裴祁佑也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去五楼玩。 他之前受伤住院,圈子里的人知情的不少,也都表示谅解,关心了几句都带着女伴上楼了。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四个人,郁绍庭,郁景希,白筱和裴祁佑。 郁景希吃饱喝足,正靠在白筱怀里打着嗝摸着圆鼓鼓的小肚皮,眯着眼一脸享受。 白筱爱怜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后者忽然捏了一颗腰果伸到她嘴边:“小白你吃。” 大拇指圆圆的小小的,很肉感,白筱低头含住腰果,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整颗心都感觉想要融化,这种感觉来得很微妙,说不上来但却很受用也很甜蜜。 “筱筱。”裴祁佑已经走过来,目光掠过她怀里的郁景希:“你们以前认识?” 还没等白筱开口,郁绍庭已经回答:“白小姐是景希小提琴培训班的老师。” 裴祁佑是知道白筱之前除了在裴氏工作,周末还托人找了一份外活,是在一家艺术中心当小提琴老师。 郁绍庭也拿了大衣过来,“景希,下来。” 郁景希依依不舍地从白筱腿上下来,乖乖地走到郁绍庭身边,“爸爸。” 可能是郁景希坐的太久,白筱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双腿麻了,一个趔趄,裴祁佑已经扶住她:“小心点。” 温柔而又带着责备的低沉嗓音就像是情人间的呓语。 郁绍庭扯了扯嘴角:“既然这样,那我们父子就先告辞了。” 白筱刚被裴祁佑扶稳,就听到郁绍庭淡淡地说:“景希,跟你老师告别。” 郁景希颠颠地跑过来,拉住白筱的手,仰着小脸,“小白,那我先回去了呀!” 白筱不着痕迹地从裴祁佑怀里退出来,摸着他卷卷的头发,“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的。”郁景希小大人似地点头。 等父子俩出去后,裴祁佑突然说话:“你跟郁绍庭认识多久了?” 白筱没理他,径直走到衣柜前拿自己的外套跟包。 “那晚他在公寓门口……” 白筱关衣柜门的声音有些重,蓦地转身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祁佑眸光一闪,喉结微微动了动,“听和欢说,你最近跟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走得很近。” 白筱笑,望着他的眼神带着讽刺,“不是每个人都跟你想的一样龌龊。”然后就拉开包厢门出去了。 裴祁佑追出去,从后拉住她,两人争执间,看到前方的洗手间门口站了一个人。 郁绍庭也恰好望过来。 他穿上了黑色大衣,衬得身姿挺拔,里面的同色西装跟白衬衫越发让他的眉眼看上去清俊,直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下颌的线条流畅完美。 瞧见他们,郁绍庭并未觉得尴尬,而是很自然地颔首,并解释:“景希在里面上厕所。” 熟悉郁绍庭的人如果听到他突然来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解释,一定会提防地打量他半天,因为郁绍庭这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会跟人解释本身就已经够诡异了,可以用“欲盖弥彰”来形容。 但白筱不知道,裴祁佑也不了解郁绍庭。 白筱甩开裴祁佑的手就快步走了,裴祁佑跟郁绍庭淡淡地点了点头就紧追过去。 目送着两人消失在拐角,郁绍庭才转身往包厢走回去。 他推门进去,直接走向刚才女伴们坐的那张桌,手指在圆桌上敲着,绕着桌子踱步,然后在一个位置上停下,斜眼看向一个杯子,灯光映照下,杯沿上有两个唇印,一大一小。 郁绍庭举起杯子,盯着那个稍大点的唇印,目光深沉莫测,然后包厢里进来了打扫的服务生。 “先生,您……” 郁绍庭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桌上放下几张红币,拿了杯子就走了。 —————————— 裴祁佑把白筱送到裴宅门口,等白筱下了车,他就开车走了。 白筱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久久地望着越来越远的车灯,刚才在车里裴祁佑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从窗外拉回视线看向他:“你的手机在响。” 他只是瞟了一眼,就随手丢进储物柜里,“保险公司的电/话,不想接。” 换做是很久之前,她一定会抢过手机,瞋他一眼,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问:“是不是你小情人让你过去?” 那时候的裴祁佑会边摸她的头边哈哈笑:“我的小情人不就是你吗?” …… 一阵夜风吹来,白筱拢了拢大衣,就推开门走进去。 ———————— 回去的车里,郁景希趴在“肉圆”软绵绵的身上长吁短叹,最后一脸担忧地凑到驾驶座边上。 “爸爸,我今天见了小白的老公,我觉得这个情敌有些强大,怎么办?” 见郁绍庭不理自己,郁景希两条小眉毛拧成麻花状,“爸爸,你帮我想个办法好不好?” 过了良久,车厢里响起郁绍庭低缓的声音:“让她做你妈妈就谁也抢不走了。” 郁景希足足愣了一分钟,眨了眨眼,待明白过来郁绍庭的意思,顿时跳到后座上,又气恼又警惕地瞪着正在开车的男人后脑袋,“爸爸,你想干嘛?小白是我的,我跟你说过她是我的女朋友。” “如果你想让她永远都只是你的老师,那你继续闹,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 郁景希欲哭无泪,像是得到了什么噩耗,低下了头,过了会儿突然扑到了“肉圆”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想到刚才小白还一脸温柔地喂自己吃楼下,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白是喜欢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要跟我抢,为什么要跟我抢?” 郁绍庭被他哭得心烦意乱,一踩刹车,轿车在路边骤然停下,车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郁景希眼角挂着泪,惨兮兮地抽噎着,“肉圆”像是感知到小主人的情绪,也委屈地“呜呜”。 郁绍庭点了根烟,却没心情抽,父子两就那么僵持在路边。 安静了良久,郁景希才哽着声开口:“爸爸,其实小白有很多坏毛病的,我在她家住过,她睡觉时打呼还磨牙,喜欢抠着脚看那种晚上八点档的狗血剧,经常积袜子可以一个礼拜不洗,跟你真不怎么配。” “那就跟你配了?” 郁景希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抿着小嘴不敢吱声。 郁绍庭抬眸扫了他一眼,“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不然明天就送你回拉斯维加斯。” “你又威胁我!”郁景希气得又想掉泪珠子。 “不想回去就听话,乖乖的。” “明明是你抢了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因为他是你妈。” 郁景希一怔,很委屈地看着他:“爸爸,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郁绍庭已经重新启动车子,没有接话。 郁景希憋了口气,很久很久,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开口:“那你会好好对待小白吗?” 过了稍许,郁绍庭才极淡地“嗯”了一声。 郁景希摸了把眼泪,抱着“肉圆”相依为命,他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前面开车的男人,顿时悲伤逆流成河,他把脸埋到“肉圆”软软的肚皮上,小肩膀不停地抽搐。 回到家,郁景希就把自己关在了小房间里。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拿着小手机,颤巍巍的小手指拨了一个号码,在那边一接起,就哽咽地哭出声:“吴辽明,我失恋了……” —————————— 裴祁佑站在名都酒店的总统套房前,却迟迟没有按响门铃。 不知过了多久,套房的门却自动开了,一道艳丽的颜色从里面扑出来。 裴祁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个长相清丽漂亮的女孩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她穿着一身连体衣睡裙,素雅的粉色,栗色的麦穗烫长卷发,俏皮的平刘海,纤白如藕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呀?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裴祁佑低头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神思渐渐回笼,抬手拢了拢她鬓边的发丝,面对她的关心,他本能地不想让她知道白筱的存在,“刚陪生意上的伙伴吃完饭,你吃过了吗?” “还没呢!”她放开了他,然后挽着他的手臂一起进房间,“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吃的。” 房间里,有一辆餐车,上面摆了香槟跟一些餐点。 她放了他的手,甩了拖鞋就跳上床,两手叉着纤腰,俯视着他:“幸好本小姐聪明,看你不接电/话就先点了餐,要不然,不被你气死也要饿死了。” 裴祁佑淡笑,很包容的目光,视线转开的时候无意间落在她那双白皙的小脚上,右脚踝上的一个刺青让他一怔,下意识地伸手触摸,只是他刚碰到,整个人就已经被拉倒在床上。 她一个女孩子待在那种地方会害怕 她一个女孩子待在那种地方会害怕(一更) 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裴祁佑的双手扶住她的纤腰,低低地说:“别闹了,下来。” “让我来闻闻,有没有女人的味道。”她说着当真俯低身,就像一条漂亮的贵宾犬往他脖子间凑。 一阵清新的香气萦绕在呼吸间,裴祁佑一颗烦躁的心终于安静下来,他轻轻地推开她胡闹的脑袋,她却张嘴咬住了他的虎口,他忍不住低笑:“你属狗的吗?” 她松开他的手,眯着眼真的学小狗汪汪叫了两声,灯光下清秀的脸庞透着别样的风情。 裴祁佑好心情地摸乱了她的卷发,“你家里人知道你回来了吗?” 昨天从机场接她回来,她就直接说要住酒店,对于回家提都没提一句。 她从他身上起来,跪坐在边上,撇了撇嘴角:“回家就跟坐牢一样,就我爷爷那老古董。” “你爷爷?”以裴祁佑这些年混迹商场的眼力,多少猜出她家境的不寻常。 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没问过她的名字,只有她“裴祁佑”、“裴祁佑”地喊他。 他坐起来,身上的西装有点褶皱,一双幽深的眼望着她:“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去住。” “哎呀,我说你怎么就跟我老妈一样?”她颇为不耐地嘀咕,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尔后慢慢开过来,她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衬衫衣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了。” 她眉眼间突然流露出的柔软触动了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份悸动,裴祁佑抬起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她却忽然扑过来,他的薄唇上突然一温,想要去推开她的手伸到半空却改为拥住了她。 豪华的套房卧室里,灯光柔和,两人躺在床上,她靠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衬衫上的纽扣。 “我叫郁苡薇,你记住了,‘采采芣苡,薄言采之’的苡;‘碧脑浮冰,红薇染露’的薇。” —————————— 半夜,外面响起了闷雷,白筱睡得并不踏实,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自己跟裴祁佑小时候追闹的场景,有两人在拉斯维加斯结婚时欣喜又忐忑的样子,也有她躺在产房里艰难生产的画面,雷声把她渐渐从这个混乱的梦境里抽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什么在抚摸自己的脸颊,很温柔很小心,床边像是坐了人,有淡淡的阴影落在她的身上,一道惊雷响起,她彻底清醒过来,随即,房间的灯就亮了。 “吓到了?”裴祁佑坐在她的床边,眼中是关心,他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汗。 白筱避开他的手,自己拿过纸巾,声音因为突然惊醒有点哑然,“你怎么在这里?” “经过你房间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我以为你怎么了就进来看看,结果你只是在说梦话。” 白筱发现裴祁佑还穿着下午的衣服,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风拂过阳台前的纱帘,房间里光线昏暗,除了雷声再无其它。 “你出去,我要睡了。”白筱淡淡地下逐客令。 裴祁佑喉头一动,却没有当即起身,他耷拉着眼皮,视线落在那碎花的被子上,片刻后才起身出去。 白筱转头望着合上的房间,靠在床头闭上了双眼。 —————————— 裴祁佑从白筱的卧室出来,没回房间,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里开着灯,显然他刚才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他坐在椅子上松开领带,办公桌的抽屉还开着,前几天搁在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 第二天是周末,白筱早早地起来就拿了昨晚睡觉前收拾的行李离开裴家。 “真的不再住几天了吗?”裴母依依不舍,想要挽留她。 白筱摇头:“和欢明天就回来了,家里有些乱,我要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在派对后叶和欢跟秦寿笙又去了三亚晒日光浴,要过几天才回来。 白筱现在这么说无非是想有一个合适的离开借口。 蒋英美不再勉强她,看到裴祁佑从楼上下来,说:“筱筱要回星语首府,你先开车送她回去。” —————————— 早上七八点,是交通的一个高峰期。 雷克萨斯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白筱看着窗外,他们一路上就没交谈过。 裴祁佑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况,话却是对她说的,“还在艺术中心上班吗?” “嗯,这是我目前唯一养家糊口的工作。” “盛棋人事部刚好缺一位经理,我明天给那边打个电/话,你找个时间过去,应该没问题。” 盛棋是裴氏名下的分公司,去年刚被裴祁佑收购的。 白筱没转回头,依然看着窗外路边的树,“不用了,我已经在网上投了简历,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白筱,你没必要跟我算得那么清楚。” 白筱微微勾起的唇边,仿佛蕴含了一抹自嘲,“我不想再欠别人。”尤其是裴家。 裴晋渊救了她一命,她用二十年来还债,都嫌不够长,怎么还敢再要这份人情? 裴祁佑不再说话,只是开车的时候有些许失神,眼看就要开过星语首府,白筱忙提醒,“到了!” 停车的时候,当车子撞到星语首府小区大门口边上的路障时,白筱忍不住看向他,“你没事?” “没事。”裴祁佑望着她,声音干涩,有些语无伦次,“到了吗?” 白筱下了车,关上车门前,她又对他嘱咐了一句:“不要再走神,路上当心点。” 裴祁佑点点头,白筱不知道他的手心渗出了汗。 —————————— 白筱把行李搁在客厅,就直接拿了小提琴去上班。 上课的时候,看到头排中间空着的位置,白筱想起郁景希昨晚没给自己打电/话。 接连几天睡觉前的晚安call,突然有一天没了,让她有些不习惯,然后也记起自己上回给郁景希补,买的生日礼物还没送给他,下课后,白筱一回到办公室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 郁景希接到白筱电/话时,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大气进小气出的,要多悲戚就有多悲戚。 李婶给他端来早饭也不吃,艺术班也不去上,最后还是被郁绍庭强行从床上扯起来,像个木偶任由郁绍庭拎着衣领去餐厅喝了杯牛奶,然后又开始装死,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委屈。 等郁绍庭去上班,郁景希又爬回到被窝里,哼唧哼唧地无病呻/吟。 此刻听到白筱柔柔的声音,郁景希两眼一红,带着哭腔情深意切地喊了一声:“小白!” 白筱听出他的委屈,“怎么了?” 郁景希的眼泪珠子直接蹦出来,用手背一把抹去:“小白,以后你还会对我好吗?” 白筱听了这话,莫名地心酸:“当然。发生了什么告诉老师好不好?” 郁景希倒在床上,拿着手机,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然后对白筱说:“小白,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一样,很喜欢景希。”白筱心里软软地,又酸又甜,说不清道不明,她想起自己放在家里的礼物,“你傍晚有空吗?我前几天给你买了生日礼物,一直没时间送给你……” “有空有空!”郁景希瞬间恢复了精神,从床上一窜而起,“真给我买了礼物吗?” 白筱笑着“嗯”了一声,因为他欢快的声音也跟着顿时好了心情。 跟白筱约好在百盛购物广场见面,郁景希挂了电/话,又软趴趴地倒回床上。 他侧躺,两条小腿夹着被子,真的要把小白让给爸爸吗?可是他好舍不得怎么办呢? —————————— 白筱一下午上班时都是很愉悦的心情。 “白老师这么开心,是晚上要跟男朋友去约会吗?”办公室里的一位男老师打趣。 白筱脑海里浮现出郁景希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呀,很帅气的小男朋友。” 下了班,白筱也没在外面逗留,直接回了星语首府拿给郁景希的礼物。 刚到公寓楼下,就看到蒋英美拎着一个罐子等在楼下。 “回来了?这是容姨自己腌的雪菜,刚好我路过就给你带一些来尝尝。” 白筱带着蒋英美上了楼,打开公寓门又给蒋英美拿了双拖鞋,自己去厨房给她倒了杯开水。 “这些是……”蒋英美刚在沙发坐下,就看到旁边纸袋里的儿童保暖内衣。 白筱放下水杯:“我一个学生最近过生日,下午约好晚点给他送过去。” 蒋英美并没往深处想,倒是白筱看沙发上放了太多东西,就把自己的行李袋先拿进了房间,刚拉开袋子拉链,来不及把衣服放回衣柜,门铃就“叮咚叮咚”地响起来。 门一打开,白筱有些惊讶,因为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站在外面。 “请问这里是白筱的家吗?”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白筱点头,“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丰城公安局的,衡州那边跟我们联系,说你可能跟几年前的晋阳煤矿事故有关,所以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 白筱听得云里雾里,“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然后由一人开口:“三年前,晋阳煤矿的非法开采发生瓦斯爆炸造成16人当场遇难,事故发生后隐瞒不报,据衡州公安局查证,当年裴氏也参与了煤矿的开发,甚至还投入了巨大资金。” 白筱的耳膜嗡地一下有短暂的失聪,但她还是故作镇定,“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刚反问完,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就开始在她的意识里缓缓形成。 屋里面的裴母听到动静已经出来:“筱筱,发生什么事儿了?警察同志……怎么来家里了?” “如果我们之前的调查没错,”警察顿了顿,才说:“是你全权负责了裴氏在晋阳煤矿的投资。” “所以呢?”白筱指甲嵌进手心肉里,强忍着不让任何人看出她轻颤的双肩。 “所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蒋英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拦在白筱面前,不肯让他们带走她,“我家筱筱从小就乖巧懂事,怎么会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来?” 白筱脸色苍白,有些晃神,听到蒋英美维护自己的话语,心里的悲戚却越来越浓。 她抬头看向两位警察,“我跟你们回去。” —————————— 裴祁佑接到蒋英美电/话的时候,正站在裴氏最高层从上俯视地面,仿若上帝在看寥寥蝼蚁。 “祈佑,公安局的人把筱筱带走了,你快点去把她接出来,她一个女孩子待在那种地方会害怕的。” 其实在裴母的电/话前,他刚接了厉荆的电/话,厉荆告诉他四个字:“都办妥了。” —————————— 二更的话大概在凌晨左右,小伙伴们等不了就明天起床了再看~~~ 别怕,我马上带你出去 别怕,我马上带你出去(二更) 都办妥了…… 裴祁佑双手抚脸,他靠在椅背上,盯着手机看的双眼泛起血丝,就像是入了魔一样,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起身就跑了出去。 雷克萨斯疾速地行驶在高架桥上,却在某一刻骤然刹车,发出尖锐的轮胎摩擦声。 裴祁佑整个人都往前冲,因为安全带系着,又迅速地被按回座位上。 后面轿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他却置若罔闻,趴在方向盘上,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力气。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裴祁佑想伸手去拿,却怎么也拿不住,直到响起第二遍他才接起,“喂?” 他的声音充斥着浓重的鼻音跟倦意。 那头传来郁苡薇撒娇般的哭声:“裴祁佑,我的肚子好痛,我觉得我要死了,你来好不好?” —————————— 郁绍庭今天很早就下了班,他的一反常态让秘书景行在上车后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看他。 以前的老板是工作狂,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他用,但最近的老板是不是太……闲了点? 在回沁园前,郁绍庭先去了一趟路靳声的医院。 他带去一个装在袋子里的水杯,路靳声丢给他一份dna坚定报告。 郁绍庭打开报告翻看,并未有多少情绪波动,仿佛早就料定了结果。 倒是路靳声有些憋不住,昨天在他看到鉴定结果后就一晚没睡好,甚至都怀疑是医院仪器出了问题,这会儿看到郁绍庭,终于问出了口:“淑媛姐不是过世了五年,你怎么还留着她的头发?” 而且五年……居然能保留头发上的毛囊,简直是见鬼了! 郁绍庭却没回答他,而是合拢鉴定报告,把桌上的水杯往路靳声跟前轻推了一下,“把它也验了。” “怎么还要验一份?”路靳声愣愣地。 郁绍庭抬眸看了他一眼,“怕到时候有人耍赖。” 路靳声从小头脑也灵活,很快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景希到底是你跟谁的孩子?” 郁绍庭已经推门出去。 —————————— 灯光明亮得扎人眼的审讯室里,只有一张桌子跟三把椅子。 白筱坐了一把,还有两把在桌子后面,两名警察正坐着,脸上表情很严肃。 他们问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白炽灯光把她的脸照得很惨白。警察的脸,裴祁佑的脸,来回在她的面前交替,有些猜测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白筱越来越安静,连呼吸也变得沉默,坐在对面就像是没有生气的傀儡。 两名警察问得口干舌燥,她却连一个字也没说,两人互看一眼,也觉得没问下去的必要。 —————————— 白筱跟着两名警察走出审讯室,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而苍白,但她的脊梁却挺得很直。 她本来就瘦,现在嘴唇也褪去了血色,仿佛被人轻轻一撞就会倒下去。 很难将这样一个女孩子跟罔顾矿工生命的冷血生意人联系到一块儿。 但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拿脸骗人的把戏。 一个跟白筱差不多年纪的女警很同情她,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跟她说:“我帮你看着,你去那边给你家人打个电/话,我看你就一个人过来,也没带包,等会儿有可能要拘留你,你最好请人来取保。” 白筱对她说了声谢谢,走去打电/话,她打给了叶和欢跟秦寿笙,两人都关机了。 “要是你家人不在,你打给你朋友。”女警在旁边听到电/话没通。 白筱怔怔地望着电/话机,片刻后,转头看向女警,“不用了,给你添麻烦了。” 女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她,白筱却已经转身朝一边的座椅走去,然后安静地坐下来。 —————————— 郁景希在出门前特意让李婶选了一套最好看的衣服。 然后又跑去郁绍庭的卧室,从试衣间里拿了一条方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在宽阔的卧室里转来转去,最后被卫浴间里盥洗台上的男士清洗用品吸引了。 郁景希搬来椅子,踩上去,开始捣鼓郁绍庭平时用的清洗用品。 李婶上楼找人,就看到郁景希下半张小脸上满是泡沫,小肉手正抓着一把剃须刀。 “哎哟,我的小少爷,快把刀放下!”李婶吓得不轻,生怕他把自己的小脸刮花了。 被李婶强行夺下剃须刀洗干净脸的郁景希显然有些不乐意了,他踮起脚尖,往小掌心倒了须后水一股脑往脸上抹,李婶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小少爷,这个不是这么搽的呀!” 郁景希却很满意,因为爸爸身上就有这股味道,这应该就是吴辽明说的男人味? —————————— 郁景希背着挂了白筱送的小黄人的大书包,牵着李婶哼着歌从家里出来准备去赴约。 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他们的旁边,后座车窗半降,露出的是郁绍庭俊朗的侧脸,他的目光看出来。 郁景希的小心脏“咯嗒”了一声,随即立刻挤出一个笑:“爸爸,你回来了。” 郁绍庭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去哪儿?” 李婶刚想回答,郁景希已经抢着说:“我跟吴辽明约好晚上一起去吃哈根达斯。” 郁绍庭抬头看向李婶,显然是在等她的回答。 李婶支支吾吾地,尤其是见小少爷撒了谎,更不知道该跟三少说实话还是帮小少爷隐瞒。 郁绍庭收回视线,淡淡地望着郁景希:“地址在哪?” “国际购物广场。”郁景希心里暗松一口气,表面上笑眯眯地,“离这很近的。” 郁绍庭没再问什么,升上了车窗,轿车很快就从郁景希跟李婶跟前驶过去。 —————————— 郁绍庭一回到家就上楼扯了领带进去洗澡。 他湿着头发、穿着浴袍出来,去试衣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当他拿起一件深蓝色衬衫的时候,眼梢余光却瞟见了挂在角落的白衬衫,犹豫没超过三秒,他又把蓝衬衫挂回去,扯过白衬衫,长臂一展就把衬衫套上,然后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扣纽扣。 郁绍庭穿好西装又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之后才拿了手机打电/话给梁司机。 不知情的梁司机立刻通报了郁景希的具体位置:“小少爷正在百盛广场的肯德基里面等白小姐呢。” 只是在郁绍庭拿了车钥匙要出门时,蔺谦的电/话就进来了。 郁绍庭皱眉,隐约升起一点不悦,但还是接了电/话,尽管语气不是很好:“什么事?” 那边的蔺谦以为他心情差,迟疑了一阵才说:“我刚在警局貌似看到那位白小姐了。” —————————— 白筱刚被带进警局拘留人的临时“牢房”里,关押在隔壁的很多痞子流氓都对她吹口哨。 她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一颗心很空,就像是浮萍,找不到自己的落脚点。 抱着双腿缩坐在角落里时,白筱想了很多,警察说她最近在把自己银行账户里的一笔巨额资金挪出去,试图转移到国外;说她瞒着裴氏高层暗度陈仓,拿裴氏的资金去投非法开采煤矿,文件上有她的签名。 不用她说什么做什么,有人早就设好圈套把她推了下去,而那个人…… 白筱把头靠在墙边,缓缓闭上眼,原来之前的百般纠缠不过是为这狠狠的一击。他要把她留在身边,那样就可以轻易掌控她,把她弄回裴家去,就可以拿她的证件去做手脚。 他也知道她的银行卡密码,是他的生日,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变过…… 心底茫然的感觉就像是无边无际的荒草,被风轻轻一吹,露出枯涸皲裂的地面。 她终于明白坐在他坐在她床头的原因,还有早上他让她去裴氏分公司上班,那不是关心她,仅仅是想减轻他自己的罪恶感,以后回想起来他就可以说,他曾经想要补偿她的,是她自己不接受。 白筱怀疑自己的痛觉神经是不是断了,这一刻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感到迷茫。 “牢房”的铁栏杆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进来,黑色的皮鞋走到她的跟前。 白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然后被轻轻地拥入一个怀里。 她艰难地抬头,只看到线条坚毅的下颌还有一截白衬衫领口,然后听到他说:“别怕,我马上就带你出去。” 白筱闭着眼,两行泪从翕合的眼睑处涌出,但很快就干涸了,仿佛她从没有过那脆弱的一秒。 不要走…… 不要走…… 郁苡薇被查出来是慢性阑尾炎,整个检查的过程她都死死拽着裴祁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我刚才真以为自己要死了。”郁苡薇穿着病号服,靠在裴祁佑怀里,声音还带着后怕。 裴祁佑陪她坐在床上,他的手轻轻安抚着她,神情却有些恍惚。 郁苡薇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跟你说话呢?裴祁佑,裴祁佑……我都这样了,你还走神?” “你说什么?”裴祁佑回过神,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 郁苡薇不满地撅着小嘴,往他怀里缩了缩,很娇憨:“我打电/话给你时你在做什么呢?” 裴祁佑没回答,而是放开她,然后站了起来。 “怎么了?”郁苡薇仰着虚弱的小脸看他。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裴祁佑说完就真的出去了。 在他关上/门的刹那,郁苡薇一改刚才柔弱的神态,大小姐脾气地把床柜上的一袋水果扫落在地上。 —————————— 裴祁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走廊里,仿佛石化了的雕塑。 郁苡薇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准备去做什么……去警察局不顾一切地把白筱带出来? 如果没有那一通电/话,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他那样算计她,以她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 裴祁佑下楼,双脚却有些不像是长在他的身上,回到车里却提不起力气去扭动钥匙。 明明大冷的天,他的衬衫后背却被汗水浸湿,明明轿车里有暖气,他还是恍若坠入了冰窖里一般寒冷。 那个一直相信他的女人,早上还在下车时关心他,现在却要被他送进监狱里去。 —————————— 裴祁佑给厉荆打电/话时,按错了好几遍号码。 电/话接通后,过了会儿他才说:“厉荆,给她找最好的律师,去警察局把她保释出来。” “祈佑哥,其实那里面也没那么恐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最好别掺和,没什么好处,而且那些证据其实也是捕风捉影的,应该过不了几天人就放出来了……”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厉荆忙道:“那我去我去,怎么说她曾经也算我嫂子,我马上联系律师。” 裴祁佑望着前方警局大门口的警徽,眼睛泛酸得厉害:“找沈劲良。” “……沈劲良最近已经被大公司聘去了,不接私人案子。” 裴祁佑的手指攥紧方向盘,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里,“你想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警局大门口里驶出来。 两辆车想错而过时,迈巴/赫后座的车窗降下,里面的男人转过头来,冲同样望出去的裴祁佑出于礼貌点了点头,然后又升上车窗,轿车飞驰而过,至于裴祁佑还没从突然在警局看到郁绍庭的惊愕中缓过神。 很久之后厉荆的电/话回过来:“警局那边说人已经被保释出去了。” 话音未落,裴祁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丰城的大状沈劲良。 沈劲良拎着个公文袋从警局里出来,在路边站了会儿,就有一辆轿车把他接走了。 裴祁佑拿着手机往后靠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 白筱睡得很不安稳,脑袋很胀疼,眼皮沉重得睁不开,耳膜里嗡嗡作响。她感觉到左手背上被扎入了一根针,然后有冰凉的液体输进她的静脉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她的身体忽冷忽热,浑身都在出汗,后颈处的发丝都被沾湿,口干舌燥得厉害。 床边突然陷下去,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额头,替她擦去汗水,替她拂开黏在脸颊上的湿发,把她从床上抱起半个身体,唇边触碰到温热的水,她下意识地张嘴去喝。 当横在她后背的手臂要收回去的时候,她就像是没安全感的孩子,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要走……” 昏昏沉沉的意识里闪过很多画面,她低声喃语,眼角滑过一滴滚烫的泪,又迅速地淹于发间。 那只没抽回去的手拭去她残留在脸上的泪痕,然后把她半抱在怀里。 —————————— 白筱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还灰蒙蒙地,卧室里亮着一盏落地台灯。 视线慢慢聚焦,她身处一个布局简单又大气的卧室里,身下的柔软告诉她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她稍微动了动,发现身边还躺了个人,一只骨骼雅致的大手正揽着她,而她靠在一个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上。 白筱抬头,入目的是郁绍庭线条很正的脸庞,他睡着了,闭着眼,下颌处有冒出的青色胡渣。 就是这样一个人,昨晚把她从临时拘留室里抱了出来。 那感觉就像是本窒息的溺水者突然找到了一块浮木,黑暗的地狱里落入了一道阳光。 白筱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眼泪忽然就掉了出来。 她极小心地退出他的怀里,掀了被子下床,拿了自己的外套走出卧室。 几乎门关上的瞬间,床上本熟睡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 当你视为“爱人亲人”的那个人亲手把你推向万丈深渊,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白筱静静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仰头看着远处的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一日之计在于晨,本该是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心情,她却压制不知心底的悲怆跟空洞。 “小白?!”一声脆生生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白筱忙擦了一下脸,回过身就看到郁景希穿着保暖内衣光着脚丫站在走廊地板上,正瞪大眼看着她。 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郁景希已经冲过来抱住了她的双腿:“你个小骗子,昨晚怎么又失约了?” 白筱张了张嘴,那边主卧的门就开了,她抬头,郁绍庭已经站在门口。 他已经洗漱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目光直直地落在景希的身上:“回房把鞋子跟外套穿好。” 郁景希见爸爸板着脸盯着自己,尤其是明白了爸爸对小白那点坏心思后,他心里虽然憋屈得厉害,但还是乖乖地放开了白筱,然后一步一回头地进了小房间,没忘跟白筱交代:“小白,一定要等我出来啊!” 走廊上一时间只有两个人。 郁绍庭从小房间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白筱,“你昨晚跟他约好出去了?” 白筱扯了下嘴角:“后来……也没打电/话通知他。” “如果头晕再回房间睡会儿。”郁绍庭看了她一眼,就从卧室里出来准备下楼。 “不用了,还有昨晚的事谢谢你。” 郁绍庭停下脚步,转过头望过来,对上她的眼睛,眼神很深很正。 白筱有些手足无措,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时,他已经率先下楼去,她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昨晚郁绍庭出现在警局是以什么身份保释她出来的? 她昨晚神志不清,只知道他抱着自己在警局里坐了很久,至于其他事都一概不知。 —————————— 郁绍庭下楼嘱咐李婶做三份早餐时,李婶的心里头说不出来的滋味,比上回还要纠结。 昨晚大半夜,三少抱着发高烧的白老师回来,还找了家庭医生过来看病,后来她收拾完回房休息,经过三少房间时,不小心就看到搂着白老师躺在床上的三少,两人闭着眼睡觉的样子就像一对寻常夫妻。 这白老师可是结了婚的女人呀…… —————————— 郁绍庭从外面进来,就听到郁景希的笑声萦绕了整间别墅。 客厅里,白筱蹲下身,正在替郁景希扣棉袄的纽扣,小家伙整个人都赖在她的身上占便宜。 抬头瞧见站在客厅外的郁绍庭,郁景希立刻自己站直了,“爸爸!” 郁绍庭从两人身上收回视线,“过去吃早餐。”说完,自己先朝餐厅走过去。 吃早餐时,郁景希紧挨着白筱坐,忍不住问:“小白,你等一下要送我去上学吗?”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郁绍庭突然开口,视线却始终盯着手里的报纸。 郁景希瘪了瘪小嘴,低头吃馒头,晃着两条腿,但情绪明显不高。 白筱摸着他毛绒绒的脑袋,“其实我过会儿也没什么事……” “小白,你的意思是可以送我去上学吗?”郁景希喜出望外,巴巴地瞅着她。 在看报纸的男人也抬起头看过来。 白筱点了点头,似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郁绍庭,“不知道方不方便?” 郁绍庭脸上神情淡淡地,他看了看腕表,“我上午还要开个会,就让小梁送你们过去。” “谢谢爸爸!”郁景希嘴甜地大声喊道。 郁绍庭没应答,放下杯子,起身上楼换出门的衣服。 —————————— 临到出门的时候,梁司机却一脸为难地告知家里的轿车没油了,他昨晚忘记去加油站加。 “小白,这可怎么办呢?”郁景希拉着白筱的手,仰头皱着一张小脸问。 白筱揉了揉他的小卷发,那边郁绍庭也换好衣服出来。 郁景希立刻放开白筱的手跑过去:“爸爸,梁叔叔的车没油了,你送我们去学校好不好?” 郁绍庭蹙眉,尔后望向梁司机,后者深知自己失职低下头:“对不起郁先生。” 给宾利欧陆解了锁,郁绍庭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看向还杵在那边的白筱,“上车。” 白筱看向他的目光暗含了惊讶。 郁景希已经高兴地打开后座车门爬进去,然后伸出小脑袋:“小白,快上来!” 等宾利欧陆开远了,梁司机一改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哼着小曲儿准备回屋去看个电视什么的,李婶却提着菜篮子出来,就热络地上前:“李婶,去菜市场?我今天有空,开车送你去。” 李婶看了看他身后的轿车:“你不是说没油了吗?” “……”梁司机像是意识到什么,讪讪地抓了抓头发,“可不是说吗?” —————————— 一小门口,郁绍庭站在白筱身后,看着她俯身替郁景希整理刚才在车里玩得有些褶皱的衣服。 “快进去!”白筱学着旁边一位母亲的样子摸了摸郁景希的头,很自然的动作。 郁景希偷偷瞄了眼郁绍庭,然后踮起脚在白筱左脸上唧了一口。 “小白,再见!”说完,好像后面有老虎在追一样,扯着书包带撒腿就跑进了学校。 白筱看着郁景希进去后跟一个小胖子勾肩搭背的身影,弯起了唇角,直起身转过来就发现郁绍庭正在看她,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白筱有些悻然,他说了句“走”就先上了车。 一路上,白筱坐在副驾驶座上,几乎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一下,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在下了高架后,白筱主动开口:“你要去公司开会,把我随便放在路边就好了。” 郁绍庭没有接话,车子一路开去了星语首府,在公寓楼下停了车,他才开口:“晚上我要加班,你下午四点半去学校接景希回家。” 白筱偏过头看他,他脸上并无异样,很坦然地接受她的揣度。 “我现在是你的担保人,你的行踪最好一直让我知道,如果你突然不见了,我负的责任不轻。” 白筱低头安静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然后开门下车。 郁绍庭盯着她上楼的背影,自始至终她都没回头,只是单薄的身影在冬日的早晨显得格外萧条。 —————————— 白筱打开公寓的门进去,在玄关处坐下来换鞋,换到一半却突然没了力气。 她把头埋进双腿/间,脸上的表情变得模糊,所有的伪装在听到那句“担保人”后瞬间瓦解。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她倏地起身跑出公寓,脚上的鞋带还散着,她冲下楼,跑出小区,胡乱拦了辆车,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达裴氏顶楼的,当她走去总裁办公室却被拦下来。 “你不能进去!”总裁秘书张晓丽拉着白筱,很为难,“要见总裁得有预约。” 白筱却像是被魇住了,不顾张晓丽和其他人的阻拦就要进总裁办公室。 在这一刻,她迫切地想问问裴祁佑,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她?那晚他在公寓楼下抱着她,对她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他到底在为什么道歉?为他不知道她去代孕了还是为他对她即将要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 白筱强行闯进办公室,却突然止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刚从休息间出来的裴祁佑,他只穿着衬衫,领带笔挺,袖子半挽,手里拿了一个充电的热水袋,当看到她的时候,他整个人也顿在那里。 时间仿佛暂停在了那一瞬间。 “裴祁佑,你站在门口干嘛呢?”一声女人有气无力的娇嗔从休息间里传来。 紧接着,一道纤影翩翩地从里面窜出来,从后面抱住裴祁佑,他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前趔趄了一下。 裴祁佑站稳后抬头看向对面的白筱,他的眼底似有什么在闪动,握着热水袋的手指在蜷紧。 白筱却没看他,她的视线落在那个从休息室里出来的女孩身上,身体传来一阵剐心的疼痛,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切,那个女孩穿着他的衬衫,光裸着细长的双腿,脚上是他的拖鞋,一脸被宠坏的骄傲。 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转身出了办公室,按了电梯按钮下楼。 白筱的心里长满了杂草,荒芜而寂寥,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的刹那,裴祁佑气喘吁吁地挡在门外。 —————————— 这两天要调整更新时间,每天一更,三十号一万字,先通知一下,关于怎么用手机投月票,去询问了一下,好像只能上网页版红袖添香才行呢,手机版是投不了的【可怜可怜】 如果景希的妈妈还活着 如果景希的妈妈还活着 白筱对视着裴祁佑的双眼,五脏六腑就像被利刃捣碎一样鲜血淋漓。 她脸上不喜不怒,不言不语,迈出双脚就要从他身边过去,他突然伸出的手却攥住她的手腕。 “我有话对你说。”裴祁佑的呼吸有些急喘,他已经努力在克制着。 白筱想要甩开他的禁锢,却反被他强制地拉出电梯,推开旁边安全通道的门进去。 死一般寂静的楼道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门剧烈晃动的动静。 “放开我。”白筱的声音很平静,却也太过干涩空洞。 裴祁佑加大了手劲,声音却柔了几分:“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样的温柔不但起不到安抚作用,只会在白筱的心头再补上一刀,她的指甲掐着手心,面无表情。 “吃过早餐了吗?没吃过的话,我让张秘书给你去买一些。” 裴祁佑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只是他刚按了一下,手机就被白筱扫落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后盖跟电池都摔出来的手机,眼眸忽闪了一下,之后再也抬不起头来面对她。 白筱望着他,忽然间觉得所有质问都变得无关紧要,他的沉默已经承认了一切,握成拳的双手十指因为捏得太紧关节泛白,她闭上双眼,掩去眼底的泪光,一阵晕眩袭来时她的手扶住墙壁不让自己倒下去。 她一点也不想再跟他待在一块儿,一点也不想! 白筱咬着牙,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走去安全通道的门口,身后却响起裴祁佑的声音:“等这件事风头过去,我就安排你回黎阳,那边地方小,应该没什么人知道。生活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打一笔钱。” “我为什么要走?”白筱没有回过身,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我又没做错事。” “……我马上就要跟苡薇订婚了。” 白筱盯着前面的墙壁,眼泪却顺着眼角滑出来,无声却充斥了悲凉。 裴祁佑攥紧双拳,硬着心肠道:“外婆的病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给她做治疗……” “不需要你假好心。”她控制不住声音里的轻颤。 裴祁佑不再说话,抬头看着白筱微微颤抖的背影,胸口也跟堵了块大石一样难受。 可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样?他早就不爱她了不是吗?他只是不舍得年少时那份美好的回忆,但人不可能抱着一段回忆过一辈子,现在他好不容易又遇到了能让他再次心动的女人……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拟好,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白筱没回答,她只是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安静地走过大堂,走出裴氏大楼。最新最快更新 —————————— 裴祁佑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郁苡薇已经穿回自己的衣服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面。 “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相框,起身走过来,“刚才那是谁?” 裴祁佑已经觉得很累,不想再应付她,抚着额头坐到沙发上。 郁苡薇不悦地撇了撇嘴角,但也没再逼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靠在他的身上把玩他的领带。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但从今往后你就得给我学会忠贞,我郁苡薇的男人不允许别人染指!” “你先回酒店,我想休息一会儿。” 郁苡薇确实是个很爱折腾的姑娘,或许是从小被宠坏了,做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一大清早就打电/话给裴祁佑,让他去医院把自己接出来,之后硬是要来裴祁佑的公司,把他的休息间翻得一塌糊涂。 “你什么意思?嫌我烦了吗?”郁苡薇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裴祁佑睁开眼,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很娇俏,就像十五六岁的少女,他莫名地就软了声,“乖,昨天公司出了点事,我一晚上没睡,现在有些累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好吗?” “那好。”郁苡薇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离开前又转头说:“对了,我打算今天回家去住。” 裴祁佑抬头望向她。 郁苡薇倩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你介绍给我家人了,我想他们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郁苡薇的心情不是很好,然后看到财务部一个员工来找张秘书。 “白助理上回有一个月工资没领,听说她回来了,我们经理怕麻烦,就让我给她送现金过来。” “她已经走了……郁小姐!”张晓丽看到走过来的郁苡薇忙问候。 郁苡薇瞟了她一眼,转而看向那个装了现金的信封:“刚才走的那位以前是总裁助理?” 张晓丽没作声,倒是那位财务部的员工回答:“是呀,工作快五年了,前段时间突然辞职了。” 郁苡薇拿过那个信封,没人敢阻止她,她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白筱。 “我正要回去,顺道给她送过去好了,张秘书,把她家的地址写给我。” —————————— 白筱走出裴氏大楼,向左拐后一直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时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而去。 路上车来车往,行人急匆匆地在斑马线上穿梭,她怔怔地看着他们,不知何时天空下起大雨,行人开始跑着躲雨,她却还杵在红绿灯旁边,任由雨水打湿了她的身体,脸颊上也是遍布的水珠。 她心里有个巨大的黑洞正在吞噬那丁点的光明,仰起头,雨水都滴进了眼睛里,沿着眼角落下来。 她难过,不是因为裴祁佑不爱她了,而是难过在不爱她之后他居然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利用她。 白筱坐在公交站牌的长凳上,垂着眼,眼睫被雨水打湿,后颈也滑入不少的雨滴。 一把黑色的雨伞忽然出现在她的头顶,一双皮鞋也在她的跟前停下。 白筱眨了眨眼,一滴水珠落在地上,她看着那双被溅起的泥水弄脏的皮鞋,慢慢地抬头,视线从他笔挺的西裤移向西装,然后是白色的衬衫,她就像是无助的孩子迷惘地仰头看着伞下的他。 郁绍庭静静地俯视着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她。 白筱积蓄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滚落出眼圈,混着雨水缓缓而下。 她冻僵的手抬起,想要去拉他的西裤,就像是要抓住那一点点的依赖。 只是刚碰到,就听到一道悦耳的女声在旁边响起:“郁总,怎么了?你认识的人吗?”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撑着一把粉色的伞踩着高跟鞋过来,站在郁绍庭的身边。男的俊女的俏,很像是一对璧人,白筱大脑运作有些滞缓,但还是认出这个女人是今年最红火的影后。 “郁总,你的朋友脸色很差,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白筱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很狼狈,湿发贴在脸上,青白的脸比鬼还恐怖。 她不去看他们两个,撑着凳子起身想走,郁绍庭却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然后把她往怀里一拽,雨伞大多数都罩在她的头顶,他高档的羊绒大衣沾了水珠,里面的西装立刻晕染开大块的水渍。 郁绍庭什么也没说,就强行搂着白筱走向轿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把她塞进去。 影后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忙追过去:“郁总……” 发现白筱坐了她原来的位置,她更是后悔刚才在车里跟郁总拿傻傻坐在公交站牌边的女人说笑,要不是她开口,郁总也许根本不会发现这个女人…… 郁绍庭偏头看了眼撑着伞巴巴望着自己的影后,有些不耐的皱眉:“难道还要开车送你回去?” 影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难道刚才谈完代言的事不正是要送她回酒店的吗? 等她反应过来,轿车早已经开出老远一段路,气得她在原地跺脚,什么人啊这是,懂不懂怜香惜玉! —————————— 车内开着暖气,白筱依然冻得浑身发抖,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把外套脱了。” 白筱偏过头,郁绍庭已经脱下大衣,然后丢过来,“穿上。” 大衣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地,白筱愣了几秒,然后脱了自己湿透的外套穿上了大很多的大衣。 “谢谢。”白筱低低地说了一句,她原本苍白的脸蛋被暖气吹得染了几抹红晕。 她低着头,长发湿哒哒地搭在一边肩上,露出雪白的脖颈,平添了几分弱不禁风的风情。 郁绍庭从她细白的脖子上收回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坐过来一点。” 白筱有些走神,闻声有些不解地看他。 然后再也没等到他用那强硬的口吻说话,她复又低下头去的时候,旁边的男人却往她这边坐过来一些,她搭在座位上的手指扫过他的西裤,想要往旁边挪挪,突然横过来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郁绍庭的另一只手已经贴着她的左脸颊,轻轻地,却很有力道地,把她的头按向他的肩膀。 前面的隔绝玻璃已经自动升起。 “睡。”她靠在他的肩上,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微微震动的胸膛。 白筱却没有睡意,她抬起头看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虽然安心却躲避不开心底的疮痍,她溢出眼眶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很烫,他稍稍低下头,再看到她眼角闪烁其泪光的时候吻了上去。 柔韧的薄唇印上湿热的眼角,白筱不自禁地战栗,想要去推开他。 郁绍庭却拥得更紧,他的左手搂着她,右手捧着她的左脸,薄唇一点点地往下,最后覆在她有些干的嘴唇上,火热地辗转厮磨,一点点深入,吮/吸她的舌,有些迫不及待,仿佛他忍耐了很长的时间。 迎面而来的一声车鸣笛声惊醒了白筱。 她的心跳很快,唇齿间的温度像是烫到了她,她堪堪地撇开头,却看到让她更窘迫的一幕。 郁绍庭的西裤中间居然支起了小帐篷。 仅仅是一个吻,他就起了反应,并且没有克制住直接暴露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白筱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脸颊连带着耳根都红了。 车内格外安静,郁绍庭已经放开了她,两人各自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沉默。 —————————— 轿车开回了郁绍庭的公司,直接从停车场坐vip电梯去了他的办公室。 直到洗好澡穿着郁绍庭的衣服出来,白筱整个人还晕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就跟着上来了? 郁绍庭的西装丢在床上,人并不在休息室里,白筱想了想,还是过去拿了他的西装跟之前借她穿的大衣挂到衣架上,找来吹风机吹干上面的水渍,然后又替他稍微收拾了一下休息室。 白筱拉开休息室的门出来,就瞧见郁绍庭穿着白衬衫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看着文件。 她不想打扰他,放轻脚步走去接待客人的沙发区坐下,然后被茶几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照片里,郁绍庭抱着还是小不点的郁景希,父子俩的表情截然相反,郁绍庭的脸有些臭,郁景希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穿着一套喜庆的大红唐装,头上只有一小撮毛发,咧着小嘴露出两颗门牙和粉红的牙床。 白筱越看郁景希越觉得可爱,所有的坏心情貌似只要一遇上郁景希都会化为乌有,她捧着照片忍不住想要去亲亲上面这个憨态可掬的小福娃,办公室里忽然就响起郁绍庭寡淡的声音:“那是景希周岁的照片。” 白筱转过头望向他,郁绍庭没抬头,一边看文件一边无心地说着:“他从小就喜欢拍照片。” 顿了顿,他抬起头看过来:“好像有一部分就在书柜的抽屉里。” 白筱对上他幽深的黑眸,他就像是特意在解释给她听,白筱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我可以看吗?” —————————— 抽屉打开,看到满满的照片,白筱有些惊讶,一张张地拿起来,有不同年龄的郁景希。 有些是郁绍庭跟郁景希的合照,几乎每一张郁绍庭要不是皱着眉要么是黑着脸,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但郁景希的母亲从没在照片里出现过。 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说,在他一出生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吗? “有喜欢的吗?”冷不防耳边传来男人低醇的嗓音,白筱有些惊到,手里的照片掉回抽屉里。 郁绍庭离她很近,就站在她的身后,无形中给她一种压迫感。 “他刚出生那会儿每天都哭个不停,李婶怎么哄都没用,我只好带着他上班,经常他捧着奶瓶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工作,还有这张照片,是他三岁时在东京迪斯尼乐园拍的。” 郁绍庭从她身后伸过手去拿抽屉里的照片,远远望来,就像是他抱着她在欣赏照片。 白筱看到郁景希旋转木马边上的照片,一时忘了两人的尴尬姿势,郁绍庭的声音很近,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气息都喷在她的发间,“当时我在跟合作伙伴洽谈关于游乐场旁边那块土地的开发项目,一不留神他就从我旁边溜走,后来还是警察说看到有可疑的人贩子才把他救了下来。” 白筱听他这么说,又看看照片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孩子,她摸着照片上那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说不上来的心酸。 “小时候景希经常会问我别人都有妈妈,他为什么没有妈妈?” 郁绍庭突然看向她的侧脸,“那时候我回答不出来,如果他现在在问,你说我应该怎么回答?” 白筱回过头看他,她的脸颊擦过他的唇角,他挨得那么近,两人的心跳都听得分明,而他凝望着她的目光深沉而专注,眼底的那抹潋滟波动让她突然变得不知所措,“我……” “如果景希的妈妈还活着,她会想要景希这个孩子还是觉得……他只是个累赘?” 这次以后,你再也不欠裴家什么 这次以后,你再也不欠裴家什么(一更) “如果景希的妈妈还活着,她会想要景希这个孩子还是觉得……他只是个累赘?” 郁绍庭听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扯紧了白筱心里的某根弦,他的气息围绕在她身边不容她忽视。 白筱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发不出声音来,她的双腿有些打软。 郁绍庭却没放弃,他低沉缓慢的声音就像一座大山一点点压在她的身上,“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她会怎么选,如果她有一个景希这样大的儿子,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在办公室里持续地响着。 郁绍庭终于从她的身后离开,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什么事?” 周身的压力消失,白筱暗松了口气,但她还是不敢去看郁绍庭,只是低头看着那些郁景希的照片。他的话不轻不重,却恰好触动了她深藏在心底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曾经也生过一个孩子,只不过那个孩子的母亲并不是她,她只不过提供了一个子宫。 那边郁绍庭已经挂了电/话,望着她:“我家里出了点事,要赶回去。”说完他进休息间穿了西装拿着大衣出来,拉开办公室门出去之前,他又回过头来:“下午记得去接景希。” 白筱被他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满意地离开。 站在书柜前怔怔地,很久白筱才缓过神,她走到沙发区坐下抱着自己的双腿,静静地发呆。 中午的时候景行给她送午饭进来,还把她的衣服拿去干洗了,白筱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拿了一床薄毯靠在沙发上睡觉,不知多久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景行一脸微笑地进来,“白小姐。” 醒过来的白筱转头,听到他后半句话:“郁总让我开车送您去接小少爷。” 离开前,白筱趁景行不注意,从抽屉里偷偷拿走了一张郁景希的照片,跟摆在茶几上的那张一样,是郁景希周岁的时候,但照片里只有拿着小算盘坐在地毯上的郁景希,没有沉着脸的郁绍庭。 —————————— 站在一群妈妈当中在校门口等郁景希,白筱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不伦不类。 “景希!”一看到穿着红色棉袄的郁景希,白筱就忍不住喊了一声。 正跟几个小孩走在一块儿争先恐后说话的郁景希,一听到那道柔柔的声音立刻瞧过来,看到门口的白筱时,两眼黑亮亮地,掩不住的喜悦,抛下小伙伴们就跑过来,“小白,你来接我放学的吗?” 白筱摸了摸他的脑袋,牵起他的手:“要不要跟小伙伴们道个别?” 郁景希哼哼了两声,颇为神气地一摆手,“不理他们,我们走!” 上了车,白筱对景行说:“麻烦先去一趟星语首府。” 面对郁景希好奇的目光,白筱的心情大好,故意揉乱他的卷发:“上回的礼物还没给你呢!” “真的还有礼物?!”郁景希惊喜地坐不住了。 白筱点头:“一直没时间拿给你,趁这会儿可以过去一趟。” 郁景希心里甜滋滋地,立刻趴在驾驶座上催促景行:“景叔叔,开得再快点!” —————————— 郁绍庭赶到郁家老宅时,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警车,还没进门就听到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郁太太,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必定把这些绑匪绳之以法!” 他一进去,郁老太太就红着眼圈哭起来:“要是苡薇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 刚才在电/话里老太太只说家里出大事了,没想到居然是刚回国的侄女被人绑架。 郁绍庭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位公安,都是公安局里的第一、二把手,对方立刻把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一个小时之前有星语首府的居民报警,说在公寓楼下看到一个年轻小姑娘被几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套了麻袋扔上面包车带走了,幸好包掉在地上,通过里面的证件才发现原来是郁家的孙女。 这大过年的,还发生这么恶劣的绑架事件,而且绑架对象还是军界举足轻重大人物的嫡亲孙女。一时间公安局乱成了套,几位领导更是忙不迭地亲自上军区大院来解说情况。 郁绍庭没离开,一直在郁家陪着伤心过度的老太太,直到下午公安局那边才传来消息。 “就我们初步判断,这起绑架案可能跟衡州一起煤矿事故有关。” 郁老太太懵了:“这跟我孙女有什么关系?” “因为小区门口摄像头拍下的画面里显示那辆面包车的车牌是衡州地区的。” “我孙女这些年都待在国外,这几天才刚回的国,怎么跟煤矿事故扯上边了?”郁老太太欲哭无泪。 郁绍庭一直垂着眼,像在思考些什么,老太太转头问他:“小三,这件事你怎么看?” 两位公安局正副局长也齐齐看向郁绍庭。 他抬头,视线淡淡地扫过三人,“也许他们绑错人了。” “绑错人了?”公安局局长听得一知半解。 但郁绍庭没再多解释一句,他的脸线紧绷,从沙发上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外套大步朝外而去。 —————————— 自从知道郁绍庭对白筱的心思后,郁景希十分珍惜跟白筱单独相处的时间。 谁知道哪天早上他醒过来小白会不会就成了他后妈? 让景行把轿车停在小区门口,郁景希就拉着白筱的手一路走去公寓楼。 刚走到楼下,白筱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那里的雷克萨斯,与此同时,车门打开,裴祁佑走下来。 白筱不想再理会他,拉着郁景希就准备上楼。 “白筱!”裴祁佑却追上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的神情很严肃。 郁景希小小的身体立刻挡在两人中间,两只小手臂护着白筱,警惕地瞪着裴祁佑:“你想干嘛?” 刚才小白看到这个男人时脸色就不好,一定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让小白不高兴的事情。 但小孩子的言行举止往往都会被忽略。 裴祁佑只是看着白筱,动了动喉结,“你下午都不在家吗?” 白筱拧着眉看他,目光很坦诚也太清澈,接下来的话裴祁佑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他的双手攥成拳,听到了关节咯咯作响声,他沉着声说:“苡薇被绑架了。” “管我什么事?”白筱神色淡漠地反问,然后牵着郁景希就要走。 裴祁佑堪堪地一挡,“她是在你家楼下被绑走的。” 白筱撇过头看他,静等着他说下去。 “警方那边判断这起绑架事件可能跟衡州煤矿事故有关。” 白筱突然就明白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既为自己感到凄凉又觉得可怜:“你是想告诉我,因为我跟她长得像,所以绑匪绑错人了?” 裴祁佑默不作声。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举着牌子满大街喊我才是白筱?” 有股子气萦绕在胸口,白筱的眼中有光亮在闪烁,她死死地瞪着裴祁佑:“裴祁佑,我不是圣母。” 郁景希软软的小肉手别捏疼,却不敢喊,只是担忧地望着白筱:“小白……” “我们走。”白筱错开眼,带着郁景希一起打开楼道的门。 裴祁佑却攥住她的手臂,白筱狠狠地甩开,回头望着他的眼神有恨也有泪光:“裴祁佑,你还是个人吗?” “你不是一直说要还裴家恩情吗?这次以后,你再也不欠裴家什么。” 白筱正正地望着裴祁佑,对上他讳莫如深的双眼,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不敢置信。 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她被一个男人这样逼得无路可走,连往死路上逼的时候他都没眨一下眼。 有一只愤怒的野兽在她的身体里咆哮,可是她却喊不出声来,白筱掉下两颗眼泪后,再也没有眼泪,眼圈里干干地,晦暗如蜡烛燃尽的刹那,瘦弱的身体单薄得仿佛不堪一击。 郁景希一脸忧心:“小白,你怎么了?有没有事?要不我让爸爸过来。” “老师没事。”白筱想冲他笑一笑,但声音却先颤抖起来。 郁景希像是猜到什么,猛地抱住她的双腿,“我们不走了,就站在这等爸爸好不好?” 白筱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走向小区大门口。 景行瞧见出来的两人,立刻下车来迎,“都拿好了吗?” 白筱把郁景希递给他:“麻烦你送景希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 郁景希却死死地抱着白筱的脖子不肯放:“我不回去,不回去,我要跟你一块儿,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白筱硬下心掰开他的小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去已经开到门口的雷克萨斯。 “小白!小白!”郁景希从景行身上滑下来,就朝白筱追过来。 白筱拉开车门坐进去,不去看跑过来的孩子,“开车。” 裴祁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但还是踩下了油门,飞驰而去的车将冲过来的郁景希远远甩在后头。 耳边仿佛还在响着那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小白“,白筱终究没忍住,她回过头看去,郁景希背着大书包还在追着轿车跑,只是距离越来越大,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红点。 白筱趴在车窗上,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下来。 —————————— 当一个人绝望到了极限的时候,白筱想,应该就会生出像她现在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当裴祁佑说出那句话后,她几乎要破口而出:“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样可以随便丢弃的工具吗?” 在她的价值彻底用尽,他挥挥手,毫无留恋地对她说你可以滚了。不过在她滚之前,他还是要榨干她的最后那点利用价值,哪怕到最后她可能生死未卜,他都没在半路停车让她下去。 白筱不知道裴祁佑是怎么联络上那群绑匪的,当他接了一通电/话把她带到荒郊野外时,望着前面废旧的车库,她居然没有预想中的惊慌,整个人平静得近乎诡异,或许知道就算她害怕也没人会放过她? “我已经报了警,过会儿警方就会赶到。”在进去前,裴祁佑在她耳边低声说。 白筱没看他,在门推开后,她跟着他走进去,听到了女人嘤嘤的哭声。 “我真的不是白筱,我叫郁苡薇,是郁总参谋长的孙女,我已经打电/话让人去带白筱了,你们放了我。” 郁苡薇蓬头垢面地,被一个绑匪按坐在椅子上,看到裴祁佑时哭得更加厉害。 “裴祁佑,快来救救我!你告诉他们我不是白筱,”郁苡薇眼睛一转,瞧见站在裴祁佑身边的女人,慌忙扭头对身后的绑匪说:“那个才是白筱,现在人带来了,你们快点放我们走!” 绑匪一松开郁苡薇,她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进裴祁佑的怀里:“裴祁佑我好痛!” 郁苡薇左手臂被划出一道伤口,衣袖被血浸红,还在不断地往外冒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裴祁佑冷冽的目光射向那些绑匪,其中一个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谁让这个臭婆娘想逃的!” 郁苡薇后怕地往裴祁佑怀里缩了缩,“裴祁佑……” 白筱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很淡定很从容,只是脸色苍白如纸。 在裴祁佑抱着失血过多要晕过去的郁苡薇离开时,白筱跟他擦身而过,只说了一句话:“记住你说的,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欠裴家什么,我跟我外婆和裴家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裴祁佑抱着郁苡薇的双手十指有些僵硬,但他没有回头,朝来时的路出去了。 车库的门“哐当”一声被甩上,巨大的回音在夜间显得尤为恐怖。 白筱立在那里,看着对面几个一脸恨意的绑匪,她慢慢地垂下了眼睫。 —————————— 裴祁佑把郁苡薇放到副驾驶座位上,就要回到车库里去,却被她紧紧地攥住手臂。 “不要走……裴祁佑,我怕,你不知道他们那帮人有多野蛮变态……” 说着说着,郁苡薇就低声抽泣起来,也许是从小生长环境优越,她被吓得不轻,整个人不停地颤抖。 “已经没事了。”裴祁佑一边安抚她一边皱眉看向没有任何动静的车库。 郁苡薇看出他的意图,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不准进去,不准再丢下我……我……” 裴祁佑很快发现郁苡薇的异样,“你怎么了?” 郁苡薇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只是不断拼命地喘息,裴祁佑神色大变:“你有哮喘?” “救……救……我……裴祁……裴……” 裴祁佑额头渗出汗水,他把奄奄一息的她放好在副驾驶座上,再也不敢迟疑地驱车去医院。 —————————— 眼睛蒙上黑布,嘴上封了胶带,双手跟双脚被粗绳捆缚。 过程白筱很配合,因为知道喊破喉咙也没人会冲进来救她,所以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待着。 很快她就发现这些绑匪并非是要赎金,而是想要她的命。 “你这种冷血的奸商,当初是怎么害死我们兄弟的,现在你就怎么下去陪他们!” 白筱被人扯倒在地上,一阵火烧般的炙热扑面而来,她看不到,只能凭借其它感官,一阵浓烈的烟味充斥了她的鼻子,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甚至还有火星爆裂的声响。车库的门被重重地关上,然后是反锁的声音。 白筱的脸颊滑落汗,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因为火烧得温度太高了,她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有泪水从黑布里落下来,她蜷缩在地上,喊不出来,那火焰就像是她身体里的绝望肆意地乱窜,感觉那烈火已经烧到她的脸边,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有一阵阵地踹门声。 被胶带封着的嘴扯了扯,是不是人死之前都会给自己一些美好的幻象? ———————— 这算是凤凰涅槃吗?不过据说也可能成烤野鸡……二更在傍晚,到时候在留言板通知,报告完毕! 是我小叔让我回国的 是我小叔让我回国的(二更) “白筱,白筱!”一道低沉紧绷的声音仿若拨开层层云雾穿透她嗡嗡作响的耳膜。 白筱困难地睁开眼,忍着被烟呛伤的刺痛跟酸涩,红艳的火焰炽烤着眼睛上的黑布,隐约间,她仿佛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从火焰里出来,然后她嘴上的胶布被撕掉,眼睛也重见了光明。 暗蓝色系的羊绒大衣,她靠在上面,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宽实又滚烫的怀里。 戴着皮手套的修长大手轻拍她被火烫红的脸颊,“白筱,醒醒,快醒醒!” 白筱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周遭的烈火烤得她的皮肤发疼,她迷茫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浓浓烟雾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循着他的声音慢慢地抬手,当她的指尖触摸到他的下颌处,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燧。 她混沌的大脑里,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一年她八岁,班上一个女孩叉着腰仰着下巴:“我要跟紫霞仙子一样,我爱的人要是个盖世英雄,他要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战袍,手拿绝世宝剑,踏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她后来也遇到了这样一个男孩,她以为她猜中了整个故事,却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猷。 她被人大力抱起来,白筱倚靠在他的怀里,迷糊地望着火光里他线条立体的侧脸,眼皮却越来越重,她听到焦急的吼声从远处传来:“快救火!快救火!”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看到一根粗粗的、被烈火吞噬的圆柱子从侧边倒下来…… ———————————— 小白……小白…… 孩子稚嫩的抽噎声久久在耳边回绕不去,她干燥的手心袭来一股绵软的触感。 熊熊大火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那越来越近的木棍,还有那搁在她腰际的大手。 白筱猛地睁开眼,因为睁得太快她的视线里星星点点,然后又暗下去,出现暂时性的失明。 “白小姐,你醒了吗?”一只纤美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白筱转过头就看到护士小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我……”开了口白筱才发现自己喉咙的不对劲,很沙哑,说话时咽喉处传来一阵刺痛。 护士解释:“白小姐,你只是轻度吸入性呛伤,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嗓子就恢复了。” 白筱已经从床上坐下来,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有没有谁是跟我一块儿送过来的?” “有啊,”护士一边调整输液管一边说,“不过郁先生住在vip病房,在七楼。” 护士刚想给白筱的手背擦酒精,一转身却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人呢?” —————————— 单薄的病号服,趿拉着棉拖,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这是白筱在电梯的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医院七楼是特意为富商高官设置的高级vip病房,环境比下面几层楼幽雅很多。 刚从电梯出来,白筱就听到娇气的女声从旁边的病房里传来:“我就想吃辣子鸡,裴祁佑,帮我去买啦!” 白筱放慢了脚步,还是没忍住,透过门缝看进去—— 郁苡薇也穿着病号服,盘腿坐在床上,左手笔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一脸委屈地仰头望着床边,白筱只看到一双男士皮鞋,然后是郁苡薇泫然欲泣的声音:“我是病人哎,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下?” “医生再三嘱咐你的病不能碰辛辣刺激性食物,你难道忘了吗?” 白筱没再听下去,在护士站那里问了郁绍庭的病房位置,就直接过去了。 在病房门外站了片刻,才敲了两下门然后推进去。 白筱进去后的第一眼就给了病床上的男人。 郁绍庭的右胳臂缠着绷带,用两块木板夹着,左手枕在脑后靠在床头,双唇紧紧抿着,闭着眼在休息,窗帘拉开着,明媚的阳光透进来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颓废却又英俊,她站在门口不忍去打扰他。 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白筱回过头,郁景希正捧着一个装了草莓的小淘箩从里面出来。 “小白你醒了?”郁景希看到她立马扑过来,湿湿的小手扒着她不肯放,委屈地拉着小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白筱蹲下来,把他凉凉的小胖手裹在自己手心里,“已经没事了,别哭。” 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白筱抬头,床上的郁绍庭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定定地看着她。 她放开郁景希站起来,静静地回望着他。 郁景希跑到茶几边,放下小淘箩,打开保温杯,一边倒鲫鱼白萝卜汤一边像个小老头交代:“爸爸,你不能再说不饿了,奶奶说了,要我在这里照顾好你。鱼跟萝卜我就不给你了,但汤你得喝。” 白筱看着郁景希有模有样地端着碗到病床前,还吹着热气,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递给郁绍庭。 “都说了不饿,要喝你自己喝。”郁绍庭索性闭上眼,不理睬嘴边的小勺子。 这样别扭又带着脾气的郁绍庭白筱还是第一次见,简直是郁景希生气时的放大版。 郁景希还踮着脚抬着小手臂,试图让郁绍庭喝一勺鱼汤:“爸爸,蛮好喝的,要不要试试看。” 郁绍庭皱起眉头,有些不耐地睁眼,结果看到的却是端碗拿勺子的白筱,到嘴边的话都噎了回去。 郁景希已经坐在沙发上端着那一淘箩草莓吃得欢快。 白筱舀了一小勺鱼汤,凉了一会儿,估计不烫了才送到他的嘴边:“喝。” 郁绍庭也不张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白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把勺子放回碗里,低头搅拌了几下,然后又舀了一勺送过去,发现他那双黑沉的眸子依旧没从她的脸上挪开,她抿了抿唇角,赌气般淡淡地说:“不喝算了。” 她作势要起身,左手却被他一把按在了床上。 白筱回头诧异地看他,郁绍庭面色如常,却没松开她,反而加大手劲把她的纤细的手指攥紧。白筱从vip病房出来,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左手手背,仿佛那上面还有郁绍庭的温度。 回到自己的病房,白筱发现床柜上摆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御福楼的菜。 她没有打开看一眼就直接喂给了垃圾桶。 —————————— 第二天一大早,白筱的病房就迎来了戴着墨镜风风火火拖着拉杆箱的叶和欢。 叶和欢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捣鼓了下垃圾桶,然后拎着那袋御福楼的菜跟踩了风火轮一样走了。 以白筱对她脾气的了解,大概能猜到叶和欢去干嘛了,难得她居然没阻止。 等她睡了回笼觉醒来,叶和欢正哼着歌从外面回来。 “心情这么好?”白筱忍不住开玩笑。 叶和欢得意洋洋地在白筱的后背放了个枕头,“我代表月亮收拾了人渣,像你这种失足妇女都感激我。” 白筱望着她,叶和欢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我上去的时候他正在开会,当着他底下那些员工的面,我把菜都撒他身上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估计也知道自己对你做的混账事有多无耻。” 到下午,警方那边派人过来,昨天那些绑匪已经全部落网,让白筱做了一份口供。 叶和欢一边切苹果一边打量坐在窗前晒太阳的白筱:“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在得知了裴祁佑对白筱做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后,叶和欢也自责,当初自己怎么也会被裴祁佑那伪善的面具骗了呢?他根本不是诚心改过,仅仅是想要绑白筱在身边好最后把她推出去定罪。 “能怎么办,顺其自然。”白筱脸上并没太多纠结的神情,“当我被绑着扔在火场里的时候,以前所有困扰我的都豁然开朗了。其实我割舍不下的不是他,而是跟他在一起的那段美好岁月。因为太过怀念,所以总是想方设法去挽留他,我以为只要留他在身边,我心中所有美好的绮念也都没有成为过去时。” 白筱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像是在呓语:“其实都已经过去了,他又遇到了心爱的姑娘,离了婚,我也会重新开始生活,只是少了裴祁佑这个人,我依然是我,生活还是在继续……” 阳光下,她眼角湿湿地,闪烁着淡淡的水润光泽。 虚掩的病房门外,裴祁佑的手还停在门把手上方,良久后转身离开了。 —————————— 白筱在医院待了四天就出院了。 期间她去看过郁绍庭,但很多次都到了门口又折回来,因为里面有其他探望的客人。 倒是郁景希老往她这边跑,经常在她耳边说“我爸爸还没吃午饭呢”、“我爸爸手伤了还要工作呢”,要么就是“小白,我还没见我爸爸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好呢”。 好几次白筱路过护士站时都听到她们在讨论7332病房那位大小姐如何刁钻任性,然后是夸赞那位大小姐男朋友如何体贴包容,最后的结论是女方家长来医院探病时貌似对这个孙女婿很满意。 —————————— 白筱回到星语首府的第二天,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郁苡薇。 “可以让我进去吗?”郁苡薇笑得纯良,配上一张精致的小脸,乍一眼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但看起来不讨厌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喜欢,最起码白筱对这个长相无害的小姑娘喜欢不起来,她没有忘记废弃车库里郁苡薇说过的话,虽然她被绑错遭罪是因为自己,但她从心理上还是无法选择宽容和遗忘。 不等白筱同意,她已经脱了鞋子不请自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喝。 白筱看着一手缠着绷带一手捧着水杯四下打量的女孩,开了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以前是裴祁佑的助理?” 白筱也不跟她墨迹:“你想说什么?” 郁苡薇没想到白筱这么直接,觉得无趣,抿着嘴角:“那我也跟你直说了,我现在是裴祁佑的女朋友,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订婚,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家世背景,我爷爷是……”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白筱突然打断了她。 郁苡薇有些尴尬,随即就稍稍抬高下巴,“我希望你以后别再纠缠裴祁佑了。” 白筱静静地迎上她倨傲的双眼,仅仅是很安静地跟她对视,坦然,没有一丁点的慌张跟心虚。 最后还是郁苡薇先被她看得心慌慌地,从自己花哨的大单肩包里拿出四五个厚厚的信封,推到白筱的跟前,“这是张秘书托我带给你的工资,你看一下,觉得够不够?” 那一叠信封里面大概有十万块现金。 白筱伸手拿了一个信封。 郁苡薇眼底闪过一缕鄙视,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可接下来白筱的行为却让她僵硬了表情。 白筱只是从里面拿走了七千块钱,然后把信封放回去。 “剩下的你拿回去。”白筱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防盗门:“我就不送你了。” 也许是年轻气盛,郁苡薇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从没有过的挫败感让她羞恼,她站起来远远地望着白筱,倔着性子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但既然我出现了,我不允许你再染指我的男人!”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要裴祁佑管得住他的下半身。” “你……”郁苡薇被堵得接不下话,稍稍平复情绪后,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低声下气地说:“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又不是只有裴祁佑一个男人,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这些年我总是找不到寄托,只好到处旅游,好不容易碰到他……” 郁苡薇抿了抿樱桃小嘴,可怜兮兮地瞅着白筱:“这次小叔让我回国拜祭我爸爸,我相信是我爸爸冥冥中所做的安排,让我跟他的邂逅不仅仅是一场回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插足我们了?” “你小叔?”郁苡薇说了很多,但白筱真真切切听进去的却只有一句。“是呀,是我小叔让我回国的,你不会不知道我小叔?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说到这点,郁苡薇的脊梁又挺直了不少:“要不是我小叔赶去找我,也不会误打误撞救了你。” 郁苡薇后来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白筱不知道,她坐在沙发上大脑有些糊。 叶和欢回来就瞧见白筱愣愣地坐在那不知想些什么,刚想问,白筱却起身回房间拿了包,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一点一滴地生根发芽。 相似的脸庞,活泼天真的性格,总是及时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白筱跑下楼的时候想了很多,想到后来不敢再往深处想,她赶到医院直接冲到七楼,推开郁绍庭病房的门时,他正坐在床上用左手吃晚饭,动作很别扭生硬。 看到她,郁绍庭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怎么晚上过来?” 白筱捏着包看他笨拙地用左手吃饭,却没过去帮他,过了会儿才说:“你的侄女跟我长得蛮像的。” “噢,可能是有点。”郁绍庭回答得漫不经心。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没事我跟你说我侄女干嘛?”郁绍庭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抬眸望过来:“你问她做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离婚协议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离婚协议 “没事我跟你说我侄女干嘛?”郁绍庭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抬眸望过来:“你问她做什么?” “你去废弃车库是找她还是……专程救我?”白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收回视线,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咽下一口饭后他平视着前方的墙壁,过了会儿,他才偏过头把深沉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眼底噙着微不可见的笑:“你希望是哪一个?” 白筱攥着自己的包,忽略他眼底荡起的那抹温柔:“是你让你侄女回国的?” 就像是被人突然扑了一盆冷水,郁绍庭搁下了筷子,靠在床头看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裴祁佑跟她以前认识,你知道吗?” 她不愿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但所有人跟事凑到一块儿,她就不能不去想歪。尤其是在裴祁佑那样对她之后……二十年的感情到最后都可能是假的,怎么能奢求那些不熟知的人全心全意对你好呢? 面对她的质问,郁绍庭没吭声。 白筱的视线看着他骨折的右手臂,然后一点点上移停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问题几乎耗尽了白筱全身的力气,问完后她就像是悬在空中的气球整个人找不到重心。 而整个病房里顿时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郁绍庭静静地回视着她,他的眼神让白筱看不懂,还没得到答案,她就有些退缩了。 白筱动了动唇,他却突然别开了头。 郁绍庭从床柜抽屉里拿出一包烟,还没抽出一根来,白筱的问题又抛了过来。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郁绍庭蓦地抬眸,目光有些咄咄逼人:“我默认什么?” 默认他故意唆使侄女抢她老公还是默认他喜欢上了她? 他一句话问得白筱语塞,她尴尬地杵在那里,因为这些都是她毫无依据的猜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因为郁苡薇一句“是我小叔让我回国的”就想那么多,然后一鼓作气地跑来质问他。再仔细想一想,才发觉自己这个猜测好像自信过了头。 白筱从没这样子难堪过,不敢正视他的双眼,拽着包转身就走。 “去哪?”郁绍庭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白筱没理会他,加快了脚步,只是她的手刚摸到门把,一股遒劲的力道按压在了门上。 “砰!”刚刚开启了一条缝的门重新合上。 白筱下意识地回身,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按在门上。 不知道他怎么瞬间从床上下来的,动作又急又重,白筱的后背顶得生疼,有些恼地抬头。 郁绍庭高大挺拔的身体笼罩在她头顶,头微微俯下,那双素来不露喜怒的黑眸盯着她因惊吓而瞪大的眼睛,像要望进她的心底,呼出的浓重呼吸,一下又一下,落在她的颊侧,也落在她砰砰乱跳的心上…… ———————— 白筱在床上翻来覆去,忘不掉的是郁绍庭把她抵在门后时那深邃的双眸和沉重的呼吸。 他一声不吭地跟她四目相对,直到他消了气撤了火才放开她,然后回床上卷了被子背对着他。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白筱睁开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睡意全无。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为什么她总感觉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掀了被子下床,白筱走出卧室,发现叶和欢也没睡。 叶和欢笑眯眯地举了举酒杯:“要不要来一杯?” 白筱在她旁边坐下,叶和欢已经帮她倒好酒,“睡不着吗?” “嗯。”白筱喝了一口就拧眉,再也不愿意喝第二口。 她从小就是乖乖女,偏偏跟叶和欢这个又抽烟又沾酒的家伙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只能说缘分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如果当然生完孩子没在医院认识叶和欢,白筱绝对相信自己还可以更凄惨一点。 叶和欢斜了眼心不在焉的白筱:“想什么呢?” “……想你。” 叶和欢笑,摆明不相信,过了片刻她的笑容淡下去,幽幽地说:“我那天在医院看到他了。” “当时我差点就冲过去抱住他,可我知道我不能啊……” 白筱转过头,只看到叶和欢靠在她肩上,喝醉了一般喃语,“我就是他的孽障,害他一大把年纪还离婚,总不能把他搞到身败名裂才甘心,不然他老子的枪非毙了我不可……” 每个人心底都会藏着那样一个人,没办法白头偕老了,也没办法成为能相视一笑的朋友。 叶和欢的**白筱从不窥视,但从一些蛛丝马迹还是猜出和欢有真心喜欢的男人。 “对了。”叶和欢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她,“生日快乐。” ———————— 白筱四岁前的生日过得很简单,一个鸡蛋一碗长寿面。四岁后她成了裴家养女,每次生日都会收到很多贵重的礼物,到她十九岁已经不再过生日,因为没了会为她点燃一个心形蜡烛圈让她许愿的人。 早上醒来照镜子,白筱发现自己的黑眼圈有些重,用热毛巾敷了敷才出门,只是刚踏出公寓楼,就被不知道已经在楼下蹲守了多久的景行逮了个正着。 ———————— 看着茶几上一大堆零食,白筱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傻傻地坐在这? 白筱抬头看向床上的男人,他正低头专注地看文件,旁边景行正在汇报情况。最新最快更新 从她被景行领进病房,郁绍庭就没正眼看过她,俨然当她是这个房间里的家具一样,景行也没说是他自己等在楼下的还是郁绍庭授意的,只求她说:“您能不能去医院坐会儿?” 坐会儿……白筱觉得自己当时脑子抽了才会跟他上车。 郁绍庭没穿医院的病号服,衬衫领口的纽扣松开了两颗,右手小臂还用夹板固定着,平日打理有型的黑发很自然地垂下,有几缕掩住他微皱的眉头,少了几分迫人的戾气,整个人看上去温和又年轻。 “白小姐,方不方便去旁边打壶开水?”景行忽然回头,说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白筱拿了床柜上的水壶出去,等她回来,病房里哪还有景行的影子? 郁绍庭的薄唇边咬着一根烟,也没抽一口,只是任由烟自然地燃着,关着窗的病房弥漫着一股烟味,烟雾袅袅里,他左手翻着资料,偶尔会停下来想一想,白筱走过去,打开窗户保持空气流通。 她把水壶放回去,转身之际发现他嘴边的香烟烟灰已经很长。 几乎是条件反射,在烟灰掉落在被子上之前,白筱拿过床柜上的烟灰缸伸到他的眼前。 烟灰堪堪地落进烟灰缸里,火光电石间,郁绍庭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白筱放下烟灰缸,想走回沙发边去,他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干嘛?”白筱回转过头,故作镇定地问,只是面对他的注视耳尖子忍不住发热起来。 一个人的眼神跟他的年纪和阅历有关,当他绷着脸看你时往往能把你看得心里发毛,但当他专注地盯着你看,尤其是眼底还掺杂着类似情动时才有的温柔,白筱有些受不了。 如果昨晚的那句质问只是她毫无根据的猜测,那此刻白筱可以相信郁绍庭对她应该没那么简单。 就算不是非她不可的喜欢,也比好感多一点…… 她想抽回手,郁绍庭的手劲重了些:“中午我想吃青椒炒牛柳。” “医院旁边餐厅有。” “……你回家做了给我送过来。” 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白筱抿着唇角有点小矫情:“不会做。” 郁绍庭蹙眉,然后放开了她,低头一边继续看文件,一边不咸不淡地说:“我一般十二点吃饭。” ———————— 白筱拎着包离开病房时没给郁绍庭好脸色看,出去的时候还故意把门关得震耳欲聋。 在遇上态度强硬的郁绍庭时,白筱觉得自己骨子里的奴性被激发了,就像是皇帝身边小太监,他随意地说一句“我想干嘛干嘛”,她就得立刻躬着身任劳任怨地伺候着。 让白筱心情变得更糟糕的是,她在走廊上看到了拎着保温盒的裴母蒋英美。 直到回到公寓,白筱脑海里似乎还残留着蒋英美当时瞬息万变的脸色,惊讶,尴尬,惊慌到愧疚。 蒋英美的侧前方就是郁苡薇的病房。 “你放心,外头那些女人我会让祈佑断了的,而且,只有你才是我承认的儿媳妇。” 蒋英美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白筱已经不会因此而伤心,顶多算是心里有那么点小疙瘩,毕竟是曾经那样当做亲人信任和尊敬过的人,但从某种程度上又能理解蒋英美的做法。 ———————— 蒋英美在走廊碰到白筱后,显然没白筱淡定,从医院出来就打电/话给裴祁佑。 裴祁佑接到电/话之前律师正好把离婚协议送到他的办公室。 很多商人在离婚事情上就跟做生意一样,斤斤计较,决计不让自己吃一点亏。 裴祁佑的私人律师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离婚协议里很多条款看似公正实则都对裴祁佑有利,原以为裴祁佑会好好夸赞他一番,结果看了协议后的裴祁佑只是挥挥手让他离开,其余什么都没说。 协议里有一条:“离婚后御景苑的房子归白筱所有,另外,白筱每年可得到二十万的赡养费。” 离婚协议书封面上几个加粗的大黑字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裴家这样的百年大户不能要有案底的儿媳妇,就算以后白筱被洗白了估计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要说蒋英美怎么认识郁苡薇的,还要从前两天郁苡薇带伤偷偷跟踪裴祁佑跑到裴家去蹭饭说起,郁苡薇性格活泼天真,长得跟白筱也有六分像,更重要的是家世好,给蒋英美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祈佑,我刚才瞧见筱筱了,”蒋英美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筱筱……她是个好姑娘,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就挂了电/话。 裴祁佑靠在皮椅上,忽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裴总,有位凌玲小姐说想见你一面。” ———————— 五分钟后,凌玲坐在裴祁佑对面,似笑非笑地打量他,“没想到啊!” 裴祁佑俊脸上淡淡地,随手翻了一个文件夹,“说,找我什么事。” “我有个报社的朋友告诉我一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裴祁佑没说话。 “听说你跟一位正牌的将门千金在一块儿了?”凌玲单手支着下颌,望着裴祁佑的眼神透着一抹自讽,“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你,到现在才发现,我可能也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 裴祁佑签字的动作一顿,然后抬头看向凌玲。 “你别说你没利用我,借我的口告诉你妻子你改过自新的话,不对,现在应该要称她为前妻了?” 凌玲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自己,莞尔,起身掸了掸裙子,“我马上就要出国了,特意来跟你道个别。” 等她出了办公室,裴祁佑扯了扯领带,然后一把扫翻了桌上所有的文件。 ———————— 白筱带着饭菜去医院,是郁景希来开的门,还热情地替她拎袋子,“小白,很重,我来好了。” “你今天不上学吗?”这个时间点郁景希应该在学校里。 “今天上午考完试就正式放假了,小白,难道你不知道吗?” 白筱扯了扯嘴角,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真的没注意,郁景希已经拎着饭菜到床柜前打开来。 “爸爸,小白做的饭菜呢!”郁景希捧着饭盒,喜滋滋地凑到郁绍庭跟前。 郁绍庭没搭理他,而是抬眸看向还立在那的白筱。 白筱别开头避开他的目光,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很快郁景希又贴过来。 “小白,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吃炒海带所以特意给我做的?” 面对郁景希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白筱摸了摸他软软的卷发,“快吃,不然就凉了。” 白筱忽然庆幸自己做了两人份的菜跟饭,至于炒海带紧紧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就顺便凑了一个菜。 郁景希欢快地捧着饭盒子跑到床边,菜香弥漫了整个病房,白筱眼梢瞟过去,看到郁绍庭不紧不慢地吃着,至于郁景希狼吞虎咽地,一双小肉手扒饭的速度惊人,吃得脚边都是饭粒。 看到自己做的菜这么受欢迎,白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饭后,郁家那边就来接郁景希回去,门打开的时候,白筱想要躲已经来不及。 进来的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 郁景希捂着小嘴在白筱耳边小声说:“我二伯!” 白筱从沙发上起来,对方显然也发现病房里有外人,初看到白筱时有些讶然,随即脸上回复如常。 郁仲骁出于礼貌朝白筱点了点头,然后就让郁景希收拾书包。 有些沉默的男人,虽然没有郁绍庭长得好,但身上那股常年身居高位的浓郁军人气场令她肃然起敬。 郁仲骁带着郁景希离开时,白筱还忍不住往门口多瞟了几眼,就听到旁边响起郁绍庭不紧不慢的声音:“别看了,我二哥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白筱转头,郁绍庭已经低头继续看文件,有些来气地说:“那真不巧,我刚好喜欢他这种穿军装的。” 郁绍庭从文件上抬起头,目光逼视着她:“你再说一遍。” 离开,对你是最好的结果【离婚】 离开,对你是最好的结果【离婚】 “你再说一遍。”五个字音落,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郁绍庭看着她,瞧那气势,好像一旦她出口不像样的话,他就会掀了被子过来教训她。 白筱心底那丁点的血气也被激发,不服软地道:“你二哥人稳重又长得不差,而且军衔又高……” 说到后来,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没再说下去。 郁绍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硬声说:“你没事跟我抬什么杠?” 白筱转开脸。 郁绍庭还想说什么,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文件在左边第三个格子里……你让蔺谦联系沈律师……嗯……” 白筱不愿过去收拾床柜上的饭盒,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就要离开。 她刚拿起包,郁绍庭就望过来,“去哪儿?”这一声质问绝对不是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的。 而电/话另一头也顿时不吱声了。 郁绍庭拿着手机,眼尾扫见她手里的包,蹙着眉冷了声:“问你呢。” “……回家。” 郁绍庭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收了视线继续接电/话,只是眼角偶尔瞟她一眼。 白筱刚走出住院部,手机就响了。 “还有什么事?” “明天早上再过来。” 她攥着手机,“我没空。”说着就挂了电/话。 白筱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的时候手机又有电/话进来,她看了一眼就掐断。 过了会儿,一条短信进来:“你再挂电/话试试。” 当铃声再一次响起时,白筱想都没想,掐掉,关机,丢回包里,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下了车,白筱的心情都很不错,有种翻身农奴把主做的畅快感。 她唇边噙着浅浅的弧度,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裴祁佑。 ———————— 当凌玲似笑非笑地说出那番话时,裴祁佑不可遏制地动了怒,彷如有一团火在胸口熊熊燃烧。可是愤怒过后沉淀下来的却是说不上来的茫然,就像是走入了北极冰原找不到一个出口,冷得他的额头阵阵发疼。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他开着车行驶在霓虹灯下时越来越明显。 夜空里骤然绽放的烟火声响令他如梦初醒,方向盘一打岔,车子险些撞在跨江大桥的栏杆上。 他记起白筱的生日就在年底,以前每当裴家忙着过年时,都不会忘记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在她来到裴家后,在买烟火时爷爷也会特意多买一倍的量,小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点着仙女棒假装去燃她的小辫子,然后笑哈哈地看着她被吓得躲在房间里揉着红红的眼睛哭鼻子,却不敢告诉大人。 副驾驶座上还摆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他在十字路口打了个弯,车子驶去星语首府之前,先去了丰城唯一一家harrywinston专柜。 柜台上摆满了各色项链、戒指和手链,清一色都是宝石类的,五颜六色的光泽刺得裴祁佑眼睛发酸发疼,他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一个款式一个款式地否认,然后又嘱咐导购员拿出另一对更昂贵的耳环。 白筱从小就对宝石类饰品情有独钟,这是他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小秘密。 裴祁佑一句话也没说,却在离开时带走了专柜里最贵的祖母绿宝石首饰,包括项链、耳环、戒指。 ———————— 白筱多少能猜到裴祁佑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不是像之前几次一样挽回她,相反的,应该是来给她送离婚协议书的。 刚才她从郁绍庭病房出来经过护士站时,听到她们说7332病房那位大小姐被求婚了,很浪漫的画面,男主角拿着戒指跪在女主角的脚边,在年轻护士们歆羡的描述里越发显得充满绮丽色彩。 白筱上楼的时候没回头看,但身后的脚步声告诉她裴祁佑也上了楼。 叶和欢还没有回来。 白筱进了公寓反身想关门时,裴祁佑一只手按住了门,“筱筱,我有事跟你说。” 这是他们今晚见面以来第一句开场白。 白筱站在门边,望着站在门口的他,那淡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裴祁佑的右手拎着袋子,握着的手心里出了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汗,然后就看到白筱松了手,她径直换了鞋进去,他又在门外站了会儿,才脱了鞋光脚进屋。 白筱坐在沙发上,仿佛没看到他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慢慢地喝着。 裴祁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但他还是坐下来,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轻轻地推到白筱的面前,“生日快乐。” 白筱喝水的动作一顿,垂着眼睫,视线落在盒子上。 “这是harrywinston最新款的宝石首饰,刚好是你最喜欢的祖母绿,打开看看。” 白筱没有动,从盒子移开眼看向他,发现他的额头渗出了薄汗:“离婚协议带来了?” 明明是他带着离婚协议上/门来,结果却是她干脆利落地开口。 “客厅没笔,我回房间拿。”白筱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横过来的手拽回了沙发。 她抬头,裴祁佑没有看她,他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张高铁车票搁在茶几上。 白筱低头看去,车票上面是她的名字跟身份证号,日期是后天早上八点零五分。 “最近几天的车票都卖光了,只有早上跟半夜的还有,从这边到高铁站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现在天冷可能起不来,我已经让张秘书在旁边的酒店订了房间,你明天下午就可以过去住。” 白筱盯着车票没说话。 “衡州煤矿的事情我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警方那边应该不会再为难你,至于那几个绑匪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在里面呆久点,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再找你麻烦。” 客厅里的气氛太沉闷,裴祁佑说着说着就突然安静了,喉咙很干涩,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没有交代,可越是拼命地想越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得他要炸开头一样。 当他以为无话可说时,突然眼眸明灭一闪,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心头一松:“我已经联系好黎阳那边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以后如果外婆有什么不舒服,你就带着外婆去找他,这是他的名片。” 拿名片的动作有些急,导致他第一次拿出的是自己的,西装西裤口袋都找了一遍才找到那张名片。 “你不用担心治疗费跟医药费,这些我都会处理好,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白筱没有应答他,犹如入了定的老僧,一动不动地听着他说话。 裴祁佑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了离婚协议书。 “上面我已经签了字,你看一下,如果觉得条件不满意,可以让律师再去改一改。” 他心里还是觉得空荡荡地,他认为自己应该再做些什么,然后他摸出了支票本跟签字笔,修长的身躯微微倾俯,毫不犹豫地就写下了五百万,手指按着支票递过去:“要是不够,以后再跟我说……” 当白筱拿起茶几上的首饰盒朝他扔过来时,裴祁佑没有躲,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这是他欠白筱的,他活该挨这么一下,首饰盒的棱角砸到他的额头,破了皮,很快就渗出血来,染红了他的眉梢。 望着他右脸颊一道从额头滑到下颌处的血痕,白筱的眼圈也红了,刚才那一下她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泄愤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就这样砸死他算了,在他对她说出这些无耻到极致的话之后。 裴祁佑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闪烁,但看向白筱时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嘴边又勾着一抹讥嘲的浅笑。 “不然呢?我马上又会结婚,你继续留在这里没什么好处,黎阳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你的亲人也在那里,回那里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丰城没有你的位置,离开,对你是最好的结果。” “明天张秘书会送你去酒店,晚上陪你在那里过夜,离婚协议书签好你就交给她。” 白筱看着茶几上的车票跟支票:“裴祁佑,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为了爱你我究竟付出了什么。” 裴祁佑喉头一动,握拳的双手又紧了紧,“那就永远别让我明白。” 说完,他从沙发上起身,没去看散落在地上的首饰一眼,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白筱抬头,看着他穿好鞋出去的背影,耳边是重重的关门声,回音在寂静的公寓里久久未消去。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光线昏暗的洞灯,白筱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沙发上。 有些人你自以为已经看透了,到最后才发现根本不了解他,忍不住感叹原来人可以狠到这个程度。 将近年底,整个城市仿佛进入了不眠夜,烟火不时地绽放在空中。 白筱侧头望着窗外,她的瞳仁里尽是五彩缤纷的烟花,渐渐地,润了水光。 ———————— 白筱早上也是被烟火爆裂声吵醒的。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昨晚居然靠着沙发睡着了,不过身上多了一床被子,应该是和欢给她盖上的。 茶几上的离婚协议、高铁车票和支票,还有茶几脚边的首饰跟盒子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在裴祁佑离开后自己静静地坐了多久,久到不知不觉地睡过去,连和欢回来也不知道。 白筱感觉眼睛涩涩的难受,像是进了沙子,起身的时候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晕眩,重新坐回沙发上的同时,她拿过包掏出手机,开了机就有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是郁绍庭,一个郁景希,还有一个是外婆的。 她忽然想起昨晚裴祁佑说的话,他说她的亲人在黎阳,丰城没有她的亲人,也没她的立身之所。 白筱给外婆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一接起,白筱就发现外婆声音的怪异,“外婆,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咳咳,就是有点小感冒,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咳咳!” 白筱握紧了手机,感觉自己的鼻子也堵了,呼吸变得不畅。 “你跟祈佑怎么样了?再过一些日子就大年三十了,你婆婆年纪大了,很多事你能做就做,别累着她。” “……外婆,我离婚了。” 电/话那一头顿时安静下来,良久,才传来外婆疼惜的声音:“那回来过年,你不是喜欢吃八宝糯米饭吗?我让你张叔给你多做几碗,你到了就能蒸着吃。” 挂了电/话,白筱在去洗漱前,先翻开离婚协议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给这段二十年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白筱把高铁车票撕裂丢进垃圾桶。至于那张支票跟首饰,她都收了起来,她没有清高到全部给裴祁佑退回去,经历过世态炎凉的她比谁都知道没有钱的日子有多难捱,而且就像裴祁佑说的,这是他还给她的。 ———————— 今天参加生日宴耽搁了,只能四千字党了,塞个牙缝【可怜可怜】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珍视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珍视 白筱刚收拾好自己,就有人按门铃,她跑去开门,来人她认识,是裴祁佑的私人律师。 “白小姐,这是御景苑房产过户的文件,你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签字。” 律师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个牛皮袋,递到白筱跟前,“然后我陪你一起到房产局办好相关手续。” “没必要那么麻烦,反正我也是要卖掉的,如果文律师方便的话,能不能把这套房子先挂到房产中介去,过户协议到时候直接让买家签好了。” 律师略微诧异地抬头看她。 白筱在小便利条上写了自己的银行账号递给他:“至于卖掉房子的钱就汇到这张卡上。” 那份离婚协议还被她搁在茶几上,送走律师,白筱也拿了它出门。 —————————— 裴祁佑接到白筱电/话时正在削梨,一不留神,锋利的刀刃划过手指,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来。 郁苡薇吓得一边喊特护阿姨一边拿过纸巾替他按住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鲜血染红大半张纸巾,裴祁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 他走出病房,走得很远才接了电/话。 “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你现在有空吗?我在民政局等你。” 白筱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她坐在民政局等候排椅上,旁边排成长队的一对对年轻男女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倒愈发衬得她坐在那里形单影只,不时还有好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裴祁佑对她狠,白筱觉得是她活该,因为是她自己将那把利刃送到他的手里让他来捅她。 她笃定裴祁佑一定会来,结果他比她预想中来的要快很多。 当她起身准备去专门办离婚的地方时,却被拉住了手臂,她回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裴祁佑眸光一闪,“我们在国外登记结婚,离婚需要到人民法院以诉讼的方式,文律师已经在处理了。” —————————— 白筱从民政局出来,原本的淡漠被难堪取代,脚步快而凌乱,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崴到脚。 并不是他想拖延领离婚证的时间,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离婚过程很繁琐,她之前的言行瞬间变得可笑。 紧跟着出来的裴祁佑及时扶住了要跌倒的白筱,“没事?筱筱,我送你回去。” 这算是强者对狼狈者的同情吗? 白筱甩开他的手,淡淡地说了句“不用”就下台阶,然后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将裴祁佑的身影远远地甩在后面。 白筱靠在座位上,包里的手机不知道已经响了多少遍。 当手机震动逐渐消失在膝盖上,白筱才拿出手机,上面一连串未接来电都是郁绍庭的号码。 接下来很久手机都没了动静。 没到星语首府小区门口,白筱就让司机停了车,她觉得有些胸闷,当散步走回去,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走到一家便利店旁,屏幕上显示的是“郁景希”的名字,白筱想了想还是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郁景希脆生生的声音,而是郁绍庭硬声硬气的质问,“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白筱听出他声音里压制的怒气,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你有事?” “不是让你早上过来吗?” 白筱:“我看没什么事就不过去了。” “……” 郁绍庭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我没吃早餐,中午多带点饭过来。” 说完,他就掐断了电/话,不给她任何回绝的机会。 白筱盯着嘟嘟作响的手机,很久都没动一下,抬头的时候看到便利店柜台上陈列的计生用品。 对郁绍庭,白筱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应该是……敬畏中又带着些许的暧/昧。在离开丰城之前,她最想偿还人情的就是郁绍庭,他把她从警局带出来,在下雨的时候带她回去,又在着火的车库里把她救出来…… 在她的人生里,除了二十岁的裴祁佑,郁绍庭是另一个愿意这样帮助她的男人。 没有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好。 白筱明白这个道理,郁绍庭不缺钱,而她这里只有一样东西是他想要的。 走进便利店,在营业员怪异的打量下,白筱拿了一盒杜蕾斯到她面前,结了帐放进包里离开。 —————————— 白筱在病房外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才打开了病房的门。 当她一脚跨进去时竟心生了怯意,想要临阵脱逃,终究还是捏紧手里的杜蕾斯硬逼自己走进去。 郁绍庭靠在床头,搁在耳边的卡通手机跟他整个人都很不搭。 听到动静,他转头朝门口望过来。最新最快更新 瞧见白筱时,郁绍庭脸色明显有阴转多云的趋势,他把小手机随手丢一边,“怎么这么慢?” 发现白筱两只手都没拎饭盒,他蹙起眉头:“让你来送饭,饭呢?” 白筱站在病床边没有动。 郁绍庭的视线落在她紧攥着包的手上,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抬头望着她:“怎么了?” 强硬的质问突然化为温柔的询问,转变得太快,语调略略有些不自然。 白筱同样也看着床上的男人。颀长精瘦的身躯,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她的目光沿着他平坦的小腹下移,最后定格在他西裤的裤裆位置,手心里的计生用品盒子几乎要被她捏碎。 她走到床头,在他的注视下蹲下去,双手攀着床沿,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郁绍庭已经坐起来,低头看着她有心事的样子:“到底怎么了?” 白筱像是鼓足了一口气,突然探起身,伸出的双手勾住了郁绍庭的脖子,趁他不备轻易地就把他的头拽下来,在他反应过来时,白筱已经主动吻上来,因为太急,没有对准他的薄唇,亲了他的脸颊。 她起得太猛,郁绍庭冷不防地被一扑,整个人都往后倾了倾,刚圈住她的腰她的唇已经送上来。 软软的唇瓣印上他的脸,就像是棉花碰到钢铁,郁绍庭心头一紧,搁在她腰际的手收得更紧,稍一偏头,两人的嘴唇几乎要贴在一块儿,他的眼底仿若噙了一抹似笑非笑,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主动很好奇。 然后他真的笑了出来,很轻的一声笑,嘴边翘着一点弧度,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深邃中透着光点。 “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热情了?” 白筱放开他,站起来,迎上他望过来的眼神,“我明天回黎阳去。” 顿了顿,她继续说:“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丰城来了。” 郁绍庭嘴边那丁点笑意立刻消失了,咄咄地盯着她:“什么叫不再回丰城来了?”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是个人都该懂得知恩图报,不过钱你可能是最不屑的。” 白筱把手心摊开,一盒包装褶皱的杜蕾斯被她放在床柜上。 郁绍庭看着那盒计生用品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吓人,“什么意思?” 白筱垂着眼不看他,只是静静地说着,“这是我走之前唯一能给你的。”说完,她解开了棉袄的拉链,然后褪下,里面是一件薄薄的贴身高领毛衣。 郁绍庭只是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阴沉得可怕。 白筱握着毛衣下摆的手轻颤,冰凉的指尖扫过腰际,她微微战栗,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怎么不脱了?”郁绍庭的声音很冷很沉,“不是说要伺候我吗?过来。” 白筱抱着自己的手臂,哪怕每一步都走得维艰,但还是咬紧牙不让自己退缩。 她不想再欠任何人,她的后半生不应该再像前二十年一样为报恩而活,那么就一次性解决! 郁绍庭见她这么顺贴,心里的怒气更盛,以往怎么都没见她这么听话过? 眼梢瞟见床柜上那盒杜蕾斯,他突然恨不得掐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望着她的目光愈加冷,在她走到他跟前时,强压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蹲下去。” 几乎不夹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郁绍庭拽过她的手搁在西裤的皮带上:“自己解开。” 忍着心中翻腾的屈辱感,白筱强作镇定,双手拿住皮带的金属扣,开始费劲地解,好不容易“啪嗒”一下解开了,他冷冷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把拉链拉下去。” “自己解开。”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是不容她违背的强硬。 白筱的心脏越跳越快,身体却僵硬了,脸色也蓦地一白,手臂被狠狠一扯,她跌倒在病床上。 当身后覆上沉重的男性躯体,白筱挣扎,他却禁锢了她的双手,没有怜惜,仿佛泄怒一般,她紧紧咬着牙关,无声地承受这一刻所有的一切,这都是她自己答应的…… “我小叔你又不是没见过,避讳什么?”郁苡薇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白筱心头一紧,刚要看向门口,郁绍庭却突然起身,一把拽过她的手腕。 ———————— “咦?怎么没人?”郁苡薇推开门,病床上空空地,什么人也没有:“奇怪了,刚刚明明有声音的呀……” 裴祁佑双手抄袋站在床边,对郁绍庭在不在房间里这个问题并没多大兴趣:“可能是风声。” 郁苡薇煞有其事地点头,“可能。”然后她的视线被床柜上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吸引。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待人冷冰冰的小叔居然好这一口,在医院准备这个,这是要泡护士吗? 转身的时候,郁苡薇一个趔趄,要跌倒时,裴祁佑伸手去拉她,“小心。”却反被她带倒在了病床上。 两人侧躺在床上,郁苡薇被裴祁佑护着,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裴祁佑本来就长得好,加上对待她又温柔体贴,如今这般暧/昧的姿势,她的脸颊泛红,想到床柜上那盒杜蕾斯忍不住心跳加快。 “身体又不舒服了?”裴祁佑发现她的异样,去摸她的脸。 郁苡薇却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有些事裴祁佑比谁都清楚,他喉结动了动,当郁苡薇的小手准备乱来时,一阵天旋地转,裴祁佑已经双手撑着床,把她困在他跟病床之间。 ——————————— 外间的动静清晰地传进光线昏暗的衣柜里。 白筱贴着柜子,一动不敢动,郁绍庭正搂着她,他紧紧贴住她的后背,火热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脖颈间。密闭的空间,她甚至清晰地听到郁绍庭的心跳声,咕咚咕咚,慵懒而沉稳。 他突然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喃:“他们在外面做什么?” 她闭上眼,不去看,但却捂不住耳朵,外间的动静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里。 郁绍庭忽然伸手去推衣柜门,当一缕光线透进来,白筱惊慌地想去阻止他,而他已经先一步收回了手,沉重的身体覆在了她的后背上,她想挣扎却不得。 她转过去的视线,正好清晰地看到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幕—— 裴祁佑正俯首亲郁苡薇的唇,哪怕只是一条缝,白筱依然感受到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珍视。 “祁佑,我爱你,我好爱你~”郁苡薇双手圈着他的脖子,仰着小脸,甜蜜又幸福。 裴祁佑的手拂开她唇上的发丝:“是不是感冒了?声音怎么不对劲。” 郁苡薇吸了吸鼻子,哼哼:“好像是有点难受……” “带你去医生那里看看。”说完,他起身。 郁苡薇没起来,而是敞开双臂:“你抱我,我腿酸。” 几乎是门关上的同时,衣柜的门哐当一声开了,白筱衣衫不整地站在那。 郁绍庭甩开她的手,没再管她,径直进了洗手间。 ———————— 白筱站在医院门口,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闭上眼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良久,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看着前面来往的车辆,只觉得眼圈有些酸疼,拖着疲惫的身子骨往公交站牌走去,却在半途停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裴祁佑推开一家药店的门出来,拿了一盒药和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 路边停着一辆雷克萨斯,他没有瞧见她,打开车门上了车熹。 路灯光落在车头,也让人看清了车内的一幕。 副驾驶座上郁苡薇昏昏欲睡,身上盖着男士大衣,裴祁佑把水杯搁在一旁,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了句什么,郁苡薇才揉着眼醒过来,靠进他的怀里,就着他的手吃药,然后又拽下他的领子亲吻他。 行人寥寥的路边,车内两人耳鬓磨腮,没多久,车子就启动开走了靴。 白筱望着轿车远去时艳红色的尾灯,良久,才走向药店,她也需要买药。 —————————— 寂静寒冷的冬夜,很容易触发人心底的负面情绪,然后不可自拔地感伤和缅怀。 当白筱抱着一桶方便面坐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窗边,身后的热闹跟她心里的孤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失落着什么,就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小姐,你还好吗?”营业员过来收拾顾客留下来的垃圾,看到白筱呆呆地坐在那。 白筱回神,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被热气熏得有些睁不开眼。” 营业员望着她红红的眼圈,又低头看看那桶差不多冷却的卤肉面,没多说什么就走开了。 从便利店出来,白筱收到了一条短信,“小白,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极具郁景希特色的口吻,白筱难受的心情好了点,坐上公交时回过去:“干什么?” 过了会儿短信进来,只有两个字:“想你。” —————————— 郁绍庭在洗手间里待了老半天,越洗越心烦,索性扯了条浴巾围在腰上就出来了。 右手上的夹板被他卸掉,就连绷带也扯了丢进垃圾桶。 病房沙发上,郁景希蹬了小皮靴,一边拿着小手机一边捂着嘴,眯开眼笑,别提有多讨人嫌。郁绍庭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除了郁景希房间里再也没有第二人。 “爸爸”郁景希已经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讨好地笑:“洗好澡了呀?” 郁绍庭看着他那双跟某个没良心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烦躁又涌上来,郁景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郁绍庭的脸色,见他莫名其妙地黑了脸,关心地问:“爸爸,你不高兴啊?” 郁绍庭走到床边,拿了根烟点上,也不抽,抬头看向郁景希:“拿着手机在干嘛?” “跟吴辽明聊天呢,他约我过年一块儿去看《爸爸去哪儿》。” “手机拿过来。” 郁景希立刻支支吾吾了,不肯过来,“爸爸你自己不是有手机吗?” 郁绍庭望着他,什么也没说,那眼神让郁景希有些顶不住,连垂死挣扎都没做就送上了手机。 “我还顺便跟小白联络了一下问她有没有时间。”郁景希咬重“顺便”两个字。 郁绍庭打开收件箱按下翻键,一列短信收件人全是“我的小白”,最后一条短信是两分钟之前。 “今天下午在跟朋友逛商场,景希呢?下午都干了什么?” 郁绍庭盯着这条短信,脸色更冷,下午逛商场?那刚才说要伺候他的女人又是谁?女人就是睁眼说瞎话的动物,尤其是这种净知道用一双清纯大眼睛迷惑男人的女人。 当即郁绍庭就打了一串字,“这么巧,我爸爸下午也去逛商场了,我看他现在好累的样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短信发出去,病房的门就开了。 进来的是郁家老太太。 郁绍庭不动声色地删了短信内容,又把手机搁到床柜上。 —————————— 郁老太太带着郁景希一块儿过来探望儿子,刚进门就瞧见沙发上的一件女士外套,还有床柜上的一盒杜蕾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幸好她不是一般的小脚老太太,第一反应不是敲门问儿子,而是出去到护士站那里打探了消息。 果然,护士长说刚才有一个女人和一对年轻男女过来看望老三! 那对年轻男女,自然是苡薇他们。 这会儿,看到郁绍庭那样子,以过来人的经验,更确定他刚做了激烈的体力运动。 坐到郁景希旁边,老太太剥着橘子,貌似不经意地说:“什么时候带回家来让我跟你爸瞧瞧?” 郁景希早就竖起小耳朵,生怕听漏了什么。 “你既然跟人家好了,就别委屈人家,你年纪不小了,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也好。” 郁绍庭把烟灰弹了弹,默不作声。 郁老太太以为儿子想金屋藏娇,顿时沉了沉脸:“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你都这样对人家姑娘了,这要搁我们那年代,你这就是流氓罪,是要坐牢的。” “奶奶,什么是流氓罪?”郁景希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半仰着脸问。 然后小孩子的话又一次被忽略。 郁老太太盯着叼了根烟脸色如常的儿子,心急如焚,你给我儿媳妇,给我儿媳妇啊! 在老太太快沉不住气时,郁绍庭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我带回来你们就同意了?” 郁老太太刚想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千万别是她猜到的那个…… 她又瞟了眼那盒计生用品,原本的喜悦被冲淡,反而担忧起来,结果郁绍庭一句话彻底摧毁了她的希望。 “您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 这一夜对郁家来说绝对是不平静的。 远在首都的郁总参谋长接到老伴的电/话,立刻暴跳如雷:“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 中气十足的吼声直震得窗户玻璃震了三震。 郁老太太是又欣慰又心酸,好不容易郁家其中一个儿子脱“光”了,结果对象偏偏是个结了婚的,这要说出去,还不如光杆司令呢,“老郁,你说这咋办呢?这要是有了孩子可不好办了。” 那头,郁总参谋长一点也没松口:“有孩子又怎么样?我不承认就永远不是我郁家的儿媳妇!” “你说小三怎么就……”郁老太太欲言又止,也是头疼不已。 郁总参谋长的血压也在噌噌地升高,这个小儿子从小就离经叛道,不像老大老二一样省事,小时候整天拉帮结派地打群架,人家争着当解放军当警察,他却拿着玩具枪嚷着要当强盗。 别人家三岁的孩子站在国旗下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我们万众一心。”他却挺着小腰杆斗志昂昂地唱:“抱着敌人的老婆,洞房,洞房,洞房房!” 都说三岁看八十,郁总参谋长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早知道出生那会儿就把他掐死算了! 挂了电/话的郁老太太还没缓过一口气,家里的保姆上楼来喊她,说是小姐回来了。 郁老太太一下楼,就看到郁苡薇挽着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坐在客厅里,之前她去医院见过裴祁佑,而且她跟老姐妹去打牌偶尔好几次都遇到裴太太,是个很温和亲善的女人,因此对裴祁佑的印象不错。 郁苡薇已经欢欣雀跃地跑过来,拉过老太太的手,“奶奶,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郁老太太还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起那边起身的裴祁佑。 裴家的事情她多少听说过一些,对于裴祁佑能在那样的困境里东山再起还是蛮赏识的,虽然也知道他之前跟娱乐圈一些女明星模特有绯闻,但现在看他一表人才,也暂时敛去了有色眼镜。 郁苡薇看出奶奶对裴祁佑的印象不错,羞涩地看了眼裴祁佑,才说:“我打算跟祁佑订婚了。” 郁老太太一脸讶然,如果她没记错,这两人也没认识多久。 郁苡薇:“奶奶,我已经打电/话告诉妈咪了,她说过几天办完画展就回来一趟。” 所有即将出口的疑问都被这个消息所冲淡,郁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妈回国了?” “嗯,妈咪说,有些事需要面对,这二十几年她已经让您跟爷爷伤透心,不想再遗憾终生。” 郁老太太摸着郁苡薇的手,眼底有泪光闪动,连连点头,“等你妈回来,咱们就办场风光的订婚宴。” —————————— 从郁家院子出来,郁苡薇快乐得像一只脱离鸟笼的金丝雀,“我就说,只要搬出我妈妈,奶奶一定会答应的!” 裴祁佑脸上却没有过多的喜悦,上车之前,嘱咐她先进去,“晚上好好休息。” 郁苡薇发觉裴祁佑今晚的心情不是很好,在他上车前,喊住了他,然后扭捏地拉住他的手,灯光下,是一张白里透红的俏丽小脸,“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缺点,但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和你家人的。” 今天的郁苡薇穿了一件象牙白的大衣,眉眼弯弯,五官清秀而精致,长长的卷发编成鱼骨辫搭在左肩上,露出弧度优美的白皙脖颈,身材纤细匀称,一双黑琉璃般美丽的眼睛含羞地望着他。 裴祁佑低头看着她,忽然神思有些恍惚,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逐渐萌芽然后一点点地茁壮成长。 他抬起的手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替她勾到耳后,然后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进去。” 郁苡薇踮起脚尖,回啄了下他的侧脸,羞赧地抿着唇:“那你路上小心。” —————————— 裴祁佑从军区大院出来,没有直接回裴家,而是驱车在路上乱逛。 时隔多年,他重新寻觅到了一份让他心动的感情,明明跟郁苡薇在一起时也能重温年少时那种美好安静的滋味,为什么一到了晚上心里会觉得空空的? 车子行驶在车流里,漫无目的地开着,嫌暖气让他转不过气,打开天窗,连所有车窗都降下,冷冽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犹如锋利的薄刃刮在脸上,原本心烦意燥的情绪才好转了一些。 莫名地,他感到有一个黑洞正在吞噬着自己,偌大的空虚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已经拥有了财富,也拥有了一份爱情,马上就要订婚然后会结婚,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满足,像是有什么在从身体里流逝…… 最后车子停在丰城老城区的一片拆迁楼房附近。 过去这么多年,这里依旧没什么变化,他下车的时候,远远地就有犬吠声传来,循着记忆,他找到了当年住过的房子,地面都长满了青苔,简陋的楼道里四下是垃圾,一楼的灯坏了,光线昏暗。 他搬起房子门口的枯了花的盆栽,下面果然有一个钥匙,门锁已经生锈,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开。 里面布满了蜘蛛网跟灰尘,因为常年没人住,已经断电断水。 借着廊上的灯光,他走进去,看到一张全家福摆在茶几上,应该是当时搬家时忘了带走。 他谈成第一笔生意,就赚了不少钱,在市区买了一套二手房,但在那之前,白筱回来后,他们还一起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她依旧没什么变化,负责一切家务,照顾他奶奶跟母亲,没有一句怨言。 其实当时他已经在外面有人了,经常不回来过夜,即便是回来,也从不跟她睡一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没有察觉,只是她从来不问,每晚都等他,等到趴在餐桌上睡着,那时候的白筱是真傻。 裴祁佑在铺了白布的沙发坐下,他双手拂过脸,最后捂着嘴,盯着全家福里那个随意编了个辫子垂在肩上的白筱,渐渐红了眼眶。 —————————— 白筱在外面晃了很久才回到星语首府。 一辆轿车停在楼下,车里的人看到她立刻下来,是裴祁佑的秘书张晓丽。对白筱跟裴祁佑的关系,张晓丽并不清楚,但既然裴祁佑让她过来接白筱去酒店,也不敢违背命令。 “你回去,明天我自己会去车站。”白筱上楼前回头说。 张晓丽很为难,裴总说一定要亲眼看着白筱上高铁。 白筱看出她的意思,“放心,你回去告诉他,我一定会离开,不会打扰到他的好事。” 见张晓丽还是不放心地站在那,白筱也不想多浪费口舌,索性管自己上了楼。 毕竟同事一场,张晓丽发现白筱脸色不是很好,也不敢逼她,只好回到车里守着。 —————————— 回到公寓,叶和欢就从房间出来,指着客厅里一个大箱子,“这是裴家司机刚才送来的。” 白筱打开盖子,里面很多都是她住在裴宅时放在卧室里的东西。 不用任何言语说明,白筱就懂裴家那边的意思了,虽然已经打过预防针,还是心头一阵难受。 裴祁佑马上就要跟郁苡薇订婚,等新妇进门,她的东西摆在那里不是膈应人家吗? 白筱重新合上箱子,叶和欢把一个纸袋放在她的脚边,“去福奈特干洗衣服,顺便把你的取回来了。” 袋子里装的是一套男士衣服,衬衫跟休闲裤,那次她例假来时从沁园穿回来的。 手指抚摸着雪白的衬衫领子,白筱感觉就像是在触碰那张肤色白皙、五官深刻的脸庞,她不让自己再多想,合起袋子,看向叶和欢:“和欢,我明天回黎阳。” 叔叔,你知道怎么去黎阳吗【寻母记】 叔叔,你知道怎么去黎阳吗【寻母记】 早上六点,天蒙蒙亮,公寓的门铃就被按响。 白筱去开门,张晓丽拿着手机站在门外,黑眼圈有些重,显然一晚上没睡好。 “白筱,你准备好了吗?”张晓丽瞟了眼白筱身后,看到一个大大的拉杆箱时松了口气:“时间差不多了,如果你可以了,我们就下去,车子就在楼下。” 叶和欢穿戴好从房间出来,“哪敢劳烦你们,我们有车有脚,自己会去车站。” 张晓丽面露尴尬,看向白筱。 白筱:“我朋友送我过去,如果你想跟就跟去。” —————————— 张晓丽最终还是不放心,让司机开着车跟在叶和欢的跑车后面。 车子驶上高架时,阳光洒满了江面,星星点点,明明是崭新的一天却没人充满朝气和希望。 到高铁车站时差不多七点二十,去取了票,安检后,叶和欢陪白筱在候车室等车。 白筱重新在网上买了车票,还是同车次,但不是同节车厢同个座位。 广播传来白筱所乘车次开始检票,白筱跟叶和欢拥抱了下,就拖着箱子检票进去了。 张晓丽站到落地窗前,亲眼目睹白筱进了高铁,才放心地离开,只是她转了个身,就看到了不远处角落里的裴祁佑,驼色羊绒大衣,眉目清隽,一如她方才,俯视着窗外的那辆已经开动的高铁列车。 “裴总。”张晓丽走过去,有些想不通他的做法,既然来了怎么不露面? 裴祁佑没理她,凝望着那辆开远的高铁,直至没了踪影,他转身迈着长腿往大门走去。 —————————— 其实白筱在检票时看到了裴祁佑。 也许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如果他跟她同在一个场合,她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他。 就像刚才,她稍稍一转头就发现了站在隐蔽处的他。 明媚的阳光不断地投入车窗,落在她的脸上,泄进她的眼睛里。 白筱起身去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脖间有一个淡淡的红印,像是被人刻意咬住留下的痕迹,昨天下午火热的一幕幕再次侵袭了她的大脑,她掬起一捧水泼在镜子上然后开门出去。 刚坐下,白筱就瞟见身旁乘客手中正在翻阅的娱乐杂志上一个打扮摩登的女郎。 “你也是她的粉丝吗?”乘客注意到白筱的目光,指了指那张跨页的照片,“舒夏最近很有名呢!” 白筱当然记得舒夏,曾经的她差不多能把裴祁佑身边女人的名字都倒背如流,乘客以为遇到了同个偶像的粉丝,好心地把杂志给了白筱一半,白筱的视线落在底下那篇报道上。 “舒夏新恋情获前男友祝福,首度回应与裴氏少总的绯闻:我们不熟。” 白筱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次舒夏穿着浴袍挽着刚洗好澡的裴祁佑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的画面。 报道里舒夏一再强调自己跟裴祁佑没关系,还称娱乐圈这类捕风捉影的假新闻太多…… 高铁停下时白筱拖着行李下车,还没到黎阳,只是沿途经过的一个小城市。 —————————— 裴祁佑从高铁车站离开,没去上班,而是回了裴家。 裴母这几天都没睡好,裴祁佑进门的时候,她刚念完一遍《法华经》从书房出来。 “送走了?”在他要上楼时,蒋英美终归还是开了口。 裴祁佑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嗯”,他快在缓步台转弯时,裴母情绪复杂地问:“筱筱……她现在还好吗?” 裴祁佑脚步一滞。 裴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筱筱还有外婆要照顾,你记得想办法联络黎阳那边的医生,我这里有一些钱,你知不知道她的账号,有空的话帮我汇给她,她以后用到钱的时候会很多。” 裴祁佑没转过身去接,继续上楼,蒋英美却又喊住了他。 “过几天就大年三十了,既然决定跟小薇在一块儿,你应该去她家里正式拜访一下长辈。” —————————— 年关迫近,整个丰城都笼罩在喜庆的气氛里,走到大街上,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但也有例外的,譬如住在沁园的郁家父子,毫无过年的喜气,别墅沉浸在沉闷的低气压下。 首先,郁绍庭出院后就冷着一张脸,见谁都拿斜眼看人,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姿态,虽然跟住在拉斯维加斯时没什么两样,但李婶还是发现了郁绍庭身上细微的变化,却又具体说不上来。 其次是郁景希,在某一天晚上入睡前,他惊恐地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小白失踪了。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在静等了三天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决定上/门去拿人。 但很快,早熟又天性敏感的郁景希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他每次喜滋滋地跟爸爸谈起小白时,爸爸都不会理他,脸色淡淡地,让小白做他后妈的话好像不是爸爸说过的一样;再者,奶奶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沁园,说是照顾他,但他觉得更像是变相地监督。 第一天晚上,他没收到小白短信,打电/话被告知关机,早上醒来就想去小白家找她,结果刚让李婶牵着走出别墅,就被急急赶来的奶奶挡在了车门口,说是要带他去钱悦悦家做客。 第二天晚上,又没打通小白的电/话,郁景希在明天去找小白的念头催使下入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他床边的奶奶,二话不说,给他打包了行李,连人带狗一起带回了军区大院。 当他提出想去星语首府看老师时,奶奶说什么也不让他去,态度坚决,还吩咐家里人不准带他去。 郁景希恹了,整日抱着胖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肉圆”望着天空长吁短叹,在大年廿九那晚的饭桌上,两条小短腿一蹬,两眼一翻,喷着不像白沫更像口水的液体倒在地上。 —————————— 白筱觉得自己的人品真的不怎么样,她刚下高铁就被人顺手牵羊扒走了手机。 在电/话亭给外婆打了个电/话保平安,白筱坐上机场巴士,买了张机票直接飞去了昆明。 美丽的风景能陶冶人的性格,使人的心胸开阔,褪去所有的坏情绪。 白筱走在花都的大街上,非但没有感到轻松愉悦,反而越加地寂寞空虚冷,终于在大年廿九中午退了酒店房间,买了一张去黎阳的火车票,结果检票时被告知那是一张假票。 面对检票人员跟其他乘客怪异的眼神,白筱急红了一张脸,却只能眼睁睁错过火车。 接下来几天去黎阳的火车票都已经售完。 站在人来人往的购票大厅门口,那张假票就像最后一跟稻草,轻轻一下,就压垮了她的双肩,白筱蹲在火车站某个角落,这些日子以来的疲倦和压力让她感到无力又茫然。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白筱转过头,一双黑色的军靴出现在她脚边。 她慢慢抬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迷彩作训服、戴着奔尼帽的男人,尤其对上那双深邃、辨不出喜怒的眼睛,身体里的血液有瞬间的凝结,她张了张嘴,鼻子泛酸,红着眼睛,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郁仲骁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抬起头来还真是她。 当白筱流露出要哭的表情时,他愣了愣,身后已经有人在喊他,他回头打了个声招呼,再转过头来时,白筱已经站起来,敛去了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正有些无措地望着他。 白筱已经认出郁仲骁,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她把他误认为是另一个人了。 毕竟是两兄弟,外貌上多少有点相似,至于那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一个人?”郁仲骁在白筱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她有同伴。 白筱发现有不少穿着迷彩的军人在候车大厅进出。 郁仲骁瞟了眼她身边的行李,有些多,“怎么不让小三陪你一起来?” 白筱听这话就知道他误会了,刚想解释,郁仲骁主动提出帮她拎行李:“我还有点时间,送你进去。” “真的不用了……”白筱忙拒绝,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郁仲骁已经离家很久,所以并不知道最近郁家发生了什么事,自上回在病房见了白筱,他就直接把白筱跟郁绍庭画上了等号,若不然,以他的性子刚才也不可能走过来拍她的肩。 他看白筱目光躲闪,就有了一个猜测,“你没买到回家的车票?” 白筱蓦地看他,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郁仲骁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又问,“你家哪里?” “黎阳。” 白筱一回答完,郁仲骁沉思了会儿,然后说了句“你等会儿”就转身大步走去候车大厅。 很快,郁仲骁就出来了,他走到她跟前:“走。” “去哪儿?”白筱看着替她拿行李的大校,没听懂他的话。 “我们部队完成演习正准备回丰城,会路过黎阳,刚好可以捎你一程。” 白筱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跟着郁仲骁走了,但当她看到一辆绿皮军列时还是惊到了,望过去黑压压的人头,清一色的迷彩,令白筱望而却步,郁仲骁看出她的紧张,“没关系,我已经跟其他领导打过招呼了。” 正说着,就有士兵经过,还特意停下来跟郁仲骁敬了个礼:“参谋长好!” 白筱迟疑了,“我还是不坐了,太给您添麻烦了。” “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郁仲骁说得自然,白筱却红了耳根子。 到最后,白筱还是上了火车,几乎她一上车就吸引了一节车厢的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亦趋亦步地跟在郁仲骁身后,有人问郁仲骁她是谁,他笑吟吟地说了两个字:“弟妹。” 郁仲骁有自己的软卧铺,既然白筱来了,他直接把她带进了软卧铺的车厢。 看着吩咐警卫员怎么替她重新弄个干净床单被子的郁仲骁,白筱心里万分过意不去,在警卫员离开后,她心里的两小人也打完了架,倒吸了口气,坦白交代:“郁……首长,其实我不是郁三少的女朋友。” “……” 车厢里顿时安静了,萦绕了一种叫做尴尬的氛围,与此同时,火车鸣笛声响起,“轰隆隆”地开动了。 —————————— 郁绍庭赶到医院,郁老太太正坐在走廊上等着,郁景希在做检查还没出来。 “怎么好好地就晕倒了?”郁老太太一颗心七上八下,“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的乖孙子出什么事。” 郁绍庭却什么也没说,也没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只是坐在一边等。 没多久,郁景希就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还在哼唧,吓得老太太忙逮着医生问情况。 所有检查都显示正常,就是这个年龄郁景希的体重有些超标,病状称之为“偏肥胖”。 —————————— 郁绍庭在外面接了个电/话,等他推开病房门进去,郁景希裹着被子睡着了。 他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并在门外嘱咐李婶照顾好孩子。 李婶刚送走郁绍庭,病房里就传来郁景希“哎哟哎哟”的声音,她连忙进去,就看到郁景希捂着肚子病怏怏地说:“李婶,我好饿,你给我去买一碗混沌来!” 以郁景希的食量,今晚没什么,现在是该饿了,李婶不疑有他,就拿了钱下楼去买。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郁景希立刻生龙活虎了,从床上一跃而起,脱了病号服,滑下病床,光着小脚丫子跑到衣柜前拉开门,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穿上,有小白送的保暖内衣,有小白外婆织的毛衣。 一切准备就绪,郁景希背上自己的大书包,这个是刚才他死活让奶奶带过来的。 其实这个离家出走的计划他从昨晚就开始酝酿了。 拉开门,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郁景希才猫着小身板溜了出去。 —————————— 郁景希走出医院,有黑车司机搭讪他,问他去哪儿,他没理会,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爬上去。 司机等了等,发现没大人上车,就问郁景希:“你家大人呢?” “就我一个人。”郁景希挪了挪屁股,然后摘下大书包,“送我去星语首府。” 下车的时候,郁景希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猪储蓄罐,一个硬币一个硬币地数给司机。 最后还是司机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摆,只收了一半的钱,就当是做善事。 郁景希下了车,熟门熟路地进了小区,门口保安也没拦他,因为之前见过他几次。 —————————— 叶和欢听到“啪啪啪”的拍门声,喊了声“来了”就跑过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背着个大书包仰着小脸的郁景希。 “大婶?小白呢?” 叶和欢往郁景希身后看了看,“白筱回老家了,你怎么过来的?你爸爸呢?” 郁景希只听进了前半句话,有些诧异,然后是小小的失落,“小白的老家在哪儿?” “黎阳,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和欢还想关心关心这个小屁孩,郁景希却书包带子一拽,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 “喂!小屁孩,要我送你吗?”但楼道口已经没了身影。 郁景希走出单元楼,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离开小区时还跟保安大叔吹了几句牛/逼,保安大叔热心地替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儿,郁景希抱着大书包,想了想,反问:“叔叔,你知道怎么去黎阳吗?” 也许还没爱上,但最起码是喜欢你的 也许还没爱上,但最起码是喜欢你的 郁绍庭这些日子的心情很不好。 最先发现这点的是助理蔺谦,他当着郁绍庭的面接了老婆的电/话,第二天清早就被派遣去伦敦出差。 尽管郁绍庭一脸“公司业务出问题,我也没办法”的无奈表情,但蔺谦却相信这是赤/裸裸的公报私仇。 秘书景行很快也察觉到了郁绍庭的异常。 因为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清闲得快要淡出鸟来,但郁总出院后他开始忙得快要吐血。 郁绍庭又成了工作狂人,路过他的办公室的员工经常可以听到他在发脾气,一份数据报表可以让财务部员工从早上八点改到凌晨两点,最后查收时又云淡风轻地飘出两个字:“重做。” 在会议上郁绍庭也恢复了以往一句话能噎死人的死人脸形象,任谁都看出**oss最近十分反常。 另外,景行发觉到,郁总看手机的次数未免太多了点。 看文件资料的时候瞄一眼,开会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坐在车里时也会心血来潮地解了锁什么的。 这让景行不由得想到大学时自己谈第一个女朋友时傻愣愣的样子。 大年廿九晚上,受邀参加盛鼎实业酒会的郁绍庭,更是让景行刮目相看,他跟了郁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郁总还有这么阴损的一面,居然在侍应生托着盘子经过他时,刻意伸脚绊了人家一下。 别人没瞧见,但站在郁绍庭身边寸步不离的景行看得一清二楚。 三杯红酒经过一番东倒西歪地碰撞,毫无意外地全部洒在前面一个男士的西装上。 被泼了酒的宾客是裴氏集团的总裁裴祁佑。 酒会上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郁绍庭若无其事地喝完杯中的红酒,在裴祁佑的视线不经意投过来时,他还主动跟人家点头。 景行差点竖大拇指,背后阴了人家居然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跟对方打招呼的也就自家boss了! 然后郁总就接到了郁老太太的电/话,说是小少爷突然口吐白沫进了医院。 —————————— 郁绍庭今晚其实没有喝多少酒,但从医院出来回到车上,太阳穴却一阵难耐的刺痛。 他闭眼皱眉揉着额角,靠在座位上,前面的景行问:“郁总,还回酒会吗?” 车厢里安静了会儿,后座才传来略带着疲倦的低哑嗓音:“回沁园。” —————————— 回到沁园,走进空荡的别墅,坐在沙发上时,郁绍庭发现自己心里空空的像是缺了一块。 这是过往三十四年从没发生过的诡异情况。最新最快更新 他看了眼茶几上安静躺着的手机,扯了领带,解开几颗衬衫纽扣,才稍稍平复身体里的烦躁。 不可否认,这些天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女人,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盘踞在他胸口,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现象。 明明是她先勾/引的自己,现在自己已经将计就计往她的陷阱里跳了,她倒好,居然没了下文。这个女人,看来他需要对她重新进行评估,不但水性杨花,还喜欢半途而废。 那天她说什么,他勾着有夫之妇不放? 郁绍庭冷笑,好一招贼喊捉贼,明明在他身下叫得那么舒服畅快的是她,还敢往他身上扑脏水! —————————— 洗完澡,郁绍庭没有当即睡觉,而是去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浏览网页。 电脑没有关机,他轻轻一碰,屏幕就亮了,页面还是他早上浏览过的那一个。 “一直暗恋我想要勾/引我的女人,在跟我做/爱后,态度好像变得冷漠了,为什么?” 提问时间是前天晚上七点半,浏览量已经达到2386,问题下面也搭起了高高的楼,答案五花八门。 一楼回答:“可能她更喜欢精神恋爱,做/爱吓到她了。” 接下来几楼的回答还算正常,不和谐因素在十七楼出现了,“是不是你不行呀?” 郁绍庭的脸直接沉下来,迅速地回击过去:“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对男人来说,否定男人的性能力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尤其是那种自视甚高的男人。 很快,对方就回复了:“那是不是你精虫上脑,整天想着ml,让她烦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不和谐评论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楼主,要是你没办法满足她,可以让她联系我。” “楼主,你想多了……” “楼主的床上功夫厉害嘛?妹纸一枚,求约炮!” 还有人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可能是她又遇上了更让她心动的男人,反正你,她已经得到手了,索性移情别恋,楼主,别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枝花。” “楼主,你确定是她暗恋你勾/引你的?呵呵……” “与其在这里装怨妇求存在感,我劝楼主你倒不如去药店买几盒伟哥来的实在。” 郁绍庭越往下看越恼火,尤其是看到各种质疑的话语,气得他差点拍散键盘,最后还是冷静下来,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在那些楼底下进行反驳,结果很快就遭到了围攻。 “楼主,你个傻帽,下次套马甲之前记得把头像也换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主智商捉急,大家千万别被他传染了。” 一团怒火直袭郁绍庭的大脑,他重重地合拢笔记本,然后拿过手机拨通了沈劲良的号码。 当郁绍庭提及有一群人在网上对他本人进行恶意的人身攻击,沈劲良已经穿了睡袍坐在电脑前,把手机换到左手上,右手在键盘上敲击,登陆了邮箱:“郁总,你现在把网页地址发到我邮箱里。” 电/话那头突然就没了声,随即就传来被挂断的“嘟嘟”声。 —————————— 郁绍庭随手把手机丢到一旁,走到卫浴间,看着镜子里五官线条立体的英俊男人。 他暗恋想要勾/引白筱那个蠢女人?可能吗? 如果她不是他孩子的母亲,他根本连理都不会理她,别以为抓着这点就想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郁绍庭点了一支烟,半躺在床上,但有些事是不想则已,一想就压不下去,他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重新拿过手机,打开微信客户端,唯一的好友“爱吃鱼的小猫”头像是灰色的。 他盯着那个卡通猫的头像看了良久,然后发了一句“在吗”过去。 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都没有等来回复。 郁绍庭索性把手机搁一旁,自己盖了被子睡觉,过了会儿却又拿过床柜上的手机。 想到郁景希说到白筱时那思念哀怨的表情,郁绍庭本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点了点,很快就出来一条信息:“小白,我很想你,你最近都在干嘛呀?”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头像也是暗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思想会变得放肆,经常会做出一些平日里称之为幼稚、冲动的事情来。 郁绍庭又发了一条信息:“小白,今天我爸爸去相亲了,对象是个漂亮的阿姨。” “我爷爷奶奶很喜欢那个阿姨,不过我爸爸他跟我说比较喜欢你这样类型的。” 刚按下发送键,郁绍庭看着还在发送中的信息,火光电石间下床冲过去拔了路由器。 突然的网络切断导致信息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惊叹号——发送失败。 郁绍庭暗自松了口气,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是李婶哭哭啼啼的声音,“三少,小少爷不见了!” —————————— 与此同时,李婶口中“不见了的小少爷”正趴在出租车车窗上望着迅速倒退的夜景。 前面的司机对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很有好感,“小朋友,你去黎阳做什么?” “找小白。”郁景希其实平日里不太爱搭理人,当然白筱除外。 “你一个人?” 郁景希掏出小手机看了看,小白还没有给他回电。他小心地收起手机,这是他唯一能跟小白联系的工具,面对司机的困惑刚想点头,但想想不对,忙摇摇头,“不是,我爸爸在车站等着我呢!” 司机这才放心了,要不然他真得把这个孩子送到警局去。 到了火车站,郁景希又可怜巴巴地从储蓄罐里掏钱。 计时器上显示八十六块,加上三块钱燃油费,一共八十九块。 储蓄罐里是郁景希平时积攒的零钱,硬币差不多倒出一半的时候,郁景希就不乐意再倒了,他捧着小猪储蓄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瞅着司机,“好像只有四十二块钱呢。” 下了车,郁景希还讨巧地嘱咐司机大叔要小心开车。 等出租车开走了,郁景希左右看了看,抱紧储蓄罐到角落里,全部倒出来数了数,还有五十三块钱。 刚才他问过司机大叔,从丰城到黎阳的儿童票应该只要三十几块。 春运期间,哪怕是大半夜,火车站也不见空旷,到处都是回家过年的人。 郁景希进了火车站,东张西望了会儿,听到旁边有个男人打电/话说要去买票,他竖着小耳朵听了会儿,然后在对方挂了电/话拉着行李箱朝某个方向走去时,立刻迈着小腿小跑着跟上去。 火车站购票处排着几个长长的队伍,郁景希抱着储蓄罐也站在里面。 当有人问他爸爸妈妈呢,他很淡定地指着不远处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那个是我爸爸。” 轮到他买票时,郁景希就仰着小脸对身后的女人说,“阿姨,你能帮我买一张儿童票吗?” 事实证明,长得漂亮又嘴巴甜绝对是秒杀妇女的最佳武器。 但很快郁景希就耷拉了双肩,现在的车票都是实名制,他没有身份证或户口簿,不能卖。 从队伍里出来,郁景希三步一回头,当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时,他立刻跑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边,在对方出去的时候紧紧跟着,顺便通过安检进了候车大厅。 广播里优美的女声在播报有车次即将出发,当听到黎阳两个字时,郁景希慌忙跑到五号检票口。 郁景希靠一张甜嘴问了队伍最后的乘客,得知这趟火车的底站就是黎阳。 检票口站了检票员,他就扯着书包肩带找了座椅坐下,等检票结束后,趁着检票员离开的空档,从翼闸门底下爬了过去,然后拔腿就跑,跑过过道,很快就看到一辆火车,车次正是刚才广播里报的。 郁景希是跟在一个长相斯文、穿着不错的男人身后进的火车。 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还是有点小紧张,跟紧前面的男人,当前面的男人回头,郁景希慌忙地转身东张西望,当对方往前走时,他又急忙追上去,走走停停,就像一条小尾巴。 那个男人进的是一等座的车厢,当动车开出车站,还有几个座位是空着的。 郁景希随便找了个空位,旁边的乘客忍不住看他,问他怎么不跟爸爸妈妈在一块儿。 “我妈妈已经在火车站等我了。”郁景希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侧头看了眼外面的夜色,让旁边的乘客帮他给白筱发了一条短信,“小白,我在去黎阳的动车上,你来火车站接我好不好?” —————————— 得知儿子失踪的郁绍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失措。 他换了衣服,开车赶去医院,一出电梯,就听到郁老太太的哭声响彻整个走廊。 病房里值班的医生跟护士都在,就连院长也被惊动了,都在往医院赶的路上。 李婶站在一边焦急又自责地抹眼泪,看到郁绍庭立刻上前,“三少,还没有找到小少爷。” “邵庭,怎么办?打景希的手机也没人接,他会不会……会不会……”老太太说不下去,泪珠子拼命地往下掉,越想越惊慌,这次不比上回,大晚上的要是走丢了,找人都困难。 郁绍庭转头问李婶:“派人去星语首府找了吗?” 李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郁绍庭的话中意,是呀,郁景希最近一直吵着嚷着要见白老师。 郁绍庭抿着薄唇,拿着车钥匙就转身又出了病房。 —————————— 叶和欢打开门,就瞧见门口穿着黑色大衣、身姿颀长挺拔的郁绍庭。 儿子走了,老子就来了,这父子俩是真赖上白筱了吗? 叶和欢刚想说“白筱不在”,郁绍庭已经先开口,“郁景希有没有来过这里?” 虽然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但叶和欢还是察觉到一丝异样,“来是来过,不过早就走了。” 郁绍庭蹙眉,往她身后扫了眼,淡淡地问:“白筱呢?” “白筱回黎阳老家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叶和欢诧异,她以为白筱告诉了他。 郁绍庭没回答,转身就准备离开,倒是叶和欢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来,叶和欢看着他,更像是一种打量,“我能冒昧地问问,你跟我家白筱是什么关系?” 郁绍庭目光深沉地回望着叶和欢。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如果只是想玩玩,请你远离白筱,她已经承受了太多,也被伤得太深,玩不起男女游戏,”叶和欢说着,回到屋子里,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纸袋,“这应该是你的衣服?” 袋子里的衣服郁绍庭当然认识,那是他亲手拿给白筱穿的。 “我看得出,白筱对你跟对其他异性不一样,没有排斥,没有冷漠,提起时会脸红。” 郁绍庭下楼坐进车里,耳畔还没散去叶和欢的后半句话:“也许还没爱上,但最起码是喜欢你的。” 小白,我留下来陪你过年好不好 小白,我留下来陪你过年好不好 “也许还没爱上,但最起码是喜欢你的。” 公寓楼外,槐树下的宾利欧陆,朦胧的路灯光透过半降的车窗打下影影绰绰的剪影。 郁绍庭在车里坐了会儿,正欲发动车子,郁老太太的电/话就来了。 “绍庭,景希找到了没有?”老太太只有在十分正式的场合或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喊他的名字。 “不知道徐家那边怎么得知景希离家出走的消息,刚才徐家老太太打来电/话,说如果我们照顾不好孩子,他们不介意把景希接过去管教。”老太太说到后来又气又担忧。 这可是他们郁家的嫡孙,怎么可能让别人家去养?就算是孩子妈妈的娘家也不行! 其实徐家那边会得到消息并不奇怪。 徐家有个旁系在丰城公安局就职,老太太报警了,对方一定会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首都徐家那边。 毕竟郁景希名义上是徐熙媛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徐家没少提出抚养郁景希的要求,但每每都被郁绍庭一句话打发,这次不过是“趁火打劫”。 郁绍庭挂了电/话,直接拨白筱的号码,结果是关机状态。 他又拨郁景希的手机号,嘟嘟响了两声就被按掉,再拨再被按掉,却没有关机。 郁绍庭肯定郁景希就目前来说还是安全的,他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空位上,打转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上急掉了个头,重新驶回星语首府。 —————————— 郁景希挂掉郁绍庭电/话就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有些后怕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动车已经开过三个城市,坐在旁边的阿姨告诉他再过两个车站就到黎阳了。 郁景希低头看了看不离手的手机,好多电/话打过来,可就是没有小白的号码。 小推车从旁边过去,漂亮的乘务员小姐喊着:“有要卖晚餐的吗?” 郁景希的小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两声,他晚上为了装病没吃什么,扭头看到对面的一个叔叔买了个饭盒,是三十五块钱,郁景希捧着小猪储蓄罐犹豫了很久也没舍得买,剩余的五十三块钱他还要在黎阳用。 当他瞧见拿着对讲机的乘务员过来时,很紧张,把储蓄罐跟手机都塞进书包里,然后背着大书包跑去了厕所,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探出一颗小脑袋,确定乘务员离开后才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上回他看的那部电影里有个情节,乘务员会检查乘客的车票,要是没有是要补票的。 “小朋友,你是不是没买票?”旁边的乘客忍不住打趣这个眼珠子贼溜溜转动的孩子。 郁景希害怕她去告诉乘务员然后把他赶下车,哼哼着说:“我的票刚才不小心掉进厕所里了。” 郁景希穿得衣服都是名牌货,长得比小姑娘还漂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尤为招人喜爱,买一等座的乘客一般都已经混迹职场,对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都很怜惜,当下就有人递了一块巧克力过来给他吃。 “小弟弟,你家是黎阳吗?”有乘客跟他搭话。 郁景希拨了巧克力,吃得津津有味,“不是,我住丰城,去黎阳找人。” “你刚才不是说你妈妈在黎阳吗?”旁边的乘客很快发现郁景希话里的语病。 郁景希一顿,随即忙补充:“我就是去黎阳找我妈妈的。” 爸爸说要娶小白当老婆,那以后小白就是他后妈,他说去找妈妈也没撒谎。 —— 白筱不知道这是今晚自己打的第几个喷嚏了,吸了吸鼻子,侧头看向窗外渐渐放亮的天际。 她已经在火车里待了整整十五个小时。 原以为在她说出真相后郁仲骁会把她在沿途的车站放下,结果不但没有,还把她当上宾来“伺候”。 可能碍于她是女性的缘故,软卧铺车厢里一晚上都没有其他人来睡觉。 白筱刚折好被子,就有人在外面轻轻地敲门,是一个端着饭盒的小士兵,昨晚也是他给她送的饭。 “再过差不多一小时就到黎阳了,首长让我跟您知会一声。” 白筱接过饭盒,朝他微微一笑:“这两天麻烦你了。” 小士兵受宠若惊,立刻红了脸,边摆手说不用边转身撒腿就跑了。 —— 吃了早饭,洗干净饭盒,白筱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踏出软卧铺车厢。 几乎她一出现在门外,车厢里本来洪亮激昂的拉歌声就消失了,一片军绿色都望向她,白筱的脸带着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两节车厢的过道上找到了郁仲骁。 郁仲骁正靠在车门边抽烟,跟昨晚如出一辙的打扮,身材伟岸,挺拔笔挺,他的侧脸跟郁绍庭有几分神似,五官深刻立体,身上有高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度,却又不似郁绍庭那样凌厉疏离。 像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郁仲骁回头,看到白筱时顺手就掐灭了手里的烟。 “怎么出来了?”他离开车门站直身,白筱目测,他应该跟郁绍庭差不多高。 当郁仲骁用那双经岁月沉积后深沉的眼睛望着她时,白筱有片刻的恍惚,脑海里一闪而过郁绍庭静静凝望着她的画面,她压下心头的悸动,先开了口:“谢谢你让我搭车回黎阳。” “白小姐是不是结婚了?”郁仲骁突然问。 白筱诧异地看他,但还是点了点头,据实回答:“最近已经在办离婚手续。” 火车鸣笛声打断了话题,车速也慢慢地减下来,前面已经依稀可以看到黎阳的火车站。 行李是郁仲骁帮白筱拎下车的,他放下行李时对她说了一句话:“其实小三还是很喜欢你的。” 白筱还没细细咀嚼他这句话的意思,郁仲骁已经上车,火车重新开动驶离黎阳车站。 —— 从火车站出来,天已经大亮,对面大厦顶楼的钟显示早上七点。 白筱拖着拉杆箱和大包小包挤了一趟公交,在市区车站下车,准备换乘去镇上的车时她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掉了,就先到车站旁边的营业厅补办了sim卡,顺便买了一部手机。 结果她刚把卡插/进去开机,就有无数未接电/话和短信进来。 白筱先看了短信,除去广告和10086,收件箱里居然还有一条自称是黎阳公安局的信息,说是她走散的儿子被好心人送到了局里,希望她开机后第一时间去警局领人,还附上了具体的地址。 这年头各种形式的诈骗都多,白筱没理会这条短信,然后翻看到了郁景希的短信。 “小姐,你的行李!”营业厅工作人员急急追出去,已经找不到那位小姐的人影。 白筱上了出租车,直接报了短信里的地址,还一个劲地催司机开得快些。 —————————— 白筱急匆匆地跑进警局,就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闻声望过去,果然是郁景希! 他正坐在小板凳上捧着一个夹着油条跟榨菜的糯米饭团狼吞虎咽,大书包搁在旁边的办公桌上。 “景希!”白筱喘着气喊了一声。 郁景希蓦地抬头,看到走进来的白筱,立刻扑进了她的怀里,用小脑袋蹭着她的肚子。 白筱接住他的同时也抱紧了他,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刚才拿水杯喂他喝的女警已经开口:“你就是白小希小朋友的妈妈?” 白小希?白筱低头看怀里的孩子,衣服脏兮兮地,刚才吃东西的劲就像已经饿了三天三夜,郁景希不敢拿正眼瞧她,心虚地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间,一双小肉手抓着她的衣服不肯放。 “你怎么做妈妈的,让一个孩子大半夜待在车站?要不是好心人看到送过来,指不定就被人贩子骗走了。” 面对警察同志们的指责,白筱也不否认,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然后才把郁景希领出来。 —————————— 从警局出来,白筱就没说一句话,郁景希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小白,你不高兴吗?” 白筱看着他一脸天真的表情,却是说不出重话来训斥他。 他千里迢迢一个人从丰城跑到黎阳不过是为了见她,不知道路上已经吃了多少苦,明明知道他这样子会让很多人担心,想要小小地教训他一下,但张嘴的时候才发现喉咙堵堵地,发不出一个音来。 “小白,我要尿尿了,你等我一下下!”郁景希溜进了旁边的公共厕所。 白筱看着他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有些失神。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叫白小希,他怕自己说了真名立刻就会被送回丰城,而躺在她手机里的短信,她能从中读出一个孩子离家独自坐上火车后的忐忑不安,但他从见面到现在一句也没跟她哭诉。 不过几秒钟,郁景希就从里面跑出来,看到她还在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小牛仔裤胡乱地提着,导致他走起路来都扭扭捏捏,还不时地把小手伸到屁股后面去抓一下。 白筱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重新替他提好裤子,耳边是他软软的声音:“小白,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了。” 带了小小叹息的声音让白筱心底酸酸地,她摸了摸他的头,“老师的手机被偷了,今天刚补了卡,开机看到你的短信就往警局赶了。” 郁景希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又叹了口气,“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可怎么办呢?” 他不敢告诉白筱,他下了动车一个人在车站坐了四五个小时,后来还有一个猥琐大叔来勾搭他,要不是一个好心的伯伯发现不对劲,他恐怕就被那个人贩子给强行带走了。 当时他真的很害怕,也有那么一秒后悔来黎阳找小白,但当伯伯问他爸爸妈妈的名字时,他还是下意识说了“白筱”,电/话号码也报了白筱的,为了防止被送回丰城,连名字也用了假的。 他明明不是个好脾气有耐性的孩子,却可以安静地站在伯伯旁边,看他一遍一遍给小白打电/话;被送来警局后也没吵,乖乖地坐在女警阿姨给他拿来的小板凳上,生怕惹她们不高兴后被赶出去。 “你通知你爸爸了吗?” 郁景希更加抱紧她,“小白,你不要送我回去,我留下来陪你过年好不好?” 听这话,白筱就知道他至今还没跟郁家联系过,她甚至能想象出那边丢了孩子后心急如焚的情景。 “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白筱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不要不要!”郁景希在她怀里扭来扭去。 “那要怎么办?还不知道他们现在在怎么找你……” 郁景希不给她机会说下去,嚷着:“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我就跟你一块儿!”语调执拗而委屈。 白筱沉默了片刻,郁景希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安地用小手攥紧她的衣角。 “景希,你忍心看到其他人为了找你不吃不喝不睡吗?”白筱捧着他的脸,望着他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要不这样,我先打电/话通知他们,如果他们愿意让你待在这里……” “不要!”郁景希扯着她的衣服,小脸上有愤怒也有伤心:“你又想骗我了!” 他没有忘记上回在医院门口李婶跟警卫员是怎么把他带走的。 在他心里,她无疑成了一个放羊的孩子。 白筱望着眼泪汪汪的孩子,他死死地拉着她不撒手,满脸都是对回丰城的抗拒和不安。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让这样一个孩子陪在自己身边过一个快乐的年。 在她难过时郁景希就像一抹阳光照进她原本阴暗的世界,让她不至于太过消沉对人生失去信心。 而她恰好也能理解郁景希内心的孤独,他的经历就像是她童年的一面镜子,虽然有着傲人的家世,从小就锦衣玉食,却弥补不了对母亲这个称呼的渴望,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格外亲近他,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让他少一些缺憾。 但郁景希若因为她的缘故一再地离家出走……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郁家那边也不会允许。 “我不走!我不走!”郁景希趴进她的怀里,一边跺脚一边扯紧她的衣服。 白筱不说话。 郁景希不断地用脑袋拱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心软。 当白筱拿出手机时,郁景希瞪大了双眼,眼底有惶恐,有不相信,就像一条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白筱还没解锁,郁景希就突然放开她往大马路上一坐,蹬着双脚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你不要把我卖掉!我以后一定乖乖地,你不要把我卖给别人!” 小孩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了人行道,越来越多的路人聚集过来,对着白筱指手画脚。 白筱受不了那些责备的目光,低着头过去把郁景希地上抱起来,“别哭了。” 郁景希脸颊上没有泪痕,刚刚只是干嚎而已,但一双大眼睛红红地,小嘴瘪着,欲哭不哭的样子。 他的小手臂牢牢地圈住白筱的脖子,任由她抱着他走了一段路,贴着她脸颊的小脸很快就湿漉漉了,白筱只觉得脖子间有液体滑过,滚烫的温度让她的双臂紧了紧。 无声的落泪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比撒泼嚎啕大哭更来得让她动摇心底的决心。 “小白,你不要赶我走,我一定会乖乖地,什么都听你的。” 小小的人儿,小小的抽泣声里,是小小的希冀,希冀她不把他送回丰城去。 —————————— 白筱最后没带郁景希去车站,而是进了市中心一家大商场。 当她拿着一套卫衣往他身上比时,郁景希已经不哭了,不确定地问,“买给我的吗?” “嗯。”白筱轻轻地应了声,就让导购员拿来一套适合郁景希穿的。 郁景希当即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小脸,“小白,你不赶我走了对吗?” 白筱只是把衣服给他,“快进去试试,我们这里,新年第一天孩子都是要穿新衣服的。” 郁景希笑了,一双眼睛闪烁着黑亮的光芒,抱着衣服一步一回头地走去试衣间,但在走到试衣间门口时又跑了回来,搂住坐在那的白筱的脖子,把自己粉嫩的嘴唇重重地贴在她的脸上。 “小白,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完,郁景希就羞涩地放开她,拿了衣服快速地跑进了试衣间。 白筱摸着还有余温的面颊,心头又暖又软。 她用手机给郁绍庭发了一条短信,在郁景希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机藏回去。 白筱给他整理帽兜时发现他里面穿着那件她买给他的内衣,领口已经有点脏,“怎么不洗洗?” “我很喜欢,穿着很舒服,”郁景希抓耳挠腮地,“而且还不是很脏。” 这套保暖内衣他已经穿了十来天,李婶也不止一次提醒他该换了,但他就是舍不得脱下来。 买好了外套裤子,白筱又带着郁景希去买了一套保暖内衣和几条小短裤。 去移动营业厅拿了行李,两人坐上了去外婆家的公交车。 一上车的郁景希东张西望,得知不会被送返回去的孩子又恢复了以往小麻雀能说会道的快乐样,等车子开动,郁景希就趴在白筱腿上昏昏欲睡,白筱摸着他白嫩的脸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都没有反应。 白筱拿出来看过很多次,郁绍庭确实没回复,她又发了一条短信,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看着熟睡中憨态可掬的郁景希,点了点他小小的鼻子,“你确定你是你爸爸亲生的吗?” 白筱的老家在上湖村,公交车到站,白筱唤醒了郁景希,一大一小提着大包小包下车。 白筱熟门熟路地带着郁景希拐来拐去,在一个院落前停下,叩了叩门,喊了声“外婆”都没有人回答,掉了红漆的大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指挥着郁景希一块儿提着袋子进去。 外婆居住的依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天井里的煤炉还在烧着水,厨房里还飘来饭香。 白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主屋里亮着灯,她过去,推开门,看到的是一个黑色的拉杆箱。 她偏过头,瞧见桌边的椅子上还搭着一件男士羊绒大衣,似曾相识的款式让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的老公和儿子? 她的老公和儿子?(一更) 白筱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也就这个箱子跟这件大衣显得格格不入,其它都没什么变化。 但也就是这两样东西令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又迎来新一轮的浪潮翻滚。 如果真的是他…… 白筱不敢再往下想,她跑出主屋,环顾着院子却没发现任何的异样。 倒是厨房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白筱回神,立刻跑进厨房,只瞧见郁景希坐在地上,旁边躺了一个大锅盖和小板凳。 小家伙表情傻愣愣地,捂着自己的小手指,而灶上的锅正冒着热气,白白的雾气萦绕了整个厨房。 很显然是郁景希闻到饭香嘴馋,结果不小心被水蒸气烫到了。 白筱忙抱他起来,把他红红的胖手指按到冷水里,小家伙立刻龇牙咧嘴,却没有嚷着喊疼。 家里常备的药箱里有烫伤药膏,白筱取来给他抹上。 郁景希坐在小板凳上,一阵清凉从手指上传来,他舒服地长吁了口气,“再多涂一点点。” 白筱用药膏敲了敲他的脑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吃了!” “我想吃那个五颜六色的饭可以吗?”郁景希把圆圆的小脸凑过来,讨好地说。 白筱知道他估计看到了蒸架上的八宝糯米饭,正想去给他盛一点,那边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外婆熟悉又亲切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像是在跟谁说话,“就放这里,过会儿就用掉了。” 白筱搁下手头的碗,转身出了厨房。 宽敞的院子里,除了一脸笑容的外婆,还有一个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 墨蓝接近黑色的休闲裤,黑色的高领针织衫,袖子挽着露出半截精瘦的小臂,那双骨态好看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此刻却拎了一个陈旧的水桶,里面的井水偶尔还晃出桶外,洒在他锃亮的黑皮鞋上。 “小白,谁来了?”郁景希一脸茫然地迈着小短腿跨出门槛。 待看到院子里的男人时,他率先一声尖叫:“爸爸!你怎么也在这里!” “到了?”外婆看到郁景希,高兴得立刻张开双臂,“来,让外婆好好看看,好久没瞧见了。” 郁景希扑进外婆怀里,嘴甜地喊了一声:“外婆!” 然后外婆才注意到厨房门外的白筱,“快去打盆热水出来,给小绍洗洗手。” 小绍?白筱蓦地抬头望向郁绍庭。 郁绍庭没看她,很淡定地开口:“不用,我进去洗就好了。”说着,就掠过她进了厨房。 外婆已经催促白筱:“傻站在这做什么?还不进去给小绍倒水?家里他不熟悉……” “我去收拾房间。”白筱却头也不回地走去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子,白筱关上/门,顺势靠在门背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得能烧开水,心跳也很快,原本还抱着侥幸,没想到真的是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还有,为什么要来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白筱用后脑勺砸了砸门,想要驱散这一刻的烦躁和心慌。 —————————— 白筱房门合上的刹那,郁景希就离开外婆怀抱,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郁绍庭正在洗手,修长的手指浸在脸盆里,动作慢条斯理,身高跟狭小简陋的厨房也完全不搭。 郁景希往门口瞅了几眼,然后小声地道:“爸爸,你来这里干嘛呀?” 郁绍庭横了他一眼,语调也不咸不淡,“难道我来还要你批准吗?” “爸爸,你是不是也想跟小白一块儿过年?”郁景希突然一改态度,贼兮兮地问。 郁绍庭拿过一块毛巾,优雅地擦拭手指。 郁景希已经一脸向往地说开:“我来找小白就是想跟她过年,想跟小白一起睡,想跟她一起吃团圆饭。” 他见郁绍庭不说话,又瞧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后,大了点胆子,“爸爸,我后悔了。” 郁绍庭刚倒了脸盆里的水,听了这话抬头看向抿着小嘴的郁景希。 “我以为我可以把她当做后妈,但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对小白的感情,而且她也很喜欢我。”郁景希期期艾艾地望着一直没怎么表态的郁绍庭:“爸爸,你把她让给我,我们是真心互相喜欢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她做你后妈?”郁绍庭凉凉地抛出一句话。 郁景希差点被这个突然而至的“好消息”砸晕:“爸爸,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嘛?” 郁绍庭已经打开厨房虚掩的门出去了。 —————————— 白筱在房间里待到外婆在外面喊她第三遍才打开门出去。 有些事有些情绪,在看到郁绍庭的那瞬间全部汹涌而来。哪怕是她先挑起来的,但要让她真的坦然面对他,简直比登天还要来得难。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占有她的第一个男人。 郁绍庭那天说过的话,就像一根倒刺长在了她的心口,轻轻一碰就会感到一阵难受…… 外婆很热情地招待郁家父子。以前白秋华一家子还住在这里时,整天只知道闹,过年更是想从老人家这里拿走点钱,除了吵就是吴秀梅的哭喊声,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过。 白筱看到端着小碗站在鸡圈前喂鸡的郁景希,一时间竟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透过层层薄雾,轻轻蛰了一下她的神经。 白筱稍偏头就发现郁绍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斜后方。 正午的阳光暖和,他没有穿上大衣,高大的身形堪堪地在她身上投下一道阴影。 白筱甚至能感应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当眼尾余光瞟见他有刻意拉近两人距离的嫌疑时,她抬起手勾了勾鬓边的发丝,然后不着痕迹地走下台阶,去厨房帮外婆端菜。 —————————— 外婆正在捣鼓一大锅的白米饭,看到白筱进来停下动作,“我看你今天怎么不对劲?” “有吗?”白筱避开外婆打量的眼神,从橱柜里拿出四个碗,“可能火车坐的时间太长了。” “听小绍说,景希特意从丰城跑来找你?” 白筱嗯了一声,外婆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了看外面,“小绍怎么知道我们家地址的?” 听懂外婆的言外之意,白筱否认:“不是我告诉他的。” “那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白筱不解地看外婆,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外婆看着她,目光暗含了些许担心:“你跟祈佑离婚,是不是你的缘故?” 欲言又止的一句质问让白筱还是觉得委屈,哪怕知道外婆是因为不知情才这么说的。 “小白小白!”郁景希一边欢快地喊着她一边迈进了厨房。 外婆望着可爱懂事的郁景希,微微叹息了声,也不再问白筱,转而端着两盘菜出去了。 白筱给郁景希洗干净手,催促他去主屋,自己则敛去紊乱的思绪走到灶前盛饭。 —————————— 白筱端着三碗饭过去,郁景希正坐在长凳上,晃着两条够不到地的小腿,偶尔伸出小手,趁人不注意快速地捞一点菜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地咽下去,看到白筱进来,忙下了凳子跑过来帮她拿饭碗。 郁绍庭不在桌边,刚才路过院子时却也没瞧见他。 不过白筱也没问他去哪儿了。 她转身去厨房拿剩下那碗饭,外婆边摆菜边提醒:“还没拿筷子。” “好。”白筱摸了摸郁景希软软的头发,刚进厨房就看到了刚才玩失踪的郁绍庭。 他正站在橱柜旁边喝水,像是猜到她要拿什么,打开橱柜拿了四双筷子递给她。 白筱去接,他却没有松手,她连眼皮也没掀一下,索性不拿了,越过他径直走出厨房。 —————————— 白筱觉得她跟郁绍庭又恢复到了之前暧/昧不明的状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暧/昧突然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吃饭的时候,白筱特意选了离郁绍庭最远的凳子,她坐下时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 即便外婆对白筱跟郁绍庭的关系颇有微词,但依旧热情地招呼他多吃菜,所以一顿饭下来也没冷场。 白筱却放下筷子突然站了起来,“我去倒酱油。” 外婆诧异地看她:“你要酱油做什么?” 郁景希也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亮大眼睛瞅着白筱红扑扑的脸颊。 只有郁绍庭自始至终都没抬头,他有条不紊地吃饭,像是没看出白筱的异样。 白筱略带恼怒地瞪了对面的郁绍庭一眼,然后快步走出主屋,微凉的风吹散脸上的红潮,她的小腿肚上却还残留着那阵酥麻感,刚才在桌下,郁绍庭的脚一直勾着她的,然后沿着小腿肚不停地摩挲。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正经? 白筱心烦,不想再回去吃饭,两手兜着口袋走出院子,在附近瞎转悠,转啊转就又看到了郁绍庭。 不知咋地,她脑海里跳进来的第一个词是阴魂不散。 白筱转身就走,走了老远一段路才回头去看,郁绍庭没有跟过来。 她在湖边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觉得自己的落荒而逃有点滑稽,明明那是她的家,就算要走,也是他走。 回去的路上,围坐在离家不远处槐树下的几个阿姨大妈跟她打招呼。 “这是筱筱?岁月不饶人啊,一眨眼连筱筱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知道她们一定是误会郁景希是她的孩子,刚想解释,又有人端着饭碗走过来。 “筱筱,你老公给你外婆买了那么大一台电视机,屋子里会不会放不下啊?” “原来那是筱筱你老公呀?我就说嘛,咱们村子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俊的男人了,刚才他开着一辆轿车问路,你不知道,村口小超市里那几个小姑娘盯着他看得两眼都发直了。” 白筱发觉自己根本没插嘴的余地,显然所有人都认定郁绍庭是她的丈夫,容她百口也难辨。 “他真不是我……” “郁太太!”一道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话。 白筱下意识地扭头,就看到村民带了个穿着商场制服的男人匆匆过来。 “筱筱,怎么还在这里?你家里在装电视呢,你老公不知道放在哪个房间,外婆让你快点回去!” 商场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本簿子和一支笔:“郁太太,麻烦把你的联系方式跟地址写一下。” 刚才聊得起劲的大婶们恍悟,原来筱筱她老公姓郁,不是之前传的姓裴…… 白筱一回到家门口就看到乱糟糟的一片,郁景希搬了小板凳守在门口。 “这个蒸蛋机我买的,放到厨房去,错了,错了!是那边!” 小家伙一边啃着香蕉一边指挥,最后看不下去了,索性跑进去领路,忙得不亦乐和。 一进院子,白筱就被外婆拉到角落里问话:“你跟外婆老实交个底,你跟小绍到底什么关系?” 白筱的太阳穴一阵胀痛:“我们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没关系他会无缘无故买这么多东西?他儿子会这么缠着你?” 白筱看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过了会儿才说:“祈佑遇到了喜欢的女孩,他想要跟她结婚。” 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但外婆听了却瞬间沉默了。 白筱以为她经不住刺激身体不舒服了,结果听到外婆叹息的声音:“如果真是这样,离了也好。” 郁景希从厨房钻出来,头上戴了个崭新的平底锅,小胖手捂着口鼻,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看到白筱立马扑过来,拉着她就往主屋走:“小白,刚才送来一个好大的电视机,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主屋里,第一眼吸引白筱的不是那台五十二寸的液晶电视机,而是戴着手套蹲在那的郁绍庭,他混迹在一干工作人员当中,敛去了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度,跟其他人一起装电视和搬家具,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小白,喜欢吗?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哦。”郁景希双小手背在身后,挺着小肚子,一脸得意。 白筱站在门口看着郁绍庭的一举一动,在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汗时,她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他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望过来时,她蓦地转身,就像是逃跑般离开了主屋。 郁景希像跟小尾巴黏在她后面,亦趋亦步地小跑着,“小白你怎么了?小白,小白?” 老房子里添了不少新电器跟家具,她真不知道有哪家商场大年三十还在送货的。 “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就让他们再送回去。”外婆站在她身边,安慰地拍了拍白筱的手背,“外婆这里还有点钱,你去还给小绍,就当是咱们自己买的,不够的话外婆再想办法。” 郁景希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棒棒糖,一边舔一边仰头一会儿看看白筱,一会儿又瞧瞧外婆。 白筱望着布置一新的屋子,眼看外婆真的回屋准备去拿钱,忙拉住她:“我没有不喜欢……” 就算要还郁绍庭钱也该由她去还,而且大过年的,她不想因为这点事弄到不愉快。 外婆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握紧了她的手:“难为小绍这么费心,你也别辜负了他的这番心意,”说着,拉着白筱到一边,低声说:“我瞧着小绍也不错,虽然带了个孩子……” “外婆,你想到哪里去了。” 外婆佯作不悦地瞪着她:“我是过来人,难道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你今年才二十四岁,难道以后一辈子都这样过了?等我以后走了你一个人了可怎么办?难得现在景希这孩子也这么喜欢你。” 你是不是有骚/动症 你是不是有骚/动症(二更) “等我以后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难得现在景希这孩子也这么喜欢你。” 白筱顿了顿,才说:“奶奶,您现在还看新闻联播吗?” 外婆一愣,随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白筱:“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瞎扯什么新闻联播?” “……景希的爷爷经常在新闻联播里露面。” 外婆顿时就没声了,白筱说得不算隐晦,能在新闻联播里出现的那都是国家大领导。 白筱从小被接进豪门、二十年的感情都能铩羽而归,更别说是红门了,到时候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 本来神采奕奕的老人家眨眼间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叹了口气。 白筱搀扶着她,“外婆,他们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您先回屋休息会儿。” 外婆路过主屋时还不忘往里面瞅一眼,满眼失落,自言自语:“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不是我家筱筱的?” —————————— 郁绍庭好吗?这点白筱不清楚,在她印象里郁绍庭一直是个城府极深、脾气又极差的男人。 就像她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在大年三十提着行李箱出现在这里,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亲力亲为地去装电视搬家具,这样的郁绍庭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对他的定位,让她迷惑之余又感到一丝丝的慌张。 商场工作人员安装完家电离开已经下午三点。 白筱把趴在凳子上睡着的郁景希抱进屋子,给他脱了鞋子外套又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用手背碰了碰他软软的脸蛋,从昨晚开始就没好好睡过的孩子,此刻微张着小嘴,打着轻轻的小鼾,恐怕是累坏了。 关了门出来,白筱就看到从主屋出来的郁绍庭,她下意识地拐进了厨房。 白筱突然觉得口干,她拉开冰箱取了一瓶水,刚打开,就被横过来的一只手夺走了。 她甚至都没听到脚步声,郁绍庭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的后面。 白筱又拿了一瓶,刚想拧开瓶盖,手就被一把握住。 厨房里,水龙头处落下的水滴声清晰入耳,外面不知谁家燃放了烟火,砰砰声不断传来。 白筱的心跳也随着烟火而时快时慢,她抽了抽手,原以为需要一番挣扎,结果轻易地就挣脱了,有点出乎意料,他只是拿走了她手里的纯净水,“天冷别喝这个,那边热水壶里有水。” 说完他转身又出去了,白筱没再动冰箱里的水,去桌边倒了杯热水。 “热水器开了吗?”背后低沉的声音吓得白筱猛地回身,望着门口的郁绍庭惊魂未定。 郁绍庭脸上表情如一,看着神色有些慌乱的她:“刚才出了一身汗,想冲个澡。” “那你去洗。”白筱看了眼墙角上的电热水器,两个多小时之前她就把电插头给插上了。 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满意,郁绍庭弯了弯嘴角,只不过转开头的白筱没看到他难得才能一见的笑容。 ——————————— 天色越来越暗,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白筱心里想的是郁绍庭什么时候走人? 郁绍庭拉开门出来,看到的就是白筱在门口走来走去的焦虑样。 他蹙起眉头:“我洗好会喊你,没必要守在门口,脏衣服明天也可以洗。” 白筱的脚绊到旁边的石头,一个踉跄,幸好郁绍庭及时伸手扶住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他说话时带了点鼻音,声音也更沉更低。 白筱也不回答,想要避开他的触碰,郁绍庭看着她别扭的样子,适时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在气氛陷入尴尬之前,郁绍庭先开口:“我先回房间,有事就喊我。” 白筱还没消化他这句话,他已经擦着湿发越过她走向口中的“房间”,当他打开她屋子的门时,白筱差点冲过去挡在他面前,什么时候她允许他进去了?还有,这里明明是她家好不好! 更让她气愤的还在后头,进了浴室,白筱发现自己的毛巾都是湿的,还温热温热的。 那是她上午回来前特意在超市里新买的,她自己还没用过一次! 白筱眼波一闪,像是想求证什么一样,到盥洗台前拿起自己的牙刷,果然也是湿的。 只要是她的洗漱用品基本都被用了一遍。 她又气又急地转身,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入目的是被随便扔在地砖上的男士四角短裤。 —————————— 白筱拿着一根牙刷推开屋子门,郁绍庭正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打领带。 “你为什么用我的牙刷?”这支牙刷她中午用过了,他不是有洁癖吗? 白筱就像一只所有物被侵/犯的小兽,气得耳根子红红地,无奈郁景希在内室睡觉,她不敢大声喧哗。 郁绍庭淡淡地看了眼那支牙刷:“不就是一支牙刷,你要是不高兴等会儿我再买一支新的。” “这不是牙不牙刷的问题。”牙刷不过是点燃她心中愤懑的导火线,“你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动用我的东西,还进了我的房间。”白筱看着摊在沙发上的男士衣服,有股子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她举了举牙刷,“而且跟我……跟我共用一根牙刷,你不嫌恶心吗?” “要是嫌你恶心,当初又怎么会吃你的口水?”郁绍庭整了整领带,漫不经心地回答。 所以,他纡尊降贵用她的牙刷,她不该生气反而该感激涕零?而且……他还嫌她恶心?! 白筱被他厚脸皮的话气得双肩微微地颤抖,自知说不过他,索性捏着牙刷转身气呼呼地出去了。 —————————— “谁惹你不高兴了?” 白筱一出来就撞上准备淘米的外婆,把牙刷往身后一藏,抿了抿唇角:“没有啊。” 外婆往浴室方向看了眼,低声交代白筱:“小绍的衣服,你帮他洗一洗,我年纪大不知道这些名牌货的洗法,要是不小心洗坏就可惜了。” 白筱看着在院子里淘米的外婆,犹豫了会儿才问:“外婆,您要留他下来过年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她屋子里的郁绍庭。 “人家既然上/门来了,难道我还要拿扫帚赶出去吗?” 外婆笑看了一脸不乐意的白筱一眼,“他买了那么多东西,我留他住几天也没什么不对呀。” 白筱刚张了张嘴,那边屋子的门就开了,她立刻转了话题,“厨房里好像没什么盐了,我去超市买一些。” “这附近哪里有卖打火机?”郁绍庭从屋子里出来。 他穿了白色衬衫,系着藏青色细领带,外面一件黑色大衣,凌厉的剪裁够了出颀长笔挺的身姿。 外婆已经笑吟吟地点头:“筱筱正要去村口的小超市,你跟她一块儿去。” 郁绍庭抬眸看向白筱,她两手往口袋里一兜,没理睬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 白筱顾自在前面走着,遇到熟人还会打一声招呼,也不管郁绍庭有没有跟上来。 一进小超市,白筱放在口袋里的右手突然被拽出来,然后包裹进了干燥温暖的手心里,郁绍庭已经跟她并肩而立,他加重手上的力道防止她挣脱,“地上有钱吗?一直低着头。” 小店主人好奇地打量他们,其他客人有认识的打了招呼后暧/昧地冲他们笑。 白筱甩了甩两人紧紧相扣的双手,憋着气质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郁绍庭一手拽着她乱动的手,一手拿起货架上的商品随便翻看,“你不是要买盐吗?” 白筱站着没动,就像是在跟谁赌气。 郁绍庭拿眼梢余光瞟了她一眼,放下商品,拖着她到摆放调料的货架前,“买粗盐还是细盐?” 白筱这次索性把头别向一侧。 结果是郁绍庭粗盐细盐各拿了一袋。 他又把她拖到收银台前,从大衣内袋里掏出皮夹丢在台上,对收银员说:“多少钱自己拿。” 从超市出来,郁绍庭也没松开她的手,白筱看着前面空地上站着的人,不想被人当稀有动物一样盯着看,用左手去掰他的大手,却怎么也掰不动,他反而紧了紧,富有磁性的声音沉沉地,透着几分不悦:“你是不是有骚/动症?” 不合适你还跟我? 不合适你还跟我?(一更) “你是不是有sao动症?” 就知道不能奢望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白筱看着郁绍庭独断独行的模样,手被牢牢地攥着,有些话酝酿了好久,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那天下午我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欲擒故纵,也许你现在对我有好感,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对那天下午在医院发生的事情,白筱还是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尽管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但目光还是隐隐闪烁:“不论从哪方面来讲,我们都不合适。” “不合适你还跟我上/床?”郁绍庭短短几个字就驳得白筱哑口无言。 他清隽沉郁的脸色在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时稍有缓和,大手捏了捏被他攥着的纤纤细指:“家里还等着盐做菜。” 白筱没想到他会拿她刚才胡乱找的借口当拿捏她的把柄,又看他把她的话当耳边风,那边已经有人八卦地指着他们议论说笑,她犟着不肯走,“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以为我们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我们说什么了?”郁绍庭的声音又恢复以往的冷硬,所说的话却有装傻充愣的嫌疑。 白筱转开头:“总之我们不合适,你真没必要在我身上耗费太多精力。” 郁绍庭眼神沉沉地盯着她耳根上微不可见的绒毛,“不跟我合适,那你跟谁合适?” 白筱不说话。 “跟刚才路边那个端着饭碗笑得像傻子一样跟你打招呼的男人,还是你家隔壁那个几个月不洗澡、头发都秃光的老光棍能凑合着过日子?” 白筱突然觉得郁绍庭有些不可理喻,偏偏还冷着一张脸,说得义正词严,其实都是强词夺理。 郁绍庭看她垂着眼睫一声不吭的“认错”态度,语气也不似刚才强硬:“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景希一样乱耍小孩子脾气?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你不就是在欺负我吗? 白筱心里有气,面上却淡淡地说:“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放开我。” 郁绍庭也没好气了:“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都在浪费口舌是不是?”他的脸上有些下不来。 他以前没哄过女人,也没说过甜言蜜语,难得在白筱这里放低身段,柔声细语,结果她还这么个态度。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她这种女人。 白筱望着他一脸风雨欲来的神情,反唇相讥:“听不惯你就走,又没人留你。” 郁绍庭算是彻底沉下了脸,然后真的放开她的手,转身就走,片刻不再停留,没多时,白筱就看到一辆宾利欧陆从她身边开过去,稍纵即逝,很快就没了影,她才知道他原来把车停在这边的空地上。 ———————— 白筱刚踏进院子,外婆就拿了个铲子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快把盐拿进来。 待发现白筱两手空空,外婆又往她身后瞧了瞧:“小绍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他回去了。”白筱说着,就又转身出去,留下一句话:“我去买盐。” 外婆瞧着她这副样子也没多说,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白筱买了一袋细盐,刚到家门口,就被人叫住。 ——是郁绍庭口中那个蹲在路边端着饭碗看着白筱笑得像傻子的男人。 白筱对刘七星隐约有些印象,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她去了裴家,也就跟这边幼时的玩伴疏远了,以往她回来的几次,每回都能看到他,或远或近地冲她害羞地笑,白筱多少猜出他可能喜欢自己。 “七星哥,你有事?”白筱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 刘七星抓了抓自己的寸头,左手拎着一大把蔬菜:“都是自家种的,我妈让我送一些给你家。” 白筱也不嫌脏,直接接过来,“七星哥,进屋坐会儿!” “不用不用!”刘七星忙摆手,其实这些蔬菜是他自己想送来的,他的眼睛一直往院子里瞟,“你老公出去了啊?还有儿子,怎么不见他出来玩?现在村里很多人都在说你好福气,嫁了个好老公。” 刘七星这话说得虽羡慕却没有掩饰酸味,白筱是他穿开裆裤就看上的媳妇,结果却便宜了别人,刚才他其实一直偷偷注意着去超市的“夫妻俩”,也看到两人一语不合,那男的开车走了。 “刚才我都看到了。”刘七星注意着白筱的脸色,“城里那些富家子脾气还不是都这么大?” 白筱:“……他不是我老公。” 刘七星愣了愣,大脑有些转不过来,手指着院子里,张着嘴却说不溜一句话,“那……那孩子……” “是我的学生,他们父子就来这边过了个年。” “那你老公呢?”刘七星一直没忘记这个关键性问题,一颗心砰砰地跳,又激动又紧张。 白筱知道他是个实诚的人,才会说这么多,但有些话题她却不愿意过多跟人提起,刚想找借口进屋去,一声“嘀嘀”的轿车鸣笛声传来,白筱跟刘七星同时转头,一辆沙滩金色的欧陆宾利已经停在门前。 郁绍庭从车上下来,板着一张脸,手里拿着车钥匙,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直接进了院子。 刘七星:“筱筱,今晚要不带你外婆去我家吃饭,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 “不用了,家里有客人。”白筱推诿道。 “他们借住在你家图新鲜过个年,让他们自己做饭就好了。” 白筱:“我还是不去了,谢谢你的菜,有空来家里坐,你还是早点回去吃饭。” 刘七星又探着脖子往院子里看,“筱筱,我嘴巴渴了,进去喝杯茶行吗?” “我家里可能没烧水,你要是渴了就快些回家去,反正就几步路。” 刘七星听了这话,一本正色地看白筱,“筱筱,你老实跟我说,刚才那进去的男人到底跟你啥关系?” 白筱蹙眉:“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就我一学生的家长。” “那他一进去,你就忙着把我往外赶?搞得跟……”老婆偷汉子被老公逮住一样。 刘七星严肃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喜欢他?” —————————— 郁绍庭进了院子,一张脸拉得老长,他在外面兜了一圈回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往上冒。 丢了车钥匙,喝了一杯凉开水也没消下去,倒是那边郁景希揉着睡眼从厨房出来。 “爸爸,小白呢?外婆说她去买盐了,怎么还没回来?” 郁绍庭把杯子往桌上一搁:“跟个男人在门口有说有笑的,估摸着是看对眼了。” 他话音未落,郁景希已经跑得没影,连带着厨房门边的畚箕也不见了。 —————————— 等郁景希举着一个畚箕冲出院子,刘七星已经走了,只剩下白筱拎着一捆菜站在门口。 “景希?”白筱闻声扭头,就看到衣衫不整的郁景希气势汹汹地跑出来。 他穿着那套小黄人保暖内衣,外面披着羽绒服,脚上趿拉着她的棉拖,香菇头乱蓬蓬地,小肚子挺挺的,白筱看了眼他小胖手里的畚箕,样子有点……猥琐。 郁景希左看看右瞧瞧,没有瞧见爸爸口中的“野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白筱夺下畚箕,给他拉好外套链子,把他抱了起来:“外面风大,回屋去把衣服穿好。” 郁景希注意到她手里的菜,侧着头问她:“小白,你去买菜了吗?” “这是我以前在村里的玩伴送给我的。” “是个男人嘛?” 白筱没想太多,点点头:“是呀,他家还有个草莓大棚,过几天带你去摘草莓。” 郁景希撇了撇小嘴,随即脸上是一个大大的笑容,圈着白筱的脖子,“好呀好呀,我最爱吃草莓了。” —————————— 白筱想抱着郁景希回房间,小家伙却吵着要看电视,她只好把他抱到主屋。 郁绍庭坐在里面看电视,看都没看她一眼,拿着遥控板调频道。 在白筱出去后,郁景希立刻滑下凳子,跑到院子里拿起那捆菜,撒腿就往院子外飞奔。 白筱从房间拿了郁景希的衣服出来,就瞧见他一晃一晃地从外面进来,羽绒服上沾了一块泥巴。 “出去干嘛了?”白筱掸了掸他的羽绒服,领着他回到主屋。 郁景希在凳子上挪了挪,颇为心虚地说:“尿尿。”然后瞟了眼郁绍庭,见他没揭穿自己才放下心来。 —————————— 黄昏夕阳西下,院子外传来炮仗声,不停地有小孩拎着一串鞭炮在外面跑来跑去。 白筱倒完垃圾回来,就看到郁景希趴在门口,好奇地瞅着那些孩子,却又不敢跨出去。 “想要跟他们一起玩?” 郁景希抿着小嘴,挺直了小身板,嘴硬道:“我怎么可能玩这些东西?太脏了!” 说着,还配合地做出一个嫌弃的小表情。 白筱发现她本来搁在院子地上的蔬菜不见了,问了在烧菜的外婆,老人家也没看见。 “奇怪了……难道被狗叼走了?”村里很多人家都养了狗,喜欢乱叼东西。 跟在她身后的郁景希缩了缩脖子,主动接过白筱手里的垃圾桶:“小白,我帮你去放好。” 外婆恰好在厨房边炒菜边喊她去烧火。 坐在灶后面的小板凳上,白筱往里加了些柴,就听到外婆说:“家里还有瓶酒,你等会儿拿上桌。” 对郁绍庭去而复返,老人家丝毫未表现出诧异,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对了,景希喜欢喝什么饮料,你再去超市里买点。” 外婆虽然忙里忙外,一下午都没怎么停歇,却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很高兴:“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白筱望着身形清瘦又有点佝偻的老人家,鼻子泛酸,“那我以后都陪着您。” 外婆呵呵笑了笑,没有应下来,而是催促着她快点去超市。 —————————— 等白筱牵着郁景希去超市买饮料,郁绍庭就放下遥控板进了厨房。 老人家似乎早就在等他,边盛菜边说:“你们从丰城过来,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款待你们……” 郁绍庭主动去接盘子,老人家看了他一眼,就放开了手。 外婆没再继续烧菜,用围裙擦了擦手,看着他的目光难得的严肃认真,“小绍,你真的喜欢我家筱筱吗?” 郁绍庭没立刻就回答。 “她已经苦过一次,我不希望看到她再遭罪,她都跟我说了,你家里的条件甚至比裴家还好,如果你们真的在一块儿,你家里不接受她离过婚,阻力一定非常大,你就告诉我老人家你的决心有多大?” —————————— 郁景希是第一次来农村,对什么都新奇,一路上东摸摸西看看,因为长得漂亮,又听白筱的话见人就喊,所以从家到超市走了一遭后,跨进院门时怀里全是各种零食,还有一小袋的鞭炮。 小家伙甚至还在路上勾搭了几个孩子,这会儿都跟着他来家里玩。 白筱一回到家就觉得怪怪的,却又看不出端倪来,外婆还在做菜,至于郁绍庭……他正从主屋出来。 郁景希一瞧见郁绍庭就扑上去,抱着他的长腿:“爸爸,你帮我去开一下轿车门,我想拿玩具。” 本来叽叽喳喳吵闹的孩子们看到郁绍庭都默契地安静下来。 郁绍庭的视线掠过他们时,那群孩子不约而同露出怯怯的表情,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郁景希则仰着小脸傲骄地解释:“我刚认识的,他们想要看看我的玩具。” 郁绍庭的目光移到白筱脸上,她低下头拎着一袋饮料就进了屋子。 郁景希看爸爸不说话,以为他不乐意去外面把车打开,那样子自己在这些孩子面前可抬不起头来了,就小心地扯着郁绍庭的西裤,小声说:“爸爸,我保证不会把车弄脏,就拿一下玩具好不好?” 郁绍庭斜了他一眼,就转身去了白筱的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个车钥匙。 郁景希激动地在心里比了个手势,然后两只小手往身后一背,狐假虎威地跟着郁绍庭出去。 —————————— 等白筱把一盘盘的菜端上桌,郁景希已经跟其他孩子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天色暗下来,其他孩子陆续被家长喊回家,郁景希还没玩得尽兴,嚷着吃完饭约他们一起放烟火。 白筱开始没懂他的意思,随即就瞥见院子某角落一大堆的烟火。 “爸爸买的,”郁景希喜滋滋地,笑弯了眉眼,“这个,这个,那个,都是我选的。” 说到郁绍庭,白筱才发现他并不在家里,等给郁景希洗了手带他上桌,才看到郁绍庭从外面进来。 在主屋门口擦肩而过时,白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很新鲜,刚才应该是去抽烟了。 两人在超市回来路上那么一吵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外婆拿着筷子招呼郁绍庭坐下,一边嘱咐白筱去厨房把酒拿来。 等酒拿来,一打开就飘出一阵异味,很显然坏掉了,外婆这才想起来:“这瓶酒我上回好像开封过。” 白筱倒没什么,外婆却露出遗憾的表情:“今天有客人在……筱筱,你去超市买一瓶来。” 今天白筱已经跑了很多趟超市,现在有些不乐意再去。 倒是郁绍庭突然开口:“不用去买,我车上有上回朋友送我的酒,我去拿。”说完,就起身出去。 白筱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有些不习惯他这样子献殷勤。 几瓶包装精致的酒静静地躺在后备箱里,郁绍庭直接选了一瓶颜色漂亮、口味甜润、后劲很大的朗姆酒。 回到饭桌上,他面不改色地把酒递过去,“车上就这瓶酒,凑合着喝。” 这么盯着我,是不是很喜欢 这么盯着我,是不是很喜欢(二更) 白筱虽不饮酒,但裴老在世时把她当正牌千金来抚养,该教她的一样都没少,包括品酒。 郁绍庭拿来的这瓶朗姆酒,色泽金黄,酒体丰厚,酒味浓烈,喝在嘴里口感甜甜地,芬芳馥郁,但白筱知道这种酒的后劲很大,一不小心就醉了,所以她也就倒了半杯装装样子。 外婆像是人逢了喜事,倒了满满一杯:“小绍啊,老太婆今天高兴,来陪我喝一杯。” 郁绍庭举起酒杯,脸上带着一丝笑,极浅,橘黄色的灯光斜射在金黄色的液体里,折射出的光晕淡淡地映着他刀削斧劈般深刻的五官,线条立体不粗犷,却也不阴柔,眉眼间有着岁月积累的深沉。 白筱坐在他的对面,不禁打量起他,第一次发现郁绍庭额头上有个美人尖。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白皙,骨骼生得极好,那双手每一寸都透着精致二字,白色的衬衫袖口上一颗别扣随着动作闪烁着银光。 就像她曾跟郁景希说的,郁绍庭绝对是她见过穿白衬衫最好看的男人,干净又气度矜贵,他眼角有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纹,当他眼底漾起笑意时才会露出来,这个时候才会让白筱想起他已经是个三十四岁的男人。 二十岁的男人是成品,三十岁的男人是精品,四十岁的男人是极品。 那么三十四岁的郁绍庭无疑正处于精品向极品的过渡阶段。 白筱正盯着他看得出神,没想到郁绍庭会忽然回过头来,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冷不防惊了一下,白筱有些慌乱地移开眼,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景希,起来敬你老师一杯。 白筱不解地抬起头,那边郁景希已经捧着一杯椰果汁站起来。 郁绍庭没看她,只是对郁景希说:“感谢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你的照顾。” 郁景希看看自己快见底的椰果汁,重新打开一瓶倒满,又绕过桌子跑到白筱身边,小手拿起朗姆酒,往白筱杯子里咕咚咕咚地倒,白筱想阻止,外婆却拍了下她的手:“就不能少干点扫兴的事吗?” 对面的郁绍庭凉凉地看着她欲抬起的手,待外婆训完她转回头,他脸上又是之前淡淡的笑容。 而白筱的酒杯已经满得一晃就能溢出酒水来。 郁景希回到自己座位上,像模像样地双手举起杯子:“小白……”眼角扫到旁边端起酒杯啜饮的男人,识趣地改了称呼,“白老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 白筱几乎拒绝不了郁景希的敬酒,看他一口气把果汁都喝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全干了。 白筱只要一喝酒就上脸,一杯酒刚下肚,她就感觉脸颊滚烫,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外婆笑着说:“今天这个日子,就该这样,该喝的喝,该吃的吃。” 郁绍庭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白筱微红的脸蛋,又密又黑的睫毛在她的脸上落下两道小扇子样的阴影,一闪一闪地,秀挺的小鼻梁下,嘴唇红红地,像是抹了胭脂,有些……醉人的娇态。 白筱刚想夹一筷子菜压压上来的酒劲,对面的男人却站了起来,他手里拿了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后又探身把她的空杯斟满,尔后举起酒杯,目光深沉地望着她:“现在轮到我敬白老师。” 父子俩一口一个白老师,喝了酒的白筱被他们弄得有些转不过弯,傻傻地跟着站了起来。 郁绍庭看着她眼底晕染的醺醺然,目光越发幽深:“以景希父亲的身份感谢这段日子你对他的照顾。” 外婆在一旁碰了碰白筱的手臂:“这孩子怎么傻了?你想让小绍一直端着酒杯吗?” 白筱看着身形挺拔的郁绍庭,尤其是他嘴边的那抹微微上翘的弧度,在灯光下令人心悸,她拿起酒杯,郁绍庭已经跟她碰了一下杯子,先仰头一饮而尽,她也只好跟着一杯酒全部下肚。 坐下的时候,白筱的脑袋有些涨,但意识却很清晰,听到郁景希欢喜雀跃的声音。 “白老师,我再敬你,祝你……越来越漂亮!”小家伙端着杯子索性跑到她的旁边。 她的杯子里不知何时又是满满一杯酒。 白筱听着外面响起的烟花爆竹声,也被感染了喜气,“谢谢。”然后又喝了一杯。 接下来,郁景希就赖在她的座位上不挪了,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外婆的欢声笑语萦绕在整个主屋,郁绍庭素来话少,倒是专注地听外婆讲话,偶尔才说一句。 白筱坐在那里有些精神恍惚,那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竹声仿佛炸开在她的大脑里。 她晕乎乎地,想了很多事,譬如郁绍庭如果今晚不走会睡在哪个房间?白秋华一家住的房间常年无人,早就积满灰尘,要是现在打扫起来肯定来不及,被子也没晒过,潮潮的怎么盖呢…… 一顿饭吃完已经差不多九点,外面越来越热闹,百家灯火通明。 黎阳这边的风俗是大年三十晚上家里的电灯一定要全部打开,还要守岁到凌晨。 已经有小孩子趴在院子门口喊郁景希一块儿去放烟火。 郁景希立刻跳下凳子,乐颠颠地跑出去,没忘记跟郁绍庭讨要打火机,白筱瞧见他莽莽撞撞地冲出去,一个不注意就在台阶上踩了个空,白筱忙追出去,却也来不及拉住他,“怎么样?有没有摔疼?” 郁景希咧着嘴笑,冬天衣服穿得厚实,捡起打火机又叫嚷着过去放烟火。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烟火绽放的声响,上方本安静的夜空立刻开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火。 被夜风一吹,白筱的酒气却没褪下去,她找了个小板凳坐在花坛边,仰头望着绚烂的烟火,一阵困意袭来,她撑着板凳面站起来,两腿却有些发麻,一个不稳就要跌倒,胳臂肘却被一股遒劲的力道托住。 “当心。”他低沉的声音拂过她的耳畔,手已经搂住了她的腰。 白筱整个人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然后顺势就被揽进一个怀里,她的双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抬起头,看到的是郁绍庭在烟火里忽明忽暗的脸,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朵说出的:“冷不冷?回屋去睡?” 酒精总是能让人陷入意乱情迷的幻境里。 白筱侧头看着郁绍庭,也就近看到了他额头的美人尖,她想起小时候看古装剧,那些风/流倜傥的男主角戴的假发都有美人尖,这使得她从某种心理上对有着美人尖又长得英俊的男人有着特殊的好感。 换做平时,她也就抱着欣赏的态度多看两眼,但现在她却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伸手想要去摸。 白筱伸手抚上郁绍庭的脸廓,指尖从美人尖一点点地往下,摸过他的眉梢和眼角,她的手心贴着他瘦削的脸颊,心底忍不住喟叹:“果然,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欢喜的,向往着去占为己有。” 郁绍庭低头看着她红彤彤的脸,攥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他捕捉到她眼中那一缕惊艳和喜爱。 他捏了捏她柔软的手背,凑近她的耳朵道,压着声音问她:“这么盯着我,是不是很喜欢?” 白筱被他抱着,他低头间,专属于男人的烟草味和须后水味道包围了她,还有朗姆酒的香味,她把头枕在他的肩头,羊绒大衣的布料摩挲着她鬓边的发丝,混着他低缓的嗓音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一道响亮的爆破声传来,白筱就像是被突然惊醒,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郁绍庭的手顺着她的后背抚摸,“吓到你了?我带你去安静点的地方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呵护,动作又温柔,白筱渐渐地放下警惕,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闭着眼摇了摇头,口齿不清地喃语:“我得帮外婆收拾……要看着景希……还要守岁……还要……” 说着,她就动手去推开他,推了几下都没推动,反而他搁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白筱被迫贴近他,蹙眉,迷迷瞪瞪地问:“你干什么?” 当又一簇烟花绽放在空中时,郁绍庭突然低下头,揽紧她的腰,四唇紧紧地贴在一块儿,那爆炸声仿佛不是响起在耳边,而是在她的大脑里…… 滚烫的温度充斥了整个口腔,一点点地沿着她全身经脉扩散,炙热的温度似要焚烧她成灰烬。 尿床的小孩 尿床的小孩 温热的薄唇包裹着她的双唇,带着灼人的湿烫,白筱就像是被惊吓到的小猫,往后缩了缩脖子,下一刻,他却已经追逐而来,弯下头的同时,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呼入的空气渐渐地变得稀薄…… 院子的另一头,郁景希点了一根仙女棒跟着一群小孩跑来跑去,玩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被郁绍庭抱着,微微挣扎了几下,郁绍庭搁在她腰上的手却加了些力道,把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肩上,低下头时薄唇像无意间扫过她的额头:“身体不舒服了?” “……睡一觉就好了。”白筱脑袋胀痛,被人占了便宜也没察觉,只想着尽快回屋睡觉。 郁绍庭低沉声音带了蛊惑:“这边太吵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睡。”说话间,已经把她带出院子。 —————————— 白筱迷糊地掀开眼,视线里是迅速倒退的露天广告牌,而她自己正坐在轿车的副驾驶座上。 抬起冰凉的手背搭在额头上,才稍稍清醒了些,一偏头,就看到旁边正在开车的男人。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头还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白筱捂着太阳穴,揉了揉,困意阵阵袭来,声音嘶哑:“我们去哪儿?” “你嫌村里太吵,想找个舒适的房间睡觉。” 白筱忘记自己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她转头望着外面灯红酒绿的市中心,然后说:“我想回家睡觉了。” 郁绍庭多看了她两眼,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服帖地跟他说话,却没有在前面路口掉转车头。 “先兜会儿风,等你酒气褪下去一些我们再回去。” 四面车窗都紧紧关着,里面还开着暖气,这算哪门子兜风? 白筱想起什么,扭头看着他:“你喝了酒怎么还开车?现在酒驾抓得那么厉害……” 说着说着,她又犯起困,呼吸沉重带着酒气,等她听到“啪嗒”一声睁眼,轿车已经停在黎阳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大门口,身上的安全带被解开,“不是说回家……怎么到这来了?” “前面路口有交警在查酒驾,我这样子过不去。” 郁绍庭下了车,绕过车头把她从副驾驶座里抱出来,“等我身体里的酒精浓度降下去,我们再回去。” 白筱不习惯被他这么抱着,在他怀里动了动:“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他顺着她的意把她放在地上,但白筱已然站不稳,需要靠在他身上,一双小手攥着他的羊绒大衣维持平衡。 郁绍庭一手搂着东倒西歪的女人,一手掏出皮夹订了一个豪华套房,然后拿着房卡进电梯上楼。 —————————— 白筱觉得今晚的郁绍庭格外温柔,不知是她喝醉产生的幻觉还是他以前隐藏起了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心中原本紧绷的一根弦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结果一进套房,白筱就被按在墙上,在她猝不及防之极火热的吻包围了她。 “唔唔……”郁绍庭拽过她,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右脚抬起,轻轻一勾就带上了门。 这才是真正的郁绍庭,刚才的温柔不过是他的伪装,仅仅是为了把她骗上来……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白筱有些抗拒,也有些慌张,一颗心越跳越快,却又感到无能为力。 …… 沙发边的摆钟因为整点发出“咚咚”的报时。 郁绍庭翻身而下,手臂遮着紧闭的双眼,胸膛还在剧烈的上下起伏。 掉落在地上的西裤口袋里,手机嗡嗡地在震动,直到响起第四遍时才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捡起来。 郁绍庭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是大院郁家的座机号,他没接,随手就把手机丢在床柜上。 又躺了会儿,郁绍庭才起身,刚想抱起昏睡的白筱去洗澡,她唇间发出的一声喃语制止了他的动作。 郁绍庭从小到大,不管是学业事业都没遭遇过挫折,一路扶摇直上,哪怕是在第一场婚姻里,他也从未放低姿态迎合过徐淑媛,他是成功者,他以为失败这个词此生与他无缘,可这一刻他却感到深深的挫败。 “祁佑……”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会突然喊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郁绍庭绝不会承认刚才自己是被当做替身,男人的尊严在鞭笞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直面这个可能。 窗外的烟火就像是一条条的蚕丝绕紧了他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他坐在床头,拿了西装内袋里的烟,一根又一根地抽,直到房间里烟雾袅袅也没法想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原因。 直到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才掐灭烟蒂,依旧心烦意燥,懒得去洗澡,上床时瞟见旁边的女人。 看着她呼呼大睡的舒适样,他差点就一脚把她踹下床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索性闭上眼盖了被子,眼不见为净,过了良久他又睁开眼,一个翻身把裸躺在外面的女人圈入了怀里,这才有了一点困意。 ———————— 梦中的人和事往往是现实中遗憾的弥补。 在大年三十,2013年农历最后一天的晚上,看完漫天的烟花,白筱还是不能自己地梦到了裴祁佑。 恍惚不清的梦境里,也有烟火,记不得是哪一年,她躺在全封闭阳台的长椅上,窗户只开了小小的一条缝,在昏昏欲睡之际她感觉有一双手抱起她,很温柔的动作,轻轻地把她放回床上,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裴祁佑带着笑的英俊脸庞,他替她抹去发间的雪花,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新年快乐,白筱。” 那时候的她,正沉浸在人生最快乐的时光里,她搂着他的肩,迷糊地唤他:“祈佑……”新年快乐。 二十年的感情哪怕已经斩断,有些铭刻在潜意识里的习惯却没法转眼就改掉旄。 白筱睁开眼,入目的不是裴家点缀着小碎花的墙纸,而是酒店套房墙上一幅人体艺术油画。 清晨的阳光在窗帘后面若隐若现,星星点点地洒在窗边的沙发上。 后背传来的温度越来越真实,白筱的瞳孔渐渐聚焦,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手,牢牢地握着,她低头看着手臂上斑斑点点的红色,被子下自己正不着衣物地窝在男人的怀里崞。 她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不记得在院子里看完烟花后发生了什么。 努力地回想,脑海里只浮现出三个字:美人尖。 她抚上郁绍庭额头的美人尖,然后一点点往下摸他的脸,再然后他弯下头亲了她…… 外面还有零星的爆竹声响起。 白筱动了动,伸手想要去掰开他的手,身后的男人没睁开眼,却察觉到她的意图,收紧双臂,往自己怀里一揽,两人紧密地贴合,他暗哑又带了些许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又想了?” 白筱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双手挣扎得更加厉害:“放开我……” “昨晚那股子劲都去哪里了?”郁绍庭把她搂紧在自己的臂弯里。 “我要起来了,你松开手……”白筱一边推他一边想起来,刚起了半个身就被他压回去。 郁绍庭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她的头侧,丝被滑到他的腰际,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令人脸红心跳加速。白筱撇开头,双手抵着他的胸,“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快下去!” 郁绍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本是动情时刻,却扫兴地想起昨晚睡觉前她那一声“祁佑”,所有的兴致都败光了,只剩下一口闷气挤压在胸腔里,他蓦地把所有重量压在她身上,咬牙切齿地说:“压死你算了!” 白筱看他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目光含笑地戏弄她,突然间就冷了脸,动作又有些粗鲁,胸口跟压了块巨石一般难受,也来了起床气,双手握拳捶打他:“你有病,我喘不过气来了!” 不顾她的反抗,他把她强行翻过身,然后重新覆身而上,丝被因为两人的蛮横动作掉落在地上。 白筱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算什么,迷茫之余更多的是空虚,离了婚然后做另一个男人的情人吗? 她想要积极乐观地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忘记裴祁佑,忘记裴家,甚至可以不再踏足丰城,在黎阳安静地跟外婆过日子,人生却有太多的变数,也许在把郁景希领进办公室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些纠缠。 洗了澡出来,两个人又恢复到了昨天晚饭前的情形,谁也不理会谁。 乘电梯下楼时,涌进去的人太多,白筱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后面的人撞得差点跌倒。 身旁的男人长臂一伸就把她揽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去那些推挤。 他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身上的衬衫却有些褶皱,看着他的皮带金属扣,白筱的胯骨处突然一疼,似曾熟悉的一幕突然窜入她的大脑里,她扯着他的皮带把他的西裤往下脱然后用脚蹬掉…… 白筱不太愿意相信这会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但郁绍庭的气息绕在她周围散不去,使得她的脸越来越红。 出电梯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白筱低头盯着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难得地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一起去退房。 刚付完钱,郁绍庭的手机就响了。 “我马上就回去……嗯……还没有,”说着,郁绍庭看向身边的女人,“她跟我在一块儿。” 白筱立刻猜到应该是外婆的电/话,她昨晚出来并没带手机,而郁绍庭模棱两可的回答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她刚想夺过他手里的手机,他却按了挂机键,手一扬,她整个人撞到他的胸膛上。 郁绍庭顺手把她搂住,低沉的嗓音里含着戏弄:“投怀送抱也不是这么个送法。” 白筱把他一推,转身就走。 刚走出了两步就被他拽住,郁绍庭从后贴着她的身体,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还生气?”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而是……”说到一半,对上他那双深沉黑眸,白筱心底还有一丝丝地慌张。 郁绍庭直勾勾地看着她,略略硬着声问:“怎么不说下去了?” 白筱在他的逼视下说不上来一个字。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有些冷场。 郁绍庭见白筱一声不吭的模样,以为她又在想另一个男人了,那股烦躁和愤懑又涌上来,原本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舍不得骂她,只化为冰冷的一句:“还不走,杵在这里给人家当门神呢!” 刚才的片刻和睦仅仅是一个小插曲,两人直到上车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宾利欧陆驶出酒店停车场,跟一辆迎面开来的黑色轿车交错而过,白筱半降下车窗,偏头望向外面,不去看驾驶座上的男人,而那辆原本驶向酒店地下停车场的轿车却突然停下来。 —————————— 裴祁佑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抬头看向后视镜,却没看到任何车子。 刚才那辆车子副驾驶座车窗降下时露出的那双眼睛…… 后面的轿车鸣笛声惊醒了他,他刚把车开到车位,手机就响了。 裴祁佑刚拿出房卡,还没往门把的感应器上放,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他刚一抬头就看到郁苡薇双手环胸气鼓鼓地瞪着他,也不说话,瞪了他大概一分钟,转身先进去了。 裴祁佑没有去安抚她,关了门走到沙发上坐下,把车钥匙丢一旁,揉着眉心,神情有点阑珊。 郁苡薇在落地窗前站了良久,都不见房间里另一个人说句话,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委屈,她转过身,看到他一脸倦态,瘪了瘪嘴,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所有质问的话都变成了关心,“你昨晚没休息好?” 裴祁佑转头看着脚边的郁苡薇,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腿上,湿漉漉的大眼睛溢满了担心。 “到底这边出了什么问题,你要大年三十赶过来处理?” 郁苡薇提及这个就不高兴了,“你不是说要去拜访我爷爷***吗?” “都是生意上遇到的一些麻烦。“裴祁佑倒了杯水喝,摆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那你昨晚都睡哪儿了?酒店服务员说你没有回来。”郁苡薇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裴祁佑捏了捏她的小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想让我睡在哪里?” “不正经,人家好好问你话呢!” 郁苡薇脸一阵臊红,羞恼地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搂住,坐在了他的腿上,她唇角微微上扬,搂过他的脖子,“我已经跟我爷爷解释过,他说没关系,找个时间再去家里吃顿饭就好了。” 裴祁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紧她柔软的手心,闭上眼靠在她的身上,“借我靠一会儿。” —————————— 宾利欧陆在一个十字路口拐弯时,白筱突然转头对郁绍庭说:“在路旁边停一下。” 郁绍庭侧头看了她一眼。 白筱见他没踩刹车,忍不住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快停一下,我买个东西。” 郁绍庭扫了眼自己胳臂弯上那只白如凝脂的纤手,抿着薄唇,但车子很快就停靠在路边。 白筱开门下车时才想起自己没带钱包,转回头,“能不能借我二十块钱?” 一只男士皮夹直接丢过来。 白筱从里面拿了一张二十块的纸币,下车朝着路边一家药店跑去,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瓶纯净水,坐回副驾驶座上,边系安全带边说:“开车。” 郁绍庭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身体不舒服?” “没有。”白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盒药,郁绍庭在看到药名时冷声质问:“你买这做什么?” 白筱买的不是别的,正是一盒避孕药。 她没理会郁绍庭阴沉的脸色,开了纯净水瓶盖,喝了一口,刚要把药吞下去,横过来的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拧着眉看他,郁绍庭拿走她的药,把车窗降下直接往外丢。 “你干嘛!”白筱因为他蛮不讲理的举动而生气。 郁绍庭绷着一张脸,也不看她,发动车子驶进了车流里。 白筱越想越气,靠在座位上,眼圈有些暖,车子停在十字路口时,她伸手就要去开车门。 “啪嗒”一声,在她握上门把时,轿车车门全都反锁了。 她蓦地回过头,气恼地看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路况的男人:“你究竟想怎么样?” 在红灯变路灯时,他重新启动轿车,对她的质问不置一词。 “你又不做安全措施,如果出事了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吗?”话出了口,白筱自己一愣。 随即觉得可笑,还没自嘲地勾起唇角,耳边却响起他冷沉的声音:“给我生孩子怎么啦?又不是没生过。” 白筱诧异地望着他严峻的侧脸,随之而来的是被人羞辱的委屈跟恼意,郁绍庭后半句被她理解为他在讽刺她以前给别人生活孩子,她别开头看向车外,鼻子泛酸,忍不住红了眼圈。 —————————— 回到上湖村,车刚一停下,白筱就推开车门下去,看都没看旁边的男人一眼。 郁绍庭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抬眸望着她气冲冲下去的身影,没有当即就追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院子,一阵奶声奶气的嚷嚷声从白筱的房间里传出来:“啊啊啊!” 白筱忙推开门跑进去,只见郁景希光着屁股站在床头,被子掀开着,床单上湿了一大块,床下还有一条湿哒哒的短裤和棉毛裤,小家伙表情愣愣地,看到白筱时一双小手立刻挡住了小鸟儿。 郁绍庭紧跟着白筱进来,他的个子太高,差点要顶到门的上框。 郁景希一看到他,尤其是发现郁绍庭冷着脸,吓得忘了穿裤子,一边喊着外婆一边跳下床拔腿就跑出房间。 我也想送你一份新年礼物【男人的小心眼】 我也想送你一份新年礼物【男人的小心眼】 农村里有种说法,小孩子玩火会尿床,不管有没有科学依据,郁景希睡过的床反正是真湿了。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透过窗户瞧着光溜溜着屁股满院子跑的孩子,又气又好笑,转身想出去却发现多了一道人肉墙壁。 他一动不动,就那样挡在门口,白筱也不抬头,僵持了会儿,侧身从门缝间挤了出去。 白筱打了一盆热水,先替郁景希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后换上新买的裤子。 小家伙靠在她怀里红着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抓耳挠腮地解释:“我以为做梦呢。” 两人正说着,郁绍庭从白筱的房间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郁景希瞧见他下意识往白筱身后躲,然后又露出半个脑袋来,一双眼怕怕地瞅着郁绍庭。外婆在厨房里喊他去喝红薯粥,郁景希二话不说立刻溜进去,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白筱脸上没了跟刚才郁景希说话时的笑容,倒了脚盆里的水就进了房间收拾。 —————————— 郁景希坐在板凳上,小手抓着调羹舀着红薯粥喝,看到郁绍庭进来提防地喊了声,“爸爸早。” 喊完,怯怯地盯着郁绍庭,一双小肉爪捧着粥碗,准备情况一不对头就端着碗跑路。 郁绍庭瞧见郁景希缩脖子就嫌弃他这副贼头贼脑的坏痞样,也不知道随了谁,一皱眉,刚想拎出去好好训一训他,去被外婆喊住:“小绍,筱筱的手机昨晚响了好几次。” 老人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也不知道怎么接,你拿出去给筱筱,可能人家有急事找她。” 从厨房出来,郁绍庭解锁了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都是同个号码。 他透过房间窗户看到白筱穿了一身极为普通的卫衣套装,正在铺床单,长发随便绕了一个圈盘起在脑后,泄露下几缕发丝,肤质白皙光滑,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侧,怎么看她都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如果说之前他对她只是有身体上的占有欲,那么这一刻,郁绍庭觉得自己身体里有样东西在变化。 他点开了手机里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我在村口,有话跟你说。” 短信时间是在所有未接来电之后。 凭男人的直觉,几乎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这是谁发来的。 郁绍庭在通讯录里翻了一遍,果然,惟独没有“裴祁佑”三个字。 他抬头看向还在屋子里忙碌的女人,压在心底的气又来了,那滋味不比他四岁那年被七岁的孩子抢走他养的宠物蜥蜴好到哪里去,尽管他最后把那个孩子揍断了鼻梁,却再也不愿意碰那只蜥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他看上了别人家的这只“蜥蜴”,还生出了圈养到底的念头。 郁绍庭删了所有未接来电记录,在删短信之前先决定回一条过去。 “我现在已经有了让我心动的男人,不要再来打扰我。” 觉得意思表达还不够坚定,他把前半句话删改了几遍,最后才确定,发过去的内容是:“我现在已经有了想给他洗一辈子内/裤的男人,他也对我很好很爱护我,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 刚显示发送成功,他立刻把这个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继而删除了短信记录。 —————————— 郁景希已经跟村里几个孩子混熟,玩弹珠玩鞭炮到处跑,白筱一边洗衣服一边顾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白筱长得好看,平日里的熊孩子在她面前都变得十分乖巧,嘴甜地喊她姐姐,还时不时偷瞧她,甚至有孩子打趣郁景希:“郁景希,你其实是姐姐流落在外的弟弟?你看你们长得多像呀!” 郁景希翻了个白眼,耳根子却红了,最后偷瞄了眼白筱,嘀咕:“这可是我将来的媳妇儿……” 白筱只当这些孩子开玩笑,没往心里去。当刘七星拎着一只老母鸡过来,白筱有些头疼,虽然他昨天最后问出的那句话被她否认了,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再瞧见他,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 她别开脸假装没看到他,刘七星却已经害羞地站在她的身后:“筱筱。” “七星哥。”白筱只好转过身,“找我有事吗?” “这个给你外婆补补身子。”刘七星把老母鸡往前一送,顿时一阵闹腾的鸡脚跟鸡毛乱飞。 这只鸡当然不能收,白筱刚想推辞,一声奶声奶气的大喝在旁边响起:“还不快把鸡拿开去!” 刘七星的手一抖,白筱也被这突然的喝声惊到,郁景希已经扔了鞭炮跳到她的跟前,指着刘七星义愤填膺道,“你难道不知道最近流行禽流感吗?是不是想害我们好霸占小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被一个小孩子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刘七星又尴尬又气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都洗完了吗?”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带着穿透人心的沉稳和磁性。 郁景希高兴地叫出来:“爸爸,你来了呀!”小家伙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激动情绪来。 郁绍庭走过来,白筱稍稍撇开头不看他,倒是刘七星打量起他,跟一米八七的郁绍庭比起来,一米七五的刘七星绝对在气势上就硬生生地矮了一截,至于长相……刘七星一直相信白筱不是个肤浅的妹子。 郁绍庭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白筱:“你有没有把我扔在房间的内/裤洗了?” 白筱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脸颊一阵发热:“你胡说什么!” 郁绍庭斜了眼刘七星,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波澜无痕,语调也淡淡地,“做了就是做了,害羞什么?” 他一语双关的话令白筱的心跳抑制不住地狂跳,就像是一只被踩了脚的猫,通红着一张脸,端起洗好的床单跟衣服就走。郁绍庭原本就是在家门口看到刘七星在勾搭她才过来的,见她走了自然也不作停留。 郁景希立刻乐呵呵地跟上,没忘回头对还愣在那的刘七星用口型说:“小白,是我的,你别想抢走!” —————————— 白筱把脸盆往院子里一放,就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很快,院子里就响起郁景希清脆高兴的童音,哄得外婆笑声不断。 白筱觉得他们父子是故意的,她素来脸皮薄,那样露骨的话郁绍庭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以后大家知道他不是她的老公,如果她将来又找对象或是再婚让村里的人怎么看她? 再婚?这个念头冒出来后,白筱有片刻的怔忪。 房门被砰砰地拍响,郁景希稚嫩的声音传来,“小白,吃烤地瓜吗?” 白筱想到自己还没吃药,拿了手提包,出门时看到搁在外间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看,确定没短信电/话才放进包里,然后拉开门,就瞧见郁景希捧着半个地瓜巴巴地仰头看着她:“小白,吃吗?” 看着他那副萌憨的小脸蛋,白筱怎么也对他发不起火来,“你吃,我有事出去一下。” “小白你去哪儿?”郁景希亦趋亦步地跟在她后面,“一起去怎么样?” 白筱刚张嘴,眼尾余光瞟到郁绍庭从厨房出来,立刻站直身,“你在家里,我马上就回来。” 郁景希目送白筱出院门,小牙齿狠狠咬了口地瓜,歪头瞅着郁绍庭:“爸爸,你昨晚跟小白去哪儿了?” 郁绍庭进了白筱的屋子,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郁景希跟进来,追着问不停。 “爸爸,我昨晚放完烟火就没找到你们,你们上哪儿去了?” “外婆怎么跟你说的?” 郁景希在郁绍庭旁边坐下:“外婆说小白肚子痛,你送她去医院了,爸爸,你还没先回答我呢!” 郁绍庭随口敷衍:“外婆不是告诉你了吗?” 郁景希把地瓜往茶几上一放,一本正经地看着郁绍庭:“爸爸,你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子。” “我知道,你今年五岁。”郁绍庭的眼睛一直看着电脑屏幕。 “爸爸,既然我们都喜欢小白,那就公平竞争!” 郁绍庭瞟了他一眼,郁景希感觉自己被轻视了,“爸爸,你这样拿斜眼看人很不尊重我!” 说着,也不打算再跟郁绍庭继续聊下去,跳下沙发就跑进了内间,过了会儿拿着个大书包出来。 郁绍庭看他坐在旁边又是掏出彩纸,又是拿出儿童剪刀,差不多占了半张茶几,妨碍自己工作:“做什么?” “我要做个新年礼物送给小白。”郁景希得意地说,“我最近学会了剪小兔子,就像小白一样可爱。” 郁绍庭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一接起就是郁家老太太担忧焦急的声音:“你说你大过年的,带着孩子回什么拉斯维加斯?徐家那边这回很不高兴,说要来接景希去首都过年!” 郁绍庭看了眼旁边专心致志剪着彩纸的儿子,“这件事等我回去再说。” “毕竟是孩子的外公外婆,”老太太叹了口气:“他们真想见孩子我们也阻拦不了。” —————————— 白筱去了市里的药店,直到把药咽下去,她一颗烦躁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许。 想起家里的清洁剂快没了,白筱去了旁边商场的底下超市,买好出来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裴祁佑,这里!”脚步一滞,几乎一抬头就看到了郁苡薇,因为长得相似所以无法去忽略。 白筱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柱子后躲了躲。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会怕被他们看到,她厌恶这样轻易被左右心情的自己,却控制不了那份如鲠在喉的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商场的,脑海里还有裴祁佑跟郁苡薇相携而去的背影。 等他们进了商场的观光电梯,白筱刚要从柱子后出来,冷不防被人一撞,手里的东西狼狈地洒了一地。 “祈佑,怎么了?”本欲合上的电梯门又敞开。 白筱蹲下来捡东西,没有刻意回避,却也没有上前跟他们热络地打招呼。 电梯里的裴祁佑望着蹲在不远处低头拾东西的身影,神色有些怪异,郁苡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一个背影,嘟了嘟小嘴,不满地按了关门键,“不就是发生了碰撞,有什么好看的!” 在商场十楼选好了吃饭的餐厅,裴祁佑却突然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郁苡薇从菜单上抬头,一个湿热的吻已经落在她的额头,“马上就回来。” 待她回过神,对面的座位上哪里还有裴祁佑的人影?她刚想起身追出去,搁在桌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只好坐回去,接起电/话喊人时带了几分不满:“妈咪,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那边是温柔清婉的女声,含了笑意:“我的女儿现在是有了男朋友就嫌我碍事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郁苡薇往外面张望了几下,没看到要找的人,“妈咪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对方刚说了一句,听筒里就传来一声“white”,隔得有些远,“不跟你说了,有人在喊我,记得代我向你爷爷奶奶问好,我大概再十天才能回国。”说着,那边就挂了电/话。 郁苡薇放下手机,为了调节心情哼唱了两句:“white,you/look/so/beautiful/in/white……” 裴祁佑从商场跑出来,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有些胀痛,心里充斥着一种称之为烦躁的情绪,在前面的广场上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他想找的人,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的公交站牌,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她,也不知道找到后又能说些什么,就像昨晚上一样,他开车在上湖村的村口坐了一晚上,甚至不敢下车去敲她家的门,听着漫天的烟火声和欢笑声,他却差点被无边无际的怆凉淹没。 —————————— 白筱坐在公交车上,有点昏昏欲睡,迷糊间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家,拥住坐在沙发上的郁绍庭直接吻了上去,情景一转,她挽着他出现在刚才的商场里,偶遇了裴祁佑和郁苡薇,笑靥如花地跟他们打招呼:“这么巧,小薇,祈佑,你们也逛街呢?” 她又梦到自己跪倒在郁绍庭的西裤下,抱着他的腿,“你不是跟我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还有其他情人?” “当初你觉得新鲜罢了,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啊?”郁绍庭一脚踹开她,转身离去时身边是另一个女人。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白筱一头撞到前面的座椅,顿时清醒了,她下了车,脑海里还残留着梦境最后的一幕,走到家门口却突然不敢伸手去推门,结果门被自动开了一条缝,一颗小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小白,你回来了呀?”郁景希笑眯眯地,拉了她就往里走,“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白筱强行打起精神,“什么礼物?” 郁景希把她拉进房间,然后从茶几上拿了一只剪纸兔递给她:“喜欢吗?新年礼物,小白,给你。” 白筱抱住了他,“老师很喜欢,谢谢你景希。” 郁景希有些犯怵,举着剪纸,“小白,你还没看呢!” 白筱刚想拿过来欣赏,一抬头却看到了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郁绍庭,她立刻放开郁景希站起来,郁绍庭已经开口:“景希,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你白老师说。” 郁绍庭的语气太过严肃,令白筱心里有些没底,想要唤住郁景希,他却已经跑出去了。 当房门“哐当”一声关上时,白筱的心跳顿了顿,耳边是郁绍庭讥诮的声音:“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想跟我说什么?”白筱有些不自在地问。 郁绍庭在沙发坐下,把一个文件袋随手丢在茶几上,抬眸看着她:“我也想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 小伙伴们,不管单身的、有对象的、又基友的、有口子,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下面附带一个小剧场: 某一天回大院郁家吃饭,郁家两兄弟及他们的老婆陪孩子们玩游戏。 所有人围成圆圈,右边的人对左边的人说句悄悄话,要能让对方脸红。 白筱作为开始第一个人,俯在左手边的郁景希耳边说:“景希,还记不记得那年春节你尿床的事?” 郁景希小脸蛋一红,支支吾吾地,扑到弟弟耳边嘀咕了句,一圈下来很快就轮到最后的郁绍庭。 他看着身边笑吟吟的女人,盯着她琢磨了很久,半晌,才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今晚让你欲仙欲死。” 静悄悄的客厅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女人羞恼的叫声:“淫棍郁小三,你去死!” 文件袋里的DNA鉴定报告看了? 文件袋里的dna鉴定报告看了?【二更】 “我也想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白筱望了眼那个文件袋,然后眼睛从郁绍庭的大衣一直往上看,直至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深沉,仿佛沉淀着一股吸力想要把她吸进去,那样的深不可测令她的心跳急剧加快。 白筱心里有些慌神,对于文件袋里的东西她不敢去触及,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不会是好东西! “你自己留着,我不需要。”说完,白筱转身就走。 刚拉开一条门缝,一条长臂从她身后穿过她的胳肢窝,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了门上,“哐嘡”一声,门重新合上,贴上来的男性身体让白筱握紧了门把,离得太近,他的鼻息喷在她的额头,炙热而令她忐忑。 他就着这样尴尬的姿势,另一只手也抬起,将她困在了自己跟门中间。 “怕什么?那里面装的又不是洪水猛兽。” 白筱被戳中心事,有些恼也有些紧张,至于文件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敢去猜,也不想去猜,与其知道了多一个烦恼倒不如永远不知道。 郁绍庭低头看她那副自欺欺人的样子,并不生气,好像早在预料之中,“特意给你准备的,不看一下?” “不看。”白筱故作镇定,只是越来越快的心跳泄露了她的不安,“你让开我要出去了。” “你真以为我大过年跑到这个小乡村是来陪你玩过家家的?”郁绍庭盯着她,“过去把文件袋打开。” 白筱像是跟他杠上,一动不动。 郁绍庭有点失了耐性,但也知道她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就像不听话的小猫,你得顺着摸她的毛,不然保不准会伸出小爪子抓伤你,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去看看,保管你看了会很开心。” 白筱没被他的话所哄骗:“那你自己留着慢慢看。” 看她冥顽不灵,郁绍庭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不看也行,用说的好像更省事。” 白筱深知他那张嘴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她刚要阻止,他已经贴着她的耳根子道:“你是不是拿走了我办公室抽屉里一张景希的周岁照片?” “……你如果不愿意给,我去拿了还给你。” 郁绍庭轻笑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笑,却令她毛骨悚然:“当然愿意,全部送你都行。” 白筱心里越来越没底,倏尔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郁绍庭,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绍庭收敛了嘴边那少得可怜的笑,神色认真,“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没明白过来?” 他现在句句不离景希,白筱心里有个念头窜出来,却又觉得可笑,怎么可能…… “是不是有头绪了?要不要我再补充两句?” 郁绍庭紧紧地盯着她躲闪的眼神,心底冷笑,就猜到她是只缩头乌龟,所以他才要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景希从小就没妈妈,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妈妈死了,当别的孩子有妈妈牵着小手上学时,他只有保姆拉着去上学,就连他现在的外公外婆也一直怨他,觉得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白筱听他这么说莫名地心酸,嘴上却抛出这句冷漠的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郁绍庭重复她的话,眼神越发地幽深,“我怎么忘了当年你只答应做代理孕母,把子宫借给你的雇主,至于肚子里的孩子你一点也不关心。” 白筱的大脑轰地一下,脸上也褪去了血色。 “这就吓到了?”郁绍庭步步紧逼,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知道为什么你第一次受孕后没多久那孩子就掉了?那是因为她的卵子根本不能用……” “不要再说了。”白筱的声音不由提高,声线的颤抖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怎么可能……那个孩子……郁景希……想到第一次在教室门外看到他鼻青脸肿地站在墙角…… 郁绍庭收回了双手,“你自己好好想想,那个文件袋里的东西扔掉还是留下随便你。” 说完,他越过她打开/房门就出去了,徒留她一个人失神地站在那里。 —————————— 白筱双腿不受大脑支配,走到茶几边,盯着那个文件袋,有不敢置信,更多的是迷惘。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仿若掉入冰海里,冷得打寒颤,窒息得喊不出声音来。 那些被她掩埋记忆深处不愿意去想起的回忆又一幕幕地在她眼前走马观花地闪过—— 第一次流产时张秘书那失落却不惊讶的表情,是不是那时候雇主已经知道自己的卵子不好用? 所以才会在一个月后她排卵期时让她去医院,美其名曰检查身体保证下次受孕成功,难怪雇主会从五百万酬金直接翻倍给她一千万,那是人家对用了她卵子后的补偿…… —————————— 白筱打开门出来,正逢主屋里传来郁景希奶气的声音:“晚饭我要吃春笋炒鸡蛋!” 她怔怔地望着主屋方向,却抬不起双脚走过去。 外婆从主屋出来,就看到红着眼圈杵在院子里的白筱,“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进去吃饭?” “外婆。”白筱蓦地抱住了老人家,一次次意外几乎要把她这个二十四岁的姑娘压垮。 老人家一愣,尔后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怎么了?别哭啊,有什么事告诉外婆,外婆帮你挡着!” 白筱只是抱着她,欲哭无泪,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吴垠的黑洞里,寂寥而无助。 她有儿子了,还是亲生儿子,所以以前裴祁佑没冤枉她,她真跟其他男人有了儿子。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外婆重重地捶了下她的背,也急了,“哭什么,先给我说清楚。” 郁景希捏了一根玉米从屋子里跑出来,睁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小白,你怎么了?” 白筱看着郁景希那张漂亮的小脸,鼻子一酸,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吓得郁景希也不啃玉米了,连忙拉着她的裤子,小肉手拍拍她的小腹:“小白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让爸爸帮你去揍他。” 那边,欺负她的人已经出来,“景希,回屋里去吃饭。” 白筱抬头看到郁绍庭,立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紧紧地捏住郁景希的小手。 郁景希也扒着白筱的大腿不放,一边偷咬了口玉米一边说:“我安慰小白呢,安慰好再去吃饭。” 郁绍庭直接对外婆说:“我有些话想跟筱筱说。” “那去,早些回来吃饭。”外婆说着就放开白筱,没忘嘱咐,“有什么事就跟小绍说,别憋着。” —————————— 郁绍庭把车开到了上湖村后面那座山的树林子里。 周围静悄悄的,这里嫌少有人过来,又是冬季,树木也光秃秃地。 白筱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都没说话,郁绍庭也不再逼迫她,良久才开口问:“都看过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景希的身世?” “嗯,他两岁时贪吃,踩在小板凳上去勾柜橱里的鸡腿,一不小心跌倒,磕破了脑袋,当时失血过多要输血,我是a型血,淑媛也是a型血,怎么可能会生出一个b型血的孩子来?” 白筱听他这么一说,想象一下郁景希小小的身子倒在血泊里,就心有余悸。 郁绍庭扫了眼她恍惚的神情,淡淡地说:“那天我不在家,李婶又在睡午觉,他是偷偷跑下楼去的,要不是肉圆及时发现叫醒了李婶,恐怕后果……”他没再说下去,他懂得怎么让这些话达到最佳的效果。 果不其然,白筱的眼圈又红了,鼻子酸涩,手里的纸巾被她揉成团。 他解开了安全带,转头,一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望着她:“还有什么想问的,趁今天都说出来。” “景希后来怎么样了?” 郁绍庭等了半天,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么没价值的问题,要换做是他的员工,再被他直接开了,但面对红着眼睛的白筱,他只能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地说:“当然没事了,你看他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白筱这才松了口气,垂着头靠在座位上。 车厢里很安静,郁绍庭看着高挂在空中的太阳,心情也越来越好,本憋在胸口的那股子气也散了。 白筱其实也想问问他,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突然把这个真相告诉她?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敢问了,郁绍庭不会那么好心,他告诉她自然有他的算计在里面。 至于他在算计着什么—— 白筱把手里的纸巾揉来揉去,想到两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纠缠,如果再加上景希的身世,他们是真的扯不清了,难道他真的想让她做景希的妈妈?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白筱亲手给掐死了。 郁绍庭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可能怨淑媛,不经过你的允许做出这种事,但你看看景希,他还这么小,你忍心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妈妈已经死了,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吗?” 看她的眼神闪了闪,郁绍庭继续说:“一开始不是故意瞒着你,这些年,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你当初代孕的时候也应该没想再跟雇主发生任何的牵扯,如果因为景希而羁绊了你的人生,你以后也会怨恨他的。” 白筱听他一口一个“景希”,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能不能别提景希了?” 如果说裴祁佑是一根鸡肋,那么郁景希就是她身上的软肋,注定是她后半生里致命的弱点。 而现在有个男人恰好掌握了这个弱点。 “好,不提景希,反正他现在有妈妈了,以后也不用再怕被同学取笑,每天鼻青脸肿地回家。” 郁绍庭的每句话都往她心口上捅刀,她疼得要死,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文件袋里的dna鉴定报告看了?” 郁绍庭探身从后座又拿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这里还有一份,是用口腔黏膜的唾液做的鉴定……” 他话还没说完,白筱就劈手夺过文件袋,然后又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然后又拿了车头上的纸巾盒砸向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接住,他皱眉:“你要还是不相信,大可以亲自带景希去医院作dna鉴定。” “你有完没完了!”白筱拿过一个抱枕就往他身上甩,“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子逼我很好玩吗?” 郁绍庭一把捏住她举起的手,倾过身,把她压在副驾驶座上,“原来你以为我一直在逗你玩?” 他阴沉着脸,攥着她手的力道也加大,也顾不得她会不会疼,一双动怒的黑眸望着她,不知道过了几百秒,他才松开她靠回驾驶座上,声音格外冷静:“下车。” 白筱转头看他,因为刚才的争执胸口上下起伏,气息也不稳。 郁绍庭已经推开车门下去,绕过车头就把她拽下了车,“景希不需要一个把他当做负担的母亲,你放心,他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说完,上车,锁上车门发动了车子。 白筱看着在她面前飞驰而去的宾利欧陆,追了几步却没有追上。 —————————— 今天万里晴空、艳阳高照,但白筱却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没有一丁点的光晕。 在她走出林子时,宾利欧陆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站在林子旁的溪滩边,听着潺潺水流,白筱心里抑郁不已,又急又恼又心痛,百转千回的思绪。 她不知道该找谁诉说这份迷茫,白筱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前半辈子她做了太多的蠢事,现在是因果报应,注定她的后半生也活不太平,她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现在她也要扮演这个“母亲”角色?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没有妈妈在身边长大的滋味,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覆辙? 白筱拨了叶和欢的电/话,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你是说小屁孩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跟郁绍庭的吗?”叶和欢在那头直接尖叫起来。 白筱被她喊得太阳穴跳动,大脑跟炸开了一般难受。 叶和欢:“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白筱看到一只麻雀从溪滩上方掠过,“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跟我一样。” —————————— 白筱恍恍惚惚地回到家里,还没踏进院子,就听到郁景希的嚎啕大哭声。 “我不走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我要跟小白在一块儿!” 白筱忙推开门进去,郁景希正躺在地上,小手拍着地,整个人脏兮兮地:“我要留在这里!” 郁绍庭沉着脸,什么也不说,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拖起郁景希就往外走。 白筱耳畔回响起他在林子里的那句话—— “景希不需要一个把他当做负担的母亲,你放心,他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他要把景希带走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白筱下意识地往门口挡了挡:“你没看到他不愿意走吗?” 郁景希看到白筱,立刻就想扑过来:“小白~~”结果却被郁绍庭一把扯住衣服,又拖了回去。 白筱张了张嘴,却被郁绍庭抢先开口:“这是我们父子自己的事,不需要外人插嘴。” 说着,他从她身边走过,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把郁景希扔进去,白筱回过神,立刻跑出来,郁绍庭已经发动车子,她只看到郁景希趴在车窗上,小小的手掌贴着玻璃,目光切切地望着她的方向。 直到车子驶去村口,郁景希才缩回脑袋,抹了把小脸,收了收情绪,叹息了声,然后转头看正抿着薄唇开车的男人:“爸爸,你确定这样子小白会跟我们回丰城吗?要是她以后不搭理我了怎么办?” 我妈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关于身世】 我妈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关于身世】【三更】 白筱久久地站在院子门口,盯着轿车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外婆拉开门出来,循着白筱的目光看了看,叹了口气,“进去,站在外面风大。” 白筱坐在桌边却提不起胃口,吃了两口就搁下筷子,“我回屋睡会儿。” 老人家看出她红肿着一双眼,知道她是真心情不好,也不勉强她,点点头:“去,吃晚饭时我喊你。” 当真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白筱却没有一点困意,她拿起手机差点就打电/话给郁绍庭,如果说以往对郁景希是因为怜惜他没有妈妈,那现在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想照顾他,却又害怕面对前方的荆棘。 下午,白筱收到秦寿笙发来的短信,“姐们,总算翻身农奴把主做了,以后可别忘了小的们。” 白筱抓乱自己的长发,因为这条短信更加心烦,起了床,胡乱套了棉袄出去,老人家正坐在院子里折豆角,她拖了小椅子在外婆旁边坐下,老人家也不看她,“睡不着?” 白筱轻轻地“嗯”了一声,想要帮忙却被外婆拍开手:“别折腾我的豆角了,回屋去看电视。” “外婆,我妈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外婆折豆角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怎么突然问起你妈妈来了?” “有点想她了。”白筱扯了扯嘴角,仰头望着天边的那轮夕阳,“外婆,你说她是不是已经……” “不要胡说!”外婆忽然喝止了她,语气很严厉,哪有你这么咒自己妈妈的? “要不然她怎么从不来看你?”哪怕是不要我了,为什么不来看看你这个母亲呢? 白筱顿了顿,才望着外婆问:“外婆,我是不是真像舅妈说的,是妈妈跟外面的男人……” 尽管她母亲在这个家里是忌讳,但她小时候在村里偶尔还是会听到一些闲言闲语,旁人只当她还是个孩子,说话毫不避讳,却不知早熟的她已经多少听得懂他们的话。 她们说,她妈妈是那时候她们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结果却在大学毕业前抱了个孩子回来,还一口咬定说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外公怎么打她,她都不肯改口,却不愿意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们还说,她妈妈后来得了疯病,认不得人,却胜在长得漂亮,还有光棍愿意讨她妈妈做老婆。 再后来,不知怎么了,她被她妈妈丢在山上的坟场里,从那以后,她妈妈就消失了。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白筱从没向外婆求证过,这是她第一次说起自己的母亲。 外婆的眼圈泛红,眼中有泪光闪烁,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怪你妈妈自己年少无知,落到这个下场。” “那她现在……”白筱急切地问了一句。 外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外公去市里了,我在田里,她估计犯病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外婆无奈的一句话,足以证明那些村里人没说谎,她妈妈当时是真的疯了。 祖孙俩没再接着说下去,外婆端了淘箩起来,“我去做饭,对了,景希他们真的回去了吗?” “……我不知道。”白筱想起了郁景希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那就去打个电/话,你啊,随了你外公的牛脾气,有事都闷在心里,也不怕憋坏自己!” —————————— 白筱回房犹豫了会儿,还是拨了郁绍庭的手机。 响了几声,那边就接了,“喂?”很低沉的磁性嗓音,确定是郁绍庭无疑。 白筱握着手机,却不知晓该如何开口。 “……什么事?” “……” “说话!” 白筱咬了咬下唇,“景希呢?” “……在睡觉。” “你们……回丰城了?” “我们回不回去,你关心吗?” 白筱胸口又堵了,却拿不出话来反驳他。 “……还有其它事吗?没事挂了……嘟嘟……” 白筱把手机丢在床上,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下床的时候一不留神绊倒在了地上,膝盖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揉着淤青,只觉得自己最近诸事不顺,没多久,手机又响了,她连忙翘着脚去接。 “小白……我好想你,也好饿,我想吃外婆做的春笋炒鸡蛋!” 听着郁景希委屈的抽泣声,白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你们回丰城了吗?” “没有。”郁景希吸了吸鼻子,“爸爸带我住在酒店里。” “哪家酒店。”白筱急切地追问。 “那几个字我不认识,不过门口有一个好大的喷泉,旁边还有个大润发超市。” 白筱立刻就联想到了昨晚她跟郁绍庭过夜的五星级酒店,以郁绍庭的身份也只会选择那里。 “小白,我好饿,我想见你。” “你爸爸呢?”白筱一听到他在饿肚子,就像是自己三天没吃饭一样焦虑。 郁景希用纸巾擤了把鼻涕,“他刚才出去了,所以我才偷偷给你打电话。” 白筱还没接话,那边就突然挂掉了,等她再拨过去,接电/话的人已经换了。 “以后景希就不劳白小姐操心了,就这样。”说完,那头就啪嗒搁了电/话。 挂得利索,挂得果断,一点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早上还左一声筱筱又一声筱筱,现在又变成白小姐了…… —————————— 外婆正在炒菜,炒得正是郁景希口中的“春笋炒蛋”。 “怎么说?还回来吃饭吗?” 白筱坐到灶后面烧火,“应该不来了。” 外婆瞧了她一眼,循循善导:“你是不是跟小绍吵架了?年轻人,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的?” 白筱想说,就是因为摊开来说了才弄到这个地步。 外面突然传来叩门声,外婆擦了擦手就要去开门,白筱忙起身,“我去,您看着菜。” 拉开脱了朱漆的老式木门,白筱抬头,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裴祁佑站在门口,正准备转身,似听到开门声,又回过头来,看到她时嘴边漾起浅浅的笑。 “我还以为没人呢。”他英俊的五官映在黄昏夕阳的光晕里,目光温和,仿佛看着许久不见的故人。 但白筱却没有沉浸在这份美好的意境里,因为她记得中午自己还刚遇到过他,还有他的未婚妻。 “有事吗?”白筱问得很平淡,没有任何的情绪夹杂,却带了些客套。 裴祁佑往她身后看了眼,“家里有客人吗?” 他的询问带着试探,白筱没空去揣度他的用意,“没有,你有什么事?” 门外的裴祁佑看着坦然面对自己的白筱,心中有片刻的空怆,她眉眼间对他没有任何的怨意,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好像他们之间那些过往纠缠都不曾存在过,这种发现令裴祁佑的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 不知为何,失落之余他还生出隐约的不安,他在想再过一段日子白筱是不是就该把他遗忘了? 那条短信还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里,在来这里的路上他看了不下十遍。 但真的见到她的时候,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去质问她……因为怕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听的。 裴祁佑往厨房位置望了一眼,在夕阳的余光里对她笑了下:“外婆在做饭吗?” “筱筱,进来把菜都端过去。”听到外婆的喊声,白筱也不去管裴祁佑,转身管自己进了厨房。 等她端着菜出来,裴祁佑还没走,却也没进来,站在门槛外。 门外门内一步,却仿佛隔了一光年的距离。 白筱没开口邀请他进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把门外的男人当做了透明的存在。 倒是外婆烧好饭出来时注意到了裴祁佑,微笑地打招呼,“祈佑?你怎么过来了?” 裴祁佑一愣,面对老人家和蔼的笑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外婆。” “进来坐坐。” 白筱不解地看向白筱,外婆却没看她,话是对裴祁佑说的:“还没吃晚饭,快进来。” 裴祁佑朝白筱的位置看了眼,真的进来了。 几乎他一脚踏进来的同时,白筱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房门在他面前合上。 白筱身上穿着七年前的那套卫衣,也是在冬天,是他陪她来黎阳老家,七年后的白筱再穿上那套衣服,和他回忆里的那个女孩几乎重叠,挽着长发,素净白皙的小脸,只是脸上不再有快乐的笑容。 裴祁佑定定地注视着紧闭的房门,移不开眼睛。 —————————— 白筱发现自己还不能在面对裴祁佑时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的淡定。 是他要把她赶出丰城,现在又出现在她眼前,是想在过年喜庆的氛围下来看看她有没有感怀春秋吗? 说实话,白筱挺恨这样子的裴祁佑,当他对着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时,她真想拿起那把专门用来扫鸡粪的扫帚往他身上拍,怎么可能什么也没发生过,她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都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这个人还要把这个笑话像胡萝卜似地挂在树枝上,在她的面前晃过来又晃过去,把她当驴来耍。 —————————— 等白筱从房间出来,发现裴祁佑居然还没走,正坐在主屋陪外婆聊天。 “大过年的,你还要来黎阳出差,这么多年没来了,还习惯吗?” 裴祁佑有些心不在焉,当他跟老人家坐在一块儿时,一阵惭愧从心底升起,也有些后悔进屋来。 “你奶奶跟妈妈身体还好?”外婆决口不提他跟白筱离婚的事,就像聊家常那样问他话。 “嗯,都不错,”裴祁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您呢?最近怎么样了?” 外婆笑,脸上的褶子皱到一块儿,“还不是老样子,挺好的。” —————————— 白筱其实不明白外婆为什么会留裴祁佑下来吃饭,既然老人家这么要求了,她也没有办法赶人。 偏偏裴祁佑也没有走人的知觉,当她端来饭时他真接了过去,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尽管饭桌上有外婆招呼裴祁佑,但一顿饭依旧吃得沉闷。 白筱的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点饭,那盘春笋炒蛋被她护着没让人动一筷子。 饭后裴祁佑依旧没要走的意思,白筱也不愿意浪费精力去招待他,索性去洗碗,一刻也不愿意留在主屋里,外婆慈爱地看了眼白筱颇为任性的举动,笑了笑,才看着对面的裴祁佑说:“祈佑,我们谈谈。” 白筱在厨房洗碗,她故意洗得很慢,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裴祁佑的声音:“筱筱,我走了。” 洗碗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身后的人一直没走,她不得不回头,像是刚听到他的话:“要走了吗?” 白筱觉得自己也有些虚伪了,明明不待见他,却硬是摆出一副“分开了依旧能做朋友”的嘴脸。 裴祁佑望着灯光下她纤瘦的身影,眸光明暗一闪,轻轻应了一声,却依旧没有挪动脚步。 他的意思白筱多少看出来一点,他想让她送他,不管他是怎么想的,白筱却绝对没这个想法。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 裴祁佑有被人看穿心事的狼狈,不再停留:“那我走了,筱筱。” 白筱没再说什么,静静地站在洗碗槽旁边。 —————————— 裴祁佑没有把车停在白筱家门口,他走了一段路才到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他没有立刻驱车离开,坐在驾驶座里,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跟外婆的对话。 从他进门开始,老人家连一句责备他的话都没有说,反而依旧如往常那样待他。 可是这样的对待只会让他在她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来。 “你们的事筱筱虽然没跟我细说,但我也大概明白了,我不怪你,祈佑,真的,人各有命,筱筱若是跟你注定无缘,你们这样分开也是好的,总比一辈子拖着好。” “我听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其实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只有一个请求,以后别再来找筱筱。” “既然你决定跟另一个女人过日子了,就不要再三心二意。” 裴祁佑双手捂着脸,靠在座位上,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脸上有着淡淡的迷茫。 即将二十九岁的裴祁佑,被金钱和地位支配着人生的裴祁佑,在这一瞬间,他冷硬的心却感到一阵隐隐的凄凉,有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悲伤。 —————————— 酒店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 男人穿着白色的浴袍站在窗前,他手里是一杯威士忌,眺望着黎阳这座小城市的夜景。 他的双腿比一般男人都长,线条笔直,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膛,肌理分明,强悍而优美,白皙的肌肤在房间橘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性感的浅麦色,他立体深邃的五官被灯光打出淡淡的侧影。 他举起酒杯,啜饮了一口酒,身边传来一阵吸管“滋滋”的吮/吸声。 前面的落地窗上,倒映出他身旁的另一道小小身影—— 穿着儿童版的浴袍,小肚子挺挺的,趿拉着一双大大的拖鞋,烟花烫的卷发乱糟糟地,几乎跟旁边男人一样的姿势,只不过手里的威士忌换成了一杯香蕉牛奶,还竖着一根吸管,偶尔低头吸一口。 ————作者有话说—————— 差点忘了今天是元宵,祝小伙伴们团团圆圆,合家欢乐!还有第四更估计要在凌晨了,速度太慢,跟不上小伙伴们看文的节奏了,大家早点休息,最后一更明天起床可以看。对一直以来送我月票、荷包、鲜花、钻石的小伙伴们【名字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了】不晓得该说什么感激的话,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一声谢谢! 我才是他的妈妈,徐家那边跟他没半点关系 我才是他的妈妈,徐家那边跟他没半点关系【四更】 郁景希又往门口探头探脑地瞅了瞅,然后再次失望地转回头,吸了一口香蕉牛奶。 “爸爸,你真的确定小白今晚还会过来吗?” 郁绍庭斜了郁景希皱成一团的小脸,淡定地又抿了口酒,转身回到沙发上。 郁景希趿拉着拖鞋跟过去,一脸愁绪地在郁绍庭旁边坐下,把电视频道调到了动画片。 “爸爸,要是小白不来可怎么办呢?” 郁绍庭的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看了眼儿子,“你问我,我去问谁?” 这下,郁景希不高兴了,“不是你说只要我配合你,小白就会陪我一块儿回丰城的吗?” “我这么说了吗?”郁绍庭淡淡地反问。 郁景希气鼓鼓地瞪着厚脸皮的爸爸,“爸爸,做人不能这样子,我们明明说好了的。” “我和你说什么了?”郁绍庭拿斜眼看他,“时间不早了,回房间去睡觉。” 郁景希低着头不动,过了会儿从沙发上滑下去,光着小脚丫边走边说:“我不睡,我要去找小白!”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郁绍庭的呵斥:“给我回来!” “你骗人,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郁景希犟在门边,父子同盟阵营正式破裂。 “如果你踏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别奢求我会追出去。” 郁绍庭冷冷地说完,就不再多看郁景希一眼,自顾自地喝着酒,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郁景希像是被他唬住了,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拧开门,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进了卧室,没过三秒钟又出来了,在餐车上拿了两个三明治,进屋时故意把门关得很响。 郁绍庭侧头看了房门一眼,收回视线时也放下了酒杯,转而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不是他的手机,而是郁景希专用的小手机。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点来点去,很快就出现一行字:“小白,我爸爸说明天清早就带我回丰城,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一块儿,我现在在酒店大门口,我问过了,这里是博悦酒店。” 几乎不到一分钟,就有新短信进来,“景希,你别站在门口,快回房间去。” —————————— 白筱收到短信时,正在收拾主屋,看到郁景希说站在酒店门口,立刻就着急了。 她刚回了短信,那边就又发过来:“小白,我想见你,爸爸心情不好,一直在喝酒。” 白筱拎着一个袋子急匆匆地跑出房间时,外婆刚从浴室出来,“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景希,外婆,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记得锁好门。 说最后几个字时白筱已经跑出了家,去隔壁大婶家借了一辆电动车,就骑车上路去市里。 冬天的晚上七点,不像夏天,天还灰蒙蒙地,早已经暗透,寒风凛冽地刮在脸上,白筱却感受不到冷,一心记挂的都是郁景希,她担心他又像那次在医院门口一样,穿着内衣内裤就站在酒店门外。 在半路等红绿灯时,白筱又给“郁景希”发了条短信:“我大概十五分钟到,你去大堂里等我。” “郁景希”回过来:“我爸爸已经带我上楼了,在1210房间,小白,我等你。”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白筱指不定就立马掉转电动车往回开了。 —————————— 当门铃“叮咚叮咚”急促地响起时,郁绍庭正拿着手机准备发一条短信催催。 路过试衣镜,郁绍庭放慢了脚步,瞟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抬手把浴袍的领子稍微往两边拨了拨,敞开的领口露出大块的胸膛,灯光映照下线条完美的肌理紧实而透着诱惑,这才满意地过去开门。 —————————— 其实白筱对1210的房间号还是蛮膈应的,昨晚她跟郁绍庭就住这个房间。 不管郁绍庭是故意还是酒店安排的巧合,她站在房间门口,徘徊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按了门铃。 房门打开,白筱一抬头,迎着柔和的灯光,和郁绍庭那双漆黑又深邃的眼睛对上。 但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不过三秒,又探着头往里面看,“景希呢?” 郁绍庭转身往里走,漫不经心地说:“可能睡着了。” 白筱跟着他进去,关了门,往卧室方向看了看,“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郁绍庭已经坐回沙发上,长腿交叠,拿着遥控板转台,根本不搭理她。 白筱当他是默认了,把袋子往茶几上一放,就推开门悄悄地进去,果然,郁景希趴在床上睡着了。 小家伙侧头趴在软软的枕头上,穿着一件浴袍,小脸蛋被暖气熏得红红的,一双胖胖的脚丫露在外面,白筱在床边轻轻坐下,把他小小的脚丫握在手心,心里说不尽的柔软跟甜蜜。 白筱把他抱起来,刚想把他放进被子里,郁景希却哼唧了一声,眼睫毛跟着动了动。 白筱忙屏住了呼吸,她没做过妈妈,在照顾孩子方面完全是凭感觉来得,譬如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怕孩子吵醒,学着以前看到过的姿势,搂着郁景希然后拍了拍他的背。 郁景希砸了下小嘴,就把脸埋进了白筱的怀里,还往她的胸口蹭了蹭。 白筱脸微红,却没推开他,坐在床头半搂着他,盯着他熟睡的小脸看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他们是母子的这个认知,现在她怎么看郁景希怎么觉得跟自己长得相像,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滑过他的眉毛,长得真像自己,然后她发现郁景希居然也有美人尖,只不过遮掩在卷发下。 哪怕她刻意回避着一些事实,但郁景希的部分五官跟郁绍庭的如出一辙,比如鼻子,挺挺的,嘴唇,薄薄的。 白筱看着看着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嫩滑的脸蛋,心里感动之余是满满的爱意。 —————————— 给郁景希盖了被子,白筱从卧室退出来,郁绍庭还坐在那里看电视。 她走过去,“袋子里装的是春笋炒蛋跟米饭,明天景希起来还想吃,麻烦你帮他热一下。” 郁绍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电视机上,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或者说,他直接忽略了她这个人。 白筱刚转身要走,郁绍庭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走到门口时,听到郁绍庭说:“好,过两天我就把他送去首都,让徐家那边放心。” 白筱的手搭在门把上,却怎么也转动不下去,“徐家”二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了一下她的神经末梢。 郁绍庭正在讲电/话,一道阴影覆在他的身上,他抬头,是去而复返的白筱,也不过是一眼,他又挪开眼接电/话:“嗯,我知道……好……那就先这样。” 白筱看他挂了电/话,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要把景希送到他外公家去?” 郁绍庭瞄了她布满焦急的小脸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有什么不对吗?” 白筱之前偶然听郁景希提起过他在外婆家的经历,也是唯一一次去徐家。 “外婆好像不喜欢我呢,一起吃饭时,她总是把鸡腿先给她的孙子和孙女,如果他们不要吃才会夹给我,我才不要吃别人不要的东西,她又说我浪费,还说我没教养。” 小家伙一边玩着飞机模型一边一脸不在乎地说,“我也不喜欢他们,整天板着一张脸,看着就讨厌。” “奶奶说我妈妈是生我难产死的,所以我想外婆可能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可我又没让她把我生下来。” 以前听着只是觉得心酸,现在知道了真相,白筱只觉得是钻心的疼痛。 所以,一听到郁绍庭的安排,白筱想也不想就直接反对:“我不同意,你不能把他送到那边去。” 郁绍庭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抬了抬眼尾,看她,之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喝酒。 白筱看出他无视了自己的话,心急地说:“我才是他的妈妈,徐家那边跟他没半点关系!” 这会儿倒想起自己是孩子他妈了,那之前干什么去了? 郁绍庭心里冷嗤,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太晚了,白小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见他转身就要回房,白筱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怎么样才肯不把他送到徐家去?” “白小姐,景希是我的亲生儿子,你好像没资格这样来质问我。”郁绍庭淡淡地说完,就甩开白筱的手。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郁景希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 白筱一瞧见儿子,立刻放开郁绍庭的手臂,跑过去把郁景希搂在怀里,脱了自己的外套往他身上裹。 “把你吵醒了吗?”白筱的嗓音不由地放柔了几分。 郁绍庭低头扫了眼自己刚才被攥着的手臂,脸色又有些难看了,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郁景希听到白筱的声音,顿时不瞌睡了,眨了眨眼,发现真是白筱,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小白!你可算来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连吃晚饭的胃口都没有!” 白筱差点又掉眼泪,抱紧了郁景希,“那你现在饿不饿?妈……我给你带春笋炒蛋过来了?” “真的吗?”郁景希肚子里的小馋虫被勾出来。 白筱瞧着他那要流口水的样子,笑着点头:“嗯,热一下就可以吃了,你先去床上躺会儿。” 不知为什么,郁景希觉得今晚的小白格外温柔,所以对于白筱的建议婉拒了,两只小肉手抱着她,小脸蛋贴着她凉凉的脸颊,又害羞又窃喜地说:“我不冷,就在这里陪着你。” 白筱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他抱到沙发上,“那你等会儿,我去微波炉里热一下。” 郁绍庭双手环胸,坐在沙发边上,冷眼看着母爱泛滥的女人在套房里忙来忙去,一张脸彻底黑了。 郁景希高兴地摇头晃着脑,察觉到旁边男人的不悦,关心地凑过来,“爸爸,你不开心呀?” 郁绍庭伸出右手,把他那张惹人嫌的脸推开,“不看到你我就很开心。” 好心当做驴肝肺,郁景希撇了撇小嘴,转头看向白筱时又乐滋滋了。 “爸爸,小白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怎么也不喊醒我。” 郁绍庭随手拿起一本财经杂志,翻了几页,又恢复了以往那个沉默寡言、高贵矜持的形象。 —————————— 白筱把热好的保鲜盒拿出来,郁景希闻到菜香已经跑过来,主动端了饭盒。 小家伙端坐在沙发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跟着白筱的动作转来转去,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把洗了一遍的筷子塞到他的小手里,“快吃,不然马上又要冷了。” 郁景希吃了两口,忽然抬头看向旁边的郁绍庭:“爸爸,你是不是也没吃晚饭?” 白筱也跟着看向对方看杂志的男人,刚才进来时她确实看到餐车上的东西没怎么动过。 郁绍庭翻了一页,头却没抬,“大半夜吃这么多,也不怕消化不良。” 白筱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好话,帮郁景希擦掉腮边的米粒,“多嚼几下,有利于消化。” 郁绍庭又等了会儿,依旧没听到白筱再说话,从杂志上抬头,就看到她正专心地替郁景希擦嘴,顿时心里一阵烦躁,肚子又传来饥饿感,啪地一声合拢杂志,往茶几上重重地一丢。 白筱抬起头看他,郁景希也诧异地停下吃饭的动作:“爸爸,你又怎么了?” 郁绍庭起身,在他们困惑的注视下进了卫浴间。 —————————— 郁绍庭从卫浴间出来,郁景希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两只胖脚丫搁在茶几上,剔着牙签。 他下意识地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 郁景希已经开口:“爸爸,今晚小白不回去了,在这里过夜好不好?” 郁绍庭俯视着小痞子样的儿子,长腿一伸,把他的小短腿踢开,“是不是还要我教你怎么坐?” 郁景希今晚心情着实地好,立刻笑嘻嘻地放下小脚,“我知道错了爸爸!” 郁绍庭横了他一眼,看似不经意地问:“人呢?” “在洗碗呢,”郁景希笑得露出两颗梨涡,指了指套房的小厨房方向,然后抱着枕头看动画片。 郁绍庭轻哼一声,又从沙发起来,拿了个水杯拐进了厨房。 —————————— 在郁绍庭拿起杯子时,白筱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莫名地就有些心慌。 总统套房里都有独立的小厨房供客户使用。 白筱速度地洗了保鲜盒,转身的时候,郁绍庭已经进来,端了杯开水站在门口。 把盒子倒过来晾着,白筱作势就要出去,郁绍庭喝了口水,在她跟他擦肩而过时,另一只手拉住了她。 男人干燥的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白筱只觉得被他握着的地方像被烟蒂烫过一样。 郁绍庭咽下口中的水,转过头来望着她。 狭仄的空间,两人又一起站在门边,男人逼仄的气息包围了她。 白筱抽了抽自己的手腕却没成功,郁绍庭的脚往她跟前移了移,逼近的距离让她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她的后背抵在了门框上,郁绍庭的手撑在她的上方,一弯头就要亲下来。 他的行为来得太突然,白筱的双手立刻挡在了两人的身体中间,侧头避开,生怕被外面的孩子瞧见听到,压着声道:“景希还在外面……你别。”最后两个字说得风情婉转,带了两分娇嗔,三分羞赧,五分欲拒还迎。 —————————— 最后一更奉上,晚了点,小伙伴们见谅,最后晚安,群木马一个~~~ 爸爸,你不会是想让我跟小白睡沙发吧? 爸爸,你不会是想让我跟小白睡沙发? 郁绍庭顿下动作,抬眸看着她因为慌张而闪烁的眼睛,手还撑在她的斜上方。 白筱推了他几下都没成功,瞟了眼门外,尔后望向他的眼神带着恼意,还有……警告。 郁绍庭慢慢放开她,和她静静地对视。 这样的情景让白筱不由想到在沁园别墅厨房的那个清晨,她的脸略微有些发热,移开眼看向别处。 郁绍庭低头看着她嫣红的脸颊,原本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越过她进了厨房。 眼前那股迫人的气场消失,白筱的大脑顿时清明起来,看了眼站在冰箱前的男人,刚想出去,郁绍庭低缓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景希说你今晚要睡在这里?” 她转回头,郁绍庭也正看着她,他用正眼看人时总给人无形的压力。 白筱怔了几秒,然后解释:“如果不方便的话……” 刚才郁景希求她留下来陪他睡觉,如今的白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败倒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之下。 如今再仔细想想,白筱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许诺许得有些随便,没顾虑到这个房间里另一个人答不答应。 郁绍庭横了眼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心里轻嗤,面上淡淡地,“我要是说不方便,你就准备走人?” 白筱愣了下,听懂他的意思,收了收心绪,“那我不打扰了。”说着,就要去收拾晾着的保鲜盒。 经过他时,郁绍庭突然拽住她的手,用力一扯,白筱的背抵上冰箱。 郁绍庭的双手按在她的两侧,“都已经打扰到了,现在再来说这话,是不是晚了点?” 白筱觉得郁绍庭有没事找事的嫌疑,他却望着她突然就严肃了神情:“你今晚出现在这里又是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 白筱愣了愣,她当时想的不过是不让郁景希独自站在酒店门口,另外,她也很想见见自己的儿子。 “我中午已经说得很清楚,景希不会希望成为你的累赘,我也不会逼你做任何决定。” 白筱抬起眼望着他。 郁绍庭看她又是那副动摇不定的样子,加重了剂量:“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景希的眉眼长得最像你。” “想留就留下来,景希现在是一刻都离不开你,刚才差点就要离家出走了。”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蜜枣吃,郁绍庭对这招运用自如,柔和了脸部线条:“别想太多,没人逼你。” —————————— 白筱从厨房出来,郁景希正在收拾茶几,把上面的垃圾都扔进垃圾桶里。 看到她,小家伙害羞地一笑:“小白,洗好饭盒了?想喝水吗?我刚才烧了一壶。” 白筱这才注意到电热水壶插着电,里面的水正在沸腾,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郁景希捧着电热水壶,踮着脚站在盥洗盆前接水的一幕,继而联想到他三岁时为了吃鸡腿跌倒磕破头的流血画面。 在郁景希趿拉着拖鞋要过来关电热壶之前,白筱先拔了插头,然后过去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摸了摸他凉凉的小脚,“怎么不穿袜子?” “小白,你会留下来过夜吗?”郁景希搂着她,用气音小声地问。 白筱碰了碰他的额头,“你难道后悔让我留下来了?” 郁景希一边搂紧她一边急忙说:“没有没有,你留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睡觉前,白筱抱着郁景希去卫浴间洗漱,她捧着郁景希的小脸,用牙刷小心翼翼地给他刷两排又小又白的牙齿,接水的时候还特意试了水温,确定不会烫到他才给他漱口,然后又在浴缸里放水给他洗脚。 郁景希坐在浴缸边上,低头瞅着给他洗脚的白筱:“小白,我发现你今天对我特别好。” 白筱握着他厚厚的小脚板,好像洗得不是脚趾,而是宝石,每一个脚趾头都洗得仔细认真。 听了他的话,白筱撩水的动作一滞,抬头看着他映在灯光里白皙的小脸:“这样子不好吗?” 郁景希瘪了瘪小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是好,但你这样子让我有些不放心呢。” “为什么不放心?”白筱一边问一边帮他擦干净双脚。 郁景希却没声音了。 白筱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不禁柔声问:“怎么了?” “小白,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你老实说,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 “为什么这么问?” 郁景希抿着小嘴,表情有些委屈:“上回我在奶奶家看得那个电视里面就是这么演的,那个女的突然对一个男的特别好,那男的好高兴,结果有一天夜里,那个女的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 尽管郁景希描述得天马行空,但白筱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看着他两只小手扭捏在一块儿、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眼角有了湿意,起身坐在浴缸边,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发顶,“放心,我不会消失的,以后都会这样对你好。” “真的?”郁景希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底里有喜悦也有淡淡的怀疑。 白筱一阵心酸,拥紧他,笑着点头:“真的。” 郁景希却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指,“拉钩!” 白筱的小手指勾住他的,郁景希咧嘴笑,大拇指按在她大拇指的指腹上,“一百年不许变!” —————————— 郁绍庭订的这间总统套房只有一个卧室。 白筱抱着洗漱好的郁景希出来,郁绍庭在看电视,她扫了眼,是没什么营养的综艺节目。 她没想到郁绍庭居然会喜欢这类节目,她原以为就他的性格会喜欢新闻联播或是财经访谈。 等白筱跟郁景希进了卧室,郁绍庭也跟着转过头,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欢笑声,神色淡漠地回头去。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关了电视,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差点跟从里面跑出来的郁景希撞上。 “爸爸,你准备睡觉了吗?”小家伙抱着一个枕头,仰着头笑眯眯地说。 郁绍庭轻“嗯”了一声,眼睛看着蹲在衣柜边捣鼓的白筱,眼梢余光却落在那张大床上。 他要往里面走,郁景希却挡在门口没动,郁绍庭正打算训他两句,郁景希却殷切地把枕头递给他。 “爸爸,这是给你的。” 郁绍庭皱眉,那边白筱已经抱了一床被子过来,待明白过来,他的脸有点沉下来。 郁景希看爸爸不高兴了,不敢置信地说,“爸爸,你不会是想让我跟小白睡沙发?” 郁绍庭没看一脸夸张表情的儿子,而是直直地望着白筱,结果白筱只是默默地别开了头。 儿子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难道她还不清楚吗?还敢跟他摆出“咱俩其实不熟”的陌生表情来。 郁绍庭胸口顿时盘旋了一股子怒气,一把拽过郁景希手里的枕头,冷着一张俊脸回到沙发上躺下,郁景希又捧着一床薄被过来,“爸爸,晚上会冷的,这个给你。” 郁绍庭抬头,冷飕飕的眼神看得郁景希缩了缩脖子,说了句“晚安”一溜烟就跑了。 卧室的门“啪嗒”一声合上。 一道上锁的声音传入郁绍庭的耳畔,他心里越加烦躁,一个辗转,对上沙发,哪里有半点睡意? 郁景希速度反锁了门,甩了拖鞋跳上床钻进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小白,我们睡觉!” —————————— 夜晚,白筱抱着郁景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一丁点困意。 怀里的郁景希在她讲童话故事时就睡着了,白筱低头望着他的睡颜,心思也是万转千回的乱。 —————————— 明晃晃的光线扎进眼缝里,白筱抬手挡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外面天已经大亮,她怀里没有了孩子,就连床上都没有郁景希的人影。 白筱突地一下坐起来,喊了一声:“景希?” 没有脆生生的童音回答她。 她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早上九点,她昨晚睡得太迟,导致郁景希起来了都不知道。 白筱想起昨天郁景希在电/话里说的话,郁绍庭今天早上要带他回丰城去。 她连鞋子也来不及穿,拉开门出去,环顾一圈没人,沙发上搁着一件换下来的儿童浴袍。 套房跟昨晚上没什么区别,垃圾桶里躺着四五个香蕉牛奶的易拉罐,一个威士忌的酒瓶摆在茶几上,旁边是一大一小的两只水晶酒杯,电视里甚至还在播动画片,但不同的是看得人并不在沙发上。 白筱下意识地看向电视柜旁边的位置,那里原本有一个拉杆箱,现在却没有了…… 她推开卫浴间的门,没看到人,厨房里也一样,除了她昨晚带来的保鲜盒,什么也没有。 动画片声音回绕在耳边,白筱却忽然很想哭,心里空空地,一如当年外公过世时的感觉。 郁绍庭还是把孩子带走了,决绝而强硬,一点也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白筱回到沙发边坐下,神色极其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不正常,望着电视机的眼神空洞而恍惚。 突然,房门“咔”地一声开了,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 白筱行动有些迟缓地转头,入目的是站在玄关处的父子俩,一时间,怔愣、诧异、欣喜接踵而来。 郁景希穿着一套黄绿拼色的运动装,微卷的香菇头带了些湿意,看到脸色苍白的白筱,立刻奔过来,担忧地捧着她的脸,“小白,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筱看着他熟悉的小脸,他又湿又热的小手贴着她的脸,下一秒,她伸手就把他搂进了怀里。 郁景希冷不防被抱住,被惊住了,“小……小白?”然后扭头求助地看向门口的爸爸。 郁绍庭穿着薄荷绿的立领运动款外套,底下是黑色的运动裤,两手抄袋望着沙发上的一幕,那神色看在郁景希眼里就是“无动于衷”,小家伙只好自己安抚白筱:“小白,你出什么事儿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白筱还没从刚才的失落里缓过劲来。 郁景希眨了眨眼,“我跟爸爸跑步去了,我们给你留了纸条,难道你没看到吗?” 纸条?白筱放开郁景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瓶威士忌下面确实压了一张便利贴。 白筱又瞅着电视柜旁边空荡荡的位置,“那拉杆箱呢?” “早上爸爸嫌碍事,就放到柜子里了。” 说着,郁景希就捂了捂自己的裤裆:“哎呀,我要上厕所了!”说着,就溜进了洗手间。 白筱还心有余悸,抬头看到郁绍庭站在那里倒水喝,心里纠结了一阵才说:“我有话跟你说。” 郁绍庭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偏过头来,目光沉静,像是在等待她开口。 白筱咬了咬唇,才说:“我想照顾景希。” —————————— 怕小伙伴们等急了,先写四千字上传了,这个周末有事,更新如常,不加更,今天差的字数补起在明天的更新里,看完早些休息,群晚安~~~ 这是要“去父留子”吗? 这是要“去父留子”吗?【一更】 “我想照顾景希。” 白筱定定看着他,背脊挺得很直,眼神坚定,怕他没听清楚似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照顾景希。” 郁绍庭和她对视了几秒,然后侧身拿起水壶往空了的水杯里倒水。 “昨晚上我想了很多,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 其实早上醒过来时她还没这么确定,但刚才的恐慌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看着这个孩子长大。 “白小姐以后还要组建自己的家庭……”郁绍庭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白筱打断他:“我可以不再结婚。” 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样让郁景希的童年快乐一些,哪怕让她余生一个人也无所谓。 郁绍庭看着沙发上女人那“为了孩子我可以牺牲幸福”的神情,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那副挂在奥路蒙克斯博物馆里的《圣母玛利亚》,一圈淡淡的光晕仿佛萦绕在白筱的周身,伟大而无私。 不知为何,郁绍庭心里一阵不痛快,他抿了口开水,那边白筱已经沉不住气。 郁绍庭不是傻子,相反,比一般人都聪明。白筱这番话,只要稍稍加以理解,就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他的脸色当下就不好看了,“什么意思?” 白筱因为他突然的质问愣住,在他目光的逼视下,甚至有些心慌。 “问你呢,什么意思?” 白筱稳住心神,“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以后可以每人各带一天孩子。” 郁绍庭那双深沉的眼睛盯着白筱,胸口却升腾起一股怒火,他还真是小看这个女人了,连“去父留子”这种招数都信手拈来了,他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她就一个劲地蹬鼻子上脸! 白筱见郁绍庭脸色冷肃,想到郁家那边还有长辈,想了想才说:“你两天,我一天也行。” 郁绍庭抿着薄唇,什么话也没说,脸上的神色却异常的阴沉。 白筱觉得自己不能再让步,一个月十天,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以前是不知情,现在既然知道那是她的亲生孩子,她是恨不得每天都跟郁景希待在一块儿。最新最快更新 给他洗衣服,给他做饭,给他洗澡,在他睡觉前讲故事,早晨为他穿衣服,牵着他的小手送他上学…… 以前她所错过的,现在她都想要一一地补回来。 郁绍庭瞅着白筱一脸“不屈不挠”的表情,眉目清冷下来,恨不得把她抓起来按到他的腿上,剥下她的裤子,狠狠用拖鞋抽她的屁股,有见过不识抬举的女人,没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居然还想拐走他的儿子! 更让他来气的是,她根本没想过跟他一起照顾孩子,而是迫不及待地跟他划清界限。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白筱见郁绍庭的脸越来越黑,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揪紧了裤子。 其实白筱跟郁绍庭提这样的要求,她的心里是没底的。郁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家嫡孙跟着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亲生母亲?但想想可爱的儿子,白筱还是忍不住做了一番尝试,哪怕是蚂蚁撼大树,不自量力。 而且郁绍庭当初把这个秘密告诉她,虽然不排除算计她,但也应该是希望她能对景希尽母亲的职责。 “你现在是想让景希以后过有一天爸爸没一天妈妈的生活?” 白筱一愣,被他的问题问住了。 郁绍庭看她不吭声,语气更加咄咄:“还有,以后如果景希有新妈妈了,他又该喊你什么?” “白小姐,人在自私的时候是不是也该稍稍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白筱诧异地看郁绍庭,她没想到郁绍庭有结婚的打算,但想想就理解了,他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几岁?怎么可能后半辈子就带着景希爷俩这么过了,而她的存在无疑会破坏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面对郁绍庭义正词严的责问,白筱也忍不住反思自己的行为。 郁绍庭看她“低头知错”的样子,眉眼间的冷色褪去不少:“你坐在这里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说完,他拉开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就进了卫浴间。 —————————— 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白筱坐在沙发上,对于他提出来的问题一筹莫展。 洗手间的门稍稍开了一条缝,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露出来,用气音唤她:“小白。 白筱听到声音,忙收拾起自己脸上的表情,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异样来,然后过去,“怎么了?” 郁景希扭扭捏捏地躲在门后不肯出来,害羞地抬头快速看了她一眼,“我……我好像便秘了。” “……” 其实这点郁景希也有点困惑,他最近心情都不错,或者说非常好,为什么还会便秘? 白筱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等着,我给你去买药。” —————————— 郁绍庭洗了澡出来,结果没看到沙发上的人,倒是洗手间的门紧紧关着。 他擦着湿发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就看到郁景希剥了裤子坐在马桶上,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就你一个人?” 郁景希瞟了眼爸爸,敷衍地嗯了声:“小白不在,出去了。” 郁绍庭的脸立刻就变了,只是还没彻底沉下来,郁景希补充说:“给我买药去了。” 郁绍庭一顿,神色渐渐好转,眉头却一皱:“没事去买什么药?” 话虽这么说,口吻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关了门出来,在行李箱里挑了一套衣服换上。 —————————— 白筱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郁绍庭,他的神色平淡,没说一个字,转身就管自己进去了。 倒了杯开水,和药一起拿给郁景希,合了洗手间的门出来,郁绍庭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白筱在门口踌躇了几秒,才走到餐桌边,“我有话想跟你说。” 郁绍庭切荷包蛋的动作一顿,两手搁在桌边,手里还拿着刀叉,往后靠在椅背上,他穿着一件暗扣白衬衫,领口的纽扣开着,袖子也差不多卷起到胳臂肘处,一双如黑曜石般好看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白筱却没开口,郁绍庭看出她的顾虑,放下刀叉,起身先进了卧室。 门轻轻地合上,郁绍庭回过身,白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说。”郁绍庭的语调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依旧云淡风轻,不带情绪起伏。 “趁刚才出去,我想了很多。” 郁绍庭斜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下,打开了电视,看似不经意地说:“都想清楚了?” 白筱望着他,眼中含有一点亮光在明明灭灭,“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只图一时不考虑其他问题。” 以她目前这样的身份要是认回郁景希,确实存在着很多阻碍。 郁绍庭侧眼看了她一会儿,尔后放下遥控板,重新起身到她的跟前,“你能想明白最好。” 白筱的肩膀很削薄,显得锁骨越加明显,加上她站在他面前,确实“小巧玲珑”,令郁绍庭的心里升腾起了怜香惜玉的念头,他忍不住想抬手搭在她的肩上,握着这具纤瘦的身体,把她揽入怀里安抚一番。 只是他的手指刚要碰到她的肩头,就听到她说:“就像现在这样,别告诉景希我的身份就好了。” 郁绍庭的手顿在半空。 “现在他过得很开心,如果因为我的介入打扰了你们的生活……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虽然我很想把他留在身边,”白筱抬头望着他,语气真挚:“我可以接受这样的现状,只要你能答应我可以照顾他就好了。” 郁绍庭真想劈开她的大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没听懂吗? 他收回手的同时,脸也一下子冷下来:“我说了那么多,你纯粹在当消遣听是?” 白筱看他说变脸就变脸,有些微微的惊讶,但随即也明白他这样的原因,郁绍庭明里暗里的意思她多少听出来一些,但她却不愿意顺着他递过来的杆子往上爬,即便在刚才她真的动摇过,但现实又逼得她不敢点下这个头。 郁绍庭现在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但这点意思又会维持多久?那天在公交车上做的梦还残留在记忆里,倘若有一天,他遇到了其她令他心动又跟他地位相当的女人,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一次吗? 白筱闭了闭眼睛,她不想梦中那个抱着男人的腿狼狈哀求的女人真的成为自己将来的写照。 郁绍庭看她这么冥顽不化,一口气堵在胸口压不下去却也提不上来,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张白净的小脸,语气变得轻嘲:“你这么为他着想,景希知道吗?要不要我找相关单位给你颁发个最佳母亲奖?” 白筱微微转开头,沉默着不说话。 郁绍庭看她这样更来火,绷着脸瞪着她,两人良久都没说话。 裤袋里的手机响了,郁绍庭手抄进裤袋里直接按掉,依然盯着白筱:“你要是还想嫁人就直说,何必要装出一副为孩子着想的样子?你要真想,我又不拦着你,景希也不会拖累你。” 白筱觉得这样的郁绍庭有些幼稚,更不愿意跟他说话,转身就拉开门想出去。 他的手却按在门上,不让她打开门:“难道我猜中了?既然这样,昨晚上你来这里几个意思?” 白筱心里闷闷地,转过头说:“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郁绍庭没想到她会突然回过头来质问自己,一时忘了回话,只是用一双幽深的眼睛望着她。 “你又不是我的丈夫,凭什么用这种口吻来对我说话?”白筱受不了一直被他像拎着耳朵一样训斥。 郁绍庭见她跟阎王跟前造反的小鬼一样没大没小,她之所以敢这么放肆,不就是仗着自己顺着她。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白筱却问:“你要是跟我在一起了,能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对其她女人动心吗?” 郁绍庭原本的愠怒因为她这个问题而平息了,平息得莫名其妙,甚至出现了刹那的错愕。 他没想到白筱会直接戳破了那层纸,但也证明她果然明白他的意思,而此刻这么一问,他也被问住了。 对白筱,郁绍庭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她的,先是喜欢了她的身体,现在也蛮喜欢她这个人,但这种喜欢好像还没有达到非卿不可的痴狂地步,最起码,他没有因为她屡屡的拒绝而寝食难安。 所以当白筱这样质问他的时候,郁绍庭只是看着她,却做不到拍着胸膛许一个他都无法保证的承诺。 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但真的看到他不做声,白筱心底还是隐隐有些失落,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说:“我觉得我们现在没办法谈关于景希的问题,还是各自冷静一下。” 郁绍庭听她这么说,心里就升起一股烦躁,在她开门欲走时,直接拽了她把她按在了大床上。 —————————— 二更在凌晨,比较晚,小伙伴们明天早上起来可以来看 喜欢就是喜欢,嘴硬什么?我又不笑话你
连孩子都有了,你们俩难道还想拎清关系吗?(5000) 连孩子都有了,你们俩难道还想拎清关系吗?(5000) “小白,你带我回家去吃饭好不好?我还想吃春笋炒鸡蛋。” 郁景希肉肉又带着点湿意的小手按在白筱的手心,她一颗心瞬间化了,“好,还有别的想吃吗?” “那能不能再加一点椰果汁,我觉得味道蛮不错的。” 白筱二话不说就点头,这会儿,就算郁景希想要天上的星星,估计她都会傻乎乎地为他去摘一摘。 郁绍庭瞟了眼她那没骨气的样子,转过头看电视。 郁景希却跑到他的身边,“爸爸,我要去小白家吃饭,你去吗?” “我们过会儿退了房就回丰城,你奶奶很想你。”郁绍庭淡淡地开口,不容商量的语气。 白筱忍不住插话:“那吃完午饭再回去。” 郁绍庭闻声稍侧头来,对上她那双含着恳求又水汪汪的眼睛,就像一根小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头。 “爸爸,不吃饭我在路上会饿的。”郁景希其实不愿回丰城,现在是能跟白筱待一会儿算一会儿。 “整天吃一个菜,你不嫌厌?”话是对郁景希说的,郁绍庭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白筱。 白筱被他看得不自在,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抬起的手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他的目光。 郁景希发现爸爸的心情好像不错,以往他要是反对的事哪里会跟自己这般墨迹,立刻咧着小嘴,转身跑进卧室,没多久就背了个大书包出来,“爸爸,我准备好了,我们走!” —————————— 在电梯里,白筱看着快乐得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郁景希,突然觉得自己不认他是正确的。 这样子静静地陪在他身边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奢求得越多失去的反而越多。 郁绍庭站在边上,将白筱一脸复杂的神情看在眼里,突然开口:“景希,过几天你去外婆家住一段日子。” 这个“外婆”指的当然不是白筱的外婆,旁边一大一小显然都听明白了。 白筱扭头诧异地看他,没想到他真的说一不二,要把孩子往首都那边送。 “爸爸,我不想去,你别送我过去好不好?”郁景希抱住郁绍庭的长腿,不情愿地扭了扭。 郁绍庭什么也不说,电梯门一开就率先走出去,宽厚挺拔的背影在白筱眼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 郁绍庭把车开到酒店门口,降下车窗却看见白筱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推了一辆小电驴出来。 郁景希背着大书包笑嘻嘻地爬上了小电驴的后座,然后很有眼色地冲郁绍庭挥手:“爸爸,你小心开车。” 瞧着两人骑着小电驴从车边驶过,郁绍庭看看自己身前的方向盘,莫名地一阵烦躁。 —————————— 小电驴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 郁景希抱着白筱的腰,心里美滋滋地,但一想到去外婆家又忧愁了,不由地唤了一声:“小白。” 白筱突然听到身后的孩子突然喊自己,忙不迭地应声,还想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我不想去外婆家。”郁景希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排斥,因为不情愿而染了哭腔。 一颗小小的脑袋在她的背上蹭来蹭去,白筱低头望着身前那双小手,正紧紧地攥着她的衣服。 她心里也跟着难受,好想停下车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沙滩金色的宾利欧陆慢吞吞地跟在他们后方。 白筱从小电驴的后视镜里瞟了车子几眼,郁景希的话让她心乱,但郁绍庭那样做又情有可原。 从道理上来讲,徐淑媛是郁景希名义上的母亲,外公外婆想见外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从情感上来讲,白筱其实并不希望郁景希去徐家,不知是孩子之前的那番话还是她个人情绪在暗暗作怪。 “小白,当心!”郁景希突然在后面叫了起来。 白筱注意到迎面而来一辆洒水车,就捏了刹车降下车速,渐渐地跟宾利欧陆并排。 郁绍庭在车里,看一眼就知道白筱打的什么注意,脚下一踩油门,车子顿时飞驰而去,几乎是同时,一股冰冷的水柱子浇向小电驴,半降下车窗,听着后方传来一大一小的惊呼声,他看着前方的红绿灯都比往常顺眼了不少。 —————————— 等裤子湿哒哒的白筱载着同样狼狈的郁景希到家时,那辆宾利欧陆早就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怎么这么慢?小绍早到了。”外婆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瞧见像是从水沟里淌过的两人。 听到“小绍”两个字,白筱就来气,她知道刚才郁绍庭绝对是故意的,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 把郁景希领进屋子,白筱脱了他的裤子,让他捂在被子里,自己拿了吹风机给他吹潮湿的裤子。 郁景希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一般,只露出一双圆咕噜的眼睛:“小白,你掐我一下。” 白筱回过头不解地看他。 小家伙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我这两天是不是在做梦呢?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白筱揉揉他的脑袋:“你不是在做梦,以后……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也打断了白筱的话,她扭过头,看到外婆进来了。 “春笋炒蛋做好了,趁热快过去吃!” 小家伙哦呜一声,胡乱套上白筱给他吹干的裤子,穿了鞋子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小心!”白筱看他跌跌撞撞,就要追出去,却被外婆喊住,“筱筱,我有话跟你交代。” 外婆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过来坐下。” 白筱刚一坐下,就被老人家看得有些心虚,“外婆,你有事?” “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说话了?”外婆佯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倒了杯水给她。 白筱接过水杯,刚抿了一口就听到老人家说:“你在外面生了景希这么大个儿子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白筱一张脸都咳红了,外婆拍拍她的背:“喝慢点,你看看你,比景希还不如。” 外婆提到郁景希时声音和蔼了许多,还有满满的喜爱跟满足。 白筱的心跳加快,不敢正眼看老人家,她没想到外婆已经知道了,顿觉如坐针毡。 “慌什么?我又没骂你。” 白筱:“外婆,我……” 外婆摆摆手,“小绍已经都告诉我了,这些就当是还裴家的救命之恩,以后咱们两家就互不相欠了。” 听了这话,白筱的眼圈湿热。 屋子外传来郁景希清脆的童音,外婆侧头朝门口方向看了眼,眼底有欣慰:“小绍人不错,你跟他回丰城,以后好好跟他过……” “外婆,”白筱觉得老人家误会了什么,“我跟他不是您想的那样。” “连孩子都有了,你们俩难道还想拎清关系吗?”外婆虎着脸故作不悦。 白筱百口莫辩,外婆看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尔后握住她的手:“我也没剩多少日子了,以前希望你能跟祈佑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将来生个大胖小子,没成想……现在曾孙是有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 —————————— 白筱不清楚郁绍庭到底跟外婆说了什么,居然会让老人家这么帮着他说话。 外婆并非见识短浅的女人,不会因为贪图郁绍庭的家世背景就什么也不顾地让她跟着他走。 进到主屋,郁家父子俩已经入座,郁景希的小肉手抓了双长长的筷子往嘴里扒春笋炒鸡蛋,外婆笑呵呵地推了推白筱,“我买了酒,你给小绍倒一杯。”说着,一瓶酒已经塞到她的手里。 郁绍庭抬头望过来,目光沉沉,跟前的杯子里空空的,外婆说完他并没开口推脱。 白筱过去给他倒了一杯,外婆已经把一碗饭搁在了郁绍庭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吃饭。” 外婆前后的举动都说明了一点——她在撮合白筱跟郁绍庭。 白筱极不自在地坐下,自顾自地吃饭,郁绍庭只在她坐下时瞟了她一眼,之后没再看她。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有心事的白筱,其他人看上去都颇为愉快。 饭后,白筱刚打算收拾残羹冷炙,外婆却忽然开口:“趁今天下午,我们去给你外公扫个墓。” 白筱停下手头动作,诧异地看向老人家。 外婆却笑吟吟地问郁绍庭:“小绍,下午你还有空?” 郁绍庭俊容沉静,在白筱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点了点头,还问:“需要买哪些东西?” “你不是说下午就回丰城吗?”几乎下意识地,白筱就说出了口。 郁绍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外婆已经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臂上,疼得白筱倒吸了口凉气。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着调?难道连去看一看你外公都不愿意了?” 白筱心里委屈,捂着手臂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坐在一旁的郁绍庭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可能我跟景希在这里,她觉得不习惯。” 这句话无疑于火上浇油,外婆不高兴地瞪了眼白筱,对郁绍庭说话时又恢复了春天般的温暖:“她就这个臭脾气,小绍你晚上想吃什么菜?我让筱筱去菜市场买一些来。” “春笋炒鸡蛋。”郁景希举着筷子急急地嚷道。 外婆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笑得合不拢嘴:“每一餐都吃这个,也不换换口味。” 郁景希塞了一嘴的鸡蛋,口齿不清地说:“外婆烧的好吃,我吃不厌。” 郁绍庭抿了口茶,望着把老人家哄得团团转的儿子,察觉到旁边有目光在瞪自己,随意地转头看过去,白筱已经端了碗筷转身出去,徒留给他一个纤细蔓妙的身影。 —————————— 外公的墓碑就在村后面那座山的半山腰上,时值春节,经常有人上山去扫墓。 当白筱听到郁绍庭也要去扫墓心里很膈应,因为她发现外婆已经把郁绍庭摆在外孙女婿这个位置上。 在墓碑前,郁绍庭突然对郁景希说:“上去给外公磕个头。” 小家伙抿着小嘴,一脸的严肃,真的在厚纸板上跪下,然后像模像样地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磕头。 外婆红了眼,背过身去摸了下眼角,再回身时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眼角的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水光。 白筱望着给外公上香的男人,不管他是不是在做戏,不得不说他很会收买人心,最起码外婆被他收得服服帖帖。 从山上下来已经将近傍晚,外婆主动问郁绍庭:“小绍,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郁绍庭深邃的视线落在白筱身上,见她别着头就收回目光:“明天上午。” “那感情好,筱筱刚好要回丰城,你要是方便的话带她一程。” “外婆!”白筱刚想阻止外婆继续拉红线,郁绍庭却说了一个字:“好。” “那就这么办了!”老人家一拍定案,然后热情地留客:“那今晚你跟景希就睡在家里。” 白筱:“……” —————————— 吃过晚饭,郁景希一边啃苹果一边看动画片,郁绍庭坐在他旁边喝茶,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 白筱原以为他会拒绝外婆的提议,结果他自始至终都没表态。 在扫地时,白筱有意无意地对郁景希说:“家里只有两张床,可能你要跟我挤挤了。” 这个提议正中郁景希下怀,倒是郁绍庭抬眸望着她,那幽沉的眼神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白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也不扫地了,转身出了主屋才松了口气,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窘迫。 如果郁绍庭真的留下来过夜…… 白筱进了房间去柜子里拿被子,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床让出来,他既然要留那就去睡沙发。 结果一打开柜子,白筱就愣住了,里面空荡荡的,一床被子都没有。 白筱去厨房找外婆,老人家一边洗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哦,昨天隔壁你李叔叔家来了客人,晚上过来借被子,我看反正搁在那里也不用,就让他们全都拿走了,怎么,你要用了?” 白筱静静地看着老人家,抿着嘴唇不说话。 老人家摸了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今晚上跟您挤挤。” 外婆皱眉,坚决不同意:“我的被子那么小,我老了身体不好,你要是把我弄感冒了怎么办?” 白筱觉得老人家是故意的,但又无可奈何,“那现在您说,今晚上怎么睡?”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呢。”外婆笑,斜了眼白筱,“你们三个人挤挤睡一晚不就好了。” “我房间的被子也不大……” 外婆讶然:“不大吗?我看睡四个人都可以,何况是三个人。” —————————— 白筱回到房间,把床上的被子摊开来,终于明白了外婆那句“睡四个人都可以”。 被子根本不是她之前睡过的那床,但她翻遍了房间,也没找到其它的被子,显然老人家早就安排好了! 等她从房间出来,就瞧见郁景希端了个小脸盆在院子里洗脸,浴室里也有人在洗漱。 白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人家都已经准备上床歇息了,她还怎么下逐客令?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外婆从厨房里探出头,“你衣柜里不是有套男式睡衣吗?拿来给小绍穿。” 白筱一怔,那套睡衣是她好几年前买给裴祁佑的,那时候他临时起意带她来黎阳过年,两人来得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洗漱用品跟睡衣都是在这边现买的,结果裴祁佑陪她守完岁就被裴老喊走,那套睡衣都没来得及穿。 ———————— 今天就更五千字,明天得空了,会多更一些,有把握的应该是……八千?还是一万? 一家三口睡一起 一家三口睡一起 白筱一怔,那套睡衣是她好几年前买给裴祁佑的,那时候他临时起意带她来黎阳过年,两人来得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洗漱用品跟睡衣都是在这边现买的,结果裴祁佑陪她守完岁就被裴老喊走,那套睡衣都没来得及穿。 白筱打开衣柜,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套崭新的男士睡衣。 她拿着睡衣蹲在柜子边,没有立即起身,外婆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 老人家瞧着她这样子,把新枕头搁在床上后没离开,而是幽幽地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祈佑?” “没有。”白筱站起来关了柜子门。 “你也别怪外婆自作主张这样逼着你,你这犟脾气跟你妈一模一样,外婆不愿意看到你因为祁佑的缘故就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固步自封在自己的世界,不肯迈出那一步,只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外婆一看到景希就想起你小时候,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妈妈还在你会不会跟其他孩子一样有天真快乐的童年,”外婆叹了口气:“我不清楚你跟小绍具体是怎么回事,既然他都愿意追到这里来了……外婆看得出来,你对他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白筱终是没去给郁绍庭送睡衣,而是怀着满心凌乱的思绪出了院子。 当外婆说出那句“你对他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时,她的心跳就加快了。和欢好像也这么说过,就连才见过几面的刘七星也说她喜欢郁绍庭,想矢口否认却发现自己心里愈发没底。 每次郁绍庭跟她做,她虽然会抗拒,却没有觉得恶心,相反的,还会不由自主地动情。 她放任郁绍庭对她的步步紧逼,要不然她大可以更冷漠一些,更果断一些。但同样,她也不清楚自己对郁绍庭的的喜欢是不是出于女人的虚荣心,以他的家世背景和长相,哪个女人会不心动? 皎洁又清冷的月光洒在白筱的肩头,她有点心烦,抬脚踢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子。 在她往回走的时候,接到了叶和欢的电/话。 一接起电/话,叶和欢在那头噼里啪啦地吐槽:“你猜我刚才跟秦寿笙逛街看到了谁?你的婆婆,哦不对,是前婆婆,她跟一个女的在买首饰,你怎么没告诉我那个女的跟你长得那么像?” 叶和欢省略的是她故意买了一杯冰可乐,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全部洒在了那女的身上,气得那女的直跳脚。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把冰凉的一只手放进口袋里,心境却很平和:“这有什么好说的。” “可以说的多了去!裴祁佑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急吼吼地逮着你闹离婚,结果却找了一个跟你像的,我看那女的,也就二十一二岁,他是不是在生意场上混久了,也开始喜欢嚼嫩草了?” 叶和欢气急败坏时忘了一点,白筱今年其实也就二十四岁,比郁苡薇大了两岁。 白筱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发牢骚,没有打断,因为她知道叶和欢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 “我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你怎么也不吱一声?” 白筱笑,心情好了不少,随口应了一声:“哦。” “你呀你,怎么就那么容易就答应离婚了?早知道这样,倒不如拖着膈应死他们!” 叶和欢又问:“那个……郁绍庭跟孩子还在黎阳吗?” “嗯。”白筱顿了顿,像是下了某个重大决定:“和欢,我明天回丰城。” —————————— 白筱推开门进了院子,第一眼入目的是她屋子里那亮着灯的窗户。 外婆房间的门关着,白筱在门口站了会儿,终归是没把抬起的手敲下去。 房间的门才开了一条缝,就有灯光泄出来,打在她的脸上平添了一股暖意。 郁景希自言自语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爸爸,你说小白是喜欢猴子呢还是小马?我觉得她可能更喜欢小狗,因为她每回看到肉圆时都会摸它的脑袋,不对,她好像最喜欢我,可我不会剪我自己……” 到后来,小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白筱推开门进去,里面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过来。 郁景希坐在被子上面,光着一双脚丫子,床上摆着五颜六色的彩纸,小胖手里是一把儿童剪刀。 “小白,你倒完垃圾回来了!”郁景希一瞧见她,丢了儿童剪刀就朝白筱扑过来。 白筱不去看坐在桌边的男人,只是搂着郁景希坐在床边,很好奇地看向那些彩纸:“在剪什么?” “小马。”郁景希举着半成品谄媚地递过来,“是照着日历里的那匹马剪的。” 白筱一偏头就瞧见半张印着马的日历纸摆在一旁,显然是被小家伙辣手摧残的,而他剪出来的……要不是他事先告诉了白筱,她真看不出那是匹马,但还是鼓励地摸摸他的头:“剪得很棒!” 郁景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殷切地望着白筱:“小白,外婆说你明天和我跟爸爸一起回去,真的吗?” 她微笑地点点头,郁景希已经圈住她的脖子,高兴得不行:“那我们早点睡觉!” —————————— 白筱从进屋都没跟郁绍庭的目光对上过,有意无意间,她都在回避着他。 她把彩纸跟剪刀都收拾好拿到外间,内间传来郁景希小小的声音,小家伙应该是不想让她听见。 “爸爸,你真的不回酒店吗?这张床其实还蛮小的,更重要的是没暖气,睡觉会很冷。” 郁绍庭在白筱出去后就收起手机,站起来脱了大衣,郁景希已经从床上下来。 小家伙趿拉着一双女式棉拖,晃头晃脑地跟在他后面,“爸爸,你要是感冒明天就不好开车了。” 郁绍庭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看样子是真不打算走了。 郁景希回头看了眼那张床,苦口婆心地劝道:“爸爸,你个子太高,那个被子可能盖不住你的脚。” 郁绍庭拿起桌上的那套睡衣,微微蹙了下眉头,什么品位,居然买这么幼稚的睡衣给他穿? 但一看到睡衣上挂着的崭新标签,他又松开了眉头,眼底荡起一抹愉悦,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地撕了标签,口是心非的女人,一边说让他走一边忙着给他准备了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偷偷买的,尺寸买得还这么合适。 “爸爸,你不会真要留下来睡?”郁景希的声量一下子就拔高了。 看到爸爸开始解衬衫暗襟的纽扣,郁景希急得抓耳挠腮,“其实这张床真的睡不下三个人。” 郁绍庭被他聒噪的声音弄得心烦,皱眉瞟了他一眼,“再啰嗦马上把你送回酒店去。” 郁景希脖子一缩,转身慢吞吞地回到床边,尔后又不死心地扭头,“爸爸,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 郁绍庭一记冷眼扫过来,郁景希连忙识趣地闭了嘴。 —————————— 白筱在外间收拾,直到实在没地方可以让她整理了,才不得不回到屋子内间。 她一踏进去,就被坐在桌边看书的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浅灰色的几何图案睡衣,白天看起来又硬又黑的头发自然地垂下来,白皙的肤色笼罩了一层光晕,后颈的发梢修剪得很干净,透着一股子利落干爽,他正在看一本几年前她在路边摊随手买的盗版漫画书。 一时间,白筱的神情有些恍惚,这样的情景勾起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相似的画面。 眼前的男人和记忆里另一个年少的身影渐渐地重叠,只是郁绍庭比现在的裴祁佑眉眼间多了一份深沉。 也许六年后的裴祁佑就能淬炼成郁绍庭如今的模样。 本在专注看书的男人像是察觉到她的凝视抬起头,在他的目光投过来时,白筱已经先移开了眼,她看向床,也许是白天玩累了,郁景希已经趴在床上睡着,连衣服裤子都没脱。 白筱过去替他把外套脱了,郁景希哼哼唧唧了几声,努力撑开眼睛,看到是白筱后松了口气,重新闭了眼,还往她怀里蹭了蹭,任由白筱帮他脱裤子然后把他放进被子里。 白筱不知道的是,郁景希起床和睡觉前的脾气特别大,以前李婶没少在这方面受罪,不管是谁,只要把他从睡梦里吵醒,他都会大发雷霆,往往都能把屋子里的东西摔一遍,哪怕郁绍庭用武力镇/压都不行。 房间里没了郁景希欢快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白筱想脱外套,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只好从衣柜里拿了一套睡衣去浴室,顺便洗漱一番。 —————————— 白筱从浴室出来,发现主屋的灯亮了,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从主屋经过,她看到郁绍庭侧对着门口,手里拿了个手机在打电/话,她没停下脚步直接回了房。 白筱蹑手蹑脚地进屋,床上郁景希已经换了睡觉姿势,横躺在床上,被子掀了大半,一双白胖的脚丫露在床沿,保暖睡衣上翻露出肚脐眼,两条小手臂上举着呈投降之状。 她轻轻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中央,然后自己躺到了靠墙的里侧。 尽管她心里不愿意跟郁绍庭同床,但还是给他留了大半的床位,而郁景希是两人中间的分界线。 这是跟她血肉相连的孩子、她的亲人,现在就睡在她的旁边,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看着看着,困意袭来,眼皮变得越来越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白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正在操场上跑八百米,忽然她衣服松了,焦急又慌张,然后突然就惊醒了。 关了灯的屋子光线昏暗,只有窗口透进来的月光。 原本睡在她左侧郁景希躺在了右侧,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没有睡在里侧! 男人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醒了?” 白筱睡前也提防着郁绍庭,但想到郁景希还在,他应该不会乱来,结果倒是她掉以轻心了。 “景希还在旁边睡着!” 郁绍庭半撑着身子,黑暗中,望着她嫣红的脸颊,黑眸一闪一闪,突然搂着她往自己怀里一带:“睡觉。” 爸爸,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爸爸,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二更】 郁景希早上起来时没什么精神,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群苍蝇老是在他耳边嗡嗡地叫,吵得他又烦又气,于是举着苍蝇拍子跑到这跑到那拍了一晚上的苍蝇。最新最快更新 他半睁着眼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床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披了羽绒服,套上棉拖,郁景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拉开门出去。 外面阳光明媚,他看到爸爸穿得人模人样地站在院子里打电/话,心情好像比昨天还要好,瞧见他出来,拿开手机,目光“慈爱”地望着他:“去洗脸刷牙,然后吃早餐。”很温柔和煦的声音。 郁景希不由多看了爸爸两眼,心里有点发毛,一步一回头地晃进了浴室。 等他洗了脸出来,探头探脑地到处溜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小白的人影,就连外婆也不在。 倒是郁绍庭从主屋出来,“洗好了?进来吃早饭,吃完收拾一下你自己的东西。” 郁景希没忘记今天他们回丰城,但因为小白也一起回去,所以他还是很开心的,除了有点舍不得外婆。 进了屋子,看到爸爸正站在那盛稀饭,还帮他搬来小板凳:“过来吃。” 盯着那碗皮蛋瘦肉粥,郁景希拿着勺子有点不敢动手,郁绍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怎么不吃?” 郁景希抬头,拧着小眉毛,上下打量郁绍庭,最后问:“爸爸,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郁绍庭的脸一沉,说出的话也恢复了以往的严厉:“不想吃就出去,啰嗦什么?” 郁景希缩了缩脖子,小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低头一勺一勺地开始喝粥。 喝到一半,他才想起了什么,问坐在那看电视的男人:“爸爸,小白跟外婆去哪儿了?” “菜市场。”郁绍庭的回答相当敷衍,说着,自己出了主屋,拐进白筱的房间。 昨晚他穿过的睡衣还搁在床上,郁绍庭在床边站了会儿,然后拿了睡衣转身出去。 —————————— 白筱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跟着外婆穿梭在市场里时头晕晕的。 看到老人家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白筱忍不住阻止外婆再买下去:“再多后备箱就放不下了。” 而且,在白筱的潜意识里,她觉得郁绍庭应该瞧不上这些地方土特产。 最后老人家又硬是买了一大袋的春笋跟草鸡蛋。 提着大袋小袋回去,远远地,白筱就瞧见郁景希拿着一截甘蔗在门口跟其他孩子玩耍。 小家伙一看到她,就跑过来,抢着拎她手里的袋子:“小白,我帮你提一些。” 白筱把一小袋草莓递给他,又关心地问他有没有吃早饭。 “吃了。”小家伙语气里有浓浓的怨气,“我早上起来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又跑了呢!” 白筱空出手揉了揉他卷卷的头发,“景希,你该剪头发了。” 之前白筱一直以为郁景希是天生的卷发,昨晚上郁绍庭才告诉他,三岁时小家伙不知道看了什么电视剧,有一天带着“肉圆”偷偷跑出去,回来时就顶着一个爆炸头,说是时下孩子最流行的发型。 郁绍庭说得不以为然,白筱却不赞同小孩烫发,郁景希正处于发育阶段,这样容易破坏头发内部结构。 “哦,那过几天我去弄一下。”说着,胖胖的小肉手很珍视地碰了碰一头卷发。 白筱握了握他的小手:“那我陪你一块儿去。”不能再让他烫头发了。 郁景希却不知道白筱心里所想,立刻喜滋滋地答应了,还跟白筱炫耀他认识拉斯维加斯剪头发最好的发型师。 —————————— 三个人刚走到门口,郁绍庭恰巧从里边出来,“回来了?” 长身玉立,黑西装白衬衫,外面是一件羊绒大衣,站在略显陈旧的墙角下,更显得他眉目清明。 白筱想到昨晚上的事情,右手手心一阵发烫,不自在地别开眼,脸颊微微地发热。 郁绍庭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接过她手上大袋东西时,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小手指。 白筱的脸倏地爆红,他已经放开她的手,神态自若地拎着东西转身回了院子。 外婆察觉到她的异样,笑望了她一眼,“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别上了路突然发现落了什么。” —————————— 离开时白筱才发现自己在黎阳只待了短短几日,也没好好陪外婆,对老人家说不上来的愧疚。 外婆却笑着催促他们上路,“再晚点,到丰城就得天黑了。” 郁景希跟外婆一番依依不舍的告别后,宝贝似地拎着一袋草鸡蛋爬上了车后座。 等白筱上车后,外婆喊住了郁绍庭:“小绍,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透过车窗,望着站在一边说话的两个人,白筱鼻子泛酸,她的手背忽然覆上一阵暖暖的湿热。 她收回视线转头,郁景希的小肉手握着她的:“小白,你要是想外婆了,我们再过来,或者把外婆接过去。” 白筱反握住他的小手,把他搂进怀里。 小家伙有些茫然,但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用稚嫩的声音诱哄:“回丰城我给你做蛋糕吃。” —————————— 从黎阳到丰城上高速五个小时车程,白筱跟郁景希坐在后座一路基本都在睡觉。 中途到了服务站,郁绍庭才喊醒他们,目光落在白筱身上时格外的温柔,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郁绍庭带着郁景希去洗手间,她坐在车里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经过昨晚那么一茬,虽然彼此都没点破,但她知道他们的关系几乎已经破冰而出,这样子……算是在一起了吗? 傍晚时分,他们就到了丰城,中途郁绍庭接了个电/话,白筱猜应该是郁家那边打来的。 “我过会儿要去大院,先送你们回家。” 他口中的“家”自然是指沁园,白筱听懂他的意思,下意识地说:“还是送我回星语首府。” 郁绍庭从后视镜里看她,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白筱看了眼熟睡的郁景希,抬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声音却有点轻:“太快了。” 从知道景希是她的亲生儿子,再到跟郁绍庭同居,节奏太快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 郁绍庭没有接话,但他在前面的路口打了个弯,白筱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住,郁绍庭侧过头说:“景希今晚住你这。” 白筱求之不得,生怕他反悔似地,抱着熟睡中的孩子下车,不忘指使他:“帮我提一下行李。” 郁绍庭看她抱着孩子想中了大奖一样眉眼弯弯,难得好说话地点头,然后提着行李箱送他们上楼。 一回丰城郁绍庭就把孩子留给白筱,其实是为了防止白筱又中途反悔,所以他要把这个小筹码放在她身边,来时刻树立她现在的“忠贞”信念,以免趁他不在被人撬了墙角。 叶和欢不在家,白筱把郁景希放在床上后再送郁绍庭出去。 站在门口,他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白筱不解地看他:“你不是还要去大院吗?” 郁绍庭一双黑眸盯着她,眼底荡漾着令她脸红的温柔:“亲一下再走。” 事实上,白筱也真的害羞了,毕竟他们不是十七八岁的男女,郁绍庭又三十好几了,这个要求有点矫情,但白筱还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的左脸上“啵”了一个。 “可以走了?”白筱的脸红彤彤地,就差没伸手推着他离开。 郁绍庭脸上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火光电石间往前一步揽过她的腰弯下头。 吻来得太过突然,白筱挣扎了一下下,他已经放开她,然后转身就下楼去了。 白筱站在门边很久才反应过来,发现旁边公寓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邻居正冲她暧/昧地笑,显然瞧见了刚才那一幕,捂着自己烫烫的脸颊,白筱顾不得打招呼转身就跑回公寓里,趴在沙发上心跳如擂鼓,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郁绍庭刚回到车里,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号码,没接直接发动了车子。 你那点破事儿……你以为瞒得过我吗 你那点破事儿……你以为瞒得过我吗【一更】 车开到军区大院门口时,手机又响了,郁绍庭这次没再按掉。 “怎么还没到?现在在哪儿啦?”郁老太太很少有这么性急的时候,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 “已经到了。”郁绍庭刚把车开到院子门口,就有勤务兵跑过来开院门。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院子里还停了三辆车,一辆是郁总参谋长的,一辆是郁首长的,还有一辆是家里平时用的。 郁绍庭刚进门,郁老太太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笑吟吟地迎过来:“景希呢?” “他刚下飞机有些累,路上睡着了,李婶在家里看着。” 郁绍庭面不改色地扯谎,老太太倒没怀疑,只是责备了两句:“也就你大过年还带他出国!” 那晚郁景希失踪,吓得郁老太太至今心有余悸,也越加心疼这个从小没妈的孙子。 看着儿子换了拖鞋进屋,老太太继续说:“徐家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景希过去?” 郁绍庭顿下脚步看向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写着“我为什么要送景希去徐家”。 “嗳?不是你自己说要送孩子去徐家住一段时间吗?” 郁绍庭跟徐淑媛从小便相识,他们的结合也并非政治联姻,但其中依然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军政界里提到郁家一定会联想到徐家,尽管徐家对徐淑媛的死颇有微词,却从没想过跟郁家撕破脸。 “景希最近身子弱,北京气温低,等他康复了再说。”郁绍庭随口诌了个理由,转身上楼。 郁老太太似想到什么,跟了两步:“你大嫂回来了!” 郁绍庭转回头来,郁老太太眼圈一红,又欣喜又伤感:“跟你爸爸和二哥在书房呢!” “下午到的,说是爱尔兰那边的画展临时推迟,就提前回国了。” —————————— 刚走上二楼,书房里的谈话声就隐隐传来,郁绍庭的脚步不由地一顿。 “爸,我忘不了,真的忘不了,如果不是我,政东就不会死。” 柔美的女声轻轻抽泣,橘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间泄出来,郁绍庭站在书房门口,却没有敲门进去的打算。 “这些年我看了很多心理医生,也去了很多地方,可是只要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浑身是血的政东,如果他把方向盘打向自己那边,那当时死的是我。” 女人一度哽咽,啜泣声也越来越压抑不住,“直到最后一刻,他还解开安全带护住我……” “说的都是什么浑话!”郁战明愠怒的声音随即响起:“既然这样你还不如不回来!” “爸……” “过了二十二年,我当你是想通了,原来还是钻在牛角尖里没出来。如果政东地下有知,看到你这副样子,都要被你气活过来!你要真明白他的苦心,就该好好给我过日子,要不然就给我滚回国外去!” 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哭泣声,二十几年飘荡在外,这一刻的近乡情怯全然流露。 郁战明疲惫的声音隔着房门响起:“你出去,我现在看着你就头疼。” 房门很快就打开,低头擦着眼角、魂不守舍的女人冲出来差点撞到门口的郁绍庭。 郁绍庭出于礼貌还是虚扶了一下苏蔓榕:“大嫂。” 身形一晃的女人站稳后抬头,看清郁绍庭的脸时有些恍惚,来不及掩饰脸上的狼狈,“小叔,回来了?” 郁绍庭对于苏蔓榕的失态没有多加询问,而是转开眼往书房里看了看。 “你是来找爸爸?他跟二叔都在里面。”苏蔓榕悻悻然地说,“我下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 说完,也不等郁绍庭回话,苏蔓榕径直下楼去了。 等苏蔓榕的背影消失在缓步台拐角,郁绍庭才收回目光,推开书房的门进去。 —————————— 郁战明靠在座椅上,闭着眼,花白的头发,灯光下眼角的褶子有些明显,神态间是淡淡的倦意。 听到脚步声,郁战明掀了掀眼皮,“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郁三少吗?” 自动屏蔽了郁总参谋长话语间的奚落跟嘲讽,在郁仲骁身边坐下,郁绍庭喊了声“二哥”。 郁绍庭很少有这么礼貌谦逊的时候,而且郁绍庭这些年喊郁仲骁二哥每回都没好事,郁仲骁不由多看了弟弟两眼,不晓得他又在盘算什么,但面上还是象征性地关心了一句:“从拉斯维加斯回来了?” 那边的郁总参谋长已经慢悠悠地先接话:“去美国不坐飞机,你跟你儿子坐导弹去的?” “爸要是能舍下老脸,别说是坐导弹,就连原子弹都成。” 郁战明重重地冷哼一声,索性转开头不理会他。 郁绍庭进来也不过是过过场,“你们继续聊,我回房换套衣服。” 他刚起身,郁战明一双目光精锐的眼睛已经瞧过来:“过两天你带景希去一趟首都。” 郁绍庭抬眼看向郁总参谋长。 “昨天我开完会遇到淑媛的爸爸,他说淑媛妈妈想孩子了,想在身边带些日子。” 郁绍庭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少糊弄我!”郁总参谋长突然吹胡子瞪眼,“每次敷衍的话都一样,就不能创新一点吗?” 郁绍庭看着郁战明:“景希这两天病了,不宜外出。” 一个笔筒迎面砸过来,郁绍庭抬手接住,又给郁总参谋长放回去:“年纪大了,小心闪到腰。” 郁战明气得一对灰白的眉毛一跳一跳,“你那点破事儿……你以为瞒得过我吗!” “你不要脸,我还要!给我跟那个离婚女人断干净,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块儿的!” 郁战明的声音震耳发聩,捂着胸口脸色铁青,郁仲骁已经走到他旁边,“爸,你的血压偏高,不能生气。” “我看你们两个是巴不得把我气死,那样你们就高兴了!” “……”郁首长再次躺枪,默默地别开了脸。 郁绍庭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要真那么容易,我跟二哥早就放鞭炮了。” 郁总参谋长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背过去,逆子呀逆子! 一个从小把“红星闪闪放光芒”唱成“牛/逼闪闪放光芒”的人,你能期望他的嘴里吐出什么好话? —————————— 郁绍庭从书房出来,又很巧地跟上楼来的苏蔓榕正面碰上。 苏蔓榕一愣,温婉柔美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我还没见过我的小侄子,今天怎么没带过来?” 苏蔓榕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大的,眼底永远都漾着令人感到亲切的柔光,郁绍庭跟她对视了几秒,然后淡淡地说:“今天可能累到了,明天我再让他过来见大嫂。” 这样的对话也不过是客套。 苏蔓榕笑着点头,在郁绍庭要回房时,又道:“小叔,小薇今天说会带男朋友过来。” 郁绍庭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听说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小叔你有没有见过他?” “是丰城裴氏的少总,在这一代青年才俊里算是突出的,裴家也算名门大户。” “这些我都知道,”苏蔓榕将耳边的发丝勾到尔后,笑容略显局促,“那他这个人……小薇刚回国没几天,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要订婚,我常年在国外,也不了解这边的人和事。” “感情的事旁人难说,既然苡薇认定了这个人,我们做长辈的也应该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苏蔓榕有些懵,虽然是她主动问郁绍庭的,但听到郁绍庭说出这席话却着实不适应,不像是他的风格。 她带着苡薇出国那年,郁绍庭十二岁,即便是大哥过世了,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一直绷着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脾气,近乎冷血,突然这么和颜悦色了,苏蔓榕倒是先不习惯起来。 郁绍庭看了看腕表:“要是没其他事,我先回房了。” —————————— 打开衣柜拿衣服,郁绍庭的手在一套休闲装上顿了顿,最后拿了旁边一套西装。 没多久,家里的保姆上来敲门:“三少,客人到了,太太让你快点下去。” 郁绍庭正站在试衣镜前系领带,淡淡地应了声,尔后看着镜子里自己线条立体的脸廓抿了抿薄唇。 —————————— “别紧张,我爷爷跟奶奶很开明的,我妈咪也很好说话。”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郁苡薇解开安全带,挽住裴祁佑的胳臂,羞涩地笑:“而且,还有我呢!” 裴祁佑侧头看她,依旧明媚动人,灯光下的小脸皮肤像是剥了鸡蛋壳一样光滑细腻,她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言行举止间都流露着对他的依赖,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屋子,有片刻的怔愣。 他跟白筱结婚时,并没有见双方家长这一环,白筱几乎没提什么要求,什么都顺着他来。 他带着白筱回黎阳看外婆,也没让他买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拎了一些营养品去给老人家,没有对方长辈的刁难,也没有繁琐的婚礼习俗,她只是牢牢地和他十指紧扣,眉眼间染了初为人妻的羞赧。 裴祁佑握了握郁苡薇的手,“下车,别让长辈们等我们。” 本来今晚上裴祁佑跟建设局几位领导有饭局,但郁苡薇一通电/话打来,说她妈咪突然回国了,想让他一起回家吃饭,他在皮椅上坐了良久,然后让秘书取消了饭局。 下车时,裴祁佑多看了旁边四辆车子两眼,郁苡薇挽着他说:“我们家里的男丁好像都齐了呢!” —————————— 郁绍庭从楼上下来时,客厅里已经欢笑声一片,人也坐了不少。 郁老太太抬手招呼姗姗来迟的小儿子:“苡薇跟祈佑早到了,你这个当叔叔的倒是摆起谱来!” 郁绍庭扯了扯薄唇,在旁边的空沙发坐下。 郁老太太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冲裴祁佑笑:“他就这样,你别介意。” 裴祁佑淡笑,但还是把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郁绍庭,郁绍庭正端着一杯茶,垂着眼没看他。 聊了一会儿天,一帮人向餐厅转移,裴祁佑发现郁三少又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郁总参谋长对裴祁佑这个未来孙女婿还算满意,谈笑了几句,在瞟见郁绍庭时又稍稍沉了脸。 正喝酒尽兴时,郁绍庭突然抬头望着对面的裴祁佑说:“什么时候办订婚宴?” 裴祁佑举到嘴边的酒杯顿了一下。 “小叔!”郁苡薇羞恼地喊了郁绍庭一声,唇边却是甜蜜又幸福的笑容。 郁绍庭倒是没看她,直直地看着裴祁佑:“苡薇单纯可爱,以后我这侄女就劳烦裴少照顾了。” 裴祁佑回望着郁绍庭那双狭长又幽深的眼睛,看不懂郁绍庭眼底的喜怒深邃。 不知为何,裴祁佑总觉得这位郁三少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听在他耳里都带了讽刺的意味。 那她可能是因为太在意三少了+想我了? 那她可能是因为太在意三少了+想我了?【二更】 裴祁佑看着对面的郁绍庭,收敛了神色,正欲回答,郁战明的讥诮声响起:“先管好你自己的事!” 郁绍庭抿了口红酒,兴味的视线扫过众人,扯了扯嘴角:“当我没说。” 郁仲骁看了眼旁边的郁绍庭,眼梢弯弯,嘴边都噙着笑,有些不太正常。 郁战明冷哼一声,裴祁佑一笑置之,郁苡薇却对郁绍庭那句“什么时候办订婚宴”上了心。 —————————— 饭后,毫无疑问,郁战明又把两兄弟拉进书房开始进行惯例训话。 苏蔓榕帮郁老太太一块儿洗碗,倒只剩下郁苡薇跟裴祁佑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液晶电视机是联网的,老太太也跟现下年轻人一样喜欢看韩剧。 郁苡薇毫不避嫌地窝在裴祁佑的怀里,抬头看了眼盯着电视画面的男人,嘟嘴:“有那么好看吗?” 裴祁佑收回视线,冲她微微一笑,但笑意并未深达眼底。 郁苡薇却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我小叔刚才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昭告天下呀?” 久久没等到裴祁佑回答,郁苡薇看向他,他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有些失神。 郁苡薇有些恼,拿起遥控器直接关了电视机。 “不看了吗?”裴祁佑不解地低头问她。 郁苡薇脸色有点不好看,从他怀里退出来,声音有些骄纵:“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说什么了?” 把遥控器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拍,郁苡薇气鼓鼓地起身:“你自己看个够!”说完,留给裴祁佑一个背影。 裴祁佑没有追上去,他转过头又看向电视,黑漆漆的一幕,他此刻的心境不比它明亮多少。 —————————— 电视里播的韩剧,讲述的是一个女人拼命赚钱供男友读书,后来甚至替当了检察官的男友顶罪入狱,结果男友却爱上了财阀的女儿,抛弃了还在狱中的她。 看着看着,裴祁佑心里一阵烦躁,因为他在那个穿着狱服的女人身上看到了白筱的影子。 站在院子里,裴祁佑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在烟雾里望着无边无际的黑夜,身体升起一股的无法填充的苍茫。 身后传来开门声,裴祁佑回过头,看到郁绍庭拿着手机从里面出来。 两个男人相互点头后就各干各的事情。 捻了烟头,裴祁佑没有立即进屋,他眼梢余光瞟向走到一边打电/话的郁绍庭。 “今晚就在大院这边……嗯……特产我会带给爸妈,景希睡醒了吗?” 郁家老太太说郁绍庭的儿子在家睡觉,但裴祁佑从这通电/话听到的只字片语来看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郁苡薇曾跟他说过郁家的情况,包括一直单身不娶带个孩子过日子的郁绍庭。 这么刻意温柔的语气,显然这通电/话不是打给家里保姆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郁绍庭在外面有女人,而他的儿子这会儿正跟那个女人在一块儿。 裴祁佑不禁扯了下嘴角,郁绍庭倒放心,敢把自己跟亡妻的儿子交给外边的情人去带。 也许是好奇那个女人,裴祁佑的注意力一时都放在了郁绍庭的这通电/话上,耳边也是郁绍庭低沉缓缓的声音:“小孩不能太娇惯……随便给他吃点……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明天再过去你那里。” 裴祁佑转头望过去,郁绍庭已经挂了电/话,也刚巧看过来,两人不期然地四目相对。 “黏得太紧。”郁绍庭扯了扯唇角,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 裴祁佑一愣,明白了他的话中意,淡笑地顺着他的话说:“那她可能是因为太在意三少了。” 郁绍庭赞同地点头,然后煞有其事地盯着他:“至于已经不在意的人,想都不会再想起。” 裴祁佑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没有接话。 郁绍庭看着裴祁佑这样,就像是斗胜的公鸡,神色正经地收起手机:“那我先进去了。” —————————— 白筱看了看已经黑屏的手机,被郁绍庭刚才那些又暧昧又牛头不对马嘴的言辞弄得有些迷惑。 叶和欢端着一桶泡面从厨房出来,“谁给你打电/话?” 白筱没理她,回卧室去看了看郁景希,把他甩到外面的小手臂放回被窝里。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叶和欢倚在门口,下巴指了指床上熟睡的郁景希,“不就是他爸爸。” “没救了没救了。”叶和欢啧啧摇头,然后问:“小屁孩知不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妈妈?” 白筱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拉着叶和欢出去,关上卧室的门。 就白筱这小心掖着的反应,叶和欢就知道小屁孩铁定还不知道真相,也难怪,一个五岁的孩子,要怎么去理解“自己不是爱情结晶,只是代孕产物”的事实?况且在大陆,代孕是违法、不被世俗所接受的。 看似可以随口说出的一个真相,背后却隐藏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不想贸贸然道出的真相伤害到景希,如果真是那样,我宁愿永远不说。” 叶和欢皱眉看着白筱清丽秀美的侧脸,“那他爸爸呢?他是怎么想的?” 郁绍庭吗?白筱的眼眸闪了一下,眼前出现的是他在公寓门口亲吻她的画面:“他……” “小白。”郁景希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瓮声瓮气地喊着她的名字,身上只穿着保暖内衣。 白筱立刻跑过去,把他搂在怀里:“怎么起来了?” 郁景希搂着她的脖子,脸蛋贴了贴她的面颊,“我有些饿了,醒来又没看到你。” 小家伙的声音有点委屈。 白筱一边指挥叶和欢给郁景希拿外套,一边抱着他坐到沙发上,“想吃什么?” 郁景希四下看了看,心里有一点小失落:“爸爸呢?” “他今晚回你奶奶家,明天就过来。”白筱揉揉他的小脑袋,“先坐会儿,我给你做晚饭。” —————————— 叶和欢买了很多食材塞在冰箱里,白筱就给郁景希下了一碗酥鱼面。 郁景希一开始吃得津津有味,但吃了大半后筷子就不动了,腮帮子被面塞得鼓鼓的,却咽不下去。 “怎么了?味道不好吗?”现在只要郁景希一个蹙眉头,白筱都能紧张半天。 郁景希抬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有些哀愁:“小白,这样下去我会离不开你的。” 这样一句带着稚气的话胜过了任何的甜言蜜语。 白筱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摸了摸他的脸蛋:“那我以后就跟着景希,给你做饭洗衣服。” 郁景希低头咧嘴笑,这才稍微有了点食欲,可吃了两口又停下来,巴巴地瞅着白筱。 “小白,我不想去外婆家,你替我跟爸爸说一声好吗?” —————————— 郁景希吃完面,洗漱了一番就窝在白筱怀里睡着了。 白筱搂着他,想的都是他的那句“我不想去外婆家”,睡意全无,终究还是下床拿了手机到客厅阳台上。 拨了电/话,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却没有开口,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白筱也沉默了几秒才小声问:“睡觉了吗?” “刚洗完澡出来。” “家里客人都走了吗?”刚才那通电/话里他告诉她家里来了客人,“你喝酒了?” “……嗯。” 白筱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说那事,听他的声音应该喝醉了,过了会儿她轻声说:“那你睡觉。” “……” “那我挂了。” “想我了?”在白筱准备按挂断键时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一阵夜风吹过,白筱却感觉不到寒冷,耳根子红红地,她握着手机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么直白的问题。 两人之间峰回路转的关系还是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没等她开口,郁绍庭沉沉的男中音又响起:“明天一起吃早餐,现在去休息。” 挂了电/话,白筱又站了一会儿才进屋,转身时她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的一张小脸,唇角是一对漂亮的梨涡。 花收到了吗? 花收到了吗? 郁绍庭挂了电/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望着窗外的目光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朦胧。耳边仿佛还萦绕着白筱软绵绵的声音。 突然间没了一点睡意,躺在窗边的躺椅沙发上,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窗帘没有拉上,从玻璃窗透进来的月光把沙发弄得昏暗不明。 郁绍庭换了一个躺姿依旧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拿过一包烟刚打算抽一根,按打火机的动作顿了一下旄。 他开车抽烟时白筱撇开头蹙眉的画面忽然出现在大脑里。 郁绍庭把打火机连着叼在嘴边的烟一块儿重新丢回去,有些百无聊赖地从躺椅上起来站到窗边。 郁家院子里,郁苡薇站在一棵冬青旁,旁边枝叶凋零的夹竹桃树下则立着裴祁佑嵋。 —————————— 裴祁佑敏感地察觉到射在自己后背的目光,转过头朝二楼望去,却只看到还在飘荡的窗帘。 窗帘上映出的是一道正转身离去的背影,颀长而挺拔。 郁苡薇的大小姐脾气已经过去,挽过裴祁佑的手臂:“真想跟你一起回去。” 裴祁佑收回视线,微笑地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带着怜惜的举动,却没有接话。 郁苡薇配合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表情有些委屈,一双如猫眼般的明媚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要不,你偷偷带我走!”貌似玩笑撒娇的一句话,但她的眼底却是希冀的等待。 “外面冷,快进去。”裴祁佑好像没听出她话语里的暗示,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郁苡薇撇了撇唇角,心里觉得没趣,但还是亲了亲他的脸颊:“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 从军区大院开车出来,裴祁佑脸上如面具一般的笑容才卸下来,心情也很糟糕。 车子在二环线上绕了一大圈,最后鬼使神差地停在星语首府门口。 路灯光打在挡风玻璃上,也照亮了他半个身子,他往后靠在座椅上,望着小区里灯火通明的公寓楼。 他最近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白筱,以前似乎从没有这样频繁地想起过,尤其是今天晚上。 也是在今晚,裴祁佑发现自己对郁绍庭这位长辈真的喜欢不起来,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他的咽喉里。 郁绍庭的言行举止无形之中都挑衅着他心底最深的忌讳,不管是那通电/话还是后来拎进屋的地方特产。 曾几何许,他也抱着大袋的特产进过家门,那是白筱跑遍整个市场特意采购好让他带给家人的。 自古男人皆薄幸,但每个男人的心里都会装着一个女人,不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不是携手白首的妻子,也不是带给他片刻激情的情人,而是见证过他最狼狈卑微岁月的那一个。 裴祁佑想,自己之所以这样放不下白筱,也许就因为她已经成为自己心底的一块疙瘩,抚不平挖不掉。她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自己是踩着一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要他还站在这个位置上,那么一辈子也抹不去白筱在他身上烙下的这份难堪。 良久,裴祁佑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在那边接起后开口:“现在还愿意嫁给我吗?” —————————— 白筱一觉醒来,睁开眼的精神很好,一晚上都没做什么梦。 郁景希的小腿搭在她的肚子上,一只小手搂着她,一张小脸都埋在她的脖颈间,睡得很香。 白筱放轻动作起床,又替他掖好被子,才放心地披了外套出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想起郁绍庭昨晚电/话里说的话,他好像说过要一起吃早餐。 —————————— 白筱在准备早餐时收到了一束玫瑰花,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没有卡片也没有署名。 她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不知道有哪家花店早上七点半就开门营业了。 “大清早追求者就赶着上门了?”叶和欢穿着睡袍出来就看到捧着花站在门口的白筱,“谁送的?” 白筱指尖碰了碰花瓣,心情很不错:“没说。”但可以确定没有送错。 叶和欢转身要进洗手间,白筱抬头喊住她:“过会儿……郁绍庭可能会过来。” —————————— 差不多八点时,白筱才叫醒郁景希,小家伙闭着眼歪坐起来,张开小手臂任由她摆弄。 穿好衣服,郁景希又趴在白筱肩上让她抱着去洗手间。 咧着小嘴刷牙时,郁景希忽然跑到门口,问在准备早餐的白筱:“爸爸还来吗?” 白筱看了看桌上明显三人份的早餐,然后望向郁景希:“我没打电/话问他。” “那我去打!”郁景希迅速跑到客厅,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小手机。 白筱没听他讲电话,等她再从厨房出来,郁景希已经坐在桌边用手抓着小笼包吃:“爸爸说他马上就到了。” 郁景希说完这句话不超过十秒,门铃就默契地响起。 白筱过去开门,郁绍庭站在门口,他进来时白筱下意识地蹲下,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 郁绍庭站在玄关处没换鞋,白筱仰头往上看,他正低头望着她,四目相对,她的心跳有一些些乱。 他的眼神很温柔,里面还蕴含了一些其它感情。 不知是不是清晨那束花带来的好心情缘故,白筱觉得面前的郁绍庭温文如玉,看上去特别好说话。 “爸爸,你来了?”郁景希从餐厅里探出半颗小脑袋。 郁绍庭错开眼看向儿子,嗯了一声,换了鞋进屋,顺手把大衣给脱了。 还没丢到沙发上,大衣就被一双纤白如玉葱的手接了过去。 郁绍庭转头望着她,白筱被他看得不自在,拿着大衣挂到自己卧室的衣架子上。 —————————— 白筱挂好衣服,转身时吓了一跳,郁绍庭居然无声息地跟她进来了,正站在她身后。 “怎么不去吃早餐?”白筱边说边往门外瞟了一眼。 “花收到了吗?” 白筱看着他的眼神先是诧异,然后有点受宠若惊,脸有些许的红晕。 郁绍庭回望她的目光似水温柔:“还喜欢吗?” 白筱的心跳砰砰地,比刚才又快了一些,受不了郁绍庭这么看她:“花很漂亮。”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一点一点刮过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人也挨得她很近,男人专属的气息包围了她,郁绍庭的手指停留在她的耳根处,那是她的敏感地带,被他摸得又痒又麻:“昨晚睡得好不好?” 跟裴祁佑恋爱时白筱都没这样紧张过,说话也不利索起来:“还……还好,景希也很乖。” 也许是郁绍庭比她大了不少的缘故,导致她在他面前总是带着隐隐的敬畏,哪怕现在也只增不减。 郁绍庭像是不经意地勾起她一缕发丝,替她拢到耳后,声音很低:“出去吃早餐。”说完,径直先出去了。 —————————— 等脸颊的热潮褪去后白筱才出来,父子俩正坐在餐桌边用餐。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耳濡目染养成的习惯,郁景希用餐时很多小动作都跟郁绍庭如出一辙。 譬如,郁绍庭拿起杯子喝牛奶,几乎是同时,郁景希也会端了小杯子喝牛奶,然后又同时放回杯子。 白筱站在门边看着,一股暖暖的热流滑过心田,想把时光都停留在这一刻。 郁景希忽然扭转过头,看到她,立刻招了招小肉手:“小白,再不过来吃都凉掉了!” 白筱刚一坐下,郁绍庭突然开口说:“我跟景希说过了,今天下午我带他去首都。” 白筱倏地抬头看着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猝不及防,今天下午……这么急? “待两天就回来,你要是想他,可以视频或打电/话。” “对呀。”郁景希在旁边插嘴,仰着小脸:“小白,到时候我们在网上聊天。” 白筱什么也没说,吃了一个馒头就没胃口了,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退开椅子走出了餐厅。 白筱回了房间,刚要关门上锁,郁绍庭已经站在了门口,一手握着要合上的门。 “生气了?”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很低。 白筱把头转向一侧:“没有,你们还要赶飞机?吃完就早点走。”说完转身欲走。 郁绍庭却伸手从后揽过她,挤进卧室反手虚掩上房门:“女人都像你这样小心眼吗?” 白筱对郁绍庭总是直言不讳道出她内心真实想法的做法有些恼,在他怀里动了动,可惜没挣脱他有劲的手臂,反而被他又拥紧了几分,“不过是带他过去一趟,又不常住在那里,我自己有分寸。” 他每一句话都在戳穿她努力想要遮掩的那点心思,令她无处遁形:“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郁绍庭按在她腰际的手重了重,“你要真不介意,那我把景希送到徐家住几个月……” 白筱抬起头想要反驳他,他却忽然弯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郁绍庭的目光越发幽深,他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反手关门上锁,抱着她倒在了旁边的床上。他一晚上都没睡着,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开着车绕了大半个丰城,最后才把车慢吞吞地驶进星语首府。 他把座位往后放倒了一些,半躺着,不时地看向公寓楼上某个窗户。 早上七点左右,有一束灯光从窗户的纱帘后泄出来,一道纤细的身影晃动在纱帘上面。 原本烦躁的情绪顿时安静下来,甚至还有阴转晴的趋势。 —————————— 白筱睡醒过来时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 米白色的纱帘随风在窗口摇曳,一道道的阳光倾泻进来。 稍稍打开一条缝的窗户,透进来的冷空气,吹散了一屋子的腥甜的气息,仿佛刚才只是南柯一梦。 白筱躺在床上,身体还有些酸疼,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枕头,已经没人了。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胡乱套了一身衣服出去,郁绍庭已经带着郁景希走了。 白筱看着餐桌上父子俩吃剩的早餐,拿了一个还没动过的三明治,到沙发上坐下,结果瞧见茶几上摆着一副蜡笔画,画的是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孩,旁边还有一条看不出品种的鱼。 白筱把画纸翻过来,后面写着一行字:“小白,等我回来带你去看鲨鱼。” 原本还有些沉闷的心情瞬间开朗了,白筱捧着蜡笔画,咬了口三明治,嚼在嘴里甜甜的。 —————————— 到了晚上,郁景希真的打电/话来要求跟她视频。 小家伙换了一身衣服,穿着小西装,还戴着一个领结,有模有样的,像是刚赴宴回来。 白筱坐在电脑前,眼睛却看着郁景希背后床上那一叠红包上。 郁景希察觉到她的注视,拿了红包到电脑前,“小白,这些都是外婆她们给我的。” 说着,他把每个红包都拆了,把里面的红币都倒出来,一张一张地数,喜滋滋地别提多开心。 女人有时候真的是不可理喻的动物,白筱发现自己的心眼其实也蛮小的。 在她听到郁绍庭要带着郁景希去徐家时,心里就跟扎了刺一样难受,要是心胸宽广的女人,当时就应该笑着说“好呀,祝你们一路风顺”,然后再体贴地为父子俩收拾行李,最好是把他们送上飞机挥手道别。 现在看着郁景希这么高兴,她心里却不怎么高兴,关了视频,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 郁绍庭洗了澡穿着睡袍出来,郁景希正盘踞在床上自言自语地把一张张人民币放回红包里。 看到他,小家伙两只小胖手把红包满手一抓,往身后一藏:“爸爸,说好了都给我的!” 郁绍庭没理他那副贪财的小德行,瞟了眼办公桌上的电脑。 郁景希立刻跳下床,狗腿地凑过来:“爸爸,你放心,我已经跟小白视频完了。” “都说了?”郁绍庭坐到沙发椅上,倒红酒时抬头看了眼邀功的儿子。 郁景希连连点头,挺着小肚子,一脸得意:“我说是外婆她们给的,小白立刻不高兴了。” 郁绍庭往另一个水晶杯里倒了牛奶,然后递给郁景希,小家伙诚惶诚恐地接过去:“谢谢爸爸。” 抿了口酒,郁绍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郁景希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外婆家?” 郁绍庭拿斜眼看他:“你想去?” 郁景希慌忙摇头,嗯嗯地哼唧着,最后羞赧地偷瞧郁绍庭:“要是拿了压岁钱就走的话,可以去一下。” 郁绍庭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举起的酒杯遮挡住了嘴边微微上翘的弧度。 —————————— 白筱觉得自己快要魔魇了,在郁家父子去首都后她几乎每天都在想郁景希过得好不好。 哪怕保持着电/话联系,都无法消除她的这份思念,听着郁景希的声音反而更加难受,有时候晚上都想得睡不着。 叶和欢早上起来看到白筱时吓了一跳:“你昨晚干嘛去了?黑眼圈这么浓?” 白筱绝对不会告诉她郁景希在自己脑海里跑了一晚上,只是含糊地说:“昨晚喝了一杯咖啡。” “筱筱,你能不能帮我去婚纱店取几件礼服?我今天出去有些事,没时间过去取。” 白筱跟和欢要了婚纱店的地址,上午收拾了公寓,下午才出门,她先去商场买了一些儿童专用的生活用品,然后才打车去婚纱店,在橱窗里,看着里面挂着的婚纱,白筱不由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婚纱是每个女人所梦想的,穿着婚纱也是女人人生中最美的一刻。 恍惚间白筱这才记起来,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穿过婚纱……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一位婚纱店工作人员看白筱久久站在橱窗前,出来询问。 白筱收回目光,把单子递过去:“我来取叶和欢小姐在这里定制的礼服。” “好的,那您先坐一会儿,我帮您去拿来。”工作人员把白筱领进店里,自己上楼去拿礼服。 白筱走去等候区,半路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飘进了她的耳朵。 “来,转个圈看看,我刚才好像瞧见左边有一些褶皱。” “不会呀,太太,是不是您看错了?您儿媳妇穿这件礼服多好看,简直是为她设计的!” 白筱脚步一滞,循声转头看去—— 试衣间外,占据了整个墙壁的落地镜子前,郁苡薇穿着一件款式简约的粉色婚纱,明晃晃的灯光射在她的身上,她双手插腰,露出精致的锁骨,笑靥如花,俏皮中难掩幸福的神色。 “真的好看吗?”郁苡薇又转了一圈,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两名工作人员弯着身替她搭理婚纱,其中一位笑着看向旁边沙发上,“太太,您说呢?” “这件婚纱倒是适合订婚仪式结束后在酒宴上穿。” 沙发上的中年贵妇站起来,温婉秀雅,长发挽着,望着郁苡薇的眼神慈爱而欢喜。 白筱看着替郁苡薇整理裙子的裴母,那边,裴母也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过来,在对上白筱的眼睛时,裴母的神色一变,慌张、尴尬、羞愧一一闪过她的眼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妈,你怎么啦?”郁苡薇诧异地跟着看过来,却突然被裴母拉住了手。 “我觉得你刚才试穿的那条也不错,要不,苡薇啊,你再穿一次给我看好不好?” 郁苡薇将信将疑地进了试衣间,几乎门一关上,蒋英美就立刻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筱。 白筱不想再去等候区,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蒋英美又急又低地喊了她一声:“筱筱!” 曾经和蔼的叫唤声此刻听来却格外的讽刺,白筱没有应,抬脚想走,蒋英美已经过来,站在她跟前,不忘回头往试衣间瞧了一眼,确定郁苡薇没出来后才望着白筱说:“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筱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蒋英美话语里的紧张跟不安,也大概猜到她心中所想。 “我来帮朋友拿礼服。” 蒋英美悻然地笑了笑:“是吗?我正好认识这家的店长,要不我帮你去催催?” “不用了,我等一会儿就可以了。”白筱说完,就越过蒋英美往回走。 走过拐角处,白筱的脚步才慢下来,她偏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模特婚纱照,眼圈有一点暖热。 原以为早就抛开了,也能对这种场景应对自如,可是真的看到还是难受。 “小姐,不好意思,可能是昨天送过来的礼服太多,您再稍等一会儿好吗?” 之前接待白筱的工作人员从二楼下来,手里没有礼服,带了一脸歉意地解释。 白筱倒也没为难她,只是没等多久,蒋英美挽着手提袋由一位工作人员引着过来付钱。 蒋英美看到白筱还没走,脸色有些不太好,白筱知道她应该又误会了,却也懒得再解释一遍。 郁绍庭,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郁绍庭,你能来接我一下吗【二更】 有些事往往是越解释越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但不解释,对方又会惴惴不安地揪着你不放。 蒋英美付了钱,却没回去找郁苡薇,而是神色复杂地瞧着旁边的白筱。 “裴太太,您跟这位小姐认识?”工作人员好奇地看看白筱。 蒋英美扯了扯唇角,笑得颇为牵强,尔后视线又落在白筱身上,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筱问了工作人员洗手间位置,就转身往跟试衣间相反的房间走去。 蒋英美却跟了她过去,在没人的地方上前拉住白筱的手,使得白筱不得不停住脚步:“您还有事?” 望着白筱客气却疏离的表情,蒋英美松开她的手,静了几秒后问:“听祈佑说你回黎阳了?” 白筱把这句话自动理解为“你还回来丰城做什么”,但蒋英美说话素来委婉,又怎么会这么直白? “筱筱,你是不是还在怪妈?”说着,蒋英美的眼圈一红。 白筱撇开眼,蒋英美继续说:“祈佑跟苡薇准备订婚,今天是来试礼服的,双方亲朋好友也都通知了。” “筱筱,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是祈佑对不起你,是我们裴家没这个好福气。” 如果说蒋英美前一句话扯开了她的陈年旧伤,那这一句就像一把盐,尽数地抹在了她的伤口上。 “筱筱,妈这辈子都没求过什么人。你这几年为祈佑受的委屈我都知道,当年要不是你不顾自己的清白去帮人家代孕,祈佑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作为,但既然你们……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妈。” 白筱看着蒋英美,心口钝钝地疼,没想到蒋英美居然知情自己代孕的事,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英美愧疚地别开脸:“就当是我们裴家辜负了你。” 白筱自嘲地一笑,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她想走蒋英美却拽紧她的衣袖:“妈求你别去找苡薇。” “苡薇不知道祈佑结过婚,你要怨就怨妈自私,求你成全他们。” 裴母求过她两次,第一次在重症病房外求她别离开裴祁佑,这次却是求着她别去打扰裴祁佑。 “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纠缠裴祁佑。”白筱说完,拉开裴母的手,扬长而去。 —————————— 从婚纱店走出来,脸上冷漠的面具瞬间破碎。 白筱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自己没有拿礼服,正打算折回去拿,双脚却像是定在了地上挪不动。 前方的十字路口,人群里,一个打扮时尚端庄的中年女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高高挽起的发髻,饱满光洁的额头,白筱在黑白照上用手指抚摸过无数回的眉眼口鼻。 红绿灯转换,眼看那个女人就要随人/流过马路,白筱心头一颤,抬脚追过去,只是刚跑到路口,绿灯就变成了红灯,她想闯过去,却被横过来的一只大手拽住:“你不要命了?” 白筱转过头,看到气喘吁吁的裴祁佑,有刹那的错愕,随即甩开他的手:“我的事不用你管。” 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车流纵横,因为白筱的横穿马路而鸣笛声一片。 一辆奥迪车眼看要撞上她,裴祁佑冲过去把她抱住,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牢牢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轿车,尖锐的刹车声似要划破人的耳膜,身后是一大片惊呼声。 奥迪车在距离裴祁佑膝弯五厘米处停下。 裴祁佑甚至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他的呼吸有些喘,想要去看白筱的情况,结果却被一把推开。 白筱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急急地过了马路,他站在路中央,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晃神。 站在路边,白筱四下环顾,茫茫的人群中早就不见了那个中年女人。 脚下突然一个踩空,白筱踉跄地要跌倒,跟过来的裴祁佑伸手扶住她:“有没有怎么样?” 白筱想扯回自己的手臂,裴祁佑却没松开,“筱筱,到底出什么事了?” “反正跟你无关。”白筱强行掰开他的手指,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坐进去,对司机说:“开车。” 司机启动车子,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站在车边的裴祁佑。 白筱靠在座位上,闭上双眼,双手紧紧地攥着包,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年轻人吵架常有的事,我看你男朋友也知道错了,一直站在路边呢,你就原谅他。刚才我也瞧见了,你要撞到车的时候,他不要命地跑过来抱住你,这么好的男人,你要不注意就被人抢走了。” 白筱睁开眼:“好吗?”很轻地反问了一句。最新最快更新 司机笑:“要不要我开车回去?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但这种男人结了婚一定疼老婆。” 白筱也笑:“我们都结婚六年了。” “那就更应该回去,夫妻间小吵小闹总归有的。” 白筱:“不过正在办离婚手续,他今天跟另一个女人试订婚礼服。” 司机顿时尴尬了,讪讪地说:“我瞧着你挺年轻的,又长得漂亮。” 白筱嘴边还噙着浅笑,却不再接话,路边倒退的风景逐渐变得模糊。 “小姐,你还没告诉我去哪儿?” 白筱眨去眼底的泪花,回过头,看着前面的路牌:“星语首府。” 车子在星语首府大门口停下,白筱付了钱下车,关了车门走了两步又返回去。 司机刚放好钱,结果车门砰地一声响起,有人坐进来,刚想问去哪里,结果发现居然还是刚才那姑娘。 白筱冲他扯了扯唇角:“送我去高铁车站。” —————————— 人在身心脆弱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不计后果地,只为寻求一个坚实的依靠。 “最早一趟去首都的车票还剩站票,你要吗?” 白筱想都没想,就把钱递进去,然后捏了车票过了安检,坐在候车大厅里。 等列车到达,她随着人/流检票进站,然后上车,直到高铁准备开动,她的一腔热血才冷却下来。 “现在还可以下车吗?”白筱问路过的一名乘务员。 乘务员诡异地看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可以,列车已经开了。” 他话音还未落下,高铁已经开始慢慢地移动,白筱靠在车门上,除了心里难受还有点头疼。 —————————— 裴祁佑走进婚纱店,一眼就看到门口的裴母,裴母已经迎上来:“怎么这么慢?” “临时有些事耽搁了。”裴祁佑的回答有些许敷衍。 “刚才亲家母已经到了,快点过去。”裴母看了儿子一眼,“心情不好?” 裴祁佑半垂着眼,没有回答,裴母神色一敛:“等一下可别在苡薇妈妈面前这样。” 郁苡薇正在选男士礼服,看到裴祁佑嗔怪地说:“怎么这么晚?喏,这是你的礼服,进去换一下。” 裴祁佑朝她弯了弯薄唇,就配合地拿了衣服进了试衣间,再出来,已经是一身黑色笔挺的礼服。 他看着镜子里仪表堂堂的男人,不知为何却觉得陌生,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脸。 忽然一双纤手圈住他的腰,一具柔软的身体贴上来,郁苡薇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下颌抵着他的肩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强压着你订婚的呢!” 裴祁佑心里有些烦,没什么精力跟郁苡薇打情骂俏,扯开她的手,“就这套。” 郁苡薇嘟嘴,有些不满意:“你还没试其它的。” 裴祁佑转身就要进去换衣服,郁苡薇拉住他的手,他回头:“怎么啦?” “你是不是反悔答应跟我订婚了?” 裴祁佑沉默,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似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郁苡薇莫名心慌,生怕他真的说反悔了,推了他一下:“快去换衣服。” —————————— 白筱发现每当列车到一个站那位被她询问过的乘务员就会出现在她跟前,然后提醒她:“您还没到站。” 连带着旁边其他乘客都扭过头来看她,导致她一次次收回迈出去的脚。 五个半小时的车程,外面漆黑一片,经过城市时才有灯光照进来。 车子快要到达首都车站时,那位乘务员再次从她跟前晃过,白筱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老盯着我?” 要不是他,她在距离丰城最近的车站就下了。 乘务员扫了她一眼,双手负背,一副敬业的姿态:“我们需要对每一位乘客的安全负责。” 倒是一个大爷笑着说:“小姑娘刚才失魂落魄的,人家乘务员可能担心你半路下车发生什么意外。” 白筱诧异地又去看乘务员,后者依然刚正不阿的样子,她哼哼了两声,心头却暖暖的。 列车到站时已经晚上十点多,白筱跟着其他人一块儿下车,又跟着他们出了高铁站。 站在车站门口,被寒冷刺骨的夜风一吹,白筱转身又去购票,结果已经没有今晚回丰城的票。 在候车大厅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不知道多久,候车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有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她,白筱被他们看得尴尬,才拎着一袋儿童生活用品出了候车大厅。 以前也不是没来过首都,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迷惘,仿佛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在晚上十二点整,白筱又做了一件蠢事。 她看着那块“卫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转身想喊住出租车却已经来不及。 军区大院门还有卫兵在站岗,英姿挺拔,还拿着枪。 白筱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今天一系列举止,或许真是受的刺激太大了,不然怎么会蠢得跟猪一样? 她用那袋生活用品砸了砸脑袋,然后跑去拦出租车,却怎么也拦不到,在附近兜了一圈,找到一家快捷酒店,却被告知没空房。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带卡,皮夹里还剩下两百来块,不够在高档酒店住一晚。 绕了一圈再回到军区大院门口,白筱成了站岗卫兵眼里的可疑分子,厉声开始盘问她。 白筱往大院里看了眼,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古怪。 “把你的身份证件拿出来。”卫兵把她跟身份证上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半信半疑:“是本人吗?” 白筱点头,有行人路过都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一张脸都憋红了。 “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在这里想干什么?” “我……我找人。”白筱的声音轻如蚊子叫,因为心虚不敢看卫兵那双凌厉的眼睛。 “找谁?”卫兵看白筱支支吾吾地,声音严厉起来:“同志,请你快点回答我。” —————————— 深夜响起的手机铃声格外刺耳。 郁绍庭被吵醒,单手搁在额头上,眉头紧皱,铃声还一阵一阵地不停,胸口顿时积蓄了一团火,他开了灯,拿过手机接起:“喂?”声音带着些沙哑,语气很不好。 那边沉默了一阵,在他烦躁地准备挂电/话时,听筒里响起柔柔的声音:“郁绍庭,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刚听到电/话那头白筱的声音,郁绍庭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最新最快更新 他来首都主要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捎上郁景希也并非像口头上说的把他送去徐家过年。 最近郁景希跟白筱打电/话时总是“不经意”地提起外婆家,他料到白筱会焦急,却没想到她会直接追到首都来,还是大半夜杀到军区大院,最后被卫兵逮住往他这里打电/话求救。 —————————— 白筱坐在门卫市里等郁绍庭来接她。 凌晨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一排路灯照亮了漆黑的夜,远远望过去恍若一条灯海。 抬头盯着墙上的钟,秒针一圈又一圈地转,她的意识却很清醒,完全没有因为深夜赶到瞌睡。 一辆银色的轿车打着车灯驶过来,她下意识起身,但车子却直接驶进了大院,白筱站在门卫室外面看着车道,夜深人静孤独时,人总会胡思乱想,她想的是郁绍庭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她不算很聪明,也不擅八面玲珑,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比同龄人行事更谨慎,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按照裴老的安排来走,也渐渐地失去了自己的真性情,就像是被裴家提着线的木偶娃娃。 一辆出租车慢慢地在大院门口停下,郁绍庭打开后座车门下来。 他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羊绒大衣,里面却很单薄,一副被人大半夜从床上挖起来的样子,他走到门卫室门口,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进去跟值班的卫兵交谈,一阵风吹过,白筱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双臂。 没多久,郁绍庭就打着电/话出来,声音低低地,朝还等在那里的出租车走过去。 走了一段路,他停下转过头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白筱:“还想留在这?” 白筱望着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心头被一种甜蜜又酸涩的滋味缠绕。 郁绍庭一边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一边折回到她的身边牵起她的手,然后拉着走向出租车。 —————————— 出租车后座因为郁绍庭坐进来而显得狭仄拥挤。 他还在打电/话,从他的话语间,白筱听出他是想让人帮忙隐瞒今晚在军区大院发生的事。 在郁绍庭挂了手机后,白筱偏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郁绍庭收起手机,没有看她:“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白筱垂眸看着他搭在膝盖上的大手,带着试探地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一点点倾斜自己的身子,慢慢地靠在他的肩头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唇角弯起一道浅浅的笑弧。 —————————— 郁绍庭在酒店订的是双人间的套房,他跟郁景希各睡一间。 也许是找到了依靠,白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出租车上就睡着,直到被他抱回房间才醒过来。 她去次卧看了郁景希,才几天没见,她就觉得小家伙又胖了一点,腮帮子上的肉更多了。 白筱把郁景希露在床沿处的脚丫子放回被窝里,亲了亲他的脸,才悄悄关了门出去。 郁绍庭脱了大衣,穿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站在那里喝水,看到她出来说了句:“洗洗睡。” 白筱迅速清洗了一下,等她从卫浴间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只有一件大衣丢在沙发上。 她在沙发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选择,最后转身进了主卧。 郁绍庭已经睡下,占据了左边的床,白筱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进去。 被窝里很温暖,白筱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本熟睡的人却突然一个回身,把她搂进了怀里。 白筱先是一愣然后放松了全身筋骨,靠在他怀里闭眼入眠。 郁绍庭从来就不是柳下惠,所以清晨醒过来,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终归还是乱了。 白筱睡得迷迷糊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微睁眼看到是郁绍庭,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习惯这项运动。 —————————— 郁景希穿着睡袍从卧室晃出来,发现自己今天居然比爸爸起得早。 他踮着脚偷偷趴在主卧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的人还没醒,跑到沙发边拿起座机电/话点早餐。 “那个……我要十串羊肉串,五串骨肉相连……嗯……还有一个大杯奶茶……哦哦……快点。” 住在五星级的总统套房有一点好,只要你说得出来,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买到。 挂了电/话,郁景希仰躺在沙发上,两只小胖脚丫架在茶几上,打开电视到少儿频道开始看动画片。 等点的早餐都送来了,主卧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郁景希啃着羊肉串扭头不时看向紧闭的房门。 上回他陪奶奶看新闻报告,有个人在睡觉时无缘无故死了,跟爸爸的年龄差不多…… 郁景希心里有些不安,也没胃口吃肉串了,趿着拖鞋走到主卧门口,“笃笃”地敲了两声:“爸爸?” ……没有回应。 郁景希转了转门把,发现反锁了,越发忐忑,又敲了敲门:“爸爸,你还活着吗?” 小耳朵贴着门,还是没有动静,郁景希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一个小盆栽,他使尽吃奶的劲,拖一点拖一点地搬过来,最后憋住气涨红着脸一提力,摇晃着小身板举着盆栽就要往门上砸,门自动开了。 郁绍庭赤着精壮的上身,单单穿着一条短裤脸色阴沉地握着门把,显然是刚被人从梦里喊醒。 “爸爸?”郁景希举着盆栽,一时忘了想干什么。 “吵什么?不打你皮痒了?” 郁景希缩了缩脖子,小嘴一瘪,委屈地放下盆栽:“不是爸爸。” 郁绍庭望着低头扭捏的儿子,脸色缓和,看了眼一团乱的茶几:“饿了自己点东西吃。”说完就关了门。 郁景希挠了挠自己的小耳朵,一步一回头地回到沙发上,不知为啥,看动画片也看不进去,捧着奶茶猛地吸了几口也索然无味,他拿起座机拨通了熟记于心的号码,结果手机铃声却在客厅里响起来。 郁景希捧着座机,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面有一个女士包,有点眼熟呢…… 他又摸下沙发,走到主卧门口,这次没有敲门,而是盘腿坐在了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白筱醒过来看了眼床柜上的闹钟,发现已经十点多吓了一跳。 旁边郁绍庭还在睡,没穿衣服,光着胳臂肩膀,薄薄的双唇紧抿着,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她轻轻地拿开他的手,然后掀了被子下床,捡了自己的衣服套上。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料到,有朝一日她一觉醒过来旁边的男人不是裴祁佑,却没有一丁点的惊慌失措。 穿好衣服,白筱坐回到床边,欣赏着男人的睡颜,起身前情不自禁地亲了亲他凌乱黑发下的美人尖。 打开门,白筱一脚刚要跨出去,却被坐在门口的一小坨挡住了去路。 白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套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她想要退回房间已经来不及:“景希。” 郁景希转过头,仰着小脸瞅着她,眼神有点哀愁:“小白,你为什么从爸爸的房间里出来?”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一道低沉的男声在白筱身后响起。 郁绍庭一边系着睡袍的带子一边出来,站在白筱的身侧。 白筱转头看着他,脸颊突地一红,想到自己刚才偷亲他的事情,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郁景希是个聪明的小孩,看着站在一块儿的爸爸跟小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愿意去承认。 他低垂下小脑袋,过了会儿抬起头,看着郁绍庭:“好消息是什么?” 郁绍庭瞟了眼身边的女人,神态自若地说:“你马上就会有妈妈。” “坏消息呢?”郁景希这回没看郁绍庭,而是直勾勾地瞧向白筱。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郁景希小嘴一扁,从地上爬起来,气恼地瞪了眼郁绍庭,转身就跑进了次卧,重重地关上门。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跟草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跟草【一更】 看着次卧房门啪地一下关上,白筱下意识地追过去,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景希!”白筱一边敲门一边唤他:“你先把门打开。” “不开!”郁景希隔着门,像是受伤的小兽气愤地吼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郁绍庭走到白筱身边:“郁景希,要再不把门打开,你就一辈子待在里面别出来了。” 白筱转过头看他,郁绍庭绷着一张脸,说的话哪里是劝小孩,果然,郁景希安静了不到三秒,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欲聋:“你不是我爸爸,你个骗子,我讨厌你,小白是我的,是我的!” 郁景希这一哭,白筱心里也跟着难受:“景希,你先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不开不开!”郁景希对着房门拳打脚踢:“你跟他现在是一伙儿的,一伙儿的!” 白筱求助地看向郁绍庭。 郁绍庭冷声冷气地说:“我没有你白老师有耐心,我数到三,你出来,我们去吃午饭。” 这根本不是安抚,是火上浇油! 郁景希哭着嚷:“饿死我算了,你们去跟你们生的儿子吃个够,我就是没人要的拖油瓶!” 白筱从“拖油瓶”三个字里听出了一个孩子的恐慌,她不清楚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会知道拖油瓶这个词,她透过门缝发现郁景希坐在地上,也跟着蹲下身贴着门:“景希,你真的不理小白了吗?” “你不是我的小白,小白不会不要我,小白不会跟我抢爸爸!” “我没有不要景希……” 郁景希滔天的哭声打断她,他起身扑到在床上,裹了被子不停地抹眼泪。最新最快更新 “你们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们了,我要去找外婆,我不姓郁了,我要跟妈妈姓!” 白筱眼圈一酸,敲了敲门:“景希真的不喜欢小白了吗?” 里面的哭声小下去。 “那小白走了,你好好地,知道吗?” 哭声顿时消失了,只有低低的抽噎声。 白筱面对这种情况有点束手无策,也不禁怀疑自己跟郁绍庭是不是太快了,以致于罔顾了孩子的想法? 她还没有做好把真相告诉孩子的准备,郁景希又何尝做好了接受她当母亲的准备? “去洗漱一下,下去吃饭。”郁绍庭说完自己先进了卫浴间。 白筱跟着他进去,不同于她的担忧,郁绍庭跟个没事人似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这样子会不会出事?”白筱说着又往次卧看了一眼,“要不我先回去。” “回去哪儿?”郁绍庭在镜子里看着她,然后吐了口水开始刷牙。 白筱望着他的背影,白色的睡袍,短短的黑发垂着,身材修长挺拔,骨架劲瘦,镜子上方的灯亮着,他的睫毛长长地,密又翘,比一般女孩子都要漂亮,偏偏长在了一个男人脸上。 在她的回忆里,也有那样一双睫毛,像两把扇子,当他把头埋在她肩上时,眼睫会扫到她的脸颊。 郁绍庭注意到她的凝视,停下刷牙的动作,抬头回望着镜子里那双漾着温柔的眼睛。 他搁下牙刷,忽然转过身来,白筱不解地看着他,郁绍庭却伸手拉过她,低下头,吻了她的唇,满嘴的牙膏泡沫从他的嘴里进渡到她的口腔,重重地啄了她两下才放开她继续去刷牙。 白筱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回过神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满嘴的白色泡沫,甜甜地,带着薄荷味道。 她看着自己愣愣的样子,手指抚摸着沾了牙膏的唇,忍不住笑出来,一对梨涡浅浅地,眉眼弯弯。 郁绍庭抬眸看到她难得明媚动人的笑靥,目光变得专注而幽深,似有柔情从眼底溢出。 白筱避开他的眼睛,走到盥洗盆前,拿起另一只牙刷,还没来得及挤上牙膏,人已经被压在盥洗台边沿,郁绍庭的长腿勾上了门,他一手抚摸着她的脸,一手覆在她按着盥洗台边沿的手上,俯身亲了上来。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激发了她心灵深处所有的情感,也是白筱从未有过的体验,每次他亲她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这是跟裴祁佑在一起时未曾有过的,令她紧张却又无法抗拒。 白筱捧起他的脸,他配合着她的动作抬起头,线条立体的脸廓,饱满的额头,狭长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底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时,眼角弯出一条浅显的眼纹。但她最爱的还是他额头的美人尖。 他忽然放开她,退开去:“一个女孩子,这样盯着男人看,羞不羞?” 白筱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 “我怎么啦?”郁绍庭斜眼看她,光明磊落的眼神,好像真是她冤枉了他。 “……” —————————— 郁绍庭进屋换衣服,白筱在客厅等他,不时看向始终没开过门的次卧。 直到出门,郁绍庭也没再去唤郁景希,而是拔了套房里的电/话,把电/话线藏到了洗手间的抽屉里,接着又把茶几上其他零食都丢进袋子和着郁景希的大书包一块儿锁进主卧,然后穿上大衣:“走。” 看到郁绍庭还想办法反锁了套房的门,白筱还是不放心郁景希:“你这样子,他会吓到的。” 郁绍庭瞟了她一眼,不以为然:“他是我儿子,吓不坏。” —————————— 郁景希裹在被窝里哭了一阵就哭不下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听到关门声就从床上坐起来。 光着脚溜下床,趴在门口听了会儿,然后打开一条门缝东张西望。 确定套房里真的没人后,郁景希把门打开,大摇大摆地出来,一双眼睛因为哭过红红地。 刚才哭得有些胸闷,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爬上沙发想找点吃的,结果发现茶几上空无一物。 羊肉串没了,骨肉相连没了,他喝了一半的奶茶也没了。 把茶几翻来覆去了几遍,郁景希不死心地跳下沙发,又去小厨房翻了翻,站在小板凳上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几瓶纯净水时郁景希彻底慌了,他跑到客厅拿起座机想打电话让服务员来送餐,却发现电/话线不见了。 跑到门口,怎么也打不开门,他好像被反锁在了房间里。 一定是郁绍庭干的,一定是他,现在嫌她碍眼,为了讨小白做老婆甚至想要活活饿死他了。 这么一想,顿时悲从中来,眼圈一红,两只小胖手捂着脸,小肩膀一抽一抽地,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在客厅里逛了一圈,总算在洗手间马桶的蓄水箱上找到一小块巧克力,那是昨晚上他吃剩的,剥了包装,郁景希坐在马桶上,一边哭一边咬巧克力,吃完了他就打电/话告诉奶奶,郁绍庭虐待他,他不要给他做儿子了! —————————— 因为牵挂着郁景希,一顿午餐白筱吃得索然无味,一吃完就催着郁绍庭回房间。 一打开门,一道小身影就鬼鬼祟祟地从他们眼皮底下跑过,次卧的门“哐当”一声就合上了。 郁景希迅速爬上了床,用被子盖住自己,想到他们大鱼大肉自己却在这里饿肚子,现在就这么对待他了,以后他们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虐待自己,眼泪珠子委屈地掉下来。 他讨厌爸爸,也讨厌小白,他们都是坏蛋,都是骗子! 电视里说得没错,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跟草,他妈妈死得早,他就是戏里唱的小白菜! 他喜欢的小白成了他的后妈,以后就不会再对他那么好,是不是还会给他吃毒苹果?他好像已经预见到了将来自己悲惨的一幕:穿着破棉袄、枯黄着小脸、拎着个破篮子、旁边跟着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肉圆”。 想到“肉圆”,郁景希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他以后只能跟“肉圆”相依为命了。 忽然身上的被子掀开,郁景希一个回头,就看到郁绍庭站在床边,微蹙眉头看着他:“起来。” 郁景希哼哼两声,恹恹地在床上挺尸,无视郁绍庭命令式的话。 —————— ps:因为扫黄打非,有些内容被删减,前后章节结尾开头有几段重复,大家见谅,摸摸哒 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亲生妈妈,你信吗? 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亲生妈妈,你信吗?【二更】 他喜欢的小白成了他的后妈,以后就不会再对他那么好,是不是还会给他吃毒苹果?他好像已经预见到了将来自己悲惨的一幕:穿着破棉袄、枯黄着小脸、拎着个破篮子、旁边是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肉圆”。 想到“肉圆”,郁景希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他以后只能跟“肉圆”相依为命了。 忽然身上的被子掀开,郁景希一个回头,就看到郁绍庭站在床边,微蹙眉头看着他:“起来。” 郁景希哼哼两声,恹恹地在床上挺尸,无视郁绍庭命令式的话。 郁绍庭拎着他的睡袍把他拽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半死不活地给谁看?” 郁景希胡乱地蹬脚,气鼓鼓地瞪着他:“你个骗子,是你说让小白跟我在一起的,你还跟我抢!” “以后她做你的妈妈,不就跟你在一起了吗?”郁绍庭云淡风轻地回答。 郁景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真的被骗了,气得炸毛:“那不一样,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郁绍庭把拖鞋踢到床边:“把鞋子穿上,出去吃饭。” 郁景希穿了拖鞋,过长的睡袍拖着地,红着一双兔子眼,怎么可能一样呢?如果小白跟他在一起,那样爸爸也疼他,小白也会爱他;要是爸爸跟小白在一起了,他就成了那些大人口中不讨喜的“拖油瓶”。 拖油瓶是什么?那是被亲爹嫌后妈厌的小孩。 有一次他跟着奶奶去打麻将,有个老女人问奶奶如果爸爸结婚了他是不是不会再跟爸爸一块儿住,等奶奶去了洗手间,那帮女人就在背后偷偷说他是拖油瓶,等爸爸讨了新老婆他就不能住在家里了。最新最快更新 他不要做拖油瓶,不要爸爸跟后妈生小孩,也不要被赶出家去讨饭。 有些问题仅仅在大脑里想想并无大碍,但一旦成为事实就是个残忍的话题。 郁景希曾想过自己跟小白、爸爸跟后妈他们一家四口人坐在一块吃饭,那该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一幕,但现在他真的要有后妈了,他除了惊恐和不安,再也没有其它想法,他的小白怎么可以是他的后妈? —————————— 在上来之前,白筱特意拉着郁绍庭在酒店旁边的超市里买了春笋跟鸡蛋。 把春笋炒鸡蛋搁到餐桌上,白筱抬头就看到郁景希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精神不济的样子。 郁绍庭也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姿势惬意,偶尔端起咖啡喝一口。 白筱把盘子放在郁景希跟前的茶几上,又盛了一碗米饭,把筷子放在碗边,见郁景希连眼睛都没抬一下,知道孩子在闹别扭,不由向旁边的郁绍庭求助,后者却自顾自地看杂志,甩都没有甩她。 “景希,你先吃,我在厨房,有问题叫我。” 等白筱洗好厨具出来,郁景希已经拿了筷子在吃饭,但吃相不是很好。 茶几面上到处都是米饭,看到白筱出来,郁景希立刻横眉怒视:“这么硬的饭,你想噎死我吗?” 话刚说完,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 郁绍庭重新摊开杂志,目光冷冷地:“不想吃就回房间去。” 郁景希顿时红了眼圈,小手紧紧攥着筷子,果然,他就是个多余的!现在连饭都不给他吃了…… 白筱看他瘪着小嘴欲哭不哭的可怜样,忙过去,“饭很硬吗?那给你煮粥要不要?” 郁景希赌气地别开头不看她。 白筱煮了粥给他端过来,郁景希才喝了一口就喷出来,很凑巧地全部喷在白筱的衣服上。 其实白筱能理解郁景希这些行为,纯粹是在发泄心里对她的怨气,只是她不生气不代表这屋子里另一个人也可以对郁景希的无理取闹视若无睹,郁绍庭随手丢开杂志,已经把郁景希从沙发上扯起来。 白筱拽住郁绍庭的手臂想阻止他:“你干嘛?他又不是故意的。” 郁景希低垂着头,任由郁绍庭把他拖向次卧,脚上一只拖鞋已经掉了。 “不想吃那就饿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郁绍庭的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阴沉。 跟白筱温和的态度不同,郁绍庭完全是硬碰硬,郁景希被他一吓,小嘴一咧就大哭起来:“你不是我爸爸,我一定是你捡来的,你现在抢了我的老婆还想饿死我!” 郁绍庭因为他最后半句话眼神变得森冷,盯着郁景希:“你再说一遍试试。” 郁景希被吓得不敢吱声,白筱心疼地抱住他,转头有些怨念地看郁绍庭:“你对一个孩子凶什么?” 女人向来是感性动物,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以致于颠倒了是非。 郁绍庭见白筱居然反过来指责自己,有些无语,皱眉不友善地看着白筱,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怀里的孩子还在不停地打噎,白筱搂紧他,望着郁绍庭的眼睛微微泛酸,目光委屈而无助,俨然一对被男人始乱终弃的母子,郁绍庭被看得心烦,先移开眼,扯了扯领带,转身进了主卧。 白筱抱起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在盥洗盆里放了热水,拿了毛巾给他擦脸。 郁景希避开她的动作,眼睛固执地不看她,一滴泪挂在密密的眼睫毛上,在灯光下晶莹而脆弱,他没再像刚才那样反感到推开她,白筱替他洗干净的小脸擦了护肤霜,才说:“现在,我们来好好谈一谈。” 郁景希横了她一眼,哼唧了一声,又重重地撇开脸。 白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现在景希真的讨厌小白了吗?” 郁景希低头沉默了会儿,才做出妥协:“你不跟我爸爸结婚,不当我后妈,我就不讨厌你。” “那如果小白是想永远跟景希在一起才打算跟你爸爸结婚的呢?” 白筱握着他软软的小肉手:“因为太喜欢景希了,想要像妈妈一样照顾你,想要看着你长大,想像其他孩子的妈妈一样每天放学在校门口接你,也想让景希跟同学一样不止有爸爸,还有妈妈。” 郁景希抬头,一双黑亮澄澈的眼睛望着她,表情很严肃:“可是我妈妈已经死了。” 所以,我不需要再有一个妈妈! 白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心声,她心头一紧,去也忍不住的酸楚:“景希,如果我说……”她顿了顿,像是在酝酿情绪,良久才发出声来:“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亲生妈妈,你信吗?” 郁景希静静地望着她红红的眼圈,尔后鄙夷地哼哼:“你把我当笨蛋呢?我妈妈叫徐淑媛!” 白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郁绍庭却突然出现在卫浴间的门口:“不管你同不同意,结果都不会改变,和你说不过是知会你一声。” 郁景希看看白筱,又看看冷着脸的郁绍庭,突然发觉这两个人真是绝配,一个骗子,一个坏蛋! 他气恼地推开了白筱,又瞪了眼郁绍庭,跑进了次卧。 白筱就要追出去,却被郁绍庭一把揪住了手臂:“你觉得你说了他会相信吗?” 是呀,一个五岁的孩子,要怎么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跟算计? 她又该用怎么样直白易懂的语言告诉他,他不过是徐淑媛为了巩固跟丈夫婚姻的一颗受精卵。如果隐瞒这一点,郁景希又会怎么理解他结了婚的爸爸却跟另一个女人生出了他?可是不说的话,孩子心头的结永远打不开。 “那难道一直都不说吗?” 郁绍庭松了手劲,望着她的眼神讳莫如深:“我以为你就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 在今天之前她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看到孩子这么伤心……白筱抬头回望着他:“我想告诉他。” “我想告诉他,他妈妈没有死,就在他的身边,以后都想陪着他。” “不会后悔?” 白筱主动抓住他的手腕:“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郁绍庭看着她的双眼,深沉的目光像是要洞悉她的内心:“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旦公之于众,我不会再给你反悔的借口,到时候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白筱垂着头挨近他,抓紧他的手,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她绝对不会反悔。 郁绍庭眼底浮现出一抹笑,反握住了她的手:“好,我来想办法。” 后妈欺负后儿子啦!(5000+) 后妈欺负后儿子啦!(5000+) 病来如山倒,说的应该就是郁景希这种情况—— “被绝食”一天后,加上心力交瘁,傍晚时分,郁景希就发烧了。 躺在医院病床上,郁景希难受地哼哼,一张小脸红得异常,小嘴唇也因为缺水干干的。 “孩子身体这么虚弱,多久没吃饭了?你们怎么当父母的?对孩子的健康一点也不注意!” 郁绍庭沉着脸,站在床边看着病怏怏的郁景希,白筱面对医生的训斥又认错又是保证下次不犯了。 医生瞧了眼郁绍庭,又打量白筱,这个妈妈年纪好像小了点,夫妻俩看上去也有一定年龄差距,别说是后妈? 如果真是这样……医生抿了抿嘴,不再多说,吩咐了几处注意点就出去了。 白筱坐到床边,调慢输液速度,郁绍庭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病房里开了暖气,郁景希扎着针的小手不算凉,但她还是小心地用被子掖着,小家伙像突然警醒,一双大眼睛暗淡无光,看了她一眼就睡过去了。 到晚上九点多,白筱趴在床边昏昏欲睡,旁边位置突然一沉,她睁眼就瞧见郁绍庭回来了。 “要是困了就回酒店休息。”他抬起的手像是不经意地拂开她脸颊上一缕头发。 白筱揉揉惺忪的眼皮,下意识地伸了伸懒腰,伸到一半有些难为情地看向旁边坐着的男人。 郁绍庭也正看着她,往日冷峻深沉的眼眸,此刻多了温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在其中。 白筱略略讪然地放下双臂,转头望向床上的孩子:“我今晚留在这里照顾景希。” 儿童医院规定晚上只允许一个大人留下来陪夜,直到护士来催了,郁绍庭才离开。 白筱下楼送他到医院门口,上车前他突然回过身来:“有事打电话给我。” 白筱望着夜色里他英俊的眉眼,在他打开车门时往前跨了一步,郁绍庭听到动静转过头,一个吻落在他的右脸上,他抬眸看过去时她已经退到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有些许的赧然:“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着郁绍庭离开,白筱搓了搓自己冻僵的双手,转身回病房去,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白筱一看,是一个陌生手机号,显示地区是丰城,按了接听键,把手机搁到耳边:“你好,哪位?” —————————— 裴祁佑坐在他的雷克萨斯里,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听到她柔柔又带着倦意的声音,一时没吭声。 副驾驶座上还有一张被卸下的sim卡和几张移动营业厅打印出来的新用户相关条例的纸。 当他打电话给她,听筒里一遍又一遍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就跟钻了牛角尖似地,立刻驱车到移动营业厅新办了一张卡,结果刚拨出去,电话那头就接了起来…… —————————— “哪位?是不是打错电话了?”白筱正准备挂断,熟悉的低沉声音传来:“是我。” 白筱出现0.5秒的怔愣,随即语气平淡地问:“什么事?” 裴祁佑听到她疏远又冷漠的口吻,望着车外公寓楼边的路灯,突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接话。 “如果没事我挂了。” “法院那边初八已经上班,文律师说离婚需要你亲自过去一趟。”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不知道是急着离婚还是急着不想让她挂电话?甚至连说出口的内容都让他有些懊悔,想要挽回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难受,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选个时间,到时候再通知我。”刚要掐断电话,裴祁佑又开口:“你现在在哪里?” 白筱不懂他这么问的意图,几秒钟的沉默却换来他微冷的声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夜不归宿。” “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白筱也没客气:“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敢情你已经找到能操心你事情的人了?” 白筱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怒反笑,胸口也跟积了火一般:“我找到了难道你还要跟我说声恭喜吗?” 裴祁佑的心里越加烦躁,声音也带着冲:“白筱,你几岁的人了,有没有一点脑子?你这样的女人在丰城那些高档会所一抓一大把,你真以为人家会跟你过日子?”就差没在最后加一句“你当你是谁呀”。 “你放心,就算哪一天我发现自己被骗了,也不会找你裴祁佑去哭。” 裴祁佑把嘟嘟作响的手机随便往旁边一摔,扯开衬衫领口的纽扣,手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 挂了电话的白筱心情也差到了极点。 回想着裴祁佑刚才的话,只觉得又气又滑稽,他有什么资格那样子教训她?难道离了婚她就该躲在家里痛哭流涕足不出户吗?凭什么对她的生活横加指责?就因为她一定要走他设想好的悲情路线吗? 离了婚,她是不是应该一蹶不振、成为一个人见人厌的祥林嫂,然后每天疯疯癫癫地哭着求他别抛弃自己? 白筱气得到洗手间洗脸,抬头却发现自己的眼圈红红的。 —————————— 白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才回去病房。 病房门虚掩着,白筱轻声走进去,发现床上的被子窝成一团,小家伙醒了。 “景希,肚子有没有饿?” 被窝动了动,趴在里面的小人却没有吱声。 白筱坐到床边,伸手碰了碰拱起的被子:“睡着了吗?” 郁景希突然被子,恶狠狠地瞪她:“干嘛呢干嘛呢!”然后裹着被子一个转身,拿屁股正对着白筱。 白筱被他的小模样逗乐了,她坐近一点,也小孩子心性地拿手指戳了戳他。 郁景希没有回过身,整个人往另一侧缩了缩,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拽样。 “不知道是谁跟我拉钩说一辈子不跟我分开了。”白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注意着被子里的动静,“可是才过了多久,人家就不愿意理睬我了,算了,我还是走好了。” 郁景希趴在被窝里,听了白筱自怨自艾的话,翻了翻白眼,不管她说再多好话,他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可是等了会儿,都没有听到她再说什么,郁景希悄悄地扭过头,被子打开一条缝。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把他气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病房里很安静,哪里还有白筱的人影? 哪有人是这么认错的!他还没说原谅她呢,她怎么就好意思走了? 郁景希靠在床头上,越想越来气,但气过之后是淡淡的沮丧,他掀了被子滑下床,光着胖胖的小脚丫,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又去厕所瞧了瞧,然后不自觉地晃到了门口。 他轻轻地拧开门探出半颗脑袋,结果就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白筱站在门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边噙着笑,仿佛是料定了他会出来。 一股愤怒的小火焰在身体里熊熊燃起,郁景希觉得自己又被她玩弄了,生气地缩回脑袋,甩上门,迅速地跑回到床上爬上去,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用被子牢牢地裹住自己。 “生气了?”白筱的声音隔着被子响起:“我跟你开个玩笑,没有恶意的。” 谁要跟你开玩笑!郁景希在心里哼了一声,固执地不去理会她。 “你再不出声,我真的走了?”被子里依旧没任何反应,白筱作势就要往门口走。 白筱走了两步忽然蹲下身,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床:“我的头怎么这么晕?” 被子有些松动。 白筱拧眉,像是没瞧见被子缝里那双露出来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谁传染了感冒?” 她坐在了地上,双腿曲起,把脸埋进膝盖间,过了会儿,头顶是孩子半信半疑的声音:“喂。” 郁景希见白筱一动不动,紧张地下床,推了推她:“你哪里不舒服?” 白筱却突然伸手把他搂入怀里,抬起的小脸上带着笑:“还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呢。” 郁景希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又被骗了,有点小生气,却没去推搡她,原本积蓄的怨气莫名其妙就消褪了,他哼哼地斜了白筱一眼,白筱把他抱到床上,捂着他凉凉的小手:“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里。 郁景希坐在凳子上,两条小腿够不着地,悬空着,病号服外面套着羽绒服。 白筱泡了一桶方便面端过来:“真的不吃其他东西了?” 小家伙别开头,一脸没商量,白筱用叉子挑了挑面,吹了吹热气,才推到他的跟前,“小心烫。” 郁景希哼唧着拿过叉子,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就直往嘴巴里送,最后哇地一声,被烫到了。 “有没有怎么样?”白筱吓得忙捧着他的脸蛋让他张嘴。 郁景希不肯配合,憋着小嘴,要哭出来的样子:“你又想烫死我了。” 白筱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但还是哄着小家伙:“是我不好,别哭,我帮你去买瓶水。” “要椰果汁。”在她转身去拿饮料时,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白筱的太阳穴跳了跳:“好。” —————————— 吃完方便面从便利店出来,郁景希看到旁边一家差不多打烊的炒菜馆时又挪不动脚了。 白筱只好厚着脸皮跟店家软磨硬泡,最后人家不太情愿地答应炒两个菜,让他们半小时之内吃完走人。 “谢谢老板!”白筱感激涕零,然后转过头朝郁景希使眼色。 小家伙两手往身后一背,挺着鼓鼓的小肚子,哼地一声扭开头,高高地仰着下巴。 “小白眼狼!”白筱往旁边凳子上一坐,拍了拍身边的凳子:“你吃不吃啦?” 郁景希又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架子摆够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她身边坐下。 白筱望了他一眼,笑着替他用热开水冲洗了一下餐具,郁景希瞟了她一眼,翻白眼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吃饭时,白筱殷勤地给他夹菜,他一口也没吃她夹的,还都从碗里挑出来丢到桌上,以此来表达跟她的不和。 吃饱了饭,两人就往回走,从这里到医院差不多十分钟的脚程。 郁景希不愿意跟她并排走,故意落下几步,白筱只好边走边偏转过头顾着他。 刚走了两分钟,他就不肯再走了。 白筱折回来,蹲下张开双臂,郁景希斜了她两眼,还是慢吞吞地圈住了她的脖子由她抱起来。 郁景希的体重不轻,肉墩墩地,白筱抱了三分钟左右就气喘吁吁,耳朵被寒风刮得跟刀子割过一样,就跟怀里全副武装的郁景希打商量:“景希,你能不能下来走会儿?老师有点累了。” 她刚要把他放下来,郁景希却两腿一缩,怎么也不肯着地,理直气壮地说:“我吃撑了!” “吃撑了不是更应该走走消化一下吗?” 郁景希置若罔闻,搂紧她的脖子,两腿勾着她的腰,跟无尾熊一样扒在她的身上。 白筱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你故意想累死我吗?” 小家伙拽着她不放,看她执意要把自己放到地上,扯着嗓子喊起来:“后妈打后儿子!后妈虐待后儿子啦!” 有经过的行人听到声音瞧过来,白筱忙捂住他的小嘴,吓唬他:“再说一句把你丢在路边。” 郁景希瞪大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嘴里唔唔地叫,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不吵就放开你。”白筱说。 郁景希连连点头,结果白筱一放开他,他就尖声嚷道:“爸爸,救命!” 白筱知道他是故意的,路人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像是在指责她,她只好又捂紧郁景希哇哇大叫的嘴。 “你要怎么样才肯乖乖听话?” 郁景希两只小胳臂圈着她,盘在她腰上的小腿一夹紧,意思不言而喻。 白筱叹息了一声,两手把他往上托了托:“走!” 一分钟后。 “景希,这边风景不错,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 两分钟后。 “景希,前面有买糖葫芦的,想吃吗?你下来我拿个钱给你去买。” “……” 两分半钟后。 白筱两只手臂跟灌了铅一样,酸疼得像是被卸了一样:“真的不能下来走会儿吗?” 一提到这个问题,郁景希立马抱紧她,两腿夹得紧紧地。 前面地铁口,走出来一对爷孙,走路踉跄的小孙子颠颠地在前面跑,爷爷在后面追,突然爷爷一把举起孙子往自己的脖子上一骑,拎着孙子的两只小手荡来荡去,小孩子咯咯地笑起来,跟着扭动小身板。 郁景希突然在白筱身上扭动了几下,白筱顺势弯腰放开手,他就滑到了地上。 “肯自己走了?”白筱舒了口气,转了转自己的胳臂,然后朝他递出手:“走。” 郁景希板着小脸一动不动,眼睛却瞅着那对爷孙,然后才意有所指地看看白筱。 白筱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并且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可能。” 要是他骑到她的脖子上像那个小孩一样又是蹦又是跳,指不定明天她就落了个高位瘫痪了。 但她还是背过身去在他跟前蹲着:“上来,我背你回去。” 郁景希又扭头看了眼那对爷孙,满眼的羡慕,然后才趴在白筱背上,嫌弃是嫌弃了一些,但总好过自己走。 白筱两手托着他的小屁股,郁景希的头枕着她的肩,过了会儿,不死心地说:“我从来没有那样子骑过呢。” “让你爸爸给你骑。” 郁景希撇撇嘴角,不相信地看她:“我爸爸会生气的。” 他软软的气息喷在白筱的颈上,她心头一阵柔软:“我跟他说,让他明天就给你骑。” —————————— 正文五千一百个字,下面是郁小三童年趣事两三则(附送): 《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郁绍庭四岁时,当时的郁夫人老把他往部队里带,但每一次回来郁绍庭都板着小脸。 有一天,郁战明察觉了,就问他:“不高兴?” 郁绍庭转头问:“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儿子,谁说你丑了,告诉爸爸,爸爸教训他去!” 那会儿的郁绍庭还会哭,瘪了瘪小嘴,泪眼汪汪:“那他们怎么说我长得像你?” 郁战明:“……” 《骑大马》 不同于两个性格沉稳的哥哥,郁绍庭小时候特别闹腾,是大院里的小霸王,什么坏事都得带上他。 有一天他从幼稚园回家路上,瞧见他的同班同学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欢快地大叫,当下鄙夷地哧了一声。 回到家,郁夫人正在看电视,郁绍庭刚放下书包,郁战明黑着一张脸进了门。 “爸爸,给我骑大马!”郁绍庭冲过去扒着郁战明军绿色的裤子,“我要骑大马,我要骑大马!” 那天郁战明手里的团跟人家搞演习,输了个底朝天,本就心情抑郁得无处发泄,一看到蹦跶的小儿子,郁战明的火气蹭蹭上来,一把揪起郁绍庭的衣领,在沙发坐下,把郁绍庭搁在腿上,剥下他的裤子拿起拖鞋就往上拍。 “叫你骑大马!叫你骑大马!” “啊!” “还骑不骑啦?说,还骑不骑啦?” “啊!”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偶遇的徐家长辈 偶遇的徐家长辈 郁景希在回医院的路上就睡着了,趴在白筱肩上,口水哗啦啦地滴进白筱的衣领里。 脖子一阵凉意,白筱背着他,捏了捏他结实的小屁股:“你是故意的?” 郁景希睡得迷迷糊糊,哼哼了两声,小脑袋蹭蹭她的肩膀,不做其它的回应。 前方的住院部大楼已经黑漆漆一片。 白筱侧头用唇碰了碰郁景希的头顶,往上托了托他沉甸甸的小身子,收紧双臂才继续往前走。 —————————— 郁绍庭回到酒店,刚在沙发坐下就拿出手机来给白筱拨了通电/话。 结果听筒里只有女人冰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the/phone/you……” 搁了手机,他点了一根烟,也是从昨晚到现在为止的第一根烟,跟白筱在一起时,他连烟盒也没碰一下,尽管烟瘾上来有些难捱。捻灭烟蒂起身回卧室,脱外套时眼角余光瞟见床柜上拆封的计生用品盒子。 垃圾桶里是几只用过的套子,是早上用过的。 扯掉领带,刚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准备去浴室,郁老太太的电话就打来了。 郁绍庭淡淡地“嗯”了一声:“有事?” “没事难道不能打电话给我儿子啦?”郁老太太也算了解自家儿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搁电话了,在他真的挂掉之前忙说:“睡了没?景希呢?在不在你旁边?” “不在。”郁绍庭蹙了下眉头:“还有其他事吗?” “你把他送到徐家去了?”老太太浑然不觉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啦啦地说:“这样也好,这些年这孩子就没去过徐家,那边有想法也是正常的,就让他在那边呆两天,到时你再接他回家。” “要是他真不愿意待那儿,你就早些接过来,咱们家里也没穷得揭不开锅,还养得起自己的孙子。” 老太太特意强调了早点接回来。笑话,要是待半个月,指不定孩子会不会跟徐家那边亲近去了! “小三,你在听吗?” “嗯。” “那怎么不出声?”郁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的事你也别怪你爸,我也不同意的。” “平日里什么都能由着你,但在这事上我跟你爸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早就不是恣意妄为的小年轻,就算不给自己考虑,也得给家里想想,你爸爸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啊……” 郁绍庭抿了抿薄唇,声音沉沉地:“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了?”郁老太太有些激动,随即又担忧地说:“你别忽悠我呀。” 郁绍庭又低低地应了一声才挂电话,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就进了卫浴间。 —————————— 郁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转头冲床上看报纸的老伴炫耀:“你看,我就说好声好气跟他说他会听的。” 郁战明斜了她得意的样子一眼,不以为然:“话不要说得太早。” 郁老太太到梳妆台前抹了护肤品,一边对着镜子照了照眼角那几条纹路,一边说:“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这儿子从小跟你不对付,惟独听我的话,这儿媳妇的事还得由我来劝他。” 郁战明哼哼了两声,不予理会。 郁老太太突然“哎呀”了一声,郁战明抬头:“又怎么了?” “小三这边思想工作是做通了,但女方那边,要是她缠上咱家小三可怎么办?” “你真当你家儿子是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郁总参谋长在一旁泼冷水。 郁老太太瞋了他一眼,自豪地扬了扬眉:“那是,他简直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三大作品之一,”说着,又流露出烦恼的表情:“老头子,你说,我要不要找那个离了婚的女人谈一谈?” “你知道对方叫什么家住在哪儿吗?” “那又不难,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老太太往脸上抹了点精华液,还没为自己的智商骄傲一分钟,又扭头拧着眉问郁总参谋长:“可是我从来没做过棒打鸳鸯的事儿,气势会不会不到位?” 郁战明这回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你不是总看棒子国的电视剧吗?跟里面那些女的学学就好了。” “老头子,你真聪明!”郁老太太凑到床边:“亲一个奖励奖励!” 郁战明老脸一红,“没个正经!”折叠好报纸,躺进被窝里一个转身,把背影留给了老太太。 郁老太太难得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然后一边掀开被子一边哼唱着:“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 郁绍庭的身体里真的有一团火在燃烧,索性把水温调到了最低。 冲了个冷水澡,身体还胀痛得厉害,郁绍庭脑海里还保留着白筱那白净秀美的小脸,怎么挥也挥不去,索性在腰际围了一条浴巾出去。 拿了手机又拨了白筱的号码,另一只手打开衣柜,如果她说想他了,他就立刻换衣服下楼去医院。 结果却依旧是关机。 他站在窗前,俯瞰着夜晚深陷在灯海里的帝都,视觉上的冲击掩盖不住心底的寂寥。 搁在床柜上的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 并不是白筱发来的短信。 他的眉头一敛,刚打算按掉,又是一条短信进来,跟刚才是同个号码。 “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 “再过二十四分钟,我二十九岁的生日就要过了,明年就得步入奔四大军。” 因为不是希望的那个人发的短信,又加上是欲求不满的男人,这会儿是看什么都不会太顺眼。 当第三条短信弹跳出来时,郁绍庭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说,要是我拎着蛋糕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口,你会不会吓一跳?” 如果说第一条短信算隐晦,第二条短信是暧/昧,那这一条已经差不多直接点破了。 第四条短信进来时,他看到第一个字“姐”就没再看下去,直接删了关机,上床睡觉。 有时候,沉默的无视比直言的拒绝更来得伤人。 —————————— 吃了早餐,白筱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草莓,回来时郁绍庭已经坐在病房里。 郁景希板着一张小脸,瞧见她进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开头。 郁绍庭抬头,望向她的目光很专注也很温柔,仿佛要把她凝化了一般。 白筱有点不自然,“我去洗草莓。”说完,转身就躲进了洗手间。 郁绍庭收回视线,眼角瞟到郁景希正仇深似海地盯着自己,转过头看过去,小家伙哼着别开脸。 白筱先翻好病床上的小餐桌,然后才把洗好的草莓摆到上面,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小祖宗。 “中午想吃什么?”郁绍庭突然开口,轻描淡写的口吻。 “肯德基。” 白筱勾了勾耳边的头发,回答也很简单:“随便吃点就好了。” “那我去订餐厅。”说着,人已经起身,西装革履,拿着手机出去了。 郁景希看看替他整理被子的白筱,又望望忽视他回答出去的郁绍庭,气得抓起一捧草莓往嘴里塞。 白筱看见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郁景希使劲咀嚼了几下,然后哇地一下全部吐了出来。 “怎么了?”白筱以为草莓味道不好,结果发现郁景希又吐出了一口血沫。 白筱吓得不轻,忙掰着他的小嘴:“张开嘴,是不是哪里破了?” 郁景希自己也吓坏了,嘴巴里咸咸地,血腥味很浓,好像有血液不断在喷涌而出,白筱给他擦嘴的纸巾被血染红了,他害怕到不行,一咧嘴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你看你们干的好事,都把我气得吐血了!” 白筱看着红红的纸巾,郁景希又闭着嘴不给她看,她忙跑出去喊医生。 刚打完电话回来的郁绍庭一把拽过她的手臂:“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景希吐了好多血!”病房里还传来孩子悲戚的哭声,她也跟着红了眼圈,所谓母子连心也不过如此。 郁绍庭攥紧她的手臂,然后松开她:“我去叫医生。”说着就转身,迈着长腿去找医生。 ———————————— 医生没多久就来了,浩浩荡荡地来了好几个,都紧绷着脸,表情严肃。 郁景希极其配合医生,张着小嘴,又是啊又是哦的,最后又一脸害怕地看着收了电筒的医生。 “医生,孩子有没有怎么样?”等做完检查白筱就急着问。 医生却低头看地上那堆被郁景希吐出来草莓,蹲下再站起来,手里多了一颗牙齿。 “你家孩子快六周岁了?换牙是正常情况,别太紧张。” 等一群医生又浩浩荡荡地离开,白筱虚惊一场,双腿还是有点抖,郁绍庭冷硬的声音响起:“郁景希。” 小家伙已经不哭了,看到郁绍庭沉下来的脸,缩了缩脖子,故作无事地转开脸。 白筱拉拉郁绍庭的袖子,开玩笑地试图平息他的愠怒:“有惊无险是好事,别板着脸,你笑起来多帅啊。” 郁绍庭偏头望着她,眼神让白筱脸红,他终究没发作,稍稍松了松领带,手机响起时,拉开她的手就又出去了。 等病房门合上,白筱倒了半杯热水,然后去洗手间兑了一半冷水才回到床边:“漱一下口。” 郁景希赌气地哼哼,固执地别着脑袋不配合。 白筱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快点。” 郁景希拿斜眼瞅她,但还是乖乖地低头,含了口水咕噜咕噜地,然后吐回杯子里。 白筱又拧了块湿热的毛巾给他擦脸:“还疼不疼了?” 见他不回答,白筱也不勉强,收拾了餐桌上的东西,刚要起身,一只小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过来,扯了扯她的耳朵,然后又迅速地靠回床头去,小脸上也是一本正经的神情。 白筱愣了愣,然后笑:“怎么了?” 郁景希撇撇嘴角,不看她看着电视,白筱不懂他做这个动作的意思,就起身去洗手间。 结果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听到身后响起稚气的童音:“电视里在播小孩骑大马呢!” 白筱苦笑不得,转过身,看着床上白白胖胖的孩子:“我记得呢,晚点就跟你爸爸说。” —————————— 中午郁景希就办了出院手续,小家伙一直惦记着骑大马,不时给白筱传递眼神暗示,可是直到他们离开医院到餐厅,白筱都没有提一个字,郁景希气恼地瞪了眼白筱:骗子白! 郁绍庭从菜单上抬头,皱眉看着对面的郁景希:“谁教你用这种眼神看人的?” 郁景希被一训斥立刻耷拉了脑袋,白筱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在他耳边说:“我没忘记。” 小家伙横了白筱一眼,小脸上立刻摆出“你以为我稀罕吗”的高傲表情。 白筱也学他刚才在病房里的动作,轻扯了一下他的小耳朵,立刻换来小家伙的跳脚:“你烦不烦呀?” “郁景希。”郁绍庭的声音一沉,郁景希便没了声。 白筱笑着收回手,去拿水杯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看向门口,却发现一个中年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更准确地说,是看着他们这一桌。 郁绍庭,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5000+) 郁绍庭,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5000+) 门口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袭绛紫色的大衣,里面是职业装,白衬衫搭配着黑色长裤,身上没有多余首饰,利落的短发彰显了女强人的干练,尽管她的长相偏向于温婉秀雅,但眼神却透着上位者的犀利和疏远。 当白筱跟她的视线对上时,她眉心微敛,眼神并不友好,那是对外来侵犯者的排斥跟不喜。 几乎同时,白筱自动将这个中年女人与猜测中的某个角色对上了号。 对她有莫名敌意的,又能以这副东道主架势出现在帝都的,恐怕只有徐淑媛的家人。 餐厅门口又进来几个人,都是公务员的打扮,对中年女人的态度毕恭毕敬,显然是上下属关系。 白筱听到有人说:“梁局,我们订的包厢应该在里面,这边请。” 郁绍庭察觉到白筱的异样,一边垂着头翻看菜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白筱望着已经朝这边走过来的中年女人,话是对郁绍庭说的:“有位梁局在朝我们走过来。” 郁绍庭抬眸看了眼白筱,便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哪怕是看到那位梁局时眼波依旧不惊不燥,倒是坐在白筱旁边的郁景希突然挪了挪屁股,缩头缩脑地往白筱身后藏,一副不愿意见来人的模样。 —————————— 梁惠珍没想到出来吃顿饭会遇到自己的女婿跟外孙,更没想到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女人。 尤其瞧见那个女人笑着去拉郁景希的耳朵,这样亲昵的举动,看在她眼里无异于吃饭时看到了老鼠屎。 她女儿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不明来路的女人来又摸又掐?! —————————— 郁绍庭在梁惠珍快走到桌边时才徐徐站起来,冲一脸不愉的梁惠珍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本就心里堵了口气的梁惠珍瞧见他又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不免越加地生气,要是没有白筱在场,梁惠珍或许还能谅解,可以说服自己说他向来就是这个样,但现在她便忍不住借题发挥了。 梁惠珍的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五八,但胜在气势,跟郁绍庭一站,完全没有被比下去的趋势。 她瞟了眼已经起身的白筱,似笑非笑:“看来那一声丈母娘已经换人了,倒是我腆着老脸过来自讨没趣。” 白筱微微蹙眉,自然听出这位梁局话语间对自己的敌视,却也没冲动地反驳,而是看向对面的郁绍庭。 郁绍庭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冲躲在白筱身后的郁景希道:“景希,叫人。” 一双白白的小肉手扒着白筱的腰,一头小卷毛探出来,有些不情愿地轻轻叫了一声“外婆”。 虽然刚才就隐约料到,但当郁景希真的唤出这一声“外婆”时,白筱还是略略诧异地看向梁惠珍。 梁惠珍面容白皙,虽年逾五十却看不出衰老的痕迹,从她的眉眼就能看出年轻时一定是出了名的美人,白筱甚至能透过她来联想到徐淑媛的长相,她忍不住用眼尾余光看了看郁绍庭。 虽然代孕时她没跟徐淑媛正式碰过面,但是隔三差五就会通过电话,徐淑媛的声音很温柔,仿佛一池春水,又似湖边那飘曳的柳条,令人听了很舒服也很容易产生好感,能配得上郁绍庭又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庸脂俗粉? 梁惠珍看到郁景希这么黏着白筱,脸色更加难看,却碍于修养强忍着没发作。 “今天刚到帝都,所以没来得及去徐家。”郁绍庭说谎得心应手,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担心。 梁惠珍瞥了眼郁绍庭,又把目光落向露出半个身子的郁景希,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印象里的那个顽劣的小孩有了点不同,居然还烫了个爆炸头,这点让不管生活还是工作都秉持着严谨原则的她分外不满。 “小小年纪,怎么烫这么个头?谁带你去烫的?”梁惠珍的语气满是责问,又扭头看向郁绍庭:“我知道你平日里工作忙,但也该好好管教孩子,他现在都这样子了,长大了还不成流氓痞子?” 白筱能感觉到腰间的那双小手攥紧了她的衣服,虽然他一声都没吭。 她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把他小小的拳头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郁绍庭望向白筱:“你带景希去一趟洗手间。” 郁景希立刻配合地嚷起来:“我想上厕所。”一双小手拉扯着白筱就往洗手间方向去。 梁惠珍看着郁景希这样,声音也冷了:“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教导他的,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郁绍庭不甚在意,坐回到位置,梁惠珍也跟着坐在刚才白筱的椅子上。 也许是白筱的离场,梁惠珍的脸色稍稍变好,打量了一眼郁绍庭:“这次打算在首都待多久?” “明天就走。”郁绍庭直言不讳,好像没看到梁惠珍骤变的脸:“家里老太太想孩子了。” 你家老太太会想孩子,难道我不会想吗? 梁惠珍早年也领教过郁绍庭的脾气,你教训他半天他自能做到岿然不动,反倒把你气的半死,所以也不跟他正面硬碰硬:“说起来,我也有两年多没瞧见景希了,这次让他在这边住一段日子。” 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当即回答,倒是有侍应生过来,郁绍庭替梁惠珍点了一杯铁观音。 梁惠珍看着飘荡着几片茶叶的杯子,有片刻的恍惚,望着郁绍庭的眼神已没了方才的指责。 “难为你还记得。”梁惠珍捧着杯子却没有喝一口,眼角微微地湿润,记忆不由飘远。 她的女儿徐淑媛是个极其主动生活细节的女人,也很懂得享受,喜欢日式的别墅,闲暇之余,最喜欢的莫过于午后在屋檐下铺一张榻榻米,亲手煮一壶茶,然后一边看书一边品茶。 徐淑媛继承了徐家父辈她叔叔的音乐天赋,小小年纪就一度成为华人小提琴的新起之秀,优渥的家境也让她有良好的修养又乖巧懂事,是帝都名媛圈里的翘楚。偏偏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在她最美好的年龄就没了…… “淑媛在的时候最喜欢泡铁观音,那时总让她在福建工作的三叔给她寄到国外,说是那里的铁观音才正宗。” 梁惠珍看着对面靠在背靠在椅子上的郁绍庭,当年徐淑媛是因为他才那么尽心尽力去学茶道的,那样一个骄傲矜持的姑娘,却总愿意为了他不顾一切,事事把他摆在第一位,每回给她打电话句句不离“绍庭”两个字。 这样一想,梁惠珍对郁景希又疼惜了几分,擦了擦眼角:“他外公总是唠叨着这孩子。” 郁绍庭抿了口茶,有点苦有点涩,当年他对铁观音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未持续很久。 梁惠珍偏头看了眼洗手间方向,迟疑了下还是试探地说:“景希好像很亲跟他一块儿洗手间的女人。” 人有时候确实是奇怪的生物,有些不占理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还能说一两句公道话,但若是自己遇上了,那完全没办法做到公正以待,现在梁惠珍就处于这种境况下。 虽然想过郁绍庭三十不到丧妻一定会再娶,就算他不提,郁家那个老太太也不会消停,但一想到女婿会有新的老婆,自己的外孙会喊别人妈妈,梁惠珍就受不了,对接近郁绍庭的女人就没一个有好感。 这也是郁老太太跟她不对付的原因,一个是巴不得女婿不娶,一个是恨不得儿子每天换一个老婆。 郁绍庭顺着梁惠珍的话说,“是挺亲的,比跟老太太还要亲近。” 梁惠珍嘴边的笑有些僵住了,着实有些看不懂对面的男人,一时下不了台来。 “人不能过于沉溺于过去,总要学会向前看。”郁绍庭长腿交叠,双手十指交叠,一派闲适的作态,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让梁惠珍握着杯子的手颤抖,是被气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景希过日子,孩子大了,也需要一个妈妈。” 梁惠珍蓦地起身,杯子被她重重地掷在桌子上,看着郁绍庭的目光似要把他戳出一个洞来。 过了会儿她深吸了口气:“你要讨老婆是你的事,以后景希就跟着我跟他外公,不劳烦你们郁家了!” —————————— 白筱在男士洗手间门口等了良久,都没看到郁景希出来。 左右看了看,趁人不注意,白筱溜进了空荡荡的男士洗手间,然后一个隔间一个隔间地敲过去。 “景希,你好了没有?”敲到最后一个反锁的隔间,白筱隐约听到孩子的啜泣声,她心头一紧,又敲了几下:“怎么了?景希,快点开门,到底怎么了?” 躲在隔间里的孩子因为她的询问顿时放声大哭起来:“你走,你走,你跟爸爸有了新孩子,就要把我送到外婆家去了,我就是没人要的小白菜,让我去讨饭好了!” “谁说要把你送到外婆家去了?”小家伙看来是误以为梁惠珍是他们叫来的。 白筱拍拍门:“如果你不想去徐家,没人会逼你去。你爸爸也没打电话给你外婆,是因为你外婆在这附近工作,来这里吃饭跟我们遇上了,难道你没发现你爸爸护着你吗?不然他为什么要我带你避开你外婆?” 里面的哭声渐渐消下去,但还是呜呜地低声抽泣着。 “景希,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让我跟你爸爸知道好吗?” 这下连抽泣声也没了,白筱静静地等待,过了会儿,啪嗒一声隔间的门开了,郁景希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又转身坐到马桶上,扯过旁边的纸巾用力地抹了把小脸蛋上的泪痕。 白筱在他脚边蹲下身,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一张哭得透红的小脸。 郁景希被她看得难为情,扯着小嗓子哼道:“看什么看?” 白筱觉得自己跟郁绍庭在一起,多多少少在郁景希的心里埋下了阴影,这也是他现在排斥自己的原因。 她握住郁景希软软的小胖手:“不管我跟你爸爸怎么样,你都是他的孩子,你爸爸不会把你随随便便送人,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当一个好母亲,景希,你愿意试着接受我吗?让我做你的妈妈。” 郁景希垂着眼皮,一动不动。白筱也不逼他,只是握着他小手的劲因为紧张大了一些。 外面响起男人的说话声,有人进来上厕所。 “景希,我们能不能先出去?”白筱不时地看向隔间外,有些许的窘迫。 郁景希掀起眼看了看她,然后从马桶上滑下来,自顾自地往外走。 —————————— 从洗手间出来,郁景希绷着小脸,但手还由白筱拉着,在拐角处他突然开口:“我想去动物园。” 白筱低头望着他,那双黑亮的大眼睛还沾染了湿意,她捏了捏他的手:“好。” “还要骑大马。”小家伙对骑大马依旧情有独钟着。 两人刚拐出过道,就看到那边梁惠珍突然站起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脸色很不好。 白筱牵着郁景希走近,听到郁绍庭说:“这个我做不了主,如果景希愿意,你打可以带他走。” 手心里的小手攥紧了她的拇指,她感受到孩子的不安和惶恐。 白筱反握紧他的,垂着头轻声说:“别怕,如果你不想,没人能强迫你。” —————————— 梁惠珍真的是气坏了,头顶都能冒出青烟来了。 其实她真不明白当年淑媛怎么就看上郁家的老三了,脾气臭,说话不中听,还整天摆着一张死人脸! 可是女儿喜欢哪,要死要活地,还说要么嫁郁绍庭要么出家当尼姑去了。 以往有淑媛在中间周/旋,她对郁绍庭的印象才好了些,现在,算是彻底认清他这副嘴脸了! 梁惠珍一抬头就瞧见郁景希牵着那个女人的手一块儿回来,一腔委屈都想诉给这个小外孙听。 “外婆。”郁景希主动喊了梁惠珍一声。是小白说的,不管他想跟外婆说什么,首先得尊重老人家。 梁惠珍一听顿时湿红了眼圈,弯下身,摸了摸郁景希嫩滑的脸蛋:“景希,外婆问你,你喜不喜欢这里?” 郁景希眼珠子转了一圈,怯怯地望着梁惠珍,慢吞吞地说:“还是蛮喜欢的,这里有电视里演的皇宫,课本上说的长城,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我没去过呢。” “那外婆以后带你去好不好?” “我马上要回丰城了,爸爸也要去上班。” 梁惠珍一愣,随即笑着说:“那不要紧,你就跟外公外婆一起住。” 郁景希为难地抓耳挠腮,他有点怕梁惠珍,但还是硬着小头皮说:“我跟小白约好去动物园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不安,那这会儿梁惠珍是真的被郁景希的话伤到了。 爸爸要讨新老婆也就算了,这个小的怎么也急着找后妈了?到底还知不知道是谁生的他?! 郁绍庭抿了口茶,轻描淡写地开口:“景希,你外婆要回去了,还不跟她说再见。” “外婆,再见!”郁景希接的很快,快到梁惠珍一颗心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梁惠珍抬头狠狠地瞪着那始作俑者,怒极反笑:“郁绍庭,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郁绍庭淡淡地回望着她:“我不过是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梁惠珍嘲讽地冷笑,再也不看这对白眼狼父子一眼,拿了自己的包,气急败坏地走了。 只是在经过白筱的时候,忍不住缓下脚步,眼角的余光瞥了白筱一眼。 白筱在梁惠珍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甘。 或许在梁惠珍看来,在她女儿配过郁绍庭之后,再也没人有资格站在郁绍庭身边。 我让他骑大马,是不是该从你这里拿一点报酬? 我让他骑大马,是不是该从你这里拿一点报酬? 从餐厅出来,郁绍庭去取车,白筱牵着郁景希在门口等着。 没多久,一行公务员从餐厅里鱼贯而出,白筱眼尖地就看到梁惠珍,梁惠珍的脸色有点难看,致使其他人也都没了来时的轻松愉快的氛围,距离餐厅不远处就是首都审计局的大门。 梁惠珍忽然望过来,白筱出于礼貌向她点点头,结果梁惠珍冷冷地撇开眼就走了。 大拇指被扯了一下,白筱垂下眼,郁景希正抿着小嘴,瞟了她一眼:“她就那个样子。” 所以这是在安慰她不需要在意梁惠珍的态度吗? 白筱突然想逗逗他,掐了掐他水嫩嫩的脸蛋:“哪个样子?” 郁景希挑着左边的小眉毛看她,表情有些鄙视,小家伙现在已经没了以往讨好她的乖巧劲,算不算是原形毕露呢?白筱正感慨着,郁景希却突然小脸一板,开始绘声绘声地模仿起梁惠珍。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把狗抱进来,这只斗牛犬身上有多少弓形虫你知道吗?” “看来这些年你爸爸对你真的是疏于管教,动不动就打架,过来,给你小表哥道个歉!” 白筱看着他滑稽的表演,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郁景希上回见梁惠珍时才多大,偏偏把她说的话都记住了,小孩子最为敏感,有些话说者无心,但孩子却都会记在心里,从而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白筱弯下身捧着他的脸,郁景希因为她这个突兀的动作而没了声,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瞅着她。 望着跟自己相似的眉眼间,白筱忽然伸出食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还跟不跟我赌气啦?” “啊哦!”小家伙小肉手捂着额头,哀嚎一声,然后瞪着她敢怒不敢言。 白筱注意到驶过来的轿车,拉过郁景希的小手,小家伙哼哼着,却没有甩开她。 郁绍庭开的是一辆奔驰s600l,不知是从哪儿借来的。 等轿车一停,郁景希就放开白筱的手,跑过去,熟练地拉开车门就撅着屁股爬了上去,在后座上坐稳。 白筱望着郁景希旁边看似无意空出来的位置,重新合上副驾驶的车门,钻进了后座。 郁绍庭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她。 “我跟景希一块儿坐。” 郁绍庭看了眼白筱身边的郁景希,后者趴在车窗上,假装两耳不闻车内发生的事情。 白筱捕捉到后视镜里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嘴边噙着笑:“开车。” —————红袖添香独家发表,请勿转载————— 车子行驶在首都颇显拥挤的车道上。 封闭的轿车内,突然响起孩子奶声奶气的哼哼:“那边好像有人在骑大马呢!” 白筱偏头沿着他的视线看向车外,除了高楼大厦和来去匆匆的行人,其他什么也没有瞧见。 郁景希却突然端坐了小身子,拿眼尾余光看了看白筱,在白筱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却把眼珠子一转,迅速地瞟了眼前面开车的男人,随即又扫了眼白筱,然后绷着一张小脸,要多假正经就有多假正经。 白筱揉揉他卷卷软软的头发,却没有顺着他的意开口,像是没看懂他眼神里的暗示。 郁景希碍于郁绍庭在场不敢发作,两只小手环胸忍气吞声地别开脸,索性眼不见为净。 但小脑袋瓜里万马奔腾着的尽是自己骑在爸爸脖子上手舞足蹈的画面…… —————————— 车子一在酒店门口停下,郁景希就推开车门跑下去,结果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看着正准备下车的白筱,小脸上的神情有点委屈也有点语重心长:“刚才那边有人骑大马,你看见了吗?” 白筱没做声,在小家伙的脸要黑下去时,她才回答:“看见了。” 郁景希瞧白筱的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两小手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走了。 白筱望着他小老头似的背影,忍俊不禁,连郁绍庭什么时候停好车站在她身边都不知道。 “在笑什么?”耳边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白筱转过头,郁绍庭亦低着头看她,那边,一颗小脑袋正贴着酒店的落地窗望出来。 望着他一身西装笔挺,白筱很难想象郁景希骑在他脖子上耀武扬威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越加灿烂,她主动拉过了他的手,挽住他的手臂:“没什么,进去,回房间有话跟你说。” 郁绍庭的视线落在她挽着自己的纤手上,心里很享受她的这份讨好跟依赖。 —————————— 走进套房,郁绍庭扔了车钥匙在茶几上,扯着领带回主卧换衣服。 他站在试衣镜前脱了大衣跟西装,扯下领带,刚要去解衬衫的纽扣,一道纤柔的身影磨蹭地出现在镜子里面。 她欲言又止地站在他的身后,郁绍庭只消一眼就看穿她那点小心思,手上动作没停:“说。” 外面传来郁景希脆生生的唱歌声:“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听在白筱耳里却是另一个版本:“我要骑大马,我要骑大马,我要骑大马马马~~” “你小时候应该玩过骑大马?”白筱像是无意间地说起。 郁绍庭解衬衫纽扣的动作一顿,然后抬起眼从镜子里望着她,他的表情不喜不怒,甚至有些散漫,但那双时而冷峻时而深沉,偶尔还会对她露出温柔的黑眸此刻却盯得她发怵,看不穿他在想些什么。 每次当郁绍庭不说话,单那那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看时,过于专注而安静的目光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脱光了在他跟前,不知是不是跟人生阅历有关,高深莫测的眼神,引起的是她心底的窘迫跟羞赧。 白筱见他一脸等着她说下去的神情,只好硬着头皮说:“你能不能给景希骑一下?” “骑一下”三个字说得口齿不清,但白筱相信郁绍庭已经听见了,因为在她闭嘴后他的脸就沉下来。 几乎同一时间,外面欢快的儿歌声也消失了,白筱往门口迅速地瞥了一眼—— 一道小小的黑影晃动在门边,鬼鬼祟祟地,还自以为里面的人没发现。 “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郁绍庭继续借纽扣的动作,慢条斯理地,好像刚才真没听到。 白筱猜到他是故意的,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但想到那双殷切的大眼睛,还是又说了遍:“景希想骑大马。” 冬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温暖的味道,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落在地板上。 郁绍庭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缓步朝她走过来,脚步很轻,似乎怕惊扰到她,直到他鼻间的气息触到了她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像被这有力的气息炙烤:“我让他骑大马,是不是该从你这里拿一点报酬?” 暧/昧不明的话,加上滚烫的气息,白筱一张脸瞬间透红,不敢抬头看他:“什么报酬?” 笼罩在身上的迫人气势却突然消失了。 白筱抬起头,郁绍庭已经退后了几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带着点……兴味,他靠在衣柜边,姿势随意,双臂环胸,她不由地联想到自己跟他初识时,在沁园别墅的那个早晨,他也是这么靠在客厅的墙边。 只是那时候的他眼底除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再也无它…… 郁绍庭走到床边重新拿起大衣,转身出了主卧。 —————————— 差不多在郁绍庭去拿衣服时,郁景希又窜回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爸爸。” 然后又“此物无银三百俩”地加了一句:“我刚才在看动物世界呢!” 郁绍庭往电视机看了眼,郁景希已经凑过来,人小鬼大地问:“爸爸,你要出去?” 郁绍庭嗯了一声,眼尾余光扫了眼主卧:“你不是说要去动物园吗?” 白筱从主卧出来就听到郁绍庭说要去动物园,不禁困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郁绍庭没看她,倒是望着郁景希皱了皱眉头:“还傻坐在这干什么?不想去就算了。” “我先去房间里看看。”郁景希抿着小嘴,板着小脸起身,然后进了次卧。 房间门啪嗒一下关上,郁景希就甩了鞋子往床上蹦,动物园动物园动物园,爸爸居然说要带他去动物园,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动物园呢!吴辽明说动物园里有长颈鹿,有大象,有猴子,还有好多好多…… ——————————红袖添香独家发表,请勿转载—————————— 白筱看着郁绍庭,真没想到他这样子的人会想带孩子去动物园。 郁绍庭看了看腕表,颇为不耐地喊了一声:“郁景希。” 话音未落,次卧的门就开了,郁景希背了个大书包出来,看看郁绍庭,最后还是站到了白筱身边。 白筱对动物园的记忆只停留在四岁那年,那是外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她去看猴子,后来进了裴家,她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动物园这个地方。 望着前面背着大书包狂奔的孩子,白筱拿着一瓶被喝去一半的椰果汁就要追上去。 她的胳臂肘被拉住,回头,郁绍庭抿着薄唇看了眼快跑远的郁景希,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白筱刚想让他松手,他的手却慢慢往下,直到捏住她的手背,攥紧,包裹在自己干燥温热的掌心里,然后牵着她慢慢地穿梭在两边的人群里。 周围有很多带着孩子来看动物的父母,却没有哪一对光明正大地搞亲昵动作。 白筱左右看了看,脸颊微红,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郁绍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肯松开她,反而攥得更紧些。 郁景希趴在一个铁丝护栏前,头上戴了一个柚子壳,扭过头冲这边兴奋地大喊:“爸爸,猴子,真的有猴子!” 观赏猴子的护栏附近,围了不少人,很多小朋友坐在爸爸的脖子上,拿着一个大面包,小手指捻一点点然后往里面丢,立刻有猴子灵活地跳过来拣了面包吃,孩子看了咯咯地笑,捧着爸爸的脑袋窜跳。 郁景希仰头望着旁边一对父子,露出羡慕的目光,心里却隐约失落了。 他爸爸好像从来都没给他骑过大马…… 不过他很快就安慰自己,虽然没骑大马,但爸爸带他来动物园了,多好,以前都没来过呢! 郁景希低头抠着手里的半个柚子,忽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跟着腾空而起,他吓得差点尖叫出来,结果屁股下却是厚实的支撑,耳边是自己听了好几年的声音:“坐好。” 郁景希不敢相信,眨了眨眼,低头视线从上而下,入目的是郁绍庭饱满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唇,真的是爸爸……一时间,郁景希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窝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白筱买了面包回来,就看到围栏边的父子俩,郁绍庭个子太高,导致郁景希坐在他的右肩上比一般孩子都高出一截,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还能听到郁景希激动的声音:“爸爸,你看,那只猴子屁股红红的!” 在外围看了一会儿,白筱才挤进去,把面包递给手舞足蹈的孩子:“要不要喂猴子?” 郁景希瞧见她瞬间安分下来,小脸上一本正经地,但还是仰着下巴拿走了她递上去的面包。 只是没过多久,小家伙就不乐意维持这个坐姿,旁边几个孩子都骑在爸爸的脖子上…… 郁景希刚轻轻动了一动左腿,郁绍庭低沉又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响起:“别得寸进尺。” 小家伙朝天翻了翻白眼,缩回了脚,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笑吟吟望着他们的白筱,哼着歌转回头。 —————————— 在从动物园回去的路上,郁景希就因为玩得太过疲惫地睡着了。 坐在车后座,白筱抚摸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小胖脸,因为梁惠珍牵引起的那点回忆在大脑里越来越清晰。 那时候年轻,做事都凭着一腔冲动,根本不计较后果,最初想的念的不过是心中那人能过得好一点。 只是后来那点念想变得越来越贪心,当她听到五百万的酬劳时,几乎没有一丁点的迟疑。 五百万对那时候住在拆迁房里的她来说,简直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她甚至没多想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当那个西装革履的秘书告诉她她可以做代理孕母时,心头不是紧张而是尘埃落定的踏实。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还会再这样傻一次吗?如果徐淑媛没意外身亡,现在又会是怎么样? 白筱专注地望着郁景希安静的睡颜,过了会儿抬头看向后视镜,只看到郁绍庭凉薄抿着的双唇。 —————————— 把郁景希抱回次卧,白筱拧了毛巾给他擦脸擦手,然后脱了他的衣服鞋子替他搞上被子。 又在床边坐了会儿,借着柔和的太灯光,白筱凝视着那白嫩的小脸,倾身亲了亲,才起身出去。 等白筱把毛巾放好从洗手间出来,她只觉得眼前一晃,人已经被攥住手臂,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都收拾好了?”他一边在她耳畔低喃一边伸手拉开她棉袄的拉链,往下一扯丢在地上。 白筱被他逼得倒退,旁边的高跟鞋倒地,一只发出“砰”地碰撞声,另一只被她踢得老远。 炽热的薄唇贴着她的耳根往下,他的手不停,撩起她的毛衣:“你刚才在车里盯着我看,我就硬了。” 换做以往,白筱指不定就脸红地推开他,但现在,她却配合地抬起双臂,任由他脱了自己的毛衣,白莹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下,她一边回吻着他一边去脱他的衬衫…… 一直保持通话的手机 一直保持通话的手机 套房的客厅铺着厚厚的地毯,仅仅亮着一盏壁灯,柔柔的光晕,衬得整个套房笼罩起旖旎的氛围。 白筱纤白如藕的双臂圈着郁绍庭的脖子,两人的个子有些距离,她光/裸的双脚踮起想缩短两人之间的身高差,郁绍庭配合地弯下头,和她唇舌交加的同时,逼得白筱不断地倒退…… 正在两人擦枪走火时,白筱的手机响了,铃声聒噪地在她的手提包里周而复始地唱着恁。 郁绍庭却执意没放开她,声音沙哑低沉:“别接了……” “也许有……重要的事……你先放开……”白筱没办法,只好捧着他的脸回吻了他几秒:“接完继续。” 这句话一说,他果然放开了她,并且退后两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耐人寻味荡。 白筱被他看得脸红,胡乱拿起地上的毛衣遮住上半身就去接电话。 直到她拿起手机时还能感受到身后那两道灼烫的目光,以致于看都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接听:“喂?” “法院的调解文书这两天就下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白筱握着手机,身体下意识地侧了侧:“我知道了,具体时间我会联系你。” “你这几天住在哪里?”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从电话那头抛来。 白筱真不愿意应对裴祁佑的这份“关心”,都已经离婚了,他的关心是不是给错人了? 只是她来不及开口,忽然后背贴上来一个人。 白筱一个惊栗,差点低低地叫出来,身体激起一层小颗粒,颤抖的肩头被他用牙齿啃咬。 电话另一头静悄悄地,只有沉默的呼吸声。 白筱的气息也开始不稳,身后的男人突然重重地咬了她一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筱筱,你怎么了?”裴祁佑显然听出了她的异样,沉沉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紧张。 “没……”白筱刚想敷衍两句挂电话,郁绍庭却扣住她的手腕。 手里的手机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夺过去,白筱踮着脚想拿回来,他却把手机随手丢向旁边的沙发,然后把她扳过身也压在了沙发上。壁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黑色的身影几欲将她笼罩,逼仄的空间让她退无可退。 白筱还想去看自己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刚一转头下颌就被扳过去,吻接踵而来。 不断上升的温度令白筱无法再正常思考。 “回房间去……”她全身无力,看到他开始解皮带,急急地提醒。 他却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 —————————— 裴祁佑站在书房窗前,他修长的身体就像一根紧绷锋利的弦。 他突然将手机狠狠地砸向了旁边的墙壁,顿时断成两截,后盖反弹到他的脚边,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腰上突然多了一只纤纤玉手,郁苡薇不知何时进了书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谁惹你不高兴了?” 只是未等她贴上他的身体,手腕被一个反扣,人已经踉跄地扯到他的跟前。 郁苡薇抬头,看到的是裴祁佑那双蕴含了喷薄而出的愤怒的双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祁佑,浑身散发着阴戾,脖间青筋暴动,她的手腕被掐得火辣辣地疼,忍不住皱眉叫起来:“你弄疼我了,快放开!” 当她以为他会松手柔声安慰自己时,裴祁佑却是甩开她的手,一声不吭地转身摔门而出。 郁苡薇一个不稳跌坐在沙发上,听着重重的关门声,气得挥落了旁边的一盏台灯。最新最快更新 “怎么回事呀?”蒋英美听到动静上楼,一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气呼呼的郁苡薇。 “妈!”郁苡薇看到她立刻委屈地红了眼,蒋英美一边拍着她的肩一边看了看书房,瞧见那只破碎的手机跟到底的台灯,关切地上下打量郁苡薇:“发生什么了?受伤没有?祈佑呢?” “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把我的手腕都掐紫了……”郁苡薇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等委屈。 等容姨拿了药上来,蒋英美才出了病房,刚打算去找裴祁佑,结果就看到他黑着脸从卧室出来。 “你去哪儿?”蒋英美追了两步,裴祁佑已经拿了车钥匙下楼出了别墅。 —————————— 叶和欢大半夜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撩起袖子火大地跑去开门:“谁呀,大半夜让不让人睡了!”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对方已经把她掳到边上,直接进了公寓。 裴祁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回到门口,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盯着叶和欢:“人呢?” “什么人?”叶和欢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白筱跟谁在一起?” 叶和欢听了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冷笑,眼神打量起他:“哟,我说你们都离婚了,她跟谁出去跟谁在外面过夜跟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还有,你大半夜私闯民宅,我还没告你,你倒反过来质问起我了。” “我不跟你作口舌之争,白筱去哪儿了?”叶和欢嗤了一声,打开门:“慢走不送!” 裴祁佑站着没动,似乎她不给出一个答案,他大有一晚上跟她耗在这里的意思。 叶和欢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我说你何苦呢,大冬天的,就该抱着你未婚妻躺被窝里聊聊未来美好的生活,对了,我听说你未婚妻是红三代,那感情好呀,以后在商场上谁不卖你一个面子呀!” 果不其然,裴祁佑听到这话一张俊脸都阴沉了,看着她的目光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叶和欢挺直脊梁回瞪着他,小样,看谁瞪得过谁! 五分钟后,裴祁佑收回冷冷的视线,越过她刚走出公寓,门就啪地一下关上。 —————————— 裤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裴祁佑没接,后来嫌烦直接关了机丢进轿车储物柜里。 他开车去了厉荆开的“天上人间”。 厉荆看到绷着脸进来的裴祁佑吓了一跳:“哎哟妈,你现在怎么还来这里?” 他是见过裴祁佑的新未婚妻的,上回哥几个聚聚,结果那个郁家大小姐硬是跟过来,上来后二话不说,冷着小脸把包厢里的年轻姑娘都遣走了,最后又看不上他们玩的,拖着裴祁佑就要走,害得他们几个都下不了台。 虽然他们面上没说,但心里都明白着,要是裴祁佑跟这女的结婚,以后跟他们关系肯定疏远。 厉荆往裴祁佑身后看了看:“那位没来?”那只小母老虎怎么会放猎物单独半夜外出呢? 裴祁佑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要了最大的包厢。厉荆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不敢多说,只是唤来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者会意,立刻扭着蛇腰走了。 没多久,包厢里进来几个穿着坦胸露腿包臀裙的小姑娘,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大都大眼睛瓜子脸。 裴祁佑垂着眼闷头喝酒,厉荆冲那些漂亮的姑娘使了个眼色,立刻有胆子大的过去坐在裴祁佑的旁边,捧着酒瓶要给他倒酒:“裴总,以前我怎么没见你来这里玩过?” 清脆柔美的声音引得裴祁佑喝酒的动作一滞,扭过头看紧挨着自己坐的女人。 裴祁佑的脸色一直不好,厉荆以为他会发飙一脚踹开这个妞,谁知他盯着那女的问:“叫什么名字?” “笑……笑笑。”女孩看着男人半隐在光线里的英俊脸庞,因为害羞说话有点磕碰。 “几岁了?” 笑笑见他一身矜贵,知道他是有钱的金主,齐刘海一双大眼睛弯弯:“十八周岁,成年了。” 裴祁佑的脸上仿若雪霁初晴般,在厉荆惊讶地快掉下巴时,把酒杯递到笑笑跟前:“给我倒杯酒。”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应当。 厉荆在会所顶层替裴祁佑开了个房间,等裴祁佑上去十分钟后,笑笑才去他的房间。 完事后,裴祁佑的脸上没有情/欲得到满足的欢/愉,他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根烟,笑笑围着浴巾,主动跪坐在他身边,拿起打火机替他点烟。 在袅袅的烟雾里,裴祁佑看着她那张稚嫩又清纯的脸蛋有些恍惚,笑笑被他看得皮肤上染了一层红晕,她在这里工作了几个月,他是唯一一个那么温柔对待自己的客人,长得也是最年轻最好看的。 裴祁佑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女人愿意跟一个男的做,是出于什么原因?” 笑笑以为他意有所指,也明白逢场作戏的道理,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凝视着他:“当然是喜欢了。” 结果跟她料想的南辕北辙了,裴祁佑非但没抱起她到床上再来一次,而是瞬间变了脸,挥开她,声音也冷冷地:“穿好衣服出去。” 笑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他不高兴了,立刻识趣地噤了声,速度换好衣服就离开了。 裴祁佑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上那一盏水晶灯,亮晃晃刺得他难受却还是怎么也移不开眼。 因为喜欢……那白筱现在是喜欢上那个跟她做的男人了吗? 适可而止吧,鳄鱼能有几滴眼泪? 适可而止,鳄鱼能有几滴眼泪?【一更】 白筱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鼻子上一阵酥痒,像是有一只小手在挠她…… 眼皮还沉得厉害,白筱其实不愿意睁眼,但鼻子真的痒得难受,她伸手去拂却没抓住任何东西,等她放开手,那酥痒痒的感觉又来了,唔……白筱一个辗转,掀开一条眼缝,入目的是一根狗尾巴草。 原本还朦朦胧胧的视线在那跟狗尾巴草又伸过来时瞬间清明了。 白筱蓦地坐了起来,循着狗尾巴草望过去,卧室沙发上郁景希正坐着,两条小腿距离地面有一截,一手拿着一盒旺仔用吸管吸着,一手晃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她醒了,跳下沙发绷着小脸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郁景希突然转回头,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这么懒,当初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 “幸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小家伙自说自话地出了房间,一副得道解脱的轻松样。 白筱看着他晃悠出去的小身影,想起的是自己小时候看到别人家孩子在玩洋娃娃,她很想要但考虑到外公家的条件,始终不敢开口要一个,却在看到别人玩时说一句:“这么丑,我才不玩这个东西。” 因为得不到,只有不断丑化那样东西心里才会好受点,换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安慰方式? 白筱看了看床柜上的闹钟,发现已经上午十点,不敢再赖床,边穿衣服边出去。 郁绍庭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郁景希捧着一包薯片从套房这头晃到那头,偶尔拿斜眼瞟她。 “早餐已经帮你准备好,过去吃一点。”郁绍庭忽然抬头,望向她的目光很温柔。 白筱的视线落在那张沙发上,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幕,又被他一看,讪讪地应了声就转身去餐厅。 郁景希看看一脸春风得意的爸爸,再看看几乎落荒而逃的白筱,哼了一声,在小孩面前眉来眼去也不害臊! —————————— 回去坐的是飞机,郁景希坐靠窗位置,郁绍庭坐最外边,白筱夹在父子俩中间。 起飞前白筱拿出手机准备关机,却发现有一条10086的信息,提醒她成功充值了五百块话费。 短信时间显示是晚上十点四十八分,那个时候…… 白筱忍不住转头看旁边的男人,郁绍庭察觉到她的注视,眼梢扫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手机里多了五百块话费。”白筱扬了扬手机。 郁绍庭随手翻了一页杂志,回答得漫不经心:“昨晚睡觉前帮你充的。” 真的是他……白筱并未感到多少意外,反而问:“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给我充话费?” 他抬起头,转而望着他,深邃明亮的瞳眸里倒映出的是她姣好白皙的五官:“心情不错就充了。” 白筱却把这句话自动跟那场淋漓尽致的性/爱联系到了一块儿,脸一红,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 航班抵达丰城时是下午四点半,秘书景行已经等在出口处接机。 景行看到跟父子俩一块出来的白筱,并没露出惊讶表情,还友好地跟她问候,白筱也冲他点了点头。 郁绍庭吩咐景希先送白筱回星语首府,车子快要到小区门口时,白筱不想太麻烦就让停在路边。 下车的时候,郁绍庭突然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郁景希斜了手又黏在一起的两人一眼,哼唧了两声,转个身拿屁股对着两人。 郁绍庭的语气很是温柔,虽然他眉目清明,但他的眼神却很犀利,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男人,薄薄的嘴唇透着天性的寡薄,白筱反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抽回自己的手,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离开。 —————————— 直到再也看不到白筱的身影,郁景希才慢吞吞地转过头,往座位上挪了挪小屁股。 “不是说后悔了吗?”旁边的男人边看文件边不咸不淡地开口。 郁景希一脸控诉:“你偷听我讲话,而且……是你把她抢走了,我才那么说的。” 说着恹恹地靠在座位上,抱着自己的大书包,这几天强撑的坚强褪去,小脸上露出失恋后的悲怆。 郁绍庭淡淡地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看起文件。 过了会儿,郁景希不死心地转头:“爸爸,你真的不再认真仔细地考虑一下吗?” 郁绍庭这次连眼尾余光都吝啬得没分给他。 很熟悉的对话,曾经也在那辆宾利欧陆上发生过,只是这次,哀大莫过于心死…… 郁景希小胖手捂着小嘴,堪堪地别开头,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两条眉拧成一团,瘪瘪嘴却挤不出泪来。 “行了,适可而止,鳄鱼能有几滴眼泪?”郁绍庭轻描淡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郁景希扭头,悲愤地瞪了郁绍庭一眼:“我不会祝福你们的。” “刚好,我们也不需要你的祝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郁景希这下是真哭了,小嘴一咧,孩子又气又伤心的嚎啕声响彻了整个车厢,听得前面的景行不忍回头看。 郁总,你要不要这么跟小孩子斤斤计较? —————————— 车子在沁园别墅刚一停,郁景希就挂着两条泪痕跳下车跑进了屋子。 “哎?怎么回事?”客厅里,郁家老太太刚想喝口茶,结果就瞧见小孙子一声不吭地甩了鞋子跑上楼。 紧接着,景行提着一个行李箱进来,看到老太太有些惊讶:“老夫人,您也在呀?” 郁老太太一听到这个“老”字脸就塌下来了,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挽着流苏披肩倨傲地坐回沙发上。 景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位老人家了,只好眼神求助于刚进来的boss。 郁绍庭看了眼像尊大佛镇在客厅里的郁老太太,对景行说:“你先回去。” 景行得令,一溜烟就跑了没影。 郁老太太瞄了眼门口,撇撇嘴角,“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笨秘书?” 郁绍庭没理会老太太的抱怨,脱了外套交给李婶,顺便说了句:“上去看看景希,他估计饿了。” 等李婶端了一碗酒酿丸子上楼,郁老太太才开口:“徐家那边说你没把孩子带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郁绍庭轻轻地嗯了一声。 郁老太太看他没解释的意思,真被他这股闷sao子劲弄得头疼:“感情你在电话里都是骗我的?” 郁绍庭抬眸看着一脸急色的老太太,转移了话题:“徐家那边想要景希的抚养权。” “什么?”老太太“嚯”地一声窜起:“这可是我们郁家的孙子,他们徐家凭什么来横插一杠?” 拿起茶壶给老太太续了一杯,郁绍庭不紧不慢地说:“您放心,景希自己也是不愿意去徐家的。” “不行。”老太太想想还是不安心,顾不得喝茶,拿过包:“我得回去给你爸打电话告诉他。” —————————— 郁老太太急吼吼地冲出别墅,刚准备上车,似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去,碰巧郁绍庭踏上楼梯。 好小子,差点就被你忽悠过去了! “你慢着,我还没问你呢,梁惠珍说看到你带了个女人去首都,是不是真的?” 这才是老太太今天一下午都守在这里的原因! 郁绍庭止住脚步转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太太:“什么时候您跟她这么无话不说了?” “你别给我打岔。”老太太铁了心要知道真相:“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郁绍庭连一点迟疑都没有,看了看腕表:“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先上楼了。” 郁老太太望着他上楼,也知道他那张嘴就跟河蚌一样,不想说的你死逼他也听不到一个字,正愁眉不展时,看到李婶下来,老太太鬼鬼祟祟地把李婶拉到角落,神色严肃地说:“李婶,说起来当初还是我挑选你照顾景希的。” “是呀,要不是太太,我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好的一份差事。” 接受到李婶感激的目光,郁老太太心里舒坦不少,挺直脊梁骨,形象顿时高大了,双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轻描淡写地说:“主要靠的还是你自己,要是你不尽心他们父子也不会留你。” 李婶谦虚地忙摆手,老太太又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 “绍庭有没有带什么女人回家过过夜?” 李婶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那位白老师,但三少聘用她时就说过,最厌恶家里的阿姨向老宅那边嚼舌根子,况且……白老师好像不是三少带回来的,所以当郁老太太这么问题,李婶当即就摇头:“没有,没有。” “真的?”郁老太太将信将疑。 李婶硬着头皮答道:“三少工作那么忙,每次回家都大半夜,根本没时间带姑娘家回来。” “哪是姑娘家,已经是离了婚的女人。”郁老太太哼哼了两声。 “离婚?”李婶诧异地反问。 “你说他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一个离了婚的,不对,好像说正在办离婚,不晓得办好了没有,这要是还没离成,让我跟他爸爸的脸往哪儿搁?” 不知为何,李婶自动把这个离婚女人跟白筱划上了等号,心里莫名慎得慌。 郁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说做母亲的哪个不为子女操心,以前呢,我是盼着他早点结婚,有个女人照顾他们爷俩的生活,现在倒好……李婶,不是我思想封建,我们这样的人家娶个离婚女人传出去像话吗?” 李婶连连称是,这点她也是体谅老太太的,郁家,对一个离异女人来说,门槛确实太高了。 “既然我这话李婶你也赞同,那就把那个女人的事都告诉我。” “……” 郁老太太见李婶还是不说,清了清嗓子:“我像电视里那些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吗?我呀,不过就是想要了解一下我儿子看上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 “这个……”李婶双手搓着围裙,为难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把你模糊的这部分跟我说说看。” 李婶:“太太,您就别逼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郁老太太一沉吟,先让了一步:“我也不问你别的,你就把她的地址告诉我行吗?” 十分钟后,郁老太太挽着包一脸笑容地走出别墅,没忘记小心翼翼地把一张便利条塞进包侧的暗袋里。 李婶目送郁老太太走,关门的时候捂着胸口,七单元楼里有那么多公寓呢,她也不算出卖三少? ———————————— 次日早晨,郁老太太看看便利条,又瞧瞧单元楼那个七字,愣了足足三秒,愣了足足三秒也没彻底回过神。 郁老太太今天是自己出来的,也没让警卫员送,她给沁园那边打电话,是郁景希接的,告诉她李婶今天请假一大清早就回儿子家去了,要晚上才回来。 老太太百感交集地挂了电话,这李婶看着多老实的一人,没想到居然也跟她耍滑头!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那我来说好了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那我来说好了【二更】 这年头,求人不如求己! 郁老太太长长地叹息一声,摘下墨镜藏进包里,在有住户从单元楼里出来时连忙小跑上去,伸手一把扶住了即将关上的防盗门,住户转过头打量这位打扮花哨的老太太,那眼神像在说:“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郁老太太做不经意的抬手动作,把头上的丝巾撂下来:“我儿媳妇在里面,她正下来接我呢。 住户见她身上的衣着不凡,也没多说什么,三步一回头地上班去了。 郁老太太挽着包,微微仰着下颌,姿势矜持地站在楼下,直到住户消失在拐弯处,老太太迅速进了单元楼,转身不忘关上门,然后扶着墙壁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上走。 刚走到二楼老太太就有些气喘吁吁了,手刚按在扶手上就弹跳到老远,惊恐地看着手心里厚厚的灰尘。 星语首府是丰城早些年的楼盘,物业管理方面没有现在新建成的小区好,过道上不免脏乱了点。 一阵恶臭忽然传来,郁老太太转头就瞧见一户人家的门口堆着好几个垃圾袋,刚巧,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开了,老太太探着头刚想看看住了什么人,结果一只拿碗的手伸出来,老太太脚边已经多了一滩水。 天哪!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看着鞋背上的水渍,气得身体不住地发抖,这都什么地方呀! “看什么看!这我家门口,我倒水你管得着吗?”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举着碗冲郁老太太吹胡子瞪眼。 这住的都是什么野蛮人!郁老太太心里那个气呀,但在男人凶恶的眼神下,抿了抿嘴转身继续往上爬。 呵,懒得跟你计较! 走到三楼时老太太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清楚那个女人究竟住在哪一层。 她的目光在三楼左右两户人家来回逡巡,想着要不要一家家敲门找过去,一时不察,脚下突然一滑,一阵天旋地转,老太太哎哟一声哀嚎,人已经像皮球一样滚了下去…… —————————— 白筱醒来的时候和欢已经去上班,她洗漱好吃完早餐,收拾了一下公寓,然后拎着垃圾下楼去倒。 结果刚走到三楼白筱就听见一阵时有时无的痛吟声在楼道间响起,她往楼下望去—— 三楼跟二楼之间的缓步台上躺了个老人家。 三楼一户人家的门口有几块橙子皮,上面还有脚印,显然老人家是踩了橙子皮滑倒跌下楼的。 这几年流行“碰瓷”,谁也不敢保证上去扶一把会不会被污蔑成是推她下去的凶手,白筱先拿出手机就着老太太目前怪异的姿势拍了两张照,又给地上的橙子皮也照了一张,记录下案发现场才下去扶人:“您没事?” “你从上面滚下来试试看会不会有事!”老太太蓬头垢面地,早已没了来时的光鲜亮丽。 白筱扶她起来:“您伸个腰踢个腿,看看有没有受伤?” 结果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两人一照面,均是吓了一跳,一时愣在那里。 白筱想的是:“怎么会是郁家老太太?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知道了郁绍庭跟自己的事? 老太太错愕地看着白筱,这不是在东宫撞到她的小姑娘吗?她怎么住这种地方? 白筱是因为老太太跟郁绍庭的关系才对老人家印象深刻,至于郁老太太记得白筱,纯粹是因为她那张脸。最新最快更新 “您怎么来这里了?”白筱先打破了沉默。 郁老太太朝楼上翻了一记白眼,然后看了眼白筱,不答反问:“你住这里?” 白筱点头:“我住在五楼。”看老太太的裙子上沾了不少灰尘,主动弯下身替老人家掸了掸。 老太太瞧着她,本抑郁到极点的情绪有了点好转,却也忍不住抱怨起来:“你们这楼道里脏得我都不想说什么,难道没人打扫吗?” “可能最近几天过年,负责楼道卫生的阿姨回乡去了。” 郁老太太煞有其事地点头,站在那没再说话,没有上楼去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筱陪着站了会儿,拎起脚边的垃圾:“我下去倒垃圾了。” “哦,”老太太瞟了眼她手里的垃圾袋,粉红色的:“那你去。” 说完撇了一下嘴角,好像在说:“我又没拦着你。” —————————— 白筱走出单元楼,还是没沉住气地回头看了眼。 在跟郁绍庭牵扯不清开始,她就猜到有一天郁家人一定会找上门,她在裴家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了解这些豪门红门大家长在子孙婚姻方面的忌讳,像郁家这般人家,恐怕容不得儿媳妇是个离异女人。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真看到郁老太太上/门来了,白筱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而老太太目前的态度也让白筱捉摸不透,难道老人家是想以静制动,让她主动“认错”? 相较于白筱此刻的胡思乱想,郁老太太显得心思简单很多,正探着头不时地往楼下瞧,等脚步声靠近时,她立刻理了理鬓边略显凌乱的头发,然后摆出一个颇高的姿态。 白筱一上来就看到还站在原处的郁老太太:“您……” “倒完垃圾了?”老太太淡淡地横了她一眼,然后径直拎着prada的手提包往楼上走。 郁老太太穿着路易威登老佛爷去年冬季最新款的裙子跟短款大衣,这些白筱在叶和欢拿回来的杂志上见过,当时穿这套衣服走秀的模特也就二十三四岁。 走到五楼,郁老太太看着干净的缓步台,紧皱的眉心才松开,看看左边的公寓又看看右边的,然后回头问跟在自己后面的白筱:“哪一间?” 白筱上去拿出钥匙开了右边公寓的防盗门,她脱了鞋子换棉拖,只是手还没碰到鞋柜上的拖鞋,另一只手已经横过来先她一步拿走了棉拖,白筱转过头,老太太已经把那双碎花棉拖穿在了脚上。 郁老太太见白筱看自己,有些诧异:“不用刻意招待我,我自己会换鞋,你随意点就好。” “……” 老太太说着就走进去,就跟回到自家一样,姿态优雅地挽着包现在公寓逛了一圈。 白筱只好换上家里特意给客人备用的棉拖跟在老人家后面,像是老佛爷身边亦趋亦步的小宫女。 郁老太太没发现好玩的,有些无趣地抿了抿嘴角,在客厅坐下时“哎哟”一声,手下意识地去摸腰。 “是不是刚才扭到了?我去拿药水给擦一下。” “回来!”老太太皱着一张脸喊住准备回房间去拿跌打药水的白筱,“给我放个热水。” 白筱不明白她的意思。 郁老太太见白筱一动不动,瞪了她一眼:“你把我推倒了,我现在这么脏,总得洗个澡?” “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白筱微蹙眉头,推人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我又没打算告你,你怕什么?”老太太扶着腰站起来,自顾自地走去洗手间。 “我没有推您,是您自己踩了橙子皮摔下去的,您要不信,我这里还有照片。” 白筱已经摸出手机翻到那几张照片,老太太不太相信地接过手机,看到照片上自己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不雅姿势时脸上有些尴尬:“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蛮有心眼的,推了人还懂得伪造现场。” “……” 老太太已经进了洗手间,关门前探出半个身:“你家是即热式热水器?” “……” 老太太也没打算让她回答,嘀咕了句“现在的年轻人……”就锁上了洗手间的门。 等洗手间里传来放水声,白筱才拿了手机走进厨房,她给郁绍庭打了个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不等他开口,自己先开门见山地说:“你妈妈在我家。”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她说什么了?” 白筱听着他低醇又有磁性的声音,心里顿时踏实不少:“还没说,在洗澡呢。” 一声轻笑从听筒里传来,白筱却没他这般轻松:“你家人是不是都这么随心所欲?” “别害怕,老太太就是一只纸老虎。” “谁害怕了?”白筱抿了抿唇,心里却因为他的话卸下了忐忑。 电话里突然就沉默下来。 “……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我开完会就过去。”郁绍庭突然开口。 白筱没接话,挂了电话后在厨房站了会儿,出去时就看到老太太正好打开洗手间的门。 一阵薰衣草的精油香味扑鼻而来。 老太太身上围了她那条粉红色的浴巾,头上裹着干发巾,趿着拖鞋出来。 白筱总算知道郁绍庭的肤色应该是遗传了他母亲,老太太脸上基本没什么褶子,只有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的年龄,老太太瞧见她,立马问:“里面的马桶是不是坏了,漏水漏个不停。” 白筱进洗手间捣鼓了一阵,马桶就不再漏水,等她出来已经不见了老太太的人影。 倒是她的卧室里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 白筱刚想过去看看,老太太拎着一套粉色家居服出来:“那个……能不能借我穿一下?” “……” “我的裙子刚才被水弄湿了,这会儿没法穿。” “……” 郁老太太虽然已经六十五岁了,其实还怀揣着一颗年轻的心,喜欢跟年轻人待一块儿,偏偏要在儿孙面前摆出长辈的姿态。除了郁总参谋长,郁家没人知道老太太对粉色情有独钟,几乎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因为白筱跟她素不相识,不管是房间墙纸还是衣服浴巾都是粉色系,老太太忍不住在她面前暴露了本性。 白筱原本等着老太太跟她开诚布公地谈,结果等了两个小时左右都没等到老太太提一个字。 老太太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拿着她的笔记本电脑戴着耳机在看韩剧。 白筱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十点半了,老太太依旧没有跟她说话或是起身告辞的意思。 郁老太太眼角余光瞟到从卧室出来的白筱:“我看完这集就回去了,午饭不用准备我的份。” 白筱把老太太前后的言行联系起来,稍一琢磨,看着老太太专心致志的样子心思回转,老太太是不是……还不知道她跟郁绍庭的关系,不然怎么会是这种态度?要真不晓得,为什么今天会来这里? 白筱偷偷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你妈妈好像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很快他就回过来,言简意赅:“我们什么关系?” 白筱看他一本正经的询问,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抓她话里的漏洞,便不再理会他。 几乎她把手机放进口袋的同时,郁老太太的手机就响了。 郁老太太接了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她一脸怨气地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倒是把她藏得好,连带着李婶也忽悠我,给我的地址根本没写清楚,”说着,看了眼白筱:“还害得我摔了一跤。” “回家?没,我还在那里呢……你过来?地址?星语首府七幢五楼右边那间公寓。” 搁了电话,郁老太太扭头对白筱说:“我儿子要过来,你不介意?” 白筱扯扯唇,没有回答。 老太太眉头一松,却也没了看电视的心情,拍拍旁边的位置:“过来陪我说会儿话。” 白筱没有扭捏,只是坐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老太太细细打量起她的五官,尔后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虚岁二十五。” “这么年轻?”老太太的视线落向另一个房门紧闭的卧室:“你跟你朋友一块儿住?” 白筱点头,老太太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外婆……还有舅舅一家。” “那你爸爸妈妈呢?”老太太盯着白筱的侧脸,心里突然滋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会不会是…… 这个问题白筱上学时很多人问过,每回都令她感到落寞,一开始回答起来含糊其辞,后来渐渐地习惯了,那个她编造的理由也越说越顺,就像现在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回答:“他们常年在外工作,不太回来。” 她的爸爸妈妈都没过世,只是从没回来看过她,所以她这样说也不全然是瞎扯。 郁老太太观察着白筱的神情,见她很自然,不像是说谎,也慢慢打消了心底的猜测。 整个大陆十几亿人口呢,遇到一两个长得相似的,倒也不足为奇。 老太太瞅着白筱的脸,想起自家英年早逝的大儿子,眼圈微微泛红,无奈地叹了口气。 —————————— 没多久门铃就响了,郁老太太往门口瞧了眼:“应该是我的小儿子。”神态间流露出的是自豪。 郁绍庭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副黑色羊皮手套,手指修长、骨骼细致,他的大衣上染了一股寒气,白筱拉开门那阵寒意就朝她袭来,老太太已经从地毯上起身:“到了?” 郁绍庭神情寡淡,抿着薄薄的嘴唇,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落在老太太身上。 “你进来坐会儿,我去把衣服换了。”老太太就像是主人热情地招呼儿子。 白筱看他刚才装作不认识自己,以为他会拒绝,结果郁绍庭已经开始脱皮鞋,在他的脚踩到冰凉的地板上时,白筱蹲下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棉拖摆到了他的旁边,很自然的一个动作,也说不上来的和谐。 郁老太太正俯身关电脑,没有注意门口的情况,不然或许就发现一点猫腻。 郁绍庭走到沙发坐下,郁老太太有些不满地看他:“你还真敢来,那个女人,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您不是已经找到了吗?”郁绍庭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听得正在关门的白筱心跳一滞。 “我找到?我倒是去哪里找她?”郁老太太哼哼:“李婶还帮着你糊弄我。” 郁绍庭不回应,随手拿开茶几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杂志,长腿交叠搁在膝盖上翻阅了两页。 白筱瞧见他这个动作吓得不轻。 郁老太太也往杂志上扫了两眼,撇了撇嘴角:“你倒是自来熟,连人家杂志放哪儿都知道。” “您要是经常来,也知道人家把银行支票搁哪处。” 白筱绝对相信郁绍庭是成心的,他进屋开始说的每句话都在提醒老太太她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女人?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多话? 在他说出更直白的话之前,白筱倒了杯开水端过去,挡在了这对母子中间,趁着郁老太太捣鼓笔记本的时候,她瞪了郁绍庭一眼,后者淡淡地回望着她,在接过杯子的时候捏了捏她的手背。 “小三,这电脑怎么关不了机……” 身后郁老太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白筱忙抽回自己的手,做贼心虚一般,心跳砰砰地加快。 白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郁绍庭稍偏头,眼尾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很暧/昧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藏在眼底。 白筱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在老太太面前真得无处遁形。 老太太扭过头望着她:“你还没吃午饭?今天我家也就我这个小儿子、孙子还有大媳妇跟她的女儿、女婿,你要不跟我回家去吃,也省得一个人做,麻烦。” 白筱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盛情邀请自己,而老太太说的那几个人里又有几个是她不想见的? “小三你中午也回大院吃?”老太太又问旁边的郁绍庭。 郁绍庭没应下但也没拒绝,老太太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办,我去换衣服,一会儿就好。” 老太太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白筱的卧室锁上门,白筱才看向坐在沙发上闲适地翻着杂志的男人,又往卧室看了眼,确定老太太不会突然出来才说:“你们一家子人是不是都这么随心所欲?” “去吃饭你就穿这样子?”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要回大院吗?中午一起吃饭就算了。” 他接得很随意:“老太太刚才不是说让你一块儿回大院吃饭。” “……我怎么可能去,”她简直无法想象那尴尬的一幕:“况且到时候……我该怎么跟你妈妈解释?” “照实说啊。”郁绍庭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谈的是个严肃的问题,白筱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可理喻,他从杂志上抬头,一双黑眸瞅着她:“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那我来说好了。”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白筱也不再跟他拐弯抹角,这个男人,就是想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现在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后悔了? 他现在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后悔了?【一更】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她短短一句话变得怪异。 郁绍庭不再拿眼尾余光看她,而是正儿八经地瞧过来,眼神不动声色的安静,却充满了压迫感。 他不说话干拿眼看你时就像是初中办公室里班主任盯着犯了错的学生,令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对。 白筱想可能是自己还没经历过太多人生阅历的淬炼,等她到了郁绍庭这个年或许就能坦然接受他审度的目光,哪怕她现在平日里做出再老练稳重的样子,但实际上,依旧改变不了她只有二十几岁的事实。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我希望自己可以选择跟你家人什么时候碰面。” 白筱心里有些紧张,但回望着他的目光摆得很正:“现在的我……并不是最好的状态。” 还没跟前夫签上那份离婚调解书,彻底跟过去那段婚姻画上句号,况且,郁绍庭站得太高,她如今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还没找到,现实在不断提醒着她:自己目前配不上他,两人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一个裴祁佑已经让她明白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如果现在跟郁家摊牌,无疑会遇到众多的质疑跟阻碍。 所以……尽管她耗尽一生都达不到跟他肩并肩的高度,但最起码不应该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每一份感情都需要双方共同的努力,在她决定跟郁绍庭在一起时,她便不能只想着自己,躲在他的身后任他一个人去挡风遮雨,就像她之于裴祁佑,终有一天会累。而她也不愿意做依附于他的菟丝草。 郁绍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在白筱以为他几乎要动怒的时候,他却伸手把她拉坐在了腿上。 白筱还没回过神,他已经低头覆下来,薄薄的嘴唇黏在她的唇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 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家居服传到她腰间,就像一个滚烫的烟蒂按在她的肌肤上。 白筱被他突然孟/浪的行为吓得不轻,想到屋子里还有老太太,慌张地想要推开他,郁绍庭却不管不顾。 卧室的房门啪嗒一声解了锁,门把被转动…… 郁绍庭的手稍稍一松,白筱就连忙从他腿上站起来,同时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倒是他什么也不做,脸上神色也如常,只是身体的反应泄露了他内心不平静的情绪。 郁老太太哼着歌出来,一颗心都扑在白筱的身上,神秘兮兮地冲她招招手。 白筱心律不齐,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走过去,老太太把她拉到角落,“你床柜上那套护肤品哪儿买的?” 老太太除了喜欢粉色,对护肤品也颇有心得,这会儿要走了还念念不忘白筱那套全韩文的护肤品。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效果不错,光滑又带着植物的清香。 白筱说了护肤品的名字,但老太太一双眼依然巴巴地瞅着她,终究是心太软:“您要喜欢送给您。”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太太义正词严地想拒绝,“我看你应该是这几天新买的。” 白筱看了眼老太太胳臂肘间挽着的包,因为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一个浅绿色的瓶盖,挺眼熟的。 “……没关系,我朋友马上就要去首尔出差,这几天我用她的就好了。” 郁老太太有点为难:“要不,我明天给你送一套其它牌子的过来。” “真的不用了。”白筱听到老太太明天还要过来,忙摆手婉拒。 “那……洗手间里那瓶洗面奶……”好像是跟那套护肤品配套的呢…… 白筱听懂了老太太的言外之意,主动去洗手间拿了刚用了几次的洗面奶,浅绿的包装,老太太一边接过往包里放一边说:“真挺不好意思的,其实我家里还有好几套没用过的护肤品。” 白筱扯了扯唇角笑:“有时候是该尝试一下新品牌。” “你也去换一套衣服。”老太太眉开眼笑,心情非常的不错,催促白筱。 白筱往沙发那边瞟了一眼,然后说:“我就不去了,等一下跟人约好了吃饭。”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凑巧。”老太太遗憾地叹了口气,那边的男人已经拿过大衣站起来。 不知是因为长得像自家儿媳妇,还是合了自己的眼缘,郁老太太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喜欢得不行,偏偏自己家里没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来配,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你把你的号码告诉我一下。” 白筱眼角余光扫向郁绍庭,后者看都不看她一眼,对老太太的话置若罔闻。 “不方便吗?”老太太试探地问,表情有些失落责怪。 “不是……” “号码多少?”老太太已经输好了一个“1”,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她。 白筱又瞟了眼郁绍庭,然后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老太太这才满意地收起手机去玄关处换鞋。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白筱跑去接电话,来电是文律师:“你好。” “白小姐,你过会儿有时间吗?法院这边的调解书已经下来了,需要你的签字。” “好……大概几点过去?我今天有空。” “那就现在,我在法院这边等你。” 白筱挂电话的动作有点匆忙,因为她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蓦地回身,一阵清冽的男性气息覆身而来。 郁绍庭几乎要跟她身贴身:“谁的电话?” 白筱往门口瞅了眼,老太太已经下楼了:“你怎么还没走?” 他一手撑在她旁边的墙上,垂着头看她,大有她不给一个说法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公寓的防盗门还大开着,白筱不得不佩服他的肆意妄为,甚至恶劣地想老太太这会儿要是折回来看到会怎么样? 她推了推他:“是律师的电话,他让我有空去签一下离婚调解书。” 郁绍庭这才退开去,说完一句“晚上我打电话给你”就走了。 白筱因为他这句暧/昧的话而红了耳根,心里却没丝毫的恼意,没多久她的手机又响了。 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白筱点开:“这是我的号码,有空约你喝茶。” 短信结尾处是一个咧嘴憨笑的表情。 —————————— 白筱到达法院,一进去就看到了裴祁佑,银灰色的西装,眉眼一如记忆里那般英气而凌厉。 两人四目对上也不过几秒,白筱就移开眼在文律师对面坐下。 “如果白小姐没什么意见就可以签字了。”文律师把调解书递过来。 白筱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一句话也没啰嗦,拿起签字笔哗哗地写了名字,“筱”字笔画很杂,她却写得行云流水,没带一丁点的迟疑,就连文律师都诧异于她的干脆利落。 以前他也处理过离婚这类的民事案件,一般被豪门抛弃的下堂妻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一脸怨气,但这位白小姐从进来之后就没瞪过裴总一眼,脸上平静,更别提眉眼间流露出一点怨怼。 反倒是裴总……文律师朝旁边一直绷着唇没开过口的男人看了眼,从来了之后裴总脸色就不太好。 “裴总。”文律师把调解书推到裴祁佑跟前。 裴祁佑没有错过白筱进来后的一言一行,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晕,呵,气色真不错。 白筱自然察觉到裴祁佑不太友好的目光,也跟着文律师一起看向他:“你还有什么问题?” 裴祁佑拿起签字笔,一页页翻调解书,像是不经意地开口:“你这几天看来玩得不错。” “是蛮不错的。”白筱点头应了一声,裴祁佑的动作一顿,抬头望着她,目光讳莫如深。 白筱却已经转开了头,微微眯起那双眼睑上翘的眼睛,盯着不远处墙角的盆栽打发时间。 裴祁佑扯了扯薄唇,翻到最后一页:“他带你去哪儿了?马尔代夫?普罗旺斯?还是去看了泰晤士河?” 白筱觉得今天的裴祁佑格外惹人嫌,听出他语气里的那份高高在上和嘲讽,并没有反唇相讥,只不过浅浅地挽起唇角:“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跑得那么远?” 她的意思是说,那男的愿意把她介绍给家里人,一点也不介意她离婚的身份? 裴祁佑握着签字笔的手指有点青白,却还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快点签字,我还没吃午饭。”白筱淡淡地截断了他的话。 ———————————— 裴祁佑看见白筱春风拂面的样子,心里一直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去问也不要去好奇。 但事实上他还是没有管好自己的嘴,尽管他始终没问她她的情郎是谁。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那么问。 就连在调解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没半点迟疑。 当笔尖落下去时,他想的是:“她都能那样干脆,自己又怎么会拖泥带水?” ———————————— 白筱从法院出来,正值晌午时分,马路上出租车有些少。 没多久,一辆雷克萨斯从停车场开出来,经过她的时候有刻意放慢速度,白筱直接别开了头。 文律师看了眼后视镜:“这会儿应该等不到出租车。” 裴祁佑坐在后座,神情意兴阑珊,扫了眼反光镜,看到法院门口越来越小的身影。 从他签收了离婚调解书、白筱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绝对不是轻松,甚至连开车的兴致也提不上来,把车钥匙给文律师,他随口问了一句:“离婚调解书签了可以反悔吗?” “离婚调解书已经产生了法律效力,除非上诉再审,不然是不能反悔的。” 文律师顿了顿,像是为了安抚他:“您放心,我之前已经都处理好了,上诉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 文律师对自己处理民事案件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裴祁佑没再开口,上了车,转头望向窗外的风景,入目的却是白筱站在路边窈窕的身影。 男人在年轻的时候内心往往都会被野心所充斥,为人处事起来都伴随着雷厉风行的冷硬手段,就像他左胸那颗砰砰跳动的心,早已被岁月和挫折磨砺得冷硬无情,眼里也只有纸醉金迷的钱权欲/望。 裴祁佑相信自己绝对是个中翘楚,他年轻时遭遇家破,看尽世间冷眼,也已经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不过是阻止他前行的障碍,他见惯了欢/场做戏的女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浮华。 一个男人需要的是地位名利,至于爱情,不过是男人成功后锦上添花的那一笔。 他把年少时最纯真最美好也是最用心的那份感情给了白筱,在他们之间误会产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决定摒弃这份感情,但有些感情就像癌症,虽然治愈了却或多或少留下了后遗症。也是这时不时复发的后遗症让他跟白筱牵扯了五年,哪怕后来他算计她时,里面也掺杂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真情实意。 在裴祁佑的内心深处,他依旧有着对过去那份纯纯感情的留恋,所以他找的女人都会跟白筱有相似之处。 只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居然厌倦了这种寻觅,甚至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抗拒。 对白筱,他也曾想过跟自己离婚后,也许会在城市的某一处跟她相逢,到时候他会淡淡地跟她点头问候,他的臂弯里可能有一个女人的手,如果对方问起,他会说:“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甚至在无聊时也想过,白筱还会碰到一个男人,然后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也许她心里会永远怨恨着他,在她丈夫碰到麻烦时或许还会来找他帮忙,那个时候的白筱应该已经被生活磨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 在白筱前二十多年人生里,除了他从未有过其他愿意爱护她的人,从小跟外祖父一家生活,后来被带回裴家,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也失去了很多交友的自由,她的身边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一想到以后白筱会像对待自己一样全心全意地围着另一个男人转,想到在她遇到苦难无助时是另一个男人把她护在怀里,他就抑制不住地想愤懑和不甘心。 他现在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后悔了? 后悔?裴祁佑自嘲地扯了扯薄唇,似乎觉得这是个滑稽的猜测。 —————————— 裴祁佑到大院郁家时,一下车就看到蹲在院子里跟一条肥硕的斗牛犬玩耍的孩子。 卷卷的香菇头,白嫩得能掐出水的皮肤,很漂亮却不失英气的五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毛衣、红色卫裤和一双圆头小皮靴,不知道嘀嘀咕咕跟那条狗在说什么,听到关车门声朝他看过来。 以前裴祁佑并不迷信,但现在他却相信了缘分这东西。 他大概已经猜到这是谁的孩子,就像他不喜欢郁家这位三少,连带着这个孩子也喜欢不起来。 显然,他似乎也不对这个孩子的眼缘,孩子撇了撇嘴角就抱起那条斗牛犬,半抱半拖地往屋里去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郁苡薇一看到进屋的裴祁佑就扑了上去。 裴祁佑勾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摸了摸她沾了水渍的头发:“公司有些事耽搁了。” “又是公司有事……”郁苡薇抿着樱桃红唇,有点不高兴了。 今天的裴祁佑没了心情去哄她,看到苏蔓榕从楼上下来不着痕迹地拉开郁苡薇的手,喊了一声:“伯母。” ———————————— 想看小白跟郁家其他人碰面?没想到你们这么邪恶……好,接下来的加更里满足你们。 大伯母,我不会跟熊孩子计较的 大伯母,我不会跟熊孩子计较的【二更】 苏蔓榕脸色不是太好,像是刚睡醒,揉着太阳穴,浅笑了一下:“祈佑,来了?” “妈,你又头疼了?”郁苡薇焦急地过去搀扶。 “老/毛病了,没关系,你招待祈佑,我去厨房看看。”苏蔓榕说着就去了厨房。 郁苡薇拉着裴祁佑到客厅,这会儿,郁景希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看动画片,见有人过来也不过扫了一眼。 倒是旁边的“肉圆”汪汪地吠了两声,表示对来人的不欢迎。 “叫什么叫,再叫明天家里就吃狗肉!”郁苡薇忍不住吓唬对自己乱叫的这条恶狗。 郁景希用眼梢余光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地把“肉圆”搂进怀里,然后继续专注地看电视。 郁苡薇觉得这一人一狗真不讨人喜欢,不说这个孩子孤僻难相处,就连这条狗也是恶劣至极。 今早上她还发了一大通脾气,先是被狗叫声吵醒,起床时发现自己那双棉拖不见了。在家里找了一圈,最后才在大门口发现一只被咬得稀巴烂的拖鞋,另一只也没幸免,被这条肥胖的恶狗叼着从她面前欢腾地晃过去。 那可是她有生以来买过最喜欢的拖鞋,昨晚还在跟家里人炫耀…… 客厅沙发上堆满了零食跟小学生寒假作业本,茶几上还有被拆得零散的飞机模型,郁苡薇拧了拧眉头,但还是耐着脾气对地上的郁景希商量:“景希,我跟你祈佑哥哥要坐在沙发上,你能不能把东西理一理?” 郁景希抱着“肉圆”转过头,一脸不解:“以前我也这样放,奶奶从来没说过我。” 言外之意——连奶奶都管不着我,你算哪根葱,居然敢来教训我。 郁苡薇这些年在国外,家里请了菲佣,苏蔓榕把她当小公主一样宠,她说的话基本没人敢忤逆,见郁景希一副不听教的熊孩子样,当即就皱眉来了脾气:“那你没看到今天家里有客人吗?” 郁景希自顾自看电视,理都不再理睬她一句。 “你……”郁苡薇气得红了眼,就要哭出来,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孩子? 郁景希突然回头冲她吐舌头做斗鸡眼,然后又背过身去,小人得志的讨厌样! “出去逛逛也不错,不一定要坐在这里。”最后还是裴祁佑开口打破了僵局。 郁苡薇不乐意,犟在那里不肯走:“凭什么是我出去不是他出去?怎么会有这么没教养的……” “说什么呢!”苏蔓榕颇为严厉的声音响起。 苏蔓榕温婉的面容上从未有过的责备神色,说着,还蹲下安抚郁景希:“你薇薇姐姐从小被大伯母宠坏了,景希别跟她计较,要是她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你告诉大伯母,大伯母骂她。” “妈!”郁苡薇不服气地嚷起来,指着郁景希那颗蘑菇头:“明明是他……” 苏蔓榕却喝止了她:“景希是你堂弟,你怎么当姐姐的?” 郁景希回过头,看着苏蔓榕:“大伯母,我不会跟熊孩子计较的,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有这种颠倒黑白的熊孩子?! 郁苡薇瞪着郁景希咬牙切齿,就连苏蔓榕听了这话也一愣。 郁景希已经抱着“肉圆”站起来:“算了,这动画片我回家也可以用爸爸的电脑看,你们看。” “景希……”苏蔓榕没拦得住郁景希,转而压着声训斥郁苡薇:“你对你堂弟到底说了什么?” 郁苡薇委屈至极,“我能说什么呀,妈你只知道说我,你难道没看出他在挑拨离间吗?” “看来我以前真的是太娇惯你了。”苏蔓榕望着欲哭不哭的郁苡薇蹙眉,然后看向裴祁佑,有些歉意:“祈佑,让你看笑话了,你们看会儿电视,我头有点晕,就不陪你们了。” 裴祁佑颔首,目光却落在端着一小淘箩草莓从厨房晃出来的孩子身上,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 见苏蔓榕脸色略显苍白,郁苡薇也不气了,担忧地问:“妈,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苏蔓榕说话有气无力:“你不惹我生气我就没事了。” “伯母,要不先在沙发上坐会儿。”裴祁佑也发觉苏蔓榕的不对劲。 “没事,”苏蔓榕摆手:“你们坐,我上去躺会儿就好。” 忧心忡忡地看着苏蔓榕消失在缓步台处,郁苡薇才转头问裴祁佑:“祈佑,你认不认识脑科专家?” 以郁家这样的实力,想要什么脑科专家找不到? 问完后,郁苡薇自己也觉得白问了,挽着裴祁佑在拥挤的沙发坐下:“从我懂事开始我妈妈就这样了。” 裴祁佑并不清楚郁家的私密,只是隐约知道一些郁家大儿子的事,据说是车祸身亡的。 “我刚出生没多久,我爸妈就出了车祸,我妈妈当时头部受到强烈撞击,自那以后就落下了病根,晚上经常睡不着,甚至还去看了不少心理医生,但都素手无策,有一回我听医生说这是心病。” 郁苡薇抿着唇角,像是做了一番心里挣扎,眼睛定定地看着裴祁佑:“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别说出去。” “其实我上头还有个姐姐,奶奶告诉我,说是刚出生就被拐卖了,我爸妈出事那天就是为了去找她。” 其实对郁家这些事裴祁佑并没多大兴趣去探索,他今天的心情并不算好,所以也只是敷衍了两句。 “你有心事啊?“郁苡薇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没有,只是最近工作有些累。”裴祁佑话刚说完,那边二楼就下来一个人,是郁绍庭。 郁绍庭站在楼梯上喊了声“郁景希”,一个小身影才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一条斗牛犬。 不知道父子俩说了什么,郁绍庭往客厅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下楼去了餐厅。 ———————————— 白筱没有打车回星语首府,而是去了丰城商场聚集的上西路,她先找了一家餐馆填饱肚子才开始逛街。 尽管她想要做出很开心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心情或多或少还是被裴祁佑影响了。 叶和欢说过,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请尝试着狂刷信用卡,那样会让你感到兴奋,从而忘却烦恼。 白筱也刷了信用卡,却没有狂刷。她在大嘴猴专柜看到亲子装,二话不说进去就买了。 两个小时逛下来,她给自己买了一套内衣,其它几个袋子都是孩子穿的用的,郁绍庭电话打过来时,她正在挑选儿童洗澡穿的拖鞋,犹豫着是买黄色还是红色,忍不住向郁绍庭征询意见。 郁绍庭沉默了几秒,回答有些敷衍:“小孩子没那么多讲究,洗澡光脚就好了。” 挂了电话,白筱还是选了一双黄色人字拖,顺便还买了一只黄色的小鸭子,洗澡时放浴缸里的。 郁绍庭刚按掉电话,副驾驶座上的人就不乐意了:“给我买的,你怎么不问问我?” “你不是不想搭理她了吗?难道还会要她买的东西?” 郁景希系着安全带,两条小胳臂环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只买给我不买给你,你吃醋了!” 郁绍庭皱眉,瞄了他一眼:“整天唧唧喳喳地,再啰嗦把你送回去。” 郁景希哼哼地翻了翻白眼,安分地闭了嘴。 —————————— 白筱打车回到小区,那辆熟悉的宾利欧陆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面。 郁绍庭已经打开驾驶座车门下来,郁景希背着个大书包也爬下来,“肉圆“也窜了出来。 “等了很久了吗?”说好晚上打电话给她,白筱没想到郁绍庭下午就带孩子过来了。 郁绍庭的视线落在她拎了两手的购物袋上:“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站在他身边的郁景希已经伸着脖子悄悄地往袋子里瞧。 白筱现在一瞧见可爱漂亮的儿子就万事足,笑吟吟地晃了晃袋子:“其实也没买多少。” 郁绍庭淡淡地“嗯”了一声,每次他做出这个反应,就意味着他不想再跟你搭话,白筱已经多少了解郁绍庭一些小动作里代表的意思,所以也没自讨没趣,而是对郁景希说:“今天回奶奶家吃饭了?” 郁景希斜了她一眼,散漫地“嗯”了一声,然后没了下文。 父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淡表情,也只有“肉圆”撒欢地绕着白筱的腿打转。 白筱以为他们等得不耐烦了,就拿出钥匙开楼道的门,“先上去。” 如果她是一个人住,那大可以给郁绍庭一把钥匙,但跟人合住着……因为她性喜静,这些年和欢也从没带什么人回过公寓,倒是她现在隔三差五带父子俩回去,而这套公寓还是和欢的。 白筱突然生出了买房的念头,离婚裴祁佑给她的补偿不少,足够她买下好几套公寓。 —————————— 白筱发现家里没开水了,就去厨房用电热水壶烧。 等她一关上厨房的门,郁景希已经跳下沙发,把她搁在角落的袋子连拖带搬拖到了长毛地毯上,然后盘腿坐下,小手一举,哗啦啦地全部倒出来,一件一件地来回看,“肉圆”也高兴地摇头晃尾。 郁绍庭看他弄得满地板都是,用脚踢了踢郁景希的背:“谁教你可以乱翻别人家的东西?” 郁景希捏着一只小黄鸭转过头:“我要把你偷她家钥匙的事情告诉她。” 说着,两只小胖手一按小黄鸭,猥琐的鸭叫声在客厅里萦绕。 “你明明有她家的钥匙,还假装在楼下等,”郁景希得意地歪着小嘴,“看她知道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郁绍庭往后靠在沙发上:“没人拦着你,想说就去说。” 郁景希撇撇嘴角,低头继续捣鼓。 —————————— 白筱出来就瞧见父子俩像一大一小两尊佛坐在客厅,谁也没搭理谁。 她走过去时脚却踩到了什么,低头,是她刚才给景希买拖鞋时老板赠送的一个卡通挂坠,白筱下意识地往她摆放那些购物袋的地方望过去,一件衣服的袖子从袋子里掉出来,很显然那些袋子都被人翻了个遍。 郁绍庭已经起身:“景希就放你这里,我下午还要回公司。” “好。”白筱送他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你等我一下。”说完跑回了屋子。 没多久她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刚才并没有在那些购物袋里。 白筱从没以这种方式送过东西给异性,难免有些扭捏:“这是刚才给你买的。” 郁绍庭脸色比刚才好了不少,瞟了眼盒子,语气有些随意:“什么东西?” 话虽这么说,手已经伸出去接过盒子,打开来,是一条酒红色的细领带,阿玛尼的。 郁绍庭抬起头望着她的目光幽深看不清内容,白筱试探地问:“喜不喜欢?” “先进去,我回公司了。”他没有回答,反而是转移了话题。 白筱也不是偏执的人,不会逼着他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尽管还是有些失落:“那你开车小心。” ———————————— 下了楼坐进车里,郁绍庭重新打开盒子,拿起领带,对着后视镜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从公司地下停车场乘直达电梯上楼,再从电梯走去办公室的路上,郁绍庭遇人都打了一声招呼。 被打招呼的员工像见了鬼似地,过了好几秒才缓过神:“郁……郁总……好……好!” 郁绍庭拍了拍他的肩,没计较,还夸了他一句:“杰森,继续努力,下半年的企划部总监位置非你莫属。” 老板这是要给他升职加薪吗?杰森还没明白过来,郁绍庭已经走了。 郁绍庭一手刚握上办公室的门把,景行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总裁,你换领带了呀!” 郁绍庭像是不经意地抬手扯了扯领带,看了眼景希手里的文件:“什么问题?” 景行简单地交代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夸赞:“郁总,这个颜色的领带就像是为你定制的。” 郁绍庭什么也没说,但看景行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顺眼,刚想交代他下午的工作,几个员工一边说话一边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戴酒红色领带真帅气,这个颜色简直是为你存在的。” 景行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贱。 那几个人看到办公室门口冷着脸的郁绍庭,忙问候:“郁总好。” 郁绍庭冷淡以对,瞄了眼那个戴红领带的员工,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前又转过头:“景秘书,跟我进来。” —————————— 这边,白筱送走郁绍庭回到公寓里,郁景希看了她一眼又跟“肉圆”玩去了。 小家伙虽然不像最初那般排斥她,却也不再如从前那般黏着自己,那样软软地喊自己“小白”。 白筱在他旁边坐下,小家伙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眼睛没有看她。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呢。”白筱假装有些伤心地叹息,侧头去看他的小脸。 郁景希骨碌碌地转了半圈,又拿背对着她,哼哼唧唧。 “看来我买的那些东西都要送给邻居家的小朋友了。”说着,白筱作势就要起身。 郁景希比她站起来得还要快,冲过去拎着那些纸袋往身边拖:“你买给我的,怎么可以送给别人?” “你不理我,我干嘛还要买东西给你。” 郁景希撇了下小嘴,翻翻白眼,小声嘀咕:“谁说不理你了……” 白筱已经在他跟前蹲下,面色很认真很认真,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景希,让我做你的妈妈,可以吗?” —————————— 【与上文无关】 将来某一场合: 郁绍庭看到系着酒红色领带的裴祁佑,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人生第一次爆粗口:“靠!” 裴祁佑瞧见系着酒红色领带的郁绍庭,一惊,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心潮澎湃,从未有过的欢喜。 —————————— 三更估计在凌晨了,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起床来看最合适,只顾着码字,还没感谢小伙伴们,因为你们成就了我月票榜第三名!还有荷包、鲜花、钻石,让大家破费了~~~你们这么爱我,我以后也会加倍爱你们的! 下下签:今世良缘前世修,修必苦苦强相交 下下签:今世良缘前世修,修必苦苦强相交【三更】 白筱平视着郁景希的眼睛,举着自己的小手指,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 等待的时间越久,白筱就越压抑不住内心的那份情绪,恨不得立刻把他抱紧告诉他自己是他妈妈。 但上一回的结果还摆在那里,她知道这件事急不来,否则,极有可能弄巧成拙。 白筱殷殷切切地望着他,良久,听到他轻声说:“我才不要后妈。” 白筱听出他在说后妈两个字时强烈的排斥,“景希,你相信我,我会像你亲妈妈一样对你好,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后妈都这么说!王一他爸爸给他找了后妈,他告诉我,他后妈一开始也说会照顾他,可是后来他后妈给他生了一个小弟弟,再后来……王一被他爸爸赶到奶奶家去住了,他爸爸说要把他的房间改成婴儿房给弟弟住。” 郁景希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他抬手胡乱地揉了揉,手背上沾了些湿意,是他内心的恐惧不安。 白筱从他的眼底看到深深的不安,孩子语无伦次的表达令她心里难受,她忽然就明白郁景希为何对自己忽近忽远,她拉过他的小手:“那如果我以后不给景希生弟弟妹妹了,景希会不会接受我?” “你骗人!”郁景希矢口就否认了她的话,开口有些急,声音高得响彻整个公寓。 “如果等我老了,你愿意养我的话,我就不生其他宝宝了。”白筱捏捏他的小胖手。 郁景希依旧似信非信地看着她,白筱只好说:“你要不信,我给你写份保证书,签字画押都行。” 他抿了抿小嘴,白筱知道这个方法奏效了,起身去卧室拿笔跟纸。 小家伙亦趋亦步地跟在她后面“监督”,好像为了防止她突然反悔。 对白筱来说,不再生孩子真不打紧,反正她已经有了景希,她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一家人能幸幸福福地过日子。 白筱用最简单易懂的字来写了一份保证书,然后拿给郁景希过目,可能是平日里太不爱学习了,看了老半天都没反应,只是偶尔偷偷瞟一眼白筱,企图通过她脸上的表情来判断她有没有蒙骗自己。 “要不要我念一遍?” “不用。”小肉爪把保证书往桌子上一拍。 白筱签好自己的名字,又听到他说:“把手印也盖上。” “要求真多。”白筱瞟了他一眼,因为家里没印泥,只好拿来一包番茄酱凑合。 待她把大拇指按在纸上,郁景希立马从床上跳下,把薯片和沾着吃了一半的番茄酱丢一边,折叠了那份保证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拿出来看了看:“把你的照片也贴上。” 白筱:“……” —————————— 叶和欢开门进来就看到坐在客厅里嗑瓜子的郁景希:“你不是跟你家小白闹别扭,怎么又来了?” 郁景希半躺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一捧瓜子,一手捏着一颗往嘴边送,一只肥嘟嘟的奶白色斗牛犬也蜷缩在沙发边,郁景希一只脚丫子搁在狗肚皮上,懒懒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无视! 叶和欢看了眼电视里的动画片,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白筱在卧室里浏览网页。 走近一看,打开的网页包括房产中介、求职网,甚至还有家具专卖官网:“你准备买房子?” 白筱把椅子转过来面对叶和欢:“如果我真打算……你知道我的情况,总得有一套自己的公寓。” “其实我今天有件事跟你商量。我家有个亲戚要过来丰城,既然你打算买房子,那我正好可以让她搬过来。” “你亲戚什么时候来?”这还是五年来她们第一次谈及这类问题。 叶和欢有些歉意地望着她:“……就明天。” 所以,她需要在明天之前从这里搬出去?白筱觉得有点突然,被这个消息整得措手不及。 “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筱筱,不好意思呀!”叶和欢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白筱也不想她为难,开玩笑地说:“没关系,你别忘了,我现在有一大笔赡养费,够我买好几套大公寓。” —————————— 门铃突然响了。 白筱跟叶和欢走出房间,那边郁景希已经开了门,看清来人喊道:“爸爸!” “作业做了吗?”郁绍庭难得在人前扮演严父。 “刚做了一点,不会的我请教了小白。” 郁绍庭不由多看了儿子两眼,发现郁景希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称呼白筱也恢复了以往的亲昵。 “你们聊,我先回屋了。”叶和欢不想当大灯泡,笑呵呵地离开。 因为白筱不想做饭,一家三口也没走远,就在星语首府旁边的一家西餐厅吃晚饭。 白筱问侍应生有没有包厢,郁绍庭却直接指着靠窗的位置:“就那张桌。” 郁景希已经跑过去爬到卡座上,“肉圆”也一跃而上,四只眼乌溜溜地瞅着白筱。 白筱有些埋怨地看郁绍庭,他却一本正经地说:“老师跟学生一块儿吃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郁绍庭其人,在白筱看来,有时候真的不可理喻,做事也率性而为,似乎完全不考虑后果。 但这话被他这般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来,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更衬得她是做贼心虚。 —————————— 白筱没隐瞒自己要从叶和欢这里搬出去的事情。 郁绍庭喝了口红酒,水晶灯光下,一双黑眸熠熠闪烁:“我在金湖艺境有一套公寓。” “不用这样,我很快就会买房子。” “你也可以去沁园住几天,那边有很多客房。” 白筱张嘴刚想回绝,郁绍庭深深地看着她:“还是……你就没想过要找我帮你解决住宿问题?”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是真的不想麻烦我还是……不想跟我牵扯不清?” 白筱被他堵得接不上话。 郁景希从水果沙拉上抬头,转头看她:“你都要做他老婆了,他的东西就是你的,为什么不要?” 虽然郁景希一口一个没礼貌的“他”,但郁绍庭还是很受用他这句话,也知道不能把白筱逼得太急:“金地艺境的公寓就当是租给你的。” —————————— 白筱最后答应搬到金地艺境去,当她提出多少房租时,郁绍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五千。” 她一愣,没想到这么高,但还是点了头,反正也就住个把子月。 郁绍庭领着郁景希回家时,站在门口望着她:“今晚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房子?” 白筱多少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暗示,却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太晚了。” 郁绍庭沉默,白筱看着他有些沉下来的俊脸,说了后半句话:“明天我打电话给你。” 得到还算满意的结果,郁绍庭才拎着孩子走了。 白筱洗了澡睡觉前收到一条短信:“我明天下午都有空。” 她盯着“郁绍庭”三个字,脸越来越臊,忿忿地回了两个字:“无耻!”然后关机,拿被子捂住头。 —————————— 次日大清早,白筱就被叶和欢从床上挖起来,跟她一起陪一个客户去烧香拜佛。 “这位未来吕太太,听说很迷信的,之前结婚日子都订了,说是做了噩梦,有神仙托梦给她说那天结婚不好,搞得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也跟着倒霉。” 叶和欢边开车边瞟了眼白筱:“答应去郁绍庭那边住了?” 白筱睁开眼,扭过头看她:“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要去郁绍庭那里住?” “……” 白筱顿时想到了什么,叶和欢也不再遮掩:“他名下房产已经不少,再说,你儿子都给他生了,以后又是要嫁给他当老婆的,不就住他一套房子,况且还是他求着你去住的不是吗?” 一条新短信进来,说曹操曹操就到,白筱对他还有气,直接按掉,眼不见为净! —————————— 等她们到达时,那位吕太太早就等在寺庙门口,由叶和欢陪着声势浩大地进庙去找主持。 白筱无聊,在车里玩了会儿手机,就下车在庙里闲逛。 她素来是个无神论者,也没拜过什么佛,但也尊重那些信佛者,与其说迷信,其实更是一种人生信仰。 白筱逛到一间偏殿,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跪下拜了拜,起身时被角落里的黑影吓了一跳。 “小姑娘胆子这么小?”乐呵呵的苍老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白筱猜想对方应该是庙里的和尚,学着刚才看到的那些香客一样双手合十冲他恭敬地鞠了个躬,说了句“打扰了”才离开,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过去找和欢她们。最新最快更新 那位吕太太还在主持的房间里,白筱百无聊赖,又进了大雄宝殿里欣赏那些大佛。 “小姑娘,要不要来算一卦?” 有些熟悉的声音引得白筱回头,是一个缁衣和尚,年纪已经很大了,稍稍佝偻着背。笑呵呵地。 白筱想到了偏殿里那个声音。 对方知道她猜到了,笑得更开怀:“你也算有佛缘,你求只签,老和尚今天高兴,帮你解个签怎么样?” 白筱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捐香油钱了。 她拿出一张十块钱放进功德箱里,心想这样总行了,老和尚见她抠门应该不会缠着她。 结果下一秒一个签筒塞进了她的手里:“如果你自己不想求,那就替你儿子求一支。” 白筱蓦地看向老和尚,那表情像在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儿子? 老和尚捻了捻嘴唇上方的一瓣胡子:“老和尚还知道你产子的年纪不超过这个数。”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不管他是猜的还是误打误撞,白筱都被他那双如枯井般无澜的眼睛看得心惊,也许是心底的那抹好奇令她最终还是跪了下来,想着自己跟郁绍庭的事,忍不住求了一支姻缘签。 老和尚接过竹签,看了会儿,又笑吟吟地递还给白筱:“去换一张签文。” “你不是要帮我解吗?”白筱见老和尚转身走了,忍不住追问,但老和尚已经没了人影。 白筱看了眼功德箱里那张十块钱,现在的和尚越来越敬业,说得她一愣一愣地,差点就当真了。 看了看手里的竹签,想要丢回签筒里,但最后还是被她拿着去换了一张签文。 是一张下下签。 “今世良缘前世修,修必苦苦强相求,尔欲淑女为君配,须择良缘咏好求。” 虽然安慰自己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白筱从大殿出来,还是因为那句“修必苦苦强相求”心情变得阴郁,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寺庙门口进来一道人影,不疾不徐地朝自己走来。 白筱想到应该是和欢通风报的信,不然他怎么能准确知道自己在这里? 郁绍庭的眉头紧皱,一上来就质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放在车里了。”白筱据实回答。 他的脸色稍有缓和,拉过她的手:“傻站在这做什么?不是说今天要看房子吗?” “反正等在这里没事,景希也还没吃午饭,一块儿回去,李婶应该做好饭了。” 白筱点头:“那我去跟和欢说一声。”结果一回头,又看到了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显然也瞧见了他们,并且走了过来,脸上却不见方才的笑吟吟,十分严肃,他指着白筱身边的郁绍庭:“你跟我去那边,我给你算一卦。” 郁绍庭从不信这些,当即就皱了眉头,谁知老和尚来了一句:“一身戾气!” 白筱当然清楚这句不是什么好话,诧异于老和尚的神情,也担心地转头看身边的男人。 果然,郁绍庭的脸色已经极差,薄薄的唇绷着,什么也没说,拉过她就走。 身后是老和尚感慨的自言自语:“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此等孽缘,强求不得,轻则身败名裂重则性命堪忧……” —————————— 回去的路上,车内死一般的沉静。 白筱侧头看着开车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廓像是笼了一层寒霜,从上车后他就没说一句话,她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或许是老和尚年纪大了胡言乱语呢?” 郁绍庭这么在意老和尚说的话,这一点倒也出乎白筱的意外,她以为他会一笑置之。 白筱以为他会开车去沁园,结果车子却在下了高架后转了个弯,去的是金地艺境的公寓。 因为常年没人居住,一打开门,就是一阵陌生又冰冷的气息迎面涌来。 里面家具齐全,都是崭新的,还有很多都未拆封,像是刚买的。 刚买的……想到这个可能,白筱不由转头去寻找郁绍庭,想要证实自己的这个猜测。 公寓的门轻轻地合上,她还没开口,郁绍庭已经把她压在旁边的墙上,吻铺天盖地而来,白筱知道他心情糟糕,稍稍挣扎了一下就学着他吻自己的样子吻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他暴躁的情绪。 他的手去扯她的衣服,白筱来不及去阻拦,人已经被他抱起走向卧室……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透进来,犹如锦带一般形成的光束洒在原木色调的地板上,还没来得及铺好床上用品的欧式圆床,半边被浅浅的光线侵染,寂静而显得安宁。 结束之后,郁绍庭静静地趴在白筱身上。 被他压得呼吸不畅,白筱忍不住伸手推推他,郁绍庭半撑起身子,目光深深地望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 白筱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眉眼间的戾气还没散去,她抬手覆上他紧皱的眉头想要帮他抚平,脑海里是老和尚那句“一身戾气”,“我小的时候也有一个高僧给我算过命,他说我天生富贵命,谁要是娶了我一定家门荣光无限,但结果呢,我跟……他结婚的那一天,裴家就出事了,裴家老太太打那以后就认定我是扫门星,哪里还有和尚说的富贵盈门?” 他却抓过她的手,捏了捏:“再叫一次。” 白筱先是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刚才她喊他绍庭……耳根有点红,但还是听话地喊了一声:“郁绍庭。” “去掉第一个字。” “……不叫了。” “叫。”他霸道地道。 白筱红了脸,用力推搡他:“快起来,我要去洗澡了。” “一起。”他弯下头,亲了亲她的嘴,也是今天第一次吻她:“搬到这里来住。” 白筱抚上他后背的肩胛骨,回抱着他,感受到他稳健又慵懒的心跳,感到甜蜜而幸福:“好。” 突然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响起,白筱吓得不轻,没想这会儿有人来,连忙推开郁绍庭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穿一边跑去洗手间,等白筱穿戴整齐出来,正好看到穿了西裤衬衫的郁绍庭去开门。 公寓门口,背着大书包的郁景希板着小脸,瞥了眼一脸不待见自己的郁绍庭,大摇大摆地进了公寓,看到匆匆从主卧出来的白筱,就颇为不悦地哼了一声,郁绍庭已经关了门过来:“谁送你过来的?” 白筱也紧跟着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李婶呢?在楼下吗?” “你们还敢说!”郁景希气恼地望着他们,还说一起吃午饭,结果都到下午三点了居然还不出现! 郁绍庭的衬衫只扣了几颗纽扣,声音也有点沙哑:“吃过午饭了?” 不提这事就揭过去了,被郁绍庭这么用淡漠的口吻一提,郁景希心底的委屈被无限放大。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狼狈为奸地做什么呢?”狼狈为奸是他上午看动画片时新学的。 白筱顿时心虚地红了脸,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郁绍庭突然摆出严父的架势:“作业都做好了?” 郁景希被郁绍庭那双深沉又严厉的眼睛一瞪,缩了缩脖子,气焰彻底灭了,撇撇嘴角,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 郁景希又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李婶一通电话打来,急得团团转,郁绍庭拿着手机眼睛看向郁景希,眉头又皱了起来,在郁绍庭挂了电话走过来时,他连忙跑到白筱身后躲起来,探出半颗脑袋:“我还没吃饭呢!”好理直气壮的控诉! 郁景希绝对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是昨晚听到郁绍庭跟白筱提了提今天要来金地艺境看房子,又听李婶接电话时听到白筱会去沁园吃饭,见两人迟迟不回来,稍一合计就猜到他们在哪儿了。 当白筱听到他一个人坐公交到金地艺境,还是心有余悸:“为什么不打车?” 郁景希坐在轿车后座,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打车要几十块,坐公交车只要两块钱。”而且儿童还打对折。 郁景希被绕了半天终于又回到正题上:“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躲在金地艺境干什么呢?” 白筱:“……” “你的小白要搬出来,爸爸带她来看房子。” 白筱忍不住瞪了眼一边开车一边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的男人。 郁绍庭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也侧眸看向后视镜里,眼神深邃而缱绻,令白筱有些招架不住。 郁景希没发现两个大人之间的眉目传情,自顾自地问:“看个房子你们要看这么久呀?” “哪那么多问题?”郁绍庭似乎没有耐心再应付他:“大人的事你掺和什么?” 郁景希委屈地瘪瘪小嘴,哼哼唧唧地把头转向了车外。 郁绍庭再抬头往后视镜看去,白筱已经撇开了脸,跟郁景希一左一右看向窗外的风景。 —————————— 郁景希发现今天爸爸跟自己说话还是一样地凶,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凶过之后对他很“友好”。 譬如—— 当爸爸问去哪儿吃饭,他说了个肯德基,然后轿车真的在肯德基门口停下了。 白筱端着一大盘东西过来,父子俩正面对面坐着,郁绍庭双手环胸督促着郁景希在做作业。 她瞟了眼旁边的大书包,现在小家伙是出门随身都携带作业本? 算算日子,郁景希应该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开学了。 白筱过去时,郁绍庭把大书包拎起丢到郁景希旁边的椅子上,她自然就坐到他的旁边了,对面的郁景希看了老爸这个无耻的行径,忿忿地哼了声,又埋怨地看了眼白筱,怒其不争,最后把这份愤懑都发泄在了吃上面。 小家伙一手拿着新奥尔兰烤翅,一手捏着葡式蛋挞,吃得不亦乐。 白筱看着他像只小仓鼠用小小的牙齿啃着食物也是不亦乐乎,忍不住也拿起一只蛋挞咬了一口,甜蜜蜜地,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又小小地咬了一口。 “很好吃?”旁边响起男人低沉的询问。 白筱转头,发现郁绍庭至今没动过一点东西,他似乎看不上这里面的东西,但想到他没吃午饭,她曾听景行说过郁绍庭的胃因为长期工作忙碌落下了病疾,就把吃了一半的蛋挞举到他跟前:“要不要试试看?” 郁绍庭望着她的目光温和,真的低头咬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味道不错。” 白筱看到他故意择了她咬过的地方咬,又听他这么说,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郁景希突然把自己手里点的蛋挞递到郁绍庭面前,今天爸爸难得带自己来迟肯德基,但蛋挞都被自己吃完了,既然爸爸想吃,那就把自己这只让给他:“爸爸,你拿去吃,我就吃了一点点。” 郁绍庭看着被那只脏兮兮的小胖手捏着的蛋挞,上面布满了油渍和番茄酱,拧了拧眉头,在郁景希殷切的注视下,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无声地别开了头。 —————————— 吃完这顿迟来的午餐,郁景希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爬上轿车。 “我等会儿还要回公司开会,先送你们回沁园?” 郁绍庭偏过头来说:“景希还有很多作业没完成,你过去正好教教他。” 像是看出白筱的顾虑,他又补充:“我刚往家里打了电话,老太太今天打牌去了。” 所以,郁老太太是不可能一个回马枪杀到沁园来的。 白筱看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意气奋发,跟之前散发着忧郁的男人无法相提并论,但她还是迁就地点头答应了。 路边正好有个公共厕所。 “你把我们在这里放下就好了。”白筱瞅了眼憋红了脸的郁景希。 郁绍庭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反对,等他们下了车就开车去公司。 白筱在厕所门口等了一阵,见郁景希久久还不出来,就往里面问道:“景希,好了没有?” “……小白,你能不能给我送一包纸巾过来?” 白筱猜想他估计上大号了,拉开包却发现没了纸巾,也没发现便利店:“我去沁园拿一下,你别乱跑。” —————————— 白筱小跑着回沁园,刚要进小区大门—— “嘿!嘿!这里,这里,看这里……” 白筱下意识地回过头,不远处一棵槐树下探出一个包得严实的脑袋,见她看过去,立刻摘了墨镜,撩开头上花哨的丝巾,笑眯眯地冲白筱招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郁绍庭口中去打牌了的郁老太太。 白筱左右看了看,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老太太是在喊她吗? 郁老太太大半个身子隐藏在槐树后面,冲她点点头:“过来呀!” 白筱走过去:“您怎么在这里?” 见有路人望过来,老太太连忙把丝巾裹上,轻声说:“我在这里盯人呢!” 白筱诧异,郁老太太解释道:“我这几天都守在这里,等那个离婚女人来找我儿子,好把她逮个正着!” 白筱:“……” “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郁老太太问。 白筱正纠结是老实交代还是撒个谎,一道清脆的童音在不远处响起:“奶奶?” 郁老太太跟白筱齐齐地回头,就瞧见郁景希提着牛仔裤蹭过来,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们两个。 我帮你把未来的媳妇带回家了! 我帮你把未来的媳妇带回家了! 郁景希一晃一晃地走过来,瞧见站在一块儿的奶奶跟小白,溜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 白筱跟郁老太太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两人心里都虚,但虚的理由却恰恰相反。 一道轿车的鸣笛声打破了这短暂的诡异气氛。 郁景希眨了眨眼,瞅着一身古怪打扮的郁老太太:“奶奶,你不是去打牌了吗?” “这个……”郁老太太讪讪地把手里的望眼镜往包里塞,然后拉过白筱:“在路上遇到朋友了。” “奶奶你也认识小白?”郁景希惊讶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随后想起从首都回来那一晚爸爸的警告,不能在爷爷奶奶面前八卦多嘴,连忙捂住自己的小嘴,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小……小白?”郁老太太指指白筱,一时没回过神来。 白筱见瞒不住了,也不想狡辩,正打算解释说明,郁老太太却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又惊又喜地说:“原来你就是景希那位小提琴老师?我们通过电话的你记得吗?” “……” 郁老太太笑吟吟地说:“这么说来还真是缘分!最近艺术班应该还没开课?” 白筱低头看了眼被老太太握住的手,扯扯唇:“还没有,要三月初才开始去上班。” 老太太满脸的笑褶子,还看了眼自家孙子:“这孩子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郁景希两只小胖手抓着裤子,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在说错了一句话后不敢再轻易吭声。 “是吗?”白筱硬着头皮笑了笑,心里却诧异于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转变。 正常情况下,得知了她的身份不是应该冷眼相加然后警告她别再接近郁绍庭吗?但眼前的老太太好像更热情了。 “景希,你爸爸呢?”郁老太太过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点异样。 郁景希瞟了眼白筱,照实说道:“他去上班了。” “上班?”郁老太太像是猜到了什么,又关切又责怪地牵过小孙子的手:“你又自己跑出来了?” 说着老太太眼角的余光突然被白筱手里的书包吸引了过去,这个不是…… 白筱也跟着看了眼书包,老太太先开了口:“下午白老师跟景希在一块儿?” 白筱愣了一下,点头,还没说话,郁景希喜滋滋地抢着回答:“我们去吃肯德基了!” “所以是白老师送你回来的?” 小家伙时而注意白筱的神情,面对老太太颇为殷切的询问,含糊地应了声,心里补充:“爸爸开的车。” 郁老太太笑呵呵地望向立在一边的白筱:“既然都来了,白老师进去坐坐。” —————————— 白筱坐在沙发上,浑身不自在,对面的郁老太太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还是一脸百感交集地盯着她看。 刚才老太太邀请她到沁园里来坐会儿,她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老太太却很执着,硬拉着她要来喝杯茶。 老太太望着她的目光没有恶意,甚至还很和善,白筱也猜不到老太太到底打算怎么“说服”自己离开郁绍庭。 因为郁老太太看的紧,她根本没机会通知郁绍庭。 而郁景希甩腿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拨着一根香蕉,偶尔瞅一眼面对面坐着的两人。 “太太,茶泡好了。”李婶端了两杯绿茶过来,眼睛不时看白筱,心里好奇得要死。 老太太现在是跟白老师对上了吗?接下来会不会是一场棒打鸳鸯的谈判?她要不要回避一下? “白筱……”老太太念叨着白筱的名字,然后抬头:“我可以喊你筱筱吗?” 绿茶飘起的热气熏得白筱的下巴凝聚了一层薄薄的水珠,她点点头:“可以的。” 郁老太太似乎很满意白筱的态度,喝了口茶润嗓子:“筱筱现在在哪里工作?” “年底辞职了,最近打算再找一份工作。”白筱也没刻意隐瞒:“周末还是继续在艺术中心上班。” “真是个勤快的孩子,人又长得漂亮,难怪我们家景希这么喜欢你了。” 不管老太太是真夸她还是在讽刺她,白筱都没有接话,只是弯了弯唇角。 过了会儿,郁老太太又问:“筱筱,我冒昧问个问题,你觉得我家绍庭人怎么样?” 白筱想了想才回答:“郁三少人很好。” “哪里好呀?”郁老太太突然移了移身子,往白筱这边靠近了些,眼神满是自豪跟开心。 具体要说郁绍庭哪里好白筱倒还真说不上来,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给出这个答案,见老太太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白筱看了眼坐在旁边啃着饼干的郁景希,说:“他一个人照顾孩子这么多年很不容易。” 这句话完全戳中郁老太太心底的一道伤口。 老太太立刻抬手擦了擦红红的眼圈,声音哽咽了:“可不是吗?他经常满世界地到处飞,景希两岁那年出水痘,他又去了德国出差,我只好让他把孩子送回国,亲自守在床边没日没夜地照顾孩子。” 白筱心疼地看着郁景希,那么小生病,应该很痛苦? 郁景希吃饼干吃得口干,突然跳下沙发,习惯性地跑到白筱身边,端起她的茶杯就要喝水。 “当心烫!”白筱先往茶杯里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凑到郁景希嘴边:“慢点喝。” 郁老太太瞧着白筱细心体贴地喂自家孙子喝茶,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又动容,她急着让小三结婚,不就是想给景希找个妈,好有个女人对他们父子嘘寒问暖,而且在她印象里,这个小孙子可从来不喝别人喝过的茶水! 白筱放下茶杯时察觉到老太太复杂的目光,能隐约猜到老太太接下来应该切入正题了。 与其被人步步紧逼,白筱索性自己先起了个头:“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跟我说。” 郁老太太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都把想法表现在脸上了? 郁景希喝了茶就挨着白筱坐,偶尔偷偷往茶几上的果盘里捞一颗腰果往嘴里塞,白筱搂着他软软的小身子,闻着他身上孩子特有的奶香,望着郁老太太:“没关系的,您说。” “那我真说了呀。我家的情况上回我也跟你说过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家绍庭交往试试看?” 白筱错愕地看着郁老太太,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郁老太太见白筱怔怔地,再接再厉道:“我知道你担心绍庭跟那个离婚女人扯不清,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有了跟我家绍庭交往的意向,我跟他爸爸一定会让他跟那个女人断个干净!”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譬如自己跟她口中那个离婚女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郁老太太抬起手,情真意切地望着白筱:“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怎么样?” “不是……我是说……” 郁老太太故作不悦地瞪着她:“难道你就那么看不上我家绍庭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婶做的点心好了没?我去看看。” 白筱还想跟她解释一些事,但老太太明显不愿意听她多说,如一道疾风溜进了厨房,还关上了门。 真是个随心所欲的老太太! 低头看着吃腰果吃得津津有味的郁景希,白筱有些头疼:“你奶奶好像把一些事搞错了。” 郁景希转过身用油腻腻的小手攥住白筱的手,像是安抚她一般:“这不还有我在吗?别怕别怕。” —————————— 郁老太太进了厨房,不忘在门口听了会儿,确定没人跟过来才走过去跟李婶搭话。 李婶一瞧见抿着唇的郁老太太,犹如惊弓之鸟,生怕老太太又逼问她什么。 “太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婶欲哭无泪,她不想乱嚼舌根子,不然今晚她得失去这份工作。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老太太撇撇嘴角:“李婶,虽然是我儿子付你工资,但我也有权力解雇你!” 看李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郁老太太也没了跟她详细攀谈的兴致,只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 “景希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这位白老师?” “小少爷很黏白老师,经常去白老师那儿玩。” 郁老太太眼珠一转:“白老师一直都住在星语首府?” “是……”李婶一边观察着郁老太太的脸色,一边说:“白老师对小少爷很好,经常买衣服和礼物给小少爷。” 郁老太太只抓住了前面那个“是”字,她突然就就想通了一件事,一定是小三去白老师家接景希时认识了那个离异女人,想到坐在外面的白筱,郁老太太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小三对她好像没感觉,但她孙子喜欢呀! 郁老太太朝还杵在那的李婶摆摆手:“你先出去,我再待会儿。” 重新关了厨房的门,老太太掏出手机,走到角落里给郁总参谋长拨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郁战明的通讯员,说是总参谋长正在开会,老太太可等不及了,第一次弘扬了狐假虎威的精神,电话那头很快传来郁战明训斥的声音,“胡闹什么?我正在开会呢!” 郁老太太嗫嚅:“要不是为了你儿子的个人问题,你以为我稀罕给你打电话呀?”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过了会儿郁总参谋长才问:“老二还是老三?” “老三!小姑娘人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还是半个老师,今晚上我就打算把她带回家。” “你才认识人家多久,还没知根知底就往家里带!也不怕惹出事端来!” “我不是你的兵,少给我来这套郁战明,我也就通知你一声,爱来不来随你。”郁老太太自豪地说:“我刚才大概看了下她的面相,完全就是我年轻那会儿的翻版呀!旺夫旺子还旺家门。” 说完郁老太太直接挂断,又相继给大媳妇和二儿子拨了电话,惟独没有告诉郁绍庭。 待搞定一切,老太太叹息一声:“我容易吗我?”然后整了整裙子,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往外走去。 —————————— 白筱其实心里挺纠结的,郁老太太一而再的误会并非好事,以后事实揭开了会让老太太心里留下疙瘩。 郁景希趴在茶几上做作业,偶尔抬头看白筱:“真的不用怕她,爸爸说过奶奶的智商很让人捉急的。” 白筱被他逗乐:“哪有这么说长辈的?” 郁景希突然严肃了小脸,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她:“小白,你真的喜欢我爸爸吗?” 白筱被他问得一愣,在那双清澈天真的眼眸注视下,感觉任何秘密都无处遁形,她坦诚地点了点头。 郁景希往后靠在沙发上,恹恹了会儿,仰头瞅着她:“那我呢?你喜欢过我吗?” 白筱低头亲了亲他嫩嫩的腮帮子,抚着他的卷发:“你说呢?” 郁景希的小脸涨得通红,哼哼地撇开了头,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自己怎么就放不下呢? 那边,郁老太太从厨房出来:“瞧李婶这记性,居然忘了做点心。” “不要紧。”白筱站起身,“我过会儿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这样啊……那我让小梁送你。”老太太笑容可掬。 白筱拿过自己的包,捏了捏郁景希的小手,婉拒:“不麻烦了,我可以打车回去。” “那我送你出去。”老太太不管白筱答不答应先走在了前头。 只是刚走出别墅,还没下台阶,郁老太太“哎哟”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白筱忙上前扶老太太:“您没事?” 那边李婶也跑过来:“太太,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没事……”老太太摆摆手,善解人意地对白小说:“你快走,再晚点就下班高峰,会堵车的。” 看着李婶扶着老太太,白筱就松了手:“那您自己小心点,我先走了。” 白筱刚转身下了台阶,身后就传来老太太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听得白筱心惊胆战,哪里还能安心离开?她回去:“您伤到哪儿啦?我马上送您去医院瞧瞧。” 郁老太太看她折回来,心里眉开眼笑,脸上还是悲戚的表情,语气颇为埋怨:“你说呢?” 说着,扶了下腰,意有所指地说:“可能是上回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摔坏了。” 白筱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您说想要怎么办?” —————————— 车子开到军区大院门口,白筱就让梁司机停了车,转头看旁边的老太太,“我就不进去了。” 老太太怨气十足地瞪了她一眼,白筱对梁司机说:“我送老太太进去。” 到了郁家院子,白筱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太太,结果两只脚刚落地,老太太又喊腰疼。 勤务兵跟家里的保姆注意到门口动静,纷纷出来:“太太,这是怎么了?” 郁老太太没多说,不过扫了眼白筱,那嗔怪的眼神看在谁眼里都会认为是白筱推了她,哪怕白筱是冤枉的,但在那么多双眼睛的审度下,她也不好开口说离开,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看老太太的情况。 老太太被勤务兵背进卧室,还时不时扭头看白筱,好像怕她跑了似地。 保姆领白筱坐到客厅,还倒了杯水过来:“我家老太太就小孩子脾气,小姐你别跟她较真。” “不会,老太太很可爱。”白筱这话也是出自真心。 门口传来高跟鞋踩地声,一道娇柔的嗓音传来:“张阿姨,我跟祈佑今天在家里吃饭,你能不能多做几个菜?” 与此同时,卧室里,郁老太太趴在床上给郁绍庭打了个电话,那边一接起就邀功地说:“小三,我帮你把未来的媳妇带回家了!” 您明明说今晚家里没其他人的! 您明明说今晚家里没其他人的! “小三,我帮你把未来的媳妇带回家了!” 老太太见那头有挂电话的意思,急着说:“这个不一样,你一定会喜欢的!” “虽然年纪比钱悦还小了一岁,但人长得漂亮呀,你也认识的,就是景希那个小提琴老师。” 郁老太太自我沉浸在喜悦中,想起昨天郁绍庭进白筱家时那一副爱理不理的臭屁样,好言好语地教导:“我也不跟你计较以前的事儿了,不管你以前对人家白老师什么态度,今晚得给我热情些!” “大概几点开饭?”郁绍庭只回了一句。 郁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迫不及待地说:“六点半,你早些过来,也跟人家聊聊天。” “对了,你过来之前先去笙艺画廊把那副百合油画给我取了!”老太太挂电话前嘱咐。 老太太估计打算把画送给白筱,郁绍庭乐见其成,搁了电话,景行敲门进来:“郁总,今晚的饭局还去吗?” 其实景行已经在门口站了会儿,等郁绍庭挂了电话才敲门。 郁总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从刚才那通电话景希大概猜到应该是郁老太太让郁总回家去吃饭。 “今晚家里有些要紧的事,你让蔺谦跟刘总过去应付一下。” 景行有点惊讶于郁绍庭亲善的态度,立刻点头应道:“好……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刚转身要走,郁绍庭又问他:“除了花你一般送你女朋友什么礼物?” ———————————— 白筱听到那一声“祈佑”就知道自己又被郁家老太太给坑了。 老太太赖在她身上让她扶着上车时,明明说家里人今晚都有事,不会回来吃晚饭。 要不然白筱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来郁家,还坐在人家客厅里喝茶。 入口的清茶余味绕在舌尖有点苦涩,望着映在门口地板上晃动的身影,白筱心想:还真是缘分! 保姆已经跑到门口,接过了好几个购物袋,还把拖鞋放到玄关处:“大小姐。” 郁苡薇换了棉拖上来,笑容晏晏,就像盛开在冬日里的一朵蝴蝶兰,明艳干净却又惹人怜惜。 白筱忽然就明白裴祁佑为什么会又对郁苡薇动心,不仅仅是郁苡薇的家世,还有她身上那份天真烂漫,优良的家境让她身上少了社会习气跟市侩,透着少女的活力跟俏皮,好像任何时候都无忧无虑。 “祈佑还在公司,过会儿到……”郁苡薇刚说着,就看到了客厅里的不速之客。 白筱已经不想久待,刚放下水杯起身,就听到郁苡薇不悦地质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郁苡薇不喜欢白筱的原因有很多,譬如因为白筱害得她被绑架,譬如白筱曾经是裴祁佑的助理,譬如白筱跟她长得相似的脸,撞脸比撞衫要严重很多,从小追求独一无二的她自然容不得这一点。 况且……直觉告诉郁苡薇,这个女人跟裴祁佑的关系不简单,虽然她没有找到证据。就像郁苡薇排斥着白筱,白筱同样也不怎么喜欢这位郁家大小姐。 所以面对郁苡薇极不友好的态度,白筱没理她,直接对保姆说:“如果老太太没事我先告辞了。” 保姆去卧室看了看老太太的情况,很快就出来:“白小姐,老太太说让你进去。” 等白筱上了楼,郁苡薇有些不高兴地问保姆:“她怎么跟奶奶认识?” “这个我也不晓得,老太太的腰扭了,是这位白小姐送太太回来的。” ———————————— 白筱进了卧室就看到郁老太太趴在床上一手揉着腰哎哟哎哟地嚷着,大有虚张声势的意思。 “您要是还疼就涂点药,既然您已经到家,那我也回去了。” 郁老太太扭过头看,略略不满地瞅着站在一边的白筱:“我的腰还伤着呢。” “……那我送您去医院。”白筱发觉老太太是摆明要把自己摔下楼的责任往自己头上栽。 老太太打量白筱两眼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哼哼道:“我看你呀就是打算把我扔医院然后一走了之。再说了,我又不把你怎么样,就是为了感谢你把我送回来,想留你吃顿饭。” “您家里人都回来了,我再留在这不方便,这顿饭等有空请。” 老太太一脸的茫然:“家里有人来了吗?” 白筱望着老太太半真半假的表情,瞟了眼她扭动自如的腰:“我真走了,您好好休息。” 老太太见白筱不是客套,是真的准备走人,急了,伸手去拉白筱:“嗳~~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还是小三第一次“听话”地回家来相亲,这会儿白筱要是走了,她再从哪儿变出个漂亮姑娘给他? 白筱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抱住双腿,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往后—— 一声惨叫从卧室里响起。 白筱循声低头,发现自己居然坐在老太太的身上,忙站起来,“您有没有怎么样?” 郁老太太扶着自己一动都不能动的腰,龇牙咧嘴,这下是真扭到了! —————————— 车子开到笙艺画廊门口,郁绍庭阻止准备下车的景行:“我自己去拿,车钥匙给我,你自己回去。” 裤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郁绍庭看了眼,没按掉,但调成了静音。 景行下车,看着推开画廊门进去的男人,心里嘀咕,换做以前他让郁总自己去拿画,估计早黑脸了。 想起刚才在首饰店买的礼物,景行忍不住好奇白小姐到底是怎么收服郁总这种极品难搞的男人的? —————————— 取画很快,郁绍庭却在画廊里遇到了苏蔓榕。 苏蔓榕站在一副油画前,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绍庭对苏蔓榕的印象不好不坏,但还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大嫂。” 听到有人喊自己,苏蔓榕转过头看到郁绍庭,颇为惊讶,但瞧见他手里的画就明白过来了:“来帮妈取画?” 老太太很喜欢画画,经常会在家里画了油画拿到画廊来框起来送人,但还没见哪家愿意把画挂出来过。 “大嫂来看画?”郁绍庭往墙上那幅画扫了眼,画的是一个黄昏下一个男人的背影,修长而挺拔。 画的下方写着作品人的名字——white。 苏蔓榕一副画的价钱已经能买到百万,但这幅画的画笔却显得青涩,应该是她刚执笔时画的。 郁绍庭打算离开,苏蔓榕却主动叫住了他,他回头:“大嫂还有事?” 其实郁绍庭跟郁政东长得不像,倒是老二跟郁政东颇为神似,或许是因为两人身上都有军人的气质。 “中午在顺景路那边,我远远看到你车里坐了个女人,就是爸爸说的那个吗?” 现在大概整个郁家都知道郁家老三看上了一个离婚的女人。 郁绍庭并不否认,坦然的态度倒是让苏蔓榕说不下去,只好转移话题:“今晚妈像是要介绍对象给你认识。” “我知道。”郁绍庭淡淡地应着,看起来并没有不情愿。 苏蔓榕看不懂这个小叔,既然喜欢那个离婚女人,怎么还这么乐呵呵地回家去相亲? 她不是多嘴的人,而且这个小叔子的脾气不好,苏蔓榕也没再多说,免得闹得不愉快。 倒是郁绍庭在离开前问了一句:“大嫂的老家在云南?” 苏蔓榕一愣,随即轻描淡写地回答:“是呀,我跟你大哥就在那认识的,怎么了?” “只是突然想起来问问。”郁绍庭回答得比苏蔓榕还要敷衍:“大嫂要是回大院搭我的车。” 郁绍庭后半句话说得其实没什么诚意,苏蔓榕也不会自讨没趣:“不用,我自己开车来了,你先回去。” 郁绍庭点点头,拎着画就走了。 回到车上,他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有了十来通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都是一个人的。 “怎么不接电话?我把你妈妈的腰给弄伤了,她不让我走,你快点过来。” 郁绍庭什么也没回复,打开车上的储物格,把手机扔了进去。 —————————— 白筱躲在郁家洗手间里给郁绍庭拨了很多通电话,没有关机,但就是没有人接听。 外面响起郁老太太的声音:“我说拧一块毛巾要这么长时间呀?” 白筱收了手机,拿着毛巾出去,如果说一开始她能狠心走人是因为她知道老太太多半是装的,那这会儿,老太太是真的被她压伤了,白筱把热毛巾敷在老太太腰上,老太太又嚷着要吃橘子。 刚出卧室,白筱就瞧见一身灰扑扑作训服的郁仲骁上楼来,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郁仲骁也看到了她,虽有惊讶但只是浅笑地跟她点头问候,然后回房间洗澡去了。 先是郁苡薇,后是郁仲骁…… 白筱越发觉得老太太那句“今晚我家里没人”不可信,也越发地想要离开。 她想着给老太太拿了橘子一定得走,结果刚一拐过缓步台就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白筱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报应,谁让她刚才看到郁苡薇时产生过一个恶劣的想法? 她当时在想,要是前妻跟不知情的未婚妻和未婚妻家人坐在一张桌上,不知道裴祁佑怕不怕? “祈佑,你来了?”郁苡薇换了一身家居服,像只快乐的小鸟从客厅跑出来,然后不顾众目睽睽,整个人都跳到了裴祁佑身上,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歪着头眯着美眸,俏皮动人。 裴祁佑被撞得往后略略退了半步,但还是接住了她,低头拥着她笑容满溢。 “怎么这么晚?”郁苡薇撅着小嘴抱怨。 “路过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觉得有块端砚不错,就给爷爷买了。” 白筱发现自己的定力还是不够,依旧没有办法一点情绪都没有地面对他们,或者说她本来就不是个豁达的人,望着他们相亲相爱,她胸口就跟堵住了一样难受,有种被以众欺寡了的不敌感,但她也清楚跟爱不爱没有关系。 “白小姐?”也是张阿姨这一叫,门口那对贤伉俪才齐齐转头望过来,看到了站在那的白筱。 白筱没再去看他们两个,下楼去厨房,身后是郁苡薇的声音:“她怎么还没走?” —————————— 从厨房再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了人,白筱刚要上楼,手臂就被人一扯。 裴祁佑不知何时站在厨房外的角落处,抿着薄唇,拉着她就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关了门,白筱甩开他的手:“你做什么?我要出去。” 裴祁佑的手按住门,脸色有些阴沉,内心烦躁,冷冷地问:“你有事找我,找郁家做什么?” 白筱知道他误会了,气愤之余也有被羞辱的委屈,她深吸一口气,望着他愠怒的眼神:“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到底是你从没了解过我,还是你变了?” 这样一句话,比任何的指责怒骂都来得厉害,她几乎全盘否定了二十年来的情分。 裴祁佑握着她手臂的手有些僵硬。 “你放心,既然我愿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那我就不会再纠缠你。” 白筱推开他,打开门就出去了,一上楼,就看到了不知在走廊护栏处站了多久的郁仲骁。 —————————— “你要走?”郁老太太顿时没了吃橘子的心情:“你刚才不还说不走了?感情骗我呢?” 白筱忍不住反驳:“那您还不是骗我说今晚家里没其他人?” 说着白筱红了眼圈,老太太当即吓坏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闷闷地说完两个字,白筱就转身出了卧室。 可怜老太太大冷的天,连拖鞋也来不及套上,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连忙追出去,“嗳!嗳!等等!” 白筱下楼拿了自己的包,到玄关处换了鞋,拉开门就往外走,一时不注意就跟刚从外面进来的人撞到了一块儿。 “老头子!”郁老太太一下楼就瞧见门口混乱的一幕。 白筱扶着旁边的鞋柜才没摔倒,听了老太太的话抬头,看清被她撞得身形趔趄的人心头一紧。 一身深绿色的笔挺军装,肩章上的上将军衔,花白的头发,中央联播里出镜率颇高的脸,因为被白筱一撞,身后的上校连忙上前扶住他,一声“首长”喊得惊慌失措,也惊动了屋子里其他人。 二楼,郁仲骁、郁苡薇跟裴祁佑纷纷下楼来,老太太已经跑到玄关处:“有没有撞伤?” 其实两人撞上怪不得白筱,因为郁战明进来得也很急,步子又很大,以致于没瞧见从里面出来的白筱。 “莽莽撞撞的做什么?没看到有人吗?”郁战明严厉的呵斥声吓得刚要上前的郁苡薇止住脚步。 白筱看着被郁老太太和上校关切着的郁战明,说不紧张是假的,郁战明整个人看上去比电视上还要威严几分,高大挺拔的身姿,板起的脸庞,眼神犀利,白筱能清晰的感受到郁战明此刻的怒气。 既然撞了人,又听到郁战明气愤的吼声,白筱开了口:“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您进来。” 郁战明推开上校,皱眉斜了她一眼:“没注意到,眼睛长头上去了?” 白筱被噎住,倒是老太太替她说话:“这不是不小心吗?” 白筱觉得自己的处境已经够尴尬了,“不打扰了。”跟郁战明歉意地鞠了个躬就要走,刚拉开门就忘了移步。 郁绍庭站在门口,眉目晕染在门口壁灯的光晕下,越加的清隽,乌黑的眸子深邃而明亮,他就像是没看到挡在门口的白筱,往里面淡淡地看了一眼,语气也淡淡地:“怎么了?” 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当你身处类似孤立无援、以为落入绝境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人,还是你极力想见到的人,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酸涩化为委屈,还是委屈转为埋怨,埋怨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出现? 白筱虽然还到这种绝望的情况,但心里也不好受,所以见到郁绍庭时差点就想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郁绍庭却像没注意到她怨怼的眼神,神色如常,看了圈屋子里的众人,尔后收回目光落在白筱的身上。 那神情,那眼神,仿佛是真的刚看到挡在门口的白筱。 郁老太太见机忙解释:“小三,到了呀?筱筱这刚打算回去呢,我都劝不住她。” “是吗?”郁绍庭淡淡地开口,波澜不惊的语调,呵,装得真好。 虽然是白筱自己提出希望郁绍庭隐瞒两人的关系,但这会儿见他真这样了,却没有得偿所愿的开心。 “可不是?难得来家里一趟,筱筱,你看既然小三来了,吃过晚饭让小三送你回去?” 郁老太太挽过白筱的手臂防止她离开,一边热情地让张阿姨把菜都端上桌,转头对还站在玄关处的郁战明挤眉弄眼:“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白老师,老头子。” 郁战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打量了一眼白筱,换好拖鞋背手进了屋子。 “我家老头子就这样,喜欢唬人,别害怕。”郁老太太说着就把白筱往回拉。 白筱抬头望向还站在门外的郁绍庭,发现他居然也在盯着自己看。 他的眼神比刚才那漠然的一眼添了很多内容,毫不避讳地,也不担心被人看出点什么来。 幸好在郁战明进去后,门口本聚集的人也都各自散去了。 郁绍庭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自顾自地换了鞋,然后拎着油画交给保姆自己先上楼去了。 郁老太太拍拍白筱的手:“我家小三就这性格,对谁都一样的。” 白筱扯扯唇,被老太太硬拉着回去,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裴祁佑。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并不是所有人都跟老太太一样神经大条。 裴祁佑目光沉沉,一张俊脸在灯光下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竟让人有些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哎哟,我的腰……”老太太突然想起自己扭伤的腰,嘶地吸了口凉气。 白筱连忙扶住她,忽略了裴祁佑射过来的目光:“我送您回房涂点药。” “不走啦?”老太太哀哀怨怨地瞅着她。 白筱点头,郁老太太立刻拉着她往楼上去:“这才对嘛,要是太晚就让小三送你。” —————————— 因为彼此相爱过,所以无法成为敌人,因为彼此伤害过,所以也注定无法成为朋友。 裴祁佑这几天在夜深人静时想过这个关于敌人跟朋友的问题,他发现自己倒不介意跟白筱做回朋友。 他无法否认心底那个令自己都唾弃的想法:他想要时刻知道白筱离婚后会怎么过日子? 而只有朋友才能名正言顺地去了解她的生活和交际圈。 郁苡薇接了个电话过来,看向二楼时撇了撇唇角,回到裴祁佑的身边:“这个女人还真敢留下来!” 裴祁佑耷拉着眼皮,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在客厅沙发坐下,端起茶杯一口,水已经凉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手段!”郁苡薇挨着他坐下:“居然怂恿奶奶把她介绍给小叔!” 郁苡薇见裴祁佑没什么大反应,不屑地说:“我小叔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看上她?” 郁绍庭眼光很高嘛? 裴祁佑不知道,但他没有忘记刚才在门口郁绍庭看白筱的那一眼,那是男人对女人的**。 “我这么说她你不高兴?”郁苡薇试探地问,一边观察着裴祁佑的脸色。 再单纯天真的女人也会有那么一点心机,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也比男人强很多。 裴祁佑面无表情地又喝了口凉水,然后转头,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郁苡薇,在看到她做贼心虚地表情时,他凑过去,嘴边噙着一抹轻笑,声音很低:“你想让我吃醋?还是沉着脸摔门离开?” 这是裴祁佑第一次在家里对自己露出这样轻佻的笑。 郁苡薇脸一烫,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圈住他的手臂:“你敢!” —————————— 白筱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客厅里亲亲我我的两人,站了会儿也没下楼去拿棉签。 转身想回老太太卧室,却对上了靠在自己房间门边的郁绍庭,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不是她能琢磨得透的。 白筱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他已经转身进房,留给她的是关上的房门。 今晚的郁绍庭情绪不对劲,想到自己那十几通没人接的电话,又加上现在的闭门羹,难道还没从那个老和尚的话里缓过来?刚才在门口那个温柔的眼神,好像都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不同于白筱的困惑不解,郁老太太显然很高兴,打扮了一番在保姆的催促下才肯下楼。 郁家其他人都已经围着餐桌坐好,显然在等郁老太太跟白筱。 郁战明看向过来的两人,视线在白筱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硬声硬气地说:“吃个饭还要一请二请!” 郁老太太浑不在意,笑吟吟地拉着白筱到郁绍庭旁边的空位上:“筱筱,你就坐这。” 郁绍庭神色平静,听了这话也没任何表示,自始至终都管自己喝着酒。 老太太对他这态度颇有微词,不管眼神暗示还是言语提醒,郁绍庭都没有丝毫的配合。 桌子下,右腿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郁绍庭抬眼看向上座的郁战明。 白筱站在灯光明亮的餐厅里,尤其是对上坐在对面的裴祁佑视线,只觉得说不上来的难堪。 见儿子真不愿起身帮白筱拉椅子,郁老太太也没办法,正打算放弃,郁绍庭却搁下酒杯站了起来。 郁绍庭一句话也没说,但确确实实是拉开了白筱跟前的椅子。 郁老太太的心情立刻阴转晴,笑眯眯地绕过餐桌坐到郁战明的另一侧:“开饭!” 白筱扫了眼郁绍庭明显不高兴的表情,五官脸廓绷着,但她还是坐在了他的旁边,只是她的屁股还没碰到椅子,身后的椅子突然一退,白筱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简直令人无法相信的一幕,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居然会做出这个举动。 郁老太太捂着嘴避免自己发出惊呼。 郁战明直接阴沉了脸,拿起饭碗就往郁绍庭身上砸,混账东西,装了这么多年总算暴露了! “爸!”郁仲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砸过去的碗:“有话好好说。” 餐桌上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裴祁佑望着狼狈地跌倒在地上的白筱,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旁边的郁老太太却已经退开椅子过去。 “筱筱,有没有受伤?” 白筱有几秒钟的怔愣,随即尾巴骨传来的痛楚让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把被突然拉开的椅子。 身边是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还有笔挺的西裤,白筱没有往上看都知道那是谁,也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个男人真是恶劣啊,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会做出这个幼稚的事情来,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我去个洗手间。”白筱站起来时臀还一阵麻疼,然后不顾郁老太太的询问离开餐厅。 “筱筱啊……”郁老太太满是愧疚,然后转头瞪着自己的小儿子,她怎么不知道他这么没风度?! 郁绍庭坐回餐桌边,左边的郁仲骁已经蹙眉问:“怎么回事?” “不小心。”郁绍庭不紧不慢地说,拿过纸巾擦了擦手。 郁战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火气蹭蹭地上涌:“不小心?你他妈一年到头哪一天小心过!” 这时,裴祁佑拿出一块端砚摆到郁战明的手边:“爷爷,这是送给您的。” 郁战明对书法很热衷,自然对砚台也喜爱,顿时转移了注意力,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足。 “花了不少钱?” 裴祁佑扯了扯嘴角:“只要实用就好。” 书房里那块砚台昨天不是砸郁绍庭时砸坏了吗?这块……刚好补上。 郁家谁不知道郁老爷子每回训斥郁绍庭,父子俩一言不合,参谋长总是用砚台招呼儿子。 郁绍庭往后靠着椅背,看着对面裴祁佑“虚伪做作”的孝顺样,眼底阴霾更浓,退开椅子站起了身。 “你又想干嘛?”郁战明现在要有多不待见郁绍庭就有多不待见。 接到老太太的电话火急火燎地从首都坐飞机赶回来,结果等待他的却是这么一出,换谁不来火?! “上厕所。”郁绍庭丢下三个字就转身离开餐厅。 —————————— 白筱一瘸一拐地进了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红了眼圈的女人,越加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 当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伤害时,会相继记起他所有对自己不好的事情,然后越加地感到委屈。 臀部还隐隐作痛,她揉了揉,应该已经有淤青了,因此越加生气郁绍庭的蛮横。 洗了把脸,白筱努力挥去自己阴郁的心情,深吸了口气,拉开门出去。 一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白筱理都不想理他,板着脸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刚走了两步,手臂被人扯住,棉袄的帽子被他揪住,整个人被拉着重新回到了洗手间里,门也被他随手就反锁住了。 “你干什么!”白筱用力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抬脚往他的西裤上踹去。 郁绍庭显然没料到白筱会真的动手,被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后也黑了脸,大手禁锢着她乱动的双手,一条腿挤进她的双腿,把她推到墙上压制着她,“踢,你接着踢。” “你不可理喻!”白筱真的气坏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男人? 明明是他做错事了,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凶她?又是对她冷脸又是动手动脚。 想到自己被他妈妈骗到家里,又想到郁苡薇说的那些话,原以为他来了什么都会好了,结果他还这么对待她,连椅子也不给她坐,联合着其他人一块儿欺负她,看她丑态百出。 郁绍庭盯着她逐渐湿润的眼眶,原本挤压在胸口的闷气也因为她眼底浮起的水光而消散。 白筱见他松了手,一把就推开他,却没离开,而是又抬脚去踢他泄愤。 结果脚刚抬起就被他压制住,耳边是他耐性不太足的警告:“别得寸进尺啊!” “你就知道欺负我。”白筱的语调里满是委屈,却也带了不自知的撒娇。 “我怎么欺负你啦?” 见他毫无悔改之意,白筱手脚并用地对付他,他也不过用了几分力道就把她重新压在墙上。 白筱动弹不得,只能干瞪着他,她在他的瞳眸里看到了一脸委屈的自己。 郁绍庭紧紧地扣着她,两人的呼吸交错,毫无缝隙的距离,她听到了他愤怒的心跳。 被他这样盯着,白筱渐渐地安静下来:“谁惹你了?” “你。”简单明了的一个字,却不像是说笑。 白筱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她,转身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话:“再那么盯着他试试看。” 他?哪个他? 白筱回想起刚才在楼梯口的一幕,立刻明白过来,在他要出去前拉住了他。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背,他忽然就回过身,把她压向旁边的盥洗台,弯下头就亲过来。 白筱猝不及防,却也没推开他,反而圈着他的脖子,主动地吻过去。 唇齿纠缠,勾起的是心底最真实的悸动,在呼吸不顺畅的时候,白筱才稍稍推开他,郁绍庭却捏着她的下颚,张嘴用坚硬的牙齿轻咬她的唇瓣。 再放开她的时候,他眉眼间的戾气散去不少,“下次再背着我那么看男人,别怪我下狠手。” 白筱望着他如画的眉眼,弄明白了他那样喜怒无常的原因,也没那么委屈了,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双手环着他的肩胛骨:“别的男人都没你好看,看你就够了。” “少给我油嘴滑舌。”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了那么多通!” “……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这下连一丁点的怨气也没了,白筱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宽容。 也许等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对你有多么恶劣,之后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你哄得眉开眼笑。 “还疼不疼?”他的手已经移到她的臋上。 “还有点疼。”这一刻,甚至连他下巴上的青茬也变得让她喜欢得紧。 白筱靠在他的肩上,抬手摸着他微露青色的下颚,轻声喃喃:“刚才在门口我有点生气。” 她的手立刻被包裹在温热干燥的手掌心里。 “是谁说不想让人发现我们有关系的?”这人就知道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 郁绍庭搂着她,过了会儿,低头问她:“受委屈了?” 白筱的脑袋在他的西装上蹭了蹭,被他这么一问,原本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谁说了什么?”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眼角,湿湿地,温热的,声音也冷下来。 有些话还是难以启齿,白筱摇了摇头,只是靠紧了她,闷声说:“人家说都说过了。” 郁绍庭把她护在怀里,双臂揽着她,紧紧地。 “有我在,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你经常欺负我。” “……” 正浓情蜜意间,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我儿子想他亲妈了,过来看看 我儿子想他亲妈了,过来看看【一更】 洗手间门打开,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里面会是这副场景,一时间握着门把杵在了门口。 白筱还跟郁绍庭搂在一块,当她看到穿着家居服的郁仲骁时着实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从郁绍庭的肩头拿下,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要完了,但随即而来的又是与之矛盾的解脱感。 不同于白筱的紧张,郁绍庭丝毫没任何异样,依旧抱着她,像是没看到门口的郁仲骁。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 郁仲骁脸上有淡淡的尴尬,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到了别人,移开眼的同时重新合上门出去。 白筱刚稍稍松口气,门又开了,郁仲骁看着郁绍庭:“绍庭,你跟我出来。” —————————— 洗手间旁边的客房,郁绍庭随郁仲骁进去后随手关了门。 郁仲骁回头看着他的神色复杂,拧着眉头,真不知道这个弟弟到底在搞什么鬼。 郁绍庭在床边坐下,长腿交叠,一副泰然处之的神情:“想问什么就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这个白老师……” 郁绍庭斜了兄长一眼,回答有点漫不经心:“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郁仲骁也算了解这个弟弟,虽然这些年郁绍庭表现得高冷矜贵,好像很有绅士风度,但郁仲骁还是没忘记郁绍庭小时候那副坏得要命的德行,“你跟白老师是不是早就在一块儿了?” 郁绍庭没出声,算是默认。 “上回我在云南遇到她,那会儿她还说自己不是你的女朋友,但现在……她是不是那个——” “是。”郁绍庭直接打断了郁仲骁的话,他知道郁仲骁要问什么。 郁仲骁倒不是干涉弟弟的私事,但有些事已经在他的大脑里逐渐清晰,令他感到惊讶之余又觉得乱:“刚才你跟爸爸没来之前,我看到苡薇的男朋友把她强行拉进了洗手间。” “那你怎么不拦着?” “……”郁仲骁愣了下,对郁绍庭“任性”的反问有些无语。 郁绍庭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爸妈如果知道她就是那个离婚女人,应该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尤其她的前夫还是苡薇将来的丈夫。 郁绍庭抬了抬眼皮,“不同意又怎么样?我可以没老婆,只要他们舍得让景希没妈妈。” 郁仲骁皱眉:“这跟景希有什么关系?要是爸铁了心肠不答应,就算你让景希当说客也没用。” “如果我告诉你,白筱是景希的亲妈呢?” 郁仲骁看着郁绍庭,知道这不是忽悠人的谎话,但还是没办法立刻接受:“那淑媛……” “婚礼那天的车祸后她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她偷偷回国看被她藏起来的代理孕母时飞机失事身亡。” 不过短短一句话,就已经把一个真相抽茧剥丝地坦露在人前。 郁绍庭看了看腕表:“景希已经快到了。” 郁仲骁拉住了弟弟的胳臂肘,拧着眉头,有些不放心:“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我儿子想他亲妈了,过来看看。” 郁仲骁:“……” ———————————— 白筱不知道郁绍庭会跟郁仲骁说什么,有点点小忐忑,在洗手间待了会儿才出去。 结果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裴祁佑。 裴祁佑的视线直直地落在白筱的脸上,没什么变化的五官,却没了刚才那股子委屈,眼里眉间多了一份顾盼的羞赧,盈盈的有灯光下,玉骨冰肌,唇红齿白,跟他记忆里的那个白筱几乎要重合到一块儿。 这五年多来她身上隐隐流露出的倦意已经绝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态变了? “刚才有没有摔伤?”裴祁佑走上前,稍稍低头,看到的是她白皙的脖子和绒绒的耳根。 白筱不想搭理他,但裴祁佑却没有让开的自觉性,她只好抬头回望他:“麻烦你让不让。” 裴祁佑的眉头渐渐拧起:“这样子待在这有意思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在指责我。” “你的事?所以哪怕被郁绍庭那样羞辱,也舍不得这个位置不想离开?” 裴祁佑的眉眼间有隐隐的怒气,白筱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为她打抱不平,那是不是可笑了些? “你就当我贪慕虚荣、自己犯贱倒贴,就算将来我被羞辱抛弃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心。” 白筱说完就从他身边走过,裴祁佑的手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去拉住她。 走到半路白筱又遇到了郁苡薇,像是在找人,看到她时停下来,特意说了句:“我小叔看不上你的!” “是吗?”白筱回之淡淡一笑,看在郁苡薇眼里更像是讽刺。 郁苡薇气鼓鼓着脸,径直往洗手间方向去了。 ———————————— 白筱回到餐厅发现餐桌边只剩下郁战明跟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一见她就搁下筷子,过来又是表达歉意又是解释:“小三刚才说了,他是不小心的。” 白筱莞尔:“不全怪他,我自己也没注意。” 郁战明闻言不由多看了白筱两眼,话倒是没说。 郁老太太见白筱是真的没往心里去,这才放心了,心里又把郁绍庭骂了一遍,对白筱又喜欢了几分,斜眼抬高下巴看向郁战明,那意思像在说:“我就说这姑娘好,还不信,多宽容大度的一个人!” 郁战明轻哼了一声,自顾自地端起旁边的汤。 没多久,白筱旁边的椅子被拉开,她侧头就看到郁绍庭面色如常地坐在自己的左手边。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到餐厅。 “小三,给筱筱盛一碗汤。”郁老太太突然发话。 刚坐下的裴祁佑看向对面并肩而坐的两人,动作莫名地一顿,旁边的郁苡薇幸灾乐祸地瞅着,刚才小叔都把白筱摔倒在地上了,奶奶居然还敢让他盛汤,也不怕小叔把汤往那个女人脸上洒。 当看到郁绍庭盛好一碗汤摆到白筱旁边,还说了句“小心烫”时,郁苡薇的得意被诧异取代。 小叔不是讨厌这个女人吗?郁苡薇忿忿地瞪向对面的白筱,突然就没了胃口。 裴祁佑冷眼看着对面大献殷勤的郁绍庭,眼底覆了一抹阴影。 白筱看了看手边的汤,出于礼貌,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声“谢谢”。 郁绍庭端起酒杯刚要喝酒,听到她一声轻柔的道谢,偏过头来看她,一双狭长的黑眸在流光照射下尤为深沉,一点光晕染开在他的眼底,嘴角微微上翘:“不客气。” 坐在两人旁边的郁仲骁眼神复杂,其他人看不见,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桌子下,郁绍庭一只手已经放到白筱腿上,捏住了她的左手。 白筱也没想到郁绍庭居然会这么大胆,她稍稍挣扎了一下,他却握得更紧,男人掌心的热度透过手背传到她的血液里,她右手边斜角坐的就是郁战明,只要他一瞥眼就能看到…… 郁战明从戎五十载,哪里会察觉到白筱眼神飘忽不定,经常往自己这边看,皱眉望过去:“偷偷摸摸干嘛呢!” 白筱被郁战明那凌厉的眼神一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对,倒是脸迅速地蹿红。 郁老太太用胳臂肘顶了顶郁总参谋长:“我说你怎么又来这套?要凶找你的兵凶去!” 说着,老太太安抚地看向白筱:“别怕他,就是个糟老头!” 白筱扯了扯唇角,脸上的红晕始终没消下去,一颗心砰砰地跳。 男人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地摸索着她的手指关节,一下又一下,但郁绍庭脸上却神色如常,只是突然他端起了酒杯,望着对面的裴祁佑举了举,像是在敬酒,但看在裴祁佑眼里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裴祁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郁绍庭这个动作视为“挑衅”,但他还是举起酒杯回敬了。 饭吃到一半,清脆的童音由远及近,白筱几乎是第一时间回头望去。 郁景希活蹦乱跳地跑进来,已经换了一身正式的小西装,还打了个红色小领结,外面是英格伦风格的短款羊绒大衣,蹬着一双圆头小皮鞋,卷卷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一路跑来空气里是他留下的啫喱水香味。 白筱诧异于郁景希怎么这个时间还会来这里,转头无声地询问身边的男人。 郁绍庭倒是没看她,淡淡地对郁景希道:“来了怎么不喊人?” 郁景希看了眼坐在一块的白筱跟郁绍庭,撇了撇小嘴,但很快就嘴甜地把餐桌上的人喊了一遍,郁战明一看到这个孙子立刻卸下了一脸威严,冲郁景希招招手:“来,陪爷爷一块儿吃饭。” 郁老太太拉下郁战明的手,冲旁边的张阿姨吩咐:“搬把椅子放到小三旁边。” 张阿姨不愧是郁老太太的心腹,立刻很有眼色地把椅子搬到白筱跟郁绍庭中央,而两人的手早在郁老太太让搬椅子的时候放开了,当郁景希爬上椅子,哼哼唧唧地挑眉看了看左右两个人。 张阿姨把一副干净的碗筷拿来,白筱下意识地起身接过来,然后要替郁景希盛一碗热汤。 谁知小家伙随手捧起她喝过的那碗就咕噜咕噜地往嘴里送。 郁景希喝完大半碗汤,一张小脸白里透红,还打了个饱嗝,白筱拿过纸巾去擦他嘴角的汤汁,他一双小肉手抓着她的手腕,凑过脑袋来胡乱往纸巾上抹,到最后大半个人都赖在了她身上。 白筱被他又软又滑的脸蛋蹭得心头泛了蜜一样,帮他拭去额头的细汗:“很热吗?” 郁景希瞋了她一眼:“你来这边吃饭也不通知我!” “怎么对你的老师这么没礼貌?”郁绍庭皱眉横了儿子一眼,煞有其事地训话。 郁景希冲他翻了个白眼,又往白筱身上靠了靠,摇头晃脑。 郁绍庭从“母子俩”身上收回目光,视线一一地扫过其他人,扯了扯薄唇:“黏得紧,让你们看笑话了。” 裴祁佑冷冷地看着郁绍庭。 已经知道全部事情的郁仲骁明显感觉到饭桌上面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涌翻滚,与此同时,郁仲骁也不由多打量了白筱几眼,尤其是这会儿跟景希坐在一块儿,越发觉得他们两个有“母子相”。 白筱发现郁景希像个小火炉热烘烘的,就帮他把大衣的纽扣解开,还把他有点长的袖子卷起来。 郁景希自顾自吃着玉米,任由白筱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老太太看得眉开眼笑,以前那些她带来给小三相亲的女人,哪个没被郁景希整治过,还没见他在谁面前这么乖巧过,现在看郁景希这么亲近白筱,老太太心里感慨,估计今年就能把事情给办了! 吃过饭,郁总参谋长下了桌就喊郁景希去书房:“爷爷要写字,景希来帮爷爷磨墨。” 郁景希看看白筱,对郁战明打商量:“爷爷,要不让小白帮你磨。” 郁战明样做生气地一瞪眼:“她给我磨墨,你干嘛去?” “我……”郁景希抓耳挠腮,“我等会儿还要看动画片呢!” 郁战明不容他拒绝,拎起他就往书房去了。 白筱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郁景希扭扭捏捏的小身子,直到书房门关上才收回视线,却不经意地对上裴祁佑的目光,就连他旁边的郁苡薇也朝自己投来怨怼的眼神,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他们了。 当年郁绍庭结婚时郁老太太都没这么高兴过,刚吃了饭就热情地招呼其他人去客厅。 —————————— 郁景希站在书桌边的板凳上,小胖手抓着镇尺在砚台里转着圈,圆溜溜的眼睛不断瞄向门口,一双小耳朵也竖起,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然后手背上就挨了一记打,“哎哟!” 郁战明斜眼看着郁景希皱成一团的小脸:“做事不专心,跟你爸爸小时候一个德行!” 郁景希抿抿小嘴,往宣纸上瞟了几眼,发现有一个成语他认识,指着那字道:“爷爷,你写错了!” “哪儿?”郁战明戴起眼镜拿过帖子对照,被一个小孩说写错别字了有些尴尬。 郁景希把板凳搬到郁战明跟前,重新站上去,用镇尺在宣纸上划了划,病入膏肓的膏字被华丽丽地圈出来,小家伙趴在宣纸上,认认真真地在旁边写了个“高”字:“爷爷,这下对了。” 郁战明:“……” 郁景希的脑门上又挨了一记打,小家伙一声哀嚎,小手捂着红红的额头。 郁战明把他喊进来可不真的是为了让他磨墨,看差不多了就一边写字一边像是不经意地问:“你平时经常跟这个白老师联系?” 郁景希连连点头,想起爸爸交代过的话,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郁战明瞟了他一眼:“你爸爸之前就跟这个白老师认识了?” “我有时候去小白……老师家里,爸爸来接过我。” 以郁家今时今日的家世,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愿意嫁进来,哪怕是对老三这样带着孩子的鳏夫也前赴后继,所以对这个白老师郁战明还是不太放心,要是结了婚虐待他孙子可怎么办?到时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郁战明搁下毛笔,表情有些认真,“景希,如果你爸爸要娶这个白老师,你答应吗?” “答应啊。”郁景希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就回答了,“虽然她是后妈,但对我还是很好的。” 郁战明听了这话,什么也没再问,过了会儿就朝郁景希摆摆手:“你出去。” 郁景希熟练地把镇尺搁在砚台边沿,跳下板凳,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爷爷,你不会想赶小白走?” 小孩子又黑又干净的眼睛触动了郁战明那颗刚硬的心,摸了摸孙子的脑袋:“爷爷不赶。” 其实……景希不是我跟淑媛的孩子 其实……景希不是我跟淑媛的孩子【二更】 郁景希左顾右盼地晃进客厅,看到跟奶奶坐在一块儿的白筱,立刻就跑过去,“小白,爷爷喊你呢!” 白筱本能地看向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郁绍庭。 至于其他人都纷纷地望向白筱,包括郁老太太,一时不明白郁总参谋长的用意。 郁绍庭已经放下茶杯起身:“我陪你一块儿进去。” “这样好。”郁老太太第一个举手赞同,要是老头子突然发作了就让小三挡着。 二楼书房的门突然打开,郁战明背着手站在楼梯口,瞪了眼郁老太太:“好什么?就一个人进来!” 最终白筱还是乖乖一个人跟郁战明进了书房。 书房里灯光很柔和,当门合上的刹那,白筱还是紧张地杵在那里忘了挪步。 郁战明走了两步见没人跟在身后,转过头,声音沉硬:“跟上!” 也许是郁战明的眼神太过精锐,白筱心里又藏了秘密,所以被郁战明这么一看,心虚到不行。 “怕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白筱只好硬着头皮站到书桌边,郁战明已经拿起毛笔:“把墨磨一磨。” “好。”白筱的声音干巴巴地,跟一身军装又气势威严的郁战明比起来,她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郁战明看出她的紧张,哼笑了一声:“胆子这么小,那还敢留在老三身边?” 白筱愣了愣。 “要换做是我,他刚把椅子抽掉我就一耳光扇过去,哪有那么好说话。” 白筱想起曾经那晚郁绍庭喊她下楼时额头的伤口,听郁战明这么说,更加确定是他砸伤的。 就郁绍庭那脾气,他的爸爸又怎么可能是个慈祥可亲的老人家呢?不是有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得打光棍到底,脾气不好,性格臭,嘴巴不饶人,哪个姑娘看上他这辈子注定倒霉。” 哪有老子这么说儿子的?白筱看出郁绍庭跟郁战明不同于其他父子的相处模式——典型的相爱相杀。 “家里还有什么人?” 白筱回过神:“还剩下外婆,跟舅舅家关系不是很好。” 郁战明扭头看了她一眼,倒是实诚,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写字。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也十分安静,郁战明不开口,白筱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安分地磨墨。 “如果我要求你婚后除了景希不再要孩子,你还会答应嫁给老三吗?” 白筱总觉得事情发展有点脱离她的预想,她今天只是送老太太回来,为什么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郁战明看她不回答,当下就冷了脸:“我就说,有哪个后妈是真心疼后儿子的!” “……我生不生孩子跟疼景希是两码子事,如果我不喜欢他,哪怕不生孩子也会虐待他。” 虽然白筱自己承诺给郁景希说不要孩子,但郁战明说出的话她却不敢苟同,一时没忍住反驳了。 郁战明哼了一声,倒也不再说话。 当白筱看到郁战明写下“采”字最后一笔时,忍不住提醒:“那一笔到最后收尾时应该放轻力道。” 郁战明淡淡地拿斜眼看她,白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抿着唇眼观鼻鼻观口。 但郁战明像是跟她耗上了一般,一个“采”字反反复复写了十来遍,写到第二十个时,他干咳一声,白筱以为他喉咙不舒服,拿过一旁的茶杯就要转身,郁战明皱眉:“干什么去?” “给您倒杯水。”白筱举了举茶杯,书房里有电水壶。 郁战明又瞪了她一眼,搁了毛笔,往椅子上一坐,一张本就威严的脸板起更吓人。 “不写了吗?”白筱把茶杯放回桌边。 郁战明瞟了她一眼,又哼哼着,很不屑与她说话的样子。 白筱往桌上的宣纸看了眼,一整张的“采”字,但最后一笔都有些生硬,倒还不如第一个字。 见宣纸的左下角还有一格空着,白筱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在最后一格里补了个“采”字。 几乎她最后一笔刚落下,宣纸就被抽走,郁战明盯着她写的那个“采”字两眼发光,对照了一下字帖,发现白筱写的字整体比不得那些书法大师,但最后一笔确实出彩,简直是点睛之笔呀! 白筱看着郁战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担心地问:“您还好?” 郁战明压下心头的激动,看了眼白筱,语气很平静:“瞧不出来还是个书法高手。” “已经很多年没练了。”白筱笑。 郁战明哼了声:“虚伪!” 白筱:“……” —————————— 没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敲响,进来的是郁绍庭。 郁战明瞄了眼身边白筱的站姿,那外移的脚尖,明明就很想冲过去,却还硬站在这里,虚伪! 郁绍庭已经走过来,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爸都跟白老师说了什么?” 郁战明几个儿子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小的,没少给自己气受:“难道还要跟你汇报一下?” “当然不用,家里谁敢让你做汇报。”郁绍庭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假。 郁战明也不跟他计较,拿毛笔头指着白筱:“你把他给我带出去,看着就烦!” 郁绍庭:“爸不一起下去?我有事想要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 白筱心里咯嗒一下,不安感油然而生,隐约间觉得郁绍庭要说的事情跟自己有关…… 而跟她有关的事情好像只有—— 郁战明嗤笑:“还当着全家人一起宣布,难不成你打算今天求婚明天登记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白筱蓦地抬头看向郁绍庭,郁战明的毛笔已经“嗖“地一声甩出去,附送一个字:“滚!” —————————— 话虽然这么说,但郁战明还是下了楼,不过一直摆着一张脸表明他的不高兴。 客厅里另外几个人都在,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片,郁景希盘腿坐在长毛地毯上吃薯片。 裴祁佑看着走在最后的白筱,眼神讳莫如深,令人捉摸不到他的情绪。 郁苡薇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嘀咕:“还真是小看她了,居然还能拍爷爷的马屁。” 原本专心致志看动画片的郁景希却突然回转过小脑袋,郁苡薇被他看得蹙眉:“干什么!” 郁景希盯着她看了会儿,爬起来跑到郁老太太身边:“奶奶,堂姐的品德好恶劣,居然背后说人坏话。” 郁苡薇听到郁景希的“告状”,气得头顶差点冒烟,刚想反驳,郁战明的训斥声已经到了。 “吵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郁战明坐下后,抬头看郁绍庭:“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筱已经被老太太拉到身边,刚才下楼时她暗示了郁绍庭很多次,他却都假装没看见,如果说刚才是怀疑,那现在就是肯定了,果然,她听到郁绍庭说:“景希,到爸爸身边来。” 郁景希挠了挠耳根,对郁绍庭突然和蔼的神色有些紧张,看了看白筱,但还是蹭了过去。 父子俩坐在一块,一大一小的表情有些相像。 裴祁佑跟郁苡薇坐在一起,但视线却停留在郁绍庭的脸上,立体凌厉的五官,绝对不是好相与的性子,也许是常年混迹生意场,眉眼间舒张着一股戾气,这样的男人要怎么样的女人才能驾驭的住吗? 裴祁佑转而看向靠在郁绍庭身边的郁景希,这个小孩也不是善类,谁要是当了他的后妈…… 白筱。裴祁佑眼梢余光扫向跟郁家老太太坐在一起的白筱,眼波渐深,她倒是决心下得大。 —————————— “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也想了很多,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让大家知道。” 郁仲骁手里的杯子轻轻一晃,下意识地看向郁战明和郁老太太。 郁战明哼哼着冷笑,对郁绍庭说的话充满了嘲讽之意,至于郁老太太正拉着白筱唏嘘。 郁绍庭顿了顿,才说:“在这个家里,我最对不起的人也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我的儿子景希。” 郁景希的小身板抖了三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爸爸说这些话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好虚伪! 裴祁佑端起水杯遮掩了嘴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白筱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绍庭,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偏偏他连瞟都不瞟自己一眼。 “当年我跟淑媛结婚五年都没有孩子,景希就像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我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福分,有一天也能像其他男人牵着自己的孩子送他去上学,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 郁景希一张小脸都憋红了,听不下去了。 郁战明只说了两个字:“呵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郁老太太摸了把辛酸泪,眼圈红红地,没想到这个小儿子总算开窍了! 至于白筱,听郁绍庭句句不离郁景希,心头一紧,立刻就确定他想宣布的是什么。 是景希的身世。 望着一脸不谙天真的郁景希,此刻还眨巴着大眼睛瞅着郁绍庭,白筱无法接受让郁景希知道自己是代孕违法所生的,这个事实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她刚要站起来阻止郁绍庭,他已经开口:“张阿姨,带景希去外面散会儿步,二十分钟后回来。” 一边的裴祁佑微皱眉头,忽然也不懂郁绍庭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像是察觉了裴祁佑审度的目光,郁绍庭也望过来,抿着薄唇冲他点点头。 郁战明已经不耐烦:“说了半天你倒是说呀!屁话一大堆,没一个字说到点子上的!” 郁绍庭低头抚摸郁景希的脑袋瓜,“景希,跟张阿姨去溜会儿狗。” 郁景希刚要拒绝,郁绍庭淡淡的眼神暗藏警告,小家伙缩了缩脖子,由张阿姨牵着往外走,突然想起“肉圆”好像不在这边,扭头问郁绍庭:“爸爸,肉圆不在,我怎么遛狗?” 换做往常,听到郁景希这话,郁绍庭是边看杂志边把一根骨头扔到郁景希脚边,“没狗自己去骗。” 但这会儿情况不一样,众目睽睽之下,郁绍庭对张阿姨说:“张阿姨,麻烦你去隔壁问问有没有狗借景希玩一会儿,要是弄脏了明天我带去宠物店帮他们洗干净。” 张阿姨从没见郁绍庭这么和颜悦色过,受宠若惊地点头,领着郁景希就去隔壁刘政委家借狗。 见郁景希一蹦一跳地离开,白筱一个悬起的心才落地,但随即又隐隐紧张起来。 对于即将要到来的一刻,她还没做好准备,当真相从郁绍庭口中说出时,她想象不到其他人的表情。 “其实……景希不是我跟淑媛的孩子。” 客厅死一般的沉寂,大概十秒钟后,一只陶瓷杯迎面朝郁绍庭砸过来。 “混账东西!我就知道从你那张嘴里说不出好话!” 郁战明气急败坏,额际脖颈处都青筋突起,郁老太太吓得连忙过去安抚,一边扭头对郁绍庭道:“小三,你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好说这种话?景希不是你的孩子还能是谁的?要是景希听到该怎么办?” “景希是我的孩子,但不是徐淑媛的儿子。” 郁战明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砸过去:“你还说?!” 白筱看得胆战心惊,郁战明一张脸都被气红了,老爷子有高血压,郁仲骁已经从楼上拿了药下来,和着温开水送到郁战明跟前,郁战明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郁仲骁:“你也知道这事?” 不然送药怎么送得这么及时?简直是随时准备着! 郁仲骁没反驳,郁总参谋长气得直翻白眼,郁老太太吓得不轻:“老爷子老爷子!” 郁战明夺过郁仲骁手里的水杯,狠准快地郁绍庭,这一次郁绍庭没有躲,开水洒在他的西装上,湿了一大块,水杯砸到他的额头后啪嗒一声落地,碎成了玻璃渣,渗着几缕血丝。 郁战明显然没想到会真的砸中郁绍庭,一时间愣在那里。 白筱看到郁绍庭的额头流血了,双手攥紧沙发,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掺和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 郁苡薇也被惊吓到了,天哪,她都听到了什么!那个小屁孩居然是小叔在外面生的! 她转头去跟裴祁佑说话,却发现裴祁佑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家小叔:“祈佑……” “砸完了?”郁绍庭连额头的伤口都不顾,静静地望着对面气坏了的郁战明,“那我继续说。” “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郁战明咬牙切齿,恨不得拿枪毙了这个逆子! 从小就知道他是个祸害,现在连这种在外面搞女人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要是传出去,以后让他怎么在那些老战友跟前抬起头来?还有首都徐家那边,要是知道—— 郁战明努力平息着怒火:“那淑媛是怎么过世的?” “空难。” 郁老太太眼泪已经掉下来,怎么会这样呢?她最最疼爱的孙子怎么会是私生子?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说是难产死的?现在徐家那边都以为景希是淑媛的孩子,要是将来他们知道了真相,指不定会怀疑是你害死了淑媛,想让外面这对母子名正言顺……” “你胡说什么!”郁战明厉声喝止老伴,这种话能瞎说吗! 原本温馨和乐的客厅顿时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一地的碎渣,还有极低的气压令人窒息。 白筱看到有血滑过郁绍庭的眉梢,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不想再让他一个人面对,白筱站了起来,几乎是她起身的刹那,裴祁佑朝她望过来,有些事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开始疯狂的萌芽。 白筱刚要开口,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还有女人温婉的声音:“家里怎么了?爸妈,出什么事了?” 郁景希是你跟他的儿子吧? 郁景希是你跟他的儿子? “家里怎么回事?爸妈,出什么事儿了?” 温婉柔和的女声打破了一屋子僵持的氛围,也引得正剑拔弩张的一群人循声望过去。 包括刚刚站起身来的白筱。 门口玄关处,站着一个打扮清婉的中年女人,乌黑的长发挽成发髻盘在后脑勺,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哪怕已经年过四十,脸上依旧找不到岁月铭刻下的痕迹,看到她的刹那,令人联想到四个字:出水芙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白筱转过头看到门口女人时脑海里先是浮现出这句诗,然后大脑里嗡地一片空白。 明亮的灯光忽然变得无比刺眼,白茫茫地,刺得她的眼睛泛酸泛疼,胸口里的心脏跳得紊乱而急促。 她能想起的只有那张被她夹在书本里的黑白照佻。 —————————— 苏蔓榕回家之前特意去礼品专卖店带了一份礼物,算是给今天小叔子相亲对象的见面礼。 她刚下车就听到郁战明愤怒的吼声,还有玻璃砸到地上的破裂声,急匆匆地进门就看到这番情形。 “家里怎么回事?爸妈,出什么事儿了?” 苏蔓榕来不及换鞋就进了屋,脚边是一块玻璃碎片,上面还有血迹。 瞧见郁战明一脸怒气、捂着胸口,刚想过去安抚,结果就察觉到旁边有两道视线定在自己身上。 苏蔓榕转头和白筱的视线对上,脚步也不由地一滞,脸上的神情微微变色。 —————————— “绍庭,你刚才说的都是闹着玩的对不对?”郁老太太虽没郁总参谋长那样气愤,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说完希冀地看着郁绍庭,希望他能顺着她的话点头,然后告诉他们他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显然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 郁绍庭面对郁老太太恳切的眼神纹丝不动:“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出示几年前航空公司发来的函件。” “逆子!”郁战明随手夺过二儿子手里的药瓶又要砸过去。 郁仲骁按住郁战明的手:“爸,有话好好说,也许小三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苦衷?他有什么苦衷!”郁战明高声喝道,满是失望和气愤:“跟外面的女人孩子都生了!” 郁老太太看向郁绍庭:“小三,是不是真像你二哥说的有苦衷,是被人陷害才有了孩子?” “景希是我心甘情愿生下来的。” “你都听听,你们都听听!这总不是我冤枉他了?”郁战明怒不可遏。 郁绍庭抬头望着对面的众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哟,都这会儿了,还给我摆谱!”郁战明气到了极点,忍不住讥笑:“你当你那点破事是国家/机密啊?” 郁绍庭煞有其事地点头:“关系到父亲你的声誉,还有郁家上下的声誉。” 郁战明呵呵了两声,指着郁绍庭抬头对二儿子说:“都喊上父亲了……” 郁仲骁猝不及防,手里的药瓶已经被郁战明抢走狠狠地掷向郁绍庭:“我他妈砸死你得了!” 药瓶砸在郁绍庭的左肩,力道很足,砰地掉在沙发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郁绍庭看向裴祁佑,声音低缓而郑重:“祈佑,我们一家人有话说,你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一声“祈佑”硬生生地压了裴祁佑一个辈分。 裴祁佑扯出一抹笑,眼中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已经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先告辞了。” 郁苡薇对郁绍庭这话很不赞同,什么叫不希望外人在场,祈佑是她的未婚夫,但想想郁绍庭那点事,她也没什么兴趣,倒是对那个小破孩同情了几分,或者说是幸灾乐祸,堂堂郁家孙子居然是私生子,呵! 郁苡薇当即就跟着起身:“那我送你出去。” 裴祁佑什么也没说,只是离开时眼梢余光落在不远处的白筱身上。 白筱的脸色苍白,像是遭遇了什么打击,本就纤瘦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稍稍一碰她就会跌倒。 到了现在她是不是还想着跟郁绍庭在一块儿? 裴祁佑低头看了眼郁苡薇,跟其他人告别,然后揽过她的腰离开了。 —————————— 从家里出来,郁苡薇倚在裴祁佑怀里,仰着头问:“是不是特惊讶?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 裴祁佑弯了弯嘴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搭在她腰际的手收回了。 郁苡薇瞅了眼自己的腰,有点失落,但还是主动挽住他的手臂:“走,我送你出去。” 裴祁佑这次没把车开到大院里,而是停在外边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最新最快更新 两人出去的路上,正巧遇到牵着一条吐着舌头的沙皮狗往回走的郁景希。 显然郁景希也很不待见他们两个,尤其是裴祁佑。 张阿姨追上来就看到自家小少爷在跟苡薇小姐的未婚夫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裴祁佑先移开眼,对郁苡薇说:“走。” 郁苡薇撇撇嘴角,瞟了眼郁景希,挑了挑眉,小可怜蛋,还有心情在这里遛狗。 郁景希恶狠狠地瞪着郁苡薇:“看什么看?二蛋,上去咬她!” 戴着狗圈的沙皮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真的汪汪大叫着往郁苡薇冲去,吓得郁苡薇忙躲到裴祁佑身后。 如愿以偿地看到郁苡薇吓青了脸,郁景希仰着小脸哼着歌继续遛狗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小孩子!”郁苡薇气得直跳脚。 裴祁佑盯着郁景希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 在裴祁佑跟郁苡薇离开后,陷入寂静的客厅只有郁战明愤怒的喘息声。 郁绍庭眼尾扫了眼站在边上的白筱,看她脸色不对劲,他也知道自己急了些,但如果一直拖着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给自己跟儿子正名,倒不如现在都摊开来说清楚。 “也许我说出来你们会觉得匪夷所思,但它确实是真的,景希他……” 郁绍庭刚开了个头,旁边传来水壶被碰翻在地的声音,他循声偏头,白筱的裤子湿了大块。 白筱的眼圈猩红,郁绍庭明显察觉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颤抖,他皱眉,白筱又往后退了两步,他起身想要去拉住她,白筱却拿过沙发上的包,看向郁战明和郁老太太:“我还有点事,对不起……” “筱筱……筱筱!”郁老太太心急如焚,这现成的儿媳妇算是落空了吗! 白筱扯了扯唇角,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看向郁绍庭:“三少可不可以先送我一程?” 郁绍庭眼神有些阴鸷,显然很不满她现在的举动。 但白筱就像是跟他耗住了一样,直直地望着他风雨欲来的眼眸,一定要他送她走。 “小三,你送白小姐先回去,有什么话回来再说。”郁仲骁看出白筱好像有话要单独对郁绍庭说。 郁战明却嚷起来:“不是有话要说吗?等着呢,要说赶紧说,要不然一辈子都别说!” 郁绍庭盯着白筱看了大约一分钟,然后冷着脸拿了大衣转身出去了。 他步子迈得又大又快,白筱跟在后面有些吃力,几乎一到门外她就跑上去拉他的手。 郁绍庭甩开她的手,反握住她的胳臂,拖着她到角落一棵大树的阴影下。 白筱明显感觉到一阵阴沉的气势朝自己涌来。 郁绍庭气得不轻,攥着她的手臂力度很大,白筱吃疼,却没挣扎,而是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白皙修长却很瘦,骨关节突起,指甲修剪得也很整齐,白筱摸着他的手指,原本翻涌不定的心绪逐渐平定下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原本紧绷的肌肉渐渐在放松,那股怒气也慢慢地褪去。 白筱抬头发现他面色不善,握紧了他的大手:“我真的有事,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郁绍庭皱眉望着她,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我送你回去。” “我想带景希一起回去。”白筱跟在他后面说。 郁绍庭蓦地转过头,目光凌厉地射向她,她在他脸上看到想要掐死她的狠劲。 白筱也知道现在事情变得很糟糕,但她无法说出自己心底的那个秘密,在得到求证前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而有些话说出去已经收不回来,她又怎么放心让一个孩子留下来面对大人们苛责的眼神呢?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筱错开郁绍庭那双盘踞着怒气的黑眸,回过身看到郁景希拉着一条沙皮狗,贼溜溜地瞅着他们。 她过去蹲在郁景希身边:“今晚去我家好不好?” 郁景希看看白筱,又瞅瞅白筱身后绷着脸的郁绍庭,用气音低低地问:“爸爸答应吗?” “只要你答应,爸爸也答应。”白筱摸了摸他的脸蛋,被夜风吹得冰凉冰凉的。 郁景希把狗给了张阿姨,有点小急切:“那什么时候走啊?” 白筱用双手捂着他冰冰的耳朵,心头泛起一阵柔软:“就现在。” —————————— 外面传来轿车引擎的发动声响,屋子里的人已经怒气难消。 郁战明挥开二儿子的搀扶上楼,书房门关得极重。 郁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无奈地叹了口气,发现大儿媳妇居然还站在那里,脸色并不是太好。 “蔓榕,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上楼去休息。” 苏蔓榕从悠远的思绪拉回神,扯了扯唇角,但还是没撑起笑容:“我没事。” 郁老太太看了眼苏蔓榕手里的礼盒,苏蔓榕解释:“这个原本打算送给小三的对象的……” “还什么对象呢,被这混小子这么一弄,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还愿意嫁给他?” 郁老太太越想越心酸:“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存心让我难受,这个白老师多好的一姑娘,而且对景希又好……”说到景希,老太太悲从中来,他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出这种事? 苏蔓榕听了老太太的话,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嗫嚅的双唇失了血色,一双眼紧紧地锁着郁老太太,声音也沙哑:“妈,你刚才说……那个女孩姓什么?” 郁老太太今晚自己也心烦意乱,没察觉到儿媳妇的异样,叹息着说:“姓白,单名一个筱字。” 苏蔓榕手中提的礼盒从手里掉落,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当的声响。 —————————— 金地艺境公寓。 郁景希站在五十八层落地窗前,两只小手趴在玻璃上,一张小脸都贴在了上面。 小家伙显然没在这么高的楼层眺望过丰城的夜景。 其实原本是回星语首府的,半路上,郁绍庭一句“去金地艺境。”让她改变了主意。 卫浴间里传来洗漱的动静,白筱打了一盆热水到沙发边,郁景希过来洗脚。 郁景希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为自己洗脚的白筱:“我刚才其实还想在奶奶家吃水果沙拉的。” 白筱握着他厚厚的小脚丫:“景希很喜欢爷爷奶奶?” 郁景希把玩着刚才在小区外超市里新买的玩具车:“喜欢啊,虽然爷爷有时候臭屁了点,奶奶就对我很好啦,只要我拿话哄哄她,她就高兴得什么都听我的。”说着自己得意地咧嘴笑起来。 白筱替他擦干净脚,又给他穿上拖鞋,小家伙已经蹦蹦跳跳跑去看动画片。 望着郁景希爬到床上钻进被窝,靠在床头缩着小脖子,熟门熟路地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白筱觉得这一刻的安宁有些不真实,公寓里的家具都已经拆封,哪怕布置过依然还少了些人气。 卫浴间的门开了。 白筱转过头,郁绍庭湿着头发、穿着浴袍出来,手里是换下的衬衫和西裤,见他随手往沙发上一丢,她过去拿起来整齐地折叠好,一双手从伸手慢慢滑向她的腰,从后搂住她。 把衣服摆好,白筱拍了拍他的手:“我去拿药。” 郁绍庭松开她,靠在沙发上,视线跟随着她在公寓里走来走去。 药膏跟棉签还有创可贴都是刚才路过药店时买的。 白筱拿了从卧室出来,发现郁绍庭正凝望着自己,颇为深情的眼波,也很温柔,她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一些,但还是走到他的身边坐下,用棉签沾了些药膏往他额头涂。 他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视线停在她脸上不肯移开。 “你晚上不回去了吗?”白筱边问边偏头躲着他,湿热的吻落在脸颊上。 “嗯。”他应得有些敷衍,已经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白筱下意识地往卧室里看了眼,郁景希歪着小脑袋靠在床头睡着了。 但她的双手还是轻轻推着他,郁绍庭察觉到她的不乐意,抬起头,深沉的眸子盯着她:“不想做?” 白筱望着他的脸廓,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流畅而立体,她拉回有些飘远的思绪,摇头:“没什么。” 柔韧的唇重新落在她的脸上,一点点往下,她的毛衣被他掀起。 白筱发出一声轻吟,望着天花板的视线却格外清晰,突然,她像是被惊醒,双手揪紧身下的沙发,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郁绍庭发现了她的异样,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直起身,“怎么了?” 白筱望着他的眼睛,心底一阵悸动,捧着他的脸,主动仰起头亲吻他的薄唇,“戴套好不好?” 郁绍庭望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回应她的吻,回答漫不经心:“家里没有。” “……我刚才买了。” “洗洗去睡。”他捡起地上的浴袍穿在身上,随手拿过茶几上的烟盒跟打火机。 白筱跟着坐起来,看着他指间那根香烟明明灭灭的火星,一阵淡淡的烟草熏味弥漫在空气里,她也拿过自己的毛衣和裤子套上,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趿着拖鞋回卧室去了。 没多久,传来卧室门关上的声响,拖鞋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 郁绍庭抬头,白筱已经在他旁边坐下,手里有一盒冈本。 白筱拆了一个套子,两道灼灼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令她脸颊发烫,但她还是厚着脸皮继续。 费了一番功夫刚替他戴好,人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扎着马尾的头绳被他取下,瞬间,一头长发散落在沙发边沿,轻轻扫过地板…… 结束后,他捏了捏她的臀:“下次再走神,弄伤你别跟我哭。” 白筱的手指穿过他又黑又硬的头发,有些心不在焉,随即被他攥住了手指,送到那两瓣薄唇边,细细地亲吻,带着爱怜,她怕痒,蜷缩着身体忍不住笑出声:“别亲那儿……” 他不但没停反而吻得越加细密,郁绍庭撑着上半身,气息急躁却不失温柔:“再做一次。” 白筱圈着他的肩,“轻点,别吵醒孩子。” “这会儿倒想起孩子来了?”他狭长的黑眸弯弯,眼角那道细纹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和性感。 白筱的手指摸过他的鬓角,突然一顿,然后看向他:“你有白头发。” 白头发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年龄问题,尤其在做/爱的时候谈论男人的年龄,就像在质疑他某方面能力。 仿佛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白筱手指轻轻一动,一根短短的头发横插到两人中间。 说是白发,更像是银发。 有些话题一旦被提及,就难以再被忽略。 郁绍庭看着身下明眸皓齿的女人,皮肤细腻找不到一点细纹,天生的娃娃脸让她看上去像极了那些刚出中学校园的女孩子,不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她已经是一个快六岁孩子的亲妈? 他们之间隔着十年的差距,真准确地说是十年零五个月。 郁绍庭俯低身,圈紧她的腰,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等到你六十岁照样能满足你。” 白筱被他这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下流!” 不过随即忍不住想,他七十岁了难道还硬的起来吗? 做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凌晨一点多,郁绍庭抱着她去洗了澡。 衣柜里挂了许多还没摘吊牌的男装跟女装,都是一些休闲类的家居服。 穿了睡衣回到卧室,郁景希歪躺在床上,微微张着小嘴打着轻鼾,白筱把他放平在床上掖好被子,然后躺在他的左侧,没一会儿郁绍庭洗漱好进来,看到的就是母子相拥而眠的一幕。 郁绍庭在床边站了会儿才掀开被子上床,把母子俩同时揽进了怀里,虽然有一些拥挤。 良久,白筱睁开了眼睛,侧头望着已经睡过去的男人,拿开他的手背轻声下了床。 她走到客厅沙发边,拿起郁绍庭的西裤,把手伸到裤袋里想拿车钥匙,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蓝绒盒子,借着玻璃窗上透进来的月光打开,低头入目的是一道晃眼的光,她眨了眨眼才看清—— 是一枚钻戒。 白筱抚摸着钻石的棱角,回头往卧室望了一眼,心里却甜甜的。 是送给她的吗?什么时候买的? 白筱望着戒指却没进一步的动作,盯着看了会儿,把盒子合拢放回裤袋里,拿了车钥匙下楼。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发现了储物格里的手机,而不是郁绍庭说得丢在办公室里。 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到她想要的那个号码,白筱把手机放回原处,锁了轿车重新回到公寓。 床上父子俩面对面搂着睡得正香,白筱坐在床边看着他们相像的五官轮廓,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 次日,白筱起得很早,看了会儿电视就跑去做早餐。 冰箱里有昨天在超市买来的食材,她蒸了小笼包,又煮了一锅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流理台上。 郁绍庭穿着西裤衬衫走出卧室,闻到一阵粥香,透过半毛玻璃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靠在门框边看了会儿他才走过去。 —————————— “什么时候起来的?”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白筱回过神转头,看到郁绍庭走过来。 白衬衫领口和袖口的纽扣都没扣上,他半个身子笼罩在晨光里,看上去清隽而充满朝气,眉眼间还带着清晨起床后才有的懒散,白筱调小煮粥的火,“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晚没睡好?”郁绍庭看到她眼下的青晕,微微皱眉。 “可能认床睡不着。”白筱转回身,拿起勺子搅拌了下粥:“早饭马上就好了。” 郁绍庭扣好袖口的纽扣,上前撩起她散落的发丝替她勾到耳后:“以后住在这就习惯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倒显得跟他原本倨傲、目中无人的性格格格不入。 白筱面颊微微泛红,他打开冰箱门时扫了她一眼:“都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脸红。” 白筱拧眉,替自己辩解:“被热气熏的。” 郁绍庭扯起唇角,笑声也很轻,然后拿了瓶水就出去了。 —————————— 白筱端着盘子出来就看到郁景希光着小脚丫、拿着根牙刷、满嘴白泡沫地到处跑。 瞧见白筱,郁景希一边用小牙刷往嘴里刷来刷去,一边晃过来,绕着餐桌转了两圈,然后站定在白筱身边,伸着脖子往餐桌上瞟了瞟:“早上吃什么?” “南瓜粥,小笼包,还有楼下买的煎饼。” 小家伙似乎对早餐很满意,晃进了洗手间,然后传来清脆的童音:“爸爸,这是我的杯子。” 安静了会儿,洗手间里响起男人不耐的嗓音:“刷个牙哪那么多话?” 父子俩吃早餐时,白筱进卧室收拾,床上都是新买的用品,她叠被子的时候感觉到有人进来,却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整理床,起身的时候被人拉入了怀里:“吃过早餐可以收拾。” 穿着拖鞋的白筱比郁绍庭矮了一大截,被他搂着,鼻子刚巧碰到他的锁骨位置。 郁景希坐在椅子上,瞧着相拥出来的两个人,轻哼着撇开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 —————————— 郁景希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张煎饼一碗粥,挺着小肚皮迫不及待地守着电视机看动画片。 白筱喝了半碗粥就没胃口了,望着郁绍庭说:“今天你要上班吗?” “怎么了?”郁绍庭抬眸。 “我今天有些事要处理,可能没办法带孩子。”白筱不放心在这种情况下把孩子放去大院。 昨晚郁战明的火气并不是假把式,她不可能让他们迁怒于郁景希。 郁绍庭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什么事?” 白筱发现郁绍庭这个人很会抠字眼,她明明要强调的是后半句,他却揪着前半句发难了。 “就是一些私事,等我处理好告诉你。” 郁绍庭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嘴巴紧得不肯透露,也没再强迫:“我带他去公司呆一天。” 白筱见他碗里没粥了就起身要帮他去盛,他却忽然转头问:“到底什么事?” “等我办好再说。” “我陪你一起去办。”郁绍庭直直地望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想要把她看穿看透。 白筱看了眼卧室,然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薄唇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却反被他搂住坐在他的腿上,低醇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什么事这么见不得人,难道是背着我去跟小年轻约会?” 白筱被他逗乐,刚想回顶一句,却发现他虽然语气玩味但眼神却很认真,不像跟她开玩笑。 她靠在他的怀里,握着他搁在她腰际的手背:“我让和欢陪我去。” —————————— 郁绍庭送白筱到星语首府门口,她没让他把车开进去,下车时郁景希本能地跟着爬出来。 郁景希把车门甩上,站在白筱身边:“走。” 看他这副架势,白筱就知道车里的男人没告诉郁景希今天自己不能照顾他的事,或者说,郁绍庭是故意为之,想让郁景希“监视”她,她敲了敲副驾驶座车窗,很快车窗下降,郁绍庭望出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郁绍庭先移开眼,对着郁景希道:“上车。” 郁景希哦了一声就爬回车里,父子俩驱车离开了。 白筱进了小区,走到公寓楼下就瞧见裴祁佑从车里下来,还是昨晚穿的那一套西装。 他走过来,脸色并不算好,眉头微蹙:“昨晚你去哪儿了?” 白筱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打开防盗门就准备上楼。 裴祁佑长腿往前一迈就要跟着上楼,白筱堵在楼梯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难道没话要对我说吗?”哪怕她站在台阶上,他依然比她高出一点,望着她的眼神有点咄咄逼人。 “没有。” 裴祁佑:“我倒是有话想跟你说。” “那是你的事,听不听由我,现在我不想听,请你离开。” “你昨晚是不是跟郁绍庭在一起?” 白筱皱眉,他死死地盯着她,扯出一抹嘲笑:“郁景希是你跟他的儿子?” “不知道吗?”裴祁佑轻笑,但目光直逼她的眼底:“几年前的事情仔细去查查总归是有线索的。” 白筱听得来了火:“裴祁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衷八卦?你未婚妻知不知道你彻夜守在这里?” 果然,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你就那么想嫁给郁绍庭吗?” “他觉得我不错,刚巧我也蛮喜欢他的,自然就走到一起了,难不成你以为离过一次婚我就打算孤独终老吗?以后我的事情就不劳烦你插手来管,我已经不欠你们裴家了,也不想再跟你们扯上任何干系。” 说完,白筱转身径直上楼。 —————————— 回到公寓,白筱胸口仿佛憋了一股子气,又坐了会儿,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办的事,她从手机里翻出昨晚得来的号码,迟疑了几分钟,她才拨了过去,很快那边就接通,传来优雅而温婉的女声:“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白筱。”白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那边沉默了片刻,白筱听到脚步声,应该是苏蔓榕起身走到某个角落,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电话。 我的父亲是郁政东吗? 我的父亲是郁政东吗?【一更】 那边沉默了片刻,白筱听到脚步声,应该是苏蔓榕起身走到某个角落,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电话。 白筱攥紧手机,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苏蔓榕这样避讳,心里依然不好受。 “筱筱,你还在吗?”苏蔓榕略显急切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白筱轻轻地“嗯”了一声。 “筱筱,你打电话给我有事?”苏蔓榕一颗心砰砰地跳,也忘了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 白筱的左手里揪了一张纸巾,当手指蜷缩时纸巾被揉得不成样子,听着苏蔓榕的声音,恍若隔世,她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梦到过母亲的声音,没想到真的听到了,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和激动。 白筱直奔主题:“有件事我想问你。” “刚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筱筱,你住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电话里说就可以了。” 苏蔓榕听她这么说,声音越发急切:“筱筱,算妈妈求你,见妈妈一面好不好?” 妈妈…… 当苏蔓榕说出这个称谓时,白筱红了眼圈,但还是尽量克制着情绪:“没那个必要。” “只要你出来,你想知道什么妈妈都告诉你。” 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小跑声,还有其他人打招呼的声音,但苏蔓榕都疲于应对,一心都落在电话另头的白筱身上:“筱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怎么样?你放心,我没有打算破坏你现在安宁的生活,也不会告诉别人你还有另一个女儿。” 不等那边再解释,白筱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铃声随即在客厅里响起,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白筱把电话随手丢在一边,起身回到卧室关上门,靠在门背上,鼻子一阵泛酸,红了眼圈。 她走到床柜边,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黑白照。 望着照片里那个扎着两角辫清秀美丽的女人,白筱心口窒息,她这一生都没像现在这么怨过。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还是以这种身份出现? 当看到苏蔓榕的那瞬间,她甚至不敢多想一点,当郁绍庭要说出她代孕的事情时,她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苏蔓榕是郁绍庭大哥的妻子,如果她是……那么景希又该是怎么样的存在? 想到郁景希,想到那双肉肉的小手捂着她的脸为她取暖的画面,白筱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客厅,在手机又一次响起时,她接起了,那头传来苏蔓榕又惊又喜的声音:“筱筱,你肯听我……” “地址。”白筱打断她的话。 苏蔓榕一怔。 “你不是说我想问什么都告诉我吗?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你。” 白筱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说了一家咖啡厅的名字就搁了电话。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苏蔓榕唤她的那一声“筱筱”。 —————————— 白筱到达咖啡厅时,苏蔓榕已经在卡座,看到她时立刻站了起来。 “筱筱……”苏蔓榕起身起得太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旁边端着饮料经过的侍应生。 一阵手忙脚乱,饮料溅到了苏蔓榕的衣服,她却浑不自知,只是急切地望着走过来的白筱。 白筱别开眼假装没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侍应生替苏蔓榕擦着衣服:“太太,您要不要去洗手间擦洗一下?” 苏蔓榕摇头,一双眼不肯从白筱身上挪开,“不用了,替我点两杯橙……筱筱,你喜欢喝什么?” 白筱对侍应生说:“一杯开水,我马上就走。” 苏蔓榕脸上一闪而过失落,交叠握在一块儿的双手泄露了她此刻不安凌乱的心情。 “坐。”白筱淡淡地说。 苏蔓榕忙点头,想坐下又站起来,殷切地看着白筱:“筱筱,这边有阳光,要不你坐这边来。” 白筱看着对面这个处处以自己为中心的女人,无法将她与抛弃幼女的形象相提并论,她没有理会苏蔓榕的殷勤,直接在卡座坐下,苏蔓榕讪讪地跟着坐下来,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端来饮料的侍应生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最新最快更新 苏蔓榕双手握着饮料杯,因为攥得太紧手指几近泛白,她抬头看着白筱:“这些年过得好吗?” 很没有新意的开场白,听在白筱耳里却不是滋味,她也想问问自己这些年过得好吗? 苏蔓榕穿着一件韩版的毛衣,黑色的铅笔裤,一双奶白色的坡跟鞋,长发整洁地挽起,白筱在她头上找不到一根白头发,保养得当的脸上挨得近来看才能看到眼角一两条细纹,她身上散发着艺术家特有的气质,这样一个言行举止温婉而优雅的女人,很难想象是外婆口中那个精神分裂的女疯子。 要是这样的苏蔓榕是疯子,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正常人? 苏蔓榕没看漏白筱眼底的嘲讽,越加地紧张:“筱筱,你是不是在怨妈妈?” “你什么也没问我,就确定我是你女儿吗?”白筱喝了口开水润喉,但嗓音还是有点沙哑。 听她这样不咸不淡地说话,苏蔓榕颇为激动:“你就是我的女儿,你叫白筱,‘幽娟松筱径,月出寒蝉鸣’的筱,我自己取得名字怎么会有错?” 白筱堪堪地转头望向窗外,不去看苏蔓榕流露着慈爱的双眼,只有她自己知道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压制住心底翻滚的情绪,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名字还有这样一个由来。 “筱筱,你外公外婆他们怎么样了?” “外公在我四岁那年就出车祸过世,既然你还关心他们,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 苏蔓榕眼圈一下子泛红,捧着饮料杯,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柱,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怪我这些年对你们不闻不问,我也不想这样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想从你这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白筱冷漠的话终于让苏蔓榕的眼泪掉落:“筱筱,我真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的。” “够了,这些话我没兴趣听,我过来只想问你,我的父亲是不是郁政东?” 苏蔓榕蓦地看她,神色有些仓皇:“为什么这么问?” “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苏蔓榕见白筱态度坚定,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来,只有泪水不断涌出来。 白筱心头一沉,却没就此放弃:“我有权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你一定要知道吗?” 白筱没有回答,但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苏蔓榕用纸巾擦掉眼角的泪水,过了会儿才开口:“我带你回黎阳的那段日子,确实精神出现了问题,后来我颠簸流离在云南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忘了所有的事,也在那里遇到了政东。” 说着,苏蔓榕停顿了下,望着白筱:“政东是郁家的大儿子,当时在云南那边部队服役。”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跟他三年前就认识了,我失忆无法自理那段日子一直是他照顾我,后来……我跟他回了丰城,他告诉他父母我是云南人,家里亲人都过世了,半年后我们结婚,之后有了苡薇。” 白筱的手指抠着水杯,心里不如面上那样平静。 “怀苡薇那段日子,我的情绪很低落,常常做噩梦,后来严重到需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在怀孕八个月时我记起了以前的事情。”苏蔓榕抬头看向白筱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仿佛那是段痛苦的记忆。 “我生下苡薇后,政东陪我去黎阳,结果半路上……他为了救我死在了车上。” 所以……觉得是他们这些在黎阳的亲人害死了她的丈夫,宁死不相往来吗? 如果不是昨晚的撞见,她永远都不会来找自己? 白筱的嘴唇因为失了血色有点苍白,她看着苏蔓榕,不知为何她觉得苏蔓榕隐瞒了什么。 “筱筱,这些年是我懦弱,不敢面对过去的事情,也害得你受了不少苦,”苏蔓榕伸手想要握住白筱的手,白筱却往后一缩,避开了她的触碰,苏蔓榕急急地看着她:“筱筱,你愿意跟妈妈出国吗?” “等到苡薇的订婚宴结束,你跟妈妈去爱尔兰好不好?以后妈妈一定好好照顾你。” 白筱握紧杯子,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哪怕那是苏蔓榕心底的暗疮:“那我的亲生父亲呢?到底是谁?” 苏蔓榕眼神闪躲,很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郁政东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 白筱看她逃避的样子,心里已经有数了,拿过包起身:“既然这样,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蔓榕却一把拽住了她:“筱筱,跟妈妈出国,给妈妈一个补偿的机会。” “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谁的补偿,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回去看看外婆。” 白筱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挣开苏蔓榕的手,是郁绍庭的号码。 一接起,那边就传来孩子故作老成的声音:“在干吗呢?” 白筱甚至能想象到郁景希仰躺在沙发上,晃着一双小短腿,挺着鼓鼓的小肚皮优哉游哉的样子。 原本跟苏蔓榕说话时的冷漠褪去,白筱很自然地放柔了声音:“有事在外面,你呢?” 郁景希哼哼了两声,语气有些不高兴:“看动画片,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呢。” “回去我教你。” “可是我在爸爸公司呢。” 白筱:“我已经办完事,顺路去接你,然后去沁园拿书包。” 小家伙很满意她的安排,又交代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白筱收起手机,苏蔓榕已经盯着她试探地问:“刚刚电话里那个声音是景希吗?” 白筱没否认。 苏蔓榕突然神色大变,抓着白筱手的力道加深:“你跟绍庭在交往了?” “是又怎么样?”白筱说完转身欲走,苏蔓榕却焦急地说:“筱筱,你不能跟绍庭在一起!” “我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因为你的爸爸是他的……”苏蔓榕突然噤声,像是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脸色刹那惨白。 白筱咄咄地看着她:“我爸爸是郁绍庭的什么人?” 苏蔓榕倒退一步,撞到餐桌,整个人摇摇欲坠:“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说着,她又拉过白筱的手,眼神近乎哀求:“就当是妈妈求你,跟妈妈到国外去生活,你还年轻,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告诉妈妈,妈妈在爱尔兰认识很多人,可以给你介绍。” “我都不知道原来大嫂在背后这么撬我的墙角。” 白筱跟苏蔓榕不约而同地转头—— 郁绍庭大步走过来,西装笔挺,气势凌厉,薄唇紧抿,脸色不愉。 苏蔓榕神色难看,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郁绍庭已经站在了白筱身边。 白筱垂眼,她的肩上已经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郁绍庭什么也没再说,拥着她转身就走。 跟你的公司比起来,我是不是比较重要? 跟你的公司比起来,我是不是比较重要?【二更】 白筱被郁绍庭搂着出了咖啡厅,瞧见不远处一辆轿车驾驶座车窗降下,蔺谦正冲自己颔首问候。 几乎一瞬间,白筱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被郁绍庭塞进副驾驶座时,白筱忍不住抬头问他:“你派人跟踪我?” 一只修长、骨骼雅致的手伸过来,把她的头按进了车里,然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白筱透过车窗看到苏蔓榕急切地追出来,郁绍庭已经上车,看都没看苏蔓榕一眼就发动了车子,在苏蔓榕要碰到车门时,宾利欧陆从她的身边飞驰而过,一个急转弯消失在前面的路口。 苏蔓榕站在咖啡厅门口,侍应生的叫唤好像没听到,整个人扶着旁边的路灯柱子身形不稳。 想到方才郁绍庭带走白筱时的样子,她只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无力,怎么会这样? 二十多年未见的女儿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却是以她小叔子相亲对象的身份…… 而白筱那句“我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更是直戳苏蔓榕的心窝,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如果白筱真的嫁给了郁绍庭—— 苏蔓榕不敢往下想,倘若她真能坦然面对过往那些事,也不用二十多年避居国外。 她趔趄地回到咖啡厅里面,在卡座坐了良久才掏出手机,拨了郁家的座机,在那头接起后说:“妈,爸爸还没回首都?我有件事想要跟你们说……嗯,比较重要……爸爸去开会了?好的,那我晚饭时回去。” 挂了电话,苏蔓榕端起橙汁喝了一口,却只觉得满口的苦涩跟冰凉。 —————————— 轿车行驶在路上,车内气压很低,唯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唰唰声不断地传来。 白筱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上系着的安全带让她连转个身都觉得颇为吃力,身边男人的不言不语令她感到惴惴不安,她知道郁绍庭多少已经猜到了她跟苏蔓榕的关系,而一贯情况下,这样的沉默表示了他心里的不痛快。 车子下了高架后在一处路边停下来。 郁绍庭挂了档后就转头看向她:“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白筱的手指弯曲捏着安全带,回望着他眼里深沉的波澜,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神情,他皱眉,收回目光靠在驾驶座上,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没多久郁绍庭就重新启动车子。 望着窗外迅速后退的街景,有些眼花,白筱偏头看他:“公司不忙吗?” 她没忘记早上有人说今天有个比较重要的项目要谈。 郁绍庭不做声,只是打开储物格,从里面翻出烟盒,在他要去拿打火机时,白筱抢先一步把打火机握在手里,没有要给他的意思,郁绍庭瞅了她一眼,把烟从嘴边拿下来丢到仪表台上。 “胃跟肺是男人的两大致命弱点,而且,吸二手烟对小孩的成长发育非常不利。” 白筱说得头头是道,郁绍庭伸手就抢了打火机,跟香烟扔到一块儿,有些粗鲁的动作。 那意思好像在说:“不就抽根烟,啰里八嗦地,哪那么多话?” 白筱侧头观察着他的侧脸,深凹狭长的眼睛,眉梢眼尾间都透着犀利跟冷鸷,一管笔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此刻抿着,犹如两瓣凌厉的刀刃,怎么看这样的男人都给人一种刻薄难处的印象。 这种男人,如果喜欢你会把你宠到天上,要是不待见你,估计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白筱看了眼因为震动在仪表台上转着圈的手机,并不是平日里他用的那只,那应该是专用于公事的。 白筱从储物格里找出蓝牙耳机十分自觉地递过去。 郁绍庭眼梢余光扫了她一眼,拿过耳机戴好,白筱已经帮他按了接听键,他不由又多看了她两眼,像是很诧异于她的积极,然后应对起电话那头的人:“嗯……在路上……十五分钟后到……让他们再等会儿。” 白筱听着他一板一眼的声音,很具威慑力,但也不近人情,完全不给对方斡旋的余地。 路边大厦的led上正在播放电视剧,是最近新版的《封神榜》,画面里正好是貌美的妲己。 身旁男人已经挂了电话。 白筱忽然回头问他:“公司事儿那么多,怎么还中途跑出来?” 郁绍庭没吭声,自顾自地开着车。 白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我是不是又耽误你的工作了?” 这样一问,白筱就回想起曾经自己喝醉酒打电话给他,当时他好像正在饭局上,但却在她被混混拉住要带走时出现在了酒门口。 白筱在座位上坐正了身,过了会儿,玩笑地问他:“跟你的公司比起来,我是不是比较重要啊?” 当她以为他依旧不会回答时,他却“嗯”了一声,很低沉,透着成熟男人专有的磁性。 白筱的脸颊突然红红地,像是不在意地说:“原来你也会哄人。” “没有。” “骗人。”白筱的耳根也跟着烫起来。 “实话。” 白筱别扭地降下车窗,任由冰冷的风刮过红彤彤的脸颊,待身体里的热潮褪去,她又转头看过去。 “那跟景希比呢?” “你。” “又骗我。” 郁绍庭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不回答不高兴,回答了说他骗人,刚想回一句“有完没完”了,却在瞧见她眉目含春的羞赧样时暗惊,心头的那丝烦躁瞬间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在身体里乱窜的情/潮。 他拉过她的手攥紧,小小的,软软的,不堪一握,搁在自己的大腿上:“骗你是小狗。” 白筱低着头看两人进口的十指,瞟了他一眼:“那你就是小狗。” “那你是什么?” 白筱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想抽回手他却攥得更紧:“开车呢,别乱动。” —————————— 车子远远地路过沁园时,白筱才想起来答应过郁景希的话。 “你把我放在路边就行了,我去沁园拿景希的书包,晚点去公司接他。” 郁绍庭没有停车,而是把车开到沁园,停在了别墅的门口,他没下车,只是交代她快点。 白筱解开安全带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的薄唇,伸手握着门把,突然转头探身去亲他,转得太急,亲到他冒着青色的下颚,满嘴都是微微扎人的青茬,郁绍庭身形一震,没料到她还会有这样一出。 白筱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刘海,也不看他,悻悻然地推开车门要下去。 一只脚还没着地,人又被拉进了车里,郁绍庭的安全带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他把她压在副驾驶座上,扣着她的上手半举在头顶,车内的空间越加地狭仄,一条温热柔软的东西探进她的口腔里。 几分钟后车门打开,白筱红着一张脸下来,车内的男人一本正经地坐在那,看不出方才的意乱情迷。 —————————— 白筱刚走到别墅门口,抬起的手还没碰到门铃,大门就主动开了。 李婶站在门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无奈又像是怜悯。 白筱不知道的是,李婶刚才在二楼阳台给那些盆栽浇水,看到自家三少的车停在门口,以为是小少爷回来了,刚想下楼去迎,车门打开又关上,三少像饿狼一样扑向了副驾驶座……现在的年轻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再然后,李婶就瞧见白筱红着脸从车里下来。 白筱冲李婶弯了弯唇:“李婶,我来拿一下景希的书包。” “哦,”李婶往门口瞅了眼,见郁绍庭没下车,立刻迎白筱进屋:“我马上去小少爷房间拿。” 李婶噔噔地上楼,又拎着个大书包下来。 白筱接过书包准备离开时,李婶却握着她的手:“白老师,你放心,我不会把刚才看到的告诉老太太的。” 白筱:“……” “快去,别让三少久等了。” 等白筱上了车,李婶两手交叠在身前,一脸担忧,这三少热情起来一般人哪受得了呀! —————————— 车子开到郁绍庭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郁绍庭停好车却发现旁边的女人一动不动。 “我就不上去了,你把景希送下来,然后我带他回星语首府。” “我要开会。”他解开安全带,话中意是没时间送孩子下来。 白筱揪着安全带:“我上去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郁绍庭皱眉,声音也有些不悦:“下车。” 公司有高层人员专用的vip电梯,白筱跟郁绍庭上去,中途倒是没其他人进电梯。 到了郁绍庭办公所在的楼层,一出电梯,就遇到了急匆匆拿着文件低头走来的景行景秘书。 景行一瞧见郁绍庭身后的白筱,立马赶着要招待,也引得办公区其他员工探着头好奇地瞧过来,对于自家老板带回来的女人甚是好奇,郁绍庭神色如常,什么也没说就带着白筱回办公室。 两人刚一靠近办公室,就听到一阵摇滚的音乐从门缝里传出来,附近的员工都眼观鼻鼻观口地工作。 郁绍庭当下就阴沉了脸,上前一拧门把,发现门居然反锁着。 他皱着眉头看景行,景行心惊胆战,说话也不利索了,“动画片的声音好……好像响了些。” 白筱也知道郁景希在里面,但那音乐怎么听都不像是儿童歌曲。 景希连忙上前敲门,一边喊着“小少爷”,但里面的动静依旧震耳欲聋,最后郁绍庭一把扯开景行,重重地砸了几下门,果然里面瞬间就安静了,但依旧没人过来开门。 “去监控室把备用钥匙拿来。” 没多久景行就气喘吁吁回来,手里多了一把办公室的备用钥匙。 郁绍庭把门打开,白筱跟着他进去,入目的是一片混乱的办公室,脚下刚好踩住一张资料纸。 偌大宽敞的办公室中央,郁景希穿着快拖地的白衬衫,把领带当红领巾打着挂在脖子上,正抱着笔记本电脑企图往办公桌上放,冷不防门打开了,瞪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门口。 当瞧见茶几上一盒被拆封的香烟时,郁绍庭的脸彻底沉下来。 白筱让景行先出去,刚带上门,郁绍庭已经大步走向警惕地看着他的郁景希,几乎他刚要靠近,郁景希就胡乱放下笔记本,撒腿就跑,还没跑两步就被拎了起来,晃在半空蹬着两条腿:“放开我放开我!” 郁绍庭随手拿过桌上一份文件,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果然七倒八歪地写着三个字——郁景希! 白筱见郁景希被拎得一张小脸通红,忙上前拉住郁绍庭的手臂:“你先把孩子放下来。” 郁绍庭看到她脸色稍霁,放开了郁景希的衣领,小家伙一个踉跄,白筱忙上前扶住他。 办公室门“笃笃”地敲响,景行推开门:“郁总,会议室那边……”几位股东等急了呢! 郁绍庭冷冷地看了眼一头扎进白筱怀里不肯出来的郁景希,脱了大衣丢到沙发上就出去了。 —————————— 办公室门“哐当”一声合上。 郁景希偷偷地抬头,确定郁绍庭真走了才放开白筱,然后又开始把办公室里的东西搬来搬去。 白筱看出他是想物归原位,蹲下身收拾那散落了一地的纸张。 很快,郁景希搬好了东西开始帮着捡地上的纸,气喘吁吁地撅着小屁股。 不过捡了几张就开始偷懒,索性坐在地上看着白筱忙活,身上还套着郁绍庭的衬衫领带。 白筱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整理干净文件,她收拾茶几上的垃圾时,郁景希颠颠地过来爬上沙发,把电视切换到了动画片频道,白筱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和一支笔搁在茶几上:“先做作业。” 郁景希恹恹地滑下沙发,坐在地毯上,倒是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过了会儿,他仰起小脸望着白筱:“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老男人。” “那你怎么喜欢老女人呢?” 郁景希被白筱的话一噎,翻了翻白眼,心里嘀咕:“还没结婚呢,就这么护着了,哼!” —————————— 白筱的手机响了很多遍,她看着只消一遍就已经记在心底的号码,没有去接。 中午时分,郁绍庭还在开会,郁景希饿得哇哇直叫,白筱只好先带他去楼下吃饭。 回来时白筱还特意替郁绍庭打包了一份。 她搁在办公室茶几上的手机多了十来通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筱筱,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赌气跟绍庭在一起,你以后会后悔的。” 白筱当即就删了短信,郁景希咬着南瓜饼看她:“爷爷奶奶不同意你跟爸爸在一起了吗?” “为什么这么认为?”白筱搂着他软软肉肉的小身子,心里一片怜爱之情。 “奶奶看的电视里女主角遇到这种事都你这表情,”小家伙鄙视了她一眼,然后又说:“昨天的水果沙拉张阿姨应该还帮我留在冰箱里,晚上得去奶奶家吃掉。” “景希很想去奶奶家吗?” 郁景希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嘴硬地说:“要是没水果沙拉我才不去呢!” 想到昨晚无疾而终的谈话,低头看着写作业的郁景希,白筱担心郁战明跟老太太迁怒于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 郁景希的小肉手突然攥住她的手,引得她侧目,“虽然我也不怎么看好你们,但我还是会帮你说好话的。” 如果你真是……我带你走 如果你真是……我带你走【一更】 郁绍庭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已经差不多下午两点。 办公室被收拾得一尘不染,里面静悄悄地,茶几上摆放着小学生寒假作业本,还有一个快餐袋子。 他转身过去打开了休息间的门,床上一大一小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香,他脱了西装扯了领带挂在衣架上,解开两颗衬衫领口纽扣,然后才到床边坐下,盯着酣睡中的两人看了会儿,困意也渐渐地袭来。 熟睡中的白筱感觉有一道黑影笼罩着自己,她幽幽地睁开眼,稍稍转身就看到靠在床头的男人。 床上的动静令郁绍庭警觉地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乱蓬蓬的长发,白皙的肌肤,仿若一只蜷缩在被窝里的小白猫,他不但没起身,反而往里靠了靠:“把你吵醒了?” 白筱触碰到他的手,虽然不凉但也不热,撩开被子往他身上盖了一些。 一阵寒气袭进被褥里,白筱打了个哆嗦,人已经被他揽过去靠在他的胸膛上。 “刚开完会?” “嗯。” 白筱稍换了个姿势,把他露在外面的手也拉进被子里:“吃饭了吗?” “没有。”简单而诚实的回答。 白筱想起自己带上来的外卖,这会儿恐怕已经冷了,正打算问他要不要热一下吃,外面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响,被子下,郁绍庭的手握住她的,紧紧地捏了会儿才松开,然后起身去了外面。 —————————— 白筱没了睡意,替旁边熟睡的郁景希拢了拢被角,自己重新扎好马尾就下了床。 郁绍庭坐在办公桌前拿了份文件签字,白筱穿上外套出来,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气质美女站在桌边,栗色长卷发,米白色的职业套装,里面是一件雪纺v领衫,白色细高跟鞋,很都市金领的打扮,看起来也有三十来岁了。 白筱之所以会这么注意她,是因为她说了一句话:“今晚的饭局对方要求带女伴,还是老规矩?” 郁绍庭垂头看文件,没有立马接话。 “那我傍晚先去店里拿衣服,换好后在御福楼等你。” 如果说前一句询问还是公事化的语调,那这一句就无形中带了熟人之间才会有的默契跟亲密。 郁绍庭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了名字,抬头把文件递过去,眼尾却瞟到了休息间门口的身影。 “不睡了?”他极其自然地问了一句,也引得那位身边的气质美女回头。 白筱被四道目光看着有些不舒服,冲那位气质美女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郁绍庭:“不想睡了。” —————————— 杨曦显然没想到郁绍庭的办公室里藏了个女人,先是错愕的一怔,随即打量起白筱。 跟自己一身ol装不同,白筱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棉袄,款式都偏向于少女型,随手扎起的马尾显得头发有一点点的乱,一张素净的脸连个淡妆也没化,眼睛大大地,怎么看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见她跟自己友好地点头,杨曦回之一笑,然后又旁若无人地问郁绍庭:“要让他们准备你的衣服吗?” 郁绍庭从白筱身上收回目光,一边翻开另一份文件一边说:“晚上你不用去了。” 杨曦脸色一僵,不仅是因为他不咸不淡的口吻,还有他这句直接又扫她面子的话。 她跟在郁绍庭身边也有七八年了,也差不多熟知了他的脾气,平日也没少听他说一些苛刻的话,但现在这一句“晚上你不用去了”却令她有种预感——不仅是今晚,以后他出席饭局都不再需要她充当女伴。 但她很快就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得体又细心地问:“那要不要我准备女伴的衣服?” 郁绍庭头也没抬:“还有其他事?”这是在拐着弯“请”她出去了。 杨曦却没当即转身出去,站了会儿才问:“要我订御福楼的外卖吗?” —————————— 白筱原本是看他们在说话才不做打扰,在气质美女说了御福楼三个字后,白筱越发觉得自己打包的外卖有点寒酸,她跟景希不过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吃饭,哪里会跑到鼎鼎有名的御福楼去? 但郁绍庭这么一问,她硬着头皮指了指沙发那边:“可能凉了,还是再重新买一份。” 郁绍庭却直接对杨曦说:“不用订了,你出去。” 杨曦也没再多话,拿了文件出去,路过沙发区时还是没忍住往那个快餐袋瞟了一眼。 只是个普通的一次性塑料袋,没有精致的酒楼字眼,里面是上下叠合的快餐盒边沿甚至还有菜汁。 临出门时,杨曦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白筱两眼。 白筱自然没忽略气质美女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刚才她从休息间出来时捕捉到气质美女看郁绍庭的眼神,事业有成的老板跟美丽能干的女下属,她自己也在大公司待过,很清楚那些暗地里的暧/昧不清。 郁景希曾经告知过她的话也浮现在脑海里—— ……上次我看到爸爸对一个阿姨说那些话,然后那个阿姨冲我爸爸笑了。 —————————— 郁绍庭已经离开办公桌坐在沙发上。 他解开快餐袋子上的活结,好似没注意到白筱的异样,像聊家常地随口问她:“楼下买的?” “左边第三家,在搞特价,买的那几个菜原价十六块现在只要八块。” 白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充后面两句,像是故意膈应他一样。 郁绍庭打开餐盒,盯着里面混杂在一块儿的两个菜,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白筱望着他,隐约听到一声轻叹,却又像是她的幻听,那边,郁绍庭已经拿着餐盒站了起来。 白筱以为他是要丢掉,他却在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看她:“真让我自己去茶水间用微波炉热?” 白筱愣了下,说:“我不知道茶水间在哪儿。” “我带你过去。” 白筱觉得他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你去了,我还去干什么?” “过来。”他却格外坚持。 两人就这么耗着,最后还是白筱屈服。 —————————— 景行跟杨曦从一间办公室出来,就瞧见白筱跟在郁绍庭身后磨磨蹭蹭进了茶水间。 杨曦拉住要走的景行:“那个小姑娘是郁总家里的亲戚吗?” 景行看了眼茶水间:“怎么这么问?” “我听说郁总的侄女前不久回国了,看这位倒是像,刚才我看见她从郁总办公室休息间出来。” “不是啊。”景行说完就发现了身边杨曦沉默了。 景行多少知道杨曦那点心思:“杨经理,有些事不能强求,尤其是感情的事。” 杨曦苦笑:“我哪敢痴心妄想呀,只是这位……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你不觉得……太年轻了吗?” 是呀,看着像高中毕业,身上也没沾染太多社会习气,当初景行察觉到郁绍庭那点想法时也吓了一跳,他以为郁绍庭喜欢的是那些成熟有修养的名媛,就像过世的太太,结果偏偏对白老师这类青果子情有独钟。 “有谁知道呢!”景行凑近杨曦,低声说:“老实说,我当时也不敢相信。” 杨曦望着茶水间方向没吭声。 景行生怕杨曦钻牛角尖,忍不住侧面敲打:“杨经理你也到结婚的年纪了。” “放心,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对郁总是倾慕,但不至于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杨曦叹了口气,“倒是还在拉斯维加斯的那位,等了这么多年,知道了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 被她一提醒,景行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她一厢情愿,管郁总什么事?” “景秘书,你不了解女人。郁总这些年身边没一个人,那位虽然表面上不急不躁,但心里估计是笃定了有朝一日自己会得偿所愿。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身上耗费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终归是想要拿回点什么的。” —————————— 白筱被郁绍庭强行拉着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吃饭。 她发现哪怕是路边小餐馆里二十块左右的饭菜,也能被他吃出上千块的档次来。 没多久,那位气质美女又进来了一趟,送来几份文件,没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白筱盯着她的背影,在门合上后才用状似无意的口吻问郁绍庭:“她是你的秘书吗?” “杨曦是公关部的经理。”郁绍庭的回答很简单,没有其余过多的解释。 “她看上去应该跟了你很多年。” 郁绍庭停下筷子,抬头望着她,那眼神像是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白筱也不兜着揽着,直接点破了:“她喜欢你。” 郁绍庭笑了,尽管笑声很轻,但白筱还是听见了,他的表情像是听了个幽默的笑话。 看他不紧不慢地吃饭,白筱心里却有些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裴祁佑曾在她心里埋下的阴影,令她对老板和女下属的关系总是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尤其对象换做是郁绍庭时,更是百般不是滋味。 “你在裴祁佑公司这么多年,他就教会你这些东西?”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戳穿了她的心思,白筱只觉得自己快成小丑了,起身就要走。 他却一把拽住她的纤细的手腕:“去哪儿?” “去看看景希醒了没有。” 郁绍庭的手往下,捏住了她的手指:“就这么想了解我跟其她女人的事?” “我不喜欢探听别人的**。”白筱甩了甩他的手,说着心口不一的话。 “一点也不好奇?” “……不好奇。” 郁绍庭松开她的手,不再说话,继续吃饭。 白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挪动双腿。 比起裴祁佑,郁绍庭更具备成熟男人的条件,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吸引着各型各色的女人。 人在面对感情时总会选择性地看不见一些东西,就像被她刻意忽略的那些郁绍庭身边的女人,想起她那回在路边看到跟他并肩而立的女影星,还有这位杨经理…… 当你在意一个男人时,就会产生占有欲,介意他身边有其他女人的围绕,也会介意他的过往情史。 郁绍庭一抬头就对上白筱微微泛红的眼圈,正委屈又控诉地盯着自己。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杨曦真的只是我聘请的员工。” 见她还是不信,郁绍庭又说:“她是景行的女朋友,你要不信,出去问景行。” 白筱当然不会真的傻傻地跑去拉着景秘书问,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可理喻,她转身欲走,郁绍庭却突然起身从后抱住了她:“我没在外面养女人,真要算,也就现在这一个,你说是谁?” 白筱不吭声。 郁绍庭从裤袋里拿出一个蓝绒小盒子。 白筱昨晚见过,自然也记得里面装的是什么,心跳不由地加快。 郁绍庭把她搂在怀里,摘下盒子里的戒指举起她的左手无名指就套了进去:“你如果愿意,明天就去登记。” 白筱没料到他会突然许下结婚的承诺,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有点被他吓到,随即也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盯着那枚熠熠闪耀的钻戒,缓缓转过身,看着他说:“苏蔓榕是我的妈妈,亲生妈妈。” 说完,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过了片刻,郁绍庭开口:“今晚去郁家。” 白筱去摘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声说:“我没打算认回她。”也没想破坏你们安宁幸福的生活。 “结婚前你不打算见家长了?” 白筱蓦地看向他,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她刚跟他说的是今天天气怎么样。 她想起苏蔓榕被问及她父亲时遮遮掩掩的样子:“如果我的爸爸是……” “别想那么多,今天见完我父母,再给外婆打个电话。” 白筱看着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但没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那要是他们都不同意呢?” “我带你走。” —————————— 我带你走。 四个字,他说得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白筱却清楚地知道这四个字背后的沉重,虽然她怀疑自己不是郁政东的孩子,但要是……那样的话,郁绍庭要带她走,她想象不出那时候会掀起怎么样的风波。 “你不怕吗?”白筱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的担忧。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等待他的是身败名裂。 白筱突然之间就明白了那个老和尚的话。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此等孽缘,强求不得,轻则身败名裂重则性命堪忧…… 她跟他难道真的是孽缘吗? 郁绍庭的手指抚过她鬓边的发丝,垂眼望着她:“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代孕的时候怎么不怕?” “那时候我又不知道……” “现在说怕,晚了。” 白筱忽然反握住他的大手,目光真挚又恳切地看着他:“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是,你不要把我是景希妈妈的事说出去。”那样子,最起码孩子可以不必忍受太多世俗异样的目光。 郁绍庭没有接话。 白筱心头一顿,紧张地问:“你已经告诉别人了?” “……没有。” “你不要骗我。” “今晚去大院。” ————作者题外话—————— 场外采访: 码字小残废(可可)举着话筒:小白,据坊间传闻,你长得像郁家老大,求图求真相求鉴定。 小白:这个…… 旁边一具棺木盖弹开,某人诈尸:别劝我,我决定改名叫郁窦娥。 她的女儿说喜欢她的小叔子…… 她的女儿说喜欢她的小叔子……【二更】 郁景希睡醒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休息间门口,小手扒着门框伸着脖子往外瞧,还没瞧出个究竟来,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一扭头就对上一双深沉漆黑的眸子,严厉的眼神看得他心里慎得慌:“爸爸。” 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爸爸居然会从里面的卫浴间出来! “爸爸,你上厕所吗?”郁景希咧嘴讨好地问。 郁绍庭直接把他提溜着拎出了休息间。 白筱听到动静转头,郁景希被郁绍庭轻巧地提在手里,难得乖乖地没反抗,光着一双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脚丫,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因为郁绍庭没就之前搞乱办公室的事教训他,导致小家伙的胆子又肥了。 郁绍庭把他丢到白筱身边,自己拿了一份文件又去开会,离开前没忘跟白筱交代:“会议大概四点半结束。” 白筱点头,目送着他出了办公室,一收回视线就对上郁景希黑亮的大眼睛。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吭声,最后郁景希拿过一包口水豆拆了。 白筱这几天都在网上留意合适的工作,投了不少简历倒是有几家公司回复了她,让她过几天去面试。 郁景希看看那边,又摸摸这里,见白筱开着笔记本电脑在浏览网页,就一点点蹭过去:“干什么呢?” 白筱发现小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翻开作业本推到他的跟前,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结果郁景希还有大半的作业没做,偏偏还一副身宽体胖的轻松样。 “刚睡醒呢,也不给我时间缓缓。”郁景希翻了翻白眼,但还是盘腿坐下拿起了铅笔。 白筱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那怎么不见你缓一缓吃零嘴的时间?” 郁景希把一颗口水豆丢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这些零食都是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的,换做以前,郁绍庭是绝对不允许他带进家里的,就算他想吃也只能偷偷在外面吃了擦干净嘴再回家。 过了不到十分钟,白筱觉得有软软热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脸颊上,她一偏头就看到郁景希整个人都快挨到她身上,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小胖手里还捏着铅笔,但心思显然都不在作业上了。 “不会做了?”白筱拿过作业本看了看,上面的字写得扭扭捏捏,很多题目都空着呢。 作为男人,不管是五岁还是五十岁,都有着强烈的自尊心。 白筱随口的一问,郁景希却倍感没面子,尤其对方还是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心里又气又臊,抓着铅笔的手挠挠耳根子,死鸭子嘴硬地说:“是铅笔芯没了,你看,这还怎么写字?” 白筱从书包里替他拿卷笔刀,却摸出来一张纸,细看之下是学校让填的家长信息表。 她瞧见爸爸那一栏写了东倒西歪的郁绍庭三个字,也许是笔画太多,都超出了格子,职业那里写着企业家,至于下面妈妈一栏……白筱还没看清,手里的纸已经被夺走了。 郁景希不满地瞪着圆圆的眼睛:“你怎么胡乱动我的东西?” 白筱还惊讶于自己方才的那一瞥,见他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忍不住逗他:“我好像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小家伙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把纸捂在胸前:“你看错了。” “哦,原来我看错了。”白筱故意拖长尾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心虚的小表情。 郁景希懒得理她,哼哼地把书包拿过来,把那张纸放回去,不忘警告她:“不准偷看!” 说完提着裤子两步一回头地去洗手间。 白筱终究还是偷看了,妈妈那一栏果然填着她的名字,职业那里写了小提琴老师。 仅仅是这一行子就让她心头涌起酸涩跟甜蜜,两种感觉混杂在一起,百感交集。 郁景希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白筱手里拿了张纸,立马跑过来:“不准偷看,还给我。” 白筱把纸递给他,望着他宝贝似地折叠好藏起来,问道:“小提琴那几个字谁教你的?” 小家伙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屑:“不是有新华字典吗?” “那怎么把我填在妈妈那一栏?” “我没有妈妈,你不是要做我后妈吗?当然填你的名字啦!”郁景希反驳得理直气壮。 其实有个后妈还是不错的,以后吃零嘴有个人在前面帮他挡着,放学还能去学校门口接他,有不会做的功课会教他,他要是想去电影院看电影也有人陪她了,家里除了李婶还有个人,还会给他做饭……怎么想都是蛮划算的。 白筱心里甜甜地,摸着他绒绒的卷发,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郁景希颇为不耐地挣脱她的双手,趴在茶几上用卷笔刀削着铅笔,过了会儿回头:“这道题我不会做。” —————————— 郁绍庭开完会推开门进来,第一眼就看到母子俩头挨着头跪坐在茶几边做作业。 听到开门声,白筱立刻转头望过来,眼波很温柔,又带着羞赧:“会开好了?” 郁绍庭应了一声就到沙发区坐下,文件被他随手丢在茶几上。 白筱从他进门就留意着他,自然没错过他眉眼间的疲态,手搭上他的膝盖:“要不去睡会儿。” 郁绍庭抬头看着她,眼中虽有倦意却柔情似水,已经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视线掠过她左手的手指,眉头微皱:“戒指呢?” 白筱像是早料到他会问,拉下棉袄链子,从线衫里拎出一条项链,钻戒就串在项链上。 “怎么不戴手上?” “我忘性大,要是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等掉了再说。”他靠在沙发上,一点也没收敛自己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脸上。 男女之间最初的吸引都是荷尔蒙,当郁绍庭赤把这份热度赤/裸裸地坦露在她跟前时,白筱终究是招架不住。 郁景希扭过头瞅着不声不响又开始眉目传情的两个人,扭了扭屁股,心里鄙视: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白筱的手机又开始响了,不知道已经是第几遍,还是苏蔓榕的号码。 见她不接,那边又发来一条短信,白筱起身走到一遍才点开—— “筱筱,绍庭是你的长辈,你们不合适的,听妈妈一句劝好吗?就当妈妈求你了。” 失踪了二十几年的母亲别后重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拆散她的姻缘,白筱看了怎么可能不难受,她没有回复,直接删了短信,一转身,郁绍庭已经在她身后:“谁的?” “……苏蔓榕。”白筱没有喊妈妈,从心理上抵触着喊苏蔓榕这个称呼。 郁绍庭什么也没说,却在铃声再次响起时拿走了她的手机,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白筱望着他挺拔颀长的背影,西装笔挺,黄昏的余晖落在他的肩头,看不清明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短短几秒钟,郁绍庭回到她跟前,电话已经挂了。 “你跟她说了什么?” 郁绍庭把手机还给她:“我只喊了她一声大嫂。” 然后苏蔓榕就把电话挂了? 白筱似信非信,郁绍庭已经走到郁景希身边催促:“收拾好东西,回家。” “回哪个家?”郁景希一边往书包里塞作业本一边问。 “沁园。” —————————— 苏蔓榕听到郁绍庭的声音先是一怔,那一声“大嫂”蛰在她的神经敏感处,迫使她立刻按掉了电话。 命运跟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她的女儿说喜欢她的小叔子…… 苏蔓榕双手攥紧方向盘坐在轿车里,脸色苍白如雪,她闭了闭眼睛,平复下紊乱的心绪才发动车子,车子经过丰城最大的剧院时,她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瞟见剧院上方led屏幕,却是再也挪不开眼了。 画面里的男人身着黑色正式礼服,白衬衫,黑领结,身姿英挺,年逾不惑却依旧丰神俊朗,鬓边几缕华发,嘴边噙着温雅的笑,一如年少时林荫下那个淡淡的笑,只是如今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味道。 当他把小提琴从肩头拿开时,台下是一片如雷的掌声,他却忽然转头,镜头循着他的目光找寻而去,一道杏色的窈窕身影朝他走来,最后挽上他的臂弯,两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的对望引得一片鼓掌。 led屏幕下方的滚动条滚出一行字:恭贺澳际华裔小提琴演奏家…… 当视线触碰到那个名字时,苏蔓榕眼圈泛红,心头一阵钻心的痛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青白。 她想起昨晚郁老太太的话,她说今天跟小三相亲的小姑娘是景希的小提琴老师…… 小提琴……尽管她拼命地想要去磨灭那个人的痕迹,但她的女儿身上却遗传了他家族的音乐天赋。 那个人颠覆了她的前半生,现在连她的后半生都要因为他而不得安宁了吗? 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走马观花—— 她躺在病房里,一身军装的郁政东坐在床边,带着厚茧的手指抚过她带着雷横的脸颊,他的声音很低沉刚硬,却带了平日所不曾有的柔情:“如果你想把孩子找回来,等你出了月子我就带你回黎阳。” “我会告诉爸妈,我们其实两年前就在云南结婚了,还有过一个孩子,只是不小心丢了。” 苏蔓榕无力地靠在座位上,但伤心过后眼神却更加坚定,政东,我这样做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 郁景希背着大书包站在车外,气愤地瞪着车里的两个人,太不上路子了,居然赶他下车! “李婶,带景希进去,晚上我们不回来吃饭。”郁绍庭透过半降的车窗对李婶交代。 李婶连连应下,哪敢再当电灯泡,牵着郁景希回别墅。 车子驶出沁园小区,白筱才偏头看身边的男人:“现在打算去哪儿?” 外面天色已暗,郁绍庭线条深刻的五官隐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捏住她握着安全带的手:“军区大院。” —————————— 郁绍庭跟白筱进门时郁老太太正感怀春秋地抹着眼泪从客厅出来。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情绪起伏着实大了些,原以为小儿子“脱光”在望,结果半路窜出小金孙是私生子的真相,杀得她一个措手不及,还没回过神,老二又告诉她说淑媛婚后就丧失了生育能力。 这都乱七八糟的什么事儿啊! 所以当老太太看到肩并肩站着的郁绍庭和白筱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郁绍庭一步上前,搀扶住了两腿发软的老太太。 老太太却一把推开他,直直地望着白筱:“筱筱,你怎么……怎么……”跟小三在一块? 白筱有些赧然,只是喊了声“伯母”,略显紧张,有些话终归是要男人来说的,她抬眸看向郁绍庭。 郁老太太是过来人,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又惊又喜还有些不敢置信,忙不迭地让张阿姨泡茶,自己上前拉过白筱的手,嗔怪地看了眼郁绍庭:“小三你也是的,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好让张阿姨多买些菜。” —————————— 这两日还偏差了两千字明天补起,另:关于小白的生父,其实我……在前面章节做过铺垫,但很细微,如果小伙伴们一目几行的话应该看漏了,不过你们那么足智多谋,估计自己也猜到了【把一根毛~】 我不过通知你们一声,同不同意是你们的事 我不过通知你们一声,同不同意是你们的事【一更】 “小三你也是的,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好让张阿姨多买些菜。 说着,郁老太太就要去厨房嘱咐保姆多做几道菜,白筱忙拉住她:“不用麻烦了伯母。” “这怎么是麻烦,你到家里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郁老太太说着别有深意地看向郁绍庭。 原以为没戏了,现在瞧着白筱来了,虽然不知道昨晚两人离开后说了什么,但现在人家姑娘家还愿意来,而且还是由自家儿子带回来的,不就说明这两个人有往深处发展的征兆吗? 白筱颊边红彤彤的,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被地暖热到了。 郁绍庭脱了大衣,又从白筱手里接过包跟棉袄一并交给了张阿姨。 很细小的动作,但看在郁老太太眼里那就不得了了,从小到大,郁绍庭就拽得要命,家里谁能使唤得动他做事?别说是让他给你倒杯水了,递张纸巾都没有过,现在却愿意放下身段替一个女人又是拿包又是递衣服。 难道是昨晚上被老头子的怒火呵斥了一番想通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郁绍庭一夜之间转了性,结果都是老太太喜闻乐见的。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老太太拉着白筱到客厅,还亲自端了茶递给白筱:“喝点茶暖暖身。” 白筱忙接过茶杯,有些受宠若惊,郁绍庭已经紧挨着她坐下,丝毫不避讳着点老太太。 他的手臂随意地搭在白筱身后的沙发上,远远地望过来,就像是把白筱圈在怀里。 郁老太太虽然乐见儿子跟白筱亲近,但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见两人跟恋人一样挨着坐,老太太心里说是高兴又有些不安,那边郁绍庭已经开口:“爸呢?” “你爸早上就跟你二哥去了部队,开个会顺便看看部队里的情况。” 郁老太太这才发现少了什么:“景希呢?过来怎么不带他一起?” 换做以往这个时候,家里到处都是孩子跑来跑去的欢声笑语,哪会这么冷清? 对郁景希,郁老太太的心情也经历了复杂的变化。 得知真相后,虽然不至于像郁总参谋长那样气愤到极致,但也接受不了郁绍庭在外面生孩子的事,这要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惹出怎么样的麻烦,但在郁仲骁告知他们关于徐淑媛的事后她又马上释怀了。 说起来真正可怜无辜的人是景希,连亲妈是谁都不知道,因此老太太对他的疼惜比过去更甚。 听郁老太太提及景希,白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郁绍庭长腿交叠,喝了口茶,语气很淡然:“我以为你们暂时不想看到孩子。” “你这什么话?”郁老太太当即瞪了眼郁绍庭:“景希是我的孙子,我怎么会不想看到他?” “你这个当爸爸的从小就对他睁只眼闭只眼,要不是有我……”老太太说着就哽了声,仿佛这才想起有外人在场,用手背揩掉眼角的泪水,尴尬地看着白筱:“筱筱啊,让你看笑话了。” 白筱被老太太握着的右手有些发烫出汗,宽慰地说:“刚才景希还说要来这边吃水果沙拉。” 这话一语双关呢! 郁老太太显然更在乎这话背后的意思,看看白筱又瞧瞧郁绍庭:“你们两个……” 郁绍庭侧头看了眼白筱,一改刚才懒散的坐姿,拉过白筱的左手攥紧:“等爸爸回来一块说。” 郁老太太盯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有些晃神,待反应过来差点喜极而泣,一边连声应着一边起身:“那你们坐会儿,我去打电话问问你哥,看他们什么时候到家。” 白筱望着拐进厨房的老太太,转头看郁绍庭:“你妈妈没事?” 郁绍庭松开她的手,又恢复了之前的坐姿,自顾自地拿起遥控器换频道。 白筱见他不搭理自己,伸手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他蓦地抓住她的手腕抬头看她,有时候无声的注视比言语更来得“惊心动魄”,白筱撇开头,手臂被他扯住一拉,人已经窝在了他的臂弯里:“哪那么多话?” —————————— “太太,您怎么进厨房来了?”张阿姨瞧见郁老太太精神恍惚的样子诧异地问。 郁老太太被她这么一喊,才从喜悦里回过神,忙说:“快,快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拿过手机,老太太按键的手指都有些抖,张阿姨关切地说:“太太,您还好?” 郁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做了个让张阿姨安静的手势,电话那头一接通就嚷着说:“老二,快把你爸爸带回来,什么……要跟战友去喝茶?喝什么茶,告诉他小三要娶媳妇儿了,看他自己选!” 挂了电话,郁老太太把手机还给张阿姨,叹息道:“我这个当妈的容易吗?” 张阿姨安抚道:“您就放宽心,现在三少不是带姑娘家回来了吗?” “这倒是,”郁老太太往锅里看了眼:“对了,晚上煮点蛤蜊冬瓜汤,我看筱筱喜欢喝。” “可是家里没冬瓜了。” “隔壁刘政委家的小菜园里不是有吗?” 张阿姨为难了:“今天刘政委家没人,下午就全去做客了。” —————————— 白筱靠在郁绍庭怀里,脑袋贴着结实温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说不上来的安心。 注意到厨房那边有人出来,下意识地要推开郁绍庭站起来:“伯母。” 郁老太太瞧见两人黏在一起看电视,笑眯眯地摆摆手:“你们坐着,过会儿就吃饭。” 说完,老太太穿着一双平底鞋就出了门。 大概五六分钟后郁老太太又回来了,手里捧了个硕大的冬瓜,步伐有些趔趄。 白筱要过去帮忙,老太太忙说:“不用不用。”脱了鞋,搬着冬瓜就往厨房去了。 白筱转头问郁绍庭:“你不去帮一把吗?” “老太太不服老,多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郁绍庭说得漫不经心。 “我也没看出你有多孝顺长辈。” 郁绍庭瞟了她一眼,似乎被她这话逗乐了,笑笑,倒也没否认她的说辞。 没一会儿老太太就端着一碗蛤喇冬瓜汤出来,招呼着他们过去吃饭。 上了餐桌,郁老太太净是把菜都往白筱跟前挪,白筱看餐桌上就他们三个人忍不住问起郁战明,郁老太太给她盛好一碗汤递过来,“别管他们,快趁热喝,特意给你做的汤。” 饭吃到一半,郁战明跟郁仲骁就回来了。 郁战明一瞧见坐在餐厅的郁绍庭,立刻就黑了脸,重哼一声就两手背在身后上了楼。 “老二回来了?”郁老太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没了白天的愁眉不展。 郁仲骁跟白筱友好地点了点头,也跟着上楼:“我去喊爸下来吃饭。” 郁老太太发现白筱在郁总参谋长回来后就有些拘束,生怕这到手的儿媳妇被吓跑了,忙安抚:“你伯父就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别往心里去。” 那边郁战明跟郁仲骁相继下楼过来,对白筱出现在这倒没有太大的惊讶。 白筱想,应该是郁老太太之前跟他们通过气了。 —————————— 郁战明一进餐厅,白筱出于礼貌起身:“首长好。” 郁总参谋长嗯了一声,视线在她跟郁绍庭两人之间来回,脸上倒没有太多情绪流露。 郁绍庭慢悠悠地跟着站起来,喊了一声:“爸。” 郁战明扫都懒得扫他一眼,在郁仲骁替他拉开椅子后就坐下,来了个彻底的无视。 后半顿饭白筱没什么胃口,也许是因为心头压着事,一想到等会儿要说的事,她还是隐隐紧张。 从她来了后就没看到苏蔓榕,想来应该不在家。 一时间饭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响。 在郁战明放下筷子的同时,郁绍庭开了口:“爸,我跟筱筱有些事要通知家里,您看是去书房还是客厅?” 郁仲骁不由多看了弟弟两眼。 郁战明的目光掠过郁绍庭,停留在白筱身上几秒,然后起身率先走去了客厅。 等张阿姨把茶沏好离开,郁战明斜了眼郁绍庭,抿了口热茶:“想说什么说。” 郁总参谋长的口吻并不和善,显然对昨晚的事还有怒气。 郁老太太在一边捅了捅他的胳臂肘,不高兴地拿眼睛暗示他,但郁战明显然不打算搭理她。 白筱坐在郁绍庭身边,也转头看向他,等待他开口。 “今天我带筱筱过来其实就是过过场子,也让她正式拜访一下公公婆婆。” 一旁的郁仲骁被茶水呛到,握拳搁在嘴边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郁战明嗤笑地看郁绍庭:“这就一晚上的事,都喊筱筱了?我告诉你,喊老婆也没用!” “哎呀,老头子,我说你这是干嘛!”郁老太太使劲扯了扯郁总参谋长的衣袖。 “我能干嘛?他这么说你就相信了?这些年你被他忽悠的次数还不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心思,随随便便找个人说要结婚好把昨晚的事情搪塞过去!”郁战明越说越来气,拔高的嗓音响彻整个房子。 郁老太太:“我说你小声点,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 “他自己干出这种事都不担心,我还替他兜着掖着做什么?” 白筱见客厅里的气氛又跟昨晚相差无二,便开了口:“首长,我们是认真的。” 轻轻柔柔的声音穿透了郁战明中气十足的吼声,瞬间让客厅里其他声音都安静下来。 郁战明、郁老太太跟郁仲骁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白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有点凉,但还是主动把手放在了郁绍庭的手背上,仿佛这样便得到了说下去的勇气,她抬头回望着郁战明犀利又极具洞察力的眼睛:“冒昧上门来给你们带来困扰了。” 这个时候,郁绍庭十句话都抵不过白筱一句,郁老太太听了是激动不已。 “老头子,你看,白老师都这么说了,这事怎么可能还有假?” “你就跟着他一块儿胡闹!”郁战明厉声呵斥,“慈母多败儿,你儿子什么人人家小姑娘不清楚,你难道还不了解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跟你说过话?到时候有你哭的!” 郁战明说完就嚯地起身,指着郁绍庭,“你给我上楼去!” 郁绍庭捏了捏白筱的手心,然后放开她的手站起来,面对怒气横生的郁总参谋长,说:“今天来,我也不过是通知你们这个消息,至于你们同不同意,那是你们的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们听听,这都什么混账话!”郁战明气得咬牙切齿。 客厅里僵持不下,一道清婉的声音横插进来:“爸爸,谁又惹您不高兴了?” 白筱身形一僵,转头望去,果然,苏蔓榕站在客厅门口,后者显然也看到了白筱,脸色有些微变化,但随即又恢复如常,但这份正常却令白筱感到隐隐不安。 让他走,逆子!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让他走,逆子!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二更】 郁老太太一看到苏蔓榕,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蔓榕,你快帮我劝劝你爸这只犟牛!” 苏蔓榕从白筱身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一旁怒形于色的郁战明:“爸爸,出什么事儿了?” 郁战明抬手阻止苏蔓榕说下去,只是瞪着郁绍庭:“给我去书房,把话都说清楚。” “我以为我刚才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郁绍庭一步也不让,神色镇定。 郁老太太也急了:“父子俩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就你们两个,每次到最后都喊打喊杀的!” 看着好好的喜事被搅黄他们才高兴吗? 郁老太太连忙到白筱身边坐下,挽着白筱的手:“让他们爷俩去说,反正我是承认你这个儿媳妇了的。” “江蕙芝!”郁战明一声高喝。 郁老太太反瞪他:“凶我做什么,我有说错吗?你个臭老头,你不要儿媳妇我要,你狠得下心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我可不舍得。明天我就去告诉景希,他爷爷打算让他永远没妈,要看着他被同学耻笑一辈子!” 郁战明气得不轻,显然小孙子是他一根软肋:“你都瞎说些什么呢!” “我有说错吗?就因为你成天这态度,孙子现在都不愿意来家里了,摆明了不想再跟我们亲近。” “你不可理喻!” 郁战明被激得脸红脖子粗,郁仲骁见父亲如此,忙上前扶着以防意外:“爸,当心血压升高。” “你也跟你弟一个德行!一大把年纪还离婚,连个老婆都管不住!” 被祸及央池的郁首长转开头,没吭声。 “还有你大哥,做什么事都不跟家里商量,是当我死了还是咋地,结果倒好,把自己赔进去了!” 当郁家最深的忌讳被提及,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郁政东三个字,如今也成了白筱心底的梗。 然后她听到苏蔓榕开口:“既然爸提到政东,有一件事我也想借着今天告诉您跟妈。” 白筱猛地抬头看向站在那的苏蔓榕——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她的手指攥着手提袋,但胜在眼神坚定,在灯光下越加明亮。 也许是她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惊到了其他人,郁战明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你想说什么事?” 苏蔓榕看了眼郁绍庭,刚好郁绍庭也在看她,他的眼神沉静却暗含警告,哪怕他比自己年小了十几岁。她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眼角余光扫过白筱时握紧了手中的包,指甲直直地嵌进了掌心里。 “爸,当年,我跟政东骗了你跟妈妈。” 郁战明皱眉看苏蔓榕,就连郁老太太也讶异地望着苏蔓榕,不知道她指的谎言是哪一个。 “政东告诉你们说我跟他在云南有过一个孩子……其实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当苏蔓榕抛下这句话,客厅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压抑,仿佛要窒息一般。 白筱并未因为这个消息而松口气,她不是郁政东的女儿,多好,那她跟郁绍庭在一起就不是乱/伦,相反的,这个时候听到真相却令她感到异常的沉重,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果然—— 郁战明神色大变,盯着苏蔓榕,声音却出奇的冷静:“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孩子不是他的?” “在和政东生下苡薇之前,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孩子的爸爸不是政东。” 苏蔓榕说着闭上眼,两道眼泪滑过脸颊,她不敢去看现在郁战明的脸,怕看到失望和愤怒。 郁老太太不敢相信地捂着嘴:“蔓榕,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苏蔓榕睁开眼,回望着老太太红红的眼圈,沙着声说:“妈,对不起。” 白筱坐在郁老太太身边,明显察觉到老太太身体的颤抖,她能想象出老太太此刻的心情。 过了良久,郁战明才开口:“你跟政东结婚前他知道吗?” 苏蔓榕点头,她知道郁战明在怀疑什么,“我当时在云南出了车祸,他去医院看战友时碰到了我,然后把我带回部队,那一年时间一直都是他照顾我的,直到快生苡薇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我告诉他我之前有过一个孩子……他说,愿意把孩子当成他的亲生骨肉来对待。” “爸!”郁仲骁看郁战明脸色极差,连忙让张阿姨去楼上拿药。 郁战明却推开郁仲骁,望着苏蔓榕的眼底有压抑的愠怒:“那你瞒了这么多年,好好地,怎么不继续瞒下去了?政东死的时候也没见你肯说出来,现在倒全盘托出了!” “因为……”苏蔓榕没再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白筱,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当其他人的目光都投落在自己身上时,白筱脸上的血色褪去,双手揪紧了身下的沙发。 她以为,苏蔓榕为了阻止她跟郁绍庭会告诉郁家其他人她是郁政东的女儿,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苏蔓榕却出其不意地说出了真相,令人猝不及防,但也让白筱明白到刚才的不安从何而来。 当年郁政东是陪苏蔓榕去找她才出意外过世的,要是没有她,郁政东根本不会有那场无妄之灾。 白筱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地乱跳,她似乎明白了苏蔓榕这么做的原因。 郁老太太看着身边的白筱,满眼的震惊,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给老三相看的对象怎么会是…… 时间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白筱听到郁战明喑哑的嗓音:“都跟我去书房!”然后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客厅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白筱却觉得周遭的空气沉重得能压垮她的肩膀,郁家其他人都上楼去了,隔着书房门,她甚至都能听到郁战明的吼声,还有郁老太太隐隐约约的哭声。 一面墙的格子架上,摆了几个相框。 白筱看到有一张全家福,里面有郁战明、郁老太太、年少的郁仲骁跟郁绍庭,她的目光落在边上那对年轻夫妇上,那时候的苏蔓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怀里是一个襁褓,旁边站着一身笔挺军装的男人。 短而浓密的寸发,与郁绍庭极其相似的眉眼,眼波深邃而犀利,线条凌厉的五官,他一只手搁在苏蔓榕的腰际,镜头捕捉到的刹那温柔仿佛只为怀里的女人所绽放。 二楼书房的门突然打开,里面的动静瞬间被放大无数倍,是瓷器碎地的声音! 白筱抬头,郁绍庭从楼上下来,他的步子很大也很凌厉,朝她走过来。 她还没问一句怎么样了,手已经被他握住。 二楼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郁老太太急切的声音:“小三,你去哪儿?” “让他走,逆子!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郁战明的厉喝声从书房里飘出。 郁绍庭没理会楼上的情况,他拉着白筱拿了外套,大衣搭在臂弯上,却硬是要白筱把棉袄穿上,然后把包丢给她,不顾旁边一脸诧异的张阿姨,在玄关处换了鞋就带着白筱出了房子。 —————————— 白筱迈不过郁绍庭的长腿,被他牵着倒不如说是拖着,脚步凌乱而有些趔趄。 还没走出院子,就跟从外面进来的人差点迎面撞上。 郁绍庭蓦地停下双腿,白筱一个不稳,整个人都贴上他的背,也看清了来人。 郁苡薇挽着裴祁佑的手,看到站在对面的郁绍庭时诧异,看到郁绍庭牵着白筱时嘴唇微开欲言又止。 裴祁佑眼神寡薄地落在对面男女紧握的双手上,面无表情,甚至称得上冷淡。 “小叔,你们……”郁苡薇终究还是没沉住气,不相信郁绍庭会看上白筱。 郁绍庭却岔开了话题:“进去,你妈应该需要你的安慰。”说完,拉着白筱就走。 裴祁佑冷眼看着白筱那只被郁绍庭牢牢攥着的手,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他原本搁在裤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拿出来,却在快要触碰到白筱另一只手时,白筱整个人都被揽进了郁绍庭的怀里。 “过来点。”白筱的手臂贴着他厚实的胸膛,他的手指握着她的肩头,力道稍稍有些大。 因为不适白筱忍不住挣扎了两下,他收紧了搁在她肩上的手,声音又低又沉:“我没穿大衣。” 白筱望了眼他臂弯里的大衣,想到他身上单薄的西装,这才顺贴地由他搂着往外走。 裴祁佑看着地面上越来越远的两道紧挨的黑影,放回裤袋里的双手攥成了拳,即便脸上神色如常。 郁苡薇回过头,看着院外郁绍庭替白筱打开车门还“伺候”她坐进去,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小叔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她扯了扯裴祁佑的袖子:“祈佑,我小叔难道真的看上她了吗?” 裴祁佑声音淡淡地:“进去,外面风大。” 郁苡薇收回目光,撇撇嘴角,倒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进屋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苏蔓榕从楼上小跑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郁苡薇想起刚才院子里郁绍庭说的话,在苏蔓榕经过时拉住了她:“妈,你怎么哭了?” “你小叔人呢?”苏蔓榕四下环顾,却没找到郁绍庭跟白筱。 “小叔刚拉着那个女人出去了。”郁苡薇对白筱嗤之以鼻:“妈,小叔什么眼神呀,居然看上她,也不知道她给奶奶灌了什么迷/药,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还不知道私生活怎么乱呢……” “你给我闭嘴!”苏蔓榕冷声喝止越说越放肆的郁苡薇。 郁苡薇委屈:“妈,你怎么为了个外人这么说我?” 苏蔓榕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下,才望着一脸不悦的郁苡薇说:“因为她是你姐姐。” 一直没说话的裴祁佑蓦地看向苏蔓榕,目光幽深得看不清内容。 “妈你跟我说笑呢!”郁苡薇蹙眉,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不愿意相信。 —————————— 回去的路上,白筱望着后退的夜景,渐渐地,视线变得模糊。 强忍了许久的情绪在夜深人静时崩塌,想要装作不在意,但依旧无法忽略心中那复杂的感情。 郁政东是因为她才死的,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事实。 她之所以哭,很大部分原因是苏蔓榕那句“他说愿意把孩子当成他的亲生骨肉来对待”,在她年幼孤苦无依时,原来还有个人愿意这么对她,可结果她却成了间接害死他的侩子手。 还有书房门开时郁战明那一声吼,因为她,原本和睦的一个家却要迎来风雨摇曳的不安宁。 那是一种愧疚,一点点蔓上来,快要将她淹没。 轿车忽然在路边缓缓停下。 她的下颌处多了一只手,脸被迫转过去,在朦胧的虚影里,郁绍庭的脸逐渐变得清晰,他手里的纸巾被沾湿,“我还活着呢,哭什么?等我死了,再趴在我坟头去哭个够。”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有人不是说我生白头发了,难道还能比你活得久?” 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在关心我? 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在关心我? “有人不是说我生白头发了,难道还能比你活得久?” 听郁绍庭这样玩笑地说出年龄问题,尤其是提到生死,白筱抬起的手握紧他的手腕。 他的手很瘦很大,手背跟手腕处都没什么肉,骨关节突出,握在手里时硬硬地却令她安心。 “刚才……参谋长是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郁绍庭收回自己的手,重新发动车子,“又不是让你跟他结婚,你在意他做什么?” 白筱偏头看着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你大哥他……” 仅仅说了几个字便有些难以启齿,她不知道在书房里郁战明跟郁绍庭说了什么,导致一个摔门而出一个砸碎了古瓷花瓶,但可以确定的是应该跟她有关,如今的她恐怕已经成了郁家其他人眼里的“红颜祸水”。 郁绍庭突然长臂一伸,圈过她的右肩把她搂向自己:“我大哥他命薄,小时候算命的就这么说他,哪怕不是那场车祸,估计也会有其它意外,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不累我看着都嫌累。” 虽然他安慰人的话说得也不算好听,但白筱还是稍稍安定了心神。 过了会儿,她仰起头看他线条坚毅的下颌:“那算命先生有没有给你算一卦?” 郁绍庭斜了她一眼,眼波极淡,声音也平淡:“我不信这些。” —————————— 白筱看时间还早,就跟着郁绍庭回沁园看郁景希。 李婶迎出来打了声招呼,郁绍庭让她先去休息,李婶立刻识趣地回了自己房间。 郁景希穿着天蓝色的儿童睡袍,趿着小棉拖,两手兜在口袋里,故作老成地从楼梯上下来。 一瞧见刚进门的两人,从鼻子里发出轻哼,无视他们飘到厨房去了。 郁绍庭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到一边去接听,白筱就在郁景希之后进了厨房。 郁景希正站在冰箱前,小屁股撅得高高地,打开冰箱下层不知道在扒拉些什么东西。 “在找什么?” 身后突然穿来声音,郁景希一个不防,小手里的雪糕啪嗒一下掉回冰箱抽屉里。 白筱靠近:“鬼鬼祟祟地,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郁景希合上抽屉,撇过小脑袋扫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关上冰箱门,拿过小板凳然后踩上去,打开上半截的冰箱门,从里面拿出冰淇淋蛋糕,用刀叉切了一大块放到盘子里,然后把蛋糕放回冰箱,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又很熟稔。 白筱瞅了眼他鼓鼓的小肚皮:“晚饭没吃饱吗?” 小家伙似乎还在计较他们去大院没带他去,只是瞟她一眼,以不屑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从厨房出来,看到郁绍庭站在别墅外接电话,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白筱上楼去了郁景希的房间。 小家伙正光着脚蹲在椅子上吃蛋糕,书桌上是几本作业本,床上放着各色小玩具。 白筱望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看了会儿就开始收拾他凌乱的小房间。 “错了!那辆小赛车是放在左边第二个格子里的!”小家伙偶尔指手画脚地说两句。 白筱把车递过去:“你自己来收拾。” 郁景希抿了抿沾着冰激凌的嘴角,一翻白眼就转回头,再也不横加指点。 白筱失笑,收拾得差不多了,回到书桌边,看他正拿着铅笔在做一道算术题,小嘴咬着笔头,拧着小眉毛,一副冥思苦想的认真样,估计是真不会做了,抬头问她:“这道题答案多少?” 白筱弹了弹他的脑门,小家伙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别想不劳而获。” 郁景希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心里泣泪,果然,后妈的本性暴露了,对他越来越凶! 白筱拍了拍他的屁股:“坐过去一点。” 郁景希挪了挪,空出一半位置给白筱,白筱拿了笔开始辅导他那些不会做的题目。 小家伙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却巴巴地落在她的脸上,至于她讲的题目,右耳进左耳出,白筱讲的口干舌燥,把笔还给他,他依旧晃着两条腿、抓耳挠腮,一道题也没做出来。 “没听懂?”白筱觉得自己讲的挺通俗易懂的呀。最新最快更新 郁景希含糊地嗯了一声,在白筱打算再给他讲一遍时,他说:“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呢。” 白筱也瞄了他一眼,继续给他讲解。 郁景希整个人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这是他平日里烦躁的表现。 白筱侧头看他,只见他皱着一张小脸,有些怨怼地瞅着她,忍不住问:“身体不舒服?” 郁景希哼了一声,放下铅笔,爬上床裹着被子,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 说不出的怅然和没精打采。 “是不是吃撑了?”白筱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蛋,不烫,那应该不是发热症状。 郁景希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动不动,把自己裹得跟蚕宝宝似地。 白筱坐在床边陪着:“哪儿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过了半晌,郁景希才扭过头瞅着她,眼神透着埋怨和不满:“大后天就要开学了。” 白筱算是听明白他的言外意,掐了把他水嫩嫩的脸颊:“文具用品都买好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明天我带你去商场看看,顺便再买两套衣服,我看你最近好像又长个子了。” 郁景希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斜了眼白筱:“明天下午我挺忙的……” “那我上午过来,九点怎么样?” 看着小家伙勉为其难应下,白筱理顺他有点乱的卷发:“那早点睡,不然明天起不来。” 白筱关了卧室的洞灯。 刚打算关台灯,郁景希望着她问:“今晚去奶奶家怎么样?” “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在关心我?” 郁景希翻了翻白眼,一颗小脑袋缩在被窝里:“谁要关心你,你早就背叛我了。” 白筱低头亲了亲他的脸蛋。小家伙脸一红,把脑袋都钻进被子里,骨碌一个翻身,稚嫩的声音从被窝里闷闷地响起:“走走,我要睡觉了!” —————————— 白筱从郁景希的房间出来,“肉圆”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晃着尾巴谄媚地围着他打转。 蹲下身摸了摸他胖嘟嘟的身子:“肉圆,你该减肥了!” “肉圆”是条极通灵性的斗牛犬,或者是以为减肥这个话题被太多人提及过,听白筱这么一说,它立刻倒地不起,四只短腿缩着装死,白筱拍拍它的脑袋,起身准备下楼,眼角余光却注意到院子里。 郁绍庭背对着二楼走廊的窗户,修长的身躯笼罩在夜色里,在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白筱注意到他的身侧有火星忽明忽暗,应该是夹在手指间的香烟。 她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也从中看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楼下的郁绍庭仿佛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握着手机转头朝窗户望上来,即便夜间光线昏暗,但白筱还是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下楼,刚走到缓步台处,他已经挂掉电话进了屋。 “准备回去了?”郁绍庭自然看见白筱手里的包。 “嗯。”白筱的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没有烟,估计进来前捻灭扔了。 “我去拿车钥匙。”郁绍庭收起手机就转身去客厅,没多久就出来。 不知是因为夜晚太过宁静还是两人之间突然没了话题,坐进车里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白筱拉过安全带系上,车子开出车库,却在院子门口停了下来,她诧异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郁绍庭双手搁在方向盘上,也转头望着她,目光很深邃:“今晚别回去了。” 车内光线不明,白筱却能听出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的淡淡倦意,想到之前那通电话,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绝他,很少有女人会拒绝一个正在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的男人,当然前提是你在乎他。 在他的注视下,白筱点了点头,然后车子重新退回车库,她跟着他下车回别墅。 —————————— 一个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留一位女性过夜,怎么也不可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什么也不做。 白筱没矫情地提睡客房,郁绍庭直接就把她带回了主卧室。 郁绍庭的卧室她只在上回发热时待过一晚,那次并未仔细打量,最起码有郁景希房间的三倍大,里面的布置很简单,倒跟酒店总统套房的格局有些相似,原本应该挂婚纱照的床头墙上却空空地,什么也没有。 他的房间充斥着男性的阳刚,属于典型单身男人的卧室,连窗帘都是暗色调的海蓝色。 白筱进了卫浴间洗漱,躺在浴缸里泡了个澡,因为是单身男人的卫浴间,就连沐浴露也是男士专用的。白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往身上用,简单地洗了一下就出了浴缸,拿了块搭在架子上的干净浴巾围在身上。 镜子里的女人两颊通红,身上的肌肤被热水泡得呈粉色,她想了想,又把头绳摘下来,一头乌黑的青丝瞬间洒落在肩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深吸了口气才推开移门出去。 郁绍庭没有在卧室里,白筱抓了一圈,旁边试衣间的门突然开了,她回过身,郁绍庭穿着西裤衬衫出来,衬衫纽扣开了三颗,看到她时脸色并没怎么变,只是问了一句:“洗好了?” 白筱点头,宽阔的卧室两个人面对面而立显得颇为尴尬:“你去洗。” 郁绍庭拿了睡衣进了卫浴间,白筱才觉得空气舒畅了不少,她的视线在沙发跟床之间逡巡,最后还是选择了沙发,顺道打开电视,耳朵却一直听着卫浴间那边的动静。 没出十分钟,卫浴间门被打开,郁绍庭穿着暗蓝色的丝质睡袍站在门口。 “还不睡?”他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一双黑深的眼睛却显得格外明亮。 白筱从沙发上起来,“正打算睡。”说着,她到床边掀开被子,甩了拖鞋躺了进去。 被子凉飕飕地,她裸露在浴巾外的皮肤起了一层小颗粒,然后另一侧被子被掀起,床缓缓陷下去,郁绍庭已经睡在了她的身边,他没有躺下,而是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电视遥控器。 以前也不是没同床共枕过,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紧张。 白筱背对着他躺着,连呼吸都被她克制着很轻,她听到电视里传来的新闻声,他应该在看财经报道。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昏昏欲睡时,一只手从后搭在她的腰际,慢慢地移过来搁在她的小腹处,后背贴上来一道结实又温热的人墙,光线柔和的卧室里,只剩下他低沉而醇厚的嗓音:“睡着了没有?” 白筱慢慢地睁开眼,偏过头去看他,像是睡着被吵醒的样子。 电视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壁灯。 郁绍庭整个人已经压在她的上方,一手撑着床一手拂开碍眼的长发,弯下头,薄刃般的唇落在她的脖颈处,她的大腿处甚至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某部位的变化。 苏蔓榕的半夜造访! 苏蔓榕的半夜造访!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却尖锐地在卧室里响起。最新最快更新 不是白筱的手机,那就是郁绍庭的,在床柜上不停地震动旋转。铃声突兀地盘旋在卧室的上空,也惊扰了这一室的旖旎春色。 白筱缓过神,郁绍庭却固执地拥着她,好似没听到铃声…… 激情褪去,白筱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身无力,脸色因为缺氧而苍白,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两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耳边是郁绍庭暗哑充满磁性的声音:“第一次你来家里,那个早晨你从洗手间出来,知道我看到你时在想什么吗?” 强烈的感官接触令白筱无法正常思考。 “我在想,该用什么姿势上你。”因为他这句话,白筱的心跳扑通扑通加快。 那天清晨,他刚洗完澡从卧室出来,穿着没扣好纽扣的睡衣,白筱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当时他的眼神,很深邃很沉,眼波微微浮动,她以为他是诧异她早起,没想到竟然是…… 当手机再一次不识趣地响起,白筱侧头望去,郁绍庭一手撑在她的上方一手拿过手机。 “是谁?”白筱忍不住好奇地问,还夹带着隐隐的关心。 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苏蔓榕紧张焦急的声音:“绍庭,你总算接电话了,筱筱是不是跟你在一块儿?我找不到她,她室友说她没回去,打她电话也关着机。” 郁绍庭低头看了白筱一眼,在那头声音停下来后嗯了一声,“可能去其她朋友那里了。” 他的嗓音没了刚才情动时的沙哑,显得格外冷静,一如平日里的淡定。 苏蔓榕显然不放心:“绍庭,今晚……筱筱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郁绍庭抿着薄唇,没有接话。 白筱没想到他板着脸能一本正经地继续……双手抓着枕角。 “……绍庭,你跟她是在哪儿分开的,我过去再找找。” 对这个小叔子,苏蔓榕不敢贸然指手画脚,哪怕心里再怨他把白筱从郁家带走。 她也绝对想不到自己要找的人正躺在郁绍庭的身下。 在苏蔓榕跟郁家其他人的认知里,郁绍庭跟白筱的关系并不熟稔,还是郁老太太拉的红线。至于郁绍庭会把白筱拖走,更大程度上是出于对郁总参谋长的顶撞和对自己被戏弄后的恼怒。 郁家谁不知道郁绍庭性格乖张阴戾,不安排理出牌,喜欢跟郁战明对着干? “今晚的事是大嫂不对,在咖啡厅里时大嫂就该告诉你,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情况。” 苏蔓榕满是愧疚的声音传来:“筱筱年纪还小,有冒犯你的地方,绍庭,大嫂请你多担待点。” 郁绍庭又淡淡地“嗯”了一声,除此再也没有任何回答。 “绍庭,你是不是已经睡了?” 郁绍庭不吭声。 “那我先挂了,你休息。” 那边刚一搁下电话,郁绍庭就直接把手机一扔…… ————————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外突然响起李婶的声音:“三少,睡了吗?大太太来家里了!” 李婶的嗓门扯得很大,像是故意而为之,在提醒着房间里的人。 白筱听到“大太太”三个字,苏蔓榕的名字随即窜入她的大脑,因为紧张身体瞬间紧绷了。 郁绍庭也慢下来,到最后因为白筱的僵硬而停住,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像是两道会吸人的黑色旋涡,倒是丝毫不见被发现的忐忑不安。 隔着门,还能听到上楼的脚步声。 “绍庭睡了?”苏蔓榕柔和的声音响起。 门缝处还有身影晃动,应该是李婶:“是呀,三少回来后就进屋休息了。” 刚才郁绍庭跟白筱在卧室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李婶怎么可能没听见,但怎么也得替他们兜着。 苏蔓榕站在二楼楼梯口,往那紧紧关着门的卧室看了眼:“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呵呵……瞧大太太这话说的。” 李婶两手不知该放哪儿,又转身敲了敲门:“三少,你醒了吗?” 没多久,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不喜不怒:“李婶,你给大嫂泡杯茶,我马上下去。” —————————— 苏蔓榕坐在客厅等,那杯茶早已经冷却了,就跟她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在挂了电话后,她心生不安,也是这份不安把她带来沁园。 白筱关机了,打郁绍庭电话又总是不接,接了后也是问十句答一个字的态度。 刚才进门时李婶给她拿拖鞋,她瞟见鞋柜里有一双新百伦女鞋。 这些年虽然她不在国内,也甚少跟郁家人联系,但这个小叔子的性格还是听说过的,天性凉薄,筱筱说喜欢郁绍庭,而郁绍庭居然也带筱筱回郁家,只要一想他们两个有更深的交集,苏蔓榕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不得到百分百确认就没有办法安心,这也是苏蔓榕久等不走的原因。 看到郁绍庭穿着睡袍下楼来,苏蔓榕往他身后看了几眼,又往二楼方向瞅去,却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来。 “这么晚了原本不该再来打扰你,但我真的找不到筱筱了,只好跑来问你。” 郁绍庭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茶,端着精致的茶杯在沙发坐下,听了苏蔓榕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这些年让她受了那么多苦,但以后不会了,我会带她出国,尽我所能地补偿她。”苏蔓榕说着,真切地看着郁绍庭:“她还只有二十四岁,人生还很长,你说是不是,绍庭?” 郁绍庭垂着眼,拿过茶几上的烟盒,点了根烟,烟雾袅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苏蔓榕攥着腿上的包,看他不吭声,心里越加没底:“景希睡了吗?” 郁绍庭轻轻地“嗯”了一声:“做完作业就睡了。” “景希都要六岁了,就像妈说的,你是该替他找一个妈妈了,不是大嫂多嘴,你再过几个月也要三十五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不是个办法,看爸妈的意思,好像是打算把丰城蒋书记家的大女儿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蒋书记的大女儿,常年在国外求学,如今学成归国也有三十岁了。 苏蔓榕这话好像没什么恶意,但郁绍庭听了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膈应得厉害。 快三十五岁的男人,配三十出头的女人刚刚好,至于二十四岁的小姑娘,不是他该去染指一二的。 郁绍庭把烟搁在烟灰缸上,弹着烟灰说:“我的事,不急。” 苏蔓榕望着一脸从容的郁绍庭:“绍庭,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劝劝筱筱。” 郁绍庭抬头看她,眼波倒是喜怒分辨不清的深邃。 “当年的事我不该有所隐瞒,爸妈要是怨我我也认了,我欠政东的只有等到下辈子来偿还,”苏蔓榕提及郁政东控制不住地湿了眼圈:“说起来,你也算筱筱的叔叔辈,我不想因为我们母女再耽误郁家任何人。” “叔叔辈?”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郁绍庭往后靠着沙发:“你见过哪家的叔叔会想跟自己侄女结婚的?” 苏蔓榕听了这句话魂儿都跟着一震,再看郁绍庭那不甚在意的样子,一颗心都要揪起来了。 “绍庭你——”他这句离经叛道的话令她越发不安。 郁绍庭抬眸看了眼苏蔓榕惨白的脸,点了第二根烟,朦胧的烟雾荡在两人之间。 整个客厅里笼罩着极低的气压。 以他的脾气,他倒是敢直接告诉苏蔓榕白筱这会儿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但却不愿意白筱因此受到伤害。 这个社会总是对男人比对女人来得宽容。 他睡了大嫂的女儿,传出去顶多说他风流;但对女方,世人只会骂她不知羞耻、勾/引母亲的小叔子。 哪怕他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看热闹的人只会添油加醋,不会去挖掘真相如何。 正常情况下,话说到这份上了,苏蔓榕应该起身告辞,在两人陷入更为尴尬的境地之前。 但她抬头看了眼二楼方向,怎么也站不起来。 那双新百伦女鞋不止一次在她眼前闪过。 苏蔓榕试探地问:“绍庭,你家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郁绍庭对她的态度已经变得漫不经心,过了会儿他才抬头:“大嫂还有其他事?” 不回答,反而下了逐客令。 苏蔓榕心中的疑虑更深,如果筱筱真的在这里的话…… 她一双眼盯着郁绍庭的脸,偏偏他一副柴米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不出一点端倪。 一个赖着不肯走,一个奉陪到底,比的是谁先沉不住气。 郁绍庭倾身去拿第三根香烟时,睡袍敞开,露出精壮白皙的胸膛,苏蔓榕一眼就捕捉到他胸前的抓痕,那是用指甲划伤的,她心里一紧,多看了郁绍庭几眼,发现他脖子处也有几块红斑。 原来的猜测似乎下一秒就要变成真相。 二楼某个房间突然发出重物倒地的碰撞声。 郁绍庭眉头锁紧,刚一转头,苏蔓榕已经豁然起身,“是不是李婶跌倒了?我上去看看!” 说完,不管郁绍庭答不答应,也不管大嫂私闯小叔子别墅有多不合规矩,苏蔓榕直接上了楼梯,只是她刚到郁绍庭卧室门口,人已经被挡住,低沉又暗含警告的声音响起:“大嫂,有些事适可而止。” 眼看一步之遥,苏蔓榕急于求证心里的猜测,哪里肯掉头走人? 她看向郁绍庭,眼神咄咄:“绍庭,你老实告诉大嫂,筱筱是不是在你房间里?” 郁绍庭眼梢余光瞟见李婶从自己房间出来,便道:“李婶,送大太太下楼。” “你把卧室的门打开,我看了再走。” 郁绍庭平静地回望着苏蔓榕的打量和质疑,好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未等他开口,卧室门就先开了。 李婶率先看到开门的人,先是一惊,尔后欢喜地说:“小少爷,把你吵醒了?” 郁景希穿着卡通图案的睡衣,趿着棉拖,仰着小脑袋问郁绍庭:“爸爸,大伯母来我们家做客吗?” 稚嫩而天真的话语令苏蔓榕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往卧室里瞄了几眼,没发现其他人,郁绍庭不吭声,但他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苏蔓榕也不再死皮赖脸地待着:“你们休息。”说完转身下楼去了。 苏蔓榕一出别墅,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一接起,那头是温柔有礼的女声:“是苏女士吗?我是白筱的室友,白筱刚才已经回来了。” “她回去了?”苏蔓榕半信半疑地反问。 “是呀,刚到家,看样子心情不太好,洗洗就睡了。” 道了谢挂电话,苏蔓榕在车里坐了良久,最终还是发动了车子,而不是坐守在这里一晚上。 —————————— 别墅的门哐当一声合上,白筱就从郁景希的卧室里出来。 李婶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 郁景希像个小老头叨唠:“你们自己看看,要不是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刚说完,人已经被拎起来:“回房间睡觉去。” 郁景希幽怨地看看郁绍庭,又瞅瞅白筱:“有事的时候景希景希,没事的时候就睡觉去~” 白筱从郁绍庭手里接过郁景希抱在怀里,往楼下看了一眼:“她……走了?” 郁绍庭轻轻地“嗯”了一声,虽然没多说话,但那双凝望着她的黑眸似有千言万语蕴在眼底。 郁景希趴在白筱肩头打哈欠,略带挑衅地看了眼郁绍庭:“小白,我们睡觉去。” 刚才小家伙答应帮她瞒天过海的条件就是今晚得去他的房间睡觉。 —————————— 一进小卧室,郁景希甩着两条腿从白筱身上滑落,反锁了门然后利索地爬上床。 “晚上我应该会被你挤死。”小家伙一脸嫌弃地往床里侧挪了挪。 白筱想逗他,作势就要出去:“那我去睡客房。” “回来!”郁景希立刻板起了小脸。 白筱捏了捏他软软的腮,小家伙最近本性暴露,嘴巴坏得要命,脾气也越来越大,完全是某人的翻版。 等她上了床,他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你是不是做了坏事,怕见到大伯母?” 倒不是怕,纯粹是她不想见苏蔓榕,这个自诩是她母亲的女人。 白筱弹了弹他的额头:“哪那么多话,快点闭眼睡觉。” 郁景希不情不愿地闭上眼,心底犯嘀咕,这女人说话现在是越来越郁绍庭模式了…… 很快郁景希就微微张着小嘴睡过去。 白筱下床,打开/房门,果然,郁绍庭已经站在门口。 “先等一下。”白筱看出他的意思,进去关了台灯,再出来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白筱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脖子,他身上透着清爽的味道,应该是刚洗完澡,令她满足又心安。 —————————— 白筱冲洗了一下,穿了一件郁绍庭的衬衫出来,他正坐在床头看书。 洗澡时她把头发盘起了,这会儿要睡觉就拿下头绳。 白筱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红润的白,墨绿色的衬衫下露出纤长的双腿,从郁绍庭的角度望过去,女人双腿的线条直而柔,因为盘过而微卷的黑发散在肩头,说不上来的风情和简单。 她一上床就被他拉过去,趴在他的胸膛上,白筱仰头看他:“我们在一起,你是不是很累?” 郁绍庭微合着眼,声音慵懒,和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伺候你确实很累。” “我跟你说正经的。”白筱红着脸说。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搂在她腰间的手收了收:“其他事不需要你多想,你只要听话就好了。” “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你不是宠物,你是我孩子的妈。” —————————— 早上郁景希醒来一个翻身却没扑倒自己想象中的柔软,蓦地睁开眼睛,床上哪里还有白筱的身影? 他把被子夹在腿间,翻来覆去,又气恼又委屈,最后还是跳下了床。 白筱正端了早餐从厨房出来,听到啪嗒啪嗒声抬头,就瞧见郁景希单穿着睡衣趿着拖鞋下楼来。 “醒了?”不同于小家伙沉沉的小脸,白筱脸上挂着笑。 郁景希上下打量她,最后拖开椅子爬上去,拿过一个南瓜饼啃了口:“你几点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筱被他一双黑溜明亮的大眼睛一瞅倒有些心虚。 那边,郁绍庭拔了筷子出来:“你睡得跟猪一样,在你耳边敲锣打鼓也弄不醒你。” 郁景希撇撇小嘴,晃着腿若有所指地看白筱:“我记得商场好像八点半开门。” —————————— 郁绍庭还要去上班,就让家里的梁司机送白筱跟郁景希去商场。 在路上白筱收到郁绍庭的短信:“什么时候搬到金地艺境住?” 昨晚没问她,早晨也没问她,偏偏要这样隔着手机问她。 但白筱还是回了短信:“我下午去跟和欢说一声就搬。” “我让景行去帮你。” 白筱想了想,回绝了他的提议,其实也就一些衣服和日用品。那边接下来就没短信过来。 替郁景希买好学习用品,白筱让梁司机先送他回去。 郁景希扯着她的衣角,仰着小脸看她:“那你去哪儿?” “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晚点过去找你。” 郁景希低头像做了一番挣扎,然后对梁司机说:“梁叔叔,你先回去,我跟小白一块儿。” “你不是说下午还有安排吗?”白筱没忘记他昨晚的话。 郁景希斜了她一眼,抓过大书包背上,回到她身边又拉住她的衣角,生怕他把自己丢了。 白筱失笑,跟梁司机交代了一下,就牵过肉肉的小手:“走。” “我们去哪儿?” “……去把你卖掉。” 郁景希翻了翻白眼,忽然眼前一亮,指着路边说:“我要坐那个!” 白筱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入目的是一大排公共自行车。 —————————— 十分钟后,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小孩趴在公共自行车事业部店面门口,伸着脖子不停地往里张望。 等一个年轻女人拿了一张卡出来,他立刻凑过去:“都办好了吗?” 白筱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小家伙,点点头,然后往外走,郁景希立刻揪着书包带子亦趋亦步地跟上来。 —————————— 叶和欢接到白筱电话,提前五分钟到公司楼下等。 等她看到白筱骑着一辆自行车驮着个小孩由远及近时,大跌眼镜:“你最近穷得没钱打车了?” 从上桥到下桥,白筱差不多耗光了所有力气,连说句话都嫌累。 叶和欢眼神询问一旁背着大书包的郁景希,小屁孩别开头无视她。 停好自行车,白筱才领着郁景希跟叶和欢进公司。 叶和欢是造型师,跟秦寿笙这位化妆师搭档,最近在摄影棚帮一群平面模特做造型拍照。 郁景希可能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紧紧牵着白筱的手,瞪大一双眼好奇地东张西望,瞧见有浓妆艳抹又身姿高挑的模特从他身边走过,会下意识地躲到白筱身后,又探出小脑袋巴巴地盯着人家看。 秦寿笙早听叶和欢说了白筱的事,这会儿见她真带了个孩子过来,开玩笑地问:“这就是你后儿子啊?” 白筱摸了摸郁景希的脑袋,笑而不语。 倒是郁景希,难得落落大方地朝秦寿笙伸出手:“你好,叔叔,我叫郁景希,我爸爸是小白的男朋友。” 秦寿笙不由多打量了郁景希几眼,小小年纪心眼倒不少。 白筱来找叶和欢还有另一个目的,想通过她找一家纹身店,混时尚圈的总比她懂得多。 “我说你早该洗掉了,现在膈应人了?”秦寿笙边拿出唇膏涂边说。 叶和欢:“前几天刚有个模特纹了身,我帮你去问问她。”说着,人已经跑得没了人影。 “这次是认真的?”秦寿笙扫了眼乖乖地坐在边上的郁景希,话问得是白筱。 白筱点头。 秦寿笙看她气色红润,还会害羞,那应该不会错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叶和欢喊白筱过去,白筱对郁景希说:“跟秦叔叔待一块儿,别乱跑。” 郁景希点点头,等白筱走了后,滑下椅子开始到处乱晃,东摸摸西蹭蹭,秦寿笙第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孩不是个老实的,果然,郁景希很快晃悠到他跟前:“那个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发型师?” —————————— 白筱要了纹身店的地址跟叶和欢回来,却没找到郁景希的人影,着实吓了一跳。 “景希人呢?不是让你看着吗?”白筱看秦寿笙优哉游哉地晃着腿,有些责备地说。 秦寿笙磨着指甲,朝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不就在那里吗?” 郁景希正坐在镜子前,小小的身板差点被椅子挡住,一个年轻的大男孩正拿着剪刀在替他剪头发,白筱走过去,还能听到郁景希清脆有礼貌的声音:“大哥哥,你剪头发真好,跟我在拉斯维加斯的御用发型师一样厉害。” “是吗?”大男孩似乎很享用这样的夸赞,剪的越加地仔细。 “那个……大哥哥,刘海能不能剪得稍微斜一点,我觉得那样会比较有感觉。” 大男孩捏了捏郁景希白嫩嫩的脸蛋:“当然可以,我早上还没看到你,你跟谁过来的?” “我妈妈呀,她跟你们这里的造型师跟化妆师是好朋友。” 我爷爷叫郁战明,她是我爷爷的儿媳妇!(5000+) 我爷爷叫郁战明,她是我爷爷的儿媳妇!(5000+) “你妈妈认识卡蕊娜跟薇薇安?”卡蕊娜是叶和欢的英文名,至于薇薇安,显而易见。 郁景希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顺着发型师的话点头。 大男孩见郁景希可爱漂亮,不时跟他搭话:“那你妈妈是干嘛的?” “小提琴老师。” “拉小提琴的?这么厉害,我小时候也想学,可惜家境不好,真羡慕你!” 镜子里小男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好像会拉小提琴的是他。 “我们这儿也有个模特学过小提琴,不过考到六级就不学了,你妈妈现在什么水平?” 对于小提琴六级是什么概念郁景希不清楚,但他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白筱拉小提琴的样子。 他趴在琴房门口偷偷往里看—— 白筱穿了米色高领毛衣,长发编成辫子垂在左肩处,小提琴平稳地搁在左锁骨上,头稍稍往下很自然地落在琴上,很优雅的动作姿势,悠扬低缓的琴声回绕在房间里…… 奶奶说过他妈妈也是小提琴家,但他没见过她拉,但白筱拉琴的样子却刻进了他的心底。 他想,他妈妈要是还活着也拉琴,应该跟白筱的样子差不多。 至于白筱小提琴几级了郁景希不知道,但他想了想,挺直小脊梁:“我妈妈好像十二级了。” 发型师剪头发的动作一滞,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呵呵笑了两声。 郁景希看他这样,心里没了个底,难道自己说错了,可是小白应该比一般人厉害不止一倍? “大家一般都以为最高是十级,但上海音院最高确实是十二级。”一道清柔干净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发型师转头就看到一个打扮休闲清丽的小姑娘站在他们身后。 郁景希听到白筱的声音,扭头两只小手扒着椅背有些不自在地瞅着她,小脸蛋红红地。 不晓得她听去了多少…… 白筱倒也没当场揭穿郁景希,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尔后微笑地对发型师说:“麻烦你了。” 发型师忙摆手,小伙子脸微红:“没事没事,小朋友很可爱。” 那边叶和欢有事叫白筱。 “乖乖听话,过会儿再来找你。”白筱嘱咐完郁景希才走开。 小家伙暗松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白筱的背影,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大哥哥,继续剪!” “刚才那是你姐姐吗?”发型师问。 郁景希嗅到不对劲,抬眼看他,哪还有刚才的讨喜样,小眉毛一拧:“你想干嘛?” “就想问问,你姐姐有男朋友了没?”发型师说着红了脸。 郁景希听完一把扯掉围在脖子上的布,跳下椅子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刚才说你头发剪得好是骗你的!说实话,简直糟糕透顶!”说完,还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发型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袋,现在的小孩脾气怎么都这么怪,跟他那个温柔漂亮的姐姐大相径庭呀! —————————— 郁景希气冲冲地板着脸过来,白筱正在帮叶和欢整理模特要穿的服饰。 “剪好了?”白筱扫了眼他乱糟糟的卷发,“怎么不让发型师帮你梳一梳?” 郁景希一屁股在旁边坐下,难得没宝贝似地去管头发。 “哟,这是跟谁生气呢?”秦寿笙过来,坐下翘着二郎腿对白筱说:“小宇想约你晚上去唱k。” “哪个小宇?”白筱可不认识这里的人。 “不准去!”郁景希已经叫嚷起来,很生气:“你晚上说要跟我和爸爸吃饭的。” 叶和欢也乐了:“不说白筱现在还没跟你爸爸结婚,就算结了,也有交朋友的自由?” “是呀,过会儿你呢,就跟你爸爸去吃饭,白筱就跟咱们一块儿去玩。”秦寿笙搭腔。 这两人一唱一和,郁景希发现自己说不过他们,索性背过身去生闷气。 白筱可没真想跟谁去幽会,倒是发现刚才给郁景希剪头发的小伙子正冲自己羞赧地笑,她大概猜到了事情原由,礼貌回之一笑,尔后对秦寿笙说:“你们去,我还有些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 白筱带郁景希离开时他还板着小脸,连手都不跟她牵,像是在跟她置气。 两人还是骑自行车回去。 白筱腰间的肉被狠狠地掐了一把,她吃疼,倒吸了口凉气,身后是小家伙解气的哼哼声。 先驮着郁景希一起去纹身店约了洗纹身的时间,白筱才找了一家餐馆跟他吃午饭。 望着坐在对面抓着筷子扒饭的孩子,白筱心头暖暖地,舀了一小碗汤递给他,想到自己下午得搬家,就对郁景希说:“吃完了,过会儿我先送你回沁园。” 郁景希从饭碗里抬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你也回去吗?” “我下午还要搬家……” “那我帮你一起搬。” 白筱看着他小胳臂小腿的,不帮倒忙就很不错了,而且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他。 她舀了一小碗汤递给他:“我一个人可以了,你先回去。” “啪!”筷子被重重地拍在桌上。 白筱抬头,郁景希鼓着小脸瞪她:“你是不是想偷偷跟那个小宇去唱k?” 虽然他不晓得唱k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我是真的搬家,你上回也去过,金地艺境那里。” “我帮你搬。”小家伙固执地不肯松口。 郁景希的性格很大程度上跟郁绍庭相像,父子俩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坏脾气。 最终的结果是白筱妥协,载着他去了星语首府。 小家伙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来拖后腿的,放下书包后就跟在白筱后面跑来跑去抢着搬东西。 行李收拾到一半,白筱接到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面试电话。 “下午两点?”现在就已经快一点了,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从这里去文熙路只要十几分钟。 “爸爸的电话吗?” 郁景希假借着搬小盆栽凑到白筱身边,竖着耳朵偷听,却只隐约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 白筱摸了摸他的头:“我要去一家公司面试,你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 替小家伙洗了脸和手,白筱又匆匆换了一套职业装。 郁景希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一起去。” “乖,在家里等我,看看动画片,我面试完就回来。” “那我马上打电话告诉爸爸你要跟小宇去唱k!” 白筱诧异地看着他。 郁景希想了个好主意:“这样好了,你带我去,爸爸要是问起来,我也能给你证明你没跟野男人出去。” 白筱再次败下阵来,只好带着他一同去公司。 —————————— 带了个小孩去面试,多多少少令白筱成为一众应聘者里最引人注意的。 也就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还能抱着一袋糖炒栗子吃得香。 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低声问白筱:“这你弟弟啊?” 白筱看了眼正剥栗子壳的郁景希,莞尔,别的倒没多说。 “你不该带孩子过来的,面试官如果误会是你的孩子怎么办?那样刷下来的几率很大。” “是呀,刚才那个人事部经理过去时还看了你两眼。”另一个人也插话。 白筱抚摸着郁景希的后脑袋,说:“这个确实是我的儿子。” 另几个人顿时语塞,转而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白筱跟孩子,这么年轻孩子就这么大了,难道是单亲妈妈? 白筱倒没在意她们同情又略略鄙夷的目光,看郁景希吃得噎住了,就从他书包里拿出保温杯,打开盖子递过去,郁景希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然后又孜孜不倦地剥起栗子来。 “别一下子吃太多,容易便秘。” 郁景希挑眉看她,哼哼了两声,挑衅地剥了一颗栗子肉丢进嘴里。 白筱失笑:“到时候我可不帮你买药了。” 那边,会议室的门打开,面试官报了白筱的名字。 郁景希忙催促:“快去快去!” “别乱跑。”白筱不放心地交代,小家伙连连点头,乖得不行。 等白筱进了会议室关了门,郁景希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奶奶,哦,我陪妈妈在一家房地产公司面试呢!” 稚嫩的童音,倨傲的语气,引得其他应聘者跟公司员工都瞧过来。 郁景希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仿佛没看到其他人的目光,自顾自地说:“爷爷要去中南海开会呀,妈妈一定会面试成功的,嗯,好的好的,等妈妈面试完我们就回军区大院去。” 等他装模作样地挂了电话,一旁就有人问:“小朋友,你爷爷是干什么的,还去中南海?” “哦,就一当兵的,年轻时杠过枪,现在他年纪大了,就只能上电视。”郁景希漫不经心地回答。 过了会儿他像想起了什么,无害地冲其他人笑:“忘了告诉你们,他叫郁战明。” 众人:“……” —————————— 在一干应聘者里白筱的学历算偏下,哪怕她有几年工作经验,从面试官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机会不大。 当年裴家出事时她原本已经办好美国加州某所大学的入学手续,但因为后来一系列变故,她终究没有去美国上大学,乃至回了国后,拆迁屋里半年生活、一年多的代孕日子,她早已无暇顾及学业。 尽管后来进/入裴氏后她读过夜校,但这般学历如果没有熟人帮忙,确实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她现在所遭遇的这一切,都是她为过去的执着付出的代价,她并不怪裴祁佑,他并没有拿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做这些事,哪怕这份感情到头来没有善终,她也不至于因此而怨恨裴祁佑一辈子。 当面试官淡淡地说出那句“回去等消息”,白筱大概已经猜到结果了。 一个员工突然进来,在其中一位面试官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刚准备离开的白筱被面试官喊住:“那个……白小姐是?” “我们发现你的工作经验很符合公司最近正在找的行政人员要求,你看什么时候能来工作?” 等白筱出了会议室,还不太相信面试的结果。 没有复试,她直接就被录用了? 这算不算是天上掉馅饼? 刚刚还坐满人的会议室外边如今只剩下郁景希晃着腿吃栗子,哪里还有其他应聘者? “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录取你?”郁景希起身,抱着栗子袋子过来。 白筱虽然心里好奇,但得了份工作心情还是很好的,蹲下抱住他亲了一口。 “怎么老亲我?”小家伙嫌弃地摸了摸脸颊。 白筱弹了弹他的额头,问:“对了,其他来面试的人呢?” “可能突然发现没你厉害,不想丢脸就回家去了。” “小人精!”白筱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蛋,拉过他的小手:“带你去吃甜品庆祝一下!” 郁景希瞟了眼白筱愉悦的样子,小小地叹了口气,这么笨,幸好他跟来了,不然又得被人欺负。 —————————— 白筱在跟郁景希吃甜品时接到了郁老太太的电话,出乎意料却又那么在情理之中。 在所谓的真相揭开后,要是郁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才有问题。 因为出面的是郁家老太太,白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前往赴约。 “你害怕见我奶奶?”郁景希舔着甜筒问。 白筱还是打算先把孩子送回沁园,“吃完了吗?吃好了我打车送你回家。” “我要跟你一块儿去见奶奶。” “大人有事情要说,你在不方便。”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让我去,我也会偷偷地去!” 白筱看着撅高屁股扒着椅子不肯走的郁景希,无奈地叹息,最后还是把他带去见老太太。 —————————— 郁老太太给白筱打电话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挂了电话后,她又扭头对张阿姨说:“你说,我容易吗!” 在大儿媳妇抛出那样重量级的真相后,整个郁家都陷入了低气压。 郁总参谋长在书房待了一个晚上,一大清早就回首都去了,临走时只说了一句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老三绝对不能跟那姓白的小姑娘在一块儿!你惹出来的事,自己搞定。” 什么叫她惹出来的事,老太太擦了把辛酸泪,她又不知道白筱是蔓榕的女儿! 要不是郁战明动用手里的关系强压着,估计今天民政局里就多了一对男女去登记,可是压得了初一也压不过十五呀,小三又怎么可能不晓得自己父亲暗地里动的手脚,恐怕这会儿小三也开始动手脚了! 郁老太太平日里虽然迷糊,但在大事儿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所以她徘徊再三还是找了白筱。 小三这边说不通,但如果白筱先打退堂鼓,一个巴掌怎么也拍不响了! 在去的路上,老太太想着过世的大儿子,又哭湿了几张纸巾。 —————————— 白筱牵着郁景希到咖啡厅时,郁老太太已经到了。 “来了啊。”郁老太太再见白筱只觉得异常尴尬。 白筱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太太,便扯了扯唇角,倒是郁景希喊了声:“奶奶!” 本心情纠结的老太太一瞧见小金孙,一颗心都软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尤其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会儿看着郁景希漂亮的小脸蛋,她又红了眼圈:“来,到奶奶这边来。” 不爱江山爱美人,她知道了会感动吗?(5000+) 不爱江山爱美人,她知道了会感动吗?(5000+) 郁景希扭头看了看白筱,一时踌躇,没有朝老太太敞开的双臂扑过去。 这还是郁老太太第一次在孙子这里遭受这般冷遇,瞧着对面手拉手的一大一小,百感交集:“坐。” 白筱半抱着郁景希在卡座坐下,侍应生递过来单子,她点了三杯热可可,又问老太太:“这样行吗?” 郁老太太忙点头应道:“随便就好。” 话毕,老太太又瞅向郁景希,小家伙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坐在白筱旁边一点也不闹腾。 以前在家里也见这孩子这么乖巧过。 白筱一直等着老太太开口,结果一杯热饮快到底了也没见坐在对面的人发难。 “您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最后还是白筱先挑起了话头。 郁老太太正咬着吸管边喝可可边走神,冷不防听到白筱的声音,放开吸管略显局促地望向白筱,却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毕竟这事儿说到底也怪不得白筱,但她现在却不得不来当这个恶人。 白筱见老太太表情瞬息万变,放柔自己的声音:“你别紧张,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 “嗳!”郁老太太连声应下,一边观察着白筱的脸色一边思忖着是该开门见山呢还是该迂回委婉,过了片刻后想起了什么,对趴在桌上喝可可的郁景希说:“景希,你先出去跟陈叔叔玩会儿,奶奶跟你白老师有话要说。” 郁景希坐直了身,看了眼白筱却没有动。 白筱刚才进来时看到外面停了一辆军牌轿车,她摸摸郁景希的头:“等我们说完话,我就去找你。” 郁景希扭扭捏捏地,最后白筱保证十五分钟就出去他才跳下卡座。 走了两步,小家伙又折回来,碰了碰白筱的手:“有事你就打我电话啊,我就在外边。” 郁老太太听自家孙子这么一说,越加心虚,感觉自己即将做的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 看到郁景希爬进轿车,老太太收回视线,酝酿了半晌开口:“筱筱……”喊出口后才发觉这个称呼现在对她们来说太过亲昵了,就改了口:“白老师,老三的事儿,是我这个老太婆考虑不周到。” 白筱双手捂着杯子,暖暖的热度直达手心,她没有说话,安静地听老太太说下去。 郁老太太看她这副乖巧样,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我真没想到你是蔓榕的孩子。” 白筱抬头看着她,何曾是老太太没想到,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自己的母亲会是郁家大儿媳妇。 “政东从小到大就是家里的骄傲,他不像老三那样一身反骨、事事忤逆他爸爸,也不像老二那样沉默寡言,早早地就进了部队,说白了也不过是为了郁家,后来又在出任务时失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他爸爸把他从特殊部队调到了南边的军区,再后来……”回到丰城身边就多了一个苏蔓榕。 白筱听了只觉得胸口压抑得难受。 郁老太太提起逝者心情低落了很多:“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但有时候……白老师,我几位小姐妹的孙子人品都还不错,你要是有意向的话,我可以让你们认识认识。” 白筱正欲开口,旁边玻璃窗被砰砰地拍响,她转过头—— 郁景希正站在外边,小手又拍了拍玻璃,叫嚷声隐约传来:“十六分钟啦~” 见里面两人还没起身的意思,索性绕过玻璃就朝咖啡厅门口跑去。 郁老太太见此,速战速决:“我没别的意思,我的话你回头考虑一下,有什么事儿就打电话给我好吗?” “伯母,对不起。”白筱突然的道歉让郁老太太惊讶又不安:“你这孩子,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白筱攥紧杯子:“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也是真的想跟郁绍庭在一起。” 郁老太太神色大变,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们……你们才认识多久……白老师,这种事不能冲动啊!” “我没有冲动,”白筱已经站起来,冲老太太鞠了个躬:“对不起。” 郁老太太张了张嘴还想劝说,那边郁景希已经跑过来:“怎么这么慢?” “刚准备出去。”白筱拿过自己的包。 郁老太太看向郁景希:“景希,要不要跟奶奶回去?张阿姨给你做了水果沙拉呢,你不是想吃吗?” 郁景希挠挠耳根子,瞅着老太太,有些扭捏:“今天我先答应了小白要吃她做的春笋抄鸡蛋……” 郁老太太心头说不上来的滋味。 郁景希拉过白筱的手:“蔺叔叔已经在外面等了,我们快点出去。” 白筱点头,又跟老太太礼貌道别,“再见。” 郁老太太刚想拦住白筱,包里的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就预感不好。 “小三……你听妈妈解释。” 那头沉默了会儿,才说:“是我逼得她,你找她说这事没用,至于其它,你自己看着办。” 这还是郁绍庭第一次这么生硬地跟自己说话。 郁老太太听出儿子的眼外衣,也怕了,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直接挂断。 —————————— 白筱跟郁景希上车,冲开车的蔺谦友好地点头,蔺谦没多话就发动了车子。 至于蔺谦为什么会适时地出现在这,自然跟郁绍庭脱不了关系。 到了星语首府,蔺谦没走,主动提出要帮白筱搬家。 “郁总下午走不开就让我过来,后来小少爷说你在咖啡厅,我就开车过去了。” 白筱扭头看向郁景希,小家伙两手负背而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 蔺谦帮白筱把行李都搬到金地艺境后就走了。 白筱收拾屋子,郁景希趴在床上用她的笔记本打游戏,不时抬头确定她的行踪。 后来小家伙光脚捧着笔记本被她赶下床,颇为不满地嘀咕:“真不懂我爸爸怎么喜欢你这样的。” 白筱铺着床单,没搭理他,郁景希又凑上来:“说起来我爸爸这人真坏,他居然冒充我给你发微信。” 她停下手头工作看向小家伙。 郁景希撇撇嘴角:“我那天玩他的手机看到的,哼,我根本没告诉你他喜欢你这种话。” 一想到自己被爸爸那道貌岸然的模样欺骗了那么久,郁景希就说不上的来气! “我问他你有没有回信息给我,他还骗我说没有,自己却跟你聊天,简直无耻极了。” 白筱听了这话,想起那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郁景希”发来的微信内容——我爸爸其实还蛮喜欢你的。 那是在多久之前就存了念头?进而也想起昨晚做/爱时郁绍庭说的话,那个时候,他们才见过几面…… 郁景希发现了白筱的异样:“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太热了。”白筱含糊地说,“我去打扫厨房,你继续玩。” “你还没擦床柜呢!”身后小家伙不满地嚷嚷。 白筱进了厨房,确定郁景希没跟出来,才拿出了手机,犹豫徘徊了良久,还是给郁绍庭拨了电话。 嘟嘟地响了三声,那边就接起,传来他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喂?” 听到他声音的刹那白筱就后悔了,握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 “有事?” “……” “怎么不说话?” 白筱问了句:“……晚上回来吃饭吗?” “如果工作忙完了就回去,还有其他事?” “你现在很忙吗?”白筱隐约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嗯。” 只是听着他的声音,白筱就觉得很甜蜜,这种感觉比十六七岁时情窦初开时更甚,她扭头看着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真如郁景希说的,脸颊红红地,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却又舍不得挂了电话。 捏着手机的掌心有些汗,她说:“其实也没别的事儿了……嗯……你想吃什么菜?” “你看着买就行了。” 白筱点头,发现他看不到就“哦”了一声,听到他说:“没事先挂了。” “等等……”她急急地制止了他,摒弃了矜持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那边顿时没了声,只有男人低低的呼吸声。 女人是一类神奇的动物,尤其是发现对方语塞“默认”后,愈加刨根问到底,想要听到更多甜言蜜语。 “景希说你其实很早就喜欢我啦,是不是真的?” 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紧接着是郁绍庭没什么情绪的嗓音:“旁边有人。” “在开会?” 郁绍庭“嗯”了一声:“挂了。” “你还没说呢……” “回去再说。”说完,不等白筱再开口,就掐了电话。 —————————— 郁绍庭把手机搁一边,像没瞧见其他人诡异的目光,低头看文件:“继续。” “郁总,您的手机漏音这么厉害,要不要我拿去修一修?”景行善解人意地说。 郁绍庭迅速翻看了几页,最后合上了文件,“先休息十分钟。”说完,拿了手机就出去了。 等会议室门一关上,里面就炸开了锅。 “刚才那是谁的电话啊?郁总以前从来不在会上接电话的。” “郁总好像害羞了,我离得近,他的耳根红红的,还一本正经地,真闷sao!” “当然是准夫人啦!上回不是来过了吗?”景行忍不住一块儿八卦:“偷偷跟你们说,你们可别说出去。郁总上回喝醉酒我送他回家,他抱着我喊准夫人的名字,要不是我溜得快,他差点就要亲上来了……” “咳咳!”旁边有人突然一声重咳。 景行不明所以,接收到其他人的眼神暗示,一回头,脸色骤变:“郁……郁总。” 郁绍庭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景秘书,出来。” “是。”景行哭丧着脸。 —————————— 另一头,挂了电话的白筱心情出奇地好,去卧室喊了郁景希一块儿去超市。 郁景希拎着购物篮,一步一扭头地看推着购物车的白筱:“你买的是不是太多了?” 白筱拿了几个朝天椒丢进车里,小家伙已经喊了:“我不爱吃这个。” “可能你爸爸爱吃呢。”白筱选了一块生牛肉,打算做辣椒炒牛肉。 “我爸爸不能吃辣的。”郁景希在边上说:“他胃不好,如果吃了辣椒半夜胃会难受的。” 白筱是知道郁绍庭胃不好的事,就把辣椒放回去,想了想问郁景希:“那你爸爸喜欢吃什么?” 小家伙立刻来了精神,领着白筱去海鲜区点了几样:“这些,还有这些,爸爸都挺喜欢的。” —————————— 白筱跟郁景希拎着大袋小袋从地下超市乘电梯上来就偶遇了裴祁佑跟郁苡薇。 郁苡薇挽着裴祁佑,手里拿了个纸袋,白筱扫了眼,是某个珠宝品牌的。 他们的订婚宴好像就在这几天。 郁苡薇瞧见白筱,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尤其在知道白筱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后,郁苡薇越加不待见白筱,就因为白筱的存在,爷爷奶奶跟妈妈之间出现了隔阂,再也恢复不到以前那样和睦的关系了。 郁景希瞧见裴祁佑,立刻站到白筱跟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裴祁佑看着像只被掠夺了猎物后龇牙咧嘴小兽的郁景希,轻嘲地扯了扯嘴角,跟他爸爸一个德行。 瞪了人后,郁景希转头,憨态可掬地对白筱说:“小白,我想买一把玩具枪,你陪我去好吗?” 白筱也不想应付对面的两人,领着郁景希去了商场五楼。 郁苡薇气鼓鼓地没了逛街的兴致,拉着裴祁佑就要走。 裴祁佑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我还有点事,先让小吴送你回去。” “你有什么事啊?”郁苡薇不肯走,有点不高兴了:“说好了今天陪我拿订婚要用的首饰还有礼服的。” 裴祁佑低头在她的眼睛上轻吻,声音也很温柔:“乖,我见一个客户,晚点就去找你。” 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看着他讲电话的样子不似作假,郁苡薇这才放人,不情不愿地走了。 等裴祁佑重新回到商场,上到五楼,在玩具区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想要见的人。 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玩弄了,他扯了扯领带,心头燃了一把火一般烦躁。 —————————— 裴祁佑回到裴宅时,裴母正坐在客厅拿着订婚宴的菜单跟容姨讨论。 “薇薇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蒋英美往他身后瞧了瞧。 裴祁佑一脸意兴阑珊,在沙发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裴母担心他:“怎么了?公司上碰到麻烦了?还是跟薇薇吵架了?” “没有。”裴祁佑起身上楼,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在白筱以前住过的房间停下脚步。 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却空荡得厉害,他在床边坐下,侧头望着床头那个抱枕,抬手轻轻地摩挲上面的图案,打开床柜抽屉,里面有个红绒小盒子,是他上次进来时丢进去的。 裴祁佑靠在床头,拿起盒子打开,是一对婚戒,其中一枚还是他从海底捞上来的。 那时候他潜水去捞的时候,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他抚摸着戒指上的纹路,今天听圈子里放出来的消息,郁绍庭有意向卖掉手头上在东临的股份从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就连东临内部高层也在进行调整,他不相信郁绍庭会在这个年龄退出商界,那只有一个可能—— 郁绍庭打算结束这边的生意出国。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裴祁佑冷眼看着戒指,嘴边噙着一抹嘲讽。 这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行为,她知道,会不会很感动? 那你呢?你还喜欢他吗?(5000+) 那你呢?你还喜欢他吗?(5000+) 白筱做好晚饭就接到郁绍庭的电话,说公司有事,让她跟景希不用等他吃饭了。 她握着手机,看了眼郁景希,小家伙正坐在餐桌剥河虾剥得起劲。 注意到她“幽怨”的目光,郁景希抬头瞅了眼,手上动作不停:“我早习惯了,快点吃饭。” 白筱坐下看着他不断消灭桌上的海鲜,问:“其实爱吃海鲜的是你?” 郁景希掰蟹壳的动作一顿,哼哼了两声:“反正他也不回来吃,不能浪费。” 白筱忍不住弹了弹他的脑门,郁景希佯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继续低头跟海鲜奋战。 —————————— 白筱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饭就了事,小家伙却足足吃了两小碗才肯下桌。 “你这样可不行,我爸爸工作很忙的,你要是以后真嫁给他了,得习惯知道吗?” 郁景希捧着一罐椰果汁去客厅看电视前,没忘给犯了“相思病”的白筱做一番思想开导。 白筱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你还有十几页作业没做完?后天就开学了!” 小家伙哀嚎一声,哀怨地瞪她,恹恹地扯了大书包趴在茶几上开始做作业。 白筱把餐桌收拾干净,想了想还是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吃过晚饭了吗?” 过了很久,久到白筱辅导了郁景希两页作业,那边才回复:“在开会。”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安抚了她一颗悬起的心。 白筱看出他应该很忙,犹豫了会儿,还是又发了一条:“大概几点回来?我给你准备夜宵。” “不用,太迟可能不回去了,早点休息。” 郁景希从作业本上抬头,看向盯着手机的白筱:“他是不是说不回来了?我早猜到了。” 白筱瞧他一副“果然如我所想”的得意样,也装模作样地指了指作业本上一道填空题。 小家伙撇撇嘴角,拿着铅笔在上面扭扭歪歪地写。 —————————— 时针指向“10”的时候,郁景希打着哈欠,坐在洗手间小板凳上由着白筱给他洗脚。 他手里把玩着傍晚在路边小店买的玩具枪,眼睛却偶尔瞟向白筱。 幸好他聪明,知道“调虎离山”,说是去五楼实际带着小白从货梯溜走,不然准得被那个叫汽油的缠上! 在白筱拿过毛巾给他擦脚时,还是忍不住说:“那个……好像你以前的老公要跟我堂姐结婚了。” 白筱点头:“是啊。” “那你还喜欢他吗?” 白筱抬头,对上他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莞尔:“当初给徐美美的情书是你自己写的?” 郁景希顿时心虚,撇开头不看她。 白筱把他一双又厚又软的小脚丫放进拖鞋里,拍拍他的小腿:“起来。” 郁景希没回卧室,而是抱着那把十几块钱的玩具枪跟在她后面,孜孜不倦地说:“我不喜欢那个汽油。” 白筱听了笑:“跟他订婚的又不是你,只要你姐姐喜欢就好了。” “那你呢?你还喜欢他吗?” 白筱没想到一个孩子会这么懂情情爱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郁景希看她不吭声,心里有些不乐意,面上哼哼:“他还没郁绍庭长得好看呢!” 看他一本正经地喊郁绍庭的名字,白筱被他逗乐,又听到他说:“虽然比我差了点,但比起一般的男人,郁绍庭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脾气坏了一些。” 白筱把他抱上床给他脱衣服时,他还在说:“你啊,现在既然跟了郁绍庭,可不能再水性杨花了。” “水性杨花是这样用的?”白筱被他故作老成的样子弄得无语。 “不就那个意思?”郁景希朝她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以后要见汽油,得把我带上知道吗?” “我没想要去见他。” “那他可能想要来见你呀!” 说起这个可能,郁景希顿时没了睡意,窝在被子里盯着白筱:“你要听话,不然会出大事的。” “譬如?”白筱想逗逗他。 “郁绍庭生气很可怕的,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白筱配合地点头,郁景希凑过来:“你要是寂寞了,也可以找我,我还是能抽出点时间陪你的。” 一个爆栗子敲在他的头顶。 看他龇牙咧嘴的小模样,白筱起身:“十点半了,快睡觉!” 在她要关灯离开时,郁景希又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后天我开学,是你带我去报道还是爸爸?” 以前在国外时都是李婶带他去报道,上学期做插班生时是奶奶带他去的学校。 白筱望着他贼溜晶亮的眼珠子:“一起陪你去怎么样?” 小家伙哼唧一声,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最后整个人都缩成一团,闷闷地传出一声“晚安”。 —————————— 白筱回到主卧,在床上躺了会儿却没有睡意。 披了外套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在超市买的饺子搁在流理台上等它融化,自己则坐到餐桌边。 她偶尔看一眼手机,偶尔起身走走,偶尔会在桌上趴一会儿。 快到凌晨时,她的眼皮直往下掉,扭头看了眼门口,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人在忙碌工作时最忌讳的就是被一而再地打扰,考虑了良久,终究没发短信打电话。 白筱盯着亮起的手机屏里的名字,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钢镚:“如果花朝上就不回来了。” 她把钢镚放在拇指甲上,轻轻一弹,又伸手接住,然后缓缓地张开手心,花朝上。 好像忘了是花朝上不回来还是字朝上不回来…… 重新丢了一次,字朝上,回来。她收起钢镚,靠在桌上,看了眼手机,零点了。 白筱不记得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很杂的梦。 梦境里一开始的画面是裴宅,不如如今的装修精致,但也透着大气,裴晋渊拄着拐杖坐在餐桌上首,两边是裴家其他人,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女孩由保姆牵着从楼上下来,小脸上带着怯怯的表情。 裴晋渊笑着冲小女孩招手:“筱筱,过来爷爷这里!” 小女孩被抱起坐在裴晋渊的腿上,弱弱地叫了一声“爷爷”。 裴晋渊哈哈地笑,指着坐在左侧穿着小西装的男孩问小女孩:“那你喊他什么?” 小女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男孩的目光有紧张和羞赧,脆生生地唤道:“小哥哥。” …… 画面微微旋转,那个俊秀的男孩变成了英气十足的男人。 光线阴暗的拆迁房卫生间里,那年天气很冷,她冻红一双手拧着床单,因为前一晚生病的裴母在床上呕吐不止弄脏了床单,裴祁佑进来站在她对面,帮她一起拧床单上的水,却在最后握住了她的手。 “等我这个月发工资了就去买洗衣机。” 她贪恋他掌心的温暖,反握他的手,比起以前他的手粗粝了很多:“手洗多好,比洗衣机洗的干净。” 裴祁佑低头看着她,目光里有歉意也有动容,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筱筱,相信我,等我有钱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她靠在他肩头,回抱着他,笑容妍妍:“我相信你。” …… 镜头突然又发生转换,她看到自己挺着大肚子躺在医院床上接受检查。 隔着隔断间的布帘,她听到张秘书对医生说:“还是顺产,剖腹产对孩子不好。” 回到别墅,迎接她的是一顿孕妇营养餐,还有房子里轻轻的音乐声。 她就像一具傀儡,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听从他们指挥做着千篇一律的事情。 …… 画面一转,之前梦见的一切瞬间破碎,她又看到了裴晋渊,拄着拐杖坐在书房里。 她听到裴晋渊说:“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结果养出了一头白眼狼,你答应我的难道都忘了吗?” 书房门打开,一个打扮清丽的年轻女人走进来,她看不清那张脸,却是很柔美的声音。 那个声音她在怀孕期间每天都会听到,通过电话。 “我让你代孕,你倒好,收了我的钱,到最后居然连我的老公跟儿子都要抢走!” 沙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脸泪痕的郁老太太:“白老师,其实你是政东的女儿,你跟老三不能在一块儿。” 原本温婉地站在一边的徐淑媛突然化身为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向她。 —————————— 我没有要抢你的老公,景希是我的儿子…… 白筱想大声争辩,但喉咙却被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来,耳边,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在梦里苏蔓榕突然面目狰狞地走向她,举起一只手狠狠一巴掌扇下来:“叫你勾/引我的小叔子!” 白筱只觉得脸颊隐隐作疼,不是梦幻的,是真实地感到疼痛,好像真的有人在拍她的脸,只是力道比梦里的苏蔓榕轻了很多,低沉又有力道的男声贯穿迷雾响起:“白筱,白筱……” 眼皮重的厉害,她努力撑开眼,看到的是蹲在她脚边、皱眉轻拍她脸颊的郁绍庭。 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脚上的皮鞋都没换,大衣下摆拖到地面,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餐厅里的灯光落在郁绍庭的身上,真实得令她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他,心头的惧怕却消散了很多。 “梦到了什么?”郁绍庭低缓的嗓音很温柔,指腹擦过她的眼角。 白筱本涣散的眼睛渐渐聚焦,注意到公寓的门还大开着,过道上的灯光泄进来照亮了玄关。 她摇头,脸色有些苍白,额头还有汗水,却轻轻地说:“没事,你饿不饿?” 郁绍庭什么也没说,把她拦腰抱起,送回主卧,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睡。” 白筱仰头看着他略显倦态的眉眼:“是不是没吃晚饭?” 郁绍庭确实没吃晚餐,但看着她一双如翦的水眸,却鬼使神差地说:“吃过了。” “那我给你去做夜宵。”白筱作势就要起身。 郁绍庭却拉住她,自个儿也在床边坐下,没有脱皮鞋,修长的腿搁着床沿,并不舒服的姿势。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柔和却昏黄。 “刚才究竟梦见什么了,又哭又喊的?” 他问的很随意,白筱的心头却像被巨石一压:“没什么,梦到了一条蛇要吃我。” “那你就任由它咬你?” 白筱心有余悸,梦中徐淑媛那一声声质问还清晰可闻。 她往郁绍庭的身边靠了靠,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才稍稍安心,闷闷地说:“我又打不过她。” 活人永远是斗不过死人的…… 郁绍庭低头看她垂着眼睫,搂紧她的肩头往怀里靠:“没事的就教景希做做作业,别整天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白筱忍不住反驳,她没想,可是那些人和事却缠着她不放。 郁绍庭放开她:“我去冲个澡,你先睡。” 看着他出去,听到卫浴间关门声,白筱蜷缩在被窝里,心里其实还是隐隐有些惧意。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并未多想,却还是梦到了这些,是不是一个不好的预兆呢? —————————— 郁绍庭洗了澡出来,餐桌上摆了一碗刚煮好的饺子,正热腾腾地冒着气。 他站在桌边,用浴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然后转头看向卧室方向,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低头盯着那碗睡觉良久,转身回了房间。 白筱可能是被刚才那个噩梦累坏了,裹着被子侧躺着,睡得很熟。 郁绍庭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疲惫的睡颜,慢慢地俯下身,薄唇轻柔地印上她的眼角,直起身时替她撩开发丝,拿了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和烟、打火机就去了阳台,没忘记转身拉上跟主卧间隔的移门。 —————————— 郁战明接到郁绍庭电话时,正在做他年轻时候在中越战场上挥斥方遒的梦。 但半夜的被吵醒,尤其是拿起座机听到郁绍庭的声音,二话不说,直接搁了电话,拔了电话线,躺回被窝里,骂了一句:“混小子,不把我气死也得把我折腾死!” 没多久,房间的门“笃笃”地敲响。 刚有了些睡意的郁战明冷不防被惊醒,气恼地摘了眼罩坐起来:“谁?” 门开了,穿着睡衣的秘书拿了手机进来:“老首长,三少说有事找你。” “我不认识他!”郁战明脸一摆,一个转身躺回被窝里。 秘书苦笑不得,老首长的脾气一上来是六亲都不认了。 郁战明背对着秘书躺着,听到秘书跟电话那头说了几句,然后秘书又喊他:“老首长,三少说真有急事。” “他有屁急事!”郁战明冷哼,“告诉他,别说是凌晨打电话,就算他这会儿跪到我跟前我也不同意!” —————————— 郁绍庭站在阳台窗前,玻璃窗被他打开,夜间冰冷的空气稀薄了香烟呛人的味道。 不用秘书转达,他已经听到了郁总参谋长的大嗓门,没像往常直接搁了电话,而是说:“梁秘书,替我问问他,他现在还想不想知道景希的妈妈是谁了?” 那边不是梁秘书客套的声音,郁战明的怒吼声响起:“你他妈的少威胁我,你以为我稀罕知道你那些事?” “那行,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懒得说。”郁绍庭作势就要按了电话。 郁战明却突然开口:“孩子的妈妈到底是谁?” “不早了,还是休息。” “混账东西!你刷着我玩呢!” 郁绍庭又抽了口烟,白色烟雾徐徐从眼前升起:“我怕我说了你马上得进医院。” 那时候有多疼,现在就有多痛,但她不后悔! 那时候有多疼,现在就有多痛,但她不后悔! 白筱醒过来,外面天已经大亮,公寓里弥漫着一阵淡淡的奶香。 走出卧室她就瞧见厨房里忙碌的一大一小两道背影。 郁绍庭穿着浅灰色线衫和休闲裤,后背宽厚,身形挺拔,一双腿更是笔直而修长,衣袖撩到胳臂肘处,精壮的小臂肌在清晨的阳光下仿佛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不疾不徐地煎着锅里的几个鸡蛋。 郁景希跟在郁绍庭的腿边,也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偶尔打打下手,偶尔背过身偷吃点什么。 白筱一直以为郁绍庭不会做一日三餐。 看着他低头让郁景希去拿盘子,自己还翻弄锅里的鸡蛋,白筱靠在门边,心里从未有过的温暖满足。 很难想象有朝一日会有这样一个成功、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愿意为了她近庖厨。 郁景希端着盛了鸡蛋的盘子转过身,正要伸出小手指捻一角来吃,瞧见门口的白筱差点把盘子扔掉。 “怎么鬼鬼祟祟躲在门口?”小家伙先发制人,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郁绍庭也转头,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几秒钟,短暂的注视,却映衬了一个成熟男人的深沉和情感流露。 “刷过牙洗过脸了?”他问。 白筱摇头,抓了抓自己凌乱的长发,有些羞赧,“马上去洗。”话毕,转身就去了卫浴间。 刷牙的时候,白筱满脑子都还是郁绍庭的背影还有他回过身时那一个温柔的眼神。 —————————— 吃了早餐,郁绍庭换了一身正装,看他拿着领带要系,白筱几乎下意识地上前接过来。 拿到手里赫然发现居然是上次自己买给他的那条酒红色细领带。 白筱踮着脚给他打了领带,要收回手的时候却被他握住,他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无声注视。 “上班要迟到了。”白筱一边说一边就要替他去拿大衣。 郁绍庭攥着她的力道却很大,不容她多走一步。 白筱讶异地望向他。 郁绍庭也正盯着她的双眼,问:“昨晚是不是梦到谁了?” 白筱不想把昨晚那个噩梦告诉他影响他的心情,毕竟不过是一场虚境。 被他这么一问,她才想起另一件事来:“你还没有回答昨天在电话里的那个问题。” “少给我打岔,我正经问你话呢。”郁绍庭眉头紧锁,语气也严肃了许多。 白筱却像是跟他耗上了:“我这个问题也蛮正经的,你先回答我,我就告诉你我梦到谁了。” 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越锁越紧的眉头。 最后终究是谁也没有先让步。 郁绍庭松开她的手:“我去上班,明天景希要开学,今天去奶奶家呆一天。” 白筱没料到他会突然就转移了话题,而郁绍庭已经抬手越过她的肩头拿走了大衣。 等她出卧室,那边,郁景希已经收拾好书包跟在郁绍庭身边换鞋。 小家伙一瞧见白筱就哀怨地扁嘴,但想到自己已经好多天没去大院陪奶奶了,还是没嚷着不肯走。 在郁绍庭出去之前白筱喊住他,他回过头来,她墨迹地说:“鸡蛋有点咸。” 后者目光沉沉地瞅着她,却连一个字也没为自己争辩,然后拎着郁景希扬长而去。 白筱愉悦地上扬唇角,尔后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的另一件事。 —————————— 郁绍庭把郁景希送到郁家,毫无意外地碰到了苏蔓榕。 苏蔓榕的精神不太好,就像彻夜未眠后的症状,眼中布满血丝,似乎随时准备落泪一般。 一瞧见准备要走的郁绍庭,苏蔓榕再也顾不得其他,跑下楼去拉住了郁绍庭:“绍庭……” 郁绍庭回头。 “筱筱的室友说她搬走了,她在丰城哪儿有房,你知道吗?” 郁绍庭:“大嫂来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 苏蔓榕神色一滞,除了焦急还有尴尬,是呀,之前她还百般希望他们杜绝往来。 但她但总觉得郁绍庭像是隐瞒了自己什么,她回忆起前晚郁绍庭胸口的划伤和脖子上的吻痕,一颗心直往下沉,一瞬不瞬地盯着郁绍庭:“绍庭,你真的不知道筱筱住在哪儿吗?” 郁绍庭回望着苏蔓榕,目光摆得很正,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躲闪。 苏蔓榕最后死心地松开了他。 “没其他事,我先走了。”郁绍庭说完,人已经走出屋子。 苏蔓榕失魂落魄地回过身,正好对上不知何时站在楼梯缓步台处的郁苡薇。 郁苡薇穿着一袭雪纺粉色家居裙,很公主的打扮,卷卷的及腰长发,但她脸上却是恼怒委屈的表情。 在苏蔓榕开口之前,郁苡薇先问了:“妈,你这么关心白筱,爸爸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听到女儿提及郁政东,苏蔓榕的脸色一变:“薇薇,你最近是越来越不懂礼节了!” “我就这样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就找你那个女儿去!”郁苡薇吼完,就红着眼转身跑上楼。 “薇薇!”苏蔓榕追上去,却只听到房门重重甩上的声音。 苏蔓榕推开卧室门进去时,郁苡薇正趴在床上哭,不仅仅是因为素来疼自己的母亲近日来老是责备自己,还有对白筱的怨气,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打扰了他们一家原本安宁幸福的生活! 苏蔓榕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碰了碰郁苡薇的肩,却被她甩开,也跟着湿了眼圈。 现在这样的处境并不是她愿意的,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郁苡薇哭了良久才红肿着一双眼抬头望着苏蔓榕:“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心爱爸爸的?” 苏蔓榕心头沉痛,在郁苡薇近乎质问的注视下轻点了点头。 换来的是郁苡薇更加气愤的责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其他男人生下孩子?!” “薇薇……”当心底的疮口被自己的女儿挖开,苏蔓榕潸然泪下,却说不出更多的解释。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望着往地上砸东西的郁苡薇,苏蔓榕不敢再刺激她,离去前忍不住转头说:“你跟筱筱都是我的女儿,你爸爸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当年……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姐姐,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对你姐姐。” 郁苡薇没吭声。 苏蔓榕心中苦闷无奈,也不想久待发生母女争执,一打开门却差点撞上门外的孩子。 “景希你……”苏蔓榕看着郁景希,不知道他在外边站了多久。 郁景希看门开了,不慌不忙地缩回脖子,两只小手从门框上拿下,往身后一背:“本来想问你们要不要吃糖炒栗子,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不要吃。”说完,昂首阔步地下楼去了。 等拐过缓步台,郁景希的脚步才慢下来,回到客厅时吃栗子却味同嚼蜡了。 小白是他大伯母的女儿,他爸爸说要娶小白当老婆,那他以后是喊大伯母后外婆呢还是后外婆? 好严肃的一个问题! —————————— 郁绍庭在去公司的路上就接到郁总参谋长的来电。 开口就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连你大嫂的女儿你也搞?” “那时候我不知情。” “不知情?算你不知情,那你好意思搞一个十七八岁的未成年,那会儿她才多大?” 郁绍庭的口味带着漫不经心:“不管多大,都替你把孙子生了。” 提到郁家的小金孙,郁战明的吼声顿时没了,只有呼呼气愤的喘息声。 过了片刻,郁战明才说:“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外面养着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白筱还真是心机深沉的女人,还把老婆子哄得团团转! “最近刚重新碰上,不要把你的主观臆断强加到她的身上,她不是那种女人。” “那她哪种女人?”郁战明又来了火:“好人家的姑娘会十七八岁跟你生娃子?明知道你结婚了!” 郁绍庭没接话,任由郁战明发泄:“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啊?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如果没其他事我挂了。”郁绍庭要去拿蓝牙耳机。 “等一下!”郁战明及时喝止,再开口,声音有点干涩,果真是老了:“苡薇订婚那天你把她给我带来。”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 ——啪嗒!搁了电话。 郁绍庭没有当即摘了耳机,又拨了杨曦的电话:“帮我去准备一件黄色裙子,参加订婚宴用的。” —————————— 到了下午预约好的时间,白筱走进那家纹身店。 里面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纹身,染着头发,倒有种不良少年的味道。 给白筱洗纹身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跟潮流的打扮有些不搭的温柔个性,指着白筱脚踝处的曼陀罗刺青问她:“你确定要洗掉?到时候后悔了可别再来找我。” 白筱躺在台子上:“你洗。” 就像割舍掉一份感情,虽然会有短暂的痛楚,但也好过留下一颗毒瘤成隐患。 哪怕当初刺下这朵曼陀罗时有多疼,现在洗掉它她也得忍受同样的疼痛,但她不后悔。 当纹身师打开激光笔时,白筱却缩了缩左脚,在她要开始之际,白筱却突然喊停了。 “后悔了?”纹身师笑吟吟地,打算收工。 白筱坐起在台子上,对纹身师说:“能帮我把包拿一下吗?” 接过包,道了谢,拿出手机,犹豫了一遍,最后还是点了郁绍庭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今晚回家吃饭吗?”其实不过是想要寻找一份勇气。 她从小胆子就不算大,这些年为了给裴氏拿到部分合同而被一些生意场上的人占便宜,并不是不害怕,仅仅是因为那时候有一种信念支撑着她。 郁绍庭回复的不是短信,而是一通电话:“在哪里?” “在外面,过会儿就去买菜。” “可能要晚点回去。” “好。”连心底的那点点不安也烟消云散了。 挂了电话,纹身师暧/昧地冲白筱笑:“男朋友?” 白筱没否认,躺回去:“继续。”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捏着手机。 当激光打在皮肤上,哪怕她咬着牙强忍,泪水还是从眼角滑出来,痛到极致的麻木。 纹身师瞟了眼满头细汗却没哭出声的白筱,洗纹身的时间不少,枕头已经湿了一小块。 大功告成,白筱低头看着隐隐渗着血丝的脚踝,有一种恍若重生的错觉。 纹身师跟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白筱下床的时候,左脚踝处一阵刺痛,她一个踉跄,幸好纹身师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其实这朵曼陀罗还是很漂亮的,洗掉蛮可惜的。”纹身师说。 白筱握着脚踝上方位置,声音有些幽幽然:“可是它已经没有任何存在必要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哥离婚?【裴安安的归来】 你为什么要跟我哥离婚?【裴安安的归来】 听纹身师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白筱才离开纹身店。 脚踝处的伤口使得她走起路来有些异样,经过的路人也偶尔回头看向她的脚踝。 白筱把卷起的牛仔裤重新放下,堪堪遮挡住伤口,才避免了更多目光。 经过商场时,白筱想到郁绍庭要回来吃饭,又去了地下超市买菜,推着购物车在食物区逛来逛去,旁边有很多年纪比她大上不少的家庭主妇推着购物车或提着购物篮,正围在一个促销台前听导购员介绍一种新上市的饮料。 “这种饮料很适合小朋友喝,没有添加任何化学剂,是纯天然的牛奶跟果汁混合的……” 白筱听到“小朋友“三个字时也跟着凑过去看。 最后,跟其他家庭主妇一样,在导购员满多少送多少的吆喝声里白筱买了一箱,外赠了一小箱试喝的。 只要想想郁景希每次抱着椰果汁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场景,哪怕饮料分量再重,她提着都不嫌累。 隔壁收银台付钱的大婶不由多看了白筱两眼,这姑娘瞧着人小,力气还真是大,跟头牛似地。 从超市出来,白筱去公交站牌坐车,却被路边一家名品专卖店橱窗里模特身上的男装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套藏蓝色英伦风的三件套西装,看了眼旁边的标价牌,八万多,应该是镇店之宝。 导购小姐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白筱,热情地开门邀请她进去看。 “这边都是今年的春款,是给您男朋友买吗?” 白筱浅笑,没有否认,导购小姐拿来了橱窗里那套西装:“您刚才看的就是这套,还喜欢吗?” “如果还行的话,您说你男朋友的尺寸,我给您拿一套。” 白筱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西装,布料摸起来很舒服,西装的做工很精巧,包括一些小细节。 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米八七的男人穿上它之后英挺的模样。 其实白筱自己打扮得像个学生妹,一般名店导购员都懒得理会她,但这位导购小姐却卯足了劲给白筱介绍一些高档男装,态度出奇地好:“明天就是情人节,您给您男朋友买这套西装他一定会很开心。” 白筱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件粉蓝色衬衫上,导购小姐像跟她心有灵犀,已经把衬衫拿过来。 “这件衬衫搭配这套西装,再加上一根酒红色领带,您的眼光真好!” 白筱:“……” —————————— 叶和欢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喝咖啡,看了内容后一个呛声,咖啡尽数喷在对面的秦寿笙脸上。最新最快更新 “你有病呀!”秦寿笙又叫又跳,抽了纸巾慌张地跑去洗手间。 叶和欢擦着嘴,瞅着“您尾号7546卡于13日15:32支出92518.00元……”的短信,愣了几秒后立马电话白筱,当初她替白筱去办卡时顺手写了自己的手机号,因为不嫌碍事白筱也没特意去改。 这些年也没见白筱这么大手笔过,该不会卡被偷了?! 听了她紧张的询问,那头的白筱却很淡定地告诉她自己买衣服刷了卡。 “你买什么了,这么贵?”据叶和欢所知,白筱可从来没买过上万的衣服,上千也甚少。 白筱接到叶和欢电话时正在检查西装:“买了一套西装和衬衫。” 叶和欢自然猜到她是买给谁的,想到自己的闺中密友又迎来了春天,又想到自己今天早上起来照镜子时发现好像脸上长胡子了,不免又羡慕又嫉妒,忍不住打击:“那怎么不用他的钱?难道他没给你卡吗?” “我们处于平等的恋爱关系。”白筱说,她又不是他包养的情/妇。 “还真是挥金如土!” 白筱笑,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转身的时候,却迎面对上了一个她并不怎么愿意看到的人。 裴安安推开门进来,看到白筱先是惊讶,然后本能地问:“你也来买衣服?” 没有以往的针锋相对,有些出乎白筱的意料。 “小姐,您的衣服。”导购小姐把装了西装和衬衫的袋子递过来。 白筱接了袋子,拿起搁在一边的超市袋,向裴安安点头,然后就推开门出去了。 导购小姐又上前问裴安安:“小姐,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裴安安回过神,冲导购小姐摆手:“我不买了。”说完立刻朝着白筱追出去。 —————————— 名品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另几位导购小姐都羡慕地围着那位替白筱服务的导购小姐。 刚才她们也都看到了杵在门外看的白筱,却没有谁认为她会买得起那套西装。 所以当那位导购小姐热情地给白筱介绍时,其她人都还在暗暗嘲笑她浪费精力,没想到那位打扮普通的小姑娘居然真的刷卡买了,让她们又是羡慕又是懊恼,不然下半月就不用担心业绩了。 “你们啊,还是眼皮子浅,有些顾客看的不是打扮,而是她的眼神。” 那位导购小姐笑吟吟地,说不出的好心情:“而且那位小姐脖子上挂了一枚价值不菲的钻戒。” “我们怎么没瞧见?” “她刚才弯下腰放超市袋子时从衣服里露出来的,那款戒指上回我跟我男人去买婚戒时看到过,当时就很喜欢了,可是那价格,啧啧,我们两个的年薪加一块也不够,后来一个男的从轿车上下来二话不说就买走了。” “好像说是送人的礼物,还不算求婚戒指,付款时眼皮也没动一下,就像在路边买了枚两块钱的戒指。” 一时间名品店里一片唏嘘声。 —————————— 白筱听到裴安安的叫唤声还是回了头,后者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怎么走这么快啊?” “有事?”白筱疑惑地看着她。 裴安安有些诧异白筱对自己的态度,淡淡的,完全没有以前的殷切和关心。 这样的转变令裴安安有点不适应,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以前不待见白筱的是她自己,但现在白筱真跟自己,或者说是裴家没关系了,她说不上的别扭。 找不到话题,裴安安的视线落在白筱的手上:“你也买男装?” 白筱抿着唇线,“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看白筱说走就走,裴安安忙喊住她:“那个……我请你喝咖啡。” “不用了。”到金地艺境的公交车已经过来。 裴安安的脸色有点不好,对于白筱的“不识抬举”也气恼,眼看她就要上公交,一把扯过白筱不让她走。 白筱拧眉看裴家这位骄纵的大小姐:“你干什么?” “我就想请你喝咖啡。”裴安安性子拗,一旦自己决定了的事不能忍受别人拒绝。 裴安安比裴祁佑小了七岁,白筱到裴家时裴安安还只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两人一开始关系到不错,后来裴安安长大,也许是裴老太太潜移默化的影响,裴安安也开始疏远白筱,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白筱。 尤其是到了裴安安十来岁,她总觉得白筱的存在分走了裴家其他人对自己这位裴家嫡亲大小姐的关爱,特别是爷爷,嘴边挂着的永远都是我们家筱筱怎么样,而父亲也经常把白筱作为榜样来教导她。 那时候裴安安没少在裴祁佑耳边吹风,导致裴祁佑有段时间也很不喜白筱这个“童养媳”,结果等裴祁佑上了大学,却跟换了个人一样,整天粘着白筱,对她这个妹妹敷衍不说,在她为难白筱时还处处维护白筱。 为此裴安安没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哭,哭家人的偏心,哭白筱的到来。 裴家出事时裴安安正处于叛逆期,没少折腾,怕被同学看轻,隔三差五就哭闹着要买名牌衣服鞋包,在裴老太跟裴母责骂厌烦她的时候,是白筱偷偷带她去买衣服,还让她不要跟家里说。 裴安安以为是白筱偷拿了家里的钱,不但没隐瞒,还主动跟裴老太太告状,害得白筱被裴老太太扯着手臂到楼道上当着其他住户的面大骂,当时她躲在房间门后看热闹,晚上还兴致勃勃地把白筱偷钱的事告诉了下班的裴祁佑。 裴祁佑一句话也没说,只给了她一巴掌。 尽管后来裴安安通过裴母知道那笔钱是裴祁佑偷偷给白筱买衣服的,但她还是恨上了白筱。 乃至后来被送出国,跟裴老太太通电话时婆孙俩也没少挤兑白筱的不是。 还记得刚去英国那一年,她不小心发生车祸伤了腿,白筱特意飞去英国照顾她,那一天傍晚裴祁佑也到了,同来的还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挽着裴祁佑的手臂,两人看上去很亲昵。 裴安安还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躺在病床上,吃着白筱削的苹果,为了给白筱难堪,当着她的面,故意喊那个女人“大嫂”,后来白筱走了,就如她来的时候,很安静。之后再也没去英国看过她。 而这次她接到裴母的电话,说是哥哥要订婚了,是跟丰城有名的红门郁家大小姐。 她先是一愣,随即问出的是:“白筱呢?哥哥跟白筱不是登记结婚了吗?” 裴母一声不吭,过了良久才说:“你岁数也不小了,选个日子回国。” 在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裴安安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愿意相信,直到回家遇到了郁苡薇。 —————————— 白筱被裴安安强行拉到咖啡厅里,点了杯咖啡,说:“现在总可以说了?” “你为什么要跟哥离婚?” “不合适就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白筱抿了口咖啡,微蹙眉,口感不是很好。 她有些怀念起郁绍庭办公室里的猫屎咖啡。 “不合适?怎么不合适了?”裴安安说话有些急:“你不是为了我哥可以不顾一切吗?” 白筱跟裴祁佑相爱时很在乎裴安安对自己的态度,也一直把裴安安当自己的亲妹妹来对待,在英国时裴安安为了给她难堪喊另一个女人大嫂,她为此还在回丰城的飞机上哭湿了一包纸巾。 只是现在,再面对裴安安时,白筱发现自己心止如水,因为不爱了,所以不再为跟他相关的人牵动自己的情绪。 裴安安见白筱不吭声,想起容姨说的话,大概知道是自家哥哥变了心,典型的陈世美案例。 “那个郁苡薇我已经见过了,就知道说甜言蜜语哄奶奶跟妈妈开心,可是背地里脾气那么大,对容姨颐指气使地,还没嫁给我哥呢,就搞得是家里女主人一样,真不知道我哥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裴安安对郁苡薇第一印象不好,还要从昨天她回裴宅说起。 当时裴安安为了给家里一个惊喜,没通知裴母,自己坐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裴安安从小娇生惯养,哪怕是裴家败落那段日子,白筱也没要这个前小姨子给家里操过心,所以打车也是要出租车开到家门口的,结果当时正好有一辆轿车也开过来,两车相遇,堵住了院子门口。 当时那车里坐着的正是郁苡薇,直接降下车窗不耐烦地让出租车离开,裴安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尤其是郁苡薇那像是看到了苍蝇屎一样的眼神更是大大刺激了她,怎么也不肯让出租车先让开。 郁苡薇是苏蔓榕捧在手心宠了二十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根本不知道谦让这两个字怎么写。 事情演变到最后是两个妙龄女孩隔着车窗对骂,要不是裴母及时出来,两人都要打上了! 而郁苡薇在裴母跟裴老太太跟前那孝顺听话样更是让裴安安觉得虚伪至极,裴安安虽然性子骄纵了些,却也见识过世态冷暖,多少懂得郁苡薇这类大小姐以后要真嫁进门有的她们裴家受的。 如今再遇白筱,裴安安就忍不住吐槽,越说越气,到最后连喝了两杯咖啡还灭不了心头的火。 白筱抬眼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说完了?” 原以为白筱会跟自己同仇敌忾的裴安安,没料到白筱是这个云淡风轻的态度,一时尴尬又委屈。 “我还要回去做饭,就先走了。”白筱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五十元,压在咖啡杯下面:“我们aa制。” 裴安安看她跟自己这么“客气”,尤其是看到白筱真要走,迫切地起身:“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以前那么对你?” 白筱多少也看出裴安安变了,但这不能让她跟裴安安变成无话不谈的姑嫂。 其实白筱从裴安安刚才那些话里听出裴安安在为自己抱不平,但这些现在跟自己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以前的事我已经都记不太清了。” 裴安安瞅了眼那个男装袋子,“其实你并没有忘记我哥对?” 白筱惊讶地看她,但很快就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很多夫妻离了婚还复婚,”裴安安眼睛盯着白筱:“如果我哥跟那个郁苡薇分手,你还愿意跟他一块儿吗?” “没有如果。”白筱淡淡地说,“你也早些回去。” 白筱退开椅子起身,就听到身后响起男人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如果我真的跟苡薇分手了呢?” 心头一紧,白筱蓦地回过身,看到的是不知何时站在她后面的裴祁佑。 他一双漆黑到不见底的眼睛定格在她脸上,身姿修长挺拔,温柔缱绻的神情让她好像回到了那个盛夏,林荫道下那个为她打架受伤的大男孩,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如果我分手了呢?” 裴祁佑又问了一遍。 “那也没有可能。”白筱拿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破镜虽然能重圆,但那条裂痕却永远去不了,有些人一再选择了转身,再也回不到原点。 相爱时,她可以浓烈地深爱;不爱了,她也会干脆地放手,不允许自己拖泥带水。 有些回忆,并不美好,却偏偏记得那么深刻 有些回忆,并不美好,却偏偏记得那么深刻【一更】 裴祁佑站在原地,白筱从他身边走过,空气里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 雏菊的香味,淡淡地,夹带着些许咖啡的苦涩。 裴安安瞅着白筱直到走出咖啡厅都没回头,有些失落却也不甘心,不由地埋怨起裴祁佑。 “怎么这么慢?”她刚才趁白筱不注意偷偷给他发短信就是为了撮合他跟白筱。 裴祁佑拉开椅子,在白筱刚才的位置坐下,往后靠在椅背上,桌上还有一杯喝了几口的咖啡。 他眼角的余光瞟见了那一张人民币。 裴安安咬唇:“哥,你真的打算跟那个郁苡薇订婚了?那白筱呢?她以后怎么办?” 裴祁佑转头看着外面的路景,微微地眯眼,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 白筱离开咖啡厅,走去公交站的路上,接到了郁绍庭的电话:“回家了吗?” 她放下沉重的两个袋子,甩了甩手臂:“没呢,在等车,你下班了?” “还要过会儿。” 握着手机,白筱没接话,那头也沉默了。 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却没有一丁点的不自在。 白筱远远地看到一辆公交车驶过来:“车来了,先不跟你说了。” “路上小心。” 听着他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白筱心情大好,看了眼纸袋里的西装:“回家给你个惊喜!” “什么?” “不说了,拜拜。”白筱不给他追问的机会,急急地挂了电话。 看着那套全新的西装和衬衫,刚才的手酸似乎顿时消失了,她重新拎起东西小跑向公交站牌赶公交。 也许是下班高峰期,又地处丰城商业繁华区,挤了两趟公交都没挤上去。 白筱看着堵在公交车门口的人潮,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望而却步。 就连路过的出租车都载着客。 白筱看了看手机,已经五点多,想到自己还要做饭,不禁有些急了。 正当她考虑着要不要坐相反方向的公交到前面几站下车再回坐公交,一辆雷克萨斯在她旁边停下。 裴安安的脸出现在半降的车窗那边:“去哪儿?我们送你。” 白筱看了眼车里,驾驶座上是裴祁佑,她摇头:“不用了,我等车就好。” “这个时候哪还等得到车,”裴安安下车,很是热情地要帮白筱提东西:“上车!” 裴祁佑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流露,倒显得一直推诿的白筱矫情。 看了眼一辆又被人挤满的公交车,白筱终究还是坐进了后座:“麻烦你们了。” “没事,反正我哥也没事。”裴安安说话还要拉上裴祁佑,“你说是不是,哥?” 裴祁佑轻嗯了一声,发动车子。 白筱仔细想想,其实有裴安安在场,她坐这趟顺风车也没什么不好的,还剩了一趟车费。 如果说她看到裴祁佑膈应,那么裴祁佑现如今瞧见她应该更不舒服。 前妻成为未婚妻的姐姐,要换做是她,估计得辗转难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揭穿了。 “你现在住哪儿?”裴安安不时地回头跟白筱搭话。 白筱从手机上抬头,回答:“金地艺境。” “那是刚建好的富人小区?我听说那一片区的地价是丰城最高的,哥,你们公司在那边有楼盘吗?” 裴祁佑瞟了“活泼”的裴安安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什么时候你关心公司的事了?” “我怎么就不关心啦?妹妹关心哥哥天经地义……” 裴安安顶嘴,然后又问白筱:“你在那边买的房子吗?多少钱一套大概?我也想买。” “我没买,不清楚那边具体房价,大概在四百万左右。” 裴安安咋舌,又看裴祁佑:“就因为你们这些土豪的存在,才会把房价炒得这么高!” 这一次,裴祁佑却没再跟她搭话,甚至连嘴边的那抹笑也收敛了。 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裴安安看看一声不吭的裴祁佑,又看看后座顾自己玩手机的白筱,也无力地靠在座位上。 她都这样了,当事人不给力,还能有什么办法? 白筱低头刷着微博,在广场看到一条:“如果一个不苟言笑、狂妄自大的男人愿意给你讲笑话拉低自己的档数,那就嫁给他”,在网络用语泛滥的今天,这样一句话并不稀奇。 她给郁绍庭发短信问他在干什么。 没一会儿那边就回复了:“刚开完会,准备回去,到家了?” “在路上。”白筱打完三个字,迟疑了下,还是写了后一句话:“给我讲个笑话!” 直到车子下了高架手机都没再震动。 裴安安从后视镜看向白筱:“在跟人发短信?” 白筱没否认,准备收起手机却有一条短信进来。 “有个孩子为了获得节能小标兵的荣誉,守在洗手间一天不允许家人上完厕所冲马桶,结果马桶堵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笑话,然后把手机放进了包里,转头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嘴角微微上扬。 —————————— 裴祁佑开着车,心思却落在了别处,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时瞟向后视镜。 白筱的长发随意地盘起,露出细长白皙的脖子,侧着脸,就像一只美丽眺望远方的白天鹅。 他的手指攥着方向盘,关节突起,有点泛白。 后视镜里是她上翘的唇角,颊侧的梨涡若隐若现。 刚才是在给郁绍庭发短信吗? 白筱跟安安聊天时话语间透露的信息,在不断提醒着他一件事——白筱住在郁绍庭名下的房子里。 郁绍庭对她这么上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祁佑望着前面车辆拥挤的路况,突然觉得心里异常烦躁。 以往被他忽略的回忆一点点变得清晰,他想起了那些生意场上用色迷迷眼神看着白筱的老头和暴发户,当时他不过冷眼旁观,现如今想起来却是无法平息的愠怒,他甚至说不出自己这么生气的理由。 是嫉妒吗?还是心疼?已经无从考证。 他依然记得裴氏刚重新起步那会儿,丰城上一任土地规划局局长有次请他吃饭,作为助理的白筱陪同,一到饭桌上那位年逾五十的朱局长就点名要白筱坐他的旁边,他没去看白筱求助的眼神,只是冲朱局长举杯浅笑。 饭局结束,他走出酒店,身边却没有了来时陪伴左右的白筱。 同包厢吃饭的一个房地产商经过时拍了拍他的肩:“看来江南区那块土地明天就能审批下来了。” “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惜啊,我们这帮老头都一身铜臭味。” 其他几位老板也呵呵地笑,他却听出了他们笑声里的讽刺。 他也贿赂那位肥头大耳的局长,却不是用金钱,而是年轻貌美的助理。 可是有什么办法,嘲笑就嘲笑,他有了一笔资金,却没有门路,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望着那些上车离开的房地产商,他在酒店门口站了很久。 裤袋里的手机一直都没响。他以为她会打电话来跟他求救。 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他看着前面灯火阑珊的酒店,直到一抹纤瘦的身影跌撞的从里面出来。 车窗被敲开,白筱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却没有过多的暴露,只是眼圈红红地,像一朵在寒夜飘渺快要凋零的枯花,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转开了头,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她站在车外,很倔强,转身要走时他下车扯住了她,她奋力地甩开他,眼泪流了下来。 很委屈。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臂:“江南区那块地一直没批下来。” 白筱很聪明,尽管在裴家她一直在藏拙,他却很了解她,他知道她听懂了。 “为什么一定要江南区,裴氏在城东那边不是有两块审批下来的土地吗?” 他望着她,语气有些冷也有些不耐:“江南区是丰城交通最发达的地方,裴氏想要东山再起,就需要有一个代表性的楼盘,你觉得城东那鸟不生蛋的地合适吗?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白筱什么也没再说,她拉开他的手,没有离开,而是转身重新进了酒店。 三个小时后她再次站在车边,脸上只有淡淡的倦意,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明天土地就会批下来。” 没有上车,她的背影在后视镜里越走越远。 他坐在车里,盯着后视镜,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手里的香烟却被折断。 翌日,审批书真的下来了,还是由朱局长的秘书亲自送达的。 再次在酒店遇到那位朱局长时,那张横肉遍布的脸像极了猪头,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看见他时没有热络地上前,而是冷冷一哼后转身就走,后来他才得知朱局长的脸伤是他的正宫太太用鞋底抽的。 那晚,白筱不知从哪儿得来了朱太太的号码,在进房间前给朱太太打了一通电话。 她在房间里陪朱局长玩了一小时的斗地主,花了一小时劝架,躲在洗手间哭了一个小时。 她的胆子不大,当他以为她会半路开溜,她却进了房间。 …… 有些回忆,并不美好,却偏偏记得那么深刻。 —————————— 裴安安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扭头问白筱:“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不是。”白筱答。 “跟人合租?” 白筱:“我跟我男朋友住一起。” 裴安安一愣,看向白筱的目光满是不相信,瞟了眼裴祁佑,眼底泛起同情。 白筱知道她误会了,裴安安可能以为她好面子,故意这样说来气裴祁佑。 但也有人知道白筱没有撒谎,但他却没开口。 车子驶进金地艺境,裴安安问白筱住哪一栋,白筱看了眼旁边大堆东西,报了栋数。 “这么多东西啊,让我哥帮你拎上去!” 白筱正想拒绝,裴祁佑已经下了车:“我送你上去。” 他打开后座车门时就注意到了那个男士名品店的袋子,还有那箱饮料,白筱并不喜欢喝饮品。 白筱不可能让裴祁佑登堂入室,刚说了一个“不”字,那边郁绍庭却从公寓楼里出来。 剩余几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原本还在公司的人却站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郁绍庭穿着早晨那套家居服,脚上是一双棉拖,手里还有一个垃圾袋。 他也看到了雷克萨斯。 裴祁佑握着车门的手扣紧,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白筱来不及拿东西,生怕郁绍庭误会,下车走到他的身边:“不是说在公司吗?” “提前回来了。”郁绍庭随手丢掉垃圾,双手放回裤袋里,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眼角却扫向车边的裴祁佑。 是你不要她的,她现在也不要你了! 是你不要她的,她现在也不要你了! 郁绍庭把垃圾随手丢掉,深邃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角却扫了眼车边的裴祁佑。 白筱解释:“这个时段我打不到车,刚好碰到安安,就搭了他们的车。” 她的话里只字未提裴祁佑。 裴祁佑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还在车里的裴安安瞅着白筱身边的男人,又扭头看裴祁佑,有点搞不清状况。 她想起白筱刚才说的话:“我跟我男朋友住一起。” 所以,这个男人是白筱现在的同居男友吗? 怎么可能? 在裴安安印象里,白筱可是爱裴祁佑爱到骨子里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移情别恋? 公寓楼底下一度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白筱的手很自然地挽住郁绍庭的手臂,找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到家的?” 郁绍庭侧头看她,片刻后,说:“没多久,买的东西呢?” 白筱这才记起自己的购物袋都还在车里。 她正打算去拿,裴祁佑却突然开了口:“三少现在也住这里了吗?” 裴祁佑的脸上挂着浅笑,很具有掩饰性,让人看不穿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白筱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男人。有点出乎意料。郁绍庭没有像裴祁佑那样笑里藏刀,也没冷脸,只是很寻常地回望着裴祁佑,说了句:“既然来了,上去坐会儿。” 就像一家男主人偶遇了妻子的朋友,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喝杯茶那样简单。 白筱突然搞不懂郁绍庭的想法,以她对郁绍庭的了解,他没绷着脸转身就走已经不错了。 ……居然还主动请裴祁佑上去。 裴安安不由打量起郁绍庭,看样子年纪比哥哥要大几岁,不像是很好相处的人。 想到裴祁佑要订婚,而白筱也有了男朋友,裴安安心里复杂,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古道热肠,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尴尬,她看裴祁佑不上车,忍不住转头催促:“哥!” 裴祁佑的视线仿佛黏在了对面两人身上。 嘴边那抹轻描淡写的笑已经撑不下去,眼底也泛起冷意,他知道自己在嫉妒,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郁绍庭像是没瞧出裴祁佑的异样,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裴安安。 裴安安主动下了车,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裴安安,是裴祁佑的妹妹。” “我们刚搬来这里,还没朋友过来做客,如果不嫌弃就上去喝杯茶。”郁绍庭说。 裴安安为难了,求助地看向裴祁佑。 裴祁佑眼眸一阵闪烁,原以为他会拒绝,却点头:“那就叨扰了。” “哥!”裴安安暗暗拉了一把裴祁佑,这去喝茶多尴尬啊! 裴祁佑却望着郁绍庭,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见笑了。” “不会。”郁绍庭扯了扯薄唇,很浅淡的笑纹,把手从裤袋里拿出来,对白筱说:“去拿东西。” ——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早已风起云涌。 白筱不是傻瓜,怎么会看不出来郁绍庭其实并不若表面上这般释然? 让一只常年在山间称雄的老虎一秒变乖巧听话的猫咪,可能吗? 如果这只老虎突然像家养动物听话了,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在装,等待着最后致命的反扑。 白筱走到车边弯下身,刚把里面一大一小两箱饮料抱出来,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就接了过去。 —— 裴祁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郁绍庭是真不晓得他跟白筱的关系还是在装傻充愣,他不清楚。 仅仅是看着两人配合默契地搬东西,裴祁佑的心口就像是被针扎一般不舒服,他以为自己放得开,直到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幕,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心痛,而不是麻木不仁。 曾经,这样陪在白筱身边搬东西回家的那个男人是自己。 郁绍庭搬了东西上楼,白筱紧随其后,裴安安看看裴祁佑,以为他说去喝茶不过是说说。 说知道,裴祁佑居然真的在他们俩之后上了楼。 裴安安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去。 —— 金地艺境公寓安装的都是数字密码锁。 郁绍庭两手都拎着东西,没有放下去开门的意思,白筱只好上前一步按密码。 裴祁佑站在两人身后,看着白筱驾轻就熟地按下一串数字,眉眼间的冷意更甚。 一阵悦耳的音乐后防盗门开了。 白筱对郁绍庭说:“把东西放到厨房去,放在外面太乱了。” 郁绍庭把菜和饮料拿去厨房,白筱看了看玄关处只剩下一双儿童棉拖的鞋柜,回头说:“家里没拖鞋了。” 裴安安看出白筱没有半点热情,哪里是真心想请他们喝茶? 裴祁佑却没有一点计较,径直脱了鞋,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板上走进去。 裴安安也忙拖鞋进去,生怕被裴祁佑落下了。 白筱站在玄关处,有些头疼,不仅仅是因为裴祁佑,还有郁绍庭。 郁绍庭明知道她跟裴祁佑的关系,但从他刚才的言行举止来看,他是在假装什么都不知情。 至于他为什么要装不知情,白筱猜不到。 郁绍庭并不是个愿意做家务的男人,像今天这样下楼去倒垃圾还是头一遭。 白筱不由地想,他给自己打电话时其实并不是在开会,而是在回家的路上,也许他是想早点回来给她惊喜,结果自己倒先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尽管他现在克制着脾气没发作,但她心里隐隐地紧张。 看到郁绍庭从厨房出来,他并非空手而是拿了两个杯子,白筱立刻上前接过:“我来。” 郁绍庭没跟她争,放了手就去客厅陪“客人”聊天。 白筱泡好茶端过去,裴安安连忙起身来接,白筱听到郁绍庭跟裴祁佑在谈生意上的事。 无非是丰城最近的房地产走势、或是哪一只股票这几天大涨或是大跌。 有些乏味的话题。 难怪裴安安一脸菜色,坐立不安地,看到白筱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怎么没看到景希?”裴祁佑突然岔开了话题。 彼时,白筱正把一杯茶递给郁绍庭。 郁绍庭接过杯子,不疾不徐地说:“去他奶奶家了,小孩子整天在家,闹腾。” 裴安安诧异:“你有儿子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郁绍庭神色如常:“马上就六岁了,上小学一年级。” “上学有点早啊。”裴安安讪讪地笑,神情颇为复杂地扭头看白筱。 郁绍庭也抬望着白筱:“我刚看到袋子里有水果,切点拿过来。” 白筱看他,他清隽的眉目在灯光下尤为好看,又有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长腿交叠,而他使唤自己的口吻就像是老夫老妻一般,白筱点头,就拿了托盘回厨房去了。 裴祁佑看着白筱的背影,突然就没了跟郁绍庭继续聊天的兴致。 白筱端了水果出来就听到郁绍庭说:“订婚宴筹备得怎么样了?苡薇在家整天嚷着宾客请的不够多。” 裴祁佑跟郁苡薇这回订婚,不管是郁总参谋长还是苏蔓榕,都不提倡大肆铺张,请的也只是郁裴两家的一部分至亲,惹得郁苡薇一度不高兴,却不得不接受这个跟她预想相差极大的结果。 水果刚放到茶几上,裴祁佑就起身告辞,裴安安迫不及待地跟着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裴安安有点怕跟白筱住一起的这个男人,尤其自己之前还打着撮合哥哥跟白筱的算盘。 郁绍庭作势就要起身送客。 “不用送了。”裴祁佑说。 郁绍庭真的坐回去,没有再客套一下,只说:“那路上小心。” 跟之前邀请他们上楼喝茶的诚恳态度简直南辕北辙,裴祁佑的脸色不禁有点难看。 白筱送他们到电梯门口就回来了。 客厅里,郁绍庭还坐着,他把一盒烟丢在茶几上,手指间已经夹了一根,在找打火机。 他放在家里的打火机被她拿到厨房去了。 白筱转身先进厨房,拿了打火机才到客厅,在他身边蹲下,点了打火机递过去。 郁绍庭正找打火机找的不耐烦,冷不防一簇小火苗在眼皮底下燃起,他侧头,看到举着打火机的白筱,紧锁的眉头没有松开,眼神讳莫如深,在白筱的指腹按得生疼时,他才把烟凑到火苗上方。 淡淡的烟味弥漫在白筱口鼻间,她听到他问:“都走了?” 白筱放下打火机,双手搭在他的腿上:“嗯,走了,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去做。” 郁绍庭瞟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白筱看着他吐出层层青白色的烟圈,看着烟雾消散在空气里。 他的唇棱角分明,很薄,当他把烟蒂叼在嘴边眯眼看人时,她只觉得很性感,常常能让她心跳加快。 她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带着诱哄的语气说:“我买了螃蟹,你喜欢清蒸还是炒着吃?” “我喜欢怎么吃你不知道?” “你又没跟我说过。”白筱为自己反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够长,不足以让她深入了解他。 “你只记得别人的事,哪有闲工夫来问我。” 白筱觉得他是存心在找自己的茬:“那你喜欢什么,现在告诉我。” 烟头被捻灭在烟灰缸里,郁绍庭站起来就去了书房,徒留下白筱还蹲在原地。 白筱瞅了眼烟灰缸里那半根被他碾断的烟,起身,跟了过去,书房的门没被反锁。 郁绍庭低头翻看桌上的文件,说了句:“出去。” 白筱可没真的出去,走到桌边:“你生气了?我真不知道你在家。” 郁绍庭抬头,看着她:“我在家还妨碍到你们了?” 这人…… 白筱:“如果你在家,我就让你来接我了。” “出去。”郁绍庭这会儿头也没再抬起,直接赶她走。 白筱绕过书桌,静静地盯着他,见他把自己完全当做透明,只好在他脚边蹲下,手抚上他的大腿,隔着休闲裤轻轻地摩挲,手心明显察觉到他腿部肌肉的紧绷,当她的手慢慢往上时却被他一把扣住,有点疼。 “以前他一不高兴你也是这么摸他的?” “……” 白筱觉得这个男人在无理取闹,不想跟他争执,叹了口气说:“我去做饭。” 郁绍庭却攥着她的手腕不放,像跟她耗上了,也不说话,仅仅地拉着她不让她走。 有时候冷暴力的效果总比激烈的争吵来得更加深刻。 白筱不敢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怕说得越多,郁绍庭越生气,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他们现在在一块儿了,但郁绍庭不仅仅是她的爱人,对她来说还是个年长她十岁的男人。 在他跟前,她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晚辈。 白筱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我刚才给你买了衣服,想看看吗?” 郁绍庭抬眼,没接话。 “我去拿进来,要是大小不合适,明天我再拿去换。” 郁绍庭还握着她的手腕,目光沉静地望着她脸上浅浅的笑靥,没什么表情。 书房里开了两个洞灯,光线昏黄。 白筱稍稍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发现他捏得很紧,就主动找话说:“那个导购小姐说那套藏蓝色西装和粉蓝色衬衫配酒红领带会很好看,我想啊,既然上次已经给你买了领带,这次就没搭一条回来……” “我不缺衣服。他松开了她,转开头,继续看桌上的文件。 “那就先藏着好了,总有一天能穿上的。” “我不穿粉蓝色衬衫。” “可是我蛮喜欢的,”白筱自顾自地说:“这个颜色的衬衫穿了显年轻。” 郁绍庭听到“显年轻”三个字就像被蛰中了神经,皱眉,侧过头望向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白筱突然欺身上前,低下头,柔软的唇瓣封住他的嘴…… 因为动作太急,她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双手圈着他的脖子。 在郁绍庭伸手想要抱她时,她却放开了他,脸颊微红:“我去拿衣服。” —— 走出书房,白筱原本正常的走路姿势变得有些僵硬,刚才扑势太猛,椅脚好像撞到脚踝处的伤口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客厅坐下,撩起牛仔裤,伤口有点发炎,还渗出一点血丝。 用纸巾轻轻地擦掉血迹,吹了几口凉气缓解痛觉。 拿了装着衣服的袋子,白筱重新回到书房,把西装和衬衫都搁郁绍庭跟前:“觉得怎么样?” 郁绍庭看了眼西装,视线并未多做停留,倒是盯着她看了良久。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什么原因,白筱的小脸红红地,拿着衬衫跃跃欲试的样子。 “去试试。”白筱说。 郁绍庭拿过那件粉蓝色衬衫,刚起身,白筱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秦寿笙……”白筱看了眼郁绍庭,下意识地解释。 郁绍庭没有任何表示,脸上神情也极淡。 白筱接了电话,那边就是秦寿笙噼里啪啦的声音:“晚上有时间吗?小宇要请咱们去天上人间玩呢,人家指名道姓要你也过来,还真没想到,不过见了一次就把人家小正太迷得晕头转向……” 白筱的手机有些漏音,忍不住背过身往边上走了两步。 “怎么样,来不来?和欢可以过去接你,这丫的最近收心了,闲得很。”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白筱其实并不喜欢这类活动,“嗯,替我跟他说声谢谢,真的,我还有事……” 察觉到有两道目光注视着自己,白筱回转过身,郁绍庭正看着她,脸色不是很好。 她捂住手机,对他说:“秦寿笙他们要去唱歌,问我去不去。” 郁绍庭听她这般跟自己解释,心里越加不舒坦,丢下衬衫,点了根烟就出去了。 …… 郁绍庭站在阳台上抽烟,吞云吐雾间,微微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烟燃到一半,突然没了继续抽下去的欲/望,转身回到书房,白筱已经打好电话,正坐在那饶有兴致地摆弄那套西装。 白筱听到脚步声抬头,眼睛却瞅向他手里的那根烟,微拧眉:“别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郁绍庭径直走到沙发椅上坐下,抬手间捻灭了烟。 白筱见他还不愿意搭理自己,也束手无策了,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因为一通电话又降到了冰点。 她摸不透郁绍庭的脾气,所以不知道症结究竟在哪儿。 白筱坐去他的身边,手里还拿了那件新买的衬衫,倒是他抬了抬眼皮,问她:“不出去玩?” 轻描淡写的口吻。 白筱正在看衬衫的袖口,随口答道:“他们都是同事,我干嘛去?不去。” 说着,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他:“而且,我说了要给你做晚饭的。” 郁绍庭抬起眼,目光正正地回望着她,那是令白筱曾经怦然心动的眼神,沉默却饱含情绪。 白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做饭,你忙。” 刚一起身,手就被他拉住,他长臂一收,她一个趔趄已经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花了多少钱?”他眼尾余光落在那件衬衫上。 白筱看他脸色稍霁,也跟着好了心情,说:“也没花多少,你喜欢吗?” 郁绍庭接过衬衫翻看了一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靠在他的怀里,白筱只觉得无比的甜蜜。 那是热恋中的女人才会有的感觉,而她在怅然了六年之后重新拾掇了这份悸动。 “怎么想到给我买衣服?” “看到觉得应该很适合你就买了。” 郁绍庭闻言又看向她。 “要不要试一下?”白筱真的想看他穿这套西装的模样,毕竟是她大手笔买来的。 郁绍庭郁结在胸口的那股子气渐渐消散,盯着她那双潋滟动人的眼睛,就连声音也不再如方才生硬。 “晚点再试。” 白筱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那我去做饭,螃蟹是清蒸还是红烧?” “红烧。” “好。”白筱一边应着一边起身,不料,脚踝处一麻疼,整个人都站不太稳。 郁绍庭及时扶住了她,眉头紧皱:“受伤了?” 白筱没作隐瞒,反正迟早是会被他发现的:“我下午去把刺青洗掉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推坐在沙发椅上,郁绍庭在她身边蹲下,撩起了牛仔裤。 左脚踝处有点惨不忍睹的伤口落入了他的眼里。 “怎么搞成这样?” 白筱的脚搁在他的腿上,看他专注的神情,笑吟吟地说:“纹身师说发炎正常,没大碍的。” 郁绍庭瞟了她一眼,他的手指按在伤口附近,慢慢地一用力。 白筱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她揪紧了沙发。 “还没大碍,都疼成这样了。” “那是因为你在捏我。”白筱想缩回脚,却被他牢牢地握住,“别动!” “药膏放哪儿了?” 白筱:“在包里。” 郁绍庭把她的脚放回拖鞋里,起身就出了书房,没多久拿了药膏跟棉签进来。 低头看着替自己处理伤口的男人,白筱只觉得脚踝处凉凉地,很舒服,完全没有一丁点的痛楚。 涂好药,白筱想去做饭,却被他抱着:“反正不饿,迟些再去做。” 白筱自然察觉到郁绍庭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也由着他,不想两个人再闹不愉快。 “以后有事就打电话给小梁,让他开车送你去。” 两人窝在一把沙发椅里,他说着话,手却隔着毛衣抚摸她,直挺的鼻梁若有若无的触碰她的耳根,最后索性一手掰过她的脸,低头亲吻她的脸颊脖颈,炙热的呼吸钻进她的耳蜗。 白筱怕痒,左右躲闪,想要起来却被他紧紧搂着,“别,还没吃饭呢。” 郁绍庭见她一直乱动也停下来,黑眸望着她,然后松了手,但她知道他恐怕又不高兴了。 果然,他绷着脸起身就走,白筱忙拉住他:“我脚有些疼,那个……可能不方便。” 郁绍庭望着她众多顾虑的样子,挤压在心底的情绪又上来:“和别人能有说有笑,跟我就推东推西的了。” “……”白筱无言以对。 拨开她的手,郁绍庭回了卧室,门关得很响,像是在宣泄不满。 白筱追了几步,房门差点砸到她的鼻子。 这人的脾气还真是坏,白筱也没敲门自讨没趣,转而去了厨房做饭。 郁绍庭站在卧室的落地窗边,久久都没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动静,他双手撑着玻璃面,望着不远处小区的假山公园,薄唇紧抿着,又过了会儿,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就出去了。 白筱关了火,正弯身从柜橱里拿盘子,突然腰间一紧,一声惊呼,人已经被抱了起来。 “你干嘛?”白筱被吓到,想挣扎着下来。 郁绍庭冷着脸,什么也没废话,不顾她的反抗,强行抱着她就往卧室去…… —— 一处春/光无限,另一处却是阴云密布。 裴安安从离开公寓就松了口气,对驾驶座上的男人抱怨:“哥,白筱怎么找了个带孩子的男人?” 裴祁佑没吭声,看似专心地开着车。 想到白筱被那个男人呼来唤去,裴安安觉得她可怜,忍不住抱不平。 “你一定要跟那个郁苡薇订婚吗?虽然我以前也不喜欢白筱,但她对你是真的好。”不然也不会爱屋及乌。 见裴祁佑依然无动于衷,裴安安抿了抿唇:“你们男人都这样,喜新厌旧……” “说够了吗?”裴祁佑突然冷声打断她。 “没有!”裴安安被他一凶就来气,“你现在就对那个郁苡薇言听计从的,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长得还没有白筱来的好看,脾气又臭屁,要所有人都捧着她,还真当自己是公主啦?” 雷克萨斯忽然在路边停下。 裴安安还没搞清楚状况,人已经被拉下车,裴祁佑重新上车,驱车离开。 “喂!”裴安安被丢在路边,追了一段路都没追上。 —— 裴祁佑到达御福楼,包厢里郁裴两家长辈都已经在了,郁苡薇起身迎了上来:“怎么才来呀!” “路上堵车。”裴祁佑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裴家这边来了裴老太太跟裴母,郁家那边,除了郁老太太和苏蔓榕……包厢洗手间的门正在这时被拉开,裴祁佑转过头,郁景希提着裤子从里面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郁景希耷拉下眼皮,从裴祁佑身边走过,爬上郁老太太身边的椅子。 两家今天是来一起商量订婚宴上的具体事宜,顺便吃顿饭联络亲家的感情。 苏蔓榕自然发现少了个人:“安安呢?不是说祁佑妹妹回来了吗?” “妈你热情好客,也得看看对象,人家也许根本不屑吃这顿饭。”郁苡薇开腔。 这话隐含刻薄刁难之意,苏蔓榕拧眉:“薇薇,怎么说话呢!” 蒋英美是清楚昨天裴宅门口的争执的,忙打圆场:“安安估摸着有事,早上她就跟我说了。” 裴老太看着站在那的裴祁佑跟郁苡薇,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转头对郁老太太道:“还真是金童玉女。” 这些天郁老太太被小儿子的事整得头晕脑胀,对其他事都不怎么上心,来这里吃饭也有点心不在焉,听到裴老太跟自己搭话,扯出一抹笑边顺着裴老太的话说:“确实般配。” 旁边的郁景希边剥着开心果边瞧强颜欢笑的郁老太太,小眼珠子一转,又看看那对“金童玉女”。 人齐了,上菜,气氛还算融洽,偶尔是蒋英美跟苏蔓榕的说话声。 裴祁佑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郁景希。 他靠在椅背上,端着酒杯,抿了一口,迎着灯光看向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孩子。 有些事,在得知真相后,就像烙在心口的伤疤,足以耿耿于怀很长一段时间。 郁景希就是白筱当年代孕生下的孩子,多凑巧的事,裴祁佑自嘲地勾起嘴角,不知道郁绍庭是先对她上的心还是先知道她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望着郁景希的眉眼,以前没发现,现在再看,竟跟白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郁苡薇察觉到身边男人的走神,碰了碰他的胳臂肘:“想什么呢?” 女人素来敏感,尤其是他们快要订婚的节骨眼上,郁苡薇对裴祁佑的一言一行都盯得紧紧的。 裴祁佑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我去趟洗手间。” 他没用包厢里的洗手间,而是出了包厢,在廊间抽了根烟,然后再去洗手间。 站在小便器前,洗手间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裴祁佑转头—— 郁景希学着他的样子站在小便器前,侧头拿斜眼看他,然后拉下裤子,有模有样地掏出小鸟儿。 裴祁佑冷笑,刚收回视线,就听到清脆的童音:“是你不要她的,她现在也不要你了!” 什么要锥心之痛,裴祁佑从未体味过,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痛才算锥心,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好受,因为一个孩子的一句话,他尝到了嫉妒和气愤的滋味,愠怒压迫着他的神经。 裴祁佑走到盥洗盆前洗手,抬头,镜子里的男人居然让他感到陌生而茫然。 —— 郁景希心情很好地回到包厢里,哼着歌坐到郁老太太身边。 “去哪儿了?”郁老太太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孙子刚才偷偷跑出去了! 郁景希剥了一颗开心果放进小嘴里:“去尿尿了。” 郁老太太摸着他的脑袋。 郁景希突然仰起小脸:“奶奶,什么时候回家呀?我作业还没做完呢。” “饭还没吃完,就想着走了?”苏蔓榕忍不住打趣这个人小鬼大的侄子。 郁景希一本正经地点头:“明天就要开学了,我得把剩下的作业都做好。” 郁老太太笑:“那我们就早些吃完回去。” “你们慢慢吃,”郁景希拉了拉郁老太太的衣服:“奶奶,你打个电话给爸爸,让他过来接我就好了。” “今晚在奶奶家睡,明天奶奶陪你去学校报道好不好?” —— 裴祁佑推门进来,就听到郁景希说:“可是,我明天要穿的衣服都没拿来呢。” “你在奶奶家也有换洗的衣服。”郁老太太说。 郁景希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又嘀咕了一遍,语气更强烈了一些:“我明天要穿的衣服没拿来。” 裴母插话:“那要不过会儿让祈佑跟薇薇陪你去买一套?” “不要!我要穿的那件黄色毛衣在商场里买不到。”郁景希坚持着。 郁老太太算是听明白了,小家伙说来说去就是想回小三那儿! 那件黄色毛衣,郁老太太是见郁景希穿过的,小家伙宝贝得不行,经常一穿就半个月,领子脏了也不肯脱,当时说是谁织了送给他的,现在想想,这个人十有八/九跟白筱有关。 郁老太太是又欣慰又伤心,轻抚郁景希的头:“真的不想在奶奶家过夜?” 郁景希眼珠子转着,胖嘟嘟的手指抠着老太太的手心,含糊地说:“过几天我再来过夜。” 郁老太太没办法,只好给郁绍庭通了电话,让他来御福楼接人。 郁苡薇往裴祁佑身边挪了挪,压着声说:“那小破孩有什么好看的,你盯着他干嘛?” “有吗?”裴祁佑侧头,脸上带着笑,仿佛刚才的冷冰冰是她的幻觉。 “有。”郁苡薇故作生气地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儿子呢!” 裴祁佑扯了下唇角:“我怎么不知道你生了个这么大的孩子?” 被调戏的郁苡薇红了脸,瞋了他一眼:“懒得跟你说!”然后扭过头跟裴母说话。 裴祁佑举起酒杯,低头间,刚才就未达眼底的笑这会儿连影都没了,入口的红酒突然苦涩得要命。 他的儿子,如果当年没出意外,他跟白筱的儿子现在比郁景希还要大上一岁? —— 一行人从御福楼出来,一辆沙滩金色的宾利欧陆刚好停在了门口。 “爸爸!”郁景希放开郁老太太的手,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拍了拍车门。 车窗降下,露出郁绍庭那张线条立体深刻的脸,唇抿着,目光深沉而冷静,很英俊成熟的男人。 裴祁佑双手抄袋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车里的郁绍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苡薇挽着他的胳臂,看了看宾利欧陆,嘀咕:“就这小破孩事儿多!” 那边,郁景希已经爬上了车,把大书包丢到后座去,熟练地系上安全带,趴在车窗口,咧着小嘴冲其他人礼貌地挥手道别:“奶奶再见,大伯母你们也再见!” 郁老太太心情复杂地也挥手,难怪刚才吵着要把书包背过来,敢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郁绍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跟郁老太太交代了一句就开车走人。 倒是一旁的裴母跟裴老太心里暗暗赞叹,她们只听过郁绍庭的名字,没想到本人长这样,看到郁绍庭那张脸时,婆媳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词——风光月霁。 等车开走了,裴家婆媳俩对视一眼,要不是祈佑要跟苡薇在一起了,这个郁家三少—— 但也不过想想,随即就灭了这个念想,只怕安安也配不起这位三少,哪怕人家拖了个孩子。 —— 以上一万零两百字数,以下赠送小剧场: 【比谁可怜】 郁绍庭两周岁时晚上还要缠着跟郁夫人睡觉。 一天郁战明应酬完喝醉酒回家,想上/床抱着媳妇儿入睡,结果一掀开被子就瞧见了呼呼大睡的郁绍庭。 好小子,又霸占了他的位置!郁战明已经忍他很久了,当下就把郁绍庭给整醒。 生怕儿子大半夜哭闹的郁夫人柔声说:“小三啊,你看爸爸多可怜,工作到这么晚,还不能跟媳妇儿一起睡,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郁绍庭缩在被窝里,有些幽怨地冒出一句:“我更可怜啊,我连媳妇儿也没有。” 【今晚放学我让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跟郁景希小盆友喜欢打架一样,郁绍庭打小就是大院里的小霸王,专挑年纪大的孩子打架。 有一回,七岁的郁绍庭跟十岁的司令员儿子在学校里打架,郁绍庭不敌后放下狠话。 “今晚放学我让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郁绍庭的名号很大,因为打起架来不要命,司令员儿子不免有些后怕。 到了放学时,司令员儿子一出教室就看到郁绍庭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结果—— 郁绍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司令员儿子的高度数眼镜撒腿就跑。 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回去的路上。最新最快更新 郁景希在车子里摸了一遍,确定真只有他跟郁绍庭两人后,有些失落地靠回座位上。 过了会儿,郁景希瞄向身边开车的郁绍庭。 郁绍庭脸上没什么表情,郁景希敏锐地察觉到爸爸阴郁的心情。 尤其是—— 郁绍庭的下颌处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应该是被人抓伤的,至于是谁……还能有谁呢? 郁景希撇撇嘴角,扭头问:“爸爸,我们去哪儿啊?” 郁绍庭瞥了他一眼,回答略显敷衍:“回家。” “回哪个家?” 郁绍庭心情不好,多说一个字都嫌烦,索性不再搭理郁景希。 小家伙早就习惯了郁绍庭的脾气,也没自讨没趣,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烟火。 车子过了大桥下坡,郁景希膝盖上一沉,他从窗外收回目光,一低头看到一部手机。 “给你的小白打个电话。”郁绍庭开口。 郁景希拿起手机,想了想问:“为什么你不自己打?” “让你打就打,哪那么多为什么!” 郁景希缩缩脖子,慢条斯理地解锁,打开通讯录时又瞄了眼郁绍庭,但还是点了白筱的号码。 其实就算郁绍庭不说,郁景希也打算打电话问问白筱今晚他睡哪儿。 —————————— 白筱看到来电显示时犹豫了很久都没接。 想到郁绍庭方才在床上的恶劣样,完事后接了个电话,穿上衣服一声不吭就走了—— 白筱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他,索性把手机搁一旁,自己去厨房弄晚饭。 —————————— “爸爸,没人接怎么办?”郁景希扭头问驾驶座上的男人。 “继续打。” 过了片刻,郁景希拿着手机又扭头:“爸爸,小白是不是出门没带电话?” 郁绍庭心里清楚白筱这会儿应该还在金地艺境,不过是不想接他的电话。最新最快更新 一手打开储物格,从里面掏出一部手机:“五分钟后用这个打。” “哦。”郁景希接过手机,有模有样地拨了白筱的号码。结果响了两声就通了。 —————————— 白筱端了菜出来,见手机再次响起,过去,看是陌生号码,就接了。 没想到那边响起的居然是郁景希的声音:“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白筱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了,怎么了?有事情吗?” “难道没事我就不能给你的打电话了?”小家伙有些不满了。 “当然可以……”白筱听着他软软糯糯的声音,也放柔了语气:“还在奶奶家吗?” 此时的郁景希,手机贴着小耳朵,在座位上扭了扭,看了眼郁绍庭,说:“我已经回来了。” “回沁园了?”白筱清柔的声音从听筒里泄露出来。 郁绍庭眼尾余光扫了眼儿子,准确地说,视线落在那只手机上。 郁景希瘪嘴:“没啊,我还在路上。” 他说着看向郁绍庭,见郁绍庭专注地在开车,就对着话筒说:“学校明天八点开始报道。”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早点去沁园接你。” 郁景希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意:“我昨天好像把作业本落在你那里了。” “有吗?”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会白筱说:“我没看到,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我昨晚还写过作业,如果找不到,明天去报道,班上其他同学又会嘲笑我赖皮没做作业。” 白筱在客厅和卧室大致找了找,听郁景希委屈的声音,没辙:“那你自己过来找。” 郁景希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把两部手机都还给郁绍庭,与此同时,轿车拐入岔路口去金地艺境的那条路。 小家伙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心情很好,稍许,想起什么问郁绍庭:“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郁绍庭轻描淡写地斜了他一眼,没出声。 —————————— 白筱听到门铃过去开门。 门外,除了背着大书包的郁景希,还有另一个人。 白筱瞄到那双锃亮的黑皮鞋,没有抬头,选择性地无视,替郁景希拿了棉拖让他换上。 郁景希边穿拖鞋边转头看郁绍庭,后者没有任何反应,而白筱已经自顾自进了屋。 这样的冷遇以前可从没有过。 郁景希趿着棉拖,把大书包放到沙发上就晃进了餐厅:“吃饭呢。” 说着话,人已经爬上了白筱旁边的椅子。 白筱问他:“不是说找作业本吗?找到了没?” 这本来就是郁景希随后胡诌的借口,被白筱这么一问,含糊地说:“找到了。” 白筱发现自己突然就没了胃口,吃了两口搁下筷子,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郁绍庭也没吃晚饭。 但现在,她却不可能又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郁景希看白筱只顾着收拾碗筷,觉得无聊,滑下椅子跟在她后面:“要我帮忙吗?” 白筱看了看还没洗碗槽高的郁景希,却因他这句体贴的话心头暖暖地,阴霾情绪挥散了不少,双手沾了泡沫,她蹲下身,亲了亲他软软的脸蛋:“出去看电视,过会儿就洗好了。” 郁景希没出去,而是拖出一张小板凳坐在旁边陪白筱洗碗。 白筱瞅着他乖巧懂事的样子,忍不住问:“寒假作业都做好了吗?” “做好了。”郁景希看着白筱的背影,小心思转啊转,爸爸跟小白吵架了,那还会留他在这过夜吗? 白筱把碗放到晾碗架子上,郁景希已经拿了两张纸巾过来:“擦擦手,怪冷的。” “谢谢。”有什么比儿子听话懂事更来得让为人母的她感到欣慰呢? 郁景希见她碗也洗了,手也擦了,才说:“热水器开着?我先去洗个澡。” “……” 白筱:“你不回沁园了?” 郁景希巴巴地看着她:“明天你要陪我去报道,我住在这里方便很多。” 白筱想着他去报名是不是还要拿其它证件,小家伙说:“都在我书包里呢,我都带着呢。” 看着郁景希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脸蛋,还有那水漉漉的大眼睛,白筱没理由让他离开,况且,要不是自己跟郁绍庭闹了,小家伙今晚估计也是住在这儿的,索性也就应下了。 “那我先去洗澡。”生怕白筱反悔,郁景希一溜烟就出去了。 他书包里有一套换洗的衣服,从奶奶家拿来的。 白筱靠在流理台边沿,呼出一口气,有一些些地烦。从厨房出来,她没看到客厅里有人,但玄关处那双男士皮鞋还在,说明郁绍庭还没走,她没去找他究竟在哪里,拿了抹布就开始擦茶几。 擦着擦着,她感觉到身后站了一个人,灯光投射下的阴影笼罩了她的肩头。 原本宽敞的客厅突然变得狭仄…… 白筱努力让自己当他不存在,继续擦着茶几。 男人的西裤边缘摩擦过她的胳臂肘,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冰凉柔软的布料,触碰的次数多了,白筱没办法再装作没看到他,而他站在她的身边,双腿修长笔直,没有挪动的意思。 白筱擦不下去了,丢下抹布起身离开客厅。 —————————— 回到厨房,白筱倒了杯开水润喉,忽然听到门合上反锁的咔嚓声。 她一个回身,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 望着近在眼前的郁绍庭,白筱蹙眉,克制着砰砰紊乱的心跳,搁下杯子就要出去。 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白筱经过他时故意绕得远远地,手刚要碰到门把,一阵男性气息骤然挨近。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覆盖在了她握着门把的手上,手心干燥的温热让她的身形一僵。 白筱甚至感觉到他快要贴上自己的后背,炙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她的耳根处,她的脸一红,下意识地就要抽回自己的手,郁绍庭却蓦地收紧了,声音很低很沉:“我的打火机你放到哪儿去了?” “……” 白筱挣扎了下,却不见他松手,有些生气地说:“你自己用过,怎么来问我?” 郁绍庭垂眼,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跟门之间:“不是你收拾的屋子吗?” 他那强词夺理的语调令白筱哑口无言,又挣不开他的禁锢,只好说:“我去找找。” 可他依旧没有放开的意思。 “郁绍庭……”白筱转过头,他恰好低下头,薄唇覆在了她微启的唇瓣上。 以为他又要来强的,白筱双手抵着他,用力地去推,掌心下是他强劲有爆发力的胸膛,他却如磐石一动不动。 郁绍庭一手撑着门一手揽着她拉向自己,看出她的闪躲,也没太用强。 当耳垂被他的薄唇摩擦过时,白筱全身像被电流窜过,身体往后贴到了门上。 “你做什么?”白筱避不开他的纠缠。 郁绍庭高大挺拔的身体压向她,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她的双腿被他压制着不能动:“不高兴?” 逼仄的角落,两人毫无缝隙地相贴,当白筱再动时,她明显感受到郁绍庭的变化:“你——” “感受到了?”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白筱窘红着脸:“你怎么跟……”她难以启齿。 郁绍庭如愿看到她这副囧样,低头在她耳边说:“我没吃晚饭,给我做点吃的。” 说完,放开她,拉开门就出去了,面色如常,俨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 白筱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回到了流理台前。 —————————— 白筱做了一份炒饭,端到餐桌上,郁绍庭正从书房里出来。 在他望过来时,白筱转身去敲洗手间的门,门开了,郁景希穿着浴袍、头上裹着毛巾出来。 “洗好了?”白筱见他两只小脚湿湿地,就抱他到沙发坐下,拿过纸巾给他擦脚。 她刚才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白筱看了眼,又是陌生的号码,她帮郁景希穿上拖鞋才接起手机:“你好,哪位?” 那边只有细细的呼吸声。 “喂?”白筱又道,以为是骚扰电话,刚准备挂掉—— “是我。”裴祁佑低低的嗓音透过电磁波传来。 白筱面对郁景希时的笑容收敛了,起身走到阳台角落,才说:“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 白筱皱眉,这样的揶揄调笑好像并不适合他们之间,“我不认为我们现在是可以半夜打电话聊天的关系。” 我的女人(6000+) 我的女人(6000+) “我不认为我们现在是可以半夜打电话聊天的关系。”白筱说得很直白,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窗外夜色正浓,白筱握着手机转过身,郁景希仰着小脸问:“谁的电话呀?” “你猜。”白筱坐回到他身边,替他擦湿漉漉的卷毛。 “不说就不说。”郁景希不满地哼哼,眯着眼让白筱擦头发,忽然说:“你上回给我买的衣服呢?” “什么衣服?” “就是那套呀!”小家伙不高兴了:“那套红色的……前面有只猴子的。” 白筱被他一提点,想起了上回自己在大嘴猴专柜买的亲子装:“那是春装,现在穿还冷了点。” 郁景希往沙发上一躺:“不管,反正我明天就穿那套衣服,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拿斜眼看白筱,口吻带着质问:“刚才是不是汽油又打电话给你啦?” “不是。”白筱把毛巾丢一边。 郁景希抠着自己的小脚趾头:“你就扯……” 白筱被他逗乐,亲了下他湿湿又带着洗发水香味的头发:“我去把衣服给你拿出来。” —————————— 郁绍庭坐在餐桌边,听着客厅里母子俩的欢声笑语,没吃炒饭,他也知道刚才白筱接了一通电话。 白筱回卧室拿亲子装时路过餐厅,眼角不经意地瞟过去,只看到烟雾缭绕里的男人。 郁绍庭感应到她的注视,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瞅过来—— 白筱立刻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进了卧室,再拿着衣服出来时,餐厅里没了人。 那盘炒饭也不见了。 郁景希瞧见新衣服很开心,吵着嚷着要试穿,穿好后看着白筱说:“你明天也穿。” 当孩子睁着一双黑亮干净的眼睛跟她提要求时,白筱不敢拂了他的意让他伤心,小家伙见她答应了,一边低头扯着衣服上的袋子一边很“无意”地问:“那明天爸爸还跟我们一块儿去吗?” 虽然心里对郁绍庭抢走自己女朋友的事儿还有怨言,但小家伙还是无形之中在偏帮自己的爸爸。 白筱没吭声,郁景希语重心长地说:“从这里打车去一小比较麻烦,有车送咱们去会好很多。” “我不知道你爸爸有没有空,你自己问他。” 郁景希见白筱松口,这才满意地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厨房间忽然传来一声“哐嘡”,白筱以为盘子打碎了,起身连忙跑过去,却只看到撩着袖子的男人。 流理台被收拾得很干净,洗碗槽边有些水渍,晾碗架上多了一只刚洗好的盘子。 怎么也没想到郁绍庭居然还能洗碗。 但白筱没把这份惊讶表现在脸上,看没事,又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厨房。 郁绍庭见白筱依旧不理自己,跟着她出去,见她拿着睡衣进了洗手间,站了会儿转身走进客厅。 郁景希正掰着脚在给自己修剪脚趾甲,瞟了眼进来的郁绍庭,又看向电视,偶尔看到滑稽的地方呵呵笑两声。 郁绍庭两手抄袋站在一边,也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却没看进去多少。 小家伙剪好了一只脚的脚趾甲,又换了一只,对杵在边上已经很久了的那尊大神视若无睹。 望了眼洗手间,郁绍庭在郁景希旁边坐下:“作业都做好了?” 郁景希侧头看了看郁绍庭:“做好了。”说完,又看着电视发出没心没肺的笑。 —————————— 白筱擦着长发出来,一眼就瞧见客厅沙发上的一大一小。 郁绍庭已经朝她看过来,那双深沉冷峻的黑眸盯着她,白筱被他看得别开头,进了卧室。 掀了被子上床,头发还有点潮,白筱坐在床头翻看一本书。 卧室门被打开时,白筱正读到一句话:“我爱你的时候,刚好你也爱我,我想,这就叫幸福。” 郁绍庭推开门就瞧见坐在床上看书的白筱,在门口站了几秒还是走了进去。 床单已经换了,紫罗兰色,不是傍晚时的墨色。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看了看,问白筱:“我的短裤呢?” 白筱合拢书搁到床柜上,钻进被窝背过身闭眼,她听到他站了会儿就关上柜门出去,没忘记给她重新合上了门。 —————————— 郁景希吃完零食刷了牙从洗手间晃出来,看到拿着睡袍过来的郁绍庭:“爸爸,你怎么还不回去?” 郁绍庭没搭理他,管自己进了洗手间。 —————————— 卧室里的白筱自然也听到了郁景希问郁绍庭的话。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就坐起来,下床拉开衣柜,里面少了一件男士睡袍跟一条短裤。 里面的衣物被她分门别类,想找什么一目了然。 白筱偏过头,望着床柜上的手机、烟盒跟打火机,是郁绍庭出去前从西裤兜里拿出来摆在那的。 想到傍晚时分郁绍庭对自己做的事情,她的腿间还因为他的蛮横而隐隐作疼,虽然她气他,却没有因此而厌恶反感,白筱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又拿了一个枕头,打开门出去。 —————————— 郁绍庭洗好澡出来,扭了扭主卧的门把。结果,门反锁了。 客厅沙发上,摆了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茶几上,是他刚才故意落在卧室里的手机、烟盒跟打火机。 白筱断绝了他任何可以进卧室的借口。 坐了会儿,郁绍庭起身到卧室门口,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郁绍庭的个子太高,躺在沙发上还要蜷缩身体,半小时后敲开了郁景希的房门。 小家伙揉着眼睛,看都不看他,回到床上窝进被子里睡觉。 郁景希的床只有一米二宽,被子也是儿童被,郁绍庭只好把客厅的枕头跟被子拿进来。 一张儿童床因为郁绍庭的加入顿时拥挤了。 郁绍庭习惯单独睡,如今旁边多了个小孩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 郁景希睡得正香,被动来动去的郁绍庭给吵醒了,不满地扭过头:“爸爸,你别动了!” “你睡你的,管我怎么动。”郁绍庭本就心烦,语气也略恶劣。 郁景希:“你每回动,床就晃啊,我还怎么睡?而且,这是我的床!” 郁绍庭抛下“睡觉”两字,索性把背留给了郁景希。 过了会儿,寂静的小卧室里是郁景希贼兮兮的声音—— “爸爸,是不是小白不让你跟她一起睡?” 小家伙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看着郁绍庭宽实的背:“爸爸,你得改一改你的坏脾气。” “不是要睡觉吗?”郁绍庭闭眼佯装睡觉。 “爸爸,你这样不行的,如果小白生气要跟你分手怎么办?” 郁景希叹了口气:“虽然你是我爸爸,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如果你不珍惜她,我会把她抢过来。” 说完,一双小脚丫伸出来,钻进了郁绍庭的被窝里。 郁绍庭没回身,却说:“拿出去。” “别这样嘛爸爸,我脚冷,你给我捂一下。”郁景希说着往郁绍庭身边挪了挪。 —————————— 白筱占着大床却入不了眠。 走出卧室,没在客厅看到人,连带着被子跟枕头也没了。 白筱大概猜到郁绍庭睡到哪儿去了,回屋躺床上。裴祁佑的电话进来时,白筱正要睡过去。 挂掉,打算关机,又有一条短信进来:“白筱,郁家知道郁景希是代孕生的吗?” —————————— 深夜,路边几片枯叶落在车头上,裴祁佑坐在车里,心里并不好过。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明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白筱应该躺在郁绍庭的身边。 如果兴致高的话,两人还能做个爱什么的…… 也许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折手段地想要逼她下来。 电话里白筱只对他说了两个字:“卑鄙!” 是呀,他就是这样地卑鄙,这一刻,他忽略不了的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见不得白筱过得好,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另一个男人取代他带给白筱幸福。 明明他自己给不了,但他也不愿意看到她转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他发现自己在嫉妒、在难受、在气愤。 裴祁佑双手紧紧按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公寓楼眼色越来越深。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不同于他丢在储物格里的那部新手机,还在不死心地震动。 他却视而不见。 —————————— 白筱下楼,看到停在公寓楼外的雷克萨斯。 裴祁佑坐在驾驶座上,路灯光影影绰绰,他英俊的脸庞半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想到他在电话里半带着威胁的话,白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半降,裴祁佑看出来,其实他早看到了白筱,却没下车,而是等着她过来。 “睡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是睡衣,一般只有见外人时才会穿戴这么整齐。 白筱看着他模糊的侧脸,说:“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说,一次性都说清楚。” “难道我就不能睡不着找你出来聊聊天?” “裴祁佑,希望你记住我们尴尬的关系,如果你记不清了,那我提醒你,你现在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裴祁佑转开头,盯着方向盘,“你很介意我跟苡薇在一起?” 白筱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好笑,想说“现在你跟谁在一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但不想再跟他发生没必要的争执,平息着自己的情绪,说:“我欠你们裴家的已经还清了,你自己也说过,我不再欠你们什么。” “真的不欠了吗?”裴祁佑看她:“白筱,你怎么还这么傻,有些事开始了,就没那么容易结束。” 白筱脸色一变,心里有些焦急:“你什么意思?” 裴祁佑靠在座位上,没有再开口。 “我不管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只希望你别伤害景希,他不过是个孩子,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良知。” 说完,白筱转身就走。车门打开,裴祁佑下车,一把拉住要离开的白筱。 他脸上的表情难看,扣着她胳臂肘的力道很大:“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不是我这么想,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白筱挣不开手,也没激烈地反抗,任由他握着,望着他的目光很平静:“现在你是丰城的青年才俊,还有个家境出众的未婚妻,以后也会不断地往上走,实在没必要再来跟我这个前妻牵扯不清。” “郁家还不知道你离过婚?如果他们知道了,你比谁都清楚会惹来什么麻烦……” 白筱这番替他着想的话,裴祁佑听了只觉得无比的讽刺,比直接扇他两耳光都来得难受。 他攥紧她的手:“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你是怕郁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同意你跟郁绍庭在一起?” 白筱坦诚地点头:“我是怕,所以我们就好好守着这个秘密。” 到死也不要说出来。 裴祁佑心头一痛,想笑却扯不动嘴角,他看着白筱白净漂亮的五官,就像是一块被尘埃覆盖的璞玉,现在有人扫清了蒙在上面的灰尘,玉又重新散发了往日温润的莹光,迷人而吸引着人争夺。 白筱伸手去掰他的手指,裴祁佑却猛地一用力,她一个趔趄,被他锁在了怀里。 “裴祁佑你做什么!” 裴祁佑的双臂牢牢地搂着她,低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尖:“如果我不跟苡薇订婚了呢?” 白筱挣扎的动作一顿。 裴祁佑把她拥得更紧,曾经熟悉的气息似要将她淹没,他重复了一遍:“如果我不订婚了呢?” 如果他不订婚了,她要不要回来他的身边? 白筱任由他抱着,眼圈却红了,一阵暖意涌上眼底。 并不是动摇,而是一种悲哀,以前夜深人静时,她曾那样卑微地祈祷他能回到她的身边。 现在他说他愿意回来了,不管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但她已经承受不起他的转身。 况且,他现在说这句话,难保不是因为不甘心,他那样不服输的一个人,又怎么输得起呢? 裴祁佑见白筱久久没有反应,松开了双臂,手搭在她的肩头:“你愿意再回到我的身边吗?” 白筱回望着他,良久,摇头:“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他在她心口种下的伤害怎么可能轻易抹去?破镜重圆,哪怕在一起了,也回不到最初的那个地方。 他把她推出去定罪,他把她交给绑匪来换郁苡薇,他母亲跪下来求她不要去破坏他们…… 这些痛,她不说,不代表她不介意,只是痛得太过,已经开不了口去形容。 “你爱上郁绍庭了?” 白筱看他,当他的呼吸变重,她闻到了酒精的味道:“你喝醉了,早点回去。” 当你郑重地质问一个人时,她却轻描淡写以对……最难堪。 裴祁佑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神情,而他就像个可怜的乞丐,恳求着她的施舍,他的手指攥紧,白筱的肩头仿佛要被他碾碎,她吃疼,“裴祁佑,你放开我,然后上车离开……” 白筱的肌肤白里透红,昏黄的路灯光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洒下星星点点,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很熟悉的味道,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忙碌一天后疲惫的他抱着她就能安心地入睡。 白筱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阴影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裴祁佑会凶狠地强吻她。 “唔……放开!”白筱挣扎地别开头,却怎么也推不开他:“裴……祈佑……你……唔……疯了!” 裴祁佑就像跟她耗上了一样,用力地钳箍着她,想要撬开她紧闭的双唇。 下一瞬,一道凌厉的拳风刮过,他的右脸狠狠一疼。 白筱恢复了自由,刚想逃离,人已经被拽过贴上坚实温热的胸膛。 她转头—— 郁绍庭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沉着脸,一双阴鸷的黑眸望着裴祁佑,搭在她腰间的手力度很大。 裴祁佑的拇指滑过嘴角,有几缕血丝,看着以一副占有姿态搂着白筱的郁绍庭,嗤笑。 白筱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从何解释,郁绍庭是什么时候下来的?还有,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想到两人之前的冷战,现在情况会不会更加糟糕? 郁绍庭揍过裴祁佑的手垂在身侧,握紧,松开,又握紧,反复在努力克制着情绪,他的眼神很恐怖,裴祁佑看出了一个男人偏执的占有欲跟愤怒,偏偏,郁绍庭低头看向白筱时收敛了所有的戾气:“没事?” 呵,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白筱原以为郁绍庭会连拖带拽地拉走自己,毕竟以他的脾气,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可是—— 他带她转身离开前,对裴祁佑说:“我的女人,从来不允许别人染指。”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回去,我不介意给苡薇打个电话,让她来把自己的男人带走。”说完不再多看裴祁佑一眼。 公寓楼下只剩下裴祁佑,他的嘴角破了,有些疼,却不及心头来得痛。 望着被郁绍庭拉走的白筱,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 公寓楼电梯前。 郁绍庭已经放开了她。 白筱站在他的身边,郁绍庭脸色比刚才好了些,但依旧绷着脸,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穿着丝质的睡袍,室内棉拖沾了灰尘,她往上看,他的头发有些乱,像是突然从被窝里起来的。 电梯门开了,郁绍庭走进去,回身,抬头,深邃的眼看着还站在外面的白筱。 “还不进来?”习惯了做决策、高高在上的人,这个时候说话也带着强势的命令口吻。 白筱进去,电梯门关上,郁绍庭看着跳跃变化的数字,没理她。 瞅着他修剪很细致的后颈发梢,白筱靠近了一些,拉过他的手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他的掌心,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着数字跳动,郁绍庭没有任何反应,但手上,却握紧了她的,接受了她的示好。 回到公寓,白筱换了鞋脱了外套,问他:“要喝水吗?” 他摸着她的脸,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摸着她的脸,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一更】 “要喝水吗?”与其说是真关心他渴不渴,倒不如说是想借此和好。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嗯了了一声。 白筱进厨房兑了一杯温开水,出来看到郁绍庭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午夜连续剧。 这样一个不可一世、骄傲的男人,很难想象他会低声下气地跟她求饶,况且—— 白筱或多或少已经原谅他,刚才在楼下,她知道他克制了,不然自己哪还能安然站在这? 把杯子递过去:“水。” 郁绍庭接过杯子,什么也没说,喝了口水,眼睛一直望着电视。 白筱没即刻转身回房间,唇瓣还有些疼,她抿了下嘴角,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 电视的荧光忽明忽暗,他脸部五官的线条被映得有点模糊,他没看她,顾自又喝了口水,白筱侧头看着他上下耸动的喉头,视线上移,盯着他紧抿的唇线,赤/裸裸的注视,他定力好得没扭头看她一眼。 白筱忍不住看向电视,看了几分钟,是狗血家庭伦理剧。 她又瞅向身边看得不挪眼的男人,想了想,还是起了头:“我去见他没想瞒你,我以为你睡着了。” 刚才在电梯里的牵手好像是她的幻觉。 白筱见他不说话,又道:“他拿景希的身世来说事,我才下去见他的,我没想他会突然……” 原以为他还是不会搭理自己,他却转过头看她:“他会突然怎么样?” 白筱:“……” 被他堵得语塞,白筱撇开脸看电视,调了个频道,换成一个综艺节目。 不出三秒,遥控器被拿走,又换到了之前的伦理剧频道。 白筱说:“我想看那个综艺。” 郁绍庭瞄了她一眼,换了频道,午夜新闻,明明按到了那个综艺节目,他却直接跳过。 白筱知道他是故意的。郁绍庭有时候生气起来确实幼稚到不可理喻。 好像之前生气的还是自己? 白筱起身,手却被他拉住,他问:“去哪儿?” “回房间睡觉。” 郁绍庭一扯,白筱跌回沙发上,他长臂一弯,她就靠在了他的怀里:“看会儿电视再睡。” “不看。” 他低头,眉头紧锁,语气有些霸道:“让你看就看。” 白筱拿眼瞪他,过了会儿,呼了口气说:“我跟他真没什么……” “你跟他的事不用说给我听。” 白筱用胳臂肘抵抵他:“那我也不跟蛮不讲理的人说话,放开我,我要去睡觉。” “不跟我说话,那你想跟谁说?” “郁绍庭你几岁的人了,脾气还这么臭!”白筱有点点生气。 郁绍庭声音有些冷有些沉:“我这样你难道今天刚知道?” 是呀,她从刚接触他时就知道他这样,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喜欢上这个脾气糟糕的男人。 白筱大概也猜到他今天阴阳怪气的原因,但她跟裴祁佑的那段过往是既定的事实,抹不掉擦不去。 她安静了会儿,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没想跟裴祁佑再有任何纠缠不清,我不否认以前我是真真实实地爱过他,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不是机器,也会痛也会伤心,感情从来就经不过一再的欺骗。” “他妈妈差点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告诉郁苡薇我跟他结过婚的事,那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就像被主人家遗弃的小狗,让我彻底看清这些年来我对他们裴家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爱情不再,原来所谓的亲情也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是从梦中发出的呓语。 “你相信我,现在裴祁佑对我而言,只是同母异父妹妹的未婚夫。”至于其他,什么都不是。 郁绍庭伸手,触摸到的是她脸颊上湿湿的暖意。 —————————— 裴祁佑从金地艺境离开,直接去了厉荆那里,要了个包厢和几瓶高浓度的烈酒。 厉荆闻讯赶到时,裴祁佑已经喝得差不多,桌上酒瓶七倒八歪。 裴祁佑一瞧见厉荆,又让服务员拿来几瓶威士忌,也不用杯子就给厉荆。 厉荆喝了几口:“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裴祁佑没吱声,只是猛灌酒,往死里喝,厉荆问不出话来,只好自顾自慢慢地喝酒。 良久,裴祁佑突然转头问他:“厉荆,我是不是他妈很混账?” 厉荆看出他今天很不正常:“出什么事了?” 裴祁佑不答,厉荆只好像往常一样,唤来服务员,喊了几个小姑娘进来,其中有那个笑笑。 上回,裴祁佑很喜欢她,厉荆没有忘记。 可笑笑刚要把身子挨近裴祁佑,就被他扯过手臂一把推开,就连厉荆也诧异地看他。 裴祁佑看着穿得袒胸露背的笑笑,想的是以前白筱去陪那些官员老板时是不是也穿成这样,是不是也会被他们动手动脚?只是想想,原本麻木不仁的心又开始痛起来,痛得他只有不停喝酒来麻痹自己。 白筱看起来多么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但她也有爪子,懂得怎么伤他,就像他也清楚怎样能伤她至深。 她不说她爱郁绍庭,那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却犹如一拳重重地砸在他的五脏六腑上。 有时候,回避的态度比直截了当更来得残忍。 厉荆挥退了其他人,偌大的包厢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喝着喝着,裴祁佑醉眼朦胧地望着某个方向,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嘴角上翘。 厉荆陪着他,闲着没事也喝了不少酒,没裴祁佑酒量好,已经有了醉意。 “中学那会儿,好像是你撺掇我把白筱拦在路边亲她的?”裴祁佑突然开口。 厉荆喝酒的动作一顿。 裴祁佑轻笑地扫了他一眼:“忘了?” 厉荆喝了一大口酒,怎么可能忘了,但他没有吭声,几乎没人知道他比裴祁佑更早喜欢白筱。 一个大男孩为什么会开一个漂亮女孩的玩笑,当然是因为好感,往深处说就是喜欢。 年少轻狂时的厉荆不止一次想,如果他没有胆怯,那天在路边亲白筱的是自己,那白筱会不会喜欢他? 但很多事都没有如果,有些事也是注定的,就像白筱是裴祁佑的童养媳。 他做过一件对不起裴祁佑的事情。 在裴家败落时他偷偷找过白筱,借着去看望生病的裴母,趁裴祁佑不在家,他鼓足勇气在那间简陋的拆迁房洗手间里抱住白筱,让她跟自己走,他愿意娶她,好话说尽,但白筱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祈佑已经什么都没了,如果我再离开他,他真的会疯的。” 最后的最后,裴祁佑离了她没有疯,反而愈加风光得意,马上就要成为郁家的孙女婿…… —————————— 郁苡薇拨了裴祁佑一晚上的电话都没人接。 她趿着拖鞋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快凌晨两点了,她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就像是患了婚前恐怖症,最近几天她越来越不安,担心裴祁佑不够爱自己,担心他在外面养女人。 从御福楼吃了饭出来,把自己送到家,他调转车头就走了。 没有亲吻她的脸颊,没有柔声细语的道别,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最后手机通了,她劈头就问:“裴祁佑你搞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是不是跟哪个女人在鬼混啊!” 厉荆是去车里帮裴祁佑拿皮夹,瞧见手机一直震就好心接了。 被郁苡薇训了一顿,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但还是告诉她裴祁佑在自己这。 郁苡薇什么也没再说,直接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郁苡薇就火急火燎地赶到天上人间,连句道谢的话都没说就带走裴祁佑。 想到郁苡薇临走前那像看到毒瘤的眼神,厉荆轻笑,靠在沙发上继续喝酒,原本要帮忙的话咽了回去。 郁苡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裴祁佑搬到车上,弯腰给他系了安全带,裴祁佑却突然睁开眼,他的瞳孔有些涣散,落在她脸上时却渐渐聚焦,目光缱绻温柔,抬起的手撩开她的长发抚摸她的脸颊。 被他这样对待,郁苡薇的火气也散了,心里甜甜地,嗔道:“叫你喝那么多酒!” 拍开裴祁佑的手,郁苡薇刚要离开,他却张了张嘴,飘入她耳朵里的两个字让她瞳孔一缩。 郁苡薇脸色瞬息万变,一耳光扇在裴祁佑脸上,似不敢相信,又似气愤:“裴祁佑,你再给我说一遍!” 而被她质问的人已经闭上眼歪着头呼呼大睡过去。 一阵夜风刮过,郁苡薇只觉得全身阴冷,耳边挥散不去的是他喃喃的两个字:“筱筱……” —————————— 翌日清晨。 白筱醒过来时,腰上多了一条男人的手臂,整个人被搂着,窝在他的怀抱里。 她不知道昨晚郁绍庭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说完那席话她就回了卧室,当时郁绍庭没有跟进来,而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白筱动了动,身后的男人手臂一紧,是他沙哑慵懒的声音:“再睡会儿。” 没再动,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 落地窗敞开一道口,窗帘轻轻地拂动,白筱盯着洒落在地板上的光点,轻声说:“景希还要去报道。” 他冒出青茬的下巴抵着她滑嫩的后颈肌肤蹭了几下,然后放开她,一个翻身继续睡觉。 有些爱情,没有轰轰烈烈,犹如细水长流,却往往更令人心安又幸福。 白筱下床时回头看了郁绍庭一眼,薄唇紧紧抿着,一手搭在眼睛上,黑发凌乱在枕头上,看了会儿,穿上棉拖出卧室,刷牙洗漱好煮了早餐,再去小卧室喊郁景希起床。 小家伙裹着被子坐起来,闭着眼瓮声瓮气地说:“要不今天别去了?”说着,又倒了下去。 白筱掀开被子,看着趴在床上装死的孩子,拍了拍他的屁股,催促他起来。 郁景希努力抠了抠自己沉重的眼皮,打着哈欠下床,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去洗手间。 没多久郁景希拿着新衣服在公寓里晃来晃去,最后进了厨房,“你跟爸爸和好了?” 白筱把热好的牛奶端给他:“去喊你爸爸起床。” 郁景希抿了抿小嘴,挑着眉喝了口牛奶,就去主卧喊还在赖床的爸爸。 大人的情感世界还真是复杂,说吵架就吵架,说和好就和好,一点原则也没有! —————————— 白筱拿了三个碗和三双筷子,转身出去,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起了?”白筱稳住心神后问。 郁绍庭垂眼看着只到自己肩头的小女人,过于专注的眼神让白筱感到赧然,想起昨晚自己哭的事。 白筱望了眼外面,把碗筷递给他:“你先出去,稀饭马上就好了。” 郁绍庭看着她晨曦里白皙明媚的小脸,没动:“景希说你找了份工作?” “嗯,整天窝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这两天家里买东西是不是花了不少钱?” 白筱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及家用,忽闪了下眼眸,说:“其实也还好……” “今天我就让景行去银行把副卡办了。” 听出他的意思,白筱回绝:“不用那样的,我有钱。” “裴祁佑给的赡养费?” 白筱蓦地看向他。 郁绍庭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拧起的眉头松开,放软了语调:“我的东西迟早是你的。” 不知是不是他刚才那句话的缘故,白筱心里有了疙瘩,摇头:“我自己有工资。” 郁绍庭怎会不明白白筱的心思?但他对她在金钱上的固执并不欣赏,既然跟他在一起了,花自己男人的钱理所当然,所以当白筱一再拒绝后,他直接下了定论:“晚上我把卡给你拿来。” 白筱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也没再多说。 郁绍庭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喊她:“白筱……” 白筱正想着自己跟他以什么比例分摊家用,冷不防听到他叫自己,抬头,一双眼睁得有些圆。 郁绍庭喉头一动:“昨晚的事……是我过了。” 白筱一时怔住了,真没想过他居然会这样承认错误。 他回到她跟前,双手搭在她肩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跟我分得太清,我赚的钱足够养活你跟景希。” 白筱抬头看着他。 “还生气?” 白筱下意识地摇头:“没……” 郁绍庭眼里柔情溢出,揽过她,低头吻了她的唇,不带情/欲的一个吻。 —————————— 吃了早餐,郁景希就积极地背上大书包,跟在白筱身后敦促她加快速度。 郁绍庭看到跟白筱穿得一样衣服、像条小尾巴黏着白筱的郁景希,又看了看自己一身西装,眉头锁紧。下楼上车,白筱陪郁景希坐在后座,小家伙把书包搁在副驾驶座上,还对他说:“谢谢爸爸。” 郁绍庭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白筱,然后发动了车子。 小学报道程序不像中学、大学那样复杂,缴完学费、领好课本就没什么事儿了。 但郁景希硬是要拉着白筱跟郁绍庭要在校园里逛一圈。 白筱多少猜到小家伙的心思,她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学校是因为他跟同学打架,郁绍庭两手兜裤袋,穿着笔挺的西装,勾勒出修长的双腿,看似缓慢却又不紊地走在她们身后。 一路上,有不少年轻老师或是学生妈妈看他,不得不承认,郁绍庭生了一副好皮囊。 最高兴的莫过于郁景希。 小家伙拉了拉白筱的衣服:“我想把这些课本放到教室去,拿回家太重了。” 白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几本书,点头,任由小家伙领着去教室。 郁三少为了个女人,还真是舍得砸钱! 郁三少为了个女人,还真是舍得砸钱! 郁景希的心情很好,主动要求帮白筱拿书。 白筱瞅了眼前方的教室,分了两本书给他做样子,小家伙拧眉嘟嘴:“怎么才两本?” “那要不全部给你?”白筱作势就要把书全部压他手上。 郁景希搂着两本书假装空不出手,横了她一眼,哼哼:“你也就在我这里厉害一下……” 白筱被他说得窘然,下意识地偏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手里的书却忽然被拎走了。 郁绍庭一手抄袋一手拿着课本,对蹦蹦跳跳的郁景希说:“好好走路。” “好的,爸爸。”郁景希难得听话,亦趋亦步地跟在郁绍庭旁边。 白筱看着前面走路姿势如出一辙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笑了笑,然后跟上他们的脚步。 —————————— 教室里已经有了不少孩子,跑来跑去闹着玩,欢声笑语闹哄哄的一片。 当郁景希一家三口到达教室门口时,里面瞬间安静了,一双双好奇干净的眼睛齐齐望过来。 郁绍庭的手机响了,白筱接过课本:“我来拿。” 他盯着她深看了一眼,很温柔的目光,然后拿了手机去安静的地儿接电话。 郁景希撇撇小嘴,有些不乐意郁绍庭走开。 白筱摸着他的后脑袋瓜:“进去。” 刚进教室,就有坐在前排的孩子嚷着问:“郁景希,刚才那个是你爸爸吗?” 郁景希绷着小脸,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挺直小脊梁走去自己的座位。 因为郁景希在班上的名气不太好,哪怕后来结交了几个小伙伴,但其他孩子都还是怕他的。 见他不吭声,再也没人敢上来招惹他。 不知道是不是老师故意为之,郁景希在班上个子算矮,却坐在最后一排,还是一个人霸占了两个位置。 上次来白筱没怎么注意。 “郁景希,踢足球吗?我们还缺个守门的!”一个小胖子抱着足球过来。 白筱认出他,就是之前跟郁景希打架被折断小手指的吴辽明。 郁景希继续摆谱:“不玩,我忙着呢!” 白筱转头对吴辽明说:“景希还要整理抽屉,你们先去玩,他过会儿就去找你们。” 郁景希抬着下巴,牛气地说:“谁说我要玩了?” “你就是小白对吗?”吴辽明到不介意郁景希的臭屁脾气,咧着小嘴,讨喜地问白筱。 白筱知道郁景希最近跟吴辽明玩得好,友好地点头:“景希经常跟我提起你。” 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人和物。 吴辽明瞅着白筱亲善温柔的眉眼,脸蛋一红,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拘谨地朝白筱伸手:“你好。” 白筱一愣,随即笑着刚要去握着那只胖胖的手,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横过来。 “啊!”吴辽明捂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有些委屈。 郁景希丝毫没有打了人的自觉,淡淡地瞟了眼吴辽明:“说话就说话,别毛手毛脚。” 白筱故意低下声:“景希!” 郁景希扭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不守妇道的媳妇,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好像在对她说:“你自己勾三搭四,居然还敢来凶我?” “……” 白筱被小家伙瞪得无语,那边,郁绍庭已经打完电话过来:“好了吗?” 郁景希一瞧见爸爸,丢了课本立刻扑过去,抱着郁绍庭的长腿,扭着小身子委屈地喊道:“爸爸!” 白筱:“……” 父子俩难得同仇敌忾了。 郁绍庭皱眉,看向一旁的吴辽明,小胖子被郁绍庭的眼风一扫,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郁景希的爸爸好恐怖…… 白筱拉住怯怯地往自己身后缩的吴辽明,说:“景希跟你开玩笑呢!他最近越来越喜欢撒娇了!” 吴辽明后怕地看看郁绍庭,迟疑地瞧着白筱:“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白筱安抚性地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景希常在家说喜欢跟你们一块儿玩。” 白筱看出一群孩子似乎很怕郁绍庭,就问郁绍庭:“景希爸爸,是不是这样?” 郁绍庭望着她,知道她是不想让景希被这帮孩子排挤。他素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却忘了景希还是个孩子。听到白筱问自己,象征性地嗯了一声,尔后问郁景希:“你又欺负同学了?” 吴辽明忙摆手:“没有没有,景希没有欺负我,我喊他一起踢球呢!” 教室里的气氛也顿时好了很多。 郁绍庭很满意这个回答,对白筱说:“时间差不多了,找家餐厅吃午饭。” —————————— 从教室出来,郁景希板着小脸,无声地抗议白筱刚才偏帮外人的言行。 白筱碰了碰他的肩膀:“中午想吃些什么?” “生气着呢!”郁景希拔高了音,拍开白筱的手:“听不见你说话!” 话刚说完,屁股上一重,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冲,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刨。 白筱忙扶住他,眼睛却看向后面的郁绍庭,眉心因为不赞同他的做法而微蹙。 郁绍庭回望着她,眉头也越皱越紧,似乎不满她对自己这个态度。 —————————— 因为下午学校还要组织大扫除,郁景希不能回家,只好挑了学校附近一家西餐厅。最新最快更新 饭后把郁景希送回学校,白筱坐进郁绍庭的车里,他问:“回金地艺境?” 白筱摇头:“我要去一趟公司,熟悉一下那边的岗位职责。” 郁绍庭边开车边简单问了她一些关于那家房地产公司的情况,最后亲自把她送到了公司楼下。 其实白筱的原意是让他开到附近停车就好。 但郁绍庭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 白筱刚下车就碰到了上回面试她的那个部门经理,后者因为上回郁战明的关系也多留意了白筱,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还因此停下来跟白筱打招呼,眼睛一瞟,自然也瞧见白筱身后那辆宾利欧陆。 “来了啊?”部门经理笑得像弥勒佛,不着痕迹地靠近轿车:“自己开车过来的?” 白筱看出他的意思,虽然她不喜生意场上的套近乎,但也不能太清高:“不是。” 部门经理突然惊讶地瞅着白筱身后:“这不是郁总吗?” 顺着他的视线,白筱回头,宾利欧陆的副驾驶车窗不知何时居然降下。 郁绍庭虽然没下车,但他现在这样,跟下车也没什么差了。 “完了打电话给我,过来接你。”郁绍庭说着,像是刚瞧见那位部门经理,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宾利欧陆驶离,部门经理看向白筱的目光更加友好。 白筱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一个意思:“原来不是诓人,真是郁战明的儿媳妇。” —————————— 进电梯,上楼,还有秘书样的人专门站在电梯门口等着自己。 白筱看着自己宽敞的办公桌,不管是位置还是环境都是顶好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新员工该有的。 她甚至觉得,就是郁绍庭刚刚的露面,让部门经理打了通电话把自己安排在这。 在楼下,部门经理笑吟吟地拍着她的肩说“好好干”,那眼神,好像她才是他的上司。 她在裴氏时也见过这种情况,当时冷眼旁观,现如今自己竟然切身经历了。 秘书给她泡了杯茶,让她等一会儿,部门经理打算亲自带她逛公司了解情况。 白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热茶,有点受宠若惊。但现社会国情便是如此,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跟部门经理逛了一圈回来,白筱走出电梯,还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看到她,那些女员工立刻闭了嘴,呈鸟散状各自回到位置上。 “上班时间八卦什么?“部门经理装模作样地训了一句。 白筱脸色如常,既然她们没有指名道姓,她也大可以装没听懂,省得给自己气受。 回到自己座位上整理东西。 部门经理过来:“她们就那样,嘴巴闲,别往心里去。” 白筱莞尔:“那以后经理就像对待其他员工一样对我,那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在这工作。” 经理怔了怔,随即连连应下:“一定一定。” 话虽这么说,但白筱还是享受了特殊待遇,譬如其他新晋员工工资两千,她却直接飙到六千。 甚至还不用三个月试用期,直接转正。 部门经理给出的理由是——白筱以前在裴氏做过几年特助,经验丰富,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白筱一笑置之,拿了自己的工作牌,离开公司。 —————————— 宏源房地产公司总裁办公室。 裴祁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走出大楼,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裴氏跟宏源有一个项目在合作,他在上楼时碰巧就看到了跟在部门经理身后了解公司的白筱。 出租车汇入车流,逐渐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白筱在这里找了份工作,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的学历问题,进而想到她会不会被人刁难? 他搭在床边围栏上的双手慢慢握拳。 办公室门开了,出去接完电话的老总回来:“裴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裴祁佑收回飘远的视线,转过身,笑:“是我打扰了才是。” 宏源老总摆手,可能刚才电话讲累了,喝了口水,解开西装扣子,请裴祁佑一块儿在沙发坐下。 秘书进来替换了一次茶。 裴祁佑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貌似不经意地问:“宏源最近招新员工了?”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问得滑稽,招聘这块一般都是人事部门管的。 宏源老总却答了:“是啊,前几天招了三名行政人员。” “刚才我看着有一位眼熟,好像曾经在裴氏工作过。” “哈哈,裴总眼力不错,确实有个叫白筱的,说是在裴氏工作了五年。” 裴祁佑扯了扯唇角,过了会儿,他才继续说:“她工作实力蛮强的,裴氏很多单子都是她搞定的。” 宏源老总提起这位白筱也来了兴致,往裴祁佑身边凑了凑:“你猜猜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谁?” “谁?”裴祁佑其实不关心,但还是做出了好奇的样。 “东临那位郁总,也是郁家的三少。”宏源老总砸了下嘴,没注意到裴祁佑骤变的脸色。 “他说东临马上就要启动的兰苑项目想找投资商,问我有没有兴趣,不瞒你说,我其实很早就想要那块地了,但当时被东临先抢走,”说着他笑了下,“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在我的头上。” 其实以东临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其他投资人入注资金。 至于郁绍庭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一通电话他只字未提白筱这个人,但宏源老总消息灵通,部门经理早就跟他说了在公司门口偶遇郁绍庭的事。不过这位郁三少,为了个女人,还真是舍得砸钱。 —————————— 白筱没真打电话让郁绍庭来接自己,打了车先去学校接郁景希。 路过市中心,看到张灯结彩的商场还有led,她才记起今天好像是情人节。 学校操场一群小孩在绿色草地上跑来跑去,围着一个足球,白筱走过时听到了“郁景希”三个字。 草地边,摆着一排书包,白筱一眼就找到了郁景希黄色的大书包。 白筱走近瞧见吴辽明一边跑一边扯着小嗓子嚷:“郁景希你个守门员瞎跑什么?快回去快回去!” 郁景希脱了外套,穿着那件黄色毛衣撒腿在草地上跟着其他球员抢足球,球门那里没一个人守着。 胖墩墩的吴辽明气得跺脚,追在郁景希身后想把他逮回去守门,白筱看着看着笑出了声。 最后还是对方守门员注意到了白筱,冲那群掐成一团的孩子喊道:“郁景希,你妈妈来了!” 白筱听到“妈妈”这个称呼时还是有些诧异。 郁景希扭头瞧见操场边的白筱,本就红彤彤的小脸越加红了,跑过来,快到她跟前时却慢下来,然后扭捏地走过来,白筱拿起外套给他穿上,又用纸巾替他擦掉额头的汗水。 郁景希看着白筱,“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白筱看了他一眼,替他拉上外套链子说:“这件毛衣脏了,明天换一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脏脏的毛衣。昨天他骗了郁老太太,其实毛衣他就穿在身上。 白筱接了郁景希拦了辆出租车回沁园。 小家伙爬进后座,扭头问白筱:“不去金地艺境吗?” “先回沁园。” 直到李婶拉着他的手回别墅,望着远去的出租车,郁景希才意识到自己被白筱这个女人骗了! 她把自己丢下,一定是想偷偷去跟郁绍庭约会! 白筱在出租车里打了个喷嚏,司机问她去哪儿,白筱想了想,说:“南翔路。” 东临公司就在南翔路。 路上,白筱给郁绍庭打了个电话,听到低沉熟悉的声音,白筱随口问:“在忙吗?” “没有,刚签完一个合同。”郁绍庭说这话时正站在窗前喝咖啡,听着她柔柔的声音心情很不错:“完事了?” “还要过会儿。”白筱一边讲电话一边下车,进了南翔路上一家花店,走到一束玫瑰花前,弯腰碰了碰那含苞待放的花:“等我好了打电话给你。” “……好。” 挂了电话,花店老板过来:“小姐,买花吗?” 鲜花配美男,郁总,喜欢吗?+你爱我吗? 鲜花配美男,郁总,喜欢吗?+你爱我吗?【一更】 “小姐,买花吗?” 白筱收起手机指着那束玫瑰花:“我要这个。” 老板跟白筱说了不同朵数代表的意思,白筱想了想:“给我包三十四朵。” “是替朋友买的吗?”付钱时老板跟白筱搭话。 白筱捧过花,笑容妍妍,吻了吻浓郁的花香,说:“不,我自己用,送我爱人的。” 老板显然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愣了下,然后笑了:“您真有创意。” —————————— 从花店出来,白筱没立即打电话给郁绍庭,她抱着大束的红玫瑰在东临附近转了转。 她打算在快到公司楼下时再找他。 一阵轿车鸣笛声,阻挠了白筱的步伐。 她望过去,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停在前方路边,然后,苏蔓榕从驾驶座里下来。 苏蔓榕已经找了白筱几天,最后没办法,只好碰碰运气来郁绍庭公司附近守着,没想到真给她守到了。 白筱像是没看到她,捧着花就走过去。 苏蔓榕连车都来不及锁,急急地拦住白筱:“筱筱。” “筱筱,很多事妈不告诉你,是怕你受伤,请你原谅妈妈的自私,等你到了妈这个年龄就会明白的。” 白筱已经不想再听苏蔓榕说什么无奈:“那就不要说了,反正我现在也不好奇谁是我爸爸了。” “筱筱,你难道真的不能原谅妈妈吗?”苏蔓榕说。 白筱望着苏蔓榕,也红了眼圈,曾经她也很想念自己的妈妈,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离开的,总是想方设法听到更多关于她的事情,哪怕是不好的流言。被欺负时她总是想着有一天妈妈会回来接她。 现在她的妈妈就站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幼时的那份渴望早已被磨光耗尽。 白筱呼出一口气,说:“我的原谅你真的在乎吗?二十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还差几十年?” 苏蔓榕双手无处安放,心酸地看着白筱。 “就这样。”白筱不想再跟她多说,越过她。 “你跟绍庭不会有好结果的。” 白筱脚步一顿,扭头望着苏蔓榕,捧着花的手指攥紧。 苏蔓榕苦笑:“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不是危言耸听,筱筱,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或许原先我还只是怀疑……” 苏蔓榕低头看着白筱脚上那双新百伦休闲鞋:“但这一刻我想我大概都清楚了。” “那晚,根本不是景希睡在绍庭房间,其实是你?”苏蔓榕的声音干涩,她看向白筱的眼神无奈又酸涩:“还有景希的妈妈……如果不是我乱想,是你差不多六年前生下的他。” 一层纸捅破,白筱没有惊慌失措,她心里其实早想过有这样的一天,也做过最坏的打算。 白筱:“别做出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像你做的后悔。”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替他生了孩子就以为郁家会接受你吗?你想过没有,如果徐家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外孙不是他们女儿的孩子,你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波吗?” 苏蔓榕深吸了口气,猩红的眼望着白筱年轻的脸,想到她十几岁就给一个男人生下孩子—— 白筱从她眼中看出怒其不争:“在你看来我做出这些事是不知羞耻,可是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责怪我?消失了二十多年的母亲,还是郁绍庭的大嫂?我自己做错的事,我已经在为之付出代价,但我从不曾没后悔过。” 苏蔓榕没想到她这么冥顽不灵:“你不后悔?筱筱,这个社会不是你想的那么宽容!” “……” “妈!”白筱闻声转过头,看到的是穿过马路过来的郁苡薇。 苏蔓榕一瞧见小女儿立刻敛去脸上的表情,不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 不出几秒钟,郁苡薇已经到他们跟前:“妈,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陪祁佑他妈妈去酒店看订婚宴布置了吗?”苏蔓榕问。 郁苡薇也看见了白筱,自然而然想起昨晚裴祁佑那一声“筱筱”,但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脾气,挽住苏蔓榕的手臂,生怕白筱过来抢一样:“突然身体有些不舒服,妈,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白筱转开脸,不去看苏蔓榕投过来的目光。 —————————— 上车,郁苡薇从反光镜里看着白筱,双手揪紧安全带,胸口难受得呼不出气来。 “筱筱……”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她彻夜无眠。 苏蔓榕察觉到女儿心神不宁:“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妈,对你来说,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苏蔓榕没想到郁苡薇会这么问,她在小女儿的眼中看到了泪光,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郁苡薇看苏蔓榕不答,心里凄凉了几分,回到郁家,一声不吭下车进屋。 上到二楼,在拐角处听到家里的保姆在聊天。 “真没想到啊,那位白小姐居然是大少奶奶的女儿,却不是大少爷的孩子。” “这话可别出去乱说,老首长跟夫人待咱们不薄。” “我知道分寸,也就跟你说说,不过这位白小姐跟大小姐长得可真像,乍一眼以为是同个人。” 郁苡薇搭在扶手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身体也被气得颤抖。 回到卧室,她进了洗手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眉眼、脸型完全跟白筱一样…… 想起自己拿着十万块上前找白筱,她只觉得无法言语的羞恼,那时候白筱是不是在心里笑话自己? 原来替身从来都不是白筱…… 郁苡薇随手拿起旁边的沐浴露,狠狠地砸向了镜子! —————————— 坐在东临办公楼路边的木椅上,旁边放着一束红玫瑰,白筱有点心烦意燥。 哪怕苏蔓榕已经走了,但她那些话还是对自己的心情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白筱看着车来车往的道路,呼出一口浊气,拿出手机想打给郁绍庭,却先有电话进来。 “外婆?”白筱看到来电显示,没想到是远在黎阳的外婆。 外婆沉默了会儿,才说:“筱筱,你妈妈回来了。” “……我知道。” “我没想到她现在竟然是……”老人家说不下去,只化为一种沉重的叹息。 白筱握紧手机。 直到挂电话,外婆都只说了一句话:“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外婆都会支持你的。” 白筱听外婆这样说,哽了声:“外婆……” “别哭,都这么大一个人了。” “我没哭。”白筱吸了吸鼻子,莞尔:“外面风有些大,鼻子有些堵。” 老人家没拆穿她的话,又交代了几句才搁了电话。 白筱平复了情绪才给郁绍庭打电话。 是景行接听的。 “刚刚有几位股东过来了,郁总跟他们在会议室呢!您有事?” 白筱看了眼旁边妖冶火红的玫瑰:“也没什么事……” 景行殷切地建议:“要不,我把手机拿到会议室去给郁总?” “不用啦。”白筱笑,“等他忙完了,你让他回个电话给我就行了。” 景行有些失望,却也不勉强白筱,挂电话前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不需要我去让郁总听电话?” 白筱确定以及肯定地说了“不需要”,景秘书才挂了电话。 拢了拢身上的棉袄,白筱又坐了会儿才起身,捧着玫瑰花去了不远处的步行街闲逛。 —————————— 郁绍庭送东临两位股东到电梯门口,折回办公室时闻到了一阵浓郁的奶香味。 他转头,环顾了一圈办公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景行捧着杯热腾腾的奶茶过来:“郁总,要不要来一杯奶茶?” 郁绍庭眉头一皱,他这才发现办公区每位员工桌边都摆着一杯奶茶。 而且刚才他一路走过来,员工都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并不是平日里战战兢兢的模样。 郁绍庭又往办公区望了眼,景行看出他的困惑,主动解释:“是白小姐请客的。” 这时,杨曦也过来,朝郁绍庭举了举手里的奶茶:“郁总,替我谢谢准夫人,味道很不错。” “对了郁总,刚才白小姐打电话过来了。”景行补充。 郁绍庭没什么表示,转身进了办公室。 —————————— 白筱接到郁绍庭电话时,在东临办公楼对面吃关东煮,正咬断一个甜不辣。 “……” 她接起电话后,那边的人没有说话。 白筱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说:“忙完了?” “……现在在哪里?” 白筱脖子上多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被风吹得太冷就在步行街上随手买了。 她左右看了看,没回答,反问:“奶茶好喝吗?”有些俏皮的口吻。 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过了会儿又问她:“在哪儿?” 白筱望着对面那幢高高的写字楼,她大概知道郁绍庭的办公室是哪一个,刚才闲着无聊她数了。 “你现在到窗前。” “……” “到了没?”白筱见他不说话,但猜到他应该照做了。 她朝对面挥了挥手,“看到我了吗?” “……” “喂?在听吗?” “……” 白筱握着手机,只听到轻轻的呼吸声,直到他说:“往左边看。” 然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白筱一个转头,就瞧见站在对面马路上的男人,西装笔挺,英挺颀长。 那一瞬,就像是幻觉。 白筱眨了眨眼,他依旧在那里,并且穿过马路朝着这边走过来。不到十米的距离,她却觉得过了一光年那么长,周围的人和物都像是静止了,变成了灰白色的背景,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他存在。 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白筱就像一个恶作剧后马上要被逮住的孩子,有些许的紧张,心跳加快。 “不是让你打电话给我吗?”郁绍庭的语气有些硬。 白筱抿了抿唇角,手里的大捧玫瑰打眼到郁绍庭很难忽略它:“谁送的?” “你猜。”白筱笑吟吟地。 只不过这样的笑容看在郁绍庭眼里着实有点欠揍。 他不过扫了一眼就不再看那束花:“我去开车,在这等着别乱走。” 白筱忙拉住他的手。 郁绍庭转头。 白筱把花往他身上一送:“我特意买来送你的,鲜花配美男,郁总,喜欢吗?” “……” “三十四朵。刚好吻合你的年龄……”当然,白筱不会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但郁绍庭像是看出了她那点心思,像是被她气乐了,也不接花,转身就走,抛下一句话:“跟上。” —————————— 坐进车里,白筱还特地把花凑到郁绍庭眼皮底下:“郁总,要不要先去办公室把花插好?” 郁绍庭直接夺过花放到后座:“没个女人的样子。” 白筱歪倒在座位上,绑着安全带心情说不上来的愉悦,扭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要不要?” 郁绍庭斜她一眼,自顾自地开车。 “把左手伸过来。”白筱说。 郁绍庭眼睛看着前方的路况,但手还是配合地伸了过来,尽管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嫌弃她。 白筱从包里拿出了自己刚才买的戒指,925纯银男戒。 郁绍庭的手很漂亮,这点白筱早就知道,她把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上,有一点点的松,银色戒指,配上修长白皙的手,怎么看怎么养眼,六十几块钱的东西,却被他戴出了上万块的感觉。 白筱因此想起他以前结过婚,还有另一个女人让他的无名指戴过戒指。 她听到他轻笑的声音:“哪儿买的?” 放开他的手,白筱靠回座位上:“路边买的,六十五块,谢绝还价。” 郁绍庭转头看后视镜,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阑珊,他空出右手拽过她的手捏紧:“送我戒指什么意思?” 白筱挣了挣手,没抽的回来,随口回答:“看它便宜就买了,能有什么意思。” 郁绍庭没再开口,但手始终没有放开她。 —————————— 两人没有回金地艺境或是沁园,半路,白筱指着一家高档的餐厅说要进去吃饭。 郁绍庭瞟了她一眼,倒真的由着她,把车停靠在路边的车位上。 点了菜,侍应生撕下单子,郁绍庭要掏钱包,白筱想扬起了一张卡:“今天我请客。” 他抬头看着她。侍应生也像见了怪物一般瞅着她。 白筱把卡递给侍应生:“去结,记得拿一瓶好的红酒过来。” 郁绍庭没阻止她,靠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望着白筱,目光深邃铸锭,像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侍应生真拿了一瓶好酒,82年的拉菲,白筱眼都没眨就让她开了。 酒红的液体荡漾在水晶高脚杯里,折射出迷人的色泽。 白筱朝郁绍庭举起杯子,郁绍庭只好跟她碰杯,抿了一口酒,目光却锁在她的身上没移动一下。 他脱了西装,只着白色衬衫,领带被他解下丢在车里,领口的纽扣开了几颗,在餐厅明晃晃的灯光下,眉目清隽,英俊的脸庞线条如鬼斧神工一般。白筱喝了大半杯酒,看着这样的郁绍庭,渐渐有了醉意。 她忽然抬起手,伸过去,隔得老远,还是覆盖在了郁绍庭的手背上。 染了醉意的眼眸显得尤为明亮。 “你爱我吗?”白筱忽然蹦出一句话,就连站在隔壁桌的侍应生也诧异地望过来。 —————————— 【再欺负我,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跟自家哥哥郁景希不同,郁煜煜是个听到鞭炮声就会掉泪珠子的胆小鬼。 郁景希上小学那会儿还能护着弟弟一些,但上中学后就开始自顾不暇。 偶尔放学看到一身颜料污泥的弟弟,郁景希是恨铁不成钢,总要拖着弟弟进行思想上的教育。 终于有一天,郁煜煜在被同学欺负时爆发了:“你们再欺负我,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一群熊孩子一愣,继续把颜料往郁煜煜小朋友身上抹。 当天晚上,熊孩子们回家,被各自的爸爸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大院里嚎声此起彼伏。 原因—— 白日欺负过郁煜煜的那些孩子,他们家的钥匙孔都被橡皮泥给堵了。 有知情人士透露,下午看到郁煜煜背着大书包拎了一小桶橡皮泥在大院家属区出没。 从那以后,大院里再也没孩子敢欺负郁煜煜小朋友。 就连大人见了他都绕道走…… 你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你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二更】 “你爱我吗?” 意大利水晶吊灯细细地灯光在男人脸上镀了一层绒质的光晕,使得他的五官轮廓看上去越加棱角深刻。 郁绍庭望着脸颊红红的女人,嘴角是一丝温柔的浅笑:“你喝醉了。” 白筱摇头,她握着他的手:“我没醉,清醒着呢。” 说着指了指手边的水晶杯,里面还有小半杯酒,像在告诉他自己没喝多少。 “你醉了。”郁绍庭笃定地重复一遍,单手倒了杯水,推到她跟前。 本就是一时兴起问出的话,遭遇了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 那感觉,就像是你中了五百万彩票,欣喜若狂地拿着彩票狂奔去兑奖处,结果人家硬要说你那张彩票是假的。 瞟了那杯白开水一眼,白筱顿觉意兴阑珊,还有淡淡的尴尬,原本的好情致也败了不少。放开了郁绍庭的手,直到侍应生送餐过来都没再开过口,左手托着下巴转头望向窗外的景色,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对面男人。 不同于她的纠结,郁绍庭神色如常,切好鹅肝跟她的那盘对调。 “谢谢。”白筱抿着唇角说。 郁绍庭抬眼看她,挑了下眉梢,可能没想到她会这么有礼貌。淡淡地说:“不用。” 白筱低头,用叉子戳着鹅肝,却没吃几口。 “不合胃口?”郁绍庭突然问。 白筱瞧他一本正经的样,更加确定一点,恐怕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都不知道。 她搁下叉子,又抿了一口红酒,说:“刚才吃饱了。” “以后少吃点路边摊。”他一边说一边切鹅肝:“景希以前也从不吃这些东西,对身体没好处。” 白筱靠在椅背上瞅着对面的男人,白衬衫袖口往上翻起几番,加上衬衫领口敞着,褪去了古板严谨,多了几分闲适的优雅,而他那不紧不慢的语气,就像长辈在训导不听话的孩子。 她敷衍地嗯了一声,喝光了杯中的红酒,还要去倒,却被他握住了酒瓶。 白筱也不放开,和他僵持着。 “还要我提醒你你自己的酒量跟酒品?”郁绍庭强硬地夺下了酒瓶,搁到自己身边。 招来侍应生,点了一杯鲜榨的橙汁。 璀璨柔和的灯光,荡漾着诱人光泽的红酒,桌边装饰的一朵玫瑰,白筱却完全没有浪漫的感觉,她拿着吸管啜了戳杯底,鹅肝她只吃了两小块。郁绍庭刚刚又给她点了一份甜点,还没送过来。 郁绍庭的手机响了。 白筱只瞟了他一眼就继续吸了口橙汁,百无聊赖地看窗外那块不断变化的广告牌。 郁绍庭接起电话。 “喂?”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在外面……吃饭……嗯……过会儿再说。” 白筱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然后他挂了电话。 郁绍庭放下手机:“靳声他们在东宫开了个包厢,吃完饭跟我一起过去。” 他命令式的口吻让白筱下意识想忤逆他:“你去,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睡觉。” 郁绍庭没接话,只是拿眼看着她。 白筱立刻改了刚才淡漠的态度:“你们是朋友,我去的话他们会放不开,到时会尴尬。” “我说了你会去。”郁绍庭用餐巾擦了擦手。 “……那你就告诉他们说我身体不舒服。” “你身体哪不舒服了?” “……” 明明是推诿之词,他却硬是要将她逼到墙角,白筱推开橙汁,说:“我去只会破坏气氛。” 他的朋友年龄自然跟他差不多,况且纯男人的聚会,她这样贸贸然跟他过去,只会让彼此都不自在。 所以,不愿意去,不仅仅是因为跟他赌气,还有她自己的考量。 郁绍庭的脸当即有些沉下来,他把餐巾丢到桌边,也不说话。 气氛顿时变得僵冷。 白筱也静静地坐在那,心里却纠结,说好的情人节浪漫呢? “筱筱,你们也在这里吃饭?”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白筱转头,是叶和欢。 白筱跟郁绍庭没有选单独的隔间或包厢,而是坐在靠窗一个位置。 相继地,叶和欢后面又出来几个人,里面有秦寿笙,白筱隐约猜到应该是公司聚餐。 叶和欢看了眼坐在白筱对面的郁绍庭,绷着脸,似乎不太高兴,当然,她没奢望郁绍庭会起身跟自己握个手什么的,这样高贵冷艳的男人一般人可驾驭不了,她呵呵笑了两声,“那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白筱扯了扯唇,却听到有人喊她:“白……白……筱筱!” 是上回给郁景希剪头发的大男孩,叫小宇的发型师,正挠着后脑勺脸红地看着她。 出于礼貌,白筱冲他点头:“你好。” 小宇的脸更红了,小伙子乐呵呵地望着白筱,局促地挪不开双脚。 秦寿笙跟叶和欢对视一眼,上回小宇就千方百计从他们这打听白筱的事,后来还害羞地相约白筱,小伙子春心大动是好事,但也得看对方是谁,没瞧见这会儿正主还坐白筱对面呢! 秦寿笙瞅了眼郁绍庭,见他没什么表示,忙拉过小宇:“走走,不是说要去唱歌吗?” “筱筱,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小宇却邀请了白筱。 秦寿笙讪讪地一笑,眼角瞟着郁绍庭,说:“瞧这孩子,没看到人家正在吃饭吗?” 说着,扯着小宇就要往外走。 小伙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姑娘,又看白筱对自己笑吟吟的态度,这么好的相处机会怎么愿意错过? 小宇自然也注意到了坐在白筱对面的男人。 虽然一句话没说过,但那与生俱来的强势气场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小宇看到郁绍庭搭在桌边的左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有一枚婚戒,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应该是上回那个小孩的爸爸。 郁绍庭拿了杯子喝水,刚喝了半口,身边站了一个人,一只手伸过来:“叔叔你好。” 秦寿笙捂着额头,就知道会出事,叶和欢抽了抽嘴角,叔叔…… 白筱看着桌边目光尊敬地问候郁绍庭的小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向对面的男人。 郁绍庭抬起眼望着白筱,连看都不看小宇一眼,更别说握手了。 叶和欢已经过来:“小宇,瞎叫什么呢,这位是东临集团的郁总……” 话还没说完,郁绍庭已经站起来,拿过西装,对白筱说:“走,靳声那边还等着。” 白筱真不愿意去东宫,边起身边说:“我真的不去了。” 郁绍庭眉头紧锁。 一旁的小宇见缝插针,立刻上前说:“叔叔,要不我送筱筱回去,您要有事先走。” 郁绍庭这才正眼看向这个一口一个“叔叔”喊自己的男人,薄唇紧抿,眉头蹙起,白筱看他这样,知道他此刻心情非常差,她心跳怦怦加快,郁绍庭的脾气不小,这个小宇还在他气头上时来招惹他—— “你喊我什么?”郁绍庭沉沉的声音。 白筱的手搭在郁绍庭的手臂上,想平息他的怒火。 小宇被他逼问得心生不安,不知道自己哪儿惹怒了他,茫然地看看白筱,动了动嘴唇。 在他喊出又一声叔叔之前,白筱先开了口:“不用那么麻烦,我爱人开车经过家门口,把我放下就好了。” “爱人?”小宇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筱挽住郁绍庭的手臂,对着小宇莞尔:“是呀,上回让你剪头发的小孩是我儿子。” 小宇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 —————————— 一路从餐厅出来,郁绍庭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很紧,他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白筱在他身边站定,没坐进车里:“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你先去东宫。” 她刚才说金地艺境跟东宫顺路是诓小宇的,不过是为了解决当时尴尬的情况。 郁绍庭像是跟她僵持了:“上车。” 餐厅门口,叶和欢跑了出来,看到车边的两人,试探地喊了一声:“郁总……” 郁绍庭转头,眼底还残留着凌厉的余光,眉头一蹙,似不满她的打断,却也没过度甩她脸色看。 叶和欢到白筱身边,对郁绍庭解释刚才的事情:“小宇年纪轻,刚出社会很多事还不明白,他刚才说那番话其实没什么恶意的,他也不知道你跟白筱是那关系,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海涵,别跟他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像郁绍庭这样的男人,一个不高兴,一句话就能断送一个人的前途。 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他真有能力做到。 郁绍庭瞥了眼叶和欢,又看向白筱:“上车,我送你回去。” 叶和欢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看郁绍庭这样应该是没想跟小宇计较,主动请缨:“要不,我送白筱回去。” 郁绍庭不回答,只是看着白筱。 这样的执拗让叶和欢打量了眼郁绍庭,薄唇紧抿,一身黑色西装,单手拉着车门,站在宾利欧陆旁边,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修长,白衬衫领口敞开着,一小截白色衬衫的袖口从西装袖处露出来。 这样的长相,再配上这样的身材,还有家世,在这个年龄段确实罕见! “我一定会把白筱安全送到家。”叶和欢又插了一句。 白筱拢了拢鬓边的头发,没有吭声,但郁绍庭像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对叶和欢说:“麻烦你了。” 叶和欢没想到他会这么客气,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郁绍庭关上副驾驶车门,绕过车头上车,宾利欧陆很快就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叶和欢顶了顶白筱的腰:“你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么极品的男人都被你收入囊中了。” 收回视线,白筱玩笑地叹息了声:“就是脾气大了点。” “你别不满足了!这个世上哪有人十全十美的,虽然他脾气差,但他愿意为了你放低身段,就说明他从心眼里在意你。要不是碍着你,他估计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有吗?” “很有好不好?!”叶和欢手指点点白筱的肩:“你就偷着乐,没看到秦寿笙刚才看你男人的眼神?那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豺狼看到了肉多汁鲜的猎物,你要嫌弃,别人可都排着队想要呢!” —————————— 坐在叶和欢的车里,白筱还是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开车小心点。” 没有回复。 白筱又给沁园那边打了电话,得知郁景希玩累已经睡下,就没过去接他,直接回了金地艺境。 送走叶和欢,白筱洗完澡,看了会儿电视,差不多十点钟时给郁绍庭拨了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听。 白筱想他可能正忙,没听到,过了二十来分钟又打过去。 这次,接了,但不是本人,是路靳声,郁绍庭的一个发小,说郁绍庭在东宫喝多了。 白筱对路靳声有印象,上回给外婆做手术的就是路靳声的爷爷还是父亲,听路靳声说其他人都喝了酒开不了车,白筱跟他要了包厢号,说了谢谢挂断电话,换了身衣服就打车去东宫接人。 刚在东宫门口下车,路靳声的电话就到了,好说歹说要下楼来接白筱。 白筱在大堂等了会儿,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从电梯出来,拿着部手机笑呵呵地小跑过来:“等急了?” “我也刚到。”白筱回之一笑。 乘电梯上楼时,路靳声主动跟白筱搭话:“这会儿车是不是很难打?” “还好,金地艺境那边还算繁华地带。” “其实三哥他很少有喝高的时候,今天可能被哥几个灌的。”路靳声突然转了话题,从电梯光镜面里看着白筱:“你们晚上一起吃饭了?本来三哥订了这边包厢说要带你一块跟我们吃个饭……” “是他订的包厢?”白筱困惑。 “是呀,下午跟我们几个打电话的,诶?你不知道?” 所以,郁绍庭今天是特意想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但她却误以为……不知为何,白筱心头怪怪的。 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告诉她,而是答应她在餐厅吃饭?如果知道是这样,她也不会一直拒绝来这里。 进了包厢,白筱看到几个跟路靳声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正在玩骰子,里面有淡淡的烟味,但不浓。 瞧见跟着路靳声进来的白筱,都纷纷望过来,一时间跟白筱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白筱先冲他们露出一个笑。 在那几个人里,她没看到郁绍庭,路靳声看出她的想法,“三哥在那呢!喝多了……” 白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灯光阴暗的角落,沙发上,郁绍庭仰躺着,闭着眼,眉头微皱,像是醉了,左手臂搭在额头,白筱过去唤了他一声,郁绍庭其实没睡着,听到她的声音就睁了眼,眼底布满了血丝,身上酒气有些重。 他捏了捏眉心,却克服不了太阳穴的胀痛,声音有些沙哑:“怎么过来了?” “我让小嫂子过来的。”路靳声凑过来,一声小嫂子喊得白筱脸红,“我们没人能开车送你回去。” 郁绍庭淡淡地看了眼路靳声,拿过一旁的西装就站起来,有些晃,白筱忙上前扶住他。 他低头看着她,无声却胜有声。 路靳声已经让东宫门童拦好出租车,从东宫出来,白筱扶着郁绍庭上了车。 郁绍庭坐进车里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看得出醉得不轻,白筱转头看着他,想起路靳声说的那番话,忍不住往他身边坐了坐,低头看着他搭在腿上的手,她握住,说:“我不知道你是特意为了我请他们来的。” 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我不知道你是特意为了我请他们来的。白筱说完望着他。 郁绍庭没任何反应,就像睡着了,呼吸也很轻缓,被她握着的手也没动一下。 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左手上,那枚银白色戒指还戴在那,白筱忍不住又说:“睡着了?” “……” 路边的霓虹灯从车窗一闪而过,他的脸在灯光里模糊不清,薄唇抿着,鼻梁高挺,透着一股子冷漠。 白筱收回目光,看向另一边车窗外的夜景,影影绰绰。 忽然,她的肩头一沉,侧头,闻到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和酒气,浓烈中又带着清冽。 ——郁绍庭靠在了她的肩上。 他比自己高了二十几公分,这样靠着,难免不舒服…… 白筱正想拨正他的头,让他往后靠在座位上,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别乱动,就一会儿。” 手顿在半空,白筱收了收手指,最后还是垂下来搁在腿上。 看他闭眼蹙眉的样子,她问:“很难受吗?” 郁绍庭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其他话,白筱抬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下巴,往上,是他滚烫的脸。 刚要收回手,他却突然握住了她,指间的银戒再次落入了她的视线里。 她一时兴起买的银戒,他到现在也还没摘掉,像他这样连路边摊都不吃、极度注重生活品味的男人,又死要面子,居然会戴着一枚廉价戒指去跟朋友聚会,她甚至能想象那些发小会怎么打趣他,白筱看着,说不动容是假的。 到了金地艺境单元楼下,白筱扶着郁绍庭回公寓,把他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泡蜂蜜水给他戒酒。 上次逛超市,她特意买了一瓶蜂蜜,当时想的是他经常要出去应酬喝酒。 泡了一杯蜂蜜水,确定不烫口,白筱端了到沙发边坐下,送到他的嘴边:“喝几口解解酒。” 郁绍庭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她想督促他喝完,他却俯身覆上她的唇,白筱忽闪了下眼眸,手里还端着蜂蜜水,郁绍庭仿佛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她的唇上辗转反复,温柔地吻着,烈酒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口鼻。 他撬开她的唇齿,深入缱绻,上了瘾似地舔过她的牙齿,勾起她的小舌绞缠。 白筱怔怔地坐着,任由他吻着自己,闭了会儿眼,然后轻轻地推开他:“先把这个喝完。” 郁绍庭配合地喝了大半杯。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白筱说着就要起身去洗手间。 郁绍庭却抓住了她的手,她低头,他也正看着她,似笑非笑:“一起洗?” “你喝醉了。”白筱拿了他在餐厅里那句话堵他。 郁绍庭无声地笑笑,松开了她,白筱进洗手间放水,先用蓬头冲洗了一下浴缸,然后放热水。 水流哗哗地灌满浴缸,白筱把手伸进浅碧色的水里试了试温度,差不多刚好。 想去叫郁绍庭进来洗澡,起身一转过来,白筱吓了一跳,原本在沙发上躺着的男人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水好了。”白筱扯过毛巾擦手掩饰不自然:“你洗。洗好了喊我一声。” 她想走,他却不让,挡在门口,低头,看着她光洁的额头:“帮我脱一下衣服。” 白筱没想到他会提这么暧/昧的要求,抬头看他,却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里面流转着某种情感。 郁绍庭很少在清醒时用这种眼神看她,太过深情,太过暴露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洗手间里的空气越来越热—— 白筱脸红红,抛下一句“自己脱”就出了洗手间,口干舌燥,到厨房喝了大杯白开水才解渴。 她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偶尔瞟一眼洗手间,良久都没听到动静。大概过了四十来分钟,她终于按捺不住,开门进洗手间却发现他闭着眼坐在浴缸里,水已经凉了,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白筱发现他是真睡着了,只好放掉浴缸的水,然后拿过浴巾替他擦拭干净扶着他起来。 也顾不得他裸着身,白筱吃力地半抱半拖着他到卧室,郁绍庭一路都没睁眼。 把他安放在床上,白筱身上的衣衫也沾了水,替他盖好被子,正打算去简单洗漱一下,公寓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不是她的,去洗手间从郁绍庭换下的西裤里拿出手机。不是通讯录里的号码。 这个点是休息时间,一般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打来电话。 拿了手机回卧室,叫郁绍庭起来接电话,唤了很多声他都没反应,手机铃声不停歇地响着,白筱迟疑了片刻按了接听键:“你好,哪位?” “……你是谁?”那边响起的是清婉的女声。 白筱还没开口,那边似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我打错了?”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白筱刚把手机放到床柜上,又有电话进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对方听到依旧是白筱接的电话,问:“这是郁绍庭的手机,我没拨错,你是谁,他人呢?” 近乎质问的口吻听在耳里并不舒服,白筱蹙眉,握着手机避重就轻地说:“他喝醉了已经睡着。” 对方沉默了良久,什么也没再说,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白筱站在床边,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在夜深人静的这一刻,说实话,心情并不好。 这样狗血的剧情她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遍,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长气,她盯着床上熟睡的男人看了会儿,然后关了手机去洗漱,再次回来时看到郁绍庭皱着眉,手抚着额头,好像很不舒服。 白筱倒了杯温开水喂他喝,忍不住发牢骚:“还说没有别的情人,骗我的?不然大半夜的干嘛给你打电话,我问你话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知不知道这样我有多尴尬……” 一杯水很快就见底,白筱刚要把他放回床上,郁绍庭却突然睁开了眼,也拉住了她的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很认真的注视,一双黑眸很明亮,不像是喝醉了的人。 “好好睡觉,我去把水杯放好。”白筱说。 他却固执地不肯放开她的手,捏紧,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手心:“刚才说什么呢?” 他的嗓音有点哑,又告诉白筱他是醉了的,哪怕大脑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 “没什么。”有些话,像是无理取闹,是她的抱怨,她渴望他听到,却又害怕被他听到。 当他要她再重复一遍时,白筱怎么也没这个厚脸皮来开口:“别说话了,不是头痛吗?快闭眼睡觉。” 郁绍庭却摇头,喝多了后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难受,他看着半跪在床边的白筱,握紧了她的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视线又开始有点朦胧,但还是没闭眼:“我没在外面养情人,就你一个。” 这话一出,白筱就知道刚才自己的嘀咕被他听到了,她一囧:“你不是喝醉了吗?” 郁绍庭靠在床头,头痛欲裂,过了会儿才说:“我是喝醉了,但没有喝死过去。” “……” 白筱想站起来,他又说:“我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她错愕地扭过头看他,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不知道情人节的人? 况且,他结过婚,难道从来都不跟他的妻子过情人节吗? 想到他的妻子,白筱心里难免疙瘩,哪怕对方已经过世了,但白筱对徐淑媛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责怪徐淑媛瞒着自己做出偷换卵子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感激她这么做,若不然她也不会有这么可爱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她的后半生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 郁绍庭反扣住她的五指:“这是我过得第一个情人节。” 他说得很真挚,让白筱无法判断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忍不住问:“那你妻子呢?你没跟她过过?” 郁绍庭摇头。 “怎么可能?”从旁人的口中,徐淑媛是个浪漫的小提琴家,浪漫的人,喜欢浪漫的节日。 “……”郁绍庭依然摇头。 白筱的心跳不由变快:“情人节你难道不送你妻子花吗?” “我第一个送花的女人是你。” 白筱不敢相信的表情,不知是诧异于他对自己妻子这么不解风情还是该感动他对自己的“恩宠”。 ———————— 今天少更了,明天万更来回报小伙伴们的月票和荷包,出去一天,回来看到留言区一页一页的月票跟荷包,那感觉就像是穷人一夜乍富了,惭愧自己更得这么少,只能用明天来报答大家的支持,凌晨不更,傍晚更新~ 你说你没我不行,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我了 你说你没我不行,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我了【一更】 有哪个女人能容忍丈夫这样的忽略,白筱不禁为徐淑媛唏嘘:“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妻子……” “自始至终就你一个。郁绍庭闭着眼含糊地说,“只有你。” 白筱还没彻底明白他这句话的份量,床上的男人已经没了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喷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白筱把他放躺在床上盖了被子,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握得很紧,紧到她挣不开。 落地窗边还没拉上窗帘,也许是情人节,城市的夜空突然绽放了五彩缤纷的烟火。 白筱往窗外看了一眼,再低头,入目的是郁绍庭安静熟睡的脸庞,想到徐淑媛,想到刚才那两通电话,想到在他身边工作的杨曦……白筱反握他的手,略略吃味地低喃:“还说我,你自己比我还招蜂引蝶……” —————————— 翌日早上,郁绍庭醒过来,头还有些疼,枕边人已经不在了。 床头摆了一身干净衣服,最上面是一条深色的男士短裤。 郁绍庭拎起被子往里面看了眼,立刻就明白了,半眯着眼看向被阳光笼罩的落地窗。 —————————— 白筱正在餐厅捣鼓早餐,听到动静转头:“起床了?” 郁绍庭穿了她放在床头的那套衣服,去了洗手间洗漱,再出来,人也清爽很多,在餐桌边坐下。 望着跟前的汤跟米饭,他又抬头看向拿着筷子出来的白筱。 “西红柿汤解酒,你昨天喝了那么多,喝点汤会舒服些。” 郁绍庭瞟了几眼那碗汤,家里没有西红柿跟葱:“早上出去了?” “嗯,这附近有个新造的菜市场,起得早闲着没事就过去逛了逛,顺便买点食材。” 白筱考虑到郁绍庭昨晚喝醉,起来不好吃油腻的炒饭,又要喝汤,不能再喝粥,难得做了饭。 餐厅里只有筷子碰到碗盘的声音,两人各吃各的,安静得近乎诡异。 郁绍庭突然问:“景希呢?” “他昨晚睡在沁园。”白筱吃得差不多了,拿了自己的碗筷要去厨房收拾。 郁绍庭拉住了她的手臂,白筱不解地转头看他,他似在酝酿着什么,片刻后才说:“昨晚我喝醉了,后来有没有做什么?”他想起那次在会议室门口听到的话,景行说他喝醉后……难免落下了阴影。 “倒也没做什么,不过说了不少。” “我说什么了?” 白筱弯了弯唇角:“你说你没我不行,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我了。” “……” —————————— 郁绍庭那辆宾利欧陆清晨就被送过来,路靳声把车钥匙给白筱后,一刻也没停就走了。 路靳声敲开门的时候,白筱的手还是湿的,她身上带出一阵洗衣液的香味,他愣了愣,随即心领神会地往洗手间看了眼,把车钥匙递给白筱时随口说了句:“三哥还在睡?” 白筱邀请他进来坐会儿,又留他吃早餐,路靳声连连摆手,一边说不用一边跑去按电梯。 刚下楼走出电梯,辛柏的夺命call就来了。 “哎哟,我就说那么眼熟,昨晚回家我打电话问我家老二,不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路靳声往楼上看了眼,说话有些严肃:“辛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当然不会当着三哥的面说,你是不知道,我家老二中学时跟她一个社团的,当时被她迷得死去活来,整天对着她的照片脸红,后来还跟裴家那位打架,最后断了五根肋骨住院,老家伙看他魔障了一样就把他送出国去了。” “不对呀……老二说她当年可是跟裴家那位在一起了,怎么现在又跟三哥啦?” 路靳声被他说得头疼:“就你事儿逼!见不得三哥跟人家好是?” 辛柏打这通电话时正趴在按摩床上,昨晚喝多了头晕:“我这不是替三哥担心吗?我可听说他侄女要跟裴家那位订婚了,到时候四个人凑张麻将桌还能打个牌。” “……” —————————— 白筱今天正式上班,想起还在沁园的小家伙,就给那边打了个电话,是李婶接的。 “早上四点就醒来了,没看到您跟三少,一直气鼓鼓着一张小脸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早饭也不吃。” 白筱听李婶这么说心生愧疚:“那我现在就过去接他,然后送他去学校。” 挂了电话,白筱坐进郁绍庭的宾利欧陆,一回头,那束红玫瑰还在,但有些焉了。 郁绍庭握着方向盘的左手,那枚银戒依旧还在。 白筱忍不住打趣:“郁总,昨天忘了问,花还喜欢吗?” 郁绍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又暧/昧地瞅着她:“比起这束,我更喜欢你身上那朵。” “……”白筱没想到他也会说荤段子,还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瞪了他一眼,红着脸转开头看窗外。 车子驶进沁园小区,拐过弯,白筱隐约看到别墅的栅栏边有一道小小身影在探头探脑,可是一等车开近了,白筱瞧见小家伙撒腿就跑了,哪怕她离得远听不到,还是能发现小家伙把别墅门关得很重。 下车,进了门,李婶迎上来:“三少,白老师,你们可来了,小少爷不知道跑出去看了第几次了。” “李婶!”客厅里传来小家伙略略不自在的叫嚷声,“我要吃蛋挞,你快给我做几个!” 郁绍庭上楼去书房拿东西。白筱换了棉拖去客厅,郁景希抱着“肉圆”坐在长毛地毯上,故意不看她,小手指点着“肉圆”的额头训着话:“你啊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为了隔壁那条泰迪一整晚不回来,真是忘恩负义!” “肉圆”呜呜地叫,小眯眼里满是委屈,还傻愣愣地,不知道怎么招惹小主人了。 白筱在郁景希身边蹲下,声音下意识地放柔:“吃过早餐了吗?” 小家伙不理她,顺着狗毛。 白筱把拎在手里的保温盒放到茶几上,打开,西红柿蛋汤的香味弥漫了客厅。 “李婶说你没吃早餐,刚好,我给你也煮了汤,原本打算让你带到学校中午喝的。” 闻到饭香,小肚皮咕噜噜地叫了几声,出卖了小家伙努力维持的高贵冷漠形象。 白筱忍笑看郁景希还板着小脸,把汤推到他跟前,柔声细语地祈求原谅:“我昨晚本来是要来接你的,打电话过来李婶说你睡着了,就没过来,而且你爸爸后来就喝多了……” 郁景希哼哼两声,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拿过调羹,勉为其难地开始吃她做的饭。 知道昨天是情人节,所以他原谅他们单独出去约个会吃个烛光晚餐什么的,当时想着这两人怎么也得来接他,于是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等着,等啊等,就等趴下了,一觉醒来,跑去郁绍庭卧室一看—— 哪有人啊!这两人,果断把他丢在这,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越想越委屈得连饭都咽不下去了,索性放下调羹,开诚布公:“你自己说怎么着!” 白筱愣了下,没听懂,那边,郁绍庭从楼上下来:“吃好了就上学去。” 郁景希一边把腌黄瓜放进嘴里奋力地咀嚼一边拿圆鼓鼓的眼瞪郁绍庭。 郁绍庭皱眉:“不愿意?那就让小梁送你去学校。”说着,作势就要让白筱一起走人。 小家伙立刻抱住白筱,两只小脚勾着白筱的腿,就像一只白白胖胖的考拉挂在了白筱身上,眼睛还瞪着郁绍庭。 白筱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脑袋瓜:“我不走,送你去学校,先把饭吃了。” 郁景希半信半疑,不知道要不要放手。 白筱看向郁绍庭说:“你先去公司,等会儿让小梁送我们过去就好了。” 郁绍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抿着薄唇,倒真拿了车钥匙先走了。 白筱对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孩子说:“这样行了?” 郁景希撒了手,哼哼了两声,坐回地毯上。等小家伙吃好饭,李婶已经把做好的蛋挞装进便当盒,小梁送白筱和郁景希去学校,路上小家伙扭扭捏捏地看了眼白筱:“昨天情人节过得不错呀!”口气酸酸的。 白筱诚实地点头:“是不错。” 小家伙立刻不高兴了,鼓着小脸不再搭理她,吃自己的蛋挞,拿屁股对着她。 —————————— 白筱当时应聘的是公司行政人员,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原因自然得归咎于郁景希。 小家伙可能是吃多了,一到学校门口就嚷着肚子痛,拖着不让白筱走。 白筱没法子,只好陪他去上厕所,小家伙在厕所一待就半小时,还边蹲坑边看起了小人书,她一说要走就喊着她没良心。他们选的是偏僻角落的厕所,没什么人,要不然白筱一个大姑娘站在男厕所还不臊死。 好说歹说劝小家伙从厕所出来,又把他带去教室,再赶到公司已经快九点四十。 虽然部门经理没说什么,但其他同部门的女员工之间窃窃私语白筱没有忽略,上了一上午的班,白筱发现自己基本没什么事,鸡毛蒜皮的活都归另两位新职员做,最后白筱只好去找部门经理。 “是吗?”部门经理装傻充愣,拿过一个文件交给白筱:“要不这样,你帮我去复印两份文件。” “……”白筱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索性也不浪费口舌了。 拿了文件去复印,回来时,部门经理刚好从办公室出来:“白筱,准备一下,中午有个饭局。” “我去吗?”白筱蹙眉,她好像只是行政人员,职位还够不上去参加饭局。 部门经理笑呵呵得像弥勒佛:“是呀,老总亲自指名的,好好表现啊!” 白筱还是觉得不妥,这个饭局在她看来也不简单,虽然她进来打的是郁绍庭跟郁总参谋长的名号,但她不愿意再顶着他们的名号去做些别的。白筱主动去了总裁办公室,表示自己不想去饭局。 宏源老总看出她的顾虑,笑着说:“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的助理今天生病了,我听张经理说你做过几年特助,你在这方面有经验,所以想请你陪我去一趟。” 见白筱还是迟疑,他补充:“就是我们一个项目的合作伙伴跟投资商吃个饭,没乱七八糟的人。” —————————— 当白筱在包厢里看到裴祁佑时,才知道自己当时潜意识里为什么会那么不愿意答应宏源老总。 就像是预感,预感到自己可能会碰到不想见的人,现在她再想转身走人已经不可能了。 白筱发现饭局上有几位老总她认识,跟裴氏也有生意往来,以前她在裴祁佑身边时没少打交道。而那几位老总显然也认出了白筱,有性格率直地直接问了:“这不是白助理吗?什么时候被老宏你撬了墙角?” 说着,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裴总,早知道你这么容易放人,我就先下手为强,哪轮得到老宏啊!”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是她的爱人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是她的爱人 包厢里因为这句打趣的话响起一阵笑声,活络了气氛,每个人心情都不错,除了白筱。最新最快更新 人到齐后,入座,上菜。 白筱的位置在宏源老总旁边,面对他人的搭话,她表现得恰到好处,不热情却也不冷落。 一位跟裴氏长期合作的建筑商砸了下嘴:“白助理,现在是越来越稳重了。” 换做以前听了这话白筱或许会当即起身敬一杯酒,但如今……她不过莞尔一笑,再也没其他表示。 宏源老总倒不介意白筱的“清高”,还帮她打圆场:“今天白小姐是我请来帮忙的,你们可别为难她。” 裴祁佑坐在红原老总的对面,自始至终都没开过腔,安静地顾自己喝酒。 有人跟他搭话:“裴总怎么喝起闷酒来?宏总,是不是你挖人把裴总给得罪了?” 宏源老总直呼冤枉,他没说出来的是今天他助理请病假,秘书又出去办事,他正愁没人陪自己过来应酬,还是裴祁佑在电话里提醒他白筱曾经也做过特助。 生怕其他人误会,宏源老总扭头对白筱说:“白小姐,大家都这么误会我,你得帮我解释解释。” “也不用怎么解释了,白助理敬裴总一杯就好!”有人起哄。 一时间,又是招呼服务员给白筱倒酒,又是拉着裴祁佑起来:“裴总,再坐着就没绅士风度了!” 白筱没想到裴祁佑会真的起身,在场的都是四十开外的老总,也就他还未过而立,一身烟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包厢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英气的眉眼染了一层朦胧的光彩,整个人看上去俊雅非凡。 旁边有人催促白筱,她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甩裴祁佑的脸惹人多想。 裴祁佑唇边噙着淡淡的笑:“应该是我敬白助理才对,恭喜白助理更上一层楼。” 旁人只当裴祁佑夸她,白筱却知道他这句话里浓浓的恶意和讽刺,当下,她也举着酒杯站起来,遥遥对着裴祁佑的酒杯虚碰了碰:“裴总严重了,没有裴氏,我也不会有今日。” 两人一来一回的客套,在旁人听来很寻常,但裴祁佑却因为白筱这句话收了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白筱喝了口酒就坐回位置上,再也没去看裴祁佑一眼。 中途,白筱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正好不想待在这,索性借着打电话的由头出去了。 是郁景希的电话。 “在干嘛呢?”小家伙懒洋洋的声音传入白筱的耳里。 刚才在包厢里闷得有些难受,白筱一边接电话一边去洗手间洗脸:“吃午饭了吗?” “你说呢?”郁景希很神气地反问。 白筱忍不住笑了,因为跟裴祁佑相遇而带来的郁气消散:“好像现在是午自修时间?” 小家伙嫌她比李婶还要啰嗦,哼着说:“我在上厕所呢,上完就回去上自习。” 白筱洗了脸,又跟小家伙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出去时不小心撞了个女的,两人纷纷说对不起,那女的抬头看到白筱时惊了一下,白筱冲她点头笑笑,后者也笑了下进了洗手间。 —————————— 白筱以前从不认为裴祁佑是个做事拖泥带水的男人,直到她在洗手间外面的走廊上看到他。 裴祁佑长身玉立,原本正在看廊上挂着的一副向日葵油画,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那一刻,他投过来的目光甚至让白筱有种错觉,含情脉脉。但她很快就撇开眼,没有跟他打招呼,从他旁边走过去。 “白筱!”裴祁佑先开口喊她,像是把她的名字绕在舌尖上说出,很认真又加注了感情的口吻。 白筱没有因为他的叫唤而停下,从他身边走过时,裴祁佑伸出右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拧眉,转头看他,眼底有困惑,但也仅仅是困惑,连一丁点的厌恶都没有。 然而正是这样的眼神让裴祁佑心里更不舒坦,只有陌生人之间才有这种眼神,他宁愿她怨着他恨着他,那样最起码说明她心里还有他,但如今被她这样坦荡的目光一看,他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裴总有事?”白筱问,很公事化的口吻。最新最快更新 “现在这里没人,你还要跟我这么客套吗?”裴祁佑的俊脸有些冷。 “你当初说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我听命行事难道也有错了吗?” 裴祁佑直直地望着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话?” 白筱总觉得最近的裴祁佑不正常,三番两次的纠缠她,她甚至怀疑今天的饭局是不是他的主意。 想到这个可能,白筱不禁轻笑:“裴祁佑,别告诉我你真后悔了。” 裴祁佑定定地看着她不吭声。 “你不怕别人看见,我还怕被人说闲话。出来时间太长,我该进去了。” 裴祁佑却不松手,看着她,目光深沉,低低的嗓音:“白筱,我后悔了的话,你要怎么办?” 白筱直勾勾地回望着他:“我能怎么办,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很知足。” 裴祁佑喉结一动,却没说出话来,垂在身侧的手却握成了拳。 白筱偏开头深吸了口气,过了片刻轻轻地说:“当我被警察带去警局问话时你在哪儿?你拿我换郁苡薇、那些绑匪要烧死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说着,她挣脱了他的手。 —————————— 包厢里依旧觥筹交错,谈笑声一片。 白筱坐下没多久,裴祁佑也进来了,回来后的裴祁佑没再说话,沉默得让人几乎要忽略了他的存在。 包厢门被敲响,白筱跟着其他人一起转头望去—— 服务员已经过去开门,看到郁绍庭进来时白筱禁不住流露出诧异,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人都起身去跟郁绍庭握手,完全不觉得这样有失/身份,甚至忘了郁绍庭其实比他们还要小上十来岁,他们卖的不止是郁绍庭这个人的面子,还有他背后整个郁家的面子。 也只有裴祁佑还坐在位置上,独自喝了一口酒,像是没看到郁绍庭的到来。 郁绍庭跟几位老总握手寒暄了几句,脸上带着极浅的笑容,他本就长得好,再这么一笑,眼神不经意瞥过来时更多了几分别样的属于成熟男人的风情,也不似往日那般不易亲近。 当其他人邀请郁绍庭一起吃饭时,他却说有客人还在等着自己,说着,就看向白筱的方向。 几位老总也跟着他扭头,郁绍庭已经走到了白筱身边。 白筱本能地站起身,听到他说:“我公司的员工说在洗手间看到你,我以为她说笑,没想到是真的。” “郁总,您跟白小姐也认识?”看样子关系还不浅。 白筱被郁绍庭毫不避讳的言行弄得手足无措,又被人这么一问,更不知道该怎么招架了。 刚刚还很冷静的一个人,顿时红着脸,像是害羞的小媳妇。 郁绍庭倒是很淡定,搂过她的肩,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爱人,目前在宏总那儿上班。” 白筱的大脑嗡地一声,因为他大庭广众之下的承认而错愕,因为突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除了宏源老总,其他几位都先是不相信,尔后干笑:“我们眼拙了,居然没看出来……” 白筱漂亮是漂亮,但家世很一般,要是养在私底下也不错,他们没想到郁绍庭会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两人的关系,而且,“爱人”两个字可比“女朋友”更来得郑重,一般男人在外对妻子才称为“爱人”。 郁绍庭低头跟白筱说了几句,无非是说自己那边还有客人,过会儿再来找她,离开时,他很自然地紧了紧搁在她腰际的手,亲昵的动作,毫不做作。 白筱冲他微笑了下,郁绍庭似很满意她的回应,这才放开她走了。 一时间,那几位老总看向白筱的眼神又不一样了,就差没冲她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呀…… 整个包厢里,也只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呵”,很轻嘲,却没有人注意到。 —————————— 因为郁绍庭的到来,接下来包厢里的话题发生了转变,跟生意无关,都围绕着白筱。 对于自己跟郁绍庭相识相恋的过程白筱并不愿透露,几位老总看她嘴巴紧,倒也没刻意刁难她。 对她的态度是前有所有的客气。 吃完饭,还有老总殷切地询问白筱要不要给郁绍庭打个电话通知他。 一行人走出包厢,郁绍庭手里挽着大衣,正站在走廊上跟几个外国友人说话,瞧见他们,匆匆跟自己的客户握手道别就朝他们走来,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白筱脸上:“好了?” 郁绍庭这种广而告之的亲密让白筱不适应,碍于那么多目光注视,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宏总,我可要跟你借半天的人。”郁绍庭这样一句带着玩笑的话,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白筱:“……” 宏源老总怎么会不卖郁绍庭这个面子,大手一挥,还给白筱找了个不回公司的好借口:“白小姐,东临跟宏源马上有个项目要合作,你就跟郁总过去了解了解情况,张经理那我会跟他说。” 裴祁佑站在最后面,冷眼看着前面虚伪的客套,一颗心却钝钝地难受。 —————————— 宏总最后一句话信息量很大,白筱上了郁绍庭的车,扯着安全带问:“东临什么时候要跟宏源合作了?” “最近刚确定的,还没来得及对外公布。” 白筱咬了咬唇,郁绍庭看出她的心思:“跟你没关系,兰苑那个项目东临早就想找合作商。” “那为什么不是其他房产地公司?”偏偏是她刚进去的宏源? 宾利欧陆驶出停车场,汇入茫茫车流里,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郁绍庭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宏源在丰城房地产这一块算是实力雄厚,不找它……难道你想让我去找裴氏?” 白筱抿了抿唇,辩解:“我没这么说。” “这两年房地产行业不如前几年好,兰苑这个项目投资巨大,找个合作投资商能分担风险,这是东临内部高层通过会议作出的决定,并不是我一个人能下的决定。”他的言外之意,不管她在哪儿工作,宏源都是东临的合作伙伴。 是她做作多情也好,胡思乱想也罢,白筱总觉得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她的手指抠着安全带,扭头,看着他:“郁绍庭,虽然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经济、社会地位悬殊,但我一直想以平等的关系跟你在一起,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需要你做出什么妥协,不管是生意上还是生活里。” 郁绍庭没看她,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握住了她的手搭在自己腿上:“你想多了。” —————————— 自从情人节送了奶茶后,白筱发现郁绍庭办公室那一层员工一见面自己的就笑吟吟的。 进了办公室,白筱一眼就看到了那束红玫瑰,她惊讶地看脱大衣的郁绍庭:“你真把它插在花瓶里?” 她以为……以为他会一笑置之,然后随手丢进垃圾桶。 郁绍庭抬眼看她,像是在说:“不是你让我插上的吗?现在大惊小怪什么?” 白筱真没想到堂堂东临总裁、郁家三少会这么听自己的话,她拨弄着一朵快凋零的玫瑰:“这花都要谢了,摆在办公室里有碍景观,你要喜欢的话,我再去订一束就是了。” 郁绍庭没理会她,白筱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正说着,杨曦拿了一条黄色裙子进来,看到白筱时友好地一笑,对郁绍庭说:“郁总,衣服拿来了。” 白筱多少猜到这是给自己的,当郁绍庭让她去休息室试穿,她二话不说,乖乖地拿了进去。 —————————— 杨曦望着白筱走路时轻晃的马尾,等她关了休息室的门,忍不住感叹了句:“年轻真好。” “你也不老。”郁绍庭随口答了一句,手上不停,继续翻看文件。 “老啦!”杨曦自嘲地说,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岁月只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沉的内敛跟稳重,三十四岁对一个男人来说人生最好的年纪,但对女人来说却是芳华已逝,她双手挽臂,少了几分敬意,更像是朋友间的交谈。 “拉斯维加斯那位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女人。” 郁绍庭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 杨曦耸了耸肩:“她说昨晚给你打电话,是个女的接的。” “你怎么回答的?” “……我能说什么,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她还跟我抱怨说春节后特意瞒着家人回国,想让你陪她过生日,结果在沁园别墅外面守了一夜,都不见你去门口看一眼。我是知道的,那几天你待在首都。” 休息室的门啪嗒一声开了,杨曦闭了嘴,郁绍庭也朝休息室望过去。 白筱捂着裙子后面,还有半根拉链她够不着,求助地看向杨曦,后者刚要过去—— “你先出去。”郁绍庭突然发话。 杨曦懂了他的意思,笑着合上门出去了。 白筱看到郁绍庭退开椅子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转过身去。” 旁边是透明的钢化落地窗,白筱侧头,能隐约看到身后的男人在帮她一点点拉上拉链,当拉到尽头时,郁绍庭突然摘掉了她扎着马尾的头绳,瞬间,又顺又直的黑发披散下来,飘落在肩头上。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搭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把她转向玻璃窗,倒映出的是她的身影,如墨漆黑的长发,黄色的欧根纱及膝裙,她的脸被几道阳光笼罩得看不清晰。 郁绍庭盯着玻璃上的人儿看了会儿,才说:“看着又年轻了不少。” 白筱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看着玻璃,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睛。突然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背,很炙热,薄唇贴着她的长发往下,男人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喜欢吗?”说话间,他的呼吸带了淡淡的酒气,不浓,靠过来。 白筱嗯了一声,又听到他说:“前些天让杨曦特地为你准备的。” “怎么突然给我买裙子?” 郁绍庭从后抱着她,撩起她鬓边的长发勾到耳后,白筱的皮肤很白,逆着阳光凑近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他低头,亲吻她的下颌骨。意识到他可能想做什么,白筱阻止:“别……外面有人,别在这。” 郁绍庭望着她羞赧的样子,心里的浪潮迅猛地翻滚。 白筱往前一个趔趄,贴上冰凉的落地玻璃窗,双手本能地按着玻璃,身后的男人倾身而上,白筱忍不住轻呼:“门还没锁……去休息室。” “不会有人进门——” 白筱身体紧紧贴着玻璃窗,身后的动静令她心神张弛,一想到有人会突然破门而入……郁绍庭重新贴上她的后背:“想不想要更刺/激的?” 白筱气喘吁吁,想要推开他却又渴望着他,场地的特殊让她放不开:“宏总……让我过来了解项目的。” “马上就让你深入了解,别心急。”他的气息越发浓烈。 白筱见他故意曲解自己的话,有些羞恼,外间传来高跟鞋踩地声,还有员工交谈声,隔着一扇门,她甚至还听到他们说“郁总”:“不行……你放开我,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 “他们进不来。”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骗我。”不是说是裙子的吗?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郁绍庭的大手改握住她的腰肢,他的薄唇贴着她的耳根:“老头子想要见你。” “每次你拿这双水漉漉的眼睛盯着我,我就想要这么做,让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筱意识混沌了,耳边嗡嗡地:“别说了……” —————————— 结束后,郁绍庭亲她汗黏黏的肩,没有动,办公室门敲响,白筱急急地推他,“喂!” 郁绍庭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逗弄一只胆小怕事的小仓鼠,白筱咬着唇,近乎恳求的目光,他唇角一勾,这才慢吞吞地离开,又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望向她:“要我帮你穿吗?” 白筱的身子骨还发软使不上力,后怕地瞪了他一眼:“不用。” “笃笃。”外面响起景行的声音:“郁总?” 白筱加快了穿衣的速度,郁绍庭靠在办公桌边,从桌上的烟盒里拿了根烟,薄唇缓缓吐出青色的烟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过去,站在她身后,从她手里拿过拉链头,抬起眼又望向她通红的耳根子。 太阳渐渐下山,落在玻璃窗上的阳光不再那样明媚夺目。 白筱在玻璃上看到了他的注视,深邃的黑眸,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她的心跳莫名地就快了。 —————————— 景行进来时总觉得里面气氛怪怪的,他看了眼坐在沙发区看杂志的白筱,才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前。 放下文件,又打量起郁总,还是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郁绍庭从文件上抬头:“还有事?” “没……没。”景行又朝白筱坐着的位置瞄了眼,然后离开办公室。 等办公室门合上,白筱搁下杂志,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脸上的烫度还没退下去。 手机响了,白筱接了,是宏源老总的电话:“宏总,你好。” 听到宏总问自己项目的事,白筱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她侧头,郁绍庭正靠在皮椅上兴味地看着她,他应该猜到了是谁的电话,她脸一臊红,“郁总有些忙,我还没跟他详谈……嗯……好,再见。” 说完挂了,白筱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过去:“兰苑那个项目,宏总让我问问。” 郁绍庭低头,自顾自翻阅文件,白筱瞅着跟自己摆起谱的男人,心里气得痒痒:“跟你说话呢!” “说什么?”他抬头,明知故问。 “兰苑的合作项目。” 郁绍庭半笑不笑地望着她别扭的神情:“不跟我耍性子了?” 刚才景行进来前,她趁他不注意,用高跟鞋的尖后跟踢了他的小腿,现在还隐隐作痛。 白筱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这才收了那抹假笑,拨了个电话,很快杨曦就来了,他说:“这个项目是杨曦手底下的人负责的,你跟她过去就行了。”话毕,也不多看她一眼,低头继续工作。 望着他道貌岸然的样子,白筱心里嘀咕了句“衣冠禽兽”才跟着杨曦出去。 —————————— 从“东宫”出来,裴祁佑坐在自己车里良久,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郁绍庭揽着白筱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气闷得想要发泄,就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人觊觎夺走了。 珍藏的宝贝…… 裴祁佑觉得胸口阵阵地发疼,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是裴母的电话。 蒋英美的声音又急又无奈,语无伦次地说着,裴祁佑听了皱眉:“安安的手指怎么会断?” —————————— 裴祁佑赶到医院,看到的是红着眼的蒋英美和躺在病床上睡着了的裴安安。 缠着纱布的右手在灯光下尤为刺眼。 裴祁佑攥紧手,过会儿松开,走过去,压着声问:“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小手指断了一小截,就算接回去以后这根手指估计也使不上力了!”裴母只觉得是造孽。 女儿才二十出头,正是大好的年龄,怎么能接受自己成了个残废? 病房的门敲响,裴祁佑跟裴母转头,进来的是苏蔓榕。苏蔓榕看到病床上的裴安安,心生愧疚,当即转头朝外面低声呵斥:“还不给我进来!”行头有些狼狈的郁苡薇磨磨蹭蹭地走进来。 苏蔓榕满怀歉意地说:“亲家母,苡薇做出这样的事,我真没想到……” “我都说了是她先挑起的!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脑袋开花的是我,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把手挥过来。而且医生也说了,只是断了一小截,接上就行了!”郁苡薇不甘地叫嚷起来。 苏蔓榕听不下去:“你给我闭嘴!” 哪怕蒋英美再喜欢郁苡薇这个儿媳妇,但跟自己女儿比起来……怎么也不可能再偏袒外人。 况且,女儿现在的手指都断了! 郁苡薇这些话让蒋英美心寒,想到自己女儿捂着血淋淋的手喊妈妈的模样,忍不住哭出声。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二更】 郁苡薇听到裴母哭,紧张不安,看到一旁的裴祁佑时,又委屈又气恼,也跟着红了眼圈。 然后——裴祁佑冷着脸过来,拽过她的手腕就把她往外带,不顾苏蔓榕跟裴母的阻止。 “你放开我,放开我!”郁苡薇被他拖得不稳,带着哭腔:“裴祁佑,你发什么疯,拽疼我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哭闹,裴祁佑都没半分心软,把她拖进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他冷不防地松手,郁苡薇撞上墙壁,疼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站在旁边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的怜惜和心疼。 郁苡薇揉着被掐红的手腕,想到他对自己态度的恶劣,哭起来:“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好好地坐在客厅削苹果,你妹妹把盆栽从楼楼丢下来,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就是我。”郁苡薇手指着病房方向,丝毫没认识到自己说出这番话有多么的尖酸刻薄。 裴祁佑抿唇看着她,目光很冷淡,冷淡到令她感到不安。 他什么也没说,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就要走,郁苡薇一把扯住他:“裴祁佑,你去哪里!” 裴祁佑回头,看着她,“看来你一直没意识到现在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是我妹妹。” 郁苡薇嘴唇动了动,他冷漠的样子让她委屈:“裴祁佑,你变了,刚刚跟我在一起时你不是这样的。” 昨天情人节,可是他连一条短信都没有,还说工作忙,现在还为了别人这样冷漠地对待自己。 “以前有那么多人追我,比你有钱有权有势的要多少,要是我肯点头,我绝对能嫁一个比你强十倍的男人,毕竟我爷爷的身份摆在那里。可我偏偏选择了你,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这些日子挤压在胸口的苦闷在这一瞬得到宣泄。 裴祁佑看着梨花带雨的女人,轻嘲地一笑,说:“既然别人那么好,那你干嘛还留在我这?” 郁苡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愣在那忘了哭。 裴祁佑已经摔门而出。 —————————— 郁苡薇蹲在安全通道里嚎啕大哭,没等来后悔折回来的裴祁佑,而是板着脸的苏蔓榕。 被强行拉下楼,坐进车里,郁苡薇失魂落魄的。苏蔓榕脸色很差,发动车子,郁苡薇一路没停对裴祁佑的抱怨,回了家,苏蔓榕再也忍不住,一个回身给了她一耳光:“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我做错什么了呀!”郁苡薇气得哭了。 苏蔓榕看着这样的郁苡薇,心里悲怆又懊悔,当年独身带着小女儿出国,把对丈夫的爱和对大女儿的思念都加倍投放在了小女儿身上,没想到居然养成了她自私自利的性子,“薇薇,看来以前是我太娇惯你了。” “你们都偏心,都只知道欺负我!”郁苡薇控诉。 苏蔓榕气得脸色发青:“裴家那边,人家好好的姑娘家成了半残废,你以为祈佑心里会一点不计较?刚才他对你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你砍了人家妹妹的手指,你能保证这事不会在他们心里留下疙瘩吗?” 郁苡薇被说得一脸惊慌失措。 “我看祈佑对你也没以前上心了,”苏蔓榕闭了闭眼:“趁还没太多人知道,你们退婚。” “我不退婚……”郁苡薇摇头。 苏蔓榕比郁苡薇多了二十几年人生阅历,多少看出裴祁佑对郁苡薇的感情不纯粹,那天在御福楼吃饭她就觉得不对劲,今天更是确信裴祁佑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女儿,也许看中的不过是郁家的家世地位。 “嫁一个不爱你的丈夫是不会幸福的。” 郁苡薇不愿意取消订婚,苏蔓榕态度强硬,最后郁苡薇不得已坦白,她可能怀孕了! 苏蔓榕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说完,转身上楼。 —————————— 裴祁佑回到病房,裴安安已经醒了,刚哭过,情绪很低落,对于自己残废了的事实无法接受。 裴母寸步不离,生怕女儿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看到哥哥,裴安安免不了又是一番哭诉,说郁苡薇怎么凶残,怎么拿水果刀砍自己。 裴祁佑了解自己妹妹作死的品性,跟郁苡薇半斤八两,一句话没说就离开病房。 裴母在走廊找到了儿子,裴祁佑正望着窗外抽烟,丝丝缠绕的烟雾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少抽点,对你的身体不好。”裴母劝道。 裴祁佑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恍惚,裴母叹息:“安安的事是个意外,她也有错,不能全怪苡薇,你也别太在意了,马上就要到你们的订婚日子了,你多上点心,等会儿给苡薇打个电话,今天她也吓到了。” 听着母亲苦口婆心的话,裴祁佑眼圈一酸,他转身问裴母:“妈,你是不是早知道白筱代孕的事了?” 裴母神色骤变:“筱筱跟你说的?”变相地承认了他的质问。 当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裴祁佑心口疼痛不已,香烟被他掐断成两截:“那你怎么不阻止她?她是我老婆,名正言顺娶的老婆,是你的儿媳妇,你亲眼看着她从小长大,她做出这种蠢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母湿了眼眶,由最初的心虚转为责问:“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嘛?如果不那样做,我们该怎么办?一辈子生活在那片脏乱不堪的拆迁区吗?你难道要低声下气地给人家打一辈子工吗?” 裴祁佑喉头一动,却说不出话来,把烟丢到一旁的垃圾桶,转身离开。 —————————— 裴祁佑开车在环形路上乱逛,等他停车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来了那片拆迁房区。 也许是旁边,附近的房屋亮起了一盏盏昏黄的灯,有狗吠声远远传来,还有人咳痰的声音。 前面的小巷子,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很纤细,却又那样撼动他的心神。 裴祁佑下车急急地追上去,他走得很快,几次踩到坑坑洼洼差点跌倒,以前他常牵着白筱走过这段路,那时候不用电筒,他都能知道哪里是平坦的哪里有坑,而她总是握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提醒他小心。 有那么一瞬间,裴祁佑的心脏开了一道口子,他听到冷风呼呼地刮进来,冷得他浑身战栗。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朦胧灯光下,黑发马尾,白色羽绒服和深蓝色铅笔裤,驼色的短靴…… “筱筱!”他猛地攥过她的手臂,回过头的却是另一张脸。 那人看到紧紧攥着自己的男人,尤其是天黑了,吓得不轻,甩开裴祁佑:“你他妈有病呀!” 裴祁佑看着全然不同的脸,心里被巨大的失落填充,只是怔怔地望着那极为相似的背影。 回到车边,有一条癞皮狗正翘着一条腿在他的车胎边撒尿。 裴祁佑淡淡地看着,没有去踹开它,倒是狗离开前冲他恶狠狠地叫了两声。 回到裴宅,刚从车里下来,裴祁佑看到蹲在门口的郁苡薇,郁苡薇也看到了他,起身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他没有伸手去回抱她,然后听到她又喜又忧的声音:“祈佑,你马上要做爸爸了!” —————————— 老头子想要见你…… 尽管白筱当时昏昏沉沉,但还是听见了这句话,并且为之担心了好几天。 就连“肉圆”也察觉到了女主人焦躁的心情。 彼时,郁景希坐在地毯上,抚摸着“肉圆”软软的肚皮,瞅着白筱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见白筱不解地看他,小家伙翻了翻白眼:“你是我大伯母的女儿!” 白筱以为是郁绍庭告诉他的,谁料郁景希撇了撇小嘴:“还用告诉吗?我两只眼看看就看出来了!” 其实让白筱最纠结的不是郁总参谋长要见她,而是参谋长选在裴祁佑跟郁苡薇订婚那天见她。一想到订婚宴可能遇到裴家那些亲戚,白筱就头疼,小家伙仰着脸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呀?” 白筱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不准开小差,快做作业!” —————————— 订婚宴当天风和日丽,气温也出奇的高,白筱穿了黄裙出来,看到郁绍庭时脸有些红。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天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穿着这件黄裙跟他做的荒唐事。 郁绍庭却神色如常,关了电视,起身:“都准备好了?” “嗯。”白筱外面搭了奶白色大衣,那边,郁景希已经换好了小西装晃出来,小手里拿了个领结。 领结还是昨晚特意去商场买的,为了搭配这套小西装……说到西装,白筱忍不住看向郁绍庭,他身上穿着那套她买的藏蓝色三件式英伦西装,粉蓝色衬衫,酒红色领带,怎么看都显得英俊又成熟有魅力。 她其实没想到他会在今天这个日子穿。 订婚宴依照丰城的习俗,中午那顿在女方家里办酒宴,晚上那顿则去酒店办。白筱听郁绍庭说起,订婚宴邀请的客人不多,说满了也就六七张桌的人,请的都是至亲,旁系和朋友都没怎么请。 郁家门口停了不少车,下车前,白筱忍不住说:“要不……你们先进去,我稍后。” 父子俩难得一致地看向她。 “我怕碰到熟脸。”白筱说得隐晦,但除了裴家那边,郁家这边她可没熟人。 她今天最主要的任务是见郁战明,至于订婚宴,不参加为好。 白筱的那点心思,郁绍庭一目了然,他倒没为难她,跟白筱相处久了他还是了解她的脾性,这会儿要是把她逼急了,指不定就跑了,解了安全带下车。 郁景希也爬下车站在郁绍庭的身边,又一次问白筱:“真不跟我们一块进去吗?” 白筱坐在车里目送他们进去,她已经听到院子里热闹的声音,心想着挑什么时间点进去才能尽可能地避开裴家人。要不是郁战明的执拗脾气犯了,说今天不见就一辈子别来见他,她真想换个日子来。 下车,白筱整了整仪表,刚要进去,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在她旁边停下,她下意识地扭头,后座车窗降下,是郁战明,后者看到她皱眉:“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干嘛?绍庭呢?” 因为郁政东的事,白筱见到郁家人时心里别扭,“他先跟景希进去了。” 说完,才想起没跟郁战明问候:“首长好。” 郁战明打量了她一眼,没应声就关上了车窗,车子从她旁边开过,直接进了院子。 白筱又站了会儿,给郁绍庭打了个电话才进去,刚一进院子就碰到了笑着从屋里出来的裴母。 两人均是一愣,白筱还好,倒是裴母,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白筱大概猜到了裴母在想什么,但她也没必要解释什么,恐怕说多了只会被认为“此地无银三百两”。 蒋英美在这个喜庆的日子这样的地点看到前儿媳妇,让她不多想怎么可能呢? 百感交集地看着走过来的白筱,裴母心里更有些慌张,本能地伸手拦住了去路,急急地唤她:“筱筱!” 他。。。。。他是你男朋友?! 他……他是你男朋友?! 裴母的手劲一时没控制好,揪得白筱拧眉,而裴母堪堪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白筱望向裴母,神色并不算好,因为裴母的手还拽着她。 裴母见白筱一身正式的打扮,屋子里都是郁家这边的亲戚,她怎么肯撒手放白筱进去闹事? “您有事吗?”白筱开口问。 裴母悻悻地松了手,两手交叠握在腰间:“怎么到这儿来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随意一些。 对裴母,白筱说不上多憎恨,但也没了以往把她当母亲一样对待的敬意。 白筱冲她颔首,说:“我来这里见一个人。” “见人?”裴母面上看似平静,心里却峰回路转:“见什么人?”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白筱回答得很淡。 裴母听了却面露尴尬,她看着眼前眉目清冷的白筱,再也不复那时蹲在自己身边,替自己敲着腿仰着脸柔声安慰自己的小女孩姿态,或者说,白筱只是对她竖起了心墙,这么一想,裴母心里复杂百味。 白筱见裴母一直不让开,大概也猜到裴母的想法,说:“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裴母听她这样说,心里更加不放心,想起昨天裴祁佑对自己的质问,儿子长这么大,何时那样对自己说过话,那样痛心失望的眼神,责备的语气,她晚上辗转反侧,会跟儿子告状的人她想来想去都只有白筱。 白筱如果真的不甘心……在今天这么个重要的日子,她怎么能允许发生意外? 裴母捏紧着双手,对白筱说:“最近一个人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白筱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没其他事的话,请让一下。” “筱筱,如果你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裴母突然出口的话让白筱侧眸看她,裴母索性也不跟白筱拐着弯了:“今天祈佑跟苡薇订婚。你应该知道,苡薇是这家的孙女。” 未等白筱开口,裴母继续道:“筱筱,你一直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姑娘,我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所以,你别再纠缠我家祈佑了。 白筱听出蒋英美的言外意,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气闷,当下冷了脸:“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 “还有一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了男朋友。”白筱气得都不再用敬语。 裴母一愣,没想到白筱居然会说得比她还直白,而“男朋友”三个字直戳她的神经。 人大概总是这样,当别人觊觎你家宝物时,你会小心翼翼地警惕,当别人突然告诉你,她自己也有宝物,所以对你家那件不屑一顾,你不但不会感到松口气,还会觉得失落,甚至心里别样的不舒坦。 现在蒋英美听到白筱“琵琶另抱”了,大抵就是这种心情。 她尴尬地笑了笑:“是吗?” 裴母把白筱的前言后语一联系,这才忆起刚才在屋里郁家这边亲戚,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跟矮冬瓜似地,长得说好听点是其貌不扬,一直讨不到好的媳妇,不过最近找了个年轻的小姑娘。 又想起白筱那个喜欢在老男人间像花蝴蝶周/旋的室友……多半是她介绍给白筱的。 裴母看着白筱的眼神都变味了,嘴里却干巴巴地说着违心话:“那样也不错……不错……” “怎么不进来?”裴母身后响起男人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回头,看到的是走过来的郁绍庭。 郁绍庭走到白筱身边,从裤兜里拿出右手搭在白筱身上,然后面色沉静地才冲裴母点了点头。 裴母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没法从错愕里回神,视线最后定格在白筱肩头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你……你们?”那是质疑的口吻,可能太不愿意相信白筱口中的男朋友是郁绍庭。 白筱主动解释:“这是我男朋友,郁绍庭,您应该见过?” “我们先进去了。”郁绍庭脸上表情始终如一,但语气还算客气,裴母连忙点头:“好。” 一个好字,只有蒋英美知道绕在舌尖时,是有多么苦涩…… 望着相携而去的两人,裴母怔怔地失神,下台阶时一崴脚,幸好路过的帮佣扶住她:“您小心点!” “没事……没事。”裴母摆手,站稳,翻滚的情绪却久久得不到平静。 —————————— 在门外是郁绍庭揽着白筱,等进了屋,白筱下意识地抱着郁绍庭的手臂,怎么看怎么小鸟依人。最新最快更新 中午是郁家这边主场,所以男方那边来的人不多,白筱从进屋也没看到熟脸孔。 郁景希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小手里捏着两个慈菇,有些嗔怪地看白筱:“比乌龟还慢!” 他们来得不算晚,到的客人还不算特别多。 但因为郁景希这清脆的童音,原本或坐或站的客人都纷纷朝门口瞧过来,不少露出惊讶的神色。 显然没人事先知道郁家其中一位光棍会带女伴回来,有几个人头挨着头兴味地边看白筱边低声细语。 白筱被他们盯着看得不自在,想放开郁绍庭,却被他按住手背,低头看她:“想去哪儿?” “没。”白筱老实答道:“只是有一点点的紧张。” “只有一点点?” 白筱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像能看穿人心事的眼睛,双颊一烫,揪紧他的衣袖:“再多一点。” 郁绍庭望着她的脸,似很兴味,嘴边挂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有那一瞬,白筱从他的眼神里解读到了“深情款款”这个词汇,但又仿佛是她的幻觉,再望去时他的目光很正常。 —————————— “绍庭,这位是……”郁绍庭的大堂嫂姚静过来,又惊又喜地看着白筱。 白筱是见过她的,那回在‘东宫’,出于礼貌冲姚静浅浅一笑。 郁绍庭捏了捏白筱的手,不答反问:“我妈呢?” 姚静没看漏郁绍庭的小动作,家里人早就习惯他的脾气,笑吟吟地说:“在楼上小居室聊天呢!” 其实姚静过来是为了逮郁景希,小家伙刚才进屋后一圈溜达下来,结了婚还没孩子的年轻媳妇喜欢到不行,想着跟小家伙玩会儿又不好意思开口,就让她去厨房把人抱来,没想到小家伙又溜到了门口。 郁景希转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子,握着两慈菇,往白筱身边贴了贴:“我现在可能有点忙。” 白筱冲姚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手已经摸着郁景希的小脑袋,小卷发软软绒绒的。 姚静没强人所难,看孩子这么黏白筱,心里倒蛮欣慰的,又聊了几句就去帮忙招待客人。 白筱肯定了一件事,郁家亲戚看来都还不知道自己跟苏蔓榕的关系。 —————————— 郁老太太昨晚就知道今天白筱要跟着小儿子一块过来。 这些天老头子没再打电话命令着她去干嘛,加上又有小儿子的“威胁”在前,老太太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真不容易,所以算了算时间,觉得白筱差不多要来了就躲进楼上的小居室,省得到时被老伴跟儿子逼得里外不是人。 当看到郁绍庭领着白筱进来时,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都避开了怎么麻烦还上身? 白筱心里其实也很忐忑,毕竟今天日子不同,郁家来了这么多客人,尽管有郁绍庭在旁边护着她,她还是担心郁总参谋长和郁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尤其是上回她还在咖啡厅顶撞了老太太。 跟郁老太太一块儿坐在那聊天的是两位差不多年龄的老妇人。 看到跟在郁绍庭身边的姑娘,眼前一亮:“小三,这是你女朋友哇?” “妹妹,你家老三这不是有对象了吗?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家,你还有什么还忧的?” 郁老太太不是性子奸佞的人,但也不傻,怎么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些让白筱难堪的话,那样丢脸的不仅仅是白筱,还有他们郁家,所以,听到嫂子这么说,呵呵笑了两声,没做正面回应。 郁景希一直亦趋亦步地跟在白筱身边,见此,然后跑到了郁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已经好几天没见乖孙,立刻抱住:“可想死奶奶了,有没有想奶奶呀?” 郁景希看了眼白筱,坐在老太太腿上,把手里的两颗慈菇给老太太:“奶奶,这是小白送给你的。” 两颗慈菇被小手捂得温热。 郁老太太怎么会相信白筱会送自己这个礼物,不过小孙子对白筱的喜爱和维护也让老太太这心里头更加的纠结。 而白筱听到郁景希这么说略显窘然,郁绍庭拥着她的肩,说:“她脸皮薄,大伯母跟姑姑见谅。” 另一位老妇人打趣地看向郁老太太:“小三都会疼人了!二嫂你做梦都能笑醒了!” 郁老太太是好面子的人,平日里因为两个儿子没少被人说,这会儿听了这话,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他哪知道疼人,就他那臭脾气,人家小姑娘别被他吓跑我就谢天谢地了。” 郁绍庭很浅地笑了笑,这样的和颜悦色着实不常见,两位长辈不由多瞧了白筱几眼。 虽然年纪小了些又有点拘谨,但能镇得住小三这脾气,那就是好的,最起码比之前那个老婆强得多! —————————— 没多久郁绍庭被人喊走,白筱被两位老妇人留下,郁景希跳下郁老太太的腿蹭到了白筱身边。 白筱陪着两位老太太聊了会儿天,郁景希嚷着要尿尿,就带着他去了洗手间。 等白筱关门出去,两老妇人凑到一直没怎么吭声的郁老太太身边。 “你这小儿媳妇不错呀!虽然家境蛮一般的,但也没有那些大户小姐的架子,肯陪我们老太婆聊天。” 郁老太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想:你们难道没发现这小儿媳妇跟她大儿媳妇长得像吗? 一位老妇人顶了顶郁老太太的手肘:“啧,怎么,难道你还相看不上人家啦?” “不是……” 另一位打断郁老太太:“人家黄花闺女的愿意跟小三,二嫂子,不是我这个小姑子多嘴,真该知足了。” 郁老太太:“……” —————————— 白筱带着郁景希去洗手间时,不期然地碰到了上楼来的裴老太太。 裴老太是特意来跟郁老太太打招呼的,正抬手理着鬓边银色的碎发,瞧见白筱吓得脸色骤变。 白筱没跟她打招呼,跟郁景希进了旁边的洗手间,关门。 “她怎么在这里?”裴老太太扭头急切地问扶着自己的容姨,而容姨显然也很惊讶。 裴老太推着她:“快去把阿英给我叫过来!” 还没等白筱她们从洗手间出来,蒋英美就上楼来了,容姨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她,她立刻带着裴老太太到角落里,裴老太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她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不拦着,今天你还要不要你儿子订婚了?” 厚脸皮的裴家老太太 厚脸皮的裴家老太太 “她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不拦着,今天你还要不要你儿子订婚了?” 裴母知道裴老太跟自己最初一样误会了:“妈,筱筱现在是郁三的女朋友。” “筱筱刚才答应了我不会把她跟祈佑结过婚的事情抖出来,我想她应该也不希望郁家知道她结过婚。” 裴老太抓住了重点:“你说她现在是谁的女朋友?” “郁三,郁绍庭。”裴母提醒:“就是那天在御福楼您见到的那位。” “她怎么勾搭上郁家老三的?”裴老太眼珠一转,恍然大悟:“我就说她不是个省心的!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我们祈佑不要她了,她居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以为这样做就可以破坏祈佑的婚事吗?” 裴母没听明白老太太的话中意。 “你啊你!要不是我过来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如果她真的跟郁家老三一块,以后吹吹枕边风,你觉得祈佑还能安生?苡薇虽然也是郁家的孩子,但她爸爸死了,以后等爷爷过世,能靠的是两个叔叔。” 裴老太明显想多了:“她倒是聪明,先稳住你,好嫁进郁家来,到时候再离间郁家跟我们裴家的关系,郁战明再怎么疼爱苡薇,苡薇都是泼出去的水,到时候郁家这边指不定就被姓白那女人忽悠了!” 裴母:“妈,可能事情没你想得这么复杂……” “就因为有你这样没脑的母亲,才整天拖祈佑的后腿!”裴老太狠狠训斥裴母,“我听说兰苑那个项目东临选了宏源合作,在丰城,咱们裴氏在房地产这行哪点比不过宏源?东临现在的老总是郁三——” “我原本还纳闷,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我老早就说姓白的不好,你不信,现在养虎为患了?” “妈,那现在怎么办?她都进来了。”裴母被裴老太说得脸色惨白。 裴老太拄着拐杖,抿紧嘴角:“还能怎么办?她怎么来的,就让她怎么离开!” “以为爬上郁三的床就能搞垮我们裴家?哼,她倒是想得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容不得她放肆!”裴老太冷哼:“如果没有裴家,她能有今天?她既然想过河拆桥,那我就来教教她什么叫知恩图报!” “……” —————————— 白筱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郁景希站在马桶前一边嘘嘘一边扭头看背对着自己的白筱:“感冒啦?” “没有。”白筱摇头,吸了吸鼻子。 小家伙语重心长地又道:“过会儿再进去,你一定要讨好那个短头发的老太太知道吗?” 短头发的那位,年纪相对小一点,是郁绍庭的姑姑,郁澜明。 “爸爸让我告诉你的。”郁景希提起裤子:“姑奶奶跟爷爷一样,也是将军,你跟着她准没错。” 白筱突然就明白郁绍庭为什么没直接带她去见郁战明,他是想先给她找个帮手? 但他怎么就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些老太太中间,不怕她搞砸吗? 郁景希突然一个回头,调皮地比了个剪刀手:“因为姑奶奶最喜欢我啦!” 所以……爱屋及乌? 给他洗手时,小家伙挑眉斜眼看她:“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我知道吗?” 白筱失笑:“好。” 郁景希立刻把软软白白的小手伸过来:“那我的情人节礼物咩?” “……” —————————— 洗了手郁景希突然嚷着要拉粑粑,白筱无奈,只好去给他拿厕纸,结果出门就撞上了裴老太很裴母,要走—— 裴老太却抬起拐杖挡在了白筱身前:“给我站住!” 白筱转过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裴老太。 裴母四下看了看,生怕被人瞧见,见婆婆要发作,低声劝道:“妈,被人听到不好。” 其实裴老太之所以这么不喜白筱,主要还要归咎于二十多年前,她素来信佛,经常去寺庙烧香拜佛捐香油钱,她偶尔会跟主持抱怨儿媳妇软弱,帮衬不了裴家生意。 当时的主持见她诚心,就给她裴家算了一卦,说她将来的孙媳妇凤翱九天,天生贵格。裴老太听得那个叫高兴呀,一脸喜色地回到裴家,结果看到一个乡下丫头坐在自家客厅里,然后裴晋渊告诉她这就是祈佑未来的媳妇! 不管她怎么劝,裴晋渊都不听,硬是把白筱留了下来。 裴老太没告诉过别人,她曾一度怀疑白筱是裴晋渊在外面的私生女,为此没少跟裴老折腾。 哪怕她后来表面装作接受了白筱,但心底里却把白筱怨上了,觉得是白筱顶走了自己那个天生贵格的孙媳妇,直到郁苡薇的出现,她才知道命中注定这事还真存在,不是不来是时候未到! —————————— 裴老太一把推开还想劝自己的裴母,对白筱说:“我倒是眼拙了,没看出你还有这本事。” 以前因为裴老跟裴祁佑的缘故,哪怕裴老太再怎么刁难,白筱都忍着,不过敬她是自己的长辈。 白筱蹙眉看着拿乔的裴老太:“这些话,你是不是找错对象说了。” “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裴老太黑脸,没想到白筱已经到这么嚣张的地步! “长辈?”白筱也冷脸,丝毫不让:“既然想得到我的尊重,那也得有长辈的样子,我一出来你举着拐杖把我堵在这不说,劈头就拿话对我冷嘲热讽,难道现在的长辈都是这样对晚辈的?” 裴老太被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连声说好:“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不是都不把裴家放眼里了?” “……” 白筱淡淡说:“恐怕你忘了,我现在跟裴家没半点关系。” 裴老太厉声道:“白筱,你倒是好得很,也不想想,没有裴家你二十多年前你就死了!” 白筱没有当即出言反驳。 裴老太见她还算有点良知,缓和了语气:“白筱,老爷子当年把你领进家门,可没亏待过,哪怕你跟祈佑离了婚,他也给了你一大笔赡养费?你去问问,这个圈子里有谁对前妻出手那么大方的?” “可你倒好,你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哪件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裴老太抬着下巴,也不拿眼看白筱,说:“趁还能收手,还是收手,别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筱听了她这番话,不得不佩服裴老太的厚脸皮,道理都被她占尽了,自己怎么听都是阴险卑鄙的下堂妻形象。 “裴老太太,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戳我脊梁骨的事情。”白筱冷冷地说。 裴老太:“……” 白筱觉得裴老太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蛮横老太太,你给她一点颜色,她就能给你开出染坊来。 “说起赡养费,我当年给了你们裴家一千万,裴祁佑给了我五百万,加上那套公寓,还差了两百多万,况且,五六年前的一千万,您算算,当时入股裴氏的话得占多少股份?” “你——”裴老太的拐杖直指着白筱:“你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敢觊觎我们裴家的家产!不怕遭报应吗!” 裴母见老太太非但没劝走人,还把自己给气着了,怕呆久了被人发现,上前扶住浑身颤抖的裴老太。 “妈……要不,我扶你去休息会儿。” 白筱又补充了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自认不欠你们裴家了,还有,倚老卖老也得看对象。” —————————— 裴老太有生之年也没这么气愤过,尤其顶撞她的还是被她万般嫌弃的白筱! “白筱,你还反了天啦!”裴老太一把扯住要走的白筱。 裴母阻止,免得事情闹大了:“妈——”但裴老太的火气又怎么是她能熄灭的? “你以为郁家看得上你这种离过婚的女人嘛?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给郁三提鞋都不够,怎么,他跟你上个床你就洋洋得意了?” 裴老太怒火横生,口不遮拦:“还真以为野鸡也能飞上枝头成凤凰啦?我要是郁家老太太,别说是让你今天进这个门,就是你往大院门口一站,我也得拿扫帚把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打出去!” 白筱没想到裴老太居然会动手,她一时不防,左手背被裴老太抓出一条血痕。 裴老太年轻时也是泼辣货,陪着裴老一起创业时就一女汉子,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但骨子里那股凶悍劲还在。 裴母怎么拦也拦不住,还被婆婆不小心扇了一耳光。 白筱抓住了裴老太扬起的手:“还请你自重!” “我说这是谁呀!还来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响起。 白筱刚要回头,手臂被猛地一拉,有一个娇小却不羸弱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跟前。 裴母一眼就认出——是郁澜明,刚才郁老太太帮她介绍过,是郁总参谋长的妹妹,郁少将。 可裴老太不知道呀! 被气昏头的裴老太太说出的话很冲:“你谁呀?” 郁澜明冷笑地看着裴老太:“这位老太是出门没吃药呢,还是今天故意来找茬的,没见我家办喜事呢?” 郁大老太太也从小居室出来,看着剑拔弩张的样子,又瞧见白筱略显狼狈,也不用多问一下就认定是对面的裴母跟这位一脸尖酸刻薄样的老太太欺负了人家软妹子,一下子冲到白筱身边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刚刚小三亲手把人家姑娘家好好地交给她们,这才多久功夫,手背就被划伤,这要伤在脸上,小三还不跟她们翻脸?当下郁大老太太也不肯罢休了:“当我们郁家人好欺负是?还赶着上门来了?” 裴老太太泼辣,郁家两位也不是好脾气的,几乎三言两语就岔上了! “裴夫人,这是你们家那边的?这样大架子的客人我们郁家可请不起!”郁澜明说。 裴母没想郁澜明这么下自己的面子,一时尴尬地杵在那,裴老太的脸色也是瞬息万变。 郁大老太太附和:“再怎么不合你的眼也不能一见面就像泼妇一样扯着人家头发打骂,再说了,人家一个晚辈,就算冲撞了你,你这辈子吃的盐也比她的饭多了,这做长辈的难道不能宽容一点吗?” 裴老太是知轻重,有些事让郁家人知道可不好,虽然她恨不得戳穿白筱的假面具,让现在牢牢护着她的这两位郁家人往她身上吐唾沫腥子,但为了孙子着想,还是忍下这口气,对裴母说:“阿英,我们走。” “站住!”郁澜明拦住裴老太:“打了人一句道歉的话不说就想走?天底下哪这么便宜的事?” 郁澜明十五岁就跟着郁战明进了部队,为人爽快,却也最嫉恶如仇,最看不惯的就是裴老太这种人! 加上刚才多少了解过白筱的为人,这会儿见白筱被打了,哪肯不了了之,这传出去,别人都要笑话他们郁家连未来媳妇也护不住。所以哪怕这位老太是裴家那边的长辈,郁澜明也没打算给她留什么面子里子。 白筱刚想开口,郁大老太太用半边身挡开裴老太太,护犊地说:“别怕,小姑跟大伯母给你做主!” 裴老太一口血差点呕出来:“那你们说想怎么样?” “道歉!”郁澜明言简意赅。 可能吗? 白筱可不认为裴老太会道歉,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郁澜明却堵着裴老太就是不让她走。 最后连郁老太太也惊动了。 裴母瞧见亲家母,暗松了口气,结果郁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来了句:“这个打人是不对。” 刚露出的笑容顿时僵硬,那声亲家母也堵在了喉咙里。 郁老太太这个人,真的是小孩子心性,就因为上回跟裴家的人一起吃完饭从御福楼出来,偶遇了老太太的麻将友,对方为人很节俭也很低调,穿着女儿的旧运动服在跑步,看到她自然挥着手来打招呼。 结果裴老太二话不说,拉着郁老太太当边上,还说:“这些人要当心点,一不小心就跟你要钱了。” 裴老太的声音不低,又满是鄙夷,气得麻将友转身就走了,为此,人家好几天没理郁老太太了,还一度质疑郁老太太在背后怎么说她坏话,郁老太太在家里没少数落裴老太的为人,怎么这么势利眼。 所以现在看到裴老太吃瘪,郁老太太心里侥幸,面上正经,拧眉:“亲家奶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裴老太被郁家三个女人一人一句地逼,只想到四个字——欺人太甚! —————————— 郁苡薇换礼服时不小心把拉链拉坏了,苏蔓榕陪她去婚纱店里修,裴祁佑开车送她们过去。 回来,下车,郁苡薇很自然地挽住了裴祁佑的手臂。 今天的郁苡薇打扮得很美,妆容精致,因为怀孕了,特意选了一双跟很低的鞋子。 刚进屋,裴祁佑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人说话的郁绍庭,郁绍庭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走过来,英伦风格的三件套西装,裴祁佑眼熟,不正是拿回白筱搁在他轿车后座上那个男式装纸袋里的吗? “到了?”郁绍庭眉目清俊,看上去心情不错。 郁苡薇唤道:“小叔。” 苏蔓榕看到郁绍庭时心情极度复杂,但郁绍庭却很坦然地跟她打招呼。 “怎么就你一个人?”苏蔓榕往四周看了看。 郁绍庭莞尔:“景希跟白筱在楼上陪妈几位长辈聊天。” “……”苏蔓榕看着他的浅笑都觉得碍眼,想把他拉到角落问他怎么敢把白筱带来。 郁绍庭仿佛没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刚要跟苏蔓榕再聊几句,有人凑到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皱眉,对苏蔓榕几人说了句:“我有些事,上楼一趟。”说完,就自顾自地上了楼梯。 我在等你跟我说,你很委屈,想要我帮你出气 我在等你跟我说,你很委屈,想要我帮你出气 望着郁绍庭离开的背影,裴祁佑兜在裤袋里的双手握紧,脸上却是不露山水的平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郁苡薇得知白筱居然来了,脸当即沉下来,手挽紧裴祁佑的手臂,就像怕被人抢了似地。 “少爷?”裴祁佑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是容姨,身边没其她裴家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裴祁佑蓦地拉开郁苡薇的手上楼,郁苡薇追了两步:“你去哪儿啊!” —————————— 郁绍庭刚绕过缓步台就遇上下楼来的郁仲骁:“爸让我下来问问,你带来的人呢?” 这会儿的郁绍庭没空搭理他,直接越过他就要上楼,却被郁仲骁一把拽住:“谁又招你啦?” 显然郁仲骁刚刚直接从书房出来,还没注意到洗手间那边的情况。 两兄弟站在楼梯上,郁绍庭刚撤开兄长的手:“一点小事。” 正说着就看到了上楼的裴祁佑,两人看着彼此,谁也没有问候,裴祁佑越过他上去了。 —————————— ——不道歉,不给走! 这是郁澜明最后撂下的一句话,气得裴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直翻白眼。 裴母左右为难,求助地看向郁老太太,老太太会意后,对裴老太说:“就道个歉,其实也没什么的。” 裴老太的身体颤颤巍巍,要她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道歉,她以后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白筱没想到郁澜明态度会这么强硬,而另外两位也没有要解围的意思。 正僵持着,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众人齐齐地望过去。 “祈佑!”裴母眼前一亮,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白筱转头,自然也看到了裴祁佑,也许是订婚的缘故,他穿得很正式,仪表堂堂,俊雅英气的眉眼,他的步伐很沉稳,跟楼道里那略显凌乱的脚步仿佛不似一个人发出,朝着这边缓缓走过来。 “这就是苡薇的未婚夫?”旁边的郁澜明忽然转头问郁老太太。 裴祁佑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撇开头的白筱,对其她人的谈话置若罔闻,越走越近。最新最快更新 他的眼神太专注,专注到完全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白筱撇开脸,她感到心慌,她怕郁家人看出点端倪来,再然后……她看到郁绍庭出现在了楼梯边。 —————————— 裴祁佑的视线离不开白筱的脸,当他看到容姨时立刻想到了裴老太太,结合郁绍庭的言行让他心里紧张,当他踏上楼梯时,心里还在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但看到白筱的瞬间豁然开朗。 他不是紧张被人发现自己跟白筱的关系,他紧张的是她! 这样的认知,就像满是疮痍的荒地上突然生出的一颗绿芽,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然后—— 他发现白筱的眼睛却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眼里是信任还有欣喜。 裴祁佑的脚步一滞,他离她那么近,却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男人抢在他之前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白筱的眼神让他仿佛回到了她十六岁那年,她被污蔑偷东西,坐在办公室里无助地等裴家哪位家长过来,她来到裴家后一直朝着裴晋渊所希望的目标努力,尽管她表面镇定但她当时其实是害怕的。 当她看到他冲进办公室拉起她的手时,她望着他,有惊讶,有依赖,有委屈,也有信赖。 现在—— 裴祁佑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会这样看另一个男人。 —————————— “手怎么受伤了?” 白筱望着郁绍庭,手还被他握着,他修长挺拔的身躯占据了她的视线,看不到他身后的情景。 她摇头,很轻的声音:“没事,就是有一点点疼。” 裴老太听到白筱跟郁绍庭告状,气得差点头顶冒青烟,忍不住呵呵假笑了两声:“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动不动就喊疼,跟咱们那时候没法比,当时要敢这么说话,一个大耳光子就过来了。” 郁绍庭闻声看向裴老太,像是很随意地答了句:“看来裴老太太年轻时没少遭罪。” 裴老太脸色一僵。 郁绍庭已经收回视线,低头对白筱说:“我带你去擦药。”说着熟稔地把手搭在她的腰际,揽着她就走。 没有任何多余废话,也没黑脸,但太过平静的表现却与他以往的性子格格不入。 郁老太太看着他们背影,第一反应——小三不高兴了! 裴老太太见郁绍庭自始至终都没跟自己问候,甚至还那样顶了她一句,鼻子都给气歪了。 郁澜明冷笑地看了眼裴老太,招呼着两位嫂嫂走人,一时竟然没人留下来招待裴老太这位裴家长者。 等郁家三位老妇人散去后,裴老太终于忍不住了:“这都什么人,当儿子的这个德行,当母亲的也这样!” 裴祁佑面色静若死水,淡淡地抛下一句‘您要是受不了就先回去’,转身就走了。 等喋喋不休的裴老太被裴母连拖带拽地拉走,走廊恢复平静。 过了会儿,洗手间里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小白,我的厕纸你拿来了没?” —————————— 白筱被郁绍庭带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没多久,保姆就送药膏过来,说是老太太让送的。 涂了药膏,郁绍庭坐在她旁边,问她:“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白筱手背上的伤口涂了药膏凉凉的,就连本浮躁的心也归于宁静,摇头说没有。 郁绍庭起身走到窗边,站了会儿又转身看着她:“真的没有?” 白筱看着他黑沉的瞳眸,那样锐利的目光,被他问一遍时她可以没心没肺地摇头,但当他又一次认真地问她时,她却再也做不到坦然地说没有。而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回到了她的跟前,晃入她视线的是他深色的西裤。 “从进了屋,我就在等你跟我说你很委屈,想要我帮你出气。” 白筱诧异地抬头看他,郁绍庭正垂着眼定定地望着她,“结果,哪怕我现在主动问了,你也不肯说。” 白筱的眼圈微红,鼻子泛上酸意,裴老太那样子羞辱她,她并非草木,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气愤跟委屈?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老太是她前夫的奶奶,别人不清楚,郁绍庭却是知道的,她该以怎么样的口吻来抱怨? 有些事,看起来简单,但真正去做,却难于上青天。 她也怕他误会,误会她还在意裴祁佑,从而迁怒了裴老太…… 脸颊多了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掌心干燥的温热令她留恋,白筱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 她对上他的双眼,过往的深沉冷峻,时至今日的温柔,无论眼底飘荡着的是什么,都令她迷恋而心动。 —————————— 有人过来敲房门。 郁绍庭过去开门,是郁仲骁:“爸让我来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交过去。” 白筱听了这话不由地紧张。 郁绍庭嗯了一声,淡淡地说:“过会儿我就带她过去。” “爸交代了,他不想见你,只要见白小姐。”郁仲骁好心地提醒,免得弟弟又被端砚砸出来。 “什么时候你成爸的狗腿子了?” 郁仲骁:“……” —————————— 裴祁佑从楼上下来,整个人有些累,一路走去外面,连别人跟他打招呼都没理会。 在他背后,有客人低声议论,刚好被经过的郁苡薇听到,当即就脸色难看了。 裴祁佑在后面院子找了处人少的地儿抽烟。 郁苡薇找过来,按捺着脾气,柔声问:“怎么在这?客人都到差不多了,妈让我们进去招待客人。” 裴祁佑拿掉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转回了身,看着她,突然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订婚?” 郁苡薇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挽过他的手:“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如果我明天将会一无所有,你还要跟我订婚吗?” 郁苡薇笑容一滞,然后关切地问:“是不是公司遇到问题了?要不要我跟小叔说一声?” 裴祁佑的手指抚摸着她梳理整齐的鬓发,然后丢了烟蒂,转开眼说:“只是随便打个比方,进去。” —————————— 最后白筱没让郁绍庭陪着,自己跟着郁仲骁去了书房,半路偶遇郁景希。 白筱这才记起自己忘了给小家伙拿厕纸! 郁景希也看到了白筱,却没再像之前那样黏着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就大摇大摆地下楼去了。 书房里,郁战明正站在书桌前临摹帖子,听到动静也没抬头看一眼。 郁仲骁冲白筱友好地笑了下,就先出去了,房门关上,白筱深吸了口气,然后走过去。 直到写完一张贴,郁战明才分了些眼角余光给白筱,然后哼了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白筱低眉顺眼着不吭声。 又过了会儿,郁战明开腔:“知道我让老三带你过来的目的吗?” 这个白筱还真不知道,郁绍庭没跟她细说,而她也因为太紧张了没主动去问他。 所以被郁总参谋长一提问,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怎么,难道还要我一个字一个字提醒你,你自己做过的好事?” 白筱心里顿时没了底,她不清楚郁战明到底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您指哪件事。” “这么说,你们瞒着我的不止一件事?”郁战明吹胡子瞪眼。 “……”言多必失,白筱索性不吱声了。 郁战明看她闭牢嘴的样子,知道自己挖不出什么消息,只好说:“景希是你的儿子?” 白筱蓦地看向他,微微瞪大的瞳孔满是诧异。 知道儿子没坑骗自己,郁战明神色缓和了几分,但还是没好声好气:“小小年纪还学人搞婚外恋,哼!” 白筱大抵猜到应该是郁绍庭漏的底,但关于代孕那部分是隐瞒了。 她只好顺着婚外恋来说:“对不起。”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抛下孩子这么多年,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 “……” 白筱低头,任由郁战明训话,直到口干舌燥,郁战明才停下来,白筱很有眼色地递上茶杯。 郁战明斜眼看她,哼了声,喝了口茶,搁下茶杯说:“你老家那边就只剩下你外婆了?” 白筱愣了下,待明白过来郁战明的意思,忙说:“还有舅舅一家,不过关系不太好。” 问完这个,郁战明就没再多说,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 从书房出来,白筱碰到保姆,保姆告诉她,三少已经下去了,让她自己去找他。 白筱道了谢下楼,刚绕过缓步台处就停住了,因为一楼,到处都是客人,还都是她不认识的客人! 牌技不好,祁佑你得让着我点 牌技不好,祁佑你得让着我点 裴老太被裴母好说歹说地劝下楼,但胸口那股怒气却始终没平息。 裴老太正在跟郁家几位太太聊耳顺经促进感情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说:“咦?那不是咱们家的亲戚?以前没见过,应该是哪位小子的女朋友了。”一抬头,裴老太就瞧见了下楼来的白筱。 “我刚才看到她好像跟郁三一块来的,长得真漂亮,气质也好,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裴老太当即冷笑,哪家小姐……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童养媳,还是他们祈佑不要的童养媳! 当下阴阳怪气地说:“这可不一定,现在社会上那些个女人,有点手段的哪个不攀上高枝的?” 一席话引得旁边几位贵妇都面露惊讶,裴老太得意地弯起嘴角,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我痴长你们不少,见过的事也还算多,见过很多好逸恶劳的小姑娘巴巴地讨好那些成功男人,不过是为了少奋斗个几十年……” —————————— 站在缓步台处的白筱并不知道裴老太正在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 郁绍庭正站在人群里跟几个四十开外的男人谈话,大多数时间他都扮演着倾听者,偶尔才插一句话。白筱差不多一眼就找到了他,西装挺括,棱角立体的冷峻五官,举手投足间彰显着成熟又清傲的气度。 仿佛心有灵犀,郁绍庭也朝楼梯口这边看过来。 他跟身边几位堂兄说了句话,然后向她走过去,也许是个子太高,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白筱站在台阶上没动,望着他在距离自己两个台阶的地方站定,郁绍庭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伸到她身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清亮的黑眸正直直地望着她:“下来。” 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个玛丽苏的梦,白筱也不例外,当郁绍庭朝她伸手时她觉得自己是一位受宠的公主。 这样一个成功又强大的男人,站在她的下首,那样凝望着她,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但深邃又纵容的眼神却足以说明他对你的看重,白筱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当白筱把手放进郁绍庭手心被握住时,裴祁佑正进屋来,那一瞬的视觉效果是很刺眼的。 郁绍庭牵着白筱下楼,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肘弯,又很亲昵地在她手背摩挲了会儿,暧/昧又磊落。 —————————— 裴老太瞧着郁绍庭对白筱的态度,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就像一个耳光狠狠扇在自个儿的脸上。 旁边原本还跟她津津乐道的贵妇都呵呵笑了两声:“我看是郁三追的人家,以前见他对谁这么殷勤过?” “这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万年枯树发了芽,二婶婶以后就不用抹眼泪了,呵呵……” 说笑声一片,却是再也没人搭理裴老太。 —————————— 酒宴摆在郁家跟隔壁刘政委家。 这场订婚宴比白筱想的还要简单,亲朋好友到了后就开始入座,帮佣们开始上菜。 至于那对新人—— 白筱发现还没有郁战明下楼时来得引人注意,可能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这种订婚宴不甚在意。 苏蔓榕一直想过来跟白筱说话却总找不到机会,白筱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郁澜明拉着白筱到她们桌,郁景希也在,小家伙坐在郁老太太身边,瞧见她“哼”地别开头。 郁老太太对白筱的感情依旧复杂,倘若不是碍着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倒是真喜欢白筱这个三儿媳妇。 “景希,姑奶奶跟你奶奶有话要说,你过来,跟姑奶奶换个座位。” 郁澜明以为郁景希不喜欢白筱这个“后妈”,忍不住好心地调解起两人的关系来。 郁景希不情不愿,但还是跟郁澜明换了,坐到白筱身边,板着小脸以表示自己很不高兴。 白筱舀了一勺腰果讨好地放在他旁边:“还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小家伙像是跟她较劲一般,故意不吃她拿的腰果,探着身子自己去拿,一不小心就打翻了跟前的调料盘,一只袖子五颜六色,浓浓的酱醋味,又虎着眼瞪白筱,最后白筱只好把他领下桌去楼上换衣服。 郁澜明饶有兴味地看着离开的一大一小,对郁老太太说:“看来是我多忧了,景希很喜欢白小姐呢。 —————————— 白筱给郁景希脱了小西装,她去衣柜里拿衣服,一转身,小家伙脱了个精光窝床上了! “我不下去了,你跟奶奶说一声。” 白筱把他丢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折好,问他:“要不要给你拿点吃的上来?” 想到白筱的不靠谱,郁景希撇了撇小嘴,没搭理她,继续低头玩自己小手机里的蛇吞蛋游戏。 房间里酱醋味有些浓,白筱去洗手间简单洗了洗小西装,又下楼去替郁景希拿了些吃的,等她再回到房间,郁景希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睡颜安静,白筱亲了亲他软软的脸蛋,然后悄悄关了门出去。 走到二楼楼梯口跟裴祁佑不期而遇,白筱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女款外套上。 收回目光的同时迈下台阶,欧根纱的裙裾却勾住了旁边的扶手,白筱刚要弯下身去,有人比她快了一步,裴祁佑已经蹲下去,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裙子,白筱往后猛地一退,避开了他的手指。 裴祁佑蹲在那,手上的动作停顿在半空,直到白筱越过他下楼,听着脚步声,他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 郁家大部分亲戚吃完饭就回去了。郁绍庭跟郁战明他们坐一桌,直到其他亲戚都撤光了,他们还在喝酒,谈笑声一片,白筱望过去时,郁绍庭正跟其中一位堂兄碰杯,手指间夹着一根烟,西装被他脱了搭在椅背上。 郁大老太太过来拉住白筱的手:“让他们喝去,难得今天都聚到一块。” 裴母跟裴老太已经走了,说是要去酒店布置。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留在这里,也不见得多招人待见。 白筱陪着几位老太太坐了会儿,郁绍庭就过来了,身上带着烟酒味,但还清醒着,跟她挤坐在单人沙发上,惹得郁澜明取笑:“这小三什么时候也这么黏媳妇了?” 说这话时,苏蔓榕刚好带着郁苡薇过来,一进客厅就看到郁绍庭毫不回避地搂着白筱。 郁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其她不知情的几位笑声融融,苏蔓榕是百感交集,碍于这情形又无可奈何。 郁苡薇盯着白筱,忿忿地嘀咕:“不要脸!”刚说完惹来苏蔓榕侧目,立刻闭了嘴。 “薇薇,就算你做不到待白筱如亲姐,但也不能说她!” 郁苡薇不屑地抿嘴,进了客厅又换上笑容,坐到郁老太太身边,把客厅里几位长辈都喊了一遍。 郁大老太太说:“苡薇都要嫁人了,我们不服老也不行咯!” “大奶奶,你就别打趣我了!”郁苡薇露出羞涩的表情,眼珠子一转,落在郁绍庭跟白筱身上:“小叔这是要给我找小婶婶了吗?”那语气,那眼神,就像是第一次瞧见白筱一样。 苏蔓榕低声制止:“薇薇,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倒是郁绍庭喝了口茶说:“你要是急着喊小婶婶了,就先喊着,红包下次小叔补起。” “……”郁苡薇连一声姐姐都不愿意叫,又怎么肯喊白筱小婶婶? 白筱的手搭在郁绍庭揽着她肩膀的手背上,他突然收紧了一些,像是在回应她,尽管他没看她一眼。 裴祁佑拿着外套进来,郁苡薇已经过去挽着他:“怎么才拿来?” “刚去接了个电话。”裴祁佑把外套搭在她的肩上,又替她拉紧,呵护的动作。 白筱的肩膀突然一重,她收回目光,郁绍庭在她肩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他却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面色也没什么异常。 她忍不住轻声道:“干嘛无缘无故掐我?”有些不满的控诉口吻。 “一时没控制住手劲。”郁绍庭的解释轻描淡写,白筱不信,他侧头看她:“那让你掐回去。” 白筱这下肯定他绝对是成心的,不压低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客厅里,尤其是他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当其他人都好奇地瞅过来,白筱的脸似火般滚烫,裴祁佑也看着相拥而坐的两人,目光讳莫如深。 郁澜明突然建议:“二嫂,你家里不是有自动麻将桌吗?我有些手痒,我们来玩几圈!” 这一屋子里真正好心情的也就郁澜明跟郁大老太太。 最后白筱也被拉上麻将桌,蒋英美喜欢打麻将,白筱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就会了。 郁老太太今天兴致乏乏,原本最后一个上桌的是苏蔓榕,不会打麻将的郁苡薇却抢着玩,还特意选做了白筱的上家,当接收到郁苡薇挑衅的目光时,白筱大概猜到她的心思,不过一笑置之。 郁苡薇觉得白筱那个笑里充满了蔑视,气得不轻,故意大声说:“我们玩多大啊!” 郁澜明赞同,郁大老太太也没意见,郁苡薇扭头对裴祁佑说:“如果我输得多了你可要帮我买单。” 裴祁佑淡笑作回应,眼角却不经意地瞟向白筱。 郁苡薇玩得很大,白筱拧了下眉头,她以前也知道那些阔太太玩麻将玩得很大,运气差的一晚上能输上百万,她不想因为好面子就跟郁苡薇耗上,颇有自知之明,考虑着要不要起身让位,一只男士钱包搁在了她的手边。 郁绍庭已经放下茶杯站在了她的身后,一手搭在她的椅子上,一手按住她的削肩,高大挺拔的身体笼罩着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尽兴就好。”他低沉的嗓音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她又坐回了椅子上。 两位长辈都是成精的老狐狸,很清楚如果他们输得太多,作为晚辈的郁苡薇跟白筱铁定会把钱还给她们。 几局玩下来,白筱赢了不少钱,倒是郁苡薇输得额头出汗,被苏蔓榕拉下了麻将桌。 裴祁佑坐在白筱的上家,在场这些人里,只有他知道白筱打麻将很厉害,八岁就敢替苏蔓榕上麻将桌,她的手白皙又纤柔,取牌时会晃进他的视线里,他甚至还闻到淡淡的护手霜香味。 白筱在裴祁佑上桌后就基本怎么赢,她觉得他是故意不给自己吃牌,就像跟她耗上了劲一般。 原本去书房了的郁绍庭不知何时进来了,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在白筱手机有电话进来时,他过去让白筱去接电话,当他在白筱的位置上坐下,对面的郁澜明诧异:“小三,你不是不玩麻将吗?” 郁绍庭莞尔,衬衫袖子挽起着,一边理牌一边说:“偶尔玩玩有益于陶冶情操。” 裴祁佑看了眼郁绍庭,刚好,郁绍庭也抬头望过来,半笑不笑:“牌技不好,祁佑你得让着我点。” ———————— 想看裴老太吃瘪?估计得下章了……有木有觉得小三说最近一句话贱贱的? 反正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就要白筱这个儿媳妇了 反正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就要白筱这个儿媳妇了 “牌技不好,祁佑你得让着我点。” 裴祁佑扯了扯唇,取牌时,郁绍庭是用左手拿的牌,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立刻成了瞩目焦点。 “嗳?小三你怎么把戒指戴着个手指上?”郁澜明问。 郁绍庭打出一张牌,很随意的语气:“别人送的。” “谁啊?”郁大老太太也八卦了,暧/昧地笑,往门口看了眼:“别是白小姐?” 郁绍庭笑而不语。 裴祁佑握着麻将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又听到郁澜明说:“一般都男的买戒指,哪有让女方来的?” “她喜欢折腾这些,我拦不住。”郁绍庭点了支烟。 冉冉升起的烟雾熏得裴祁佑红了眼,他摸了张牌打出去,郁绍庭突然把牌都推倒:“清一色。” —————————— 白筱在外面待了二十几分钟,回来就听到郁苡薇不悦的声音:“小叔,你怎么老吃碰祁佑的牌!” 然后她听到郁绍庭不紧不慢的声音:“不是你选的位置吗?他是我上家,我不吃他的牌吃谁的?” 白筱进去后看到郁苡薇站在裴祁佑后面,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快要走到郁绍庭身后时,白筱看到他把牌推倒,糊了,吃碰了裴祁佑三摊,裴祁佑得付三倍的钱! 裴祁佑的牌技不差,却输得一败涂地,白筱也察觉到他的不在状态。 偏偏郁绍庭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一样,白筱亲眼看到郁绍庭为了吃裴祁佑的牌,把两对对子给拆了,在她看来完全得不偿失,但他还一脸坦然地把牌打出去,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拆了俩对子。 裴祁佑看着裴祁佑打出的那些牌,笑了笑,最后打出了可以充当任意牌却不能吃碰的‘财神’。 郁绍庭呵了一声,似笑非笑,摸牌打牌,在郁澜明打出一张牌后又糊了。 裴祁佑冷眼看着郁绍庭,情绪稍稍有些失控,手背青筋突起。 就连郁澜明跟郁大老太太也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们是知道郁三脾气不好,但没想到他这么甩裴祁佑面子,你说两个人都快成亲戚了,这要闹僵了可不好! 郁大老太太把麻将牌往前一推:“不玩了不玩了,还是回家去看戏曲咯!” 郁绍庭把赢的钱都还给了两位长辈,裴祁佑那份也推到他跟前:“一家人自己玩玩,拿回去。” “输了就是输了。”裴祁佑不可能再输了牌后再输了尊严,起身路过白筱身边时放慢了脚步。 白筱撇开头,像是没看到他一般,裴祁佑喉头一动,攥紧双手,还是越过她出去了。 裴祁佑输得不少,郁苡薇责怪地看了眼心安理得地数钱的郁绍庭,懊恼地一跺脚追出去。 白筱在旁边空位坐下,看着他:“你故意的?” 郁绍庭的右手搁在桌边,燃着一根烟,他吐了几缕青烟,退开椅子起身:“晚上带你们去吃海鲜。” “你不用去参加酒店那边的订婚宴?” 他转过头看她:“你是希望我去还是希望我带你去?” 白筱觉得他是在故意挤兑自己,假装生气地瞪他:“我干嘛去?我过会儿就回家。” 说着,起身就要走,他一把拽过她的手腕,一收力,白筱一个踉跄,已经被拖到他的怀里。 “放开。”她挣扎,他却紧紧搂着她,低着声说:“还闹?” “谁跟你闹?”白筱抿了下唇角:“我真要回去了,刚才和欢在电话里说要约我去吃饭。” “要不要顺便再跟那个小宇去唱个k?” 白筱没想到他居然还惦记着这事:“郁绍庭,你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孩子计较。” “……”郁绍庭语气强硬:“我就跟他计较怎么啦?不准去。” 白筱再三保证:“我不见其他人,就和欢一个,我跟她都约好了……” “明天我们再约她出来吃饭。”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幼稚得像个小孩?” 郁绍庭低头注视了她几秒,吐出一句:“你不就喜欢幼稚的小孩子吗?” 白筱无语,这个时候的郁绍庭往往是不讲理的。过了会她抬头想说话,他却突然弯下头,熟悉的男性味道袭来。她的大脑嗡地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随性而为,居然在小居室门口亲她,还是郁家的小居室门口! “唔~”白筱生怕被人瞧见,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 她挣扎得幅度越大,他越动情,撬开她的牙关,男人薄而有力的唇压着她的,探入的舌在她的口腔里攻池掠地,和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酥麻的感官刺激令她短暂迷失了自我,双手本能地揪着他的衬衫。 郁绍庭一手托着白筱的后脑勺,一手揽着她的腰,狭长的眼看向刚下楼来叫人的郁仲骁。 “……”郁仲骁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出声,转身就回上去了。 —————————— 一阵咳嗽声在旁边响起。 白筱眼尾余光瞟见了站在楼梯口的郁老太太,立刻去推郁绍庭,后者顺势松开了她。 不同于白筱被当场抓住的窘迫,郁绍庭面不改色,要多坦然就有多坦然。 郁老太太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白筱嫣红的脸颊,一瞧就知道是被自家儿子逼的,下了楼,听到白筱唤自己“伯母”,老太太嗯了一声就出了屋子,看着还在院子里洗碗忙碌的帮佣们,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最新最快更新 想到刚才在楼上大儿媳妇恳求自己说服小三的那番话,郁老太太也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 郁绍庭拿了手机去外面接电话,白筱捂着自己还红烫的脸颊,转身又瞧见了郁老太太:“伯母。” “那个……我让张阿姨做了银耳红枣,给你盛点来?” 白筱忙道:“不用,我不饿。” “那就当陪我吃点。”郁老太太又道。 白筱这才点头,她看出郁老太太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忍不住往门口瞅了眼,郁绍庭还没回来。 坐在客厅,白筱没有动银耳红枣,老太太吃了两口却味同嚼蜡。 “筱筱,我呢,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刚好我们也有话想跟妈说。”郁绍庭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看到走过来的郁绍庭:“这么快就打好电话了?” 白筱刚要回头,郁绍庭已经在她身边坐下,他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没看出老太太的心虚,说:“今天我带白筱过来主要是为了见爸爸,但我现在觉得有些事不该再瞒着妈你。” “什……什么事儿?” 白筱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禁反握紧他的手。 郁绍庭看着郁老太太,喉头滚动了下,才说:“其实白筱就是景希的亲生妈妈。” 郁老太太手里的勺子掉在了茶几上,她有些缓不过神来,指指白筱,舌头打了结说不顺话:“她……她?” 白筱适时地开口:“对不起伯母,瞒了你们这么久。” 郁仲骁从楼上下来,就看到母亲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受了某种刺激一样。 瞧见他,郁老太太立刻问:“老二,你爸呢?” “……在书房里。”话音未落,郁老太太已经火急火燎地上楼去了。 没多久书房里传来郁战明中气十足的吼声:“我说你个老太婆,我一句话还没说呢,你瞎嚷嚷什么!” 书房门开了,郁老太太出来,站在门口冲里面道:“郁战明,我把话搁这儿了,你那些大道理别来跟我说,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让我孙子没有妈,你自己看着办!” 旁边小卧室的门打开,郁景希穿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眼睛出来,瞧见郁老太太,软软地喊了声奶奶。 郁老太太一颗心都要被叫酥了,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书房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在卧室等老太太消息的苏蔓榕,看到老太太红着眼,忙关心:“妈你怎么了?” 郁老太太抱着一脸茫然的郁景希,连声道:“我的乖孙……怎么这么命苦啊!” 苏蔓榕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心头一慌:“妈你——” 白筱跟郁绍庭已经上楼来了,郁老太太看着一对璧人,咬咬牙对苏蔓榕道:“蔓榕,妈帮不了你了。” 苏蔓榕看到站一起的白筱跟郁绍庭,也顿时明白了,又看郁老太太那样心疼地抱着郁景希,身形一晃,要不是郁仲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就要跌倒在地上,她急急地道:“妈,你不能冲动啊!” “那大嫂觉得什么是冷静?”郁绍庭冷声道:“让他们母子骨肉分离,让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得团聚?” 苏蔓榕嘴唇嗫嚅,郁老太太擦了擦眼泪说:“选个日子,把亲家外婆接过来,咱们两家见个面!” 郁战明听到郁老太太这话,冲出来:“你个老太婆,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孙子找到妈了,我儿子要有老婆了,我见见亲家还不行吗?” 郁战明就知道自己老婆是这种好糊弄拎不清的性格,才没把白筱是景希妈的事告诉她,要是早跟她说了,今天他回来参加的恐怕不是孙女的订婚宴,而是小儿子的结婚宴,这个老太婆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也不仔细想想,这件事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吗?” “我不管,反正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就要白筱这个儿媳妇了!”郁老太太立场坚定。 郁战明叹了口气,放柔声音:“蕙芝呀,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你看这中间牵扯着很多……” “是呀,”苏蔓榕也劝道:“妈,爸说得没错……” 白筱看着乱成一团的郁家人,根本插不上嘴,郁绍庭却突然道:“景希,过来。” 郁景希瞌睡去了,转着眼珠子,不清楚这发生了什么,听到爸爸喊自己,就挣脱了老太太的怀抱,跑到了郁绍庭身边。白筱看他没穿外套,怕他冷把他抱了起来,小家伙熟练地圈住白筱的脖子,小脸贴着白筱的脖颈处。 “今天本是苡薇的好日子,我没想闹成现在这样。”郁绍庭淡淡地望了眼苏蔓榕,“不过既然现在都摊了牌,我也不再隐瞒什么,景希我也会告诉他,既然爸反对,我也不会勉强你,我们先走了。”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说反对了?”郁战明当场就吼回去,混小子,居然当着孙子的面黑他! “爸!”苏蔓榕急了。 郁老太太已经从郁景希的房间拿了小家伙的外套出来:“小三,我今晚住你们那儿去。” “江蕙芝!”郁战明看着打算“离家出走”的老太太更气了。 郁老太太瞪郁总参谋长:“你喊我妈的名字也没用!郁战明,等你什么时候点头了我什么时候回来!” —————————— 郁老太太是行动派,真的火速整理了个行李箱跟郁绍庭他们离开了郁家。 郁战明也是个脾气火爆的,在二楼窗口喊着:“有种你一辈子别回来!”喊完,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苏蔓榕脸色极差,揉着太阳穴,郁仲骁连忙扶着她:“大嫂,你回房间休息会。” “二叔,你能不能劝劝小叔。”苏蔓榕抓着郁仲骁的手,就跟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不是我不帮大嫂,小三从五岁后就没认真喊过我一声二哥,又怎么会听我的劝?” “……”苏蔓榕只好道:“那你劝劝妈,让她冷静一点。” 郁仲骁微皱眉:“其实……爸妈如果不介意了,大嫂也没必要这么反对小三跟白小姐。” 苏蔓榕摇头,自言自语:“你不懂……我是为了筱筱好,他们不合适的……” —————————— 苏蔓榕回到卧室,拿过床柜上的相框,手指细细地抚摸照片上那个军装笔挺的男人。 政东,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你还在我身边该多好…… 盯着照片看了良久,苏蔓榕深吸了口气,还是起身去书房找郁战明。 听到敲门声,郁战明把大儿子跟孙子的照片都放进了抽屉里,然后才说:“进来。” “爸。”苏蔓榕欲言又止。 郁战明走到窗边,站了良久,回过头说:“你找个时间,把你妈接过来。” “爸!“苏蔓榕激动了,“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以为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郁战明越说越来气:“你们自己干的这些糟心事,政东糊涂了,你这么多年难道没清醒的时候?如果你早点把孩子领回家,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吗?” 苏蔓榕潸然泪下,捂着嘴泣不成声:“爸,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晚了!”最后两个字化在一声无奈的长叹里。 —————————— 不同于郁家这边,裴家举办订婚宴的洲际酒店,亲朋好友都陆陆续续地到了。 裴老太换了一身大红喜庆的唐装,拄着拐杖让裴母搀扶着在酒店门口迎接客人。 不同于郁家那边的简单低调,裴老太开喜帖时邀请了很多商界名流,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而对方得知裴祁佑订婚对方是郁战明的孙女,基本都笑着说一定到,卖的自然是郁战明的面子。 看着一个个带着厚礼过去的宾客,裴老太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扬眉吐气过! 裴母笑得脸都要僵了,看裴老太还没要走的意思,就说:“妈,苡薇那边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 “对对,怎么把我这个孙媳妇给忘了!”裴老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早忘了中午在郁家受得气。 婆媳俩刚走进电梯,裴母的手机就响了,是郁家那边的电话。 “不能来了?”裴母笑容一滞,“中午不是说都来吗?怎么……这样啊,那好的,我知道了……” 这年头,连狗都欺善怕恶! 这年头,连狗都欺善怕恶!【二更】 郁家那边打电话来的是郁仲骁。 裴母挂了电话,裴老太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什么事儿了?什么叫不能来了?” 裴老太在旁边听到只字片语,那句“不能来了”直戳她的心窝,原本的好心情化为乌有。 “郁二说,郁总参谋长跟郁老太太身体不太舒服,晚上估摸着不能过来……”裴母面露忧虑。 今天来捧场的那些商界和政界名流,大多都是奔着郁战明来的,结果—— 裴老太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中午我看他们还好好的,早不舒服晚不舒服,怎么偏偏选这个时候?” “妈,你小声点。”电梯门开了,裴母提醒裴老太,有些话被人听去可不好。 裴老太拄着拐杖气急败坏地出来,想了想,对裴母说:“把手机给我,我倒要亲自去问问!” 电话过去,接的是郁家保姆,说郁总参谋长跟郁老太太都不在家。 “那你们大少奶奶呢?”苏蔓榕这会儿还没来酒店,女儿订婚,也不知道怎么做母亲的! “哦,刚才大少奶奶头痛欲裂,郁首长刚开车送她去医院了!”郁首长指的是郁仲骁。 忿忿地挂了电话,裴老太气得七窍生烟,裴母的手机又响了,是苏蔓榕来的电话。 当苏蔓榕说完自己旧疾复发,可能没办法及时赶过来,请亲家担待点,裴母一搁了电话,裴老太情绪失控地尖叫:“他们郁家这是几个意思,啊?!敢情今天订婚的不是他们家的孙女、女儿?” 这时候,负责订婚宴的某位酒店经理刚好过来:“裴太太,酒桌可能不够,需要再加一张桌。” 这句话简直是一把油浇在裴老太的熊熊烈火上! 裴老太怒道:“明明算好了二十张桌,怎么还不够?你们酒店怎么搞的,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经理没缘由地被骂了一顿,脸色也不好了,裴母忙安抚:“王经理,我婆婆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最后裴母又让王经理去加了两张桌。 —————————— 其实连裴祁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最近自己这样在意白筱,在意到令他整个人压抑又难受。 当他看到她跟郁绍庭在一起秀恩爱,他除了满腔的愤怒,就是无以复加的嫉妒。 如果说前几次他对她说出那些“如果”还存着侥幸,想要确定自己现在在她心里的位置,那么今天,当他折回屋子时看到她跟郁绍庭旁若无人地亲吻,当他看到郁绍庭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知道自己心痛了。 不是不甘心,不是不服输,而是真的在心痛,生出了一种被遗弃的无助感。 裴母的电话打来时,裴祁佑正坐在酒店的天台俯瞰着不断开进停车场的高档私家轿车。 “祁佑,你跑到哪儿去了?”裴母心急如焚,出了这个意外,儿子还突然玩失踪。 裴祁佑捻灭了烟蒂,吐出一个青白色烟圈,下楼,打开套房的门,原本坐在床边一边用纸巾擦眼泪一边抽泣的郁苡薇,穿着漂亮的粉色长裙,瞧见他立刻扑进他怀里,楚楚动人的娇美。 “祁佑,你说我爷爷奶奶怎么可以这样?还当不当我是他们孙女了?” 裴祁佑的手指揩掉她眼角的泪珠,这样的温柔让郁苡薇越发觉得委屈心酸,原以为裴祁佑会安抚自己几句,谁知,他却笑着说:“哭什么,跟你订婚的又不是你爷爷奶奶,等我不来了你再哭也来得及。” 郁苡薇一怔,突然就哭不出声了。 —————————— 郁老太太跟着儿子回了家,当然,这个家是指沁园这边的别墅。 因为这些日子郁绍庭父子都跟白筱住在金地艺境,沁园这边没人住,就放了李婶几天假。 郁老太太陪孙子坐在客厅,偶尔扭头瞅着忙上忙下的白筱,心里痛并快乐着,不可否认,白筱确实是一个好儿媳妇,虽生在小户,谈吐举止却不低俗,人漂亮又勤劳,最重要的是,跟自己有共同话题。 郁景希正在跟老太太玩飞行棋,见老太太有些走神,火光电石间,小胖手捞起自己的棋子从这边直接跳到了终点附近,瞄了眼郁老太太,一手捂着小嘴窃喜,刚准备收回拿棋子的手,老太太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肉肉的手背上。 “哎呀!”小家伙一声痛呼。 郁老太太洋洋得意地把他的棋子又放回原处:“总算逮到你了!上回下棋我就注意到你这点小心思!” —————————— 白筱收拾了个二楼卧室,又替老太太泡了壶茶,这让郁老太太有些过意不去。 郁老太太提出要帮忙,白筱说:“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您坐会儿,晚点我去旁边超市买菜。” 白筱在老太太临时住的卧室铺床单时,郁绍庭从书房过来,靠在门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等她把晒了会儿的枕头跟被子放回床上,一转身就看到了他:“怎么站在这?”脸颊一点点的红。 他走过来主动帮她铺整被子。 比起去餐厅吃饭,白筱其实更享受一家人同桌吃饭的氛围,所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郁绍庭。 “我陪你去。”他想了会儿,开口。 白筱:“我自己去就好了,反正东西也不多,你去忙。” 拿了钱包,转身准备下楼去,郁绍庭却突然攥拉住了她的小手,她不解地回头,他说:“一起去。” 郁景希得知要去超市,丢了铅笔就要跟去,却被郁绍庭淡淡一句驳回。 倒是‘肉圆’从别墅某个角落晃出来,最近好像又胖了,但不否认,它还是一只高贵的斗牛犬。 白筱其实小时候就幻想过一个画面—— 黄昏,前面一条娇憨的宠物狗,自己跟丈夫手挽着手去散步。 所以当‘肉圆’从白筱跟前迈着步子经过时,白筱喊了一声‘肉圆’,拍拍手,‘肉圆’眯着小眼似在打量白筱,发现是自家女主人,立刻乐颠颠地扭着屁股过来,讨好地绕着白筱转了两圈。 其实郁绍庭并不怎么喜欢养宠物,这条斗牛犬还是郁景希两岁那年哭闹了两天两夜后他才让景行特意去宠物中心买的,而这条斗牛犬好似知道他不喜欢它,每回看到他都耷拉下耳朵做乖巧样。 看出白筱想要带‘肉圆’一起去超市,郁绍庭眉头皱了下,但是没反对。 倒是郁景希,瞧见白筱宁愿要‘肉圆’陪也不要自己,又伤心又生气,真是个善变的女人! 最后,郁景希不知从哪个旮旯拎出两只小仓鼠,恹恹地逗弄着,一边还小声数落白筱的罪状。 一旁的郁老太太看了,叹息了一声——真的是割不断的血缘,小孙子长这么大哪里听过谁的话?对她这个奶奶也经常阴奉阳违的,她还记得景希还很小时回国过年,抱着模型飞机问她自己妈妈去哪儿了? 老太太是个很简单的女人,也很容易满足,大儿子意外身亡,她虽然也在得知真相后的某个深夜感慨要是没去找那孩子也许大儿子就不会死了,但她也相信这都是命数,怪不得别人…… —————————— 郁绍庭没穿西装,在衬衫外套了件羊绒大衣,出了门,白筱很默契地靠过来挽着他的手臂。 白筱的骨架很纤细,一米六的个子,挨着他怎么看都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两人谁也没提开车去超市,就这样走在沁园小区里,前面是一条狐假虎威地见人就吼两声的斗牛犬。 沁园是高档小区,里面住的基本都是丰城一些商人或是科技新贵,偶尔有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白筱明显发现车速会缓下来,更明目张胆地会降下车窗看几眼,还有的直接停车跟郁绍庭打招呼。 那些投落在白筱身上的目光很惊讶,但没有敌意,还会冲白筱微笑地点头。 出了小区,白筱把手伸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有些调皮地说:“暖和暖和。” 郁绍庭侧头看着她嫣红的耳根子,握住她的手攥了会儿:“想去哪个超市?” 白筱左右看了看,最后指了指右边:“这边离得近,而且旁边还有一家儿童玩具店。” 她答应了要给小家伙买一个情人节礼物。 ‘肉圆’在出了小区,发现一直没有轿车可坐,开始不肯走了,可能从小跟着郁景希混,养尊处优惯了,走不了长途,一发现自己被白筱坑了,立刻用前爪子扒着路边的电线杆子耍赖。 不管白筱又哄又威胁,‘肉圆’死死抱着电线杆不撒手,嗷嗷叫得惨绝人寰,像受到了虐待一般。 路人不时把诡异的目光投向白筱。 白筱蹲在‘肉圆’身边,一边抚着他的毛一边跟人解释:“这是我家的狗。” 郁绍庭一直站在离着有点距离的地方看着前面闹腾的一人一狗,走过去就听到白筱在柔声细语地劝导懒惰的斗牛犬,他望着‘肉圆’拧起了眉头,然后猛地咳嗽一声,低沉又透着威严的男中音。 ‘肉圆’的小眯眼瞅见绷着脸的郁绍庭,放开电线杆撒腿就往前跑,哪里还有刚才的无赖劲? 这年头,连狗都欺善怕恶! 白筱起身掸了掸裤子上‘肉圆’留下的爪印,冲郁绍庭竖起大拇指,郁绍庭瞟了她一眼,径直越过她往前走,她追过去,又把手放进了他的口袋里,却听到他说:“脏不脏?刚摸过狗的手……” 白筱故意把手心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挽紧他的胳臂:“再脏也是你家的狗!” 郁绍庭虽然嫌弃她,却也没把她的手拽出来,听了她的话,呵呵假笑:“刚才不是说是你家的吗?” 白筱知道他又在堵自己的话,索性假装没听到。 二月的天暗得快,沁园旁边这条路上,晚上都会有小贩来摆摊。 白筱喜欢看这些小东西,忍不住放慢脚步四处看,身边的男人虽然不喜这种环境,倒也没出言催促她。 白筱驻足在一家卖手套的小摊,看上了一副黑色的男士手套,麂皮式样。 她把郁绍庭的手从口袋里拽出来,拿过一只手套给他试戴,很合适,戴在他手上完全看不出是地摊货。 “你看,这手套戴上多好看!”小贩开始推销。 白筱瞄了他一眼,反驳:“你怎么不说是手长得好看?” 郁绍庭已经把手套摘下来丢回去,搂过她的腰:“走。” 白筱却是真看上了这副手套,郁绍庭其实瞧不上这里的东西,但她喜欢,最后还是掏了皮夹。 付钱时白筱又砍了价,喜滋滋地拿着手套,郁绍庭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从超市买了菜出来,白筱又去玩具店替郁景希挑选了一辆玩具车,当然付钱的还是郁绍庭。 ‘肉圆’因为有郁绍庭在旁边镇着,不敢吱声也不敢偷懒,最后累得气喘吁吁。 傍晚时分外面很冷,白筱拆了那副手套要郁绍庭戴,他甩都没甩她,拎着东西就走了。 白筱看了看手套,嘀咕了句:“你不戴,我自己戴。” “呜呜~”白筱循声低头,‘肉圆’正贴着她的小腿晃着尾巴,巴巴地瞅着她。 白筱弯腰拍了拍他的脑门:“撒娇也没用,我抱不动你,还是自己走回去。” ‘肉圆’:“……” —————————— 晚上白筱做了六菜一汤。 郁景希吃了两小碗,还要下桌去盛第三碗时,被白筱夺下了碗:“晚上不能吃那么多,胃会不舒服的。” 小家伙哀怨地瞅着她,那眼神像在说:“后妈,刚才把我扔在家里,现在还克扣我的粮食。” 白筱没有心软,倒是郁绍庭经过去厨房时,穿着拖鞋地脚踢了郁景希的屁股:“别挡着路。” 小家伙捂着自己的屁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人替自己说话,悲愤地转身走了。 没多久,‘肉圆’悲愤的叫声在别墅某角落响起。 白筱不明所以,过去,瞧见郁景希手里端着‘肉圆’吃饭专用的碗,里面还有不少狗粮,小家伙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晚上不能吃那么多,胃会不舒服的。” 白筱:“……” —————————— 白筱收拾好餐厅跟厨房出来,郁老太太正穿着睡袍从楼上下来,头上戴了一个蝴蝶结的发箍。 郁老太太看着白筱显然有话要说,但又有些犹豫:“那个……” “什么?”白筱谦逊的态度。 郁老太太:“你这有没有面膜?我刚才来得及,没戴过来。” 白筱的护肤品都在金地艺境的公寓里,自己也就随身带了一个旅游装以防万一,看老太太想敷面膜,想到厨房里有鸡蛋和蜂蜜,就建议:“要不我给您做一个。”她跟叶和欢一块住,也学会不少美容方式。 老太太一边往厨房方向看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我看还是算了,那么麻烦……” 白筱笑:“没事,反正也还早,您去坐会儿,我去弄。” ——————————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裴老太回到家,用拐杖狠狠地砸着地板。 容姨端过来一杯茶,裴母接过去给裴老太:“妈你消消气,再说,亲家母后来不是来了吗?” “她来有什么用!”裴老太因为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你没看到那些人都什么眼神?狗眼看人低!” 裴母想到在订婚宴上遭遇的尴尬,叹了口气,要不是他们自己请那么多人,也不至于是这个局面。 裴老太似想到什么,猛地从沙发窜起:“一定是姓白的,一定是她撺掇郁三,又让郁三撺掇郁家那两个老的!” 裴母其实觉得是老太太想多了,苏蔓榕也解释了,确实是二老身体不舒服。 别人的死活我管不了,只要她说想留在我身边 别人的死活我管不了,只要她说想留在我身边 裴母又把茶杯端起来给裴老太:“妈你消消火,我相信筱筱不是这种人……” “这种人……哪种人?她隐藏得那么深,要被你看透今天又怎么会搭上郁三!再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一跟郁三勾搭上,我们家就一再遇到不顺心!”裴老太一把挥开茶杯,越说越来劲。 正说着,突然容姨拿着电话过来,说是裴老太太的一位麻将友找。 “是卓太太啊……”裴老太脸色瞬间好转,谈笑地说:“还不是忙子孙的事……” “……” 裴老太太的笑容突然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又歉意地说了一遍:“上回你提起的那批建筑材料可能没办法给你们裴氏了,我家老头子刚刚才告诉我,说今年的货源还没接洽好。” “……不是,上回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对不住了老姐妹,嗳,我儿媳妇在喊我,我先挂了啊,嘟嘟……” 裴老太把电话狠狠地掷向沙发,整个人都被气得站不稳,裴母忙扶住她:“妈,又出什么事儿了?” 上回,裴老太跟卓太打麻将时说裴氏最近一个工地的建筑材料要进货,当时卓太就来了句“刚好我家有批建筑材料”,这等互利互惠的事,两人乐见其成,为了表示交情好,连正式合同也没签一份,如今卓家那边突然反悔了—— 虽然不足以动摇裴氏的根本,但也会让裴氏在材料这一块有段时间捉襟见肘。 裴老太颤巍巍着身体,在客厅走来走去,最后尖叫:“一定是姓白的,是她怂恿郁三做的!” —————————— 白筱接到裴母电话时刚清洗完捣鼓面膜的工具,回身下了楼梯。 接起,裴母闪烁其词地提到建筑材料,想让她告诉郁绍庭,能不能把材料还给裴氏。 白筱皱眉:“不说我没资格过问他公司的事,我让他帮前夫家的公司做事,换做是您,您觉得像话吗?” 裴母被她堵得一时无语。 白筱大概也猜到是谁让裴母打的这通电话:“麻烦您转告裴老太太一声,不要再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出了事应该先自我反省,而不是老在别人身上找问题,还有,我还不至于那么闲整天吹枕边风来对付裴氏。 被人戳中心里的想法,裴母尴尬地挂了电话。 白筱收起手机,上楼回卧室,路过书房,门敞开着,郁绍庭正站在窗前打电话。 他背对着她,还穿着那件粉蓝色衬衫,衣袖往上翻起,露出袖口浅绿色斜格,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搭在腰间的皮带上,身姿挺拔,转过身来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筱,稍稍一愣,继而又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没有避讳她。 郁绍庭打电话一贯的风格,听得多说的少,白筱从只字片语判断出他在谈公事。 白筱先回了主卧,两人并没有因为郁老太太的到来而刻意分房睡,洗漱好换了睡衣,拿出刚才在小摊里买的那副手套,戴在手上,举到灯光下,嫌大,她躺在床上忍不住怀念郁绍庭戴着它的样子。 —————————— 郁绍庭关了书房的灯回到卧室,灯光柔和,床上的人儿背对着门窝成一团,像是睡着了。 其实白筱睡得很浅,在郁绍庭关门时就醒了,迷迷糊糊地,以为在做梦,七分瞌睡三分清醒。 “把你吵醒了?”旁边的床陷下去,白筱睁开眼,郁绍庭的脸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他眼中难得一见的温柔,映衬着他棱角立体分明的五官。 白筱侧着身,眯着眼,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美人如画,说的应该就是这一幕。 郁绍庭将一缕发丝拨到她身后:“睡,我去洗澡。”他起身时调暗了床边那盏落地台灯的灯光。 白筱闭上眼却不想再睡,索性又睁开眼,翻转了个身,正对着卫浴间。 没多久,卫浴间的门被推开,白筱忙合上双眼装睡,床一边陷下去,郁绍庭上了床,静静地躺着。 半晌,直到身边响起轻微均匀的呼吸声,白筱才稍稍转过身,看向旁边的男人。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郁绍庭的睡颜,高挺的鼻梁,微皱的眉头,像是真累到了,因熟睡而未闭紧的薄唇,能想象出他抿紧嘴唇时那冷峻、难相处的样子,还有那双——深沉内敛的黑眸。 白筱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他没有醒,她的手指往下,指腹摩挲着他的喉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耸动,一颗心也跟着砰砰地加速跳动…… 想到裴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白筱依偎进了他的怀里,拉过他的手十指扣紧,安心地闭上眼睛。 —————————— 翌日,白筱上班,从茶水间出来,看到城市日报上刊登的某则新闻,停住了脚步。 如果裴母那通电话说明裴家误以为她在唆使郁绍庭对付裴家,那这份报道不知道裴老太会怎么想? 现在这个社会,八卦绯闻已经不仅仅限于娱乐圈。 报纸上刊登着一张高清晰度的照片,白筱一眼就认出,是苏蔓榕,背景是一家医院急诊室。 被拍到时,苏蔓榕正一手扶墙一手揉着额角,脸色很苍白,要换做平日也就被认为她身体不舒服,但偏偏——白筱迅速阅览了下面的报道,昨天是郁苡薇订婚,所以苏蔓榕这一举动被赋予了另个意思。 譬如——怒其不争,为不懂事的女儿操碎心。 还有知情人爆料,昨天的订婚宴苏蔓榕姗姗来迟,全程心不在焉,面容憔悴,至于郁家二老,双双缺席。 通篇看下来,白筱得出一个结论,郁家那边不赞同郁苡薇跟裴祁佑的这桩婚事! 不知道裴老太现在是不是抓着报纸气急败坏地在怒骂? 看来裴家得罪的人不少,这样的报道,一般人谁敢放上去,也不怕得罪背后的权赫之家…… 白筱喝了口水,把报纸放回去,刚回到位置上,叶和欢的电话就来了,约她中午一起吃饭。 接到郁绍庭电话时,白筱正准备收拾去赴和欢的约,郁绍庭这次出奇地大度,没有强制性地让她陪他吃饭,挂电话前还问打不打得到车,白筱不适应他突然的关心,但还是细声细语地跟他墨迹了会儿才挂。 —————————— 下班时间,电梯门口等了很多人,白筱打完电话,电梯门就开了,随着其他人鱼贯而入。 白筱等电梯时站在前面,进去后一下子被挤到了角落里。 有人还踩了她一脚。推来搡去,她有些站不稳。 突然,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男人手臂跟电梯壁之间,一堵肉墙隔开了她跟其他人。 黑色笔挺的西装,甚至还有男人轻微的气息触碰她的额头,白筱怎么也没想到,裴祁佑也会在电梯里! 她的手指揪紧了包包,电梯狭隘的空间,她推不开他,只能尽可能地不跟他发生身体接触。 电梯下了一楼,没出去的人,反而又进来两个。 裴祁佑被人一推,往白筱身边挤了挤,她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早已退无可退。 白筱开始懊恼自己怎么没看到裴祁佑也在电梯里,要不然她宁可等下一趟,两人挨得太近,她闻到了他身上曾经熟悉到铭刻进她心脏的味道,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有意无意地贴着她的右手手背。 她想佯装抬手勾发丝,以此来避开他的“sao扰”,裴祁佑却像看穿了她的企图,在人又往这边挤过来时,一个趔趄,他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白筱蓦地抬头瞪他,警告却没得到回应。他仗的不过是她不敢大声宣扬。 电梯到了一楼,员工都迅速往外走,一瞬,只剩下角落里的两个人。 白筱脸色有些青白,当电梯门合上时,她冷冷地推开裴祁佑:“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 叶和欢的车早停在负一楼,看到白筱从电梯出来,很给脸地按了按喇叭。 结果白筱拉开车门,坐进来时冷着脸,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开车!” 跑车驶出地下停车场,叶和欢瞄了眼身边的白筱:“一脸杀气,谁得罪你了?” 白筱靠在座位上,转头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良久,才问:“你说,人是不是都有那么点犯贱?” 叶和欢轻挑柳眉看她。 白筱没再说话,她走出电梯时,裴祁佑那句“如果没有郁绍庭,你也会这样决绝吗?”仿佛还在耳边。 如果郁绍庭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她还会给裴祁佑回头来找她的机会吗? 答案从来都是明确的,也是否定的。不会。 郁绍庭的出现不过是扭转了她后半生孤独的局面,而不是把她从裴祁佑身边夺走。 —————————— 郁绍庭答应白筱去跟叶和欢吃饭,并不是他有多大度,而是有人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沙发区,郁绍庭长腿交叠,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比起对面的苏蔓榕,他的心情要好上很多。 沉默了良久,苏蔓榕才把包里的那份报纸拿出来,郁绍庭刚放回咖啡杯,报纸恰好落在他手边。 郁绍庭看了眼报纸上那张照片,云淡风轻的模样。 苏蔓榕终于沉不住气了:“我问人家报社,为什么要登这样一篇毫无依据的报道,你猜人家怎么说?” “……” “城市日报的执行主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这是全民娱乐的年代,让我不要太介意!” 苏蔓榕深吸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不介意?这上面说的可是我的女儿!” “绍庭,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让报社登的?” 郁绍庭喝咖啡的动作一滞,抬眸,深沉的眼看向苏蔓榕,没有动怒,很淡的口吻:“既然大嫂已经认定是我做的,我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听。” “这一声大嫂我恐怕担待不起。”苏蔓榕气色不好,眼底有青晕,想到郁苡薇在自己出门时还躲在房间里嚎啕大哭,想到白筱的事,她的手心攥紧了掌心,“你要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就不该做出这些事来!” “有哪家的叔叔会染指侄女的?哪怕不是亲生的,但凡有点良知,都知道伦理纲常。” 苏蔓榕看着郁绍庭,红了眼圈:“你什么人不看上,偏偏要她?她生孩子时才几岁,你当时都几岁了!” 郁绍庭没吭声,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任由苏蔓榕骂着。 苏蔓榕突然哭了起来,想到这些年的遭遇和白筱,还有郁政东,悲痛铺天盖地而来。 “绍庭,就算我求你了,只要你肯点头,我马上就带筱筱出国,她年纪还那么小,根本不适合你,也许现在她迷恋你,你们差这么多,不管是人生阅历还是价值观方面都有很大的出入,难保有一天她不会后悔。” 郁绍庭终于开了口:“她已经是成年人,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 “她要怎么负责?如果政东还活着,筱筱就会是你看着长大的侄女,你怎么忍心……”苏蔓榕哽了声,最后却目光坚定地看着郁绍庭:“我也跟你明说,我死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郁绍庭起身,俯瞰着还坐在那的苏蔓榕,眼神有些冷,声音低沉却冷硬:“别人的死活我管不了,只要她说想留在我身边,就算你现在从这里跳下去,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苏蔓榕听了他的话,瘫软在沙发上,双手十指轻轻地颤抖。 谢谢啊,不过……接我的人已经来了 谢谢啊,不过……接我的人已经来了 叶和欢刚驱车到一家中式餐厅门口,郁景希的电话就来了,小家伙又偷偷用手机。 接起电话的那瞬,白筱在考虑要不要暂时没收小家伙的手机以免他上课开小差这个问题。 郁景希在电话里说要跟白筱一起吃午饭,地点是学校食堂,因为他下午还要上课。 “你现在跟以前简直变了个样。”叶和欢一边掉转车头一边开腔。 白筱看着车窗外路边一家玩具店,门口挂着一个小黄人毛绒玩具:“可能心态不同了。” “我看是换了个男人的缘故。” “……”白筱没否认叶和欢的打趣,只是抿起唇笑了笑。 到了一小门口,白筱在车里就瞧见了郁景希,小家伙正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着。 车停,白筱从副驾驶座下来:“景希!” 小家伙听到熟悉的声音看过来,突然一改刚才焦急的表情,两小手往身后一背,走过来:“来了?” “冷不冷?”白筱看他没戴手套,蹲下抓着他的小手捂在自己掌心。 郁景希神色淡淡地嗯了声。 刚下车的叶和欢看到他这拽屁样,嘲笑:“毛还没长全,装什么老成?” 郁景希瞟了她一眼,很淡定地对白筱说:“进去,再晚点食堂里都快没饭吃了。” 白筱也发现今天的郁景希很“一本正经”,不像平日那么活泼,却也不像是生气板脸的样子,牵着小家伙进学校时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这一眼就看出了点门路:“景希,你挂上红领巾了?” 叶和欢听出白筱语气里的惊讶跟高兴,她听白筱说过,郁景希的成绩好像在全班排名倒数。 “我怎么记得要成绩好、又跟同学友好相处的孩子才能挂第一批红领巾?你该不是自己在校门口买的?” 郁景希直接忽略了叶和欢的话,问白筱:“想去一楼去还是二楼?其实我比较喜欢二楼的鸡腿。” “好,我们就去二楼。”白筱是有儿万事足,尤其是看到那条红领巾后。 学校里发的红领巾跟外面买的,白筱还是能看出来差别的,一时高兴地低头亲了亲郁景希的脸蛋。 旁边有路过的小学生,好奇地瞅过来。 郁景希粉白的小脸窘然一红,擦了擦被白筱亲过的地方:“怎么动不动就亲,这么多人看着呢!” 白筱故意又在他另一侧脸颊亲了下,然后愉悦地笑,欢喜得不行。 —————————— 食堂里很多小孩,排着整齐的队伍,闹哄哄的,门口还有专门收餐盘的地方。 郁景希掏出饭卡跑去旁边的奶茶铺买了两杯热饮给白筱跟叶和欢,然后去排队买饭,白筱想要帮忙一块儿拿菜,小家伙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郁景希端了两个餐盘过来。 三荤两素。郁景希又跑回窗口,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萝卜排骨汤过来。 叶和欢一边拿着碗去打饭一边跟白筱扯话:“这一比才知道,你跟郁绍庭的基因有多强大!” 白筱把一勺饭往她碗里重重一压:“那你也去生一个。” 叶和欢呵呵了两声,就没再说下去了。 等郁景希拔了筷子回来,三人才用餐,小家伙似乎嫌热,脱了棉袄。 叶和欢眼尖:“哟,现在还是小队长了?” 白筱抬头,果然,郁景希的左手臂上,佩戴了“一道杠”,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白筱吃完一碗饭还添了半碗,一行三人吃了饭从食堂出来,白筱一直牵着郁景希的小手,半路偶遇了小家伙的同伴同学吴辽明,小胖子没过来,远远地冲郁景希招手。 “我过去一趟。”郁景希放开白筱的手,一下子就跑了没影。 —————————— 郁景希跑到吴辽明跟前,回头望了眼,把吴辽明拉到了角落里。 吴辽明:“郁景希,你的红领巾跟一道杠什么时候用好?” 郁景希一边注意着外面白筱会不会过来,一边随口问着:“干嘛?” “王明明跟何思源让我过来拿的,他们说于老师刚才问他们怎么不戴红领巾跟一道杠。” “不是请他们喝汽水了吗?” 吴辽明挠着后脑勺:“他们怕被于老师发现,说等会儿把汽水的钱还给你。” 郁景希:“……” —————————— 郁景希刚一跑开,白筱的手机响了。是郁绍庭的电话。 白筱看了眼叶和欢,后者十分识趣地背过身,还特意往旁边走了几步。 “吃过饭了?” 白筱听他这样的开场白,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嗯了声,“你呢?吃了没?” “现在在哪儿?”他不答反问。 白筱看了看四周的林荫道:“景希的学校,怎么了?” “你在那等着,我去接你。” “有事?” “……没事难道不能去接你了?” 白筱挺不习惯他的殷切:“不用那么麻烦,和欢在呢,她会送我去公司。” “……” 白筱见他不吭声,自己也没急着说下去。 “那傍晚下班在宏源门口等我。” 白筱想起今天自己要加班的事:“我可能会加班,你要是下班早,接景希回去就好了。” 郁绍庭又不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加班到几点,到时候我打车回去好了,”白筱说着,加了一句:“你放心。” 郁绍庭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你是不是有事?”郁绍庭很少有这么执着的时候。 郁绍庭过了半晌才说:“没有,吃晚饭回宏源上班。”话虽这么说,但他却没有挂断。 白筱握着手机,像是妥协一般:“加班结束前我打电话给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挂了电话。 —————————— 将郁景希送回教室,白筱才跟叶和欢离开。 红色的跑车驶过门卫室,里面的保安啧啧称道:“在咱们这里读书的孩子真有钱,家长都开奥迪跑车。” “这就有钱了?刚才校门口还停着一辆宾利欧陆呢!” 白筱透过半降的车窗,还是隐约听到“宾利欧陆”几个字。 车子驶离一小,白筱坐在副驾驶上,却有些心不在焉,刚才保安们的话让她的心头紧了紧。 她忍不住扭头往后看了看,试图在一小门口找到些什么。 “怎么了?”叶和欢发现了白筱情绪的异常。 白筱收回目光,手伸进包里,摸到了手机,一时沉默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 “既然这样,刚才干嘛不让他来接你?”叶和欢多少猜到郁绍庭那通电话的内容。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潜藏在心底的情绪才一触即发,到了宏源,下车,白筱给郁绍庭拨了个电话。 “有事?”郁绍庭低沉有力的声音。 白筱犹豫了下,问:“你刚才是不是去一小啦?” 那边沉默片刻,郁绍庭才说:“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你忙。”挂了电话,白筱呼了口气,才推着旋转门进公司。 —————————— 白筱乘电梯上楼,半途电梯停下,门开,看到裴祁佑跟宏源老总,颇为诧异。 回到部门,白筱跟旁边的同事打听了下才得知,裴氏跟宏源最近正在合作一个项目。 所以,裴祁佑出现在宏源并不奇怪。 下午部门经理让白筱打印几份资料送到会议室,裴祁佑也在,白筱放下资料,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 白筱觉得一下午的心情并不算太好,一方面是因为一再碰到裴祁佑,另一方面—— 她一直想着保安那句“这就有钱了?刚才校门口还停着一辆宾利欧陆呢!”,尽管郁绍庭给了她否定。 傍晚,加班的消息准确地下来,办公区里哀嚎一片,但还是都埋头工作。 白筱的工作还算清闲,晚上八点时,她接到郁绍庭的电话:“还没忙完?” “嗯。”她一边整理着复印好的文件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说话:“应该还要半个多小时。” 通完话,白筱摸了摸空腹,喝了半杯白开水。 一个小时后,白筱放下手机,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事有点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呢,你早点休息。” 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只有一个字:“嗯。” 不知是不是没了牵挂,白筱工作起来更加投入,快十点时才结束加班。 跟同事一起下楼,电梯一打开,白筱路过大堂时,脚步一顿,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道身影。 “白筱,一块儿走,顺路捎你一段。”有同事好心道。 白筱笑,声音有些轻:“谢谢啊,不过……接我的人已经来了。” “哪儿?” 白筱转头望去,郁绍庭正站在一处建筑沙盘模型前,低头看着,专注的表情。 道别了同事,她走过去,脚步被刻意放轻,但他还是感应到了,在她快走到他背后时,转过头来。 被发现了,白筱也不再小心翼翼:“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郁绍庭走过来:“先去吃饭还是回家让李婶做?” “什么时候过来的?”白筱望着他清隽的眉眼问。 郁绍庭没回答,只是拉过她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凉凉的小手:“出去。” —————————— 郁绍庭的车就停在公司外面的路边。 白筱跟他刚出去,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来,一颗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白筱,还不快上车!” 在白筱快走到车边时,郁景希从副驾驶座位下来,接过她手里的包,然后爬进后座,没关车门,意思不言而喻。 白筱跟郁景希一起坐在后座,轿车内有浓浓的零食味道,她问:“没吃晚饭?” “还不是你?”郁景希哀怨地瞅着她:“还说半个小时,你看现在都几个半小时啦?” 说这话,小身子都歪进了白筱的怀里。 白筱搂着他,摸着他圆圆的小肚子:“好像是小了。” 郁景希听出她在取笑自己,哼哼唧唧地,拉过白筱的手,报复性地咬了一口。 白筱抬头看向前面开车的男人,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额头,心头安然,双手抱紧手里的孩子。 —————————— 三人在一家火锅店吃的晚饭。 郁景希吃得小肚皮都鼓了起来,一张小嘴红红的,吃饱喝足后躺在白筱腿上呼呼大睡。 车子开过一段路,突然停下来,郁绍庭从后视镜里看她,没有说话。 白筱像是读懂了他的暗示,把郁景希小心放到后座,下车,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宾利欧陆重新驶入车流。 白筱扭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饿得时间太长,对胃的伤害很大,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 他看着路况,手却伸过来,攥住了她搁在膝上的小手,握牢在手心。 白筱低头看了眼两人交叠的手,又看着他:“我的话你听到了没?” “嗯。”他应了一声。 白筱看向窗外,嘴边却上翘了些弧度,手上,忍不住回握了他的大手。 —————————— 回到沁园,白筱抱着郁景希下车,进屋看到跟郁老太太坐在客厅里聊天的人时,又惊又喜:“外婆?!” 老人家闻声转头,瞧见进来的“一家三口”,慈爱地笑:“回来了?” “小三,你难道没告诉筱筱你让景秘书去接外婆了吗?”郁老太太诧异。 郁景希已经在白筱肩上醒过来,小手指揉着眼睛,瞧见客厅里的老人家,欣喜地叫:“外婆!”从白筱身上滑下来,跑到了沙发边,挨着外婆:“外婆你要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不然我就去接你了。” “小马屁精!”郁老太太笑骂:“怎么不见你对奶奶这么亲热?” 就那么一眼,我就肯定,不管将来出了什么事,他最起码护得住你 就那么一眼,我就肯定,不管将来出了什么事,他最起码护得住你 因为外婆的到来,本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别墅里却十分热闹。 李婶下午已经收拾出一间客房给老人家住。 白筱觉得老人家年纪大身体弱,一床薄薄的被子不够,又去找李婶,想要一床毛毯压在被子上。 郁景希趿拉着小棉拖跟在白筱身后,听到她跟李婶说话,立刻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小卧室。 再出来,小手臂里抱了一团,是一床儿童毛毯,喜洋洋图案。 可是等他殷勤地把小毛毯拿到客房,李婶跟白筱早已经拿着一床大毛毯往被子上盖! 白筱看到了他:“还不睡觉?” 小家伙穿着一套珊瑚绒卡通睡衣,手里是揉成一团的毛毯。 白筱看了眼床上铺好的毛毯,立刻明白了小家伙的好意,过去,摸着他的脑袋瓜:“这是给外婆用的吗?” 郁景希哼哼,看了眼白筱,不以为然地说:“刚才不小心洒了水,拿出来晒晒。” 白筱捏了捏他的脸颊:“是晒月亮吗?” “……”郁景希说不过白筱,抱着毛毯转身就要晃回自己卧室。 白筱却一把抱住了他,重重地亲了下他的脸蛋,小家伙害臊地一擦:“刚洗过脸,现在又要重洗了!” “谢谢你景希。”白筱郑重其事地望着小家伙。 郁景希听了她的甜言蜜语,心里的失望化为得意,拽拽地哼了声,然后捧着毛毯大摇大摆地回卧室去了。 白筱站起身,含笑望着小家伙离开的背影,李婶在一旁说:“小少爷真的变了不少。” “是吗?”白筱给枕芯套枕套。 李婶欣慰地笑:“当然,白老师你是不知道,以前小少爷可从不会把自己的东西借给别人用,谁要是没经过他的同意,私自动用他的东西,铁定得大闹一场,就算三少也不例外。” 这郁家男人的脾气貌似都大,郁战明,郁绍庭,郁景希,除了郁仲骁还算温和。 “在拉斯维加斯时,有一天邻居一个孩子过来玩,看中小少爷的飞机模型拿了要走,小少爷当场就翻了脸,还把人家推倒磕肿了脑袋,三少回来后,让小少爷亲自登门去道歉,小少爷犟着性子不肯去。” “后来呢?”白筱错过了景希的幼年,对此并不是没遗憾。 “后来三少把小少爷拖到门外,说是不去道歉就待在外面,说完三少就关门上楼,结果一个小时过去,小少爷愣是没有敲门,那时候多冷的天,一个四岁的孩子哪受得住?等我偷偷去开门,小少爷坐在台阶上抱着模型飞机,身子都冻僵了,我让他进屋也不听,最后还是三少亲自把他拖进屋子。” 李婶叹了口气,看着白筱的目光变得柔和:“白老师,我照顾了景希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对除了老太太之外的女人这么亲热,我觉得,虽然他还没喊你一声妈,但这心里,恐怕早就承认你了。” 白筱听了鼻子一酸,淡淡地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我知道。” —————————— 路过郁老太太房间,房门虚掩,外婆也在里面,白筱听不真切她们在说什么,但里面的氛围还不错。 白筱去了趟书房,门敞开着,没开灯,郁绍庭不在,她转而回主卧。 刚走到门口,白筱听到主卧里传来郁景希的声音:“爸爸,你们的被子为什么这么软?” “……” “床也是,比我的舒服多了。” 房门没有关紧,白筱瞧见小家伙在床上翻来滚去,裹着被子,小嘴不停,光着一双小脚丫子。 郁绍庭坐在床头,洗了澡,穿着深蓝色的丝光睡袍,隔着被子的腿上放了台笔记本,他今天把办公地点从书房移到了卧室,他点了根香烟咬在嘴边,手上还拿着几张纸在看,对身边闹腾的郁景希甩都不甩一下。 白筱偶尔也弄不明白郁绍庭这个人,他会瞒着她去黎阳把外婆接来给她惊喜,但接过来后却又表现得很泰然,顾自己上楼洗澡办公,而不是围着外婆献殷勤讨好,换做别人,恐怕会以为他瞧不起她这边的亲戚。 今天中午,他给自己打那通电话,是不是想带她去见刚从黎阳过来的外婆? 郁景希在床上滚厌了,凑到郁绍庭的笔记本前,伸出小手指要按键盘,却被一声呵斥:“瞎碰什么?“ “我要玩游戏。” 郁绍庭把他挨过来的小脑袋推开:“都几点了,回房间去睡觉。” 郁景希黑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蜷缩在被窝里,跟郁绍庭并排坐:“今晚我想在这里睡。” 郁绍庭把烟从嘴边拿下,一抬眼注意到了门口的白筱,原本要去掀郁景希身上被子的手改为抚摸郁景希的脑袋,目光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嘴里说着:“这床被子不够三个人盖……” “那我去把自己的被子搬过来。”郁景希说着下床,套了棉拖就兴奋地往外跑。 一开门,白筱站在门口,小家伙也没理会她,直接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主卧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单闻这股味道,并不好受。 白筱走进去,正好瞧见他捻灭一个烟蒂,床柜跟床上到处都是乱摊的纸张,加上郁景希刚才那一翻滚,更显凌乱,走过去要帮他整理,却听到他说:“别乱动,等会儿我找不到了。” “这样子晚上怎么睡?”白筱半跪在床边,看了眼墙上的钟:“这都几点了。” 郁绍庭又拿出一根烟,要点,白筱直接抢过打火机,不让,他抬头看着她,似乎不满意她这一举动。 “以后每天晚饭后不许再抽烟。”白筱注意到烟灰缸里可不止一两个烟头。 “不抽烟你让我干什么?” 白筱想到以前在公司听人说的戒烟方式:“可以嚼口香糖,或是吃别的零食。” 郁绍庭发出轻轻的腹笑。 白筱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佯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从床上站起,拿了换洗的睡衣去卫浴间。 简单洗漱了下,出来,发现床上的人已经不在,胡乱堆放的纸张也不见了。 郁绍庭正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屏幕,纸张都铺在了茶几上,偶尔他拿起一张看看,又放下。 白筱站在卫浴间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专注的模样,身后的玻璃窗打开一条缝,房间里的烟味已经散去不少,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睡袍的面料很贴身,胸膛和臂膀的肌肉线条张弛有度,劲瘦而充满了力量。 冷不防,男人突然抬头,白筱的视线躲闪不及,恰好被他逮了个正着。 她脸颊臊红,转开眼,悻悻然地往外走,嘴里嘟囔:“旅游装里的乳液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 身后的男人没吭声,白筱在电视机旁边找到了自己的护肤品。 她一边把爽肤水倒手心一边转过身,说:“我今晚想跟外婆一块儿睡。” 郁绍庭望过来,眼神摆得很正,却没有搭话。 “我有很多话想跟外婆说。”白筱有一点点扭捏,那情形就像小学生在跟严厉的班主任告假。 郁绍庭低头继续工作:“白天有的是时间说。” 白筱拧眉:“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他又抬头看她。 “气氛,气氛不一样。” “……” —————————— 白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了眼也没办法入睡,不得不暗叹习惯的可怕。 原本呼吸细匀、睡着了的外婆突然睁开眼,扭头看着旁边乱动的白筱,笑:“要真睡不着就回去。” 被老人家看穿自己的心思,白筱羞窘地拢了拢被子,不肯承认:“晚上喝了杯咖啡,提神的。” 外婆看她一说谎就嫣红的脸颊:“你这样动来动去,我也睡不着,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说好了今晚陪您一块睡,不回去。”白筱作势抱住老人家,就像小时候一样。 外婆轻拍她的手臂:“都是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一样。” “对了,绍庭晚上跟景希一块睡,孩子睡相差,他一个大男人,不晓得晚上会不会醒过来给孩子盖被子。” 白筱说了郁景希很小就一个人睡了,老人家这才放心。 过了会儿,白筱才问外婆来之前怎么不给自己打个电话,老人家笑,感慨地说:“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一个小伙子开着车到家门口,说是郁总让他来接人的,收拾得太急,也就忘了通知你。” “怎么,绍庭难道没告诉你我要来吗?”外婆讶然。 白筱摇头,他嘴巴牢,不想说的事她再怎么打探也徒劳。 外婆笑了:“那可能是他想给你惊喜。” 祖孙俩又聊了会天,外婆突然说:“刚才绍庭他母亲跟我说了很多。在祁佑的事情后,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老祖宗传下来的说话果然是对的,门不当户不对,再怎么郎有情妾有意都不得长久。” “当时绍庭带你走之前,他向我承诺过,不会让你有受委屈的一天。” 白筱有点无法想象郁绍庭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脸微微发烫:“您那会儿就这么信任他了?” “呵呵,这看人,并不是相处的时间长就不会看走眼,主要是看人的眼神,他当时跟我说这话时,眼神很正,就那么一眼,我就肯定,不管将来出了什么事,他最起码护得住你。” 白筱眼圈泛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绍庭他妈妈是个很好的人,身在那样的家庭,却没拿着鼻孔看人,已经难能可贵了。”外婆叹了口气,难免想到了裴家的事,握了握白筱的手:“你妈妈的事,外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妈妈是在外地上的大学,一年也就回家那么几天,很多事我跟你外公都不清楚。刚才听绍庭他妈妈说的话,我才想到一些事。你妈妈刚上大学第一个除夕回家,话语里跟我提过找了个军人处对象。” 外婆顿了顿,才幽幽地说:“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人应该就是绍庭他哥哥。” 白筱听得云里雾里,如果苏蔓榕跟郁政东是初恋情人,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你妈妈在上学时突然回了趟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也不说怎么了,待了几天然后又北上回了学校,过了大半年,她突然来信说想要结婚了,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我跟你外公当然不同意。” “谁知道你妈妈半年多都没音讯,你外公正考虑着要不要去学校找她,她就抱着你回来了……” 提起往事,辛酸也相继涌上心头。 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开放,未婚生子,每个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白筱多少知道一些事,外公原本是村里的干部,却因为妈妈的事情丢了工作,家里的名声也坏了。 这也是白秋华跟吴秀梅那么恨她的原因。 小时候,她还依稀记得,吴秀梅骂她,要不是她跟她妈妈,等外公老了,白秋华很有可能会顶替外公的位置,如果运气好,还能一步步升上去,虽然白筱觉得白秋华没这能力,但终归是一个希望。 但因为苏蔓榕的未婚生子,白秋华连这个希望的边缘都没有摸到,就已经失之交臂了。 白筱搂紧外婆,声音有些低哑:“这些年,她都没回来过,您有没有怪过她?” “她有自己不想面对的事,也许看到我们就会触及那些不好的回忆。”老人家犹如老树皮布满褶皱的手摸着白筱的脸,叹息:“可怜了你,如果知道她还活的好好的,外婆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送到她身边。” 那样,你也不用遭那么多罪…… 白筱摇头:“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命苦,如果换个成长环境,也许,就不是白筱了。” 老人家瞪了她一眼,假装不悦:“那也比跟着我们受苦来得强。”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白筱的头枕着外婆的肩:“最起码,外公跟您一直都疼着我,你要想想,如果您真把我送到了她的身边,那您现在还会有这么可爱聪明的外曾孙吗?” 外婆笑骂:“这会儿了还跟我耍嘴皮子!” 祖孙俩又说笑了几句,才关了灯休息,白筱窝在被子里,想着外婆的话,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她的父亲…… —————————— 翌日清晨,白筱醒来,外婆早已经起了。 从客房出来,正遇上从主卧出来的郁景希,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小脸臭臭的。 一边走一边扭头朝卧室里哼道:“我才懒得跟你睡,不稀罕,不喜欢!” 小家伙看起来很生气,甚至都没瞧见白筱,被子一角从小手臂里掉下来,一路拖着地回了小卧室。 白筱不知道父子俩又发生了什么事,怀着好奇进了主卧,床上没人。 郁绍庭从更衣间出来,穿了正式的西装,但气色不是很好,还咳嗽了两声,声音有点喑哑。 白筱诧异:“你感冒了?” 郁绍庭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拿了笔记本跟文件,直接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幻觉,白筱好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幽怨…… —————————— 白筱换了身衣服下楼,郁绍庭背对着她坐在餐厅,郁景希也在,坐的离郁绍庭很远,赌气似地。 早餐是外婆做的,李婶打的下手,郁老太太兴致勃勃地在旁边观摩。 外婆做的是黎阳的特色早点。 郁老太太一边坐下一边说:“怎么好意思呢,亲家外婆第一天来就让你下厨……” “我这都成习惯了,你要不让我做,我才浑身不自在。”外婆笑着说,餐厅的气氛很和谐。 郁景希吃了早餐就让梁司机送着去学校,难得没耗着让郁绍庭跟白筱送,郁老太太不放心就跟着去了。 李婶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碗。 外婆突然对白筱说:“筱筱,我这胃有些不太舒服,你去给我买点消食片。” 白筱点头,沁园小区旁边就有一家大药店。 郁绍庭坐在餐厅没走,看了眼白筱,也没说什么,直到她拿了钱,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口。 老人家确定白筱走远了,才笑着对郁绍庭说:“难为你一直等着。” 凭郁绍庭的人生阅历,怎么会看不出外婆有话想对自己说,他起身去厨房泡了壶茶,拿了干净的茶杯放到外婆跟前,倒了一杯热茶,给自己也倒了杯,然后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郁绍庭下楼时,她就注意到他声音不对劲,估计是着凉了。 郁绍庭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外婆叹口气,目光和蔼地看着他:“我这外孙女有时候任性,你以后恐怕要多担待着点。” 类似的话,老人家也对他说过,不过那时候,他是冒牌的裴祁佑。 如今再来听这话,心境自然也是不同的。 老人家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了一块手帕,包得很严实,放到餐桌上慢慢打开。 “这是她外公在世的时候就给筱筱备下的嫁妆,原本还有几样,被她舅瞧见偷走了,这两样还是我发现的及时,悄悄藏起来的。”手帕里,是两件首饰,一看便知年代久远,算得上是古董了。 郁绍庭喝茶的动作一顿,视线停留在首饰上。 外婆:“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知道,拿不出那些大户人家几百万的嫁妆。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估计也瞒不了你,这两样东西,筱筱跟祁佑刚结婚那会儿我就想给了,但一直没机会。” 郁绍庭没接话。 “有些事或许就是注定的,我现在才知道,那会儿不是寻不到机会,而是不合适。” 老人家叹息着说:“这两件首饰你收着,也不值什么钱,就当是一个形式。” 郁绍庭的手握紧茶杯,垂眼盯着首饰,很平静的语气,缓缓开口:“这些您收起来。” 老人家却把首饰往他跟前轻轻一推:“你要不收,我怕是死了也不安心。” “我也活不过几个年头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我这个苦命的外孙女能有个好归宿,你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两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容易,有句老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年纪还小,很多事还不懂,要是做错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教她……” 白筱站在别墅门口,听着里面外婆语重心长的声音,有温热的水珠滴落在手里的药盒上。 上一回,在病房外面听外婆把郁绍庭当裴祁佑时带着恳求的话,她心酸;这一回,却是不一样的情绪。 她听到郁绍庭回答了,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好。” roseonly,12朵红颜, roseonly,12朵红颜, 白筱趁午休时间,站在楼梯间的窗前,给景秘书拨了一通电话。 这几天郁绍庭去首都出差了,昨晚跟她通的电话,从他说话的嗓音来判断,感冒又加重了。 “……嗯,好,那麻烦你去买些药。”果然,如她所料,郁绍庭根本没吃药。 跟景秘书交代完,白筱又问了句:“你们郁总现在在干嘛?” “今天中午有个饭局,推不掉,郁总这会儿正在包厢里,要我叫郁总接电话吗?”景秘书很殷勤。 白筱忙说:“不用了,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问问,那这样。”生怕他真去找郁绍庭。 挂断,白筱想了想,还是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记得吃景秘书买来的感冒药。” 短信刚发送出去,郁老太太的电话就进来。今天郁老太太带着外婆跟景希一起去踏青了。 郁绍庭去首都之前那晚,郁总参谋长打电话过来,跟外婆说了几句,虽然只是普通的问候,但还是让外婆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因为郁战明挂电话前说:“如果亲家没意见,咱们约个时间见下面。” 一番商量后敲定了正式见面的时间,在郁绍庭出差回来之后。 —————————— 郁老太太在电话里问她是喜欢吃螃蟹还是吃鱼,这决定着她们是去海边挖螃蟹还是去鱼塘钓鱼。 白筱想起外婆对郁老太太的评价——拥有一颗永远年轻的心。 “我觉得葱烤鲫鱼味道不错。”郁老太太说。 白筱配合地说:“那就吃鱼,其实我也比较喜欢吃鱼。” 郁老太太这才欢欢喜喜地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区,白筱看还有一个半个多小时才上班,拿了钱出去。明天郁绍庭就回来了,家里好像没什么感冒药了,白筱属于那种想到什么就立刻会去付诸实践的人,所以跑到了旁边的药店去买药。 从药店出来,白筱接到部门经理的电话,公司有个重要会议,突然找不到原先负责记录会议的人。 所以——白筱被赶鸭子上架,急匆匆地赶回去替补。 拿了文件跟笔记本,白筱尽量小声地打开会议室的门,偌大的会议室关着灯,投影仪放着幻灯片,裴祁佑的声音透过话筒被放大几倍:“……所以这次宏源跟裴氏合作的项目,在电梯设计方面……” 白筱没想到裴祁佑也在,更没想到这个会议讨论的是两家公司合作的那个项目。 再想反悔,请部门经理换人已然来不及。她都已经在门口了。 也是这一瞬的迟疑,让站在投影仪前的裴祁佑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视线直直地望过来,瞧见抱着笔记本的白筱时声音一停顿,其他人不解他突然的走神,也纷纷地往门口瞅过来。 作为新晋员工,又是“靠关系”进来的新晋员工,白筱并不想这样招摇。 关了门,幸好里面没开灯,也看不出她此刻的尴尬。 裴祁佑慢慢地收回视线,他把话筒往旁边一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白筱没在边上找到自己的座位,一时又成为众目焦点,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搬一张椅子,宏源老总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来这儿坐,就是挤了些,但也更方便做记录。” 宏源老总所说的位置在他左侧,却也是在裴祁佑的右下侧,那应该是秘书或助理的位置。 白筱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应该翻翻黄历。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回绝,只好坐过去。 确实如宏源老总说的,位置稍微有些挤,她如果把手放在键盘上打字,胳臂肘就会抵到裴祁佑。 裴祁佑在她走过来后就没再看她一眼,转过椅子,抬头专注地看着在投影前作介绍的工程部负责人。 白筱深深地呼出口气,收敛自己的思绪,开始一心一意地记录会议的过程。 会议在两个多小时后结束,白筱打字的手指有点酸,听到有人说“散会”,她起身收拾,跟着其他员工准备出去,裴祁佑却突然开口:“白筱,你等一下再走。”他的眼睛看着笔记本屏幕,很寻常的口吻。 宏源老总拍拍白筱的肩:“可能裴总还有些事要交代,你留一下。” 等会议室人走得差不多了,白筱手里抱着笔记本和文件夹,站在会议桌边。 就像一个下属在等待着上司下达指令。 裴祁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手头上的资料纸,像是故意在放慢自己的动作,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纸张翻动时哗哗的声响,白筱忍不住开口问:“裴总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出去了。” 他不做声,白筱还想说话,他却突然站了起身。 白筱穿着职业套装,黑色的,里面是白衬衫,黑色长发扎成马尾,白皙的肌肤,透着一股干净的气质。 他静静地看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样认真地看过她,不同于刚才他站在上楼道口看到她打电话时的轻松愉快,此刻的白筱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望着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多余的感情掺杂。 裴祁佑搭在会议桌上的手指划过冰凉的桌面,另一手插在裤兜里。 貌似不经意地说:“听说郁总参谋长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你让我留下来就是问这个?”白筱说着转身走向门口:“这是我的私事,用不着拿到公事上来说。” 裴祁佑看着她离开,会议室门哐嘡一声关上。 —————————— 郁绍庭结束饭局出来,微醺,景行想扶他,却被他拒绝。最新最快更新 坐进车里,郁绍庭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放下手时碰到旁边的一个袋子,低头,看到几盒感冒药。 “白小姐让我买的。”副驾驶座上的景行邀功地说。 郁绍庭将那几盒药把玩在手里,垂着眼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在景行看来心情应该不错。 “郁总,机票我已经订好了,明早的。”景行试着问:“现在是直接回酒店吗?” 郁绍庭慵懒地靠在后座,扭头看了眼车窗外:“情人节,女人一般希望收到什么礼物?” 景行愣了愣,不确定地说:“郁总,你是在问我吗?” “这个因人而异,不过……有一样东西我保证每个女人都喜欢!” 郁绍庭抬眼看景行,后者故作神秘地在司机耳边说了句话,然后笑嘻嘻地回头:“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 roseonly,一生只送一人。 郁绍庭从花店出来,直接把装着花的礼盒丢给了景行,拉开车门坐进去,闭目养神。 景行低头看着包装精致的盒子,又瞄了眼郁绍庭,想到刚才自己老板毫不迟疑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跟现在这不甚在意的样子可是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礼盒,考虑着要不要给白小姐发条短信。 下车前,郁绍庭对景行道:“把盒子拿过来。” 景行立刻毕恭毕敬地递过去,没忘记提醒一句:“这花最好先放进花瓶养一晚上。” 郁绍庭已经下车去了。 景行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编辑短信打算发给白筱:“白小姐,郁总回来时会给你一个惊喜哦~” 最后,sao气十足地用了一条波浪线。 走在前面的男人却突然停下,景行一不留神,差点撞上去,好奇地问:“郁总?” 顺着郁绍庭的视线,景行转头看过去,酒店大堂接待客人的沙发区,一个打扮温婉的年轻女人正朝他们走过来,景行瞳孔猛地一缩,像见鬼了似地:“徐……徐小姐?” 徐蓁宁缓缓走过来,在距离郁绍庭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莞尔,唤了一声:“姐夫。” 很轻,很柔,犹如吴侬软语的低喃,蕴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 徐蓁宁穿着粉色的羊绒外套,千格鸟的铅笔裤,修长的小腿包裹在深棕色的麂皮中靴里,一头乌黑的青丝如墨般落在肩上,她长得很漂亮,却又完全不同于白筱的清柔,更偏向于英气的美。 景行瞧见她,只有一个念头——该来的终于来了,白小姐,一定要挺住! 郁绍庭看到徐蓁宁,甚至连眼波也没浮动一下,这样的反应让对面的女人心里隐隐失落。 她似不甘心,又喊了一声:“姐夫。” 郁绍庭这才给了点反应,却也不过不温不火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样的态度,仿佛是在路边碰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然后很客套地搭了句话。 徐蓁宁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开心点,双手背到身后握着,掂了掂脚尖,弯着红唇:“你猜猜看。” 郁绍庭皱眉看着她,没说话,而是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徐蓁宁上齿咬了咬下唇,有些懊恼他的不解风情,但还是立刻转身追上去。郁绍庭已经站在电梯前。 “我昨天回来的。”徐蓁宁这些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次,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电梯来了,郁绍庭进去,徐蓁宁也要进去,他开口:“单身男人的房间你也想去?” 徐蓁宁一只脚还留在外面,她有些尴尬,看着男人英俊的五官,好想说“如果我想去,你愿意让我上去吗”,但她不敢赌,这样具有暗示性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没有任何暧昧,更像一种提醒,提醒她的越矩。所以—— 她重新退了出去,站在电梯外,看着里面身姿挺拔的男人道:“姐夫,我有话跟你说。” 郁绍庭抛下一句“在下面等着”,电梯门就在她面前合上。 —————————— 回到房间,郁绍庭把花盒子放到一边,扯了领带,解开两颗纽扣,在沙发坐下。 中午酒喝得有些多,加上感冒,头一阵阵的疼。 想抽根烟提神,去西装内袋拿烟,发现手机里有条未读短信,打开:“记得吃景秘书买来的感冒药。”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长腿让沙发跟茶桌间的过道变得狭仄,点了根烟,抽了口,烟雾缭绕里看着手机屏幕。突然起身,拿了礼盒,在卧室里找到了一只花瓶,蓄了水,把盒子里玫瑰取出来。 黄昏,落地窗前,落日的余晖洒进来,男人站在那,五官线条冷峻,白衬衫黑西裤,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劲壮的小臂,嘴边咬着一根烟,稍稍侧着头,颇有耐心地摆弄着花瓶里那束玫瑰。 这会儿的郁绍庭研究花摆放的角度,眯着眼,叼着根烟,要不是还长着同一张脸,怎么看都没法把这个有点坏有点痞的男人跟方才在大堂时那样云淡风轻的清冷形象联系到一起。 摆了半天都没把花摆出了别致的样子来,打电话给景行,运着气劈头就是一句:“你怎么选的花!” “……”景行觉得蛮委屈的,他选的玫瑰每一朵都含苞待放。 郁绍庭把手机丢到一边,花瓶被他搁置在床柜上,一边解着衬衫纽扣一边进了卫浴间。 —————————— 郁绍庭从电梯走出来时,徐蓁宁已经在喝第四杯咖啡,嘴巴里苦涩无比,却还是不愿离开。 几乎一眼,她就看出郁绍庭刚洗过澡。 当你把一颗心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将近十年,很难不去了解他的一切,包括许多生活小细节。 徐蓁宁看着走过来的郁绍庭,心情是极度复杂的,埋怨,委屈,甚至是嫉妒。 昨晚,她已经从大伯母那里得知了一些事,譬如春节那几天,郁绍庭带了个女人来首都,她想到的是自己生日那晚,她忍着寒冷站在沁园别墅外向他坦露心事,结果他一个字也没回复。 甚至连一丁点的怜惜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徐淑媛死了,她默默地守候了他六年,她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接受自己—— 情人节,她给他打电话,却是一个女人接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大伯母口中的那个。 凭什么……她努力了那么久,凭什么最后是在替别人做嫁衣? —————————— 郁绍庭没有再找地儿跟徐蓁宁“叙旧”,在她对面坐下,要了杯开水。 “中午应酬了?”徐蓁宁先开腔。 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声,喝了半杯水,才说:“说,有什么事。” “情人节那晚我给你打电话,是个女的接的,是你女朋友吗?” 郁绍庭不喜欢女人拐弯抹角的试探,当下就皱起了眉头,但她的话还是让他暗暗一惊,脸上却没流露出什么,他想起情人节隔天早上白筱的反应,放下水杯:“既然知道了,还问我?” 徐蓁宁笑容一僵,十指攥紧杯子,终究是不甘,问出口:“为什么?” 郁绍庭往自己杯子里倒水,不疾不徐的动作,看得对面的人越加不淡定。 “姐夫,不要告诉我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徐蓁宁再也顾不得矜持,“这些年我为什么不留在爸跟妈身边,只身一人在拉斯维加斯生活,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以往令她沉迷心动的低沉嗓音此刻听来却是那样冷血无情:“早点回去。” 说完,郁绍庭起身要走,手臂被拽住:“你是不是嫌弃我只是徐家的继女?” 徐蓁宁又往他挨近了几分,低眉顺眼:“徐淑媛可以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我对你的爱不比她对你的少,而且这些年,爸爸早已经把我当亲生女儿了……” 郁绍庭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徐蓁宁的脸颊微红,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男人专有的味道,鼓足勇气,抬起头,慢慢地贴近他,他薄刃的唇近在咫尺—— 女人馨香的气息迎面而来,在她快要碰到他时,郁绍庭蓦地转开了脸。 既然人已经送回,我就先告辞了 既然人已经送回,我就先告辞了 郁绍庭突然侧开脸,徐蓁宁吻了个空,所有的旖旎和温情顿时烟消云散。 徐蓁宁望着他,只觉得难堪和失落,明明他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她却握不住他这个人! 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被扯开,郁绍庭面色如常,淡淡地说:“如果没开车过来,我让景行送你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以前你身边没其她女人,我可以不问不说,只当你是怀念着堂姐,可现在呢?”徐蓁宁不肯走,目光咄咄地看着他:“既然你能接受别人,那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接受我?” “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女人了?”徐蓁宁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郁绍庭的不争不辩,在徐蓁宁看来,比任何言语都来得伤她的心。 她为了能做个配得上他的女人,为了不比徐淑媛差,抛弃自己爱好的大学专业,哪怕再枯燥,还是跟着继父学了小提琴,不惜成为徐淑媛的影子,不过是为了换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待自己跟旁人不一样。 徐蓁宁双手又抓住郁绍庭的西装袖,生怕一不注意他就走了:“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每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郁绍庭,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来徐家,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就算明知道你会是我堂姐夫,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郁绍庭没有接话。 “从十九岁到二十九岁,我等了你十年,难道不值得要一个答案吗?” “既然已经有了十年的经验教训,那就不要再浪费再多的时间在我身上。”郁绍庭开了口。 徐蓁宁揪着他衣袖的手指泛青泛白,听到他接着说:“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做。” 说完,他拿开了她的手,径直越过她走去电梯,头也没回一下。 徐蓁宁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耳边似乎还是他的自贬,只觉得讽刺而苦涩。 —————————— 暗恋是指对另一个人心存爱意或好感,因为种种原因想靠近他,如果他一离开你会担心的一种表现。 徐蓁宁暗恋郁绍庭,或者说,是摆在明面上势在必得的暗恋,不成想有一天却得来这样的回应。 回到住处,徐蓁宁看到母亲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意兴阑珊地喊了声:“妈。” 徐蓁宁的母亲夏澜抬头瞧见女儿,折叠好报纸放回茶桌,放下交叠的双腿:“去哪儿了?” 徐蓁宁不想说,随口诌道:“去外面逛了逛。” 夏澜打量了两眼女儿,常年的职场生涯令她看人的眼神很准,自然知道女儿在撒谎。 但她却也没揭穿,而是问:“吃饭了吗?” “吃了。”徐蓁宁脸色不是很好:“如果没事,我先上楼去了。” 夏澜着职业套装,身上带着医生特有的清冽的气质,又有女强人的气场,年逾五十的她,已经是首都解放军某医院的副院长,闻言拧眉,起身走过去:“出什么事了?谁惹我的宝贝女儿不开心了?” “没有的事。” 夏澜倒也没追问,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件事上:“昨天你大伯母给你介绍的那个……” “我不喜欢当官的。”徐蓁宁头疼,不想再多聊:“我有点累,先上去了。” 夏澜却没打算放人,听女儿这么说,有些冷了脸:“你今年已经二十九岁,徐蓁宁,你还想怎么样?” “那些人你们要见自己去见,别把我扯上!” 夏澜似想到了什么,声音不由地拔高:“你刚才是不是去见郁绍庭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徐蓁宁道。 “你自己的事?但凡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就不会拖到今天,在你淑媛堂姐过世后这差不多六年时间里,要是他愿意,哪怕再忙也能抽出时间告诉你他的心意。你难道没听你大伯母说吗?他——” “别说了!”徐蓁宁不耐烦地回嘴。 夏澜立场也坚定:“这事我不会再由着你的性子来,既然回国了,明天你必须去给我相亲。” 徐蓁宁在郁绍庭那里受了委屈,这会儿又被母亲这么逼,一下子就犟起来:“我说了我不去,就不会去。” 说完,拎着包就上楼。 夏澜深吸了口气,对徐蓁宁的背影道:“回房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这会儿维也纳那边差不多上午十点。” —————————— 郁绍庭回到自己房间,满屋子玫瑰花馥郁芬芳,景行正摆弄着那个花瓶,笑吟吟地回头:“郁总回来了?” “对了,感冒药我带上来了,郁总,你记得吃啊!” 郁绍庭没说话,进了卫浴间,洗了手出来,看到景行背对着自己在接电话。 “嗯……好的好的,您放心,药买了,嗯,我刚提醒郁总了……” 收了手机,景行一回身,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吓了一跳:“郁……郁总。” 郁绍庭扫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喉咙干干地,咽唾沫也有些疼,他又喝了杯水,景行已经殷勤地把几盒药拿过来:“郁总,我特意买了好几种,你自己选选,比较喜欢哪一个。” 手里拿着水杯,郁绍庭低头看了看那些药,景行继续道:“白小姐说你一定得吃药。不然病好不了。” 郁绍庭收回目光,道:“放着。” “白小姐还说,您要是不吃药,感冒不好,就别回去了,省得把感冒传染给其他人。” 景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郁绍庭脸色,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郁绍庭喝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她说的,还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真是白小姐说的。”景行为自己喊冤,又把药盒往郁绍庭跟前送了送:“药名都是她报的。” 郁绍庭没再开腔,景行放下药,刚打算回自己房间去,却被叫住:“把手机拿过来。” —————————— 白筱接到景秘书电话时,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桌上胡乱地翻找自己要的资料。 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搁在耳边,用肩膀夹着,一边继续找东西一边说:“喂,景秘书……” “……” 那边没声音,白筱拿过来看了看,通话正常,又道:“你们郁总吃药了吗?” “在忙?” 白筱手上动作一停,没想到会在景行的手机里听到郁绍庭的声音,一愣,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从旁边经过的员工看了她一眼,白筱的脸颊微烫,理了理刘海,对着手机说:“有事?” “没事。”他倒是诚实。 白筱拿着手机,走到角落里,一路没开口,那边也没挂电话。 “吃药了吗?”白筱的声音很轻柔,就像一根飘落在人心头的羽毛,“有没有让景秘书弄碗解酒汤。” 过了半晌,那边才响起他的声音:“……在忙什么?” “……”白筱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靠在墙边道:“随便忙忙呗,我又不是郁总这样的大忙人。” 郁绍庭发出一声低笑,仿佛被她谄媚的那一声“郁总”给逗乐了。 白筱瞧见部门经理过来:“不跟你说了,我们经理来了……” “下了班早点回家,多陪陪景希。”郁绍庭在挂电话前道。 白筱:“和欢要陪我去买衣服,晚上的话,秦寿笙过生日,约了我们要好的几个去玩。” “去哪儿玩?” “帝景。”丰城一家酒,据说是某位红三代私底下开了玩的。 郁绍庭的声音有些沉:“去那里做什么?” 白筱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道:“就过去吃个饭,聊会天。” “吃饭不是有酒楼?” 白筱跟笑望着自己的部门经理点了点头,对手机说了声“我有事了啊”就掐断了电话,捂着自己的胸口。 郁绍庭听着电话嘟嘟地响,慢慢靠在沙发上。 景行瞅着他阴沉的脸色,试探地问:“郁总,要我去准备一碗解酒汤吗?” —————————— 郁绍庭吃了药,睡意上涌,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期间景行没来打扰,可能猜到他在睡觉。 掀了被子下床,去卫浴间冲了个澡,出来时,一边系着睡袍的带子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发。 手机在睡觉前被他调成静音,这会儿已经有几个未接来电,郁绍庭点了其中一个,回拨过去。 那头接通,是一阵闹哄哄的摇滚乐,辛柏的声音传过来:“三哥?你交代我的事情都办妥了。” “别说是人了,就是他们带来的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郁绍庭的喉头动了动,发现咽喉更疼了,索性也懒得开口,低低地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郁绍庭坐回床边,又点开白筱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那边是白筱的声音:“喂?”伴随着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 “没出去?”他问。 “嗯,在陪景希看动画片。” 他听出她心情似乎不怎么样:“不高兴?” “就是刚才遇到了点不顺心的事,”白筱听他问起,忍不住抱怨:“你不知道,那个帝景酒,真的很过分,我们都到门口了,而且我们之前是有预定好位置的,但他们却说今晚不营业了。” “但和欢下车前明明看到有人进去。” 郁绍庭有耐心地听她从帝景服务员的态度批判到酒的制度,直到她说的口干了,才体贴地开口:“下次别去酒,改酒楼就好了。” 那边,白筱喝了口水,却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由想起自己下午还挂他电话。 心生愧疚,柔声道:“吃了药有没有好点?” 听出他嗓音的喑哑,白筱又说:“让酒店服务员送点含片上来,或是让景秘书下去买。” 郁绍庭应下,两人又聊了几句,说了晚安才结束通话。 —————————— 还没放下手机,又有一条短信进来,点开:“多喝水,别喝酒,真不舒服就去医院挂水,知道吗?” 短信的最后是一个爱心的图标,上面写了个字:“爱。” 郁绍庭半躺在床上,单手枕到脑后,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眼角余光却被那束玫瑰吸引了去。 他想起在店里看到关于这束玫瑰的介绍语——12朵红颜,献给真爱之,你,万千宠爱;你,固执择善。 设计灵感来自德华八世,英国国王,为红颜而退位的温莎公爵。 …… 房间门铃响起时,郁绍庭刚点了晚餐让服务员送上来,过去,开了门,看到的是徐蓁宁。 徐蓁宁不等他开口,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郁绍庭眉头紧锁,伸手去拉她,她却抱得死紧,“不要推开我,一会儿就好。” 只是,不管她的语气怎么哀戚,不管她脸上是怎样的泫然欲泣,最终还是被拉出了男人的怀抱。 她眉眼间是淡淡的黯然,被迫离他几步远。 郁绍庭挡在门口,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徐蓁宁穿着睡裙,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脚上是一双已经脏了的棉拖,也许是冻僵了,脸颊红红的,瘦弱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怎么到这里来了?”郁绍庭皱眉,问。 徐蓁宁看着他,他穿着白色睡袍,略略松开的领口,露出他大片白皙又结实的胸膛,颀长挺拔的身体,英俊成熟的五官,因为刚洗过澡,他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略略泛青的下颌,突起的喉结…… 她低着头搂紧自己的双臂,轻声说:“我跟我妈吵架了。” 说完这句,缓缓抬起头,瞳眸里,只有他的存在:“姐夫,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个晚上?” “我没有带钱包出来,不想去找奶奶他们,他们总是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郁绍庭静静地望着她,没动一下,过了良久,他转身,留下一句:“我送你回去。” 徐蓁宁咬着唇,湿红了眼圈,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地来了,为什么他还这样? 她突然上前,从后抱住了郁绍庭,双手圈着他的腰,郁绍庭蹙眉,就要去扯开她,徐蓁宁却把自己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背:“别告诉我你不明白,郁绍庭,我要你,我徐蓁宁要你郁绍庭!” 她一只手沿着他的腰想要往上,只是刚动了下,就被他拽住,整个人也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郁绍庭冷了脸,径直走到床柜边拿起手机,给景行拨了个电话。 没一分钟,景行就急匆匆地过来,看到靠在玄关处默默落泪的徐蓁宁,一时不知所措。 “送徐小姐下去。”郁绍庭的声音平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在地下停车场等我。” 景行不敢违背,不管徐蓁宁愿不愿意,都拉着她离开。 徐蓁宁被景行强行拖进电梯,下楼,坐进车里,眼泪还是不停,没多久,后座车门开了,郁绍庭坐进来,他已经换了身正装,徐蓁宁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底除了苍凉只有苍凉。 —————————— 夏澜开门,看到一身狼狈的徐蓁宁,还没训话,就瞧见了后面的郁绍庭,顿时语塞。 郁绍庭没有废话,跟夏澜礼貌地点了下头,“既然人已经送回,我就先告辞了。” 话毕,甚至连门也没进,转身救走了。 徐蓁宁看到郁绍庭要离开,转身就要去追,却被夏澜拉住拖进了别墅,大门重重地关上。 震得别墅里回声很大。 “你放开我!”徐蓁宁想挣脱,却换来夏澜的一耳光。 夏澜咬牙,怒极,指着不成器的女儿:“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要倒贴上去?我让你出去,已经由着你了,但你现在看看,他做了什么?原封不动地把你退了回来,还亲自送回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这张脸!” 他不是没心,而是那颗心不在你的身上! 他不是没心,而是那颗心不在你的身上! 徐蓁宁的脸颊红肿,她却无暇顾及,想追出去,夏澜挡着。家里的保姆听到动静出来。 夏澜不想家事被保姆听到传出去,拉着徐蓁宁就上了二楼,进书房,关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徐蓁宁趁夏澜松手,重新拉开门要下楼,却听到夏澜说:“你要是敢去追他,以后别说是我的女儿!” 夏澜不是玩笑,也不是吓唬,以她强势的脾气绝对能说到做到! “妈!”徐蓁宁眼中有绝望,又有不甘:“我就是喜欢他,就想留在他身边,你为什么要这样?” “徐蓁宁,你难道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吗?整天情情爱爱的,不就是个男人,比他好的不是没有,你何必要吊死在郁绍庭这棵树上?况且,他还带了个孩子,你真准备好做后妈了么?” 徐蓁宁说:“那个孩子也算你的外孙,他是淑媛堂姐的孩子,比起其她女人,我照顾他不是更好吗?” 夏澜望着冥顽不灵的女儿,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答应你嫁给他的。” “为什么?”徐蓁宁无法再冷静:“就因为他结过婚,有孩子吗?” 夏澜不说话,间接默认了这个理由。 徐蓁宁眼眶湿润:“当初爸爸不还是娶了带着孩子的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想?” “替你想?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就是为你好。”夏澜道,为女儿的执着感到无力,“你大伯母难道还没说明白吗?他郁绍庭有人了,他不是没心,而是那颗心不在你的身上!你怎么还要这么蠢?!” 自己多年来的感情被母亲这样的否认,这样的贬低。 徐蓁宁忍不住反驳:“当年爸爸不也有心爱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生了孩子,你不也一样把他抢到了手……” “啪!”打断徐蓁宁的是一耳光。 夏澜垂到身侧的手,手心隐隐作痛,可见刚才那巴掌力道有多重,她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徐蓁宁捂着脸,眼泪掉下来:“难道我有说错吗?你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徐蓁宁,这些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夏澜眉目清冷,冷声道:“你要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最后毁掉的是你自己。”说完,夏澜转身离开,到门口时,却又转过头来。 “你别怨妈,妈现在说的做的都是为了你好。你淑媛堂姐过世,郁绍庭出国,你急着要追去,我阻止了吗?你为他独自在国外生活,我也从没说过一个字,但现在,我绝对不会任由你再胡闹下去。”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徐蓁宁捂着自己红肿的脸,缓缓蹲在地上。 —————————— 翌日,白筱起得很早,神清气爽,跟李婶一起去了菜市场。 虽然郁绍庭没说,但昨天景行在电话里提到,他们是坐今天上午的飞机回丰城。最新最快更新那么还赶得上午饭时间。 买菜的时候,白筱看了看手机,七点多,想着郁绍庭要赶九点的飞机,这会儿应该醒了。 因为李婶在旁边,白筱没打电话,发了条短信给郁绍庭,问他中午想吃什么菜。 很久,都没得到回复,白筱拨了通电话,对方关机。 白筱知道飞机起飞前乘客得关机,倒也没反复地给他电话,而是询问着李婶买了一些菜。 —————————— 郁景希已经起床了,白筱回到沁园,在别墅门口就看到小家伙站在栅栏边,端着小碗在吃早餐。 白筱拎着大袋小袋进去,小家伙跟在她后面,一边吃饺子一边问:“怎么这么早?都买什么了?” 郁景希喜欢吃海鲜,白筱特意跟李婶买了一只大龙虾,打算中午给他做葱油龙虾。 白筱进了厨房,小家伙也晃进来,看到了一地的菜,问白筱:“怎么买这么多菜,我吃不完的。” “……”白筱洗干净手,摸了摸郁景希的脑袋:“你爸爸中午就回来了。” 郁景希一边咀嚼着饺子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那你完蛋了,爸爸中午回不来,可能要明天。” 白筱一愣:“谁跟你说的?” “我刚才听到的,爸爸给奶奶打电话说我曾老爷半夜生病,抢救呢……” 小家伙见白筱不出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紧小嘴,打量了两眼白筱,嚼着饺子转身溜走了。 —————————— 郁老太太原本是进厨房拿早餐的,结果在门口听到了郁景希的话,然后看到小家伙抱着碗出来。 “奶奶。”郁景希心虚地喊了一声,扭头往厨房瞄了瞄,然后看向郁老太太,嘀咕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郁老太太轻抚他软软的头发:“奶奶知道。” 郁景希的小肉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有些懊恼,郁老太太道:“放心,奶奶会跟她解释的。” 小家伙这才走开,吃完饺子,还乖巧地晃到别墅旁边,拿起一旁的软细水管,帮在修剪植物的外婆一起浇水。 白筱盛了一碗稀饭,打算出去,看到郁老太太进来,“伯母。” 郁老太太看了眼地上那些刚买的食材:“我听李婶说,你早上跟她一起去市场了?” “嗯。”白筱将盛好的那碗稀饭给老太太,老太太边接过碗边道:“刚才绍庭给我打电话了。” “首都徐家你是知道的?” 白筱点头,作为郁绍庭已逝妻子的娘家,这会儿她要说不晓得,恐怕郁老太太也不信。 见白筱没多问,郁老太太索性自己全部说了出来:“凌晨的时候,淑媛的爷爷突然脑溢血,被送到医院抢救,绍庭去首都出差并没瞒着那边的人,毕竟是……他也没有不去探望的理由。” “我明白。”白筱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也分得清轻重。 郁老太太观察白筱的神情,看她是真的没生气,叹了口气,说:“你能体谅就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我也说不清楚。对了,绍庭以为你还睡着,所以没给你打电话,过会儿可能就打给你了。” 白筱听出老太太是怕自己多想,才特地交代了后面的这句话。 郁老太太虽然平日里迷糊,但并不是真傻,只是性子温和,不喜与人计较。 老太太前脚刚离开厨房,白筱的手机就响了,接起,那边的人问:“醒了?”略略诧异的语气。 “这都几点了……”白筱从他的声音听出他的感冒没好转,反而更严重了:“吃药了没?” “吃了。”郁绍庭在那头道。 然后,电话两头的人都不说话了。 白筱握着手机,想了想,说:“你妈妈已经跟我说了,徐家那位……现在怎么样了?” “……”郁绍庭没立刻接话,过了会才答:“刚结束手术,已经度过危险期。” “你也注意休息,别忘了吃药。” “……嗯。”那头的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白筱发现又无话可说了,就道:“那先挂了,我过会儿要去上班。” —————————— 郁绍庭收起手机,转身,抬头看到从病房出来的徐敬文,徐淑媛的父亲,徐老的大儿子。 徐敬文身上有着官场中人的沉敛跟儒雅,他已经从妻子口中多少知道一些郁绍庭的事情,但和梁惠珍的不能释怀不同,他倒是觉得郁绍庭再娶很正常,也依旧很欣赏自己的这个女婿。 比起女人的头发长、见识短,男人看事物总是更加深入、全面。 徐敬文走过来,拍了拍郁绍庭的肩,道:“你也守了一晚上,回去休息。” 郁绍庭往病房看了眼:“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这些那些的毛病,这次发现得及时,医生说可能有轻微中风的症状。” 病房的门又开了,穿着医生白大褂的夏澜出来。 看到走廊上的徐敬文,夏澜点了点头,至于郁绍庭,她淡淡看了眼,然后走开了。 郁绍庭挑了下眉,经过昨晚那一出,夏澜的这个态度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也没多往心里去。 徐敬文其实也知道夏澜女儿这些年倒追郁绍庭的事,一开始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但终归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看夏澜这样,恐怕自己那个侄女跟郁绍庭不会成事了。因此,徐敬文也免不了好奇郁绍庭身边的那个女人。 “上回来首都,怎么不到家里来坐坐?”徐敬文就徐淑媛一个女儿,如今家里没了孩子冷清不少。 想到女儿,他又忍不住叹息,想起那次妻子回到家气冲冲的样子,恐怕没少对郁绍庭说些难听的话。 “你妈就那火爆脾气,其实也没什么恶意。” 郁绍庭跟徐敬文说了会儿话,又去病房探了探徐老,才离开医院。 —————————— 徐蓁宁匆匆赶到医院,却只在病房看到徐敬文,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唤了声:“大伯。” “来看爷爷?”徐敬文看了她一眼。 徐蓁宁含糊地嗯了声,往门口瞧了瞧:“怎么只有大伯你在?” 徐敬文怎么会看不出她那点心思:“你爷爷还没醒,绍庭刚才就回去了。” 自己想要见的人不在,徐蓁宁也不想久待,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 徐敬文看着徐蓁宁离开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自己那个惊艳绝才的弟弟,这辈子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哪怕徐蓁宁再好,终究不是亲生骨肉,但这些话他却不曾对弟弟说过,怕弟弟心里不痛快。 —————————— 白筱今天早早就下了班,约了叶和欢出来逛街。 叶和欢瞧出白筱的兴致不高:“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白筱就把早上的事告诉了叶和欢,叶和欢听了咂舌:“这还真是个问题……” 郁绍庭虽然现在跟她在一起,但他是徐家女婿的身份却是怎么也磨灭不了的事实,既然她打算跟他在一起,就必须也接受这一点。白筱也明白,但徐家却依然是她心里的一个梗,因为那个不可提及的秘密。 景希的身世,除了郁家人,她其实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说出代孕,会伤害到一个孩子;不说出代孕,却会让郁绍庭乃至整个郁家站在舆/论的中心。 平时,她不去想这些事,但不代表它们都不存在。 就像一颗深埋在海底的鱼雷,随时都有可能引爆,在平静的海面下发生一场强有力的风波。 叶和欢问:“那郁绍庭呢?他现在还留在首都吗?” “嗯,说是脑溢血,蛮严重的,他是外孙女婿,理应守在那里的。” “那郁绍庭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白筱摇头:“没说,等事情处理完应该就回来了。” 叶和欢搂了搂白筱的肩膀:“你们在一起也不容易,每家有每家的烦恼,这年头哪有平顺的幸福。” 白筱握紧她的手:“我知道的。” 两人找了一处喝饮料,白筱的手机突然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是郁绍庭,她接起:“喂?” “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的人问得很直接,也很突然。 白筱眨了下眼,然后说:“我跟和欢在外面逛街。”顿了顿,问:“徐老现在怎么样了?” “……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白筱一时怔愣得忘了说话。 倒是叶和欢抢过手机,报了地址,挂了电话,有些鄙视地看白筱:“你刚才逗我玩呢。” “亏我为了安慰你浪费了那么多口水。” —————————— 郁绍庭从首都回来了。 白筱站在商场门口等待的时候,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这样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他会在那边等徐老的病情稳定下来再回来。 而他回来了,居然也没提前跟她打声招呼,就像搞突然袭击一样。 还有,这个人,为什么每回打电话都忽略她的问题,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宾利欧陆在她身边停下,是郁绍庭自己开的车。 白筱坐进车上,发现了他脸上的倦意,眼中有血丝,就像是熬了一晚上没睡觉的人,但下颌处的青茬却被剃干净,身上的衣服也不显凌乱,她忍不住问:“怎么就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郁绍庭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刚到,怎么,不希望我回来?”说着,侧头瞟了她一眼。 白筱手抓着安全带,看着前面的路况:“没。” 车内恢复安静,只有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 她扭头,问起了徐老的情况,郁绍庭淡淡地说:“轻微中风,没什么大碍。” 两人一路没再说什么话。 回到沁园,郁绍庭把车停进车库,白筱下车前问:“是不是一个晚上没睡?” 郁老太太说徐老是半夜发病的,抢救在凌晨。 郁绍庭正在解安全带,闻声抬头看她,深沉的目光,那样子就像在说:“原来你还知道关心我。” “我帮你先去放热水洗个澡,然后睡会儿。” 她说着,要下车,手臂却被拉住,回头,怀里已经多了一个精致的礼盒。 礼盒上面,写着一个英文字——roseonnl。 白筱是知道这家花店的,当时玩微信,朋友圈里有很多人在情人节转载这家花店的玫瑰,roseonly,一生只送一人,她没想到,郁绍庭会把这一生的一次送给她,一时坐在那忘了做出反应。 郁绍庭已经下车,从后备箱拿了行李,站在那,像是在等她。 白筱捧着礼盒,没有打开,打开车门下车,跟在他后面进了别墅。 家里,外婆跟郁老太太不在,李婶去学校接景希放学,一时间倒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所以——他这是在跟她正式表白吗? 所以——他这是在跟她正式表白吗? 长长的礼盒中间绑着缎带,即便没有打开,白筱都觉得自己闻到了玫瑰的馥雅芬芳。最新最快更新 她抬头望向走在前面的郁绍庭,手上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长盒。 进了卧室,郁绍庭把行李箱搁一边就坐到窗边的沙发上,大衣脱了,还有西装,都被他丢在一边。 白筱发现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要不要去医院挂水?” 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解着衬衫领口的纽扣,轻描淡写地说:“不用。”喑哑的嗓音。 “那先喝点水。”白筱倒了杯温开水过去。 郁绍庭的手机响了,是公司打来的电话,他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接听。 白筱把水杯放在茶桌上,动作很轻,望了他挺拔的背影一眼,转身进了卫浴间。 —————————— 放满浴缸里的水,白筱出来,看到郁绍庭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走近沙发,茶桌上那杯水已经被喝光,她低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他的呼吸显得粗重,白筱抬手碰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很烫。他发烧了。 “郁绍庭!”白筱心里焦急,轻拍他的脸颊,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郁绍庭听到她的声音,拧了下眉头,睁开眼看着她,很专注的凝视,眼中带着点点炽热。以往令她怦然心动的眼神,此刻她却无暇去看,见他醒过来松了口气,但还是关切地问:“有没有怎么样?” 郁绍庭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挨着他近了,白筱才察觉到他的体温很高:“还是去医院……”说着就要拉他起来。 郁绍庭握住她的手,凝脂般柔滑的小手,带着微凉,那种微妙的触觉……令他舍不得松开她。 白筱没想到他会突然用力,结果她不但没把他拉起来,反而跌坐在他身边。她抬头看他,却只望进他漆黑如深潭的眼眸里,里面的热度依然能令她心情澎湃到不能自己,一时竟忘了起身。 郁绍庭把她带入怀里,重新闭上了眼,仰着头往后靠着沙发,好像是准备这样休息会儿…… 白筱侧着头,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落入她的视线里,轻声道:“我陪你去医院挂水。 她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他一般。 郁绍庭没睁眼,声音慵懒,带着病态的沙哑:“不用,过会儿就好了。” 白筱才不信他的话:“既然发烧了,为什么不在那边多待些日子,等病好了再回来。” 郁绍庭睁眼,转头看着她,目不转睛,无声地,良久才说:“我要不回来,你不会多想?” 自己在心里暗暗纠结的事被他这样说出来,白筱心虚地不敢再正视他的眼睛:“我多想什么啊……” “你没多想?” “没有……”白筱嘴里死不承认,脸颊耳根却红了。 郁绍庭的大手裹住了她的小手:“一点也不想知道我在首都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不想。” “你现在说谎都不眨眼了?” 白筱抬头看着他,不闪躲,那样子就像在向他证明:“我没说谎。” “没说谎怎么不问我这几天在那边做了什么?” “……”白筱怀疑他是不是烧糊涂了,哪有人上赶着别人去逼问他? “还是去医院。”她道。 郁绍庭只是盯着她看,半晌,放开她,敛眸垂着头,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你去做事。” 他这样子,她怎么可能放心去做事?再说,她能做什么事? 白筱咬着唇,他不理会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不肯去医院。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开口问道:“我看天气预报,这几天首都那边天气不太好,是不是真的?” 郁绍庭没出声。 “这些天在那边是不是一直忙着应酬,没有好好休息?” “不是不想知道吗?还虚情假意地问什么?”郁绍庭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白筱往茶桌看了眼,空空的水杯,刚要起身,手腕却被一把扯住,他低沉又不耐的声音:“去哪儿?” “去倒杯水。”白筱叹息。 手腕上禁锢她的力道消失,郁绍庭不再看她。 有时候,郁绍庭幼稚得像个孩子,喜欢无理取闹,脾气又差。倒水的时候,白筱忍不住自问,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男人,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很多时候她甚至都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十年的差距,在如今社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曾经跟裴祁佑在一起时,她有时候也跟他闹矛盾,但每回先服软的总是他,不像现在—— 几乎是下意识地……其实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妥协。 —————————— 白筱端着水杯回来,郁绍庭坐在那,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在找打火机。 找到打火机,刚点燃了烟,白筱已经过来,从他嘴边把烟抽走了,把烟头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一杯水被塞进他的手里:“喝水。” 郁绍庭抬起头,看着白筱转身走出卧室,没多久,她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医药箱。 白筱看他不愿去医院,只好自己想办法给他退烧。 拿出体温计,送到他刻薄紧抿的唇瓣边:“张嘴,含住,三分钟后取出来。” 郁绍庭简单扫了眼体温计,没有接,也没张嘴。 医生看病最怕遇到不配合的患者,很显然,郁绍庭是一个非常难搞的病人。 白筱:“就量一下体温,你张一下嘴,又不会怎么样。” 郁绍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那要不先吃药。”白筱拿出一盒感冒药,拿出说明书,“一日三次,每次一粒,你……” 她边说边扭头,把药递给他,结果,人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上,尝过男女情事后,两人之前又做得频繁,最近他出差在外,如今被他一撩/拨,她立刻有了反应。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硬邦邦的身体,透过衬衫传达给他的滚烫温度,他鼻间的气息也异常地湿热。 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往外推,转开下颌躲避他的索吻:“别……你还病着。” 郁绍庭见她反抗,加上本就身体不舒服,火气有点上来,放开她,坐到旁边又要去拿烟。 白筱整理着凌乱的衣衫,见他又抽烟,立刻夺过:“你发烧最好别抽烟。”连带着烟盒、打火机都藏了起来。 郁绍庭眉头紧锁,运着气,但终究没发作,一边扯着衬衫纽扣一边起身要去洗澡。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洗澡。”白筱拦住了他。 “……”郁绍庭静静地看着她,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白筱刚张了张嘴,他却从她身后走过,只是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终归是没忍住脾气。 被推倒在床上,白筱挣扎,他停下,居高临下地看她,脸**求不满的阴沉。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还是先吃药,然后睡一觉,等精神好点了再……好不好?”白筱看出他的意思。 “不好。”郁绍庭抛出这两个字,吻已经落下来。 ———————— 余韵过去,白筱上身的毛衣早被汗浸湿,索性脱了,起身去卫浴间,简单冲洗了下,卧室里打了空调,白筱扯了浴巾围上,拧了一块热毛巾出去,郁绍庭没有睡,正靠在床头,吞云吐雾,也不管是不是在生病。 她走过去,坐到床边,郁绍庭的视线,透过袅袅烟雾,落在她的脸上。 他要去烟灰缸里弹烟灰,白筱趁机拿下了那支烟:“生病了,怎么还这么频繁地抽烟?” 她本就长得白净,刚沐浴过,裹着浴巾,又作出这副低眉顺眼的小女儿姿态,倒让郁绍庭一时迷了神,显然也不知道白筱也能这么温顺,倒也忘了抽烟这档子事,只是盯凝着她秀美的五官。 白筱用毛巾替他擦拭身体,然后拿来药跟温开水递到郁绍庭的跟前:“现在总该吃药了。” 这回郁绍庭很配合,吞了药,没有接水杯,白筱只好喂着他喝。 “肚子饿不饿?”白筱觉得他那样赶回来,应该没吃午餐。 郁绍庭握住了她拿着水杯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倒是没回答她的话。 “你先睡会儿,我去做点吃的,好了给你送上来。” “没什么想问的?”他突然道。 白筱愣了下,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轻摇头:“我理解的,所以……没关系。” 就像和欢说的,这个世上哪有平顺的幸福,郁绍庭的过去她没参与,但都是存在的,她必须学着接受。 “理解?”郁绍庭捏紧她的手,抬眼注视着她:“你理解什么了?” 白筱想了想,说:“你跟徐淑媛是夫妻,她虽然过世了,但你依然是徐家的女婿,对她的父母也要喊爸爸妈妈,而且,徐家跟郁家这样的情况,虽然我不懂军政上的事,但也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郁绍庭听她这么一本正经地剖析,突然笑了,笑出了声,壁垒分明的小腹也跟着轻颤两下。 这还是白筱第一次看他这么笑,眉眼间,都染了笑意。 但她还是有种被嘲笑了的感觉,不服气地说:“有那么好笑吗?我哪儿说错了,难道不是这样嘛?” 郁绍庭抬眸看她,似笑非笑,嘴角微翘,倒没说话。 “我承认,我嫉妒徐淑媛,有时候看着景希在我面前活泼地玩耍,我会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徐淑媛还活着,现在拥有这些的就该是她,而我就像一个窃取了他人财物的小偷,怀揣着一份侥幸。” 郁绍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握着她的手,问:“想知道我跟徐淑媛的事?” “不想。”白筱诚实地回答:“每个人都有过去,你有,我也有,那都是一道伤疤。” “我承认我自己不是个大度的女人,但我以后会尽量让自己做到体谅你,所以,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你可以提出来,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解释,也不喜欢被人拐弯抹角地试探……” 郁绍庭望着她,紧了紧手上的力道,说:“从来就只有你。” 白筱错愕,类似的话,情人节那天晚上她也听过,那时候,他昏昏欲睡,意识不清。 “那你……难道不爱徐淑媛吗?”白筱心跳砰砰地,还是问出了一直潜藏在她心底的问题。 郁绍庭摇头。 白筱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呢……那你为什么要娶她?” “家里说她不错,适合做老婆,就娶了。”他说得那么随意,就像在超市看到一样商品,觉得顺眼就随手买了。 “……” 白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漆黑的眸子望着她:“如果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娶谁都是一样的。” 所以—— 他这是在跟她正式表白吗? 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白筱不是一个自我菲薄的女人,但非常知趣,也许是与过去的经历有关,让她比同龄人更成熟更理智,如果是一个刚出大学的女孩,遭遇郁绍庭这种成熟多金男人的青睐,也许会飞蛾扑火的轰轰烈烈一次。 在郁绍庭无意间做出一个动作,或是安静地看着她时,白筱也会心动,却不敢毫无保留地去爱他。 但她否认不了一点,她爱上了郁绍庭,在裴祁佑之后,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可是这一刻,郁绍庭说出的这些话,还是令她吃惊,吃惊过后,不是质疑,而是淡淡的喜悦。 郁绍庭这样的男人,从不屑于跟一个女人撒谎,所以,只要他说没有,她就相信。 白筱垂下头,眼尾瞟到郁绍庭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廉价的银戒指。 他握着她的小手,修长好看的手指,骨骼雅致,银戒的款式简单,没有累赘花纹,不起眼。 白筱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看他神色不太好,道:“我帮你去拿睡衣,你先睡。” 可能是真的累了,郁绍庭这次没强拉着她。 这几天她住在沁园,从金地艺境拿来的衣服跟他的放在一起。郁绍庭的换衣间里比较宽敞,衣服和配件都分门别类,西装归西装摆放,皮带、领带、袖口都有专门的抽屉,睡袍跟睡衣都挂在一个柜子里。 白筱拿了睡衣出来,郁绍庭已经睡着了。 把折叠好的睡衣放在g柜上,她缓缓蹲下,借黄昏的余晖,望着郁绍庭的睡脸。 到最后,她忍不住拿起他的左手,他没有醒过来,她低头,亲了亲他戴着戒指的无名指。 —————————— 郁景希背着大书包跳下轿车,飞快地跑向别墅,却在临进门时放慢了脚步,东看看西望望。 白筱在厨房熬粥,听到脚步声,很轻,她一下子就听出是谁,没回头:“放学了?” 郁景希看自己被发现了,也没再小心翼翼,小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她身边。 探着小脑袋往锅里瞧:“做什么吃的呢?” 白筱一边用勺子舀着锅里沸腾的粥一边斜了眼小家伙:“反正不是给你吃的。” 郁景希哼哼了两声,但也看出白筱心情不错,原本他还担心她记仇,暗暗地松了口气,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旺旺月饼,咬了口,含糊不清地说:“你说你,都快做晚饭了,还做这个,多浪费。” 虽然嘴里说着不给小家伙喝粥,但真的煮好了,白筱还是盛了一小碗放在厨房的小桌上。 郁景希很自觉地爬上凳子,拿了自己专用的儿童筷和调羹,鼓着包子脸吹热气。 “等凉了再喝。”白筱没忘记提醒,生怕小家伙贪嘴,烫到自己。 郁景希捧着小碗,瞅了眼白筱,发现她一直在用勺子搅拌粥:“你怎么不喝?” “这是给你爸爸喝的,”白筱拿出碗,说:“他病了,喝粥比吃饭来得容易下口。” “爸爸回来了?”小家伙上唇沾了一圈的粥。 “嗯,下午到家的。” 郁景希撇撇小嘴,小声嘀咕:“以前出差也不见他这么赶……”说着,哼了声,继续喝粥。 —————————— 除了粥,白筱又配了些什锦菜,一齐放在端盘里,拿着上楼去。 推开卧室的门,白筱发现郁绍庭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身上是她准备的睡衣。 他没有抽烟,手里端着一个水杯,长腿交叠着,听到开门声,朝门口望过来。 “怎么不多睡会儿?”白筱把粥端过去,看他气色好了些,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郁绍庭没说话,却一把拉下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弯下头亲吻她。 白筱被他突然的行为弄得站不稳,趴在他的肩上,扑鼻而来的是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露味道。 他刚才应该洗澡了…… 白筱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睡觉,如果没睡的话,那她亲他手指的时候—— “……” 白筱的脸微微地发烫,他一手绕到她身后搂紧她,白筱被迫和他吻了很久,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她甚至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发生的变化。 两人刚才已经—— 白筱跟他在一起有段日子了,多少看出郁绍庭在男女之事上的需求有些大,而他就算生着病还这么缠着自己,迫不及待的样子,虽然他不说,她也猜到,这些日子他在首都,没有找人。 诚如郁绍庭,白筱从没奢望过他是那种为了爱情两个字可以禁谷欠的男人。 但在他和自己一起时,白筱希望他的身体也只是属于她,她对他做到了忠诚,也想得到同等的对待。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她却没真的说出口过。 郁绍庭因为发烧,他的意识有些迷糊,垂着眼,看着白筱微启红唇的模样,不由地想起了那一次在酒店——如果不是警察半途闯进来,他或许真的会把她…… 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 白筱立马放开郁绍庭,从他身上下来不同于她的慌张,郁绍庭神色泰然,他甚至还端起粥一口一口喝起来。 —————————— 回来的是外婆跟郁老太太。 最近一段日子,郁老太太每天都拉着外婆一起出去踏青,因为配有司机,倒也没累到。 白筱拉开卧室门出来,恰好看到上楼来的外婆。 “我听景希说绍庭回来了?”老人家往白筱身后瞅了一眼,“最近天气多变,是不是感冒了?” 也许是因为心虚,白筱含糊地应道:“有点发热,吃了药应该好点。” 外婆看她这样,以为她不上心,把白筱拉到角落,循循善导:“绍庭平日工作忙,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常常没日没夜加班,熬出胃病来,你得多顾看着点知道吗?” 白筱哭笑不得:“外婆,到底谁才是你的外孙女啊?你怎么这么替他说话。” “你是我外孙女没错,他以后也是我的外孙女婿,”外婆瞪了她一眼:“我关心自己的外孙女婿怎么了?” 人跟人相处,真有缘分一说,也不见得郁绍庭多讨好外婆,老人家偏偏就是喜欢他。 外婆突然开口:“亲家母刚跟我说,就这几天,安排个日子,绍庭他爸从首都回来,咱们吃个饭。” 这顿饭等于变相的双方家长见面,分量很重,白筱清楚这点。 “你妈她……最近有没有找过你?”外婆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白筱沉默,这些日子,苏蔓榕不是没打电话给她,但都被她拒听了。 有一次,白筱早上醒来,去窗前拉开窗帘,无意间看到别墅外停着一辆轿车。那车她见过,那一回,在东临办公楼附近,苏蔓榕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拦住了她。 等她洗漱完、吃了早餐,送郁景希去上学时,门外已经没了苏蔓榕的车。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白筱还是看出,外婆想要见女儿,哪怕这个女儿二十几年都没回来过。 “别的外婆也不多说了,既然跟绍庭一块儿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外婆最后语重心长地交代。 —————————— 晚饭时分,郁绍庭还是下了楼,穿着家居服,坐在白筱身边。 当郁老太太把安排吃饭见面的事情一说,他没有任何意见,表示随时都能抽出时间。 那样子,很和气,很平易近人,完全没有平日挑剔难相处的嘴脸,就像变了个人似地。 白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吃完饭的时候,郁老太太也敲定了具体时间,回到自己房间去给郁总参谋长打电话去了。 晚上,郁景希抱着小枕头,死活要到郁绍庭的主卧睡觉。 不管郁绍庭怎么冷声恐吓都没用,小家伙水汪汪地一双眼,瘪着小嘴,扭头看向白筱。 白筱心疼,抱着他什么都答应了。 上了g,郁绍庭瞟了眼穿着卡通睡衣的儿子,转了个身,把背留给母子俩。 郁景希可能看出爸爸不怎么欢迎自己,窝在被子里,恹恹地,耷拉着小脑袋,然后被白筱搂进了怀里,她抚摸着他软软的头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晚安,睡觉。” 白筱并不是没看出小家伙内心的不安,她不想时时用言语来强调,只能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 郁景希往白筱怀里钻了钻,仰着小脑袋看她:“明天还想吃龙虾……” “好。”白筱爽快地应下。 “……我也想去市场。”小家伙又道:“你明天去不去了?” 白筱摸着他软滑的脸蛋儿:“你去的话我也去。” 可能是困了,郁景希闭着眼在她胸口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嘟着小嘴就呼呼地睡着了。 抚摸着他的小身子,白筱的眼睛却落在男人宽厚的背上。 她把脚伸过去,碰到他的小腿肚,蹭了蹭,他没有回应,呼吸平稳,真像是睡着了。 白筱不死心,脚顺着他的小腿往下,压在他的脚上,用脚趾挠了挠他的脚心,原本还没反应的男人,忽然一个翻身,连带着景希,把她一块儿搂进怀里,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累不累,睡觉。” 白筱抬头,亲了亲他的下颌:“晚安。” ———————— 郁老太太订的日子就是隔天的晚上。 白筱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她跟裴祁佑一起没会亲宴,婚礼也被耽搁了,哪怕结过一次婚,她还是不熟悉这些环节,傍晚快下班时,接到郁绍庭的电话,他说要来公司接她去酒店。 “那你把车停在地铁口。”白筱不想自己又成为第二天同事议论的八卦焦点。 郁绍庭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结果白筱下班走出公司,还是看到了那辆宾利欧陆。 郁景希趴在后座降下的车窗处,冲她喊着:“这里这里!” 很显然,这辆车,这个小孩,瞬间成为了宏源公司门口的一处风景。 会亲宴 会亲宴 白筱瞧着郁景希那欢快挥舞的小手,头皮一阵发麻,但还是走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 小家伙很知觉地跳下车,在白筱坐进去后,自己爬到了白筱的腿上坐好。 关上车门,白筱忍不住抱怨:“怎么把车开到公司门口了?” 地铁口离这里不过一分钟的路程,就算停在地下停车场,也比停在正大门口好…… 郁绍庭没回声,发动车子,倒是郁景希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能开到门口呢?” “……”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瞒着爸爸想找年轻小伙子啊?” “……”白筱真不晓得是谁对景希说了这些话,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带着审度的目光。 郁绍庭坦然自若,倒像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了他的君子之腹。 郁景希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你都快要结婚了,不能再勾三搭四知道吗?” 白筱:“……” —————————— 白筱上回跟叶和欢逛街,买的就是今天穿的裙子,早上起来后兴致勃勃地起来在郁绍庭面前试穿。 印花直筒连衣裙,收腰修身,欧美风格,包裹出她凹凸有致的身线。 郁绍庭坐在床头,盯着她“衣香鬓影”的样子,最后来了句:“就吃顿饭,别穿那么俗气。” 最后的结果是—— 郁绍庭起床,趿着拖鞋站在茶桌前喝水,白筱从卫浴间出来,把换下的裙子扔在了他身上。 还赌气地抛下一句:“那你带穿得不俗气的去吃饭。”说完,转身欲走。 郁绍庭一把拽过她的手腕:“你不去,我还能带谁过去?” “那这件裙子俗不俗?” “……” 裙子是她跟和欢逛了很久才选中的,被他用俗气两个字否认,白筱心里多少不高兴。 她想甩开他的手,郁绍庭握紧,感冒的嗓音有些低:“大清早跟我抬什么杠?”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郁绍庭皱眉,看着她,目光深深地,白筱被他看得不自在:“放手,我要下去吃早餐。” 他手臂一收,她撞上他的胸膛,听到他说:“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那也是你惯出来的……”这句话白筱终究没出口。 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连上班白筱都没让他送。 —————————— 郁绍庭没把车直接开去酒店,而是带白筱去了一家高档会所,做头发,挑选裙子。 洗头时白筱心想,这算不算他在变相地为早晨的事跟她赔不是? 等她裹着湿发出来,郁绍庭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报纸,郁景希正趴在茶几上吃蛋挞。 应该是刚才郁绍庭带他出去买的。 郁绍庭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抬头朝她看过来,白筱立刻移开了眼,坐到了椅子上。 发型师是个年轻人,很健谈,一直主动跟白筱搭话,白筱其实没什么兴致,说了两句就拿出手机玩,倒是郁景希突然走过来,坐到白筱身边的转椅上,小手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发型师,直盯得人家不再跟白筱说话。 白筱只是让发型师帮她吹干头发,然后又去挑选晚上穿的裙子。 郁景希在挂满衣服的衣架间来回穿梭,小手里拎着几件裙子,裙摆拖地,却没人开口阻止他。 白筱往沙发处看了眼,郁绍庭已经不在那里,报纸摊开搁在茶几上。 然后她瞧见他拿了一件蓬蓬连衣裙过来,红白拼接,中袖,“去试一下。”他把裙子递过来。 白筱其实更喜欢自己买的那条裙子,但既然没带过来,加上郁绍庭说不好看,她也没再坚持,拿了他选的裙子进了试衣间,拉上帘子。脱掉毛衣,解开牛仔裤的纽扣,刚去解拉链,布帘哗地一下被扯开。 一声短促的叫声压抑在喉底,当她看清进来的人,“你进来做什么?” 郁绍庭已经反手拉上布帘,没想到会看到白筱没穿上衣的样子,白皙的肌肤,平坦的小腹,纤瘦的腰肢,他先是一愣,尔后靠近一点,低声道:“还没换好?” 本就狭仄的试衣间,挤了两个人,一下子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白筱自然发现他垂着眼,目光一直望着她的胸,拿过裙子遮住:“你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又不是没看过,挡什么?” 白筱让他出去,但他就是不动,“你这样子我怎么换裙子?” 他说:“就这么换。”强硬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 郁绍庭的目光太直接,没有一丁点的遮掩,看得她面红,心怦怦地跳。 外间传来郁景希的声音:“小白,你看到爸爸了吗?我去了下洗手间,现在找不到他了。” 白筱看着立在自己跟前的男人,话却是对外面的郁景希说的:“可能出去打电话了。” 她的回答似乎愉悦了郁绍庭,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突然往前一步,把她逼到了墙角,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白筱的后背贴上墙,怎么推都推不开他,他凑到她的耳边:“你想被景希看到?” “卑鄙。”白筱羞恼地瞪他,用口型对他说出两个字。 郁绍庭不甚在意,一手离开墙壁,突然按在她的身上,声音很低:“好像越来越大了?” 白筱被他摸得口干舌燥:“快点出去……”一边去拉他的手。 “还在为早上的事不高兴?” “……没,你先出去。”白筱说。 郁绍庭撤了手,脸色缓和,大手落在她的牛仔裤裤头上:“要我帮你脱吗?还是你自己换?”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男人特有的味道。 “……”白筱按住牛仔裤,生怕真的被他扯下来。 隔着牛仔裤,郁绍庭捏了捏她的臋,被他一而再调戏,白筱差点恼羞成怒:“你别太过分……” 郁绍庭突然退开去,长身玉立,双手兜进裤袋里,俊脸上也没过多神情:“换好快点出来。” 说完,撩开帘子出去了。 白筱瞅着他道貌岸然的样子,牙痒痒,一张脸红彤彤地,仿佛要冒出热气来。 脱牛仔裤时,白筱注意到自己左脚踝处的伤口,因为坚持擦药膏,疤痕在一点点地淡下去。 穿好裙子,她特地选了黑色透肉的打底袜。 —————————— 从会所出来,白筱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看向郁绍庭:“外婆怎么去酒店?” 也许是因为紧张,她脸上的红晕始终没怎么退下去。 郁景希从后座趴上来,小手指点了点她烫烫的脸,可能觉得好玩,不时地点一下。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打着方向盘:“小梁会送老人家过去。” 白筱这才松口气。 —————————— 吃饭的地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白筱刚下车,小梁也正好把外婆送到。 “外婆。”白筱挽住老人家的手臂。 外婆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含笑地拍拍她的手背:“比早上出门的时候又漂亮了一些。” 郁绍庭停好车,带着郁景希过来,一行人由服务生领着上楼。 包厢门一开,原本坐在那说话的郁战明跟郁老太太不约而同起身,郁老太太笑着上前迎接,拉过外婆的手,给她作介绍,郁家这边,来的除了郁战明夫妇和郁仲骁,还有郁绍庭的小姑郁澜明跟堂嫂姚静。 白筱在那次订婚宴后没再见过郁战明,只知道是郁总参谋长松口同意了这桩婚事。 所以,再见到郁总参谋长,白筱很有礼貌地叫道:“首长好。” “还叫什么首长。”郁澜明当场笑道:“我看都可以改口叫爸爸了。” 白筱没顺着杆子往上爬,而是又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伯父”,郁战明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郁绍庭出去点菜,小家伙说起吃得就来劲,立刻亦趋亦步地跟上去。 白筱陪在外婆身边,老人家不时看向一脸威严的郁战明,附耳对白筱说:“比电视上看起来还凶。” 老人家以为自己声音很轻,但实际上一包厢的人都听到了。 郁澜明跟姚静相顾一笑。 郁老太太在背后掐了郁总参谋长一把,嘴里含糊地嘀咕:“郁战明,少给我端你那破架子。” 说着,老太太立刻又笑呵呵地跟外婆说:“亲家外婆,别在意啊,我家老头子就这幅德行,唬人用的。” “到今天才来见亲家,是我们考虑不周。”郁战明突然就开了口。 外婆忙说没事,然后扭头看白筱,满眼的慈爱:“筱筱她年纪小,以后还得多靠你们的照拂。” 郁绍庭很快就回来了,郁景希手里还多了一杯冰激凌。 “大冷的天,小孩子的脾胃弱,你也不怕把他吃出病来。”郁战明当下就皱眉训话。 郁景希缩了缩脖子,生怕郁战明来夺自己的冰激凌,立刻背过身偷偷地跑到洗手间去了。 “这机灵劲……也不知道像了谁!”姚静被郁景希这样逗笑。 郁澜明:“跟老三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说到郁景希,白筱注意到郁战明朝自己这边瞧过来,立刻眼观鼻鼻观口。 郁战明哼了一声,道:“是呀,这个听话聪明的孩子,要怎么狠心的母亲才会不闻不问几年。” 白筱的头垂得更低,看在郁战明眼里那就是心虚! 白筱代孕,在场的除了当事人,就郁仲骁跟外婆知晓,况且,这也不是光荣到可以四处宣扬的事。 郁绍庭在白筱身边坐下,桌下,握住了她的手,看向哼哼的郁战明:“重要的是将来。” 郁老太太踢了郁战明一脚,这老头,好好的,怎么又犯老/毛病了? 除却郁战明偶尔阴阳怪气一下,包厢里的气氛还是很活络的。 服务员过来问客人到齐了没,要不要上菜,郁战明才扭头对郁绍庭道:“给你大嫂打个电话。” 这个“大嫂”指的自然是苏蔓榕。 白筱知道苏蔓榕一直不赞同她跟郁绍庭在一起,刚才进来没看到苏蔓榕,她不由舒了一口气。 但今天这个场合,作为郁绍庭大哥的妻子,于情于理,苏蔓榕都该来。 郁战明或许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 郁绍庭还没拿出手机,包厢门就开了,苏蔓榕来了,身边是郁苡薇,还有……裴祁佑。 苏蔓榕脸上化着淡妆,遮掩了她不太好的气色,一进来,没看白筱这边,跟郁澜明和姚静问候了几句,就找了一处坐下,想起郁战明早晨的交代,所以她看到自己的母亲,揪紧了包却没当场喊妈。 坐在白筱身边的外婆,看到苏蔓榕,红了眼圈,白筱轻轻地按住外婆的手,无声地安慰。 老人家没当众失态,也像不认识苏蔓榕一般,没再都看她一眼。 白筱抬头,不经意地对上裴祁佑的眼睛,立刻不着痕迹地偏开了头,跟姚静淡淡一笑。 “还真是快啊,不久前苡薇订婚,现在小三都要娶媳妇了。”郁澜明感叹一句。 “就是,”姚静也道:“明年这会儿就可以给景希添一个妹妹了!” 郁景希抬头,看看姚静,又瞧瞧白筱,小手偷偷拽了拽白筱的衣角。 白筱得到暗示,看到小家伙巴巴的小眼神,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我暂时没生孩子的打算。” 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郁绍庭转头看身边自作主张的女人,眉头紧锁。 白筱明显感受到郁景希悄悄松了口气,把小家伙搂紧,微笑道:“有景希一个就够了。” 在场的大多都是长辈,过来人,像郁澜明跟姚静,很自然地把白筱这一举动理解为想做个好后妈。 郁景希察觉到爸爸的脸色不好,忙嚷道:“以后小白老了,我会给她养老的。” 白筱不去看郁绍庭,低头重重地亲了下小家伙的脸蛋:“景希真乖!那我以后就靠景希了!” 郁绍庭什么也没说,坐在那,喝了口茶,嘴边噙着一抹笑,热气袅袅里,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 没多久,白筱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向身边坐着的男人。 桌下,郁绍庭的左手正拿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 白筱猜到他有话要跟自己说,就借口接电话出去,她在走廊里站了会儿,包厢门又开了。 郁绍庭出来,沉着脸朝她走过来,然后拉起她的手,把她困在了某个隐蔽的死角。 “我倒不知道你们连孩子的事都达成协议了?” 白筱不敢看他的眼睛。 郁绍庭胸口憋了口气,低头看着她,却没冲她发作,压着声问:“你吃药了?” “……”白筱没有否认。 他做/爱不喜欢戴套子,难得一两次,他都皱眉,久而久之,白筱也没再强调他戴避/孕套。 郁绍庭运气:“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从黎阳回来。”白筱说,“我也没做好再要一个孩子的准备,不管景希的事。” “你还要做什么准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情况,景希还小,他缺乏安全感,怕失去你的关心,如果我贸贸然怀了孩子……” 郁绍庭没吭声,过了会儿才反问她:“所以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声?” 白筱握住了他的手腕,服软地说:“景希这么可爱,我觉得有他真的够了。” “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的你有几句是听进去的?” 白筱沉默,任由他训着。 郁绍庭说了几句,看她这副样子,也发不起火来,“以后不准再吃药。” 终究是没瞒得住他们结过婚的事 终究是没瞒得住他们结过婚的事【二更】 “以后不准再吃药。” 白筱抬头看他。 郁绍庭抽回被她握着的手:“等会儿路过便利店买点计生用品回去。” 白筱心里有暖流流过,在他转身要回去时,从后面抱住他:“以后我一定跟你好好商量。” “还有下次?”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拉开她。 把脸贴着他的背,白筱双手环到他身前,情不自禁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背影很好看?” 郁绍庭捏了捏她的手背,然后把她从自己身后拽上来:“进去。” “……你不进去?”白筱听出他的言外意。 “我过会儿再进去。” 白筱知道他可能又要抽烟,不肯进去:“一起,你感冒没好,还是戒着点烟。” “你以前也这么管着裴祁佑?”话出了口,两人均是一愣。 沉默了片刻,郁绍庭说:“你先进去。”说着,他转身要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白筱转头看着他,突然追上去挽住他的手臂,他侧头看她,她莞尔:“抽烟好玩吗?要不你教教我。” 郁绍庭蹙眉,脸色不愉,声音生硬:“你学这个做什么?回去。” 白筱慢慢地放开了他,一步一回头地往包厢走。 郁绍庭站在原地,被她看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咬在嘴边,把手伸进裤袋里去拿打火机,还没走远的人儿却突然折回来。他抬眼望去,她却已经到跟前,踮脚把红唇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白筱蜻蜓点水一吻,双手缠住他的臂膀:“进去,外面怪冷的。” 生怕他拒绝,她拉起他的手,手心贴着自己的脸:“你摸摸,是不是很凉?” “走廊里开着暖气。” “那也冷。” 郁绍庭把烟从嘴边拿下,夹在指间,往旁边的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白筱整个人都快要挂在他的身上,他也不嫌弃,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夹着烟的手指轻掐她的下巴:“这招跟谁学的?” “还有更厉害的,要试试吗?”白筱攀着他的手臂。 郁绍庭没回答,只是拿那双幽深的眼看着她。 白筱抓过他扣着她下颌的手,他的食指跟中指间还有一根烟,嫣红的唇,触碰他的手指,挑起眼睑,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郁绍庭眸色渐深,猛地抽回手,把烟蒂捻灭在垃圾桶上,把白筱扯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抬脚踢上门…… —————————— 包厢里,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今天会亲的两主角前后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了。 郁战明转头吩咐郁仲骁:“出去看看,这两人接电话接半天,像话吗?” 郁仲骁刚退开椅子站起身,包厢门就开了,郁绍庭进来,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小白呢?”郁景希往门口瞅了瞅,然后凑近郁绍庭问,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地看他。 郁绍庭的喉咙干涩,连喝了几口水才开口:“刚才看她进了洗手间,过会儿就回来了。” 郁仲骁就坐在郁绍庭的另一侧,刚才郁绍庭从他身边走过,不巧,他的视力太好,一眼就注意到郁绍庭领口上的口红印子,极淡,连带着他的锁骨处也有,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白筱唇上涂的那款。 但有时候难得糊涂,郁仲骁端起水杯抿了口,心里明白就好。 然而这张桌上,也有另个人注意到郁绍庭的异样,裴祁佑灌了一口红酒,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 白筱从洗手间出来,双腿还是有点软,一个不稳,撞了下路过的侍应生。 侍应生手上端着托盘,上面的酒杯来回碰撞,即便白筱躲得快,还是有一杯洒在了她的腿上。 膝盖以下的打底袜全部湿了。 没办法,白筱折回洗手间把袜子脱了,在镜子前照了照,倒不显怪异,因为开了暖气也不冷。 再从洗手间出来,白筱收到郁绍庭发过来的短信,让她从楼上绕一圈再回包厢。 白筱不懂他的意思,也没问,但还是乖乖地从楼梯上去,走到另一侧,再从楼梯下去。 没想到—— 一拐过缓步台,就看到了裴祁佑,他靠在楼梯墙边,像是特地在等她一般。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着她扯了扯薄唇:“原本只是试试,没想到真被我猜到了。” 白筱突然明白郁绍庭让她往这边走的原因,她的手攥着扶手,却没转身回楼上,而是顺势往下走,只是在经过裴祁佑时,他还是伸手拉住了她,“刚才在外面跟谁打电话?” 白筱使劲挣扎了几下,抬头看他,眼底有厌烦:“裴祁佑,你做什么。” “想跟你说会儿话,不行吗?”他嘴边带笑,那样的笑,白筱只在他年少时见过,鲜衣怒马的张扬。 “不行。”白筱拒绝得很果断。 可是,裴祁佑却像是跟她耗上了,不管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放,强行把她带到了旁边的空包厢里。 “裴祁佑,你现在发什么疯?!”包厢门合上,白筱忍不住质问。 裴祁佑松开她的手,却把她抵在了墙上,低头,带着酒味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头。 “现在跟我说句话都这么让你难熬了吗?”他的眸色深暗,按在她身侧的双手成拳:“白筱,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原来这么硬,还是,他郁绍庭已经让你到了死心塌地的程度?” 白筱靠在墙上,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带着怒气的英俊五官:“如果不这样,我们难道还要坐下来谈笑风生吗?裴祁佑,我不是个宽容大度的女人,没有那种‘做不了夫妻还能做朋友’的前卫观念。” “你恨我?”裴祁佑突然道,盯着她的眼眸,黑得不见底。 白筱:“你现在这样,时不时地缠着我,又有什么意思?有了个家境那么出众的未婚妻,你应该是喜欢她的,既然这样,你何必要来我这里找不痛快,像今天这种场合,你根本不需要来。” 璀璨的灯光从他身后打来,他盯着白筱淡漠的脸,轻轻一笑:“我喜欢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白筱也笑,看着他笑:“我还真的不清楚。如果当初,我如你所愿,离开丰城,再也不回来,拿着你给的赡养费,陪着外婆在黎阳生活,你还会这样一而再对我说些撩拨人的话吗?” 裴祁佑盯着她没说话。 “以前我给人代孕,你知道后还不是一样把我推开了,现在,我都跟郁绍庭睡了那么久,你确定,如果我回头,你还愿意要我吗?”他动了动嘴唇,白筱却打断他:“裴祁佑,我不管这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累了,只想好好生活,你要的,我发现我给不起,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也祝你幸福。” “你现在过得幸福,那我呢?谁来赔我的幸福!”尖锐愤怒的声音在包厢门口响起。 白筱跟裴祁佑同时转头,看到的是一脸愤懑的郁苡薇。 郁苡薇咬着牙走过来,死死盯着白筱,眼神变得越来越犀利,仿佛淬了毒的厉芒,一步步地逼近。 白筱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她不知道郁苡薇是怎么躲在门口偷听的,隐瞒已久的秘密,在今天这个日子居然被揭穿了,当看着不断走近的郁苡薇,白筱已经预感到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她想走,可是双腿却怎么也挪动不了…… 裴祁佑上前,拦住了要冲过来的郁苡薇:“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郁苡薇隐忍的情绪终究爆发,她揪着裴祁佑的衣服,“你以前对我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她根本不是你的助理,你们结过婚,你为什么要骗我,裴祁佑,你把我当什么了!” “出去。”裴祁佑抓着她的手要把她拖出去。 “我不走!”郁苡薇拼命地挣扎,“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筱看着发疯似的郁苡薇,心乱如麻,裴祁佑扭头对她喊:“还不走?” “不准走!白筱,你不准走!”郁苡薇一个劲地想冲过来,裴祁佑死死地抱着她:“你闹够了没!” “是我在闹吗?是你们欺骗了我!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你骗我,她去骗我小叔?”郁苡薇咬牙切齿,猩红了双眼,哪里还有平日娇柔动人的模样:“我一定要揭穿你们的阴谋!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 白筱从包厢出来,还能听到里面郁苡薇的尖叫声,她扶着墙,突然有些站不稳。 十指冰凉,白筱解锁手机,发现手指都在轻颤,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这个时候,她不能乱,不能慌,但郁苡薇的怒骂声不断回绕在耳边,她边小跑着回包厢边拨了郁绍庭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 到了包厢门口,她挂了电话,推开门,里面的欢声笑语迎面而来,令她打了个寒颤。 “怎么去那么久?” 白筱看着满脸关切的郁老太太,突然哽了声,她下意识地去寻找郁绍庭。 他正坐在那里,不知道跟郁战明说着什么,听到老太太的询问,侧头望向她,嘴边还挂着浅笑。 可能是发现了她的异样,郁绍庭起身,走过来:“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低,却充满了令她依赖的安全感。 “站在那做什么,难道还要其他人等着你们吃饭?”郁战明开腔,语气却并没有真不高兴。 白筱抬头看着郁绍庭,张嘴,“我有话……”跟你说。 最后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包厢门被人推开,她听到苏蔓榕说:“微微,去哪儿了?” “哦,出去透透气。”很平静的声音,没有白筱想象中的歇斯底里。 白筱回头,只看到郁苡薇,没有裴祁佑,当郁苡薇的视线朝她看过来时,白筱心头一紧,她以为郁苡薇会当众把她听到的说出来,结果——郁苡薇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只是,这样的郁苡薇让白筱愈加的不安。 她拽着郁绍庭的袖子,轻声道:“我有事跟你说,我们先出去……” “小叔,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徐恒叔叔了,他说有些话跟你说,在走廊上等着你呢。”郁苡薇打断了她。 白筱不知道徐恒是谁,但因为姓徐,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徐家那边的人。 果然,郁绍庭收了收搭在她肩上的手,然后放开,“我出去会儿,马上就回来。” “我跟你一块儿去。”白筱脱口而出,作势就要跟去。 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言行有多么不识大体,外婆已经开口:“绍庭有事,你跟去做什么,过来吃饭。” 郁苡薇看着白筱心神不宁的样子,举起酒杯,挡住了嘴边的冷笑。 不要脸的女人,现在知道怕了吗?你想赖着我小叔,我偏偏要把他支开,看你怎么办! 郁绍庭侧头,在白筱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说,徐恒是徐淑媛的堂叔,找他应该是想告诉他徐老的病情,让她不要多想,他马上就回来。 郁景希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白筱身边,抠着她的手心:“快点过去,我给你盛了冬瓜蛤蜊汤呢。” 白筱握紧他的手,回到位置上。 郁景希像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尝尝看。” 白筱张嘴,喝下,却尝不出任何的滋味。 “好喝吗?”小家伙把小脑袋凑到她跟前,殷切地问。 白筱刚想点头,那边,郁苡薇突然站了起来,拿过一瓶红酒,边往杯子里倒边说:“今天是小叔的会亲宴,我这个做侄女的什么也没准备,就让我来好好敬未来的小婶婶一杯!” 白筱不会认为郁苡薇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更不相信她会好心敬自己,但还是站了起来。 对上郁苡薇的眼神,在她的眼里,白筱看到了恨意和讽刺。 郁苡薇倒了满满一杯酒,绕过桌子,朝她走过来,白筱的双手往后护着郁景希,不想郁苡薇伤到孩子。 越走越近,郁苡薇嘴边的笑渐渐消失,死死地瞪着白筱,没拿酒杯的右手突然高高地扬起。 白筱在她抬起手之前,还抱有一点侥幸,侥幸郁苡薇或许会隐瞒下这件事,当那一巴掌扇下来的时候,白筱忍不住想,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命吗?在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她发现那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幻境。 以致于她,突然忘了要去阻挡郁苡薇挥下来的手。 小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凌厉的掌风扫过白筱的颊侧,但久久,那一巴掌都没有真的落下来。 郁苡薇的手腕被扣住,郁绍庭不知何时回来了,挡在白筱的跟前,冷声道:“你做什么!” “我就是要打她!”郁苡薇怨恨地瞪着被郁绍庭护在身后的白筱:“小叔,你让开!” 郁绍庭脸色沉静,没松手,拽着郁苡薇直接把她拖出了包厢,一路,郁苡薇都在挣扎,“放开我!小叔,你干嘛拉着我!”很快,她的叫嚷声被隔绝在门外,包厢门晃动着合上。 “怎么回事?”郁战明脸色铁青,看苏蔓榕起身要追出去,厉声呵斥:“你是不是也想做点什么?” 苏蔓榕哑口无言:“我没有,爸……” “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还打人,以后是不是要掀了天啦?!” 苏蔓榕也不知道小女儿怎么会突然打人,不由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白筱,脸上流露出担心。 白筱脸色不好,哪怕郁绍庭把郁苡薇拉走了,哪怕这包厢里的郁家人暂时不知道她跟裴祁佑的关系…… 包厢里原本的好气氛早已散去。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软软的小手握住。 郁景希从椅子上下来了,站在她身边,小家伙仰着小脸,关切地看着她。 白筱将伸进她掌心里的小手攥紧,又低头朝小家伙扯了下唇,郁景希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此刻白筱心里是矛盾的,她想出去看看郁苡薇会跟郁绍庭说什么,又怕包厢里发生什么意外,不敢贸贸然离开。 郁战明已经敛去脸上的愠怒,扭头对外婆说话:“亲家,刚才的事……等回家我一定好好管教这个孙女。” “景希,快拉你妈……白老师坐下,给白老师拿点腰果吃。”郁老太太也跟着说。 郁景希立刻把白筱拉回到座位上,用勺子舀了腰果小心翼翼地搁到白筱旁边:“吃点,味道蛮不错的。” 郁澜明跟姚静都是能活络气氛的人,一时间,包厢里又恢复了开始的和乐融融。 过了会儿,郁绍庭就回来了,但只有他一人。 苏蔓榕紧张地想问郁苡薇的去向,但刚张了张嘴,就接收到郁战明警告的眼神,顿时沉默了。 郁绍庭神色如常,在白筱旁边的位置坐下。 白筱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多问,忽然桌下,她的手背覆上了温热的手掌,手被轻轻地握紧。 侧头,郁绍庭没有看她,正跟郁澜明说话。郁澜明性子爽快,处理事情的手段也果断速度,当下就建议:“既然现在两家人都见过了,那咱们也别再拖着,选个好日子就把事定下来。” 除了苏蔓榕,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 “我先出去一下。”苏蔓榕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她很担心苡薇这会儿的情况,连个短信也没发给她。 郁绍庭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还不知道他把苡薇弄到哪儿去了…… 郁战明皱眉:“出去干什么?” 苏蔓榕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郁老太太又把她拉回椅子上,心情复杂地听他们讨论婚期。 —————————— “关于日子,我看下下个月月初那几天都是黄道吉日,亲家你看——”郁老太太殷切地看着外婆。 来之前,郁老太太特地把日历翻了翻,记下了最近几个月宜婚宜嫁的日子。 外婆含笑地看白筱,话是回答郁老太太的:“我没什么意见,这个还得问他们年轻人自己。” 一时间,郁家人都纷纷把目光落在白筱的身上,看得白筱浑身不自在起来。 坐在旁边的郁景希,一边剥着龙虾壳,一边掀了掀眼皮,说:“还用选,当然是第一天啦!” “我看就听我家景希的。”郁战明忽然朗声一笑,摸了摸郁景希的脑袋,目光变得和蔼。 郁景希把剥好的龙虾肉放进郁战明的碗里:“爷爷尝尝看,壳我都已经剥干净了。” 包厢里的好氛围持续到一顿饭结束。 白筱虽然脸上带着笑,桌下的手一直被郁绍庭握着,但她心里还是隐隐不安,郁苡薇没再出现,裴祁佑也没回来,但不代表一切都没发生过,以郁苡薇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从酒店出来,小梁司机已经等到了门口,至于郁家那边,自然也有接送的车。 苏蔓榕踌躇地不想走,给郁苡薇打电话也关机了,想问郁绍庭,却始终没有机会。 郁战明看她这样,黑了脸:“她二十几岁的人了,难道连回个家都要你这个当妈的领路?!” “不是……”苏蔓榕想解释,郁老太太道:“你爸血压高,你少说两句。 “可是薇薇她——” 郁老太太最近对这个孙女也有点意见:“你再这么惯着她,迟早把她宠坏。” 苏蔓榕眼角瞟到那边由白筱搀扶着准备上车的外婆,在老人家瞧过来时忙移开眼,也许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没再说要留下来找郁苡薇,一边拨郁苡薇的电话一边跟着郁老太太她们坐进了车里。 —————————— “外婆。”白筱低低地喊了一声,抬头,看到那两辆驶远的轿车。 老人家收回目光,坐进车里,虽然外婆没多说什么,但白筱还是听到了老人家很轻的一声叹息。 没多久郁绍庭结完帐出来,身边跟着抱了几盒喜糖的郁景希。 “刚在里面碰到以前一个同学,他弟弟今天结婚,就送了景希一些喜糖。” 白筱没料到郁绍庭会这么有耐心地解释,但很快就明白到,他应该是在解释给老人家听。 果然,外婆听完,心情很不错,还把爬上车的郁景希抱在怀里,生怕他磕到碰到。 郁绍庭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白筱忍不住眼神询问他,他刚才喝酒了,她希望他跟他们一块坐车回去。 “你们先回去。”郁绍庭又嘱咐了小梁几句,才替她们关上车门。 郁景希从盒子里掏出一颗糖,补充说明道:“爸爸答应那个给我糖的叔叔过去打个招呼。” 白筱心里揣着郁苡薇的事,还是下了车,郁绍庭看她:“还有事?” 如果说在包厢里,郁绍庭表现出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是为了做给其他人看,那这会儿,他依旧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白筱觉得有些说不过去,走近,想了想,开口:“郁苡薇都知道了……” 她没具体地说明,她相信,郁苡薇一定已经跟郁绍庭说过些什么。 “我刚才从洗手间出来,碰到了裴祁佑。”白筱老实交代。 “还有呢?” “……”跟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截然不同,郁绍庭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白筱摇头,没有了。 “上车。”郁绍庭重新把车门打开:“有什么事回去了再说。” 白筱坐进车里,轿车驶离酒店,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郁绍庭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 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外婆突然开了口:“那个苡薇一直都这样骄横吗?”说起来,郁苡薇也得喊老人家一声“外婆”。 郁景希已经趴在白筱的腿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一盒喜糖。 小梁司机很有眼色地用隔屏将驾驶座跟后座隔开。 白筱摸着郁景希毛绒绒的卷发,说:“刚才我从洗手间回来,碰到裴祁佑,被她看到了。” “郁家那边是不是不知道你结过婚的事?” 白筱默认,老人家叹息:“有些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辈子,现在知道了也好。” 好吗?白筱想到郁老太太刚才说到婚期时欢喜的样子…… “过得去的坎就不是坎,既然已经发生了,只能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况且,不是有绍庭吗?” 白筱脸一红,老人家看她羞赧的样子,笑:“他可没让你受什么委屈。” 白筱知道外婆指的是什么,如果郁绍庭没及时赶回来,那一巴掌真的会实实地落在她的脸上,那时候的难堪无法想象,而郁绍庭把郁苡薇带走,无疑保全了她的一切,包括自尊。 —————————— 郁绍庭站在酒店门口,轿车开远了,他才转身,进酒店,没上楼,而是去了地下停车场。 沙滩金色的宾利欧陆停在某个角落里。 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苏蔓榕寻找的郁苡薇,眼睛略微红肿,整个人有点狼狈。 与其说是她自愿坐在那,倒不如说是被反锁在车里,刚才郁绍庭把她拉出包厢,二话不说带她进电梯,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推进车里,把轿车锁了,她要打电话求救,他直接把她的手机也收走了。 郁苡薇知道自家这位小叔不好惹,但他绷着脸,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拖下楼的样子还是吓到了她。 等她冷静下来想了想,也是,小叔不知道白筱骗了他,以为自己是在捣乱,如果他知道了白筱是二手货,到时候对待白筱,恐怕比对待自己还要狠上不少,这么一想,郁苡薇心里就平衡了,安静坐在车里等郁绍庭。 郁绍庭从电梯出来,看到安安分分坐在车里的郁苡薇,他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点了根烟,抽到一半,忽然想起白筱的话来,没了继续抽的兴致,掐灭了烟头。 郁苡薇瞧见郁绍庭朝车这边走过来,心里组织着言辞,打算用最简洁的话来揭穿白筱的阴谋! 车门打开,郁绍庭上车,郁苡薇立刻侧身,委屈地唤道:“小叔……” 郁绍庭转头看了她一眼,很深沉的目光,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那点小把戏。 郁苡薇被他看得惴惴不安,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说,刚才不是吵着嚷着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 郁苡薇是怕郁绍庭,但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咬着下唇,哀戚地说:“小叔,我们都被他们给骗了!” “……” 见郁绍庭不说话,郁苡薇把白筱跟裴祁佑结过婚的事都抖了出来。 “小叔,她骗了你,要不是我刚才觉得不对劲跟出去,我们恐怕一辈子都会被他们蒙在鼓里。” 说着,郁苡薇悄悄打量身边的男人,等待着他的雷霆震怒。 结果—— 郁绍庭脸色平静,听到这个惊天秘密后甚至没有一点情绪波动,这不是她预想的反应! “说完了?”郁绍庭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完了,我送你回去。” “不是……小叔,她欺骗了你,”郁苡薇急了,语无伦次:“你上了白筱那个女人的当!” “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你再敢动她,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客气。” “……”郁苡薇不敢置信,“小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个女人骗了他,这会儿他不是应该愤怒吗?怎么……怎么还反过来为了那个女人警告她?! —————————— 这几天为了配合国家“扫黄打非”整网行动,停更自查自纠了本文,因为来的太突然,都没来得及通知大家,给大家带来的,可可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今天缓口气,更新四千字,明天不出意外,会多更些,晚安~ 你是我大哥的女儿,别以为我就不敢动你 你是我大哥的女儿,别以为我就不敢动你 “小叔,她是离过婚的女人,不是谈恋爱分手,是离婚……”郁苡薇强调。 郁绍庭抬眸,那双深沉如幽潭的眼在后视镜里看着她:“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郁苡薇一愣,语塞,说不下去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郁绍庭收回目光,语气很平淡:“管好你自己就行,别瞎折腾别人的事。” “……” 什么叫她说的他都知道?!他知道白筱结过婚,难道也知道白筱的前夫是裴祁佑? 要真是如此——小叔的脑子不是被门板夹了,就是被驴踢了! “小叔,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说的?” 郁绍庭降下车窗,点烟,却没抽:“行了,你要闹,也得分清楚场合看清楚对象,今天这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得给我知道分寸,不该说的最好都烂在肚子里。” 郁苡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告状找错人了,而郁绍庭的答案更是让她难以接受,但她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这些人都站在白筱这边,现在受害者是她好不好! 郁绍庭没说话,神色一层不变。 “爷爷奶奶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既然小叔你偏心,那我只好让爷爷来处理这件事!” 说完,郁苡薇就要推开车门,结果车门啪嗒一声,又被反锁了! 郁绍庭转过头,看着她,“你把她结婚的事告诉你爷爷,你以为你自己还能安生?” “……” “如果你全都说了,你觉得,你爷爷能不计前嫌地接受裴祁佑?” 郁苡薇被他问得无言以对,郁绍庭的话,一针见血,是呀,她想让白筱被郁家人所弃,想让白筱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却忘了,以郁战明的脾气,绝对也不会再同意她嫁给裴祁佑…… “还是你本来就打算,一拍两散,就这么跟裴祁佑玩完?” 郁苡薇的手下意识地捂着肚子,虽然她怨恨裴祁佑骗了自己,但她没打算跟他从此划清界限。 况且—— 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裴祁佑喝醉酒时低喃白筱的名字,想到他把白筱抵在墙上,那样的亲昵,那样的纠缠—— 郁苡薇渐渐猩红了眼,揪紧小腹处的衣服,恶狠狠地道:“不要脸的破烂货!” “你再说一遍!”郁绍庭冷了声。 “不要脸的破烂货,我就说她了怎么着!她自己做得出来,难道不让我说了?!” 郁苡薇不服气:“离了婚也不甘寂寞,现在连自己妈妈的小叔子都勾搭,还不知道平时怎么下贱。” 轿车已经在一边骤然停下。 也不管是不是车辆来往频繁的高架,郁绍庭下车,郁苡薇猝不及防,副驾驶座车门开了,人已经被拉下车,踉跄地差点跌倒,她穿着裙子,寒冷的夜风挂在她的小腿上,一阵阵刺骨的冰凉。 郁绍庭扣着她的胳臂肘,把她拎到桥边才撒手:“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我才是你的亲侄女!”郁苡薇捂着被攥红的手腕,气急败坏,“你是我的叔叔,为什么要帮着外人!”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长辈。” 郁绍庭沉了脸,手指虚点着她的鼻梁:“你是我大哥的女儿,别以为我就不敢动你,你要不信,你试试看。” 一阵戾气朝着郁苡薇迎面而来,她脸色唇间苍白,双唇嗫嚅,既委屈又气愤:“你偏心……” “你说得对,我就是偏心,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你自己掂量着!” 郁绍庭说完这句话,就上了车,发动引擎,把郁苡薇一个人丢在了高架桥上。 —————————— 郁苡薇看着汇入车流里的宾利欧陆,气得直跺脚,恨恨地尖叫一声:“啊!” 为什么,她才是郁家的孙女,为什么他们都要偏帮白筱! 郁绍庭警告她时的眼神,透着一抹狠,郁苡薇抱紧双臂,拿出刚才郁绍庭丢给她的手机,给苏蔓榕打了个电话,听到苏蔓榕急切关心的声音,郁苡薇悲凉地喊了声“妈”,然后说了自己在哪儿。 没多久,苏蔓榕就到了,是她自己开车来的。 看到路边冻坏了的女儿,苏蔓榕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怎么傻乎乎地站在这里?” 说起这个,郁苡薇的声音带了哭腔,对郁绍庭的不满统统告诉了苏蔓榕。 苏蔓榕边开车边看着女儿,训道:“你惹谁不好,去招惹你小叔?!” 连她这个长嫂都不尊重的人,你又怎么能奢望他会对你一个晚辈客客气气? “我没有,”郁苡薇想起郁绍庭对白筱的维护就来气:“我不过是告诉他一些真相,谁知道他蛮不讲理。” “妈,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过分,把我丢在半路上……” 苏蔓榕太阳穴突突地疼:“你以后没事别找你小叔。” 郁绍庭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苏蔓榕嫁给郁政东时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后来在国外,她偶尔打电话回家,多少从郁老太太口中知道点他的事情,年少的郁绍庭绝对没有现在这样正规正矩。 革面容易,洗心却难。哪怕他现在看上去多么人模人样,但骨子里那股狠劲却是改不了的。 —————————— 回到郁家,郁战明跟郁老太太已经睡下。 郁苡薇下车,绷着小脸,一声不吭地上楼,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苏蔓榕叹了口气,停了车,想到郁苡薇晚上没吃什么,就去下了一碗面给她送上去。 刚到门口,郁苡薇正从卧室里出来,披头散发地,红着眼眶,苏蔓榕拉住她:“又想去哪儿?” “我有重要的事跟爷爷说!” 苏蔓榕拧眉:“你爷爷已经睡下,今天的事,你爷爷很不高兴,你别去惹他生气了。” “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他。”郁苡薇终究不甘心,她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 郁苡薇的声音有些大,苏蔓榕强行把她拽回卧室,关上门,不让她打扰到其他人休息。 “把面吃了,洗洗睡,不要再惹事。” “是我惹事吗?”郁苡薇哭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苏蔓榕见她哭得歇斯底里,想到之前在包厢里,郁苡薇紧随着裴祁佑出去,再回来时,只有她一个人,至于裴祁佑,直到他们吃完饭都没再露面,她拉过郁苡薇的手问:“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在酒店你跟着祁佑出去做了什么?” “妈,我被他们骗了……”郁苡薇泣不成声。 他们?苏蔓榕看她这样,也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白筱根本不是裴氏的助理,她是裴祁佑的老婆,他们结过婚!” 苏蔓榕大脑里嗡地一声,顿时忘了思考,耳边是郁苡薇的声音:“刚才在酒店,我偷偷跟着裴祁佑出去,看到他把白筱拉进一个包厢,我亲耳听到白筱说,做不了夫妻还能做朋友……” 话还没说完,郁苡薇的嘴就已经被苏蔓榕紧紧地捂住,她蹙起眉心:“唔唔……” 苏蔓榕神色难看,眼圈暖疼,松开郁苡薇,身体摇摇欲坠,这样的真相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妈,你说我是不是该告诉爷爷?虽然她也是你的女儿,但我不能由着她这么欺骗我们郁家。” “……你快吃面。” 郁苡薇诧异,看着母亲:“妈,你——”你怎么也这样?! 苏蔓榕心里情绪翻滚,但面上恢复了平静:“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就算我是你妈,也不站在你这边。” “我哪里胡说了?”郁苡薇拔高音量:“我明明……” “你要这么闹,别说你爷爷,整个郁家都不待见你,”苏蔓榕厉声喝止她:“到时你就给我回国外去!” “……” 苏蔓榕说完,深吸了口气:“你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信,吃了面早点休息。” 话毕,没去看女儿不敢置信的表情,径直出了卧室,关上门,听到里面碗被扫落在地板上的声响。 —————————— 白筱把郁景希抱回床上安置好,退出小卧室,回到主卧,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有点头疼。 手机突然响了。白筱过去,来电显示是厉荆的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嫂子,是我厉荆,祁佑哥受伤了,不肯在医院治疗,你替我劝劝他好吗?” 裴祁佑受伤了?白筱愣了下,想起在酒店,裴祁佑拦住郁苡薇,再然后,她再也没看到他。 “他怎么受的伤?”白筱本能地问了一句。 “我今天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半途出来上洗手间,看到祁佑哥扶着墙从一个包厢出来,额头被人砸了,流了不少血,人意识也不是很清楚,我把他送到医院后,他不肯包扎伤口。” 厉荆顿了顿,才说:“祁佑哥的性子犟,一般人的话都不听,也只有你说的,可能听进去。” 白筱握着手机,垂下眼睫,淡淡地说:“厉荆,你找错了人,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 过了会儿,厉荆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怪祁佑哥之前那样对你?” “过去的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当初衡州那件事,你误会祁佑哥了,都怪我出的馊主意,而且隔几天你就会没事的,只是没想到……” “……”白筱幽幽道:“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厉荆突然开口:“嫂子,你是不是有人了?” 白筱没否认,厉荆呵呵笑了两声,有些牵强的笑:“有点出乎意料……” “挂了。”白筱搁断电话,把手机捏在手心,站在窗前,慢慢地地呼出一口气。 不知站了多久,远远地,看到有两束车灯光打过来,她立刻转身出了房间。 跑下楼,白筱打开别墅的大门。 正巧,郁绍庭立在门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他看到她,有些惊讶:“怎么,没在房间?”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白筱穿得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得到片刻的安宁,往前半步,伸手,手指攥着他的大衣袖子,轻轻地拽了一下,没有吭声。 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宠物,在寻求主人家的安慰。 郁绍庭把她往屋里一带,反手关上门,低头,眼落在她脸上:“怎么了?” 原本想说的话,被他这么一问,她倒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我头有些疼,去给我泡杯蜂蜜水,像上回在金地艺境那样的。” 白筱端了杯蜂蜜水出来,看到郁绍庭正坐在沙发上,一边扯着领带一边低头看着茶桌上的一本时尚杂志,她过去,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廓,轻声问:“头很难受吗?” 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往旁边坐了坐,意思很明显,白筱在他旁边坐下来。 她把蜂蜜水端给他,发现他一直盯着那本杂志看,忍不住也望过去:“看什么呢?” 这本杂志还是郁老太太住这儿的时候买的。 白筱看到杂志上是一副跨页的图,上面是一位外国女模,穿着一件很别致的婚纱,高挑又美好。 “喜欢吗?”身旁的男人突然问。 白筱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喜欢的话,也去订一件。”他又说。 “……”白筱瞟了眼图旁边的文字,这件婚纱是法国某位婚纱设计师今年的新作。 郁绍庭拉过她的手,握紧,另一手拿着水杯,喝了口蜂蜜水,喉头耸动,白筱侧头看着他,他没有转过头来跟她对视,放下杯子,饶有兴致地翻看了几页杂志,最后又回到有婚纱的那一页。 尽管没有说话,白筱却感受不到一点尴尬,相反的,很享受这样的安静。 她反握他的大手轻轻地晃了晃,“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郁绍庭侧头看她,可能没想到她还会按摩。 白筱抽回自己的手,跪坐在沙发上,对他说:“你先侧过身,这样我不方便,使不上劲。” 他没有动,一双眼却仿佛黏在了她的脸上,不管过多久,他的眼神依旧让她感到怦然心动。 白筱的脸颊微红,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她刚洗了澡,身上有淡淡的清香,乌黑的长发有些潮湿,郁绍庭伸过手搭在她的腰间,薄唇开启:“哪那么麻烦,坐上来。” “……”那样子的姿势太过——况且,还是在客厅里,被人瞧见不好。 想是这么想,但最后的结果没有改变,她脱了拖鞋,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替他按摩太阳穴。 白筱的按摩技巧还是很多年前找专业按摩师学的,蒋英美有头痛的毛病,又不喜欢整天去按摩店,她心血来潮,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观摩学习,只是后来,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没几次。 郁绍庭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白筱低声说:“还难受吗?” 他没出声,但手却抬起,握着她的手腕,略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掌跟手腕的连接处。 白筱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气氛,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安:“我结过婚的事你爸妈知道了吗?” “……” 见他不回答,白筱自己想了想,应该还不知道,要不然没这么风平浪静。 但郁苡薇知道是事实,以她的大小姐脾气,不可能会忍气吞声。 白筱突然后悔安排这个会亲宴,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贪心了,如果她没有奢求嫁给郁绍庭,只是安安分分地跟他一起,那么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现在这样,她承受不住郁家那边知道真相后的怒气。 郁绍庭仿佛感知到她的担心,睁开眼,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依在自己的身上:“他们怎么想你管它做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是我这个人,不是郁家。以前怎么过日子的以后照样这么过。” 原来他的发小都觊觎着他的前妻…… 原来他的发小都觊觎着他的前妻…… 郁绍庭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令白筱心里踏实不少,她知道,这一切源于对这个男人的信赖。 他的手突然抚上她的左脚脚踝,白筱低头瞧去,听到他问:“还疼吗?” 洗刺青后的伤疤还在,新生的粉红肌肤,当初不见他关心一句,现在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终究是不太习惯温柔的郁绍庭…… 白筱摇头,他手指上的薄茧扫过她脚踝处的皮肤,酥酥麻麻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 郁绍庭垂眼看着她,眉清目秀,白皙的脸,黑顺的长发。二十四岁的白筱,发育得很好,身上没有成熟/女人的妩媚,倒是透着女孩的青涩,对他来说,她的年纪偏小了些,尽管圈子里老少配司空见惯。 白筱,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惹怒他之后能让他克制着脾气隐忍不发的女人。 郁绍庭的手指撩起她垂下来的一撮发丝,替她拢到耳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白筱的脸颊发烫,她抬起头,郁绍庭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深邃的眼神,温柔的眼波,里面是她看不懂的内容。 “怎么了?”白筱问。 郁绍庭忽然将她抱了起来,白筱一吓,忙搂住他的脖子,“做什么呀?” “回房间睡觉。”他说得一本正经,神色也坦然,没有任何暧/昧的暗示。 白筱仰头看了眼他英俊的五官,把头靠在他坚实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男人特有的味道,内心一片安然。 —————————— 厉荆收起手机,回身,迎面看到不知何时靠在病房门口的裴祁佑。 他还穿着那件深灰色衬衫,领口沾了几滴血迹,袖子半挽,手里拿着外套,目光冷漠地看着自己。 “包扎好了?”厉荆走过来,扬了扬手机:“刚给朋友打了个电话,不告而别不太好。” 裴祁佑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去电梯口,下楼,厉荆立刻跟上去,生怕他再出点事。 —————————— 裴祁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天上人间,刚巧,一干发小也都在那里玩乐。 自从他跟郁苡薇在一起后,郁苡薇黏得紧,又不喜欢他这群朋友,因此他已经很久没跟他们一起。 看裴祁佑头贴纱布、沉着脸进来,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这怎么见血了?” “……”裴祁佑要了一瓶酒,坐在角落闷声喝着。 一位外号宁子的发小凑到裴祁佑跟前,手里还握着话筒:“哥们,今天怎么没见你那未婚妻?” 裴祁佑跟郁苡薇订婚,他们这些发小都去了,其中不乏羡慕裴祁佑找了郁家这棵大树好乘凉的。 “那个……我好不好问一句,你跟白筱怎么样了?”另一位叫王一的也八卦道。 一时间,包厢里歌声停了,那些玩乐的小姐都出去了,只剩下一群二世祖。 比起裴祁佑,他们算是这辈子顺风顺水,生活在家族福荫下,只要不堕落,至于吃喝不愁几十年。 白筱跟裴祁佑之间的事,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白筱从小就寄居在裴家,后来跟裴祁佑谈了恋爱,再然后,裴家倒了,白筱没有离开,依旧跟着裴家人过苦日子,直到后来,做了裴祁佑身边的特助。 这些年,裴祁佑在外面没少拈花惹草,却不见白筱闹腾,他们着实好奇两人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到旁人提及白筱,裴祁佑喝酒的动作一滞,抬头,阴冷的眼神射过去。 王一呵呵笑了笑,“别误会,我就随后问问……” “其实我家老头子说了,祁佑,跟郁战明孙女结婚,绝对是笔只赚不亏的生意!”宁子说。 另外几位唯恐天下不乱,纷纷插话:“虽然脾气大了些,但好歹以后裴氏前途坦荡荡啊!” “是呀,这找老婆,还是得找个能帮衬自己的,我妈经常这么告诫我。” 厉荆是唯一知晓白筱跟裴祁佑关系的人,看他们玩笑越开越过,就想阻止:“你们都喝多了?” “祁佑,你要结婚,去我家的酒店,给你友情价,八八折!“ 裴祁佑静静地喝着自己的酒,对他们激烈的议论置若罔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王一绕了一圈,又把话题扯到白筱身上:“祁佑,前两天我去你公司,怎么没看到白筱啊?” 也只有“白筱”这两个字才能让裴祁佑脸上多出一点反应。 “说起白筱,祁佑,你老实告诉我们,你俩到底有没定过名分?”宁子也跟着问。 俊雅年轻的男总裁跟绰约多姿的女特助,怎么看,关系都引人遐想。 而当年,白筱跟裴祁佑在一起后,她也被带入了他们的圈子,但一直都很文静,很乖巧的形象。 一直坐在边上沉默的青年,突然开了口:“我说你们拐弯抹角地,不就是想要探听人家的**?” 问话的是中学那会儿跟裴祁佑关系最铁的哥们,郑奇,母亲是省级高/官,父亲是开影视公司的。 众人被戳穿后面露尴尬,悻悻然地摸摸鼻子。 倒是郑奇开门见山:“祁佑,我问你个问题,你只说是或者不是。” 裴祁佑抬眼看他,手握着酒杯。 “白筱现在是不是还跟你一块儿?” 有人笑嘻嘻地道:“郑奇,要祁佑没跟他一块,难不成你还想追白筱不成?” 谁知,郑奇一脸泰然:“男未婚,女未嫁,我追她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有玻璃杯重重地掷在茶桌上,包厢内瞬间一派缄默。最新最快更新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郑奇的衣领已经被拎起,人也被拖到边上,背撞到墙上,裴祁佑揪着他的衣服,面色阴沉地看着他,声音很冷,带着警告:“你给我再说一遍。” 其余人连忙上前劝架,厉荆去拖开裴祁佑:“祁佑哥,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有话好好说。” 裴祁佑却死死地揪着郑奇不放。 郑奇嗤笑,嘲讽地看厉荆:“你当什么和事老,别说你没这个心思!” 裴祁佑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旁边的厉荆,厉荆仿佛心虚一般,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厉荆,你怎么不告诉祁佑,中学那会儿你可是打算跟白筱表白的,结果你祁佑哥半路杀回来,硬是把你的女神抢走了。”郑奇不以为然地说着,厉荆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裴祁佑的拳头攥紧,手背青筋突起,他刚大学那会儿,让比他低两届的厉荆看着白筱,没想到—— 这一刻,他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祁佑你也别怪厉荆。”郑奇扯开裴祁佑的手,整了整衣领,漫不经心地道:“白筱那会儿可是咱们学校的一朵花,我老实跟你坦白一句,我其实也蛮喜欢白筱的,你要真跟她没关系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包厢里气氛愈加僵滞,剑拔弩张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郑奇,你小子今晚是不是喝傻了?朋友妻不可欺,你难道不晓得嘛?”有人道。 郑奇冷笑:“你也说了是妻,白筱这还不是祁佑的妻子吗?都说恋爱自由,难道白筱还不能多个选择了?!” “你少说两句!”宁子连声阻止,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 但郑奇就像是跟裴祁佑耗上了,撇撇嘴角:“要我说,白筱跟了我,哪怕是跟了厉荆,也绝对比跟祁佑在一起好!祁佑,这话你别不爱听,但它却是大实话,你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裴祁佑一拳撩翻在地上。 —————————— 裴祁佑从天上人间出来,整个人摇摇晃晃地不舒服,趴在路边的柱子旁吐了会儿。 额上的伤口阵阵发疼,连带着太阳穴也刺痛……靠在柱子上,他眯着眼看事物,都是叠合重影的。 厉荆追出来:“祁佑哥,你怎么样?我开车送你回家休息……” 裴祁佑用力挥开他来搀扶自己的手,强撑着自己站稳,不理会厉荆的担心,径直朝前走去。 他离开包厢时,郑奇从地上起来,擦着破皮的嘴边,吐了口血沫,嚷着:“你打我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马上都要结婚,难道还不允许人家白筱另觅幸福了?做人不能自私成这个样子……” 裴祁佑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靠在后座,捂着发酸的眼睛,司机问他去哪里,“御景苑。” 报出了这个小区名,他先是一愣,然后转头看向车窗外徐徐后退的夜景。 郑奇的话,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哪怕他喝多了,还是清晰地记得郑奇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原来他的发小都觊觎着他的前妻,他怎么不知道白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 想起郑奇那句‘你要真跟她没关系了,记得通知我一声’,裴祁佑忍不住轻笑,只是笑着笑着,搁在腿上的双手却牢牢地捏成了拳头,那种感觉不好受,就像你丢掉的废旧品突然被人发现是古董—— 偏偏,这件废旧品已经不再是你家的了,你没有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抢夺她。 出租车进了小区,停在公寓楼下,裴祁佑下车,寒风拂面,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仰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高档公寓,上一回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裴祁佑有这里电梯的感应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带在身上,进了电梯,按了楼层,盯着上面不断跳跃的数字,晕眩感又袭来,叮——电梯门开,出去,找到了曾经熟悉的那扇防盗门。 从裤袋里拿出钥匙,只是——插不进钥匙孔里…… 裴祁佑就像一个半夜在十字路口迷了路的孩子,表情变得迷茫又紧张,他忍着头痛欲裂的难受,不相信地又插了几次钥匙,到最后,控制不住自己,开始砸门,用力地,“开门!开门!”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着什么,心里有个念头想要得到求证。 门开了,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揉着眼睛,看到门外的裴祁佑,指责:“你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裴祁佑面色阴沉,推开他,径直进了公寓,不管身后男人的怒骂跟阻挠。 陌生的装修,找不到原来的痕迹,客厅茶桌上摆了个相框,却不是他或是白筱的照片—— 打开主卧的房门,里面躺在被窝里的老女人尖叫,然后,裴祁佑的右脸被狠狠揍了一圈,一个趔趄,他撞到旁边的门框,脊梁骨疼痛,他听到那个男人呵斥:“你他妈有病啊,给我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裴祁佑蓦地拽过男人的睡衣,把对方逼到墙角:“白筱呢?你把白筱藏哪儿去了?” “什么白筱,这是我家!”男人觉得莫名其妙,也意识到自己碰上酒鬼了。 原本在卧室里睡觉的女主人拿着手机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可能猜到了什么,一边去百裴祁佑青白的手指,一边解释:“这套房子上个月我们就买了,你是不是要找上个户主?我们不知道她在哪儿。” ……上个户主。 裴祁佑松了手,与此同时,几个保安冲进了公寓。 女主人忙说:“是我打的电话,你们快过来,这个人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闯进我们家。” 保安们是认识裴祁佑的,以前住这里,都没蛮横地上前拉人。 裴祁佑恍恍惚惚地,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公寓,进电梯,下楼,原路折回。 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区的大门,裴祁佑没走几步,俯身在路边,胃里翻山倒海,又吐了起来。 他的酒量不好,以前甚少这样不要命地灌酒,只有在跟白筱分开后…… 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也是酒水,到最后,根本吐不出东西来,裴祁佑整个人无力,缓缓地蹲下,昏黄的路灯光打在他的背上,孤寂而落寞,他眼圈湿了,手捂着自己的胃部,嘴里无意识地喃语,“筱筱,筱筱……” —————————— 白筱不知道自己怎么又会梦见过往,明明不是日有所思,但还是让裴祁佑入了她的梦。 梦境里,她系着围裙在流理台前做早点,刚起床的裴祁佑悄声出现在厨房里,突然从后轻轻地拥住了她,清晨阳光洒落在洗碗槽边沿,他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喊她:“裴太太,今天准备给我吃什么?” 忽然有灯光钻进她的眼缝,也中断了她的梦,白筱幽幽睁开了眼。 侧头,看到郁绍庭靠在床头,没有睡,他在抽烟,烟雾缭绕里,低头看她:“把你吵醒了?” 白筱也坐起来,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 “做了噩梦?” 提到梦,白筱不免心虚,她不知道自己做梦会不会呓语,但想想,要是郁绍庭听到了,哪还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在这里关心她?所以她含糊其辞地说:“嗯,我去一下洗手间。” 等她回来,郁绍庭已经捻了烟,却没睡下,而是抬头看她:“刚梦到什么了?” “……” 白筱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躺回被子里:“没什么,就一些光怪陆离的事,记不太清楚了。” 郁绍庭起来,去倒了杯水喝,一口气全都入喉,转头,看着已经躺下的白筱,回去,她背对着自己,他在床头坐了会儿,也躺下,从后搂过她,冒出青色的下颌摩擦她的脖颈:“梦到谁了?” 白筱心里咯嗒一下,唔唔了两句,最后翻过身,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你。” 见他还要说话,白筱抬起头,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缱绻间,郁绍庭却没那么投入,白筱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了身下,又听到他问了一编:“到底梦到谁了?” “你。”白筱咬定这个答案不放,她不敢实话实说,裴祁佑三个字太破坏气氛了。 郁绍庭似笑非笑,显然不信她的话。 白筱一手伸进了被窝里,一边亲他的薄唇,郁绍庭半配合地回应,伸手关了灯。 ——————作者有话说—————— 有几件事说明一下:1关于201章跟202章内容重复,多收了四千字的hx币,之后我会在四个章节里每章多写999个字,算是弥补重复订阅的小伙伴;2最近非常时期,更新时间一般在中午十一点左右,不断更,除非有意外,具体更新时间大家可以关注评论区,我会置顶相关留言;3最后——尔康手:小伙伴们不要抛下我!【哈哈,玩笑,谢谢大家这段日子来的不离不弃,继续努力码字回报大家!】 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结婚了 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结婚了 翌日,早晨,餐桌上,外婆提出要回黎阳。最新最快更新 “怎么突然就要回去,外婆,这边住的不好吗?”白筱顿时没了吃早餐的心情。 “再好我也不能老住在这儿,”老人家笑看她一眼,“你跟绍庭的日子既然定下来了,这些日子你要有的忙,我年纪大了,再留在这里只会拖你后腿,等你们结婚那天,接我过来就好。” 白筱不舍得,外婆是她最亲的亲人,她一直不放心让有心疾的老人家独自住在黎阳。 看出她眼中的挽留,外婆道:“况且,我习惯了黎阳的生活,在这里,总是有所束缚。” “外婆要走了吗?”郁景希清脆的童音在餐厅外响起。 小家伙正晨跑回来,穿着运动装,小胸膛喘着,他身后,站着的是同样一身休闲打扮的郁绍庭。 郁景希跑到老人家腿边,趴着,“外婆,这几天下雨呢,等天晴了你再走。” 对于辈分问题,从没人去纠正郁景希,或许是不想再让生性敏感的小家伙再感觉到不安。 “傻孩子,”外婆摸着小家伙晃动的小脑袋,对这个外曾孙很是喜爱:“外婆都买好车票了。” 白筱诧异,并不知情:“您什么时候买的?” 外婆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让隔壁家的小张买的,今天下午的动车票。” “那我们把车票退掉好了。”郁景希很机智地建议。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巴巴地看着老人家,外婆抬头望向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白筱也跟着扭过头,郁绍庭双手抄袋站在那里,神色很沉静,薄唇开启,他说:“刚好过两天,我要去c市,顺路把您带过去。” 因为郁绍庭这句话,外婆没当天就走,而是等着两天后郁绍庭出差时一起回黎阳。 上学去之前,郁景希背着大书包,还拉着外婆的手特意说:“外婆,晚上我要吃你做的春笋炒鸡蛋。” 老人家笑呵呵地点头,目送一家三口出门。 李婶在一边羡慕道:“小少爷是真喜欢白老师,我看亲妈也不过如此。” 外婆瞧着跟白筱一起爬进轿车里的孩子,幽幽地叹息,血缘是割不断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 转身想进别墅,不经意瞟见栅栏外的一道人影,外婆脚步一顿,正眼瞅过去。 苏蔓榕听郁苡薇说出白筱跟裴祁佑的关系后,彻夜难眠,所有的事情复杂得出乎她的想象,她不明白自己在乡下的女儿为什么会成了裴家儿媳妇,天一亮,她就来了,站在门口却怯了步。 有些人,她逃避了二十几年,终究还是要去面对,带着羞愧跟歉意。 苏蔓榕抬头看向老人家,双唇嗫嚅:“……妈。 李婶已经进去洗碗了。 外婆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苏蔓榕会来找自己,“想问什么,就趁着今天都问清楚。” “……”苏蔓榕红了眼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人家叹息,进了别墅,没多久又出来:“走,找个地方,把该说的都说了。” —————————— 白筱送郁景希下车,站在校门口目送小家伙像其他孩子一样,背着书包,走去教室。 小家伙走了一段路突然回头,看她还站在那,远远地,冲她挥了挥小手。 白筱莞尔,也抬手,回应,郁景希这才转回身走了。 郁绍庭没有下车,白筱转身,看不清车里男人的脸孔,但她每走近一步,就多一份说不上来的恬然。 上车,系安全带,听到他问:“好了?” 白筱想起早晨他说的话,侧过身看着他:“真要去c市出差吗?” 郁绍庭嗯了声,发动车子,白筱看他这么少话,从半夜她醒过来后就察觉到一些异样,人不能做亏心事,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瞟了眼身边沉默开车的男人,左手抬起,轻轻地搭在他的右手臂上。 一路无言,到了宏源办公楼下,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 白筱下了车,站在车边,没急着走,俯身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开车小心。” “上去。”郁绍庭似乎在等着她离开,然后开车走人。 关上车门,白筱走去电梯口,停车场静悄悄地,高跟鞋声越加清晰,走了几步,白筱转过头,宾利欧陆依旧停靠在车位上。没再往前走,她折了回去,然后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线条刚毅的侧脸,白筱道:“忘了说,中午一起吃饭。” “等会儿我有个会。” “……那我等你,你快开完会就打电话给我。” “是跟几个股东开会,会后可能一起去吃饭。” 白筱没有就此放弃,而是说:“那等你们决定好,你再告诉我,要是不应酬就一起吃饭。” 郁绍庭转过头,想说什么,白筱却突然往前倾身,隔着车门,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的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没有避开,却也没太多回应。 短暂的停留,白筱放开了他,倒退了两步:“拜拜。”说完,把包挎在肩上,心情颇为愉悦地转身走了。 郁绍庭坐在车里,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然后,垂眼,盯着眼前的方向盘。 白筱昨晚上的梦呓他听见了,很轻,很模糊,他被她吵醒,靠近她,才听清楚,她喊的是“裴先生”。 他看着她熟睡的脸,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但这个梦里绝对不会有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靠在床头,点了一根烟,没多久,白筱醒了,他问起,她眼神闪躲,他心里并不好受。 手机突然响了,把他的心神拉回了现实。 郁绍庭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没有接起,而是掐断,然后把手机丢进了储物格里。 —————————— 上班没多久,郁老太太的电话就来了,让白筱晚上跟郁绍庭去家里选一下喜帖类型。 白筱其实不想大肆操办婚礼,郁绍庭跟她都是二婚,虽然她也曾渴望穿婚纱,渴望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下跟丈夫交换对戒,但那终归只是美好的想象,如今真要隆重办婚礼,她却心中的那些秘密而生了怯意。 打电话给郁绍庭,是景秘书接的,郁绍庭没骗她,他真的在开会。 挂了电话,白筱刚要转身回到位置上,手机又有电话进来。是苏蔓榕的号码。 白筱没有接听,直接按掉了,没多久有短信进来,“筱筱,你接一下妈妈的电话好吗?” 盯着“妈妈”那两个字,白筱胸口还是难受,刚删了短信,又有新的进来。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不配让你喊我一声妈妈,筱筱,你接电话好吗?我有话跟你说。” 再有电话进来时,白筱直接关了机,跟苏蔓榕,她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听苏蔓榕劝阻的话。 回到办公区,她刚坐下,前台就有电话过来,说是有人找白筱。 电梯到达一楼,白筱出来,瞧见站在那的苏蔓榕,转身就要回楼上。 “筱筱!”苏蔓榕瞧见她,一时情急,喊了出来。 在成为众目焦点之前,白筱走过去,苏蔓榕眼圈湿红,刚哭过的样子,白筱道:“有什么事,说。” 苏蔓榕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母亲的话依旧盘旋在耳边,想到女儿这些年经历的一切,眼泪又掉了出来,却说不出话来,周遭有人好奇地看过来,白筱不想被人八卦,只好带苏蔓榕去外面。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白筱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才回身问苏蔓榕。 “筱筱……”苏蔓榕喊了她一声,声音沙哑,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四岁就被裴家带走,十八岁那年嫁给了裴祁佑,后来为了裴家给人家当代理孕母…… 苏蔓榕捂着嘴,只是不停地哭,白筱不明白她怎么回事,但让她像贴心的小棉袄那样安慰苏蔓榕,白筱知道自己做不到,听着哭声,不免有些烦躁,拧眉:“要没事,我就先上去了。” 只是,还没走两步,苏蔓榕就拉住了她:“筱筱——” “我还有工作要做,这样长时间出来,影响不好。”白筱的声音平淡无奇。 苏蔓榕含泪看着她:“对不起,是妈不好,妈不该抛下你不管,让你受这么多的苦。” “……”白筱多少从苏蔓榕的话里察觉到异样:“你去找外婆了?”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这么多的事,不知道你跟祁佑是这样的关系……” “知道又怎么样?知道,你难道就能让你的小女儿不要抢我的丈夫吗?” 想到郁苡薇一而再的挑衅,白筱轻笑,笑容却稍纵即逝:“她跟裴祁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没离婚,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回去告诉她,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是她,所以不要再那样歇斯底里地指责别人。” 苏蔓榕脸色煞白,显然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具体情况。 “我不恨你,因为我其实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应该并不希望生下我。”白筱从外婆跟苏蔓榕口中已经隐约猜到一些事,她,并不是苏蔓榕跟心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哪怕这个真相令她心痛,但她还是不得不去承认。 白筱去掰苏蔓榕的手,苏蔓榕泣不成声:“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从没后悔生下你,刚怀上你的时候,我也害怕过,欢喜过,紧张过,我就像其她妈妈一样,渴望着你的诞生,想好好地照顾你到长大。” “是吗?”白筱扯了扯唇:“对我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白筱抬头之际,却看到了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苏蔓榕跟着她回头,神色一变:“薇薇?” 郁苡薇是偷偷跟着苏蔓榕出来的,从她去见了白筱的外婆,再到宏源楼下。 她的视线落在苏蔓榕抓着白筱的手上,眼眶内蓄满泪水,想到苏蔓榕说的那些话:“你明明说你爱的是爸爸!” “薇薇,你听我说……”苏蔓榕想要解释,郁苡薇却已经转身跑了。 苏蔓榕泪流满面,白筱别开头,淡淡说:“去追她,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下一瞬,原本攥着她袖子的手松开了,白筱听到苏蔓榕说了声“对不起,筱筱”,然后就离开了。 白筱站在原地,望着前方的车来车往,心乱如麻,夹杂着酸涩的味道。莫名地,眼圈一阵暖暖的疼。 —————————— 郁苡薇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苏蔓榕的话让她心如刀绞,她的母亲不是被强迫才生下白筱的。 那她呢,那她爸爸呢?他们父女到底算什么呢? 她的耳边仿佛还响着白筱那句话:“她跟裴祁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没离婚……” 白筱说她才是第三者,是她破坏了他们的婚姻。 郁苡薇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跟裴祁佑的种种浮现在脑海里,他去机场接刚回国的她,酒店床上,他摸着她的脸微微出神,她被绑架他带着白筱来换人,哮喘发作时他带她赶去医院…… 出租车开到裴氏楼下,郁苡薇下车,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选择了来找他。 裴氏员工几乎都已经认识了她,她推着旋转门进去,遇人都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喊她“郁小姐”。 郁苡薇去洗手间洗了脸,收拾了脸上的狼狈,才去楼上找裴祁佑。 —————————— 裴祁佑正开完会回办公室,把文件放到桌上,办公室门开了,他转身,看到了郁苡薇。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白筱,记忆退回到了某一个夜晚—— 他坐在车里,抽着烟,白筱一身狼狈地从酒店出来,红着眼,和此刻的郁苡薇几乎要重合在一起。 裴祁佑片刻的失神,郁苡薇已经到了他的跟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昨晚我不是故意的,我气坏了,祁佑,原谅我好不好?”郁苡薇带着哭腔道。 他的额头还贴着纱布,裴祁佑去扯她圈着自己的手:“怎么突然来公司?” “裴祁佑,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我妈妈说,她是心甘情愿生下白筱的,除了我爸爸,她还爱着另一个男人,我受不了,我小叔也帮着白筱,家里没一个人真心对我好的。” 郁苡薇牢牢地抱着裴祁佑,就像掉进海里的人抓住了浮木:“我不计较你跟白筱过去怎么样,裴祁佑,我爱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好吗?” 裴祁佑没吭声,任由她抱着,没有一点回应,长久的沉默令郁苡薇感到不安,然后,听到他说对不起。 郁苡薇松开他的脖子,双手揪着他的衣袖,“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是不是我昨天砸伤你,你还在生气?我跟你道歉了不是吗?” “对不起。”裴祁佑喉头一动,重复了那三个字,平静的口吻:“我没办法跟你结婚了。” 郁苡薇蓦地看他,不敢置信,怔怔地。 裴祁佑看着那张相似到极点的脸,此刻含着泪,楚楚动人,但终归不是那个人,他心里的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郁苡薇脸上褪去了最后一缕血色,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 连现在唯一对她好的男人都不要她了吗? 郁苡薇突然上前,紧紧地抱住裴祁佑,头贴着他的心口位置:“我之前太任性了,你原谅我,裴祁佑,我不该砍断你妹妹的手指,不该老是对你发脾气,不该那样子嫉妒白筱……” 说着,她抬头,不管不顾地去亲吻裴祁佑,却只换来他的无动于衷和长久的沉默。 她被他堵在了路上! 她被他堵在了路上! 郁苡薇慢慢地停下动作,泪眼摩挲地看着裴祁佑:“为什么,为什么没办法跟我结婚了?” 裴祁佑静静地回望着郁苡薇,其实他也不清楚该怎么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转变,他仅仅是累了,他仅仅是在一觉醒来之后,发现现在这些并不是他心底真正渴望的,他仅仅是意识到他想要白筱。最新最快更新 昨晚梦里,他想起曾经,白筱靠在他肩头看夜空里的烟花的一幕—— 她曾那么美好地跟他一起策划婚礼,一起幻想蜜月之旅,结果……他一样也没有给她。 早晨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空空的,仿佛失去了人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裴宅,白筱以前住过的房间,成了临时堆放多余物品的地方,他穿着睡衣进去,空荡荡地,凉冰冰地,再也不复过往的温馨,拉开抽屉拿出那双婚戒,他突然就不愿意再结婚,把婚戒戴进另个女人的无名指上。 他给不了白筱的,也不想再给另一个女人…… —————————— 郁苡薇看着他冷静的模样,心慌更甚,裴祁佑垂着眼睫,良久,才说:“就像你昨天听到的,我结过婚,以前还有过别的女人,圈子里传的事也不是谣言,都是真的,我在外面养过人,还跟女星牵扯不清……” 郁苡薇神色难看,咬着唇瓣:“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让我离开吗?” “其实这也并不是秘密,反正以后你也会知道,倒不如早些看清楚我的为人。” 裴祁佑坦然地说,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苡薇,你看到的只是我刻意美化的一个裴祁佑,在你还没认识他之前,他甚至还在贫穷的拆迁房里住过一年,在工地上做过水泥匠,甚至为了五毛钱能跟人起争执。” 郁苡薇眸色闪烁,裴祁佑如愿看到她不敢置信的神情,勾了勾嘴角:“真实的裴祁佑不是什么善类,他为了达到目的能不折手段,哪怕是利用自己的婚姻,用自己的感情去做交换。” 郁苡薇打断了他:“那是你的过去,只要你以后改正了就好。” 裴祁佑看着她闪烁的眸光,“哪怕……我不爱你,过去不爱,现在不爱,将来也不爱吗?” “……”郁苡薇脸上血色尽褪。 ——哪怕……我不爱你,过去不爱,现在不爱,将来也不爱吗? 多么残忍的一句话,直白到不给她任何替他狡辩的机会,郁苡薇抬头,望着他的眼神暗含怨怼:“那我们的孩子呢?你不跟我结婚了,那我们的孩子,你要怎么办?” 原以为他会迟疑,结果,她只听到他说:“趁月份还小,去把孩子拿掉。” “不,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的!” 裴祁佑低头看着泫然欲泣的郁苡薇,看着她捂着肚子的手,他想到了白筱,想到了曾经看到的那个画面,白筱托着腰、挺着圆圆的肚子艰难下台阶的,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搭在郁苡薇的肩上。最新最快更新 郁苡薇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眼角挂着泪,欣喜地抬头看着他。 裴祁佑:“如果你真的要这个孩子,等孩子出生后,该我承担的抚养费跟教育费,我会承担。” 郁苡薇嘴边的笑僵硬了,随即哭出声:“裴祁佑,你再说一遍!” “你确定要生下我这种人的孩子吗?在单亲家庭下长大的孩子,你确定会幸福吗?” “是因为白筱吗?” 裴祁佑没出声,这样的沉默却肯定了郁苡薇的猜测,瞬间,痛彻心扉。 “你不要我了,你想要重新跟白筱在一起对不对?” “……” 郁苡薇放开了他,趔趄地倒退了两步,转身离开前,抛下一句愤恨的话:“裴祁佑,你会后悔的!” 裴祁佑望着郁苡薇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靠在身后的办公桌边,他双手摩挲着脸,然后,转头,盯着不远处茶几上的相框,那里面摆着的照片,是那晚,他从拆迁房那边带回来的…… 照片里的白筱,十八岁的模样,清纯,美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岁月淬炼下的沧桑,她脸上带着笑,仿佛在看着他,裴祁佑怔怔地盯着照片,渐渐红了眼圈。 —————————— 会议室里,郁绍庭坐在正上方,看着投影仪上的图片想着其他事,任谁都看出他在走神。 却没有哪一个人主动去提醒。 在那里解说的策划部经理以为自己的方案哪儿不好,一边观察郁绍庭一边讲,说错了好几处地方。 几位股东亦是,几乎没见过郁绍庭在会议上走神,出于好奇,纷纷看上端心不在焉的老总。 中途散会,郁绍庭出去,站在落地窗前,抽了根烟,烟雾弥漫里,眯眼看着外面宽阔的视野。 来开会的几位股东从洗手间回来,瞧见郁绍庭这副样子,以为他在想卖掉东临股份的事情,毕竟前段时间,这个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了,郁绍庭这般若有所思,令他们不由地猜测是不是东临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见景行拿着文件路过,其中一位股东把他拉到角落,想从他嘴里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 “没啊,”景行一脸茫然:“最近公司好好的,运作正常。” 那郁总怎么……几位股东猜不出郁绍庭的想法,各怀心思地进了会议室。 景行忍不住瞅向一直站在窗前的男人,想到白筱那通电话,会不会是跟白小姐吵架了? 郁绍庭在外面抽了两根烟,直到嗓子有点涩涩地疼,他才掐了烟蒂进去开会。 坐回到位置上,郁绍庭靠着椅子,盯着幻灯片,又开始频频走神。 股东们一会儿看幻灯片,一会儿看郁绍庭,头转来转去,到最后什么也没听进去看进去。 —————————— 郁绍庭半夜跟白筱做了后,看着身下累到睡着的女人,明明身体也发出疲倦的讯息,但意识却很清醒。 她搂着他的肩胛骨娇/喘连连时,那一声声低泣却忽然化为“裴先生”三个字,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哪怕动作再用力,身体再怎么畅快淋漓,依旧填补不了他内心的空怆。 他没有再睡,侧头看着身边女人安静的睡颜,起床,站在阳台前抽了整整一盒烟,不在乎,便不会去落寞,在乎了,才会抵不过那份嫉妒,从她口中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早晨五点多,他下楼,坐在客厅看电视,却翻到了茶几抽屉里的一本财经杂志。 随手翻开了一页,就看到了裴祁佑的一篇专访,吸引他的不是专访内容,而是裴祁佑的那一身穿着。 粉蓝色的衬衫,酒红色的领带……有些巧合碰撞到一起,往往会令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专访底下有一个兴趣爱好的填写。 关于衣服颜色那块,裴祁佑填的是——藏蓝色英伦风西装,酒红色领带,还有粉蓝色衬衫。 他想起那天傍晚白筱靠在他怀里,拿着那件粉蓝色衬衫对他说“看到觉得应该很适合你就买了”,又想起订婚宴那天,他还特意穿了她买的那身衣服。 策划部经理还在那战战兢兢地解说,郁绍庭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今天的会先到这里。”说完,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率先出了会议室。 —————————— 白筱上午的时候收到了一束香槟玫瑰,顿时成为办公区里的热门话题。 “哇,是谁送的呀!”坐在白筱旁边的女员工兴奋地凑过来:“好像还有卡片。” 卡片被同事抢走念出来:“时光永远不会改变我对你深沉的爱恋,时间的流逝只会使它愈加深厚!” 白筱:“……” 不说卡片上的字,就是这种肉麻的话,白筱排除了这束花是郁绍庭送给自己的可能性。 随手把玫瑰给了一位歆羡的女同事:“送给你,搁在桌上装饰一下。” 等女同事拿了花高兴地回去自己的位置,白筱拿着那张卡片,想了想,掏出手机,才发现自己关机了,开机,屏幕上显示荧光变幻,等有了信号,她立刻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还在开会吗?” 握着手机,久久地等待着,却久久地没有得到回复。 快到中午饭时间,白筱婉拒了其他同事的邀请,拿了包就乘电梯下楼,准备去东临堵人。 发短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但她就是知道他一定就在手机旁边! 至于郁绍庭为什么会这样,白筱不由自主想到半夜里的那个梦,难道她真的喊了裴祁佑的名字吗? 白筱会在梦里喊裴祁佑的名字,她不认为是自己还在念念不忘,对裴祁佑,她早已放开了,只是有些回忆犹在,毕竟那些曾经是她过往岁月里为数不多快乐的日子,不过,都与裴祁佑有关罢了。 满怀心事地出了办公楼,外面正下雨,淅淅沥沥地,有些大。 白筱撑了一把雨伞,打算去旁边的公交站牌打车,瞧见一辆兰博基尼停靠在公司旁边,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刚要从跑车边走过,鸣笛声响起,白筱停下脚步,转头,看到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下来。 戴着墨镜,一身休闲打扮,一看便知是富家公子哥。 白筱在第二眼时认出了他,是裴祁佑的发小,那个叫郑奇的,没想到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郑奇已经小跑过来,躲进了白筱的伞下,笑吟吟地看着白筱:“下班了吗?” “……”白筱心想,他们好像没这么熟,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两人的肢体接触:“现在午休时间。” “花还喜欢吗?” “……” “上车,我订了一家法国餐厅,请你吃饭。” 白筱客气地拒绝:“不用了,我中午已经约了人。” “这样啊……”郑奇有些小失望,但想到追白筱这样清丽秀美的女人,切记不可冒进唐突了佳人,很是体贴地说:“没事,你跟你朋友约在哪儿,要是顺路的话,我带你过去。” 白筱对郑奇的殷勤颇为不适应:“谢谢你,不过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怎么会麻烦?”郑奇主动接过白筱手里的雨伞:“这会儿中午下班高峰,还下雨,车不好打。” 白筱多少看出郑奇可能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所以怎么也不肯上他的车,两人正推来搡去,一辆轿车突然从旁边迅速地驶过,车轮轧过一个水坑,脏污的雨水朝路边的两人猝不及防地甩去。 “啊——”白筱的丝袜都被溅湿,冷得她打了个寒颤,一声惊呼出口。 郑奇也被溅脏了鞋裤,但还是英雄救美地护住白筱,把雨伞都遮在白筱头顶:“没事?” 白筱转头,想去看那辆肇事的车辆,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可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眼,让她感到熟悉,好像是沙滩金色……她摇了摇头,现在只要看到沙滩金跟宾利欧陆她就以为是郁绍庭。 “现在这样,要不我送你先回家换衣服。”郑奇建议道。 白筱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鞋子里也湿了,很难受,便不再推诿:“那麻烦你了。” 上了车,白筱不敢随便乱动,她身上脏了,不想把郑奇的车也弄脏。 郑奇发现了她的拘束,爽朗地笑了笑:“咱们也算从小认识,你这么拘谨,倒让我不自在了。” 白筱弯了弯唇,没有接话,依旧没有随性而为。 郑奇开了车内音响,播放的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白筱记得,很久之前的歌,高中那会儿,她跟着裴祁佑和他的这帮发小去ktv,当时,裴祁佑唱的就是这首歌,因为她曾说,她喜欢这首情歌。 郑奇瞧她盯着音响,便道:“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这首歌。” 白筱闻言,收回视线,笑了笑:“是吗?很多年没听,都快忘了。” “筱筱,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外面吗?”郑奇突然问道。 白筱:“我跟我男朋友住一起。” 郑奇差点把油门当刹车来踩,扭头看白筱,似乎不相信:“你谈恋爱了?” 白筱笑,默认了。 “……”郑奇心情复杂,原以为自己动作算快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但又仔细想了想,男未婚女未嫁,他还是有追求白筱的权利,组织着语言道:“筱筱,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 白筱看他迟疑的样子,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果然,郑奇说:“筱筱,其实我一直都蛮喜欢你的,如果你觉得我还行的话,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你放心,我现在单身,不会给你带去困扰的。” 白筱刚想回绝他,一道沙滩金色从眼梢余光处滑过,她的心跳也跟着一滞。 下一瞬,郑奇一个急刹车,骂了句卧槽,白筱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前一冲,抬头,单行道上,那辆沙滩金色的宾利欧陆骤然停下,直接拦住了郑奇的兰博基尼,车道上,一时间就堵塞拥挤了! 车外,此起彼伏的轿车鸣笛声。 看着熟悉的车牌号,白筱的太阳穴有些疼,然后,手机就响了。 接起,那头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此刻他的情绪,只有两个字:“……下车。” 白筱看了眼旁边的郑奇,如果她现在下车,很多事情都会被人知晓,譬如她跟郁绍庭的关系,但莫名地,白筱并不愿意让别人拿她跟郁绍庭的事来八卦,咬了咬唇,把手机换到右边,“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边没说话,白筱却知道他不同意。 郑奇已经不耐烦,因为前方就是十字路口,这会儿被车拦着,后面也有轿车,想倒退都不行。 “我说怎么开车的。”说着,郑奇就下车去教训这个乱开车的人。 白筱想要拉住他已经来不及。 我不愿意让他因为我不高兴 我不愿意让他因为我不高兴 郑奇边骂娘边下车,冒着雨走到那辆宾利欧陆旁边,不客气地拍了拍车窗。 车窗落下,看到驾驶座上的男人,看到那转过来的脸,郑奇顿时语塞,忘了所有指责的话语。 英俊的五官,线条立体的脸廓,黑西装,白衬衫,包裹着男人颀长精瘦的身躯,当他看过来时,他的眼神凌厉深邃,严峻紧绷的脸部表情,哪怕郑奇在各种圈子里混多了,也忍不住感叹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成熟内敛魅力。 郁绍庭很少参加一些宴会,也极少在媒体前露面,但不表示别人都不认识他。 郑奇已经认出这个拦他车的男人,不就是丰城红门郁家的老三郁绍庭?! 有时候,横也是要看人的,郑奇分得清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供着,譬如眼前这位,不能冲撞。 当下,郑奇一改气怒的神情,客套地跟郁绍庭打招呼。 郁绍庭上下打量他,脸色并不好,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戴着蓝牙耳机,好像还在通话中。 “打扰了。”郑奇不再自讨没趣,灰溜溜地回去,转身,看到已经撑着伞下车的白筱。 郑奇忙跑过去,“怎么啦?上车啊,外面雨这么大。” “不用了,我有点急事,再见。”白筱看了眼宾利欧陆,不顾郑奇地阻拦,径直走了。 几乎是白筱转身的瞬间,那辆宾利欧陆也重新发动。 郑奇愣在原地,看着背道而驰的一人一车,不知为何,说不上来的诡异。 —————————— 白筱绕过一个弯,站在一家店铺屋檐下,给郁绍庭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接起,没有吭声,白筱说:“这样总行了?” 雨水打湿了她的鞋,白筱倒退了两步,又问:“现在在哪儿?我这边打不到车。” “……” 白筱想到刚才的事惹他不快,放柔声音:“我在xx路那家面包坊门口。” 挂了电话,没多久,宾利欧陆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轿车一停下,白筱就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车内开了暖气,白筱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双手捂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袖。 一件大衣丢过来,落在白筱的腿上,她扭头看开车的男人,俊容绷着,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似地。 白筱把大衣盖在自己身上,衣服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点须后水的清爽,她靠在座位上,整个人暖和起来,看着前方的红绿灯,睡意竟有些上来,然后听到他问:“刚才那是谁?” “以前上学时的一个同学。”白筱顿了顿,还是据实补充了句:“裴祁佑的一个发小。” 车内静悄悄地,气氛有一些些的冷凝。 白筱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郁绍庭:“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郁绍庭没理会她,过了会儿才反问:“他怎么到公司门口来找你了?” 他,当然指的是郑奇。 “他说想请我吃饭,我拒绝了。”白筱隐瞒了送花那部分,她知道,郁绍庭不喜欢听。 果然,郁绍庭当即接了句:“那还上他的车?”极力克制却依旧不友善的口吻。 白筱侧过身,望着他,抿了抿唇:“要不是一个缺德鬼开车把水溅到我身上,我不会上他的车。” “……” 白筱也没想他会回答,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尽管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 “坐好,前面有探头。” 白筱没有动,心想着,现在知道交通法规啦?刚才是谁把别人的车挡在单行车道上! —————————— 白筱身上还湿哒哒地,看郁绍庭一路都没停车,道:“我衣服脏了,回沁园一趟。” 他的手机震动了,有电话进来,白筱识趣地闭了嘴。 郁绍庭瞄了她一眼,接起:“嗯……在路上,好,我马上回去。” 等他挂了电话,白筱想了想,说:“如果你有事,就把我放到方便打车的地方。” “就前面那个路口,那里有个站牌,我自己回沁园就好了,你先回公司处理事情。” 郁绍庭看了眼白筱口中的那个站牌,仅仅是看了一眼,脑海里想的却是方才在宏源办公楼下,那个男人替白筱撑伞的一幕,他的双手攥紧方向盘,在经过那个站牌时,没有减速的意思。 白筱看着站牌离自己越来越远,看身边的男人:“开过了!” 郁绍庭抿着唇,没搭理她,白筱也没跟他杠上,安分地坐着,直到车子开到东临停车场。 白筱跟着他乘vip电梯上楼,把她丢在办公室里,郁绍庭就走了。 —————————— 身上黏得难受,白筱去休息室里冲了个澡,拿了郁绍庭一身衣服套在身上,走出去,却看到了杨曦。 杨曦手里拎了个袋子,递给白筱,白筱发现杨曦的左半边身子有些湿。 察觉到白筱的目光,杨曦耸了耸肩:“没办法,老板下的命令,哪怕狂风暴雨也得执行。” 白筱敞开袋子,里面装的一套崭新的女装,吊牌还在。 “去换上。”杨曦道。 在杨曦看来,白筱的年纪太小,与其把她看成老板太太,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妹妹。 白筱进休息室之前,忍不住说了声“谢谢”。 杨曦买的不是古板的职业套装,却是今年的春款,白筱换了出来:“很合身。” “郁总报的尺寸。” “……”白筱捋了捋刘海,走去沙发区坐下,脸颊有点发烫。 杨曦泡了一杯热牛奶给白筱:“郁总让我顺带买的,还有午餐,过会儿酒楼那边就会送过来。” 白筱觉得自己跟杨曦一比,真的成了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想到这些年,杨曦跟在郁绍庭身边,有这样得力又漂亮的女助手,其实白筱也不明白,郁绍庭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手指摩挲着杯沿,白筱若有所思,杨曦笑言:“你跟郁总早上是不是闹矛盾了?” “怎么这么问?” “没有吗?”杨曦愣了下,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们都误会了。” 白筱没听明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郁总早上开会时一直开小差,景行怀疑是你们吵架了。” “他今天心情不好吗?”白筱忍不住追问。 杨曦狐疑地看白筱,但没否认:“看样子是不太好,抽了不少烟。” “……” 杨曦隐约猜到郁绍庭这样估计是跟白筱有关,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但还是提点了几句。 “郁总这个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很多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别人都说他行事手段凌厉不留情,但我们这些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下属,多少了解他的脾气,很多时候他就像个孩子,对看上的东西有很强的占有欲。” 白筱想起自己被水坑里的水溅湿的事,问杨曦:“你们郁总……刚才什么时候出去的?” “大概十点半。”杨曦道:“会开到一半他就走了。” 十点半……白筱算了算,从这里到宏源,哪怕是堵车,最迟十一点半一定会到达。她从楼上下来时差不多十一点半,和郑奇在门口碰到,那么……他们说话时郁绍庭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所以,不是她的错觉,那辆轧水坑的车,十有八/九是郁绍庭的宾利欧陆。 白筱想,他明明就已经从她跟前开车走了,后来怎么又折回来? “还记得吗?上回我们在御福楼跟客户吃饭,一个助理进来后说好像遇到你了,郁总看似不在意,没多久就起身借口去洗手间出去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去了另一个包厢,当时你在那里面?” 白筱:“……” “本来我们饭后还有活动的,但郁总说他有事,全部推了,”杨曦盯着白筱的眼睛:“可能你没瞧出来,郁总他很在乎你,这是我从没在过世那位太太身上感受到的。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会不舒服,说白了,就是嫉妒。” 杨曦的话,白筱听了后,有些吃惊,也有些失神。她回想起郁绍庭刚才拦截郑奇的车让她下去的一幕,这个男人,只要是他想做的可以不顾一切,也不管那样子是不是会有危险。 白筱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手机号,她接了,才发现是郑奇。 “吃过午饭了吗?”郑奇很体贴地问。 白筱觉得自己不该给他任何机会,刚才在宏源办公楼外,她顾忌着路过的同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上学那会儿,郑奇对自己也算照顾,加上郑奇关切的态度,她也不好直接撕破脸,这也是为人处事之道。 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但这一线,也有它的底限。 所以,当郑奇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时,白筱直接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晚上要跟男朋友吃饭。” “……” 白筱继续道:“如果没其他事,我先挂了,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不给郑奇再开口的机会,白筱掐了电话,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蓦地回身,就看到不知何时进了办公室的郁绍庭,不知是她专注于打电话,还是他刻意放轻脚步,居然没发现他已经在她后面。 “忙完了吗?”白筱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郁绍庭的眼尾瞟了眼她的小动作,淡淡地问:“刚给谁打电话?” “郑奇,就刚才那个开兰博基尼的。”白筱说到一半就察觉到他的怒气,还想解释,办公室的门开了。 景行拿了外卖盒子敲门:“郁总,白小姐,外卖到了。” 白筱过去接过盒子:“麻烦你了。” 等景行一出去,白筱合上门,刚一转身,看到已经走到跟前的郁绍庭,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 “像这种二世祖,挥霍的不过是家里的财和势,除了玩女人的手段,其它还有什么拿得上台面的?” 郁绍庭的语气很差,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教育自家不听话的儿子。 白筱听他这么说郑奇,对郑奇这人,她多少知道一些,越过郁绍庭走去沙发区,一边把外卖拿出来,一边说:“其实郑奇这个人还好,他有跟朋友自己开一个广告公司,在丰城已经小有名气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了解他。” 白筱听出他的语调不对劲,转过头,他已经到她面前,黑色的西裤映入她的视线,听到他生硬地说:“以后不准再跟他来往,不准再跟陌生男人出去吃饭,还有,不准随随便便收人的花,跟人暧/昧不清。” “你找人监视我?!”连送花的事情都知道。 郁绍庭不回答,自说自的:“你现在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不是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该回避,应该看清楚,不要人家说一些甜言蜜语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好了,现在吃饭。” “……” —————————— 下午,白筱回到公司,看谁都像是郁绍庭派来监视自己的间谍。 休息时间,白筱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回来时,看到其他几位年轻女同事正拿了本杂志聊天。 “没想到裴总这么上镜,跟本人没什么差别。” 白筱刚坐回位置上,同事就把杂志摊到她的跟前,问她:“白筱,你在裴氏做过助理,是裴总的助理吗?他平时是个怎么样的人,对了,听说他跟咱们丰城郁家的孙女订婚了,真的假的呀?” 喝了口咖啡,白筱莞尔:“你们的消息比我灵通,我早就辞职了。” “不是。”有同事不信,凑过来:“那你告诉我们一些裴总的隐/私,这上面没有的。” 顺着同事所指的杂志内容瞧去,白筱看到是兴趣爱好调查,她的目光停留在“衣着搭配”那一行。 裴祁佑写的是藏蓝色英伦风西装,酒红色领带,还有粉蓝色衬衫。 白筱看着,记忆却退回到很久以前,她十五六岁时,喜欢翻看时尚杂志,喜欢收集穿西装男模的图片,有一回,被裴祁佑无意间发现,他发现她喜欢男人穿藏蓝色修身西装,酒红色细领带,粉蓝色衬衫。 虽然当场他嗤之以鼻,但之后裴老的寿宴上,他穿得就是她收集图片里一个男模的那身。 ——————————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白筱给郁绍庭打了个电话,虽然中午他们有些不欢而散的味道。 “伯母让我们晚上去家里选喜帖,你过会儿来接我下班好不好?” “……”那边沉默,显然因为中午的事还没消气。 “现在四点半,我工作还没做完,你大概四点四十五分开车过来……” “那个姓郑的不是开跑车吗?让他去接你。” “……”白筱发现杨曦说的真对,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幼稚:“我到时在楼下等你。” “过会儿还要开会,我没空。” “路上开车注意安全。”白筱自顾自地交代。 “……” “我还要去做事,先这样,挂了。”说完,白筱就按了挂断键,回去办公区。 白筱特地提前下了班,刚推着旋转门出去,一眼看到了倚着车门等在那的郑奇。 郑奇看到她,笑呵呵地过来:“下班了?” 白筱:“我以为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明白了,郑奇,我已经有对象了。” “我知道啊,但那不妨碍我追求你。”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子,在我身上只会浪费时间。” “没试过,怎么知道,筱筱,你不要怀疑我的决心,我是真想要追你。” 白筱看着一脸真挚的郑奇:“我男朋友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正常啊!”郑奇表示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不高兴我女朋友被其他人追。” “可是,我不想看到他不高兴。” “……” “我不愿意让他因为我不高兴。”白筱重复了一遍。 既然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了,我心里想的念的只有你。 既然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了,我心里想的念的只有你。最新最快更新 “我不愿意让他因为我不高兴。”白筱重复了一遍。 郑奇咽了咽唾沫,还想劝:“筱筱,男人不能这样宠的,你这么纵容他,说真的,不好。” “郑奇,如果可以,我还希望我们是朋友,但仅限于朋友。” “……你不再考虑一下?这个世上好男人还是很多的。” 白筱摇头:“对我来说,他就是最好的,我也只想跟他在一块儿,换做别人,不行。” 这还是白筱第一次在人前承认自己对郁绍庭的感情,没有一丝闪躲,那么直接,那么坚定的态度。 郑奇:“……” “我要说的都说了,你回去。” 郑奇还是不甘,追问:“那你得让我知道他是谁。”再怎么着,也得死的明明白白! 见白筱沉默不语,郑奇试探地说:“是祁佑吗?” “……不是。”白筱否认,至于更多,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公之于众。 哪怕郁绍庭曾公开说她是他的爱人,但因为她过于普通的家世,以致于这件事并没有传得人尽皆知,那些大老板也不是八卦之辈,碍着郁绍庭的背景,自然不会乱嚼舌根子。 至于白筱,不肯告诉郑奇她是郁绍庭的谁谁谁,多少归咎于她心底隐藏着的那几个秘密。 其中她最怕为人所知的就是郁景希的出身,其次自然是她跟裴祁佑结过婚的事情。这也是她不愿意大肆操办婚礼的原因,她甚至不想惊动首都徐家那边,现在媒体这么发达,要是有心人去查几年前的事情——她不敢想象后果。 “那到底是谁啊?”说实话,郑奇不太信,他觉得白筱其实没男人,就纯粹是在敷衍自己。 白筱不愿意再多说,要走,郑奇拦住她:“筱筱,就算宣判死刑,你也得告诉我罪名呀。” “我就想跟他好好过日子,郑奇,你这样子,我们连朋友也没法做了!”白筱的脸有些冷下来。 “……”郑奇悻悻地松开白筱的包,白筱一个转身,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脚步不由一顿。 笔挺的黑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她的视线上移,入目的是郁绍庭略显阴沉的俊脸。 对上那双波澜无痕的黑眸,白筱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明明没做亏心事,却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这么巧,又碰到您了。”郑奇立刻礼貌地问候,郁绍庭算起来,确实跟他父亲是一辈的。 郁绍庭直勾勾地看着白筱,毫不回避的注视,仿佛要把她戳穿。 郑奇想着下午自家老子的交代,没注意到另外两人的异样,当他提出邀请郁绍庭几日后参加爷爷的寿辰时,郁绍庭这才看向郑奇,颇具长辈风范地说:“代我向你爷爷问好。” 只有白筱知道,中午这个男人还在那里用最刻薄的言辞把郑奇这个晚辈批判得一文不值。 下班时间,门口员工不少,白筱攥着肩上的包,又听到郑奇问:“您来这里是——” 郁绍庭瞥了眼白筱,淡淡地说:“过来找个人。” “是吗?”郑奇客套地笑了笑:“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白筱抬头,她站在郑奇前面,望着郁绍庭,眼神暗示他先走,自己马上就追过去。 郁绍庭回望着她,眼中的内容,不是她能看懂的。然后,他转身走了。 “筱筱,你不是要去见你男朋友吗?我送你一程就当是赔罪。”郑奇不是死缠烂打之辈,知道没戏也就放弃了。 “不用了。”白筱看着郁绍庭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收回视线,道:“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说完,白筱朝郁绍庭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步伐有些急,拐了个弯,她都没有找到那辆熟悉的宾利欧陆。 掏出手机刚要给他打电话,铃声先响了,是郁绍庭的号码。 “喂?”白筱接起,迫不及待地问:“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你。” “……宏源地下停车场c区。”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没一声不响地离开……白筱松了口气,对她来说,这样就够了。 收起手机,白筱直接去了宏源办公楼的负一层,进了停车场的c区,一眼就找到了他的车。 停车场光线很暗,驾驶座上的男人,半张脸隐于阴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偏偏就是这样的平静,让她感到丝丝紧张,在她印象里,郁绍庭每回动怒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 上车了,白筱看到他安静地坐着,便主动交代:“不是我让他来的,而且,我跟他已经彻底说清楚了。” “我中午的话,跟你白说了是?”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咄咄,有些逼人。 “……” “以后不许再见他,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白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警告,还有强势的占有欲,她攥着安全带,道:“我不能保证不再见他,毕竟,碰巧的遇到不可避免,但刚才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他应该不会再这样子等在办公楼下面。” 他没说话,也不发动车子,两人就这么坐在车里。 白筱想起杨曦的话,不愿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跟他吵,伸手,覆着他的手背:“我跟郑奇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你让我走什么?”他看着她,直逼她的眼底深处。 “……”白筱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郁绍庭别开头,他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开口:“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 郁绍庭又想起她梦中喊裴祁佑的名字,还有裴祁佑说喜欢的服饰搭配,怒气有些压制不住,“那是什么?” 白筱侧过身看他:“你这样子,我没办法跟你好好地谈。” “……” 白筱觉得车里空气窒闷:“我不想跟你吵架,我自己打车回去,彼此冷静一下,大院那边,我直接过去。” 话毕,白筱推开车门下去,还没走几步,身后紧跟着响起沉重的关门声。 手臂被人从后拽住,人也被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里,他低沉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走哪儿去?” 白筱挣扎了几下,抬头,对上他幽深带着愤怒的双眼,心头挤压的怨怼莫名消散了不少。 “郁绍庭,等你平静了,我们再说。” 郁绍庭攥着她的手腕,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喉结耸动了下,却没说出更刻薄的话来。 有车辆从入口进来,浮光掠影的照明灯光线一闪而过,伴随着鸣笛声。 “我不想要一场毫无意义的争吵,你关心我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我也能理解,并且会因此欣喜,说明你在乎我,”白筱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我也希望有一点点交友的自由。” “交友自由?你想跟谁交朋友?那个姓郑的?!”他语气强硬,“还有多少不满,一次性都说了!” 白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静:“郁绍庭,你又这样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那带着你那套藏蓝色英伦风西装去找不幼稚的男人,还有那根酒红色细领带和那件粉蓝色衬衫,反正你梦里喊得都是别人的名字,心里惦记的都是别人,我对你的好你全都看不见,跟他去好了!” 白筱:“……” 郁绍庭说完,就甩开她的手,回到车上,关上车门,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白筱耳畔却还是他说的那句话,带来的震撼太大,以致于她一时忘了做出反应。 停车场里静悄悄地,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白筱转过头,朝那辆宾利欧陆看去,郁绍庭坐在车里,静静的,明明两人相距不到十步,她却觉得他那么遥远,这种感觉不好受,她心头升腾起隐隐的愧疚,有些事,她不是有意为之,但责任终究在她。 如果她能控制睡梦中的自己,那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喊出裴祁佑的名字。 她想到下午看到那本杂志里裴祁佑的专访,结合郁绍庭的话……他是不是也看到,并且误会了? 原以为和好了,却不曾想,把矛盾升级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 白筱站了会儿,走过去,站在车门边,轻轻地敲了敲车窗:“郁绍庭,我有话跟你说。” 车窗降下,里面飘出浓浓的烟雾,白筱轻咳了两声,亏他这么闷在里面! 白筱望着他的眉眼,眼梢余光扫到他手里的烟,想到他感冒没好,稍稍弯下身,也不再跟他顶嘴,伸手,夺过了烟,他侧头看过来,眼神不友好,她说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别抽这么多烟。” 郁绍庭没搭理她,从储物格里拿出烟盒,重新抽出一支烟。 在他去拿打火机时,白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犟性,一把抢过烟,他眉头紧锁:“做什么?把烟给我。” “我说让你别抽这么多烟!”白筱的声量不由地提高。 郁绍庭直直地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却没了以往的柔情缱绻,良久,他先转开头。 “抽那么多烟,你难道不知道对你的肺伤害很大吗?我说了多少次,哪一回你听了?” 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感染,还是刚才受的委屈太大,她红了眼圈。 “不就是抽根烟,哪那么多话?”郁绍庭心情浮躁,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是抽根烟的事情吗?你现在的身体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抽那么多烟,睡觉前你怎么咳嗽的还要我提醒你吗?”说到这个,白筱就来气:“如果你一直这样一意孤行,我们以后根本没法一起生活下去。” “现在连我抽根烟都能成为你讨伐我的理由了?” “……”白筱无语。 郁绍庭视线落回到她身上:“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 白筱没听明白。 “后半句话才是你的目的!” “……” “被我说中了?”郁绍庭眼底尽是风雨欲来的逼迫:“好,走,回去找那姓裴的!” “我从没这么说过!”白筱握住他的手:“我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关心你。” “既然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了,我心里想的念的只有你。” 白筱说得有些急:“最起码的忠诚我还是懂得,既然我选择了你,就不会再跟裴祁佑或者其他男人牵扯不清。” “藏蓝色英伦风西装,酒红色领带,粉蓝色衬衫,这些,是我从小就喜欢的男人穿衣搭配,不是因为某个人才喜欢这样的,至于梦里,喊其他人的名字……我跟裴祁佑生活在一起二十年,那些记忆不可能说抹掉就抹掉,爱情不在,有些情分却依旧在,但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淡去。” “我不能跟你保证说以后不喊他的名字,但我清楚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谁,想要跟谁过日子。”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白筱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疼,但也散尽了胸口的那股闷气。 郁绍庭没看她,坐在那里,薄唇抿着,什么话也没说。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这么正面的争吵。 白筱深吸了口气,打算去外面自己打车,刚一转身,驾驶座车门开了,郁绍庭突然下了车。 他一把拽过她的手,连拉带拖地,把她塞进了副驾驶座里。 车门砰地关上,她看着他绕过车头重新上车,发动了引擎,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虽然郁绍庭一个字也没说,但就在他下车拉住她的手时,白筱便不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有些男人,你不能要求他会柔声细语地跟你道歉,因为那不是他的方式。 曾经,她也把郁绍庭和裴祁佑放在一起对比过,当时,她觉得郁绍庭就是几年后裴祁佑的样子,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错的,这个世上,不会有第二个郁绍庭,最起码在她眼里,他会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他脾气臭的要命,哪怕他强词夺理后不会用花言巧语哄她开心—— 车内,两人各自沉默…… 车外,黄昏落日,余晖从车窗透进来,白筱看着窗户上郁绍庭的侧面轮廓,她揪紧膝盖上的包。 “不想让郑奇发现我们的关系,不是因为见不得人,而是我不安。” 白筱没去看他,似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跟裴祁佑结过婚,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它就像横在我心里的一个梗,以前我不觉得它见不得光,不觉得它丢脸,但现在我却害怕它被人发掘,当我看到郁苡薇面目可憎地瞪着我时,那感觉,就像整个世界崩塌了。” “我不怕她把那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真的,但我害怕她说出那个秘密,我怕你爸爸妈妈知道后,会当场气得离开。如果受下那一巴掌,就能让一切回归风平浪静,我甚至愿意送上另半张脸让她打。” ——————作者有话说—————— 这算是昨天的加更,23号更新估计得晚上,现在审核比较麻烦,要是晚上七点还没更新,我评论区置顶留言。 场外采访【带给你一个不一样的郁三儿】 可可举高话题,对着长腿:“郁总,请问你刚才坐在车里想的是什么?” 郁三解开袖口纽扣,瞟了某可一眼,拒绝回答。 他当然不会说,当时,一瞬不瞬盯着白筱,一旦她有离开的趋势,立马下车绑人。 可可:“那再换个问题,你那么嚣张地说让小白去找姓裴的,转身时有没有一丢丢紧张一丢丢后悔?” 郁三扭头对经纪人道:“这谁家不识趣的作者,下次不准再把它放进来探班!” 我想像你一样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我想像你一样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一更】 “如果受下那一巴掌,就能让一切回归风平浪静,我甚至愿意送上另半张脸让她打。 车内很安静,身边的男人没有出声,看着前面的路况,冷峻的脸廓紧紧地绷着。 白筱的声音很轻渺:“也许在你眼里,我在郑奇面前极力隐瞒的样子就跟小丑一样,我们的关系,就算现在没完全曝光,等我们真的结了婚,照样瞒不过其他人,但我却还是努力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 “就像把头埋进沙坑里的鸵鸟,以为这样子,就能守住现在这样的安宁。我做好了面对你父母指责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整个社会舆/论的责难。” “我甚至不想举办婚礼,不想让大家知道你郁三少要娶的女人叫白筱。我希望有朝一日世人见证我的幸福,却又害怕太过张扬带来的后果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我跟裴祁佑的过往,景希的身世……我可以不畏惧我的过去被拉到阳光底下,但我不能伤害到景希,他才多大,如果大家知道他是代/孕生的——” “当年是我一己私/欲犯了错,我不想要景希替我来买单,郁绍庭,你说过,只要待在你身边,你会处理好一切,但你也只是一个人,我想像你一样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愿意看到他们因为我受到伤害。” 过去二十年,她总是在为别人而活,现在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充满了种种困难艰辛。 不仅仅是他跟景希,还有郁家人跟外婆,都让她想要去珍惜。 —————————— 轿车缓缓在路边停下。车窗两侧是来往的车辆和行人,谁也没先开口,两人坐在车里…… 身边的男人久久没有一点动静。 白筱侧过头,看向他,然后,她的左手被拉住,十指紧扣,郁绍庭重新发动了车子。 半路上,白筱接到郁景希打来的电话,小家伙得知她要去大院,很自觉地让小梁司机也把他送了过去。 到了军区大院,两人下车,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就像方才一路无言,依然没说什么话。 郁老太太正在客厅摆弄那些喜帖,都是她今天逛商场看中眼的。 “伯母。”白筱见郁绍庭没出声,自己只好先开口问候。 “来了?”郁老太太抬头,看到他们,笑容深了,朝白筱招手:“过来选一个喜欢的。” 坐下没多久,外面响起轿车鸣笛声,白筱转头,便看到郁景希出现在门口,背着个大书包。 小家伙甩了鞋子,欢脱得撒腿往里跑来,一瞧见坐在那的郁绍庭,尤其是郁绍庭那不算好的脸色,立刻放慢了脚步,很识趣地从郁绍庭和白筱跟前绕了半个圆,到郁老太太身边喊了声“奶奶”。 郁景希一眼就被那些喜帖吸引,爬上沙发,晃着两条小腿拿过几张翻看:“买这么多干嘛呀?” “当然是你爸爸跟妈……白老师结婚用的。”郁老太太每回看到这一家三口就激动,一激动总要露陷,说着,又看向郁绍庭:“今天,我跟你小姑跟大伯母她们商量了下,酒席的话,大概要办二十来桌。” “……”白筱算了算,二十来桌,至少两百人。 “酒店我已经托人在找了,我跟你爸的意思是,在丰城办一场,再去黎阳办一场。” 白筱蓦地看向郁老太太,说不动容是假的,她没想到郁家这边考虑的这么周到。 老太太瞧见白筱诧异的神情,心里其实还蛮心疼的,她想到昨晚睡觉时郁总参谋长的那番话:“你还真当你儿子是香饽饽?人家姑娘家十几岁就给你生了孙子,难道还换不来一场像样的婚礼吗?” 既然要办了,多办一场少办一场都没差,反正自家这个小儿子不缺钱。 郁景希一边偷偷把几张喜帖往自己书包里塞,一边愁眉不展:“那我的礼服怎么办?就准备了一套。” 郁老太太:“……” 小家伙却是真的愁上了,要办两场,那吴辽明他们要怎么去黎阳,好像是个大问题…… “今晚过来,就是有件事跟您说,我们暂时不打算办婚礼。”郁绍庭突然开口道。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郁老太太脸上笑容一僵,瞟了眼白筱,有些责怪地瞪着郁绍庭:“小/三,都这会儿了,你瞎说些什么!” 这双方长辈都碰了面,又说不想结婚了,这不是胡闹吗?! 白筱心生诧异,扭头看郁绍庭,后者很淡定,继续道:“我们准备先把证领了,至于婚礼,押后。” 郁老太太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后又不悦了:“怎么好好的,又不要婚礼了?” 自家儿子说一不二的脾气郁老太太清楚,生怕白筱误会以为他们郁家轻视她,忙望向白筱:“筱筱,你别……” 谁知,白筱非但没生气,反而跟着道:“这是我们商量好的,之前没在电话里跟您说,给您添麻烦了。” “……” “对我来说,能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婚礼……可以先搁一搁。”白筱说。 郁老太太还想说什么,但看白筱目光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和勉强,便知道这是白筱的心里话。 “既然你们都是这么想的,这事我还得打电话跟你们爸爸说一声。”郁老太太心情复杂。 整个客厅里最郁闷的莫过于郁景希:“我都跟班上的同学说了……” 小家伙抓耳挠腮,很是苦恼,他还想着等会儿回家后写几张喜帖呢,他今天还收了几份“贺礼”。 白筱把郁景希拉到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头:“那选个日子,把你同学请到家里来吃顿饭怎么样?” 郁景希勉为其难地答应,但还是失望地耷拉了小肩膀,他那套礼服是不是没机会穿啦? —————————— 郁老太太起身去厨房帮保姆一起做饭。 郁景希小孩子心性,抑郁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一转眼,就撅着屁/股趴在地毯上做作业。 原本是想去玩的,但在郁绍庭眼神的威慑下,硬是扒拉着书包拿出了作业本。 白筱又转头看坐在那的男人,哪怕他没跟自己多说一句话,但她很清楚,他突然跟郁老太太说不要举办婚礼,不过是因为她在车上说的那席话,他知道了她心底的不安和害怕,所以选择纵容了她。 慢慢地,坐过去,白筱紧挨着他,瞟了他一眼,然后尝试着伸手搭在他拿着遥控器的手上。 郁绍庭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没有说话,稍许片刻,反握住了她的手,牢牢攥着。 白筱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默念:这样就够了…… —————————— 苏蔓榕在晚饭前就回来了,气色不是很好,精致的妆容都没掩饰得住她眉眼间的倦意。 虽然大儿媳妇母女俩成了妯娌,这事说出去都尴尬,但事已至此,郁老太太也只能试着去接受,瞧见苏蔓榕回来,想到她是白筱的亲生母亲,还是把他们不打算举办婚礼的事情说了。 苏蔓榕只是略略惊讶,但随即倒像是舒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白筱。 白筱撇开了头,没去看苏蔓榕的眼睛。 苏蔓榕苦涩地扯了下唇角,转而对郁绍庭道:“绍庭,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去一下书房好吗?” 郁绍庭没回绝,起身,跟着苏蔓榕上了楼。 没一会儿,他就下来了,身后没有苏蔓榕,白筱忍不住问:“她……说了什么?” “就是很普通的交代。”郁绍庭的语气很随意,在沙发坐下。 白筱沉默,他转过头,看着她:“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郁绍庭的眼眸深邃,此刻眼中流淌着某种情感,白筱说不上来,却令她鼻子一阵发酸。 郁景希早就溜到厨房去找吃的。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筱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选择我?” 并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像郁绍庭这样的男人,要怎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他愿意,娱/乐圈的女星名模随他挑,可他最后却喜欢上了自己。 “……” 郁绍庭拿起遥控器,没有按,又丢了回去,站起身:“过去吃饭。” 白筱却一把扯住了他的手:“先回答我。” “……上辈子欠你的。”说完,掰开了她的手,径直走出了客厅。 你让我守着这个秘密,我做不到! 你让我守着这个秘密,我做不到!【二更】 上辈子欠你的…… 白筱扭头,看着他走去餐厅的背影,身高腿长,衣着笔挺,心口仿若汇入了一道徐徐暖流。 家里,郁战明跟郁仲骁都不在,所以,晚饭只有白筱他们一家三口、郁老太太跟苏蔓榕。 郁老太太摆碗筷时,才发现少了个人:“苡薇呢?大清早就出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苏蔓榕也给女儿打了电话,但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就是裴祁佑那里她也去问了,但都没苡薇的消息。 “可能出去玩了。”话虽这么说,但苏蔓榕还是打算用过晚饭就出去找找看。 白筱坐在郁绍庭旁边,郁景希端着调料盘出来,极有眼色地把调料放到了白筱跟前,然后也不走了,吃力地搬着椅子到白筱的旁边,紧紧挨着,然后爬上去坐好,一系列动作,落在郁绍庭眼里,皱了眉。 郁景希瞟见郁绍庭不待见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会亲宴结束后,爸爸对自己好像就没有好脸色…… 白筱替小家伙盛了一小碗汤,吹了吹,送到郁景希面前:“先喝点汤再吃菜。” 小家伙扒着调羹,因为有郁绍庭在旁边,所以不敢再提其他什么要求,不然有被拎开去的危险。 看着小口小口乖乖喝汤的儿子,白筱觉得异常满足,揉着他软软的卷发,唇边带着笑。 苏蔓榕从落座,视线一直停留在白筱身上,现在看到白筱细心地照顾郁景希,明亮的灯光下,郁景希的眉眼简直是跟白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前不在意,如今得知真相,只觉得心痛如绞,看着看着,就渐渐红了眼圈。 开饭没一会儿,郁绍庭说:“我跟白筱准备周一先去民政局登记。” 周一?今天周五,那不就是大后天吗? 白筱也跟其他人一样,错愕地看他,郁绍庭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她之前一点也不知情这个决定。 “这个……婚礼的事我还没跟你爸打电话呢。”郁老太太道。 郁绍庭替老太太盛了碗汤,推过去:“这件事我会跟爸说,反正迟早要结婚,早晚登记都一样。” 老太太总觉得哪儿怪怪地,但听郁绍庭这么解释,又觉得也没错。 “既然都决定了,早点去登记也好。”苏蔓榕突然插嘴。 白筱没想到苏蔓榕会帮自己说话,之前,反对得最激烈的就是她,一时讶然地看向对面的苏蔓榕。 苏蔓榕扯了扯唇,望着郁绍庭:“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绍庭,筱筱年纪小,你以后得多包容她。” “我会的。”郁绍庭说,难得没跟苏蔓榕呛声:“大嫂放心。 苏蔓榕欣慰地点头,又扭头看向白筱。 白筱垂下眼睫,身边的郁景希仰着小脸,嘴里咀嚼着虾仁,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 拿过两张纸巾替小家伙擦了擦油腻腻的嘴角,郁景希趁机小大人地问:“什么是登记?” 白筱被他问得羞赧,这个问题真不好自己回答,倒是郁老太太看小孙子这憨憨的样子,笑吟吟地道:“你爸爸跟白老师要结婚了,得去领一个红本本,有了那个,你白老师才算你爸爸的老婆。” 郁景希哦了一声,继续低头顾自己剥虾壳,又稠又长的睫毛卷卷的,在白净的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白筱瞧出小家伙情绪不高,刚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门口突然发出一阵动静。 一餐厅的人都循声看去,就连郁绍庭也抬头,波澜不惊地瞅着玄关处。 回来的是郁苡薇,她打翻了门口放伞的一个高仿青花瓷。 “吃过晚饭了吗?”郁老太太对这个孙女,说不上多喜欢,但终归是大儿子唯一的血脉。 苏蔓榕已经起身,走过去,看郁苡薇脸色苍白,道:“白天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想到刚才自己进门前听到的欢声笑语,郁苡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面对苏蔓榕的紧张关心,只是冷冷地用极低的声音道:“你还是去关心你的另一个女儿。” 苏蔓榕神色一变。 郁苡薇却越过她径直走去餐厅,在踏进餐厅时,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很丰盛的菜,看来我赶上了。” 郁老太太让保姆加副碗筷,郁苡薇在苏蔓榕旁边的位置坐下。 在场的人里,只有郁老太太跟郁景希不知情,其他人,都是在粉饰太平。 没吃几口,郁苡薇就一手捂着嘴一手按着胸口,蹙着眉,别开头做干呕样子。 苏蔓榕连忙让保姆倒一杯水过来,轻抚郁苡薇的后背,就连郁老太太也问:“好好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郁苡薇擦了擦嘴,脸色青白地笑了笑,眼睛却看着白筱:“可能是怀孕的缘故。” 白筱闻言抬眼,对上的是郁苡薇讽刺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转开了头,摸了摸郁景希的后脑袋瓜。 郁景希发现白筱好像没吃什么东西,看了看自己碗里刚才抢到的最后一只鸭掌,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还是把没啃过的那只鸭掌送到了白筱的碗里:“张阿姨烧的鸭掌很好吃,你试试看。” 郁苡薇嗤笑,然后问郁老太太:“奶奶,你说,离异过的人,要想欺骗大家说是头婚,会不会被发现?” 话音一落,整个餐厅瞬间没了声。 郁苡薇笑吟吟地继续说:“说起来真好笑,今天我路过民政局,看到那里有人打架,出于好奇,下了车去看了看,才知道,原来一个女的,之前离过婚,却瞒着现在这个对象家里,结果今天去登记,前任丈夫却找上了门,谎言被拆穿,两边的人都动手了,奶奶,你是不知道,那场面是有多血腥。” “怎么还有这种事?”郁老太太诧异地说:“难道结婚之前不去好好查一查吗?” 郁苡薇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白筱,话却是回答郁老太太的:“这个谁知道呢。可能是人家手段了得,但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她的,再怎么费尽心机,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终究是要遭报应的。” “那后来怎么样,难道就真的没去登记了?” 郁苡薇正想说,忽然两道锋利的目光打落在自己脸上,她一偏头,就看到郁绍庭举着酒杯,慢慢地抿了口酒,那双深沉到不见底的眼,正不喜不怒地看着自己,她却读出了他对自己的警告。 郁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做人还是得实诚,不能整天想着坑蒙拐骗,不然哪能有好下场。” 白筱低着头往嘴里送了口米饭,却嚼不出味道,耳边是郁老太太的话,哪能有好下场…… 桌下的左手突然被一阵干燥的暖意包围。 白筱没有去看他,搁在桌子底下的手却牢牢地反握紧了他的。 “啪嗒!”苏蔓榕忽然搁下了筷子,站了起来,对郁苡薇道:“我想起来,刚才在商场我给你买了件防辐射的衣服,跟我上去试穿一下,要是不合身,我明天再拿去换。” 郁苡薇坐在那里不动,夹了一块鸡肉,“我还要吃饭呢,衣服先搁着。” 苏蔓榕却一把扯起郁苡薇,不管郁苡薇怎么叫嚷,硬是把她一起拽到了楼上。 郁老太太倒也没多放在心上,夹了个鸡腿给白筱:“这么瘦,多吃点,她们母女就这样,别在意。” —————————— 苏蔓榕把郁苡薇拉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郁苡薇已经甩开她的手就要再出去。 “我昨晚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吗?”苏蔓榕拉住她,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呵斥。 “我干嘛了呀我!”郁苡薇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一脸怒其不争的苏蔓榕,“难道我还没言论自由了?” “你要言论自由吗?那我送你去美国,你去那里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郁苡薇用力扯开苏蔓榕的禁锢,“凭什么是我出国?我还没怎么着你的大女儿呢!” “……”苏蔓榕闭了闭眼,太阳穴阵阵发疼,深吸了口气,看着郁苡薇:“薇薇,你已经二十多岁,该长大了,有些话,说出来之前要经过大脑思考,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快就不顾后果。” 郁苡薇慢慢地后退,看着苏蔓榕,眼底尽是失望。 “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疼我爱我的妈妈,你现在眼里心里想的只有那个白筱。”郁苡薇手指着门口,咬牙切齿:“后果,什么后果?你怎么不说,你这样做,不就是为了她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苏蔓榕蹙眉:“我这么想有错吗?薇薇,筱筱也是你姐姐,你难道不该为她多想想吗?” “我替她想,那谁来替我想?” 郁苡薇吸了吸鼻子,眼泪却落了下来,“你不要我了,裴祁佑也不要我了……” “你说什么?”苏蔓榕诧异,上前攥着她的手臂:“你跟祁佑怎么了?什么叫他不要你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什么都偏帮着白筱,你根本不为我着想,你知不知道,今天上午,我去找裴祁佑,裴祁佑说不要跟我结婚了,他要白筱,他还让我去打掉孩子,他说他爱的一直都是白筱……” 苏蔓榕脸色苍白,看向郁苡薇还平坦的小腹,听到郁苡薇哭着嚷道:“她是幸福了,那我呢?” “你让我守着这个秘密,我做不到!凭什么她能野鸡变凤凰,嫁给我小叔,而我就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郁苡薇止住了泪水,却是目光愤恨,“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失去的,她也别想好过!” 苏蔓榕拖着她:“你以为你跟你奶奶说了,就能改变什么吗?” 郁苡薇回头,看着苏蔓榕,苏蔓榕深吸了口气,道:“景希是你姐姐的亲生儿子,就算你奶奶知道了你姐姐结过婚,但你姐姐跟你小叔都有了一个孩子,你觉得,你的话就能改变现如今的一切吗?” “你骗我!”郁苡薇摇头,她不信,那个小屁孩明明就是—— “我一开始也不信。”苏蔓榕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你自己看看,你小叔刚才给我的。” “他早就预料到了我会知道,甚至早在这个家里准备好了这份亲子鉴定。”苏蔓榕只觉得无比的疲惫:“就在你跟祁佑订婚那一天,你们去酒店了,你小叔告诉了你爷爷奶奶这件事。” 郁苡薇翻看那几页亲子鉴定,她看不进去,也看不懂大部分,但最后的结论却看懂了! 怎么会这样……几页纸从她手里飘下,掉落在她的脚边。 “你姐姐前二十几年过得已经够苦了,而你呢,薇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这个做妈的难道对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想尽办法给你,那会儿,你姐姐在干什么,她从小寄人篱下,需要看人的眼色生活,没有一天是好好为自己活的。” 苏蔓榕湿了眼角,“你跟祁佑在一起时,他们还没有离婚,薇薇,你还想把你姐姐逼到什么样的境地?” 郁苡薇从苏蔓榕眼中看到了责备,忍不住为自己申辩:“我不知道,我也是受害者,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串通好来骗我们郁家……” “够了,薇薇!”苏蔓榕没想到她这么冥顽不化:“这些年,看来我真没把你教好。” 郁苡薇不懂苏蔓榕这句悲凉的感慨。 “既然你不跟祁佑结婚了,等你姐姐和小叔的事稳定下来,你就跟我出国。”苏蔓榕又看向郁苡薇的肚子:“过两天,我先带你去把孩子打了,你还小,以后终归要嫁人的,有个孩子拖累不好。” “我不要堕胎!”郁苡薇护着自己的肚子,推开苏蔓榕,步伐趔趄地跑出了卧室。 —————————— 凭什么我要成全她的幸福,凭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帮着她,凭什么我就注定要成为悲催的那一个? 郁苡薇扶着走廊的墙壁,心里对白筱的恨意,犹如藤蔓缠绕了她的咽喉,越缠越紧,令她喘不过气来。 要我守口如瓶吗?以为这样子,白筱就能舒舒坦坦地过日子吗? 郁苡薇冷笑,眼圈猩红,她做不到,只要想想白筱那甜蜜幸福的笑容,她甚至连一秒都做不到! 下楼,看到餐厅里和乐融融的一幕,她只觉得无比的可笑。 如果奶奶知道白筱是个二婚头,还会不会露出这么和蔼的笑容来? 还有爷爷,依着爷爷的脾气,最厌恶的就是被欺骗…… “试好衣服了?”郁老太太看到了郁苡薇,脸上还挂着笑:“过来继续吃饭。” “不了,我回来前吃了东西。”郁苡薇笑,却不入眼底:“我去外面散会儿步。” 一边说,郁苡薇一边从自己刚才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包里拿出了手机,转身到玄关处换了鞋就出去了。 出了屋子,寒冷的风袭来,郁苡薇打了个寒战,却越加感到凄凉。 她走到不起眼的角落,拨了郁战明在首都的电话,接线的是郁战明的秘书,说参谋长还在开会呢。 “麻烦你把电话给我爷爷,就说……就说我——” 郁苡薇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离了手,只觉得掌心一空,她心头一紧,听到身后响起了郁绍庭低沉又平淡的声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看来我那个大嫂还是没提点好你。” 郁苡薇蓦地回身,果然,郁绍庭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手机。 她甚至还听到手机里传来秘书的询问声。 郁绍庭眼睛盯着她,却把手机搁在耳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是我,我这个侄女,比较调皮,经常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用告诉我爸,好,挂了。” “你把手机还给我,我有事跟爷爷说!”郁苡薇就要冲上去抢手机。 郁绍庭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手臂,冷硬的声音:“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以前他不明白,如今才知道,这是心痛的感觉! 以前他不明白,如今才知道,这是心痛的感觉! 郁苡薇被制住,够不到手机,不甘心地道:“我不过是说真话!” “真话?”郁绍庭漆黑的眸底犹如暴风雨骤临,加重扣着她胳臂肘的力道:“你这真话恐怕没人喜欢听。” 郁苡薇脸色惨白,也不打算要手机了,转身就要小跑着回屋子里去。 结果,手臂被扯着,不等她叫喊,人已经踉跄地被拖出了院子。 —————————— 白筱在郁绍庭出去后就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透过窗户,她瞧见郁绍庭拉着郁苡薇出去了…… 正欲追出去看看,郁老太太切了水果从厨房出来,瞧见起身的白筱:“去哪儿?” “绍庭呢?刚不还在吗?”老太太环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儿子。 郁景希看看白筱,又看看奶奶,啃着一块哈密瓜,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这时,苏蔓榕也从楼上下来,白筱随便找了个借口:“他出去接电话了。” 白筱的手机响起,是郁绍庭的号码,她走出餐厅,不等那边开口,先紧张地问:“你在哪儿?” “过会儿让小陈送你们回去,我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 他避重就轻的回答令白筱更担心:“什么事?我刚才看到你把郁苡薇带走了。” “……回去后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他突然变温柔的语气,阻断了白筱的追问。 挂了电话,白筱还是不放心,跑出院子,却没找到那辆宾利欧陆。 白筱想了想,在进去前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你自己注意安全,开车小心。” —————————— 郁绍庭摘下蓝牙耳机,丢进储物格里,顺带着把格子合拢。 车子驶出了大院。 郁苡薇从车窗外收回目光,冷嘲热讽地挑眉从后视镜里开车的男人:“小叔真够体贴的。” 郁绍庭眼皮也没抬一下,伸手,转开了后视镜。 当轿车开上高架时,郁苡薇才有些不安,不复刚才的嚣张,扭头,“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回家去!” 郁绍庭不回答,一路把车开去了江边,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副驾驶座车门被拉开:“下来。” 郁苡薇坐着,不动。 “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郁绍庭就这么立在她跟前,她终归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车。 “你以为把我这么拉出来就能改变她离婚的事实?你阻止得了我这一次,拦不住第二次第三次!”郁苡薇冷笑,“小叔,我也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什么……” 话还没说完,一个手机被扔到她的脚边,郁苡薇低头,正是她的那部手机。 “既然你想打电话给你爷爷,我给你这个机会。”郁绍庭语气不善。 郁苡薇不相信郁绍庭会这么好心,狐疑又警惕地看着他。 郁绍庭走回到车边,靠着车门,点了根烟,没抽:“现在把手机捡起来,拨谁的号码,我都不阻止你。” 夜风瑟瑟,郁苡薇一边透过烟雾看着男人并不友善的神情,一边弯下腰捡了手机,攥在手心,牢牢地。 就像郁绍庭说的,他没有阻挠她。 郁苡薇找到郁战明的号码,拨了出去,“嘟嘟”声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清晰。 “薇薇?”那边接通了,是郁战明本人:“有什么事吗?” 郁苡薇张嘴,却发现嗓子跟堵住了似地,而那如芒在背的滋味令她心跳打鼓般加速。 郁绍庭是没有说话,但他始终盯着她。 “我……我……”原先组织好的言语,这会儿都说不出口。 电话那头的郁战明问她怎么了,郁苡薇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没什么,就想问问爷爷你吃饭了没。” 指间的烟燃到尽头,郁绍庭扔了烟蒂,朝着她走过来。 手机被拿走,这一次,郁绍庭没收起来,而是随手就往江里一抛。 “我的手机!”郁苡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噗通一下落入江水里,追了两步。 “下次别说我这个做叔叔的没给你机会。”郁绍庭的声音强硬又冷漠:“现在,上车。” —————————— 郁绍庭没有送郁苡薇回军区大院去,而是将她带去了一间公寓。 蔺谦早就等在那里,郁绍庭指着郁苡薇,话是交代蔺谦的:“明天开始找人看着她。” 不需要太多说明,蔺谦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郁苡薇意识到郁绍庭打算软禁自己,转身就想跑,却被蔺谦拦住,气愤地嚷道:“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沙发上的郁绍庭在烟灰缸里掐灭手里的烟蒂,站起来,抬头,看着郁苡薇:“过会儿我就通知你妈,至于来不来这里照顾你就看她的决定。大院那个家,暂时你就不用回去了。” 郁绍庭走出单元楼,坐进车里,看了眼手机,上面有白筱发过来的短信,之前他没看到。 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 刚想给白筱打个电话,手机先行响了,蔺谦的电话过来:“郁总,郁小姐出事了。” —————————— 白筱带着郁景希回家,坐在车里,小家伙仰头问:“爸爸呢?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家?” “你爸爸……有些事情要做。”白筱搂着他:“让我们先回去。” 白筱想起郁景希的铅笔快要用完了,就让小陈把他们送去商场:“我们等会儿打车回去就行了。” 小陈犹豫,老太太让他把小少爷跟白小姐安全送回家的。 “我们不知道要逛到什么时候,你放心,到家我会给伯母打电话的。”白筱不好意思让他一直等着。 郁景希也插嘴:“是呀是呀,我们可以自己回去的。” 目送小陈开车离开,白筱才牵着郁景希进了商场,先去文具区给小家伙买了一些学习用品。 小家伙看着那些铅笔和本子,恹恹地,提不起一点兴趣。 白筱捏了捏他的脸蛋,郁景希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不太爱学习! 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白筱如今是充分了解到劣端,哪怕家里有个李婶,但李婶终归不是家里长辈,有些话也不好说,而郁绍庭常年出差在外,放养式教育令小家伙自由惯了,对学习这件事没认识到重要性。 付了钱,白筱把铅笔跟本子放进小家伙的书包里,直起身时看到了不远处的裴祁佑。 有些相遇不一定是巧合,也有可能是刻意。 白筱不打算跟裴祁佑打个招呼,捏着郁景希肉肉的手:“走。” 小家伙想吃冰糖葫芦,白筱很爽快地答应了,买了一串蜜枣糖葫芦,她拿着,偶尔喂小家伙吃一颗。 在商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车子开在路上,司机突然看了眼后视镜:“怎么有辆车一直跟着?” 郁景希闻言,立刻趴在座位上往后看。 白筱把他抱在怀里,微笑地对司机道:“可能是同路的,您顾自己开着,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白筱心里清楚,后面那辆车,是裴祁佑的,从碰到开始,他就一直跟着他们。 —————————— 裴祁佑今天下了个班,厉荆让他过去天上人间玩,他只字片语后就回绝了。 开车经过淮扬路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辆军牌轿车上下来,本能地放慢了车速,直到停下。 白筱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进了商场。 他看到她耐心十足地挑选文具用品,那个小孩自然是郁景希,情绪不高地跟在她的身边,望着他们亲昵的互动,他只觉得心头一片空洞,然后,白筱抬起头——他知道,她也看到他了。 那一瞬间,恍若梦境,她平淡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没有多余的停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裴祁佑不近不远地看着白筱,没了凑上去的勇气,只能这样偷偷地看着她,好像,只要这样就满足了。 直到她离开,直到她选择陪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他才看清自己对白筱的那份感情。 有些感情,一旦被点破,被承认,会犹如野火殆尽的荒草,又开始滋生,并且迅速地蔓延。 坐在车里的裴祁佑,看着在小区门口下车的白筱,双手慢慢地握紧了方向盘,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身影,白筱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跟随,却没有慌张,不紧不慢地拎着书包,牵着郁景希走进小区。 郁景希忽然朝他这边看过来,亦趋亦步地跟着白筱,小小的身子还往白筱这边挡了挡,像要保护着谁。 望着白筱和孩子消失在拐弯处,裴祁佑往后靠在座位上,抬手,放在胸口位置,隐隐作痛。 以前他不明白,如今才知道,这是心痛的感觉! —————————— 郁苡薇脸色苍白地坐在小间输液室里,门开了,郁绍庭进来,身后跟着妇产科医生。 刚才在公寓,她气急败坏地进洗手间,一不留神,绊了一脚,摔倒,流了不少血,有流产的趋势。 医生又给郁苡薇做了详细的检查。 郁绍庭双手抄袋,站在窗边,挺拔的身躯修长,在地上落下一片剪影,他穿着黑色西装,没有领带,白色的衬衫在灯光下尤为显眼,硬生生地扎进郁苡薇的视线里。 “没什么大碍。”医生道,“我开点药,回去静养一段日子就会好的。” 郁绍庭冲医生颔首,等医生离开,看了看手表,听到郁苡薇讥诮的声音:“小叔看来很着急回家?” 护士替她插好点滴的针头,收拾了出去,输液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郁绍庭扫了郁苡薇一眼,蔺谦配好药回来,他才交代:“你等会儿送她回去,别再出什么差池。” 尽管病房里开了暖气,衣着单薄的郁苡薇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郁绍庭看着郁苡薇,有那么一刻,想到了往事—— 他十岁那年,跟路靳声他们几个,把一帮高年级的孩子堵在巷子里打架,当时他头破血流,郁战明气急败坏,不但没送他去医院,还揍了他一顿,最后是回家来的郁政东,把这个顽劣的弟弟背去了医院。 尽管他不喜欢这个侄女,或者说,他本就天性凉薄,对其他人没有过多的感情。 但郁政东一直是他敬重的大哥。 离开前,郁绍庭让蔺谦去跟护士拿了一床被子。 薄被盖在身上,郁苡薇坐在那里,窗帘没有拉拢,透过窗缝,她瞧见了已经到外面的郁绍庭,他坐进车里,沙滩金的宾利欧陆掉转车头,驶出了医院。 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她靠着椅子,想到不要自己的裴祁佑,闭上眼,身上的被子带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可是,她却仿佛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男人清冽的味道,跟她刚才在郁绍庭车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 白筱辅导郁景希做完功课,又帮他一起刷牙洗脸洗脚,伺候着小家伙睡觉。 不知为何,郁景希硬是要拉着她一起睡。从回来后,郁景希就寸步不离地黏着她,生怕她消失了似地。 白筱靠在床边,身上搭了一角被子,给他讲了睡前故事,讲着讲着小家伙就睡过去了。 俯身,亲了亲那软软的脸颊,白筱蹑手蹑脚地关了灯,回到主卧。 已经晚上九点多,白筱一直注意着楼下的动静,但没等到郁绍庭回来,她想起郁绍庭明天要出差,闲着没事,就去试衣间,拿出拉杆箱,开始替他收拾要带去换洗的衣服,还往里面塞了几盒药。 关于暂时不举办婚礼只领证这件事,白筱已经跟外婆说了。 老人家叹息,却没其他意见,只是嘱咐她以后要照顾好郁绍庭父子俩,好好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姻缘。 来之不易……白筱也觉得她跟郁绍庭能在一起来之不易。 白筱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到了水声,然后,她的腰上多了一只手,人被拥入一个湿热的怀里。 —————————— 第二天早上,白筱醒过来,手往旁边一摸,郁绍庭不在,床单凉凉的。 清醒后,记起今天外婆要回黎阳、郁绍庭要出差,白筱连忙起床,洗漱完匆匆地下楼。 因为是周末,郁景希正坐在客厅地毯上看动画片,看到东张西望,一边摸着“肉圆”的背一边老神在在地说:“别找了,爸爸跟外婆早就走了。” 白筱没在车库找到宾利欧陆,就知道郁景希没骗自己:“那怎么不叫醒我?” 还是不放心,白筱给郁绍庭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已经上了高速,哪怕她也想送,也追不上了。 “爸爸后天上午就回来了。”郁景希在一旁道:“让你别心急,下午还是赶得及的。” 白筱听懂了他的意思,悻然地红了脸,谁心急了……又不是她急着去领证。 说完,小家伙起身,趿着拖鞋跑进了厨房,很快,端着一碗银耳红枣出来,摆到白筱面前。 “饿了?先吃早餐,然后我们去市场买菜。” 白筱吃了一口,这才发现李婶好像不在,郁景希坐在她旁边,抱着“肉圆”:“李婶的孙子生病了,她回家去照顾了,所以今天和明天,家里就你跟我。要是你不想做饭,我们也可以去奶奶家吃。” 白筱当然不会跑到大院去蹭饭,吃完早餐就带着郁景希去买了菜。 两人大包小包拎着回到家,白筱就接到艺术中心打来的电话。因为要照顾郁景希,白筱已经辞掉周末这份工作。 艺术中心那边之所以打电话给白筱,是因为他们新聘的小提琴老师发生了车祸,不能带两个学生去参加一个活动,希望白筱能帮帮忙,今天以艺术中心小提琴老师的身份带学生去参加。 后妈要把后儿子卖掉了!救命!【重要人物登场】 后妈要把后儿子卖掉了!救命!【重要人物登场】 “今天上午十一点的动车?”白筱看了看身边捻着草莓吃得津津有味的郁景希。最新最快更新 电话那头,听出白筱的不情愿,连忙恳求:“白老师,你就发发善心,这次活动有重要嘉宾!” 郁景希好奇地看白筱,歪着小脑袋,好像在问谁的电话呀? 白筱一边听着对方讲话,一边张开嘴,眼神示意小家伙,郁景希立刻狗腿地选了个大草莓送到她嘴边。 “要是一般的活动我们也不会赶到c市去了,但这次意义非凡啊!” c市?白筱咀嚼着草莓,心里想的是——如果她没记错,郁绍庭也是去了c市出差。 “你是学小提琴的,应该也听过著名的华裔小提琴家jy?jy前几天回国了,他还在访谈上提到这次活动,说想要在年轻一代里选一位学生,亲自授课教学。这次不仅仅是学校的意思,还有那些家长,都希望我们能带学生过去试试。” “临时要我去哪儿找位熟悉又放心的小提琴老师?白老师,看在咱们同事这么久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当初白筱能进艺术中心,这位负责人放了一定的水,如今看他这么为难,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那你把相关信息都发到我邮箱里。”白筱看了看时间,距离开车还有两个多小时。 郁景希看她挂了电话,凑过来:“谁呀?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景希,我有急事要出差,先把你送到你奶奶家,明天我回来后去接你。”白筱边用皮筋扎头发边说。 “那你去哪儿?”郁景希滑下沙发,捧着小淘箩,跟在她后面。 白筱拿了个小行李箱,往里面装了一套睡衣和内/衣裤:“c市,带几个学生去参加活动。” 郁景希黑琉璃般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看白筱蹲在那整理东西,乖巧地说:“那我也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说完,一溜烟地跑出了主卧。 白筱欣慰于郁景希的懂事,等她拎着行李和小提琴琴盒出来,郁景希已经背着大书包坐在沙发上。 看到她下楼,小家伙站起来:“好了吗?” “嗯。”白筱摸了摸郁景希的头,看了眼肥嘟嘟的‘肉圆’:“准备好咱们就出发。” 郁景希很积极地跑到玄关处开始换鞋,白筱拿来狗链子,刚要给‘肉圆’戴上,郁景希道:“那个,不用带上肉圆的,小梁叔叔在家呢,他会照顾好肉圆,还有那两只小仓鼠。” “不把肉圆带到你奶奶家去吗?”平日里,小家伙是能带着‘肉圆’就绝不错失机会。 郁景希挠了挠耳根子:“你不是赶时间吗?带着狗不方便,小梁叔叔照顾狗很有经验的。” 时间紧迫,白筱不疑有他,让小梁司机送他们先去军区大院。 结果上了车,郁景希趴着驾驶座说:“小梁叔叔,先去车站。” “不行,我先送你去你奶奶家。”白筱虽然赶时间,但对她来说,看到郁景希安全到大院才是最重要的。 郁景希坐回到她的身边:“没关系的,先去大院你要是迟到了怎么办?” 白筱还是不放心。 “以前你没在,小梁叔叔也经常送我去奶奶家,你说是不是,小梁叔叔?” 小梁笑,“是呀,白小姐,你放心,等会儿我一定把小少爷送过去。” 白筱这才答应先去车站。 —————————— 艺术中人的负责人和四位学生已经都到了车站。 白筱下车拿了行李,郁景希也从车里爬出来,亦趋亦步地跟着她就要往火车站里去。 “景希,你跟小梁叔叔去大院。”白筱说,那边小梁也下了车。 郁景希抿着小嘴,摇头:“我送你上车再走。” 小家伙的表现很好,也不多话,一直乖巧地跟在白筱身边,不让白筱因为他多操一份心。 进了候车厅,白筱找到其他人,其中有人认出了郁景希:“这不是——” 郁景希背着大书包,紧贴着白筱而站,白筱摸着他的脑袋瓜,笑道:“景希是来送我的。” 白筱也没说郁景希跟自己什么关系,艺术中心负责人看出白筱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八卦地追问,开始跟白筱讨论这次活动的注意事项,到十点五十分时,开始排队检票,白筱打电话给等在车里的小梁,让他来带走郁景希。 见小梁来了,郁景希趴在白筱的行李箱上,怎么也不肯撒手,小手紧紧地攀着拉杆:“我也要一起去!” “景希乖,我明天下午就回来,还给你带礼物好不好?”白筱有点急,检票快要开始了。 小梁去抱开郁景希,小家伙蹬着脚耍无赖:“后妈要把后儿子卖掉了!救命!” 最后两个字喊地短促又尖锐,一下次吸引了不少乘客的瞩目。 “……”白筱头疼,在小家伙跟前蹲下:“老师有要紧事,你刚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 郁景希挣脱了小梁的束缚,一把圈住白筱的脖子,撞得她差点坐在地上:“我现在后悔了,你不去我就不去!” 恐怕不是后悔,是一早就谋划好了? 艺术中心的负责人在旁边搭腔:“如果白老师能照顾得过来,再带上一个孩子其实也没关系。” “照顾得过来,照顾得过来!”不等白筱回答,郁景希已经嚷嚷上。 白筱无奈:“就算我想带你去,买车票要身份证或户口本——” 她话还没说完,郁景希放开她,扒拉开大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证件,甚至连出国护照都有。 白筱:“……” —————————— 郁景希如愿以偿地坐上动车,愈发乖巧,拎着白筱的小提琴琴盒,一边嘴甜地叫男乘客帮白筱把行李箱搁到上方的架子上,然后小手拉了拉白筱的衣服:“小白,你生气了?” “没有。”白筱好说歹说地跟别人换了座位,才跟小家伙坐在一块儿。 郁景希挺着小肚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看到旁边有孩子吃冰淇淋,立刻凑到白筱跟前:“我也想吃。” 白筱轻敲了他的额头,在推车过来时,还是买了一份哈根达斯。 小家伙喜滋滋地吃着冰激凌,趴在窗边看风景,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奇,把整张小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白筱拿出手机,算着时间,郁绍庭应该快到c市了,但又怕他还在开车,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打电话。 郁景希转回头就看到白筱纠结的样子,“小白,你干嘛呢?” “没什么。”白筱收起手机,翻看刚才负责人给他的活动宣传册。 负责人这么重视这次活动,白筱也只能临时抱佛脚,趁着这几小时的车程多了解一些,她一页页看下去,翻到特邀嘉宾那一页,jy徐?白筱的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 白筱自然知道这位jy徐,她学琴那会儿,没少听人夸赞这位堪称神童的小提琴家,只是,她不是专业拉小提琴的,所以也不会刻意跑去结交这些大家,这回,还是她第一次见jy徐本人。 “小白,如果我说我认识他,你会不会很激动?”小家伙把勺子伸过来,点在图片上。 眼看照片上沾了冰激凌,白筱一拍小家伙的肉手:“别捣乱,要是弄脏了,就把你从动车上扔下去。” “后妈。”郁景希哼唧着,舀了一大勺冰激凌放进嘴里,转开了头。 郁景希活跃了一阵,吃完冰激凌就趴在白筱腿上睡着了,睡前没忘记交代:“到了记得喊醒我啊。” 白筱低头看着小家伙粉嘟嘟的小嘴,又望向窗外后退的路景,忽然间,很想念他。 已经下午一点多,应该抵达酒店了? 白筱捏着手机迟疑再三,终究还是拨了他的号码,屏住呼吸等待着…… “到c市了吗?”那头一接起,白筱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急切,窘然。 “等等……我去外面接。”电话里,他的声音很客套,白筱猜到他现在应该不方便。 想跟他说不用出去了,想要就这样挂了电话,可又舍不得,直到他的声音又响起,不再是方才公事公办的语调,“怎么突然打电话?” 白筱抿了抿唇,说不上来理由,只好随便扯了一个:“你把外婆送回家了吗?” “……嗯,没别的事了?” 白筱:“你在干嘛?” “……” 白筱通过听筒,听见他跟人的寒暄声,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又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这两天家里李婶不在,要不想做饭就去大院吃,我跟那边说过了。” 白筱很少听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握着手机,舒适地靠在座位上:“你先去忙。” “……好。”说完,却不见他挂电话。 白筱也没挂,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怎么不挂电话?”白筱道。 “……现在在做什么?” 白筱看了眼睡得流口水的郁景希,突然不想告诉郁绍庭自己在去c市的动车上,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说话。” 白筱随口诌道:“正准备做午饭。” “这都几点了,你才刚做午饭?” “……”白筱脸红,却是不答反问:“你在c市住哪儿?那边条件怎么样?” “你问这些想干什么?” 白筱想到凭郁绍庭的警惕跟处事经验,再问恐怕会被觉察到什么:“关心关心你,难道不可以吗?” 那边传来他一声轻笑,过了会儿,他说:“去做饭。” —————————— 动车下午三点抵达c市,主办方特意派了巴士来接这次来参加活动的学生,下榻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 具体活动时间是在周日上午。 把行李放在房间,白筱接到负责人电话,就带郁景希一起去举办活动的那个大宴会厅。 郁景希一开始表现很好,但渐渐地,就开始原形毕露。 进了宴会厅,看着那些拉小提琴的学生跟几位正在教学生的老师,叽叽喳喳地开始评头论足。 “小白,你看那个人,好好笑,拉得比二胡还难听。” “还有那个那个,小白,拉小提琴的可以长得那么黑吗?要是不开灯,会不会看不到他呀?” 小家伙的毒舌是袭承了郁绍庭的基因,白筱看他没压着声,忙捂住他的小嘴:“郁景希,注意你的言辞。” “唔唔……”郁景希睁大眼,一脸的委屈。 “不能这样知道吗?”白筱低声道:“你要再这么乱说话,我明天就不能带你过来了。” 小家伙眨了眨眼,白筱松了手,他提了提裤子,撇着嘴角:“我尿急。” “我带你去洗手间。”正巧,负责人喊白筱,让她过去指导一个学生。 “去去,我认得洗手间在哪儿。” 洗手间就在宴会厅旁边,刚才过来时白筱也看到了,但还是不放心:“你等等,我跟他们说一声。” 白筱跟负责人交代完,一转身,哪里还有郁景希的人影?! 整个宴会厅里也没有那道小小的身影。 想到他刚说要尿尿,白筱忙跑去洗手间,她不好进男厕所,只好请一个男士帮忙。 过了会儿,男士出来,摇头:“里面没有孩子,我喊了名字,也没人应。” 白筱道了谢,又在附近找了找,也问了人,都说没看到小孩子,想到了什么,她上了楼梯,几乎是同时,电梯门开了,白筱正焦急在寻找的小人儿提着裤子从里面出来,东张西望地走去宴会厅。 —————————— 白筱刚上二楼,就跟迎面下楼来的女人撞到了一块儿。 “徐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旁边有人紧张道。 白筱抬头,是一个打扮干练又漂亮的女人,一头黑短发,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英气,穿着浅绿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小脚裤,此刻正被身后的人扶住,有人冲白筱不悦道:“你难道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不好意思。”白筱道歉:“我急着找人,没注意。” “没关系,elva,走。”那位“徐小姐”扭头制止了还要指责的下属。 等她们从身边走过,白筱才小跑着去二楼洗手间,拉了人问,对方说刚看到一个小孩坐电梯下楼去了。 白筱手机响了,接起:“喂,你好。” 听到郁景希的声音,白筱更急了:“你在哪儿?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跑吗?!” 郁景希听出白筱不高兴,“我在一楼贵宾室,小白你过来找我好不好?” 挂了电话,白筱匆匆下楼,又遇到了那位跟她撞一起的“徐小姐”,她正跟几个男人在边上说话。 白筱依稀记得,这几个男人刚才在宴会厅也出现过。 但这会儿,白筱满脑子都是郁景希,哪还有闲工夫去想别的,甚至都没思考郁景希为什么会去贵宾室。贵宾室就在宴会厅旁边,白筱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敲了敲门,然后才轻轻地推开门。 郁景希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蛋挞一边看电视,还发出呵呵的笑声。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坏蛋! 听到开门声,郁景希转头,看到板着脸的白筱,立刻丢下蛋挞,跑过来:“小白,来了啊。” “你怎么到处乱跑?”白筱忍不住训话:“我都说了会带你去洗手间,你这样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要是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郁景希,你以后要再这样的话,我真的没办法再带你出来。” “我的样子长得像坏人?”一道温润低沉的男声在白筱身后响起。 郁景希看到来人,就像看到了救星,高声喊道:“小外公!” 姓白啊,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姓白啊,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小外公!”小家伙冲着白筱身后欣喜地一喊,人也已经跑过去。 白筱回头,看到的是一双麂皮皮鞋,她的视线往上,对方一身休闲穿着,跟宣传册里那个穿着黑色礼服、温和儒雅的男人有些差别,但不变的是那淡淡的笑容,和那一份风度翩翩的气质。 在郁景希扑进他怀里的一瞬间,白筱就把他跟徐家联系到了一起。 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却又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小外公,我的火龙果呢?”郁景希在徐敬衍身上摸来摸去,贼溜溜的小坏蛋样。 徐敬衍笑,嘴边有浅浅的纹路,不但没令他看上去苍老,反而更平添了成熟的魅力,没有高高在上的疏冷,他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是一个火龙果:“这东西可不好找,我费了不少精力。” “谢谢小外公。”郁景希嘴甜地说,小手已经接过火龙果。 白筱看着互动的两人,只觉得那画面说不上来的和谐,然后,郁景希朝着自己跑过来。 小家伙把火龙果举到她跟前:“小白,你看,是你喜欢吃的火龙果,我给你去切开,好不好?” “……”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吃火龙果? 明明喜欢吃火龙果的是他自己! 要不是她板着脸,小家伙才不会拿火龙果来讨好她。 白筱佯作生气地瞪郁景希,小家伙心虚地收了收小肉手,吞吞吐吐地说:“要不……晚上吃。” 旁边响起一声轻笑。 白筱跟郁景希齐齐转头,四只漆黑的眼睛落在那已经撑着膝盖起身的男人身上。 徐敬衍在看清白筱的脸时,却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白筱发现徐敬衍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出于礼貌,朝对方恭敬地颔首,算是问候。 她不认识徐家的人,想到梁惠珍对自己的态度,徐家人恐怕也不喜欢她过于热络? 毕竟,中间隔了一个徐淑媛。 徐敬衍恢复了笑容,也朝白筱点头,对郁景希道:“这就是你说的小白?” “是呀。”郁景希捧着火龙果,一本正经地点头:“她是我爸爸的女朋友,还是要结婚的。” 徐敬衍笑而不语,白筱却听得红了脸,刚巧,她的手机响了,是负责人的电话。 “……好,我马上就过去。” 白筱挂了电话,看向郁景希,就听到徐敬衍说:“你去忙,景希留在这里陪我这个孤家寡人。” 徐敬衍瞧出白筱的不放心:“我就住在这里,等你忙完了,打电话给我,我把景希带下来。”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白筱也不好再矫情,况且小家伙也没有不情愿。 “好,那我先告辞了。”白筱说完就要走。 徐敬衍却叫住她:“我的号码,你知道了?” 白筱一愣,随即想起刚才郁景希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那个号码应该就是徐敬衍的。 “那就行,去。”徐敬衍笑了笑。 —————————— 白筱刚进宴会厅,负责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把白筱拉到角落一顿埋怨:“姑奶奶,你去哪儿了!” “出去逛了一圈,怎么了?”白筱也发现宴会厅里多了不少人。 “明天的活动有媒体来现场采访,所以,主办方说要现在先彩排一下。” 白筱拧眉:“之前怎么没说?” “好像是jy徐那边说不想明天出错,所以希望我们配合。”负责人说着,手指向某个位置:“就那位徐小姐,雷厉风行啊,一进来就说这不好说那不好,还摆着一张脸,我看是她情场失意,来这儿发泄!” 艺术中心的负责人是个二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所以说起话来也比较随性。 白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目的竟是那位跟她相撞的“徐小姐”,对方正指着演讲台皱眉说些什么。 “她好像是jy徐的女儿。”负责人撇撇嘴角:“不就有个厉害的老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这是纯粹的羡慕嫉妒恨。”白筱失笑,过去指导他们带过来的学生。 负责人跟在她后面:“可我听说jy徐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位徐小姐是他妻子带过来的。” “你这都知道?” “几年前,我一个朋友采访过jy徐,那会儿这位徐小姐喊jy徐uncle,而不是爸爸。” 白筱转身,把一架小提琴搁他身上:“我觉得你不去做狗仔真是可惜了。” 负责人又贼兮兮地凑过来:“别以为我没听到,刚才在车站,郁景希喊你后妈来着……” “……”白筱盯着他,拧眉,负责人忙举手做投降状:“放心,我绝不外传,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白筱不说话。 “我要是乱传出去,我的名字倒过来写!”负责人信誓旦旦地保证。 白筱一把夺过小提琴:“就算倒过来写,你的名字依旧叫王一。” 负责人却突然严肃了表情:“我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正经,但我知道轻重,你不让说,我不会传出去的。” 白筱确实不想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说了句谢谢。 —————————— 这位徐蓁宁徐小姐中途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哎哟,灭绝师太总算走了!”负责人感叹,白筱倒没多大感触,但还是往门口看了几眼。 虽然没了徐小姐提出更多苛刻的要求,所谓的彩排还是拖到晚上五点才结束。 白筱从宴会厅出来,没直接去找郁景希,而是先给景秘书打了个电话。 景行接到白筱的电话受宠若惊,白筱迟疑了下,还是问了景行他们今晚住的酒店,景行对白筱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还表明了自己的忠心:“白小姐,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妖魔鬼怪近郁总身的!” 白筱笑,道了谢,然后又给徐敬衍打电话,对方说马上带郁景希下来。 没五分钟,电梯门开了,郁景希蹦蹦跳跳地从里面出来,看到白筱,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的双腿。 徐敬衍踱步跟在后面,脸上始终带着笑。 白筱牵住郁景希的手刚想告别,徐敬衍看了看腕表,说:“要不一起吃个晚饭。” 听似征询的一句话,但语气却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 白筱看着徐敬衍那和善的表情,低头看了眼小家伙,最终还是答应了。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对徐敬衍这位徐家长辈,她没有讨厌,相反的,对方令她感到善意。 当郁景希提出要吃肯德基时,白筱以为徐敬衍会反对,谁知,这位长辈,笑吟吟地抱起郁景希,冲她一抬下巴,说了句“走”就去停车场开车,然后真的带他们去了附近的肯德基店里。 坐在肯德基里面,看着徐敬衍熟练地报出那些食物的名字,白筱忽然就明白郁景希为什么喜欢这位长辈了。他不像是那些端着架子一板一眼的家长,更像是你的朋友,能随时找到跟你的共同话题。 郁景希一点也不客气,拿着单子,小手指点这又点那:“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然后又把单子递给白筱:“小白,我帮你点了蛋挞跟玉米棒,你还想吃什么?” 白筱看他点了大份的薯条、六只奥尔良烤翅、还有两碗芙蓉鲜蔬汤,还有一盒蛋挞还有几根玉米棒,就没再要其它的,拿了单子要起身去排队,徐敬衍却抢先一步,拿走了单子:“我去。” “不行,还是我来。”白筱觉得不该让长辈来破费,而且他也没点什么。 徐敬衍却已经过去排队。 郁景希扯了扯白筱的衣袖,晃着小腿:“小外公这种土豪,我们应该积极剥削的。” “……”白筱真好奇这些奇怪的词汇郁景希是从哪儿学来的,还有他写的那封情书,给她印象深刻。 白筱坐回位置上,扭头问郁景希:“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封情书的内容是从哪儿看来的?” “什么情书呀?”小家伙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白筱曲起食指敲了下他的额头:“你不知道?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深深地迷住……” 郁景希朝天翻了翻白眼,小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那是我不成熟时期的不成熟爱情……” 白筱刚想去捏他软软的小脸蛋,一个餐盘出现在了她的跟前,她侧头,看到已经回到位置上的徐敬衍,桌上是一大堆的食物,郁景希喊了句:“小外公万岁”就捧着可乐开始咕咚咕咚地喝。 “喝慢点。”白筱说。 徐敬衍探身,把一杯巧克力圣代摆到了她的跟前,白筱略显惊讶地看他。 “刚才排队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姑娘买了这个,觉得你会喜欢,就点了一杯。” 白筱望着圣代,微微害臊,她很少吃肯德基,但徐敬衍显然把她当做跟景希一样的孩子了。 “不喜欢?”徐敬衍问,作势就要起身:“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去买。” “没有!”白筱忙道,拿起勺子,扯了个笑容:“挺喜欢的。” —————————— 徐敬衍是昨天下午回国的,没有回首都,接受主办方邀请直接来了c市。 其实这类活动,往年邀请他的不少,但他素来不予理会,也一向跟国际上的大活动合作,但也许是人年纪大了,没了年少时的意气奋发,他突然想要安定下来,而不是全世界到处跑。 忽然,他眼前多了一只小手,来回晃动。 徐敬衍拉回飘远的心神,看到郁景希正好奇地望着他:“小外公,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徐敬衍喝了口咖啡:“我只是想啊,我要是也有景希这么可爱的外孙就好了。” 戏谑的语气,郁景希听了,抿着小嘴摇头晃脑,得意劲有点欠抽。 白筱摸着郁景希的小脑袋瓜,听出徐敬衍叹息的口吻,安慰:“您女儿事业心重,以后会有的。” 徐敬衍笑:“那是我的继女,我跟我太太没孩子。” “……”白筱顿时无语,没想到负责人说的话是真的,她以为是玩笑呢…… 瞧出她的尴尬,徐敬衍莞尔:“很多年前我太太不小心被车撞了,那时候伤到了身子,从那以后就无法生育。” “不好意思。”白筱悻悻然地说。 “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也不是有意的。”徐敬衍并没心生芥蒂,提及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坦然而轻松:“况且,我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足,蓁宁是个孝顺的孩子,对我来说,一家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白筱垂着眼看那杯快融化的圣代,对长辈的家事,她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倒是徐敬衍,忽然话题一转:“你跟绍庭是怎么认识的?” 白筱抬头,看到他眼中和暖的笑意,道:“景希以前是我们艺术中心的学生,他是家长。” 可能看出白筱的提防,徐敬衍倒也没计较,又问:“你是教什么的?” “小提琴。”白筱据实回答,这些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上个月已经辞职了。” 徐敬衍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女孩,尤其是听到她说是教小提琴的,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他转着手里的一次性杯子,看似不经意地道:“你叫小白?我听景希这样叫你。” 郁景希啃着烤翅,眼珠子转动,竖着小耳朵听他们讲话。 “我姓白。” 徐敬衍怔忡地望着白筱,眼神有些微的闪神,白筱不解地问:“您还好?” “没……没事。”徐敬衍摆手,扯了扯嘴角:“姓白啊,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我们家那边的人都姓白。”白筱道。 “是吗?”徐敬衍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白筱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便不再多话。 —————————— 徐敬衍把白筱跟郁景希送回酒店,自己就先回房间去了。 白筱看出他的倦意。 回到房间,郁景希就甩了牛皮皮鞋,趴床上翻滚,捂着自己圆圆的肚子,满足地喟叹。 看到白筱蹲在那收拾行李,探出半颗脑袋:“小白,我还不打算洗澡呢。” “……”白筱转过头:“准备一下,我们去找你爸爸。” 小家伙不乐意了:“干嘛去找爸爸,这多晚了,在外面很不安全的。” 好不容易可以单独相处了……郁景希害羞地瞟了眼白筱,怎么又要拉上一个大灯泡? 白筱把他甩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摆到床边:“快点,下来穿鞋子。” 郁景希心不甘情不愿地套鞋子,看利索收拾的白筱,不满地抿了抿小嘴,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书包,白筱又催促了他几句,他轻哼一声,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背上书包跟白筱一块儿离开/房间。 在酒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白筱跟郁景希进了后座,报了景行给的酒店地址。 郁绍庭住的是c市一家新建的五星级酒店。 下了车,白筱牵着郁景希进去,在大堂等候区,给郁绍庭拨了通电话。 一直没有人接听。 白筱正要该拨景行的号码,远远地,看到一行人从电梯出来,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郁绍庭。 郁绍庭穿着黑色西装,修长挺拔的身姿,气势凌厉内敛,走在人群中央,他旁边是一个女人,正跟其他人含笑地说话,白筱没认错,那个女人,正是下午在宴会厅里策划彩排的徐蓁宁。 “爸爸!”孩子清脆稚嫩的童音响彻了酒店的大堂。 拎着书包的白筱,跟长相可爱漂亮的孩子,刹那间成为了焦点。 郁绍庭转头,看到不远处的母子俩,原本紧皱的眉头松开,眼底有一丝诧异闪过,但随即就恢复如常。 你要是穿了这个,郁绍庭一定会喜欢的! 你要是穿了这个,郁绍庭一定会喜欢的! 白筱看郁绍庭这样子,就知道他在谈生意,旁边另外几个人,应该是合作伙伴。 而郁景希一声嘹亮的“爸爸”惹得那几个人也纷纷望过来。 小家伙喊完了,拉起白筱的手,拽着她,急吼吼地往郁绍庭那边冲过去。 “这位是——”有人瞧着郁景希跟白筱,满眼的好奇,扭头看郁绍庭。 郁绍庭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应郁景希的那一声爸爸,或是跟白筱打声招呼,而是不咸不淡地回答了那位生意上的伙伴:“我的儿子,还有爱人。” 跟在他身边的徐蓁宁脸色一变,看向牵着郁景希的白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有人笑道:“原来是郁总的家人呀,要不,一块儿去吃饭!” 旁边的人附和:“是呀,一起。” “生意场上的事,女人跟孩子掺和什么。”郁绍庭淡淡地道,那语气,不甚在意。 郁景希瘪了瘪小嘴,瞪了眼郁绍庭,显然不满意郁绍庭这态度。 “这有什么关系,”有人打圆场:“酒楼就在旁边,一起去,不碍事。” 郁绍庭转头看向白筱:“怎么一声不吭就过来了?” “……刚好要来这里参加一个活动,顺道过来看看你。”白筱如实回答。 徐蓁宁突然开口,唇角带着浅笑:“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饭,反正也就两个人,刚好凑一桌。” “不用了。”白筱回之淡淡的一笑:“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徐蓁宁扯了扯嘴角,笑容变得有些牵强:“是吗?” “让景行带你们去我的房间,”郁绍庭已经对白筱道:“我跟梁总他们还有点事……” 白筱很识趣地点头,拉过撅着小嘴的郁景希,准备跟景行准备上楼,却在路过徐蓁宁时,又回了头,看着正跟梁总低头说话的郁绍庭,问道:“我刚才打你电话,怎么没人接?” 突兀的询问响起,一时间,其他人都噤了声,不解的视线游走在两人中间。 郁绍庭抬眼,看着白筱,眼神讳莫如深,那里面,不是她所能看得懂的内容。 白筱有一种小心思被他看穿的狼狈,刚想撇开脸,他却回答了:“手机落在了房间里。” “那我让景秘书帮你带下来。”白筱莞尔,清丽的小脸上笑容妍妍,说不出来的温婉动人。 徐蓁宁的手指甲嵌进了手心的皮肉里,脸上的笑靥褪去,淡淡的,近乎冷漠的神情。 —————————— 几乎电梯门一合上,原本绷着脸的景行转身凑到白筱身边,一脸委屈地开始表达自己的忠心。 “白小姐,你可别误会,我真不知道徐小姐会过来。” 景行苦哈哈地倒着眉:“郁总跟她没什么的,你不要乱想啊!” 白筱扭头看着景行,弯了弯唇:“本来不会乱想,不过,你说了后我得好好想想了。” “……”景行哭丧着脸:“白小姐,别介呀!” 郁景希看不下去,小脚踩在景行的皮鞋上:“她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么一说她现在全知道了!” 白筱:“……” —————————— 景行拿了手机,一刻不停地就跑了,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替郁景希洗完澡,白筱拿了自己带来的睡衣进了浴室,等她出来,看到郁景希正站在门口。 小家伙穿着酒店的小浴袍,趿着一次性拖鞋,卷发潮潮的,门大开着,门外是端着一个餐盘的服务员。 郁景希低着头,像模像样地在单子上签了自己的大名,歪歪扭扭的,像蚯蚓一样。 “好了,明天退房的时候,我爸爸会一起结掉的。”说完,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餐盘。 关了门,抱着大大的餐盘,郁景希一个转身看到白筱,也不诧异,抿着小嘴大摇大摆地到沙发处。 “你自己买的?”白筱看到他掀开盖子,是一盘意大利炒面。 郁景希老成地嗯了一声,拿起刀叉,准备开动。 白筱坐到他身边:“晚上吃了那么多东西,现在才几点,又吃?会消化不良的。” 郁景希挑眉斜了她一眼:“放心,我爸爸会安全回来的。” “……” “她追我爸爸好多年了,所以我才认识了小外公,不过,小外公比她可讨人喜欢多了。” 白筱:“……” 郁景希一边吃面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不过你别紧张,我爸爸也很挑的,这点,跟我倒是很像。” “……” 白筱夺过了他手里的叉子:“剩下的放冰箱里,留到明天早上吃。” “我的话,你听到没有?”郁景希用纸巾胡乱抹着小嘴,往她身边挪了挪屁股。 “快点去刷牙。”白筱拍了拍他的屁股:“明天要早起,刷完牙去睡觉。” 郁景希看白筱这副不听教的样子,怒其不争,长叹息,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小小年纪叹什么大气。” 刷了牙,爬到床上,郁景希躺在被子里,仰头看着天花板,长久的发呆后,忽然扭头,看着那收拾的白筱:“郁绍庭今天对你的态度有点恶劣,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郁景希!”白筱转过身,故作严肃地看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你的礼貌呢?”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帮她?! 郁景希撇了撇嘴,把脑袋缩进被窝里,半晌,又探出头:“我睡不着~” 白筱折好衣服,对这个小坏蛋的话是半分也不信:“那你说想要怎么办?” “我们出去逛逛呗……”郁景希掀了被子,跪在床边,巴巴地瞅着白筱,星星般明亮的眼睛。 —————————— 白筱带郁景希去逛了酒店旁边的一个商场。 小家伙一进商场,就直奔地下超市,拎着购物篮,走到哪儿,哪儿的货架就像被飓风扫过。 白筱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郁景希站在一个特价台边,篮子搁脚边,拧着小眉毛,拿着一个罐头,表情严谨地看着。 白筱走过去,看似无意地说:“在拉斯维加斯,那个徐蓁宁经常去看你们吗?” “不是看,是她就住在那里。”郁景希漫不经心地回答,扭头:“你觉得草鱼好吃还是牛肉罐头好吃?” “……”白筱拿下他手里的草鱼罐头丢回台子上:“她住你们家里?” 郁景希瞟了她一眼:“怎么可能?不过,她买了我们附近的房子,经常来我家蹭饭!” 徐淑媛,徐蓁宁,这两个名字,在白筱脑海里盘旋不去,她的心情其实并不算好。 徐蓁宁对郁绍庭的感情那样明显,丝毫不加以掩饰,虽然景行告诉她,是因为徐蓁宁刚巧认识梁总的太太,今天郁绍庭在跟梁总这边谈一个项目,徐蓁宁是自己主动过来,想要促成这次合作。 结了帐出来,郁景希上下打量了一遍白筱:“说真的,你穿衣服没她好看。” 白筱把一大袋零食递过去:“你自己拎!” “我说实话,你怎么这么小心眼。”郁景希砸了下小嘴,不肯接:“算了算了,我再帮你一回。” “……” 当郁景希轻车熟路地把她带到内yi专柜,白筱转身要走,小家伙忙拉住她:“说好选衣服的!” “郁景希,你逗我玩呢!”白筱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才会相信这个小坏蛋的话! “没……没啊。”郁景希走过去,拿了一件镂空睡裙,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裙摆都已经拖地:“你看你看,你要是穿了这个,郁绍庭一定会喜欢的,就你那件纽扣扣到脖子的睡衣,我看了都没胃口。” 说话间,额头上挨了一记爆栗。 —————————— 徐蓁宁从洗手间回来,推开包厢门,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郁绍庭的身上。 他正坐在主位上,跟梁总说着话,包厢里弥漫着烟草的味道,郁绍庭的手上也有一根烟,西装脱了挂在衣架上,穿着一件深色衬衫,五官深沉又严峻,身上是成熟男人特有的气度跟魅力。 她站在门口,隔着一定距离看着他,好不容易散去的酒意就涌了上来。 “徐小姐回来了?来来,刚才我这杯酒,徐小姐可没喝。”梁总那边的一位副总看到门口出神的人儿。 徐蓁宁回到自己位置上,端起酒杯:“周副总敬酒,我怎么也不能推辞。” “好,徐小姐爽快人啊!”周副总拿起白酒,往徐蓁宁杯子里倒满,徐蓁宁蹙眉,却没阻止。 周副总也给自己倒满,朝徐蓁宁碰了碰杯子:“这杯我干了,徐小姐自便。” 徐蓁宁刚才已经喝了不少酒,整个胃都难受,但她依旧带着笑,眼尾余光却瞟向郁绍庭,看他自始至终都没出声劝止,心里突然升起了怨气,脸上笑容却愈加灿烂,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 “徐小姐好酒量!”周副总见状又给她满上:“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我再敬徐小姐一杯。” “是吗?”徐蓁宁自嘲地一笑,但还是将一杯白酒灌下了肚子。 —————————— 饭局在晚上差不多十点时结束,梁总那边,好几个已经喝得人仰马翻,走路七倒八歪。 “郁总,时间还早,要不再去玩会儿?”梁总建议:“不远处就是c城最大的私人会所。” 这话说的不算露/骨,但常年混迹生意场的人都明白,酒足饭饱之后,自然是享乐子…… 郁绍庭嘴边噙着浅笑,没有回绝,徐蓁宁在一旁看着,手攥紧了酒杯。 换了场地,还请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姐进来,但郁绍庭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敢过去坐。 喝得醉醺醺的梁总左拥右抱,被两个小姐左一杯右一杯地灌酒,不亦乐乎。 徐蓁宁一直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些男人吃喝玩乐,她一手捂着胃,火烧一般的难受。 包厢门开了,景行进来,在郁绍庭耳边说了几句话。 郁绍庭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对梁总道:“酒店那边,孩子闹腾得厉害,我就不陪大家了,今天大家在这里的消费都记我帐下,就当是赔礼,至于合作项目,明天我们再详谈。” “好好,郁总自便。”梁总客气道。 走出包厢,郁绍庭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拿出手机,边拨打边朝电梯口走去。 电梯门开了,进去,按了按钮,门快要合上时,一只纤白的手伸进来,门重新开了。 郁绍庭抬头,看到追过来的徐蓁宁,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见没人接电话,就收起了手机。 徐蓁宁好像没瞧见他打电话,笑容晏晏地进来:“跟鼎洪的这个项目,应该会成了。” 郁绍庭看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楼层数,过了会儿,才转头,看着徐蓁宁那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做。”很冷淡的语气,没有一丁点的怜惜。 徐蓁宁笑容一僵,不懂他的意思,是说她没必要剪掉长发还是没必要这样主动来“陪酒”? 但无论是哪一个意思,她都觉得难堪。 她想起了酒店大堂,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他说得话,看似冷落,却是护着那个女人,他不希望那个女人和孩子掺和进他的工作上来,不愿意让那些工作伙伴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去—— 在那一瞬间,徐蓁宁发现自己的主动请缨变得无比的可笑。 他根本就没在乎过一点。 徐蓁宁红了眼圈,看他走出电梯,立刻跟了上去,在出了会所大门,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臂问:“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选择那样一个普通的女人,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如果是不喜欢她模仿徐淑媛,那她从此之后只做自己,不再去当任何人的影子…… 郁绍庭低头,看着被她紧紧攥着的袖子,眉头微微敛起,那边,景行已经下来:“郁总。” “徐小姐喝醉了,送她回去。” 手机响了,郁绍庭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白筱的,他没有回避,当着徐蓁宁的面就接了。 “嗯……吃完了,你先睡,过会儿就回去。” “徐小姐。”景行想要去搀扶因为喝多了有些步履不稳的徐蓁宁。 徐蓁宁看着郁绍庭冷峻的五官,狠狠地甩开景行的手,转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走了。 郁绍庭挂了电话,看着那道逐渐汇入黑夜里的身影,对景行道:“跟上去,送她回酒店。” 景行连忙跑着去追徐蓁宁,生怕喝醉酒的徐蓁宁只身一人,大晚上的一不小心,出什么闪失。 郁绍庭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酒店,他没打车,而是走了过去,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有如今这个身价,一般在外都有代步工具,很少再这样徒步,到了酒店门口,也没有即刻就上去。 站在外面,点了根烟,直到他觉得身上的酒气散去了不少,才捻了烟蒂进了酒店。 —————————— 白筱挂了电话,坐在床头,看了眼身边熟睡了的郁景希,掀了被子轻轻地下床。 走到衣柜边,那里摆了个纸袋,里面是刚才在商场里买的睡裙。 白筱的脸微烫,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居然会被这个小家伙牵着鼻子走。 想到郁绍庭冷淡的说话口气,想到那个打扮靓丽的徐蓁宁,白筱咬了咬牙,还是拿出了那件镂空透视的睡裙,走进浴室,换下了身上保守的睡衣睡裤,套上睡裙,身上突然就一凉,暴露了大片的肌肤。 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耳朵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门铃声响起时,白筱连忙跑过去开门,脸上是温柔羞赧的笑容:“回来了?” 郁绍庭的脑袋有些胀痛,当他看到一身性/感打扮的白筱,还有她过于温柔的口吻,一时忘了做出该有的反应。 小外公,你得管好你的女儿,知道吗? 小外公,你得管好你的女儿,知道吗? 白筱的皮肤很白,在灯光下,犹如一块打了莹润光泽的璞玉,黑色的长发,落在肩头,吊带镂空睡裙,真丝柔软的布料贴在她身体的曲线上,她的五官不是第一眼给人惊艳的美丽,而是一种耐看的清丽。 尤其是……没有化妆的情况下。 郁绍庭上下打量了一眼略显拘谨的白筱,波澜无痕的眼波,视线最后落在她的脸上:“还不睡?” 除此,再也没有一点其他的表示。 白筱本有着豁出去的打算,但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有多不得心应手,又见他反应一般,有些沮丧,脸颊不由一臊,挪开眼,拢了拢鬓边的发丝,支吾了会儿,拿过一次性拖鞋,在他旁边蹲下:“先换鞋。” 郁绍庭顺着她的动作抬起脚,低头看着她白皙细腻的后颈,任由她在那里忙活。 “要喝水吗?”白筱起身,关心地问。在他身上,她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还有一丁点香水味。不是男人专用的香水,但也不是刚才路过徐蓁宁时她闻到的香味。 男人谈生意,吃晚饭会去哪儿消费,白筱也很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不是要给我倒水吗?”白筱还没往深处去想,郁绍庭忽然转头,看她站在那,开了口。 白筱拿着电热水壶,进了卫浴间。 接冷水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他把车钥匙、打火机拿出来搁到书桌上的声音。 白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难道真的没一点吸引力?虽然没有那些模特一样火辣,但也不至于那么糟糕,说起来他们是有几天没有做了,这不像是郁绍庭的作风—— 水壶里的水满了出来,白筱回神,去关水龙头时手顿了下,她撩起一捧水往锁骨下方位置扑去。 —————————— 这回,郁绍庭订的不是总统套房,只是一般的房间。 郁景希正趴着睡得香,白筱拿着水壶出来,郁绍庭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个晚间的综艺节目。 烧着水,白筱瞅了眼自己湿了一块的睡裙,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看什么呢?” “随便调的频道。”郁绍庭似察觉到什么异样,扭头,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准确地说,是停留在她的心口位置,也不说话,然后抬眼,就那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眼睛。 白筱的年纪终究太小,或者说是人生阅历不够,被他看得渐渐有些自乱阵脚。 她抬手,往自己身前挡了挡:“刚才接水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这样的解释倒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那就去换一件。”郁绍庭拿起遥控器,边调频道边说:“这个季节,别感冒了。” 白筱看他如此淡定,挫败感上来,不死心地往他旁边挨了挨:“没有带其它睡衣过来。” 郁绍庭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白筱身体的触碰,那有意无意地摩擦——他喉头微微动了动,本盯着电视屏幕的眼落在她身上,直勾勾地打量她这件镂空睡裙:“大晚上,穿成这样子,想干什么?” 白筱发现他的情绪不再如刚才那般冷静,甚至从他的眼底看出了那么一点苗头,她往他身上靠了靠,抱着他,一手贴着他结实的背,抚着,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地亲他的嘴角和他带着烟草味的薄唇。 郁绍庭被动地跟她缠/绵了会儿,轻轻拉开她的手:“你先睡,我去洗澡。” 白筱看他真的起身,解着衬衫袖口,走去卫浴间,靠在沙发上,感到困惑之余,也觉得沮丧。 她想起郁景希在从商场回酒店的路上,一个劲地跟她强调:“要大胆,不要难为情!” 白筱拿过他丢在一边的西装,上面有着他的味道,刚才那层香味已经散了,她是个女人,从某些小细节还是能辨别出一些事来,郁绍庭的衣服上没有女人的发丝,香味很淡,说明他没有让其她女人近身…… 莫名的,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 郁绍庭刚解开两颗衬衫的纽扣,卫浴间门开了,他抬头,看向镜子,“怎么进来了?” “帮你放洗澡水啊。”白筱厚着脸皮地进来。 郁绍庭看出她心情不错,也没阻止她,自己站在盥洗台边,看她“兴致勃勃”地拿蓬头冲洗浴缸。 水声哗哗,白筱一边放水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但身后的男人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等着。 浴缸里的水越来越多—— 白筱搁下蓬头,站起身,转过来,看着他:“可以洗了,要不要滴几滴精油?” 她刚才洗澡时看到盥洗台上有需要付费的洗澡精油。 郁绍庭多看了她一眼:“不用。” 刚想去解衬衫的纽扣,白筱已经到他的跟前,先他一步解了他衬衫的一颗纽扣:“我帮你。” 郁绍庭没说不好,沉默地看着她一颗颗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 解着解着,两个人就贴在了一块儿,白筱的红唇正对着他的肩膀位置,呼出的气息像是故意喷在他的锁骨处。 郁绍庭没有动。 因为两人的个子差距,白筱不得不踮起脚,啄着他的下颌,一边把他的衬衫从皮带里抽拉出来。 郁绍庭看她如狼似虎的模样,像是被逗乐了,勾起薄唇。 白筱看他一直不配合,放开他,当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窘红了脸,别开眼:“真是破坏气氛。” 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郁绍庭却突然伸手扯住了她,他把她扯到墙壁跟自己之间,深邃的眼盯着她,反手,关上了门。 “啪嗒!”白筱听到了上锁的声音,心生警惕:“你想干什么?” 郁绍庭低头,方才刻意压制的呼吸此刻变得很烫,落在她的额头,“你说我想干什么?” “……”白筱觉得事情走向不该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她在—— 刚刚是他不想,现在是她不想了。 白筱伸手,推着他:“你不是累了吗?洗澡。” 郁绍庭一动不动,像座山伫立在她跟前,他的视线流连在她身上那件睡裙上:“什么时候买的?” 他一只手已经从下往上、从外往里摸到她的腿,男人掌心的纹路略显粗糙,指腹处的薄茧令她轻颤,白筱觉得有些骑虎难下,头皮阵阵发麻,把他的手强行地掰开,抬头对上他微微眯起的双眼。 白筱眼珠子一转,郁绍庭蓦地低头,封住了她的微启的双唇,热烈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唇齿纠缠间,白筱问:“……晚上去玩儿的地方小姐漂不漂亮?” 郁绍庭停下来,望着她,看不懂情绪的眼神。 然后她听到皮带金属扣松动的声音。 郁绍庭抓过她的右手拉开了自己的西裤拉链,探进去,白筱瞳孔猛地一缩,心跳也跟着彻底乱了, 耳边是他低沉又带着坏痞味的声音:“原本看你今天累了,你自己要的……现在后悔,晚了。” —————————— 卫浴间光线淡弱,结束后,白筱整个人像跟水里捞出来一样。 身后的男人亲吻她的肩胛骨,然后,他抱起她跨进了浴缸里清洗彼此汗水淋漓的身子。 白筱已经累得提不起一根手指,其实她也不明白,明明过程使力的是他,为什么最后累趴下的是她? 不知道郁绍庭从哪儿找来一根皮筋,把她的长发挽起,笨拙的动作,但很温柔,生怕弄疼她的头皮。 白筱任由他给自己洗澡,眯着眼,昏昏欲睡,透过眼梢余光,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乌黑潮湿的头发垂下来,看上去不像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更像是一个刚出大学校门的大男孩。 她忍不住,倾身,双手缠上他的脖颈,亲他的薄唇,带着不自知的迷恋。 郁绍庭也不回避,任由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自己,拿过蓬头冲掉她身上的泡沫:“别乱动。” “明天还要跟梁总他们吃饭吗?” “……”郁绍庭瞄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蓬头温热的水落在她身上。 白筱:“徐蓁宁还去吗?” “……不去。” “那你也不要去了。” 蓬头里的水突然没了,白筱仰起头,对上的是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意识到自己这个要求有点无理取闹,白筱刚想说困了,却听到他很轻地应了一声:“好。” 感情的世界里,最难得的莫过于是情相通…… —————————— 第二天早上,白筱没让郁绍庭送,而是带着郁景希,打车去了举办活动的酒店。 郁景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从白筱早晨醒来后就不时往她身上瞟,原因是,他起来刷牙的时候,发现自己精心挑选的那件睡裙居然被丢在马桶旁边的垃圾桶里!更令人发指的是,还破了好几处地方! 他问郁绍庭,郁绍庭不甚在意地说:“质量问题,昨晚你白老师把它崩坏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白筱摸了摸自己的脸。 郁景希抿了抿小嘴,痛心疾首地看她:“你说你,好好的睡裙,都被你穿坏了。” “……”白筱听他提到睡裙,怎么也不好说,那条睡裙昨晚被你狼性大发的爸爸撕坏了。 看她这样,郁景希更是恨铁不成钢:“我真的帮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往座位上一靠,两手环胸,决定不再搭理这个不可教的学生。 昨晚白筱脑门一热,这会儿清醒了,才发现不对劲,有些事,一个快六岁的孩子怎么那么懂? “说,这些事都是谁教你的?” 郁景希眼神闪躲:“什么什么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筱顾虑着前面开车的司机,凑到小家伙耳边,压着声说:“别给我装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郁景希往旁边挪了挪,瞥了眼白筱,一副心怀鬼胎的坏模样。 白筱想了一圈,郁家这边,应该没人会教一个孩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学校也不可能,平日里,李婶照顾着他,以白筱对李婶的了解,李婶是个保守的妇女,思来想去,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车子到了酒店,下车后,郁景希发现白筱还看着自己。 “好啦好啦,告诉你,“被盯得发毛,小家伙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根:“以前跟幼稚园的门卫看电视学的。” “……” 幼稚园?白筱想到,他那会儿还在国外,那边的人思想开放,看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电视…… 可是,小家伙怎么会跟幼稚园的门卫混在一起? 郁景希撇撇嘴:“李婶来幼稚园接我经常迟到,我都要在门卫那边等她。” “所以那封给徐美美的情书……”白筱简直不敢想象,他以前看了多少前卫的电视剧。 郁景希胡乱摆手:“哪那么多问题呀,烦死了。”说着,一溜烟跑进了酒店,瞬间没了人影。 —————————— 白筱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找到郁景希,小家伙正趴在徐敬衍怀里,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徐敬衍脸上带着笑,抬头,瞧见走过来的白筱:“来了?” 就像熟人之间对晚辈的询问,白筱愣了下,莞尔:“距离活动好像还有一个小时?” “所以啊,”徐敬衍捏了捏郁景希的脸颊:“你得把这孩子借给我一小时,好让我不再孤家寡人。” 白筱也发现,徐敬衍好像一直独来独往,见他喜欢郁景希,也没反对,自己先去找负责人。 郁景希伸着脖子,看白筱走远了,才正襟危坐,还把两小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徐敬衍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故作老成的孩子,“说,有什么事求我。” “不是求,”郁景希对他这个说法很不赞同,拧着小眉毛:“我是来跟你谈判的。” “……”徐敬衍点头,却忍不住乐了:“那你跟我谈判什么?” “小外公,你得管好你的女儿,知道吗?” 徐敬衍抬头,笑了,“她又怎么招你了?”说起来,自己那个继女,没在这个孩子这里吃亏。 郁景希看了眼徐敬衍跟前的咖啡跟三明治,最后视线长久到停留在三明治上。 徐敬衍很配合到把三明治推过去,郁景希立刻抓起,说了句谢谢,咬了口,一边咀嚼一边说:“她又缠我爸爸去了,我昨天也跟你说了,我爸爸是有女朋友的人,她那么做,我们一家人很困扰的。” “一家人?”徐敬衍重复这三个字,最后笑了:“她还嫁给你爸爸呢,也许碰到好的,就反悔咯。” 郁景希怒了:“小白才不会反悔!她可喜欢我爸爸了,还答应不给我生弟弟!” “……” “她亲口说不给你生弟弟了?” 郁景希得意地哼了声,徐敬衍问:“你逼她的?” 心虚的孩子缩了缩脖子,随机硬着头皮道:“是她自己说的,她说有我一个孩子就够了。” 徐敬衍没再说话,低头,抿了口咖啡,忽然尝到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涩。 —————————— 白筱上楼,电梯门开,刚要出去,没想到迎面进来的是徐蓁宁,后者看到她时也一愣。 白筱跟她点头,徐蓁宁冷着脸,没任何回应,跟她擦肩而过。 因为离得近,白筱明显看到她的黑眼圈跟眼睛里的血丝,像是一晚上没睡好的人。 白筱到达房间时,负责人正在最后一遍交代注意点,几个小萝卜头看到她,纷纷喊白老师。 对于这场活动,白筱其实没抱什么想法,但当最后结果出来时,她还是诧异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明显有人公报私仇了。 这样的你要怎么配得上他? 这样的你要怎么配得上他?【一更】 这次活动是以评委打分的方式选出几个优秀的学生,再在这些学生中选一个师从徐敬衍。 白筱她们艺术中心参加活动比赛的是四名学生,其中不乏学了三四年小提琴的,当白筱听到主持人的报分时,不敢相信,因为分数太低,负责人直接惊呼:“怎么可能啊?明明比前一个拉得好!” 看着孩子沮丧地低头,白筱拧眉,若有所思地望向评委所坐的位置。 徐敬衍虽然是活动请来的嘉宾,但他没有参与评分,而是把评委的名额给了徐蓁宁。 中场休息,徐蓁宁离开宴会厅去洗手间。 白筱安慰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也跟着的退开椅子起身,负责人问:“白老师,你去哪儿?” “去处理一下私人问题。” —————————— 白筱走进洗手间时,徐蓁宁正对着镜子在涂口红,很妖冶的火红,犹如一把燃烧在人胸口的火。 见到她,徐蓁宁并未诧异,仿佛就是在特意等着她。 白筱也没拐弯抹角:“丁磊的成绩不该那么低,按照之前的评分标准,他最起码会有八十五分。” 徐蓁宁慢条斯理地把口红放回化妆包里,没急着拉拉链,抬头,透过镜子看向白筱。 “你是哪家音乐学院毕业的?” 白筱愣了下,回望着镜子里徐蓁那双画着眼影的美眸,据实回答:“我当年没有报考这类学校。” “那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质疑我的专业水准?”徐蓁宁挽起唇角,眼底带着讽刺。 白筱蹙眉,片刻后,说:“我以为,你会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徐蓁宁打开水龙头,洗着手:“怎么,我给你手底下的学生打低分,就是公私不分的人了?” “你有没有公私不分你心里恐怕比我清楚。” 徐蓁宁“啪”地按下水龙头,转身,看着白筱画着淡妆的脸,尤其是灯光下,白筱细腻光滑的肌肤,眼角也没一条细纹,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那一个男人。 就在今天早晨醒过来,她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眼角生出了两条细细的纹路。 徐蓁宁个子本就高挑,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比穿着平底单鞋的白筱整整高出了大半个头。 望着眉目清丽的白筱,徐蓁宁轻笑:“我发现,白小姐说话,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白筱当然不会认为徐蓁宁在夸奖自己年轻。 她对上徐蓁宁含笑的眼:“我只是说我要说的,至于我有没有长大,有人比徐小姐更清楚。” 徐蓁宁笑容一滞,搭在盥洗台边的手握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白筱口中的“有人”,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的是郁绍庭,白筱的话怎么听怎么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 白筱看徐蓁宁神色不愉,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不想再久待,转身出了洗手间。 没走几步,徐蓁宁就追了出来:“站住!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极具命令口吻的话,白筱听了心里并不舒服,听到高跟鞋声,还是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事?” 徐蓁宁已经压制下自己翻腾的心绪,放缓急促地脚步,踱到白筱跟前,上下打量着白筱,嘴边是一抹很浅的笑,无懈可击的大方得体:“要不是昨晚看到你,我真不会把你跟姐夫联系到一起。” 同样是千金大小姐出身,比起刁钻任性的郁苡薇,白筱更不喜欢眼前这位徐小姐。 郁苡薇是直接把对你的厌恶表现在话语间,但徐蓁宁显然不是毛躁的性子,控制得住自己的性子。 白筱听徐蓁宁这么说,没有接话。徐蓁宁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开场白,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点。 “姐夫的选择真的出人意料。”徐蓁宁望着白筱,弯着唇:“我听说你见过我大伯母了?” 白筱猜不到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在为说好话做铺垫。 徐蓁宁也没想让白筱回答,自顾自地说:“说实话,当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 感叹的语气,白筱从其中听出了徐蓁宁对自己的敌意,还有一丝毫不隐藏的不屑,不由莞尔:“是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没读正规的大学,是在参加工作后读的夜校?” 白筱望着她,没有回答,徐蓁宁耸了耸肩:“sorry,昨晚上查看了你在艺术中心的一部分资料。”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姐夫好像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斯坦福你应该知道?美国最大的私立大学,现任比利时国王菲利普就是从那毕业的,说近了,现在国内知名某电商xx也曾是姐夫的校友。” 白筱仿佛没听出她对自己的贬低,点点头:“那我晚上回去,问他认不认识jarron/collins,郁绍庭比他应该低了一届?我朋友是jarron/collins的铁杆粉丝,要是他们认识,还能要到jarron/collins的亲笔签名。” “……”徐蓁宁冷眼看着她:“我的话,白小姐是真没听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也对徐小姐说一句,大海不讥笑水滴,高山不讥嘲小石。” 徐蓁宁似不敢置信地轻笑了声,皱眉打量着白筱:“这句话听起来励志,但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傲人的学历,只是从一个小城市的农村出来的女人,你难道真觉得,这样的你要怎么配得上他?” “姐夫一直生活的圈子,你了解吗?他在拉斯维加斯,经常忙于应酬,他隔周都会去马场骑马,每个星期四下午会去健身中心打网球,他最常去的酒,他最爱喝的酒,最喜欢抽的烟,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还有他的朋友圈,不是红三代官二代,就是一些富商和学识渊博的大家,你有想过,你会不会被他们所接受?”徐蓁宁眼神有些咄咄,“白小姐,你别告诉我,你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白筱心头堵了一口气,当初,郁老太太反对她跟郁绍庭,也不曾这般理直气壮地质问过她。 如今,徐蓁宁又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 白筱虽然从小性格温和,很多时候不喜欢跟人斤斤计较,但并不表示她会人人宰割。 她毫不示弱地迎上徐蓁宁逼问的视线:“你说郁绍庭的朋友,是路靳声还是辛柏?” 徐蓁宁目光一颤。 “对于徐小姐这些忠告,我都收下了,过去,我从没费过心去了解郁绍庭的生活,听你说起,我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够关心他,以后,我会尽好自己的责任,照顾好他跟景希。” 徐蓁宁看着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的白筱,气得差点吐血,有见过不识趣的,没见过这么不自量力的。 白筱面色如常:“徐小姐说完了?要是没话说,那我就先进去了。” 说着,白筱转身打算进宴会厅,却看到了徐敬衍。 徐蓁宁瞧见不知何时站在那的徐敬衍,脸色一怔,因为徐敬衍站得位置隐蔽,刚才居然没看到。 白筱只是冲他点头,很平淡的神情,然后管自己走去宴会厅,推开门进去。 徐敬衍从晃动的门上收回目光,看向徐蓁宁,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等会儿,你不用进去了。” —————————— 白筱回到宴会厅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淤气,然后,她发现郁景希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作为嘉宾的徐敬衍,只需要在活动结束前出场一下就好,所以,小家伙就一直跟他待在贵宾室里。 想到刚才在外面遇到徐敬衍,郁景希出现在这里也就不稀奇了。 白筱一走过去,郁景希就凑上来:“去哪儿了?一进来,就找不到你的人影。” “洗手间。”白筱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坐过去些,给我腾点地。” 郁景希立刻挪了挪自己的屁股,等白筱坐下,扭头瞅着她:“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呀?” “你说呢?” 小家伙撇了撇嘴,扭捏了下小身子,咕哝:“反正不是我,我刚来。” 白筱揉乱他软软的卷发,心情好了不少。 忽然平,评委席那边有一些混乱,白筱也跟着望过去,入目的是坐在徐蓁宁位置上的徐敬衍。 主办方几位负责人已经纷纷过去跟徐敬衍握手。 徐敬衍进来时很低调,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他低声交代了几句后,下半场活动才宣布继续。 至于徐蓁宁,没再出现在宴会厅里。 虽然活动最后选出的学生不是白筱她们艺术中心的,但白筱并没有不甘心,全过程,徐敬衍很公正。 白筱忍不住去摸丁磊的脑袋,要不是受她拖累,他也不会得那么低的分。 或许她不该答应过来带队,结果忙没帮上,还扯了后腿。 一个现场工作人员突然跑过来,”请问,哪一位是丁磊小朋友?” 白筱不解,工作人员解释:“哦,徐先生说觉得刚才叫丁磊的学生拉得不错,想喊你过去指导你几句。” 负责人先欣喜若狂,忙带着丁磊过去,不忘交代白筱先看着其他孩子。 —————————— 没一会儿,负责人就红光满面地领着丁磊回来,依着行程,吃晚饭一行人就得回丰城去。 白筱明天要上班,郁景希得上学,所以也打算一块儿回去。 一行人正准备去酒店的餐厅吃饭,还没出宴会厅大门,一个助理就跑过来:“是白小姐?” 白筱点头,不认识对方:“是我,有事吗?” “jy让你等他一下,他那边马上就好了。”助理说。 “……”白筱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也不明白徐敬衍为什么要传达这么一句话? 负责人诧异:“白筱,你认识jy徐?!” 白筱有些头疼,敷衍地打发了负责人他们,拉着郁景希的小肉手,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等徐敬衍过来。 “等多久了?”身后传来徐敬衍的声音。 白筱猛地转身,就看到他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愣了下,说:“没多久,您有话跟我说?” 郁景希仰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徐敬衍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瓜,看向白筱:“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吃午饭。” 白筱没动,牵着郁景希,徐敬衍回头,她婉拒:“我们负责人那边已经订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徐敬衍笑笑:“怎么,现在连我也不待见了?” “……” 白筱有被人戳中心事的窘迫,前有徐淑媛,后有徐蓁宁那番话,她确实不想跟徐家人有太多交集。 “走。”徐敬衍抱起了郁景希,走在前面,白筱无奈,跟了上去。 出了宴会厅,徐敬衍问:“绍庭呢?他吃过午饭了吗?要没有的话,把他也叫上。” 白筱正欲回答,眼角余光却瞟到了酒店大堂的休息区一幕,徐蓁宁一身ol装束,柠檬黄的修身西装,白色雪纺衬衫,黑色九分裤,蹬着一双摇摇欲坠的高跟鞋,翘着二郎腿,接受今天来活动现场的媒体采访。 “蓁宁这些年独自在国外生活,性格上难免要强,说起话来也不太顾及旁人感受。” 徐敬衍忽然开口,虽然他用很随意的口吻说的,但白筱还是听出,他是特意跟她说的。 像是一种变相的道歉。 白筱扯了扯唇,轻描淡写的语气:“我看不止是性格要强,还是感情偏执……”对某个人。 徐敬衍瞟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郁景希趴在徐敬衍肩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不是很听得懂他们说的话! —————————— 徐蓁宁应付记者的同时,眼睛一直注意着宴会厅那边,然后,就瞧见白筱跟在徐敬衍旁边出来。 刚才在宴会厅外面,徐敬衍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很不好。 徐敬衍虽说性子温和儒雅,但不代表没有脾气,徐蓁宁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这还是第一回。 看到白筱笑容晏晏地跟在徐敬衍身边,徐蓁宁手指揪紧手里的文件,不过,刹那间,她脸上神色一松,跟记者们说了几句,就放下手头的文件,起身朝着徐敬衍他们走过去:“爸爸!” 徐敬衍转头,瞧见徐蓁宁,又看了眼她身后的记者:“采访好了?” “嗯,正打算请大伙儿去吃个饭。”徐蓁宁莞尔,自始至终都没看一旁的白筱一眼。 徐敬衍点头:“好好招待,他们今天也辛苦了。” “好的,您放心。”徐蓁宁笑道。 “我们也走。”徐敬衍扭头,对白筱说。 几乎是白筱准备走的瞬间,徐蓁宁看准一个匆忙过来的客人,悄悄地伸脚绊了对方一下,对方正低头看手机,一不留神,整个人都往前跌去。“小心!”徐蓁宁一声惊呼,伸手去扶他。 白筱也察觉到旁边发生的一幕,然后看到,原本往前倾的客人忽然改变方向,朝她撞过来。 当胳臂肘传来被撞击的痛楚,白筱想要闪开已经来不及。 对方体积比较庞大,在一声尖叫里,白筱跟那人撞成一团,两人纷纷地倒在地上。 更倒霉的是,对方压住了白筱的裙摆,肩膀跟胳肢窝连接位置发出布帛裂开的“嘶啦”声音。 趴在徐敬衍肩上的郁景希,亲眼目睹白筱跌倒的全过程,急了,两只小脚蹬着,要滑下来跑过去。 徐敬衍听到身后动静,回头,听到徐蓁宁惊叫:“衣服怎么裂开了一条缝?白小姐,你也太不小心了,这衣服质量怎么这么差,稍微压了下,就破成这样了?” ———————— 二更时间在傍晚六点左右,具体看留言板通知~ 她就算再丢脸,也是我郁家的人【加更】 她就算再丢脸,也是我郁家的人【加更】 徐蓁宁一惊一乍的声音引得其他人侧目,就连原本等在那聊天的媒体记者也纷纷好奇地望过来。 白筱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胳臂和背部一阵凉意,整个左肩都露在了外面,白皙得刺眼。 徐蓁宁看着白筱的狼狈样,嘴角微翘,然后一脸焦急地过去:“要不要紧?这裙子看来是不能穿了。” “要不,跟我去楼上,我那儿还有几件衣服。” 白筱没工夫去揣摩徐蓁宁的虚情还是假意,想去捂衣服的裂缝,无奈在身后,够不到。 “小白!”郁景希已经跑回来,小身子帮白筱挡着背后泄露的/光,小肉手捏着裂开的那条衣缝。 那位撞到人的先生连连道歉。 “你怎么走路的?现在她这样子,衣不遮体的都被看光了!”徐蓁宁愤懑地嚷道。 白筱拧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拉着要掉落的裙子,淡淡地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徐蓁宁拔高了声量:“幸好这不是在丰城,要不然,被记者拍到,还不知道怎么说郁家!” 郁景希瞪圆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气鼓鼓地望着徐蓁宁。 “蓁宁,把你房间拿一套干净的衣服下来。”徐敬衍打断了徐蓁宁的话。 徐敬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蹲下,罩在白筱的身上:“有没有受伤?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郁景希立刻去搀扶白筱。 “没事。”白筱捏了捏他的小手,除了裙子破了,倒也没有扭伤脚之类的麻烦。 徐蓁宁看到徐敬衍护着白筱,还有郁景希乖巧殷切的样子,气得不轻,脸上却是担忧的表情:“还好,姐夫不在这里,不然,我都替他急。你等等,我马上上楼去拿套你能穿的衣服。” “不用。”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在身后响起,徐蓁宁蓦然回头,入目的是郁绍庭阴沉的五官。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蓁宁看着走过来的郁绍庭,再也不复刚才的幸灾乐祸,喊了他一声:“姐夫!” 郁绍庭侧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徐蓁宁扯了扯唇角,貌似无意地看向白筱:“白小姐刚才不小心摔倒,裙子都扯破了,都不知道怎么办。” “就算她再丢脸,也是我郁家的人,不劳他人费心。” “……”徐蓁宁攥紧双拳,郁绍庭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令她颜面尽失。 郁绍庭走到白筱的跟前。这会儿,白筱已经站起来,看到突然出现在酒店里的郁绍庭,原本紧张难堪的情绪逐渐散去,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到他脱下西装,拿掉徐敬衍的外套,用自己的衣服将瘦弱的她裹在里面。 郁景希很有眼色地把外套还给徐敬衍,没忘记道谢:“小外公,你把衣服穿上。 徐蓁宁望着被郁绍庭拦腰抱起,靠在他身上的白筱,白筱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两人那样旁若无人的亲密……她一张脸青白交加,最后通红,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酒店。 最大的讽刺,莫过于你费尽心思,人家却一点也不当回事。 徐蓁宁心不在焉地转过身,却发现徐敬衍脸色不愉地望着自己,听到他说:“你跟我回房间去。” —————————— 出了酒店,白筱双手攀着郁绍庭的肩,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来这里?不是跟梁总他们谈事吗?” 郁绍庭没吭声,车子就停在门口,酒店门童立刻上前打开副驾驶车门。 “我跟景希坐在后面。”白筱说。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嫌她多事,但还是俯身,把她抱进后座。 跟在后面的郁景希熟练地爬上车。 现在,白筱冷静下来,再想想刚才自己遭遇的意外,不免觉得事有蹊跷。 不说一个好好走路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栽倒,明明是往前摔的,突然撞向她这边,而唯一接触了那人的就是上去搀扶的徐蓁宁,不是白筱猜忌心强,而是徐蓁宁后来说的话,好像恨不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尽洋相。 有些念头,一旦生出,就没有办法再轻易地消除。 徐蓁宁这样针对她,纯粹是女人的嫉妒心,估计不仅仅郁绍庭,还有徐敬衍的缘故。 “有没有怎么样?”郁景希靠着她,关切地问:“你说你,就是太瘦了,才会被那个大胖子撞倒。” 白筱摇头:“就衣服坏了。” “哪有!”小家伙胖乎乎的手指按了按白筱的膝盖:“看看,好大一块淤青呢!” 白筱倒吸了口凉气,因为真疼,郁景希挑眉看她,一脸‘我就知道这样’的得意表情。 —————————— 车子开去郁绍庭下榻的酒店。 郁景希倒在白筱身上,捂着小肚皮直喊饿,刚才那么一闹腾,都忘了还没有吃午饭。 “你吃了没?”白筱从后视镜里看到郁绍庭的额头。 郁绍庭抬眼,捕捉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却没说话,沉默的眼神。 白筱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应该还没吃:“等会儿在酒店餐厅吃。” 他移开眼,对她的建议没说好,也没有不好。 郁绍庭把车开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刚一停下,郁景希就迫不及待地下车,捂着裤裆,急忙忙地跑去某个角落,对着一堆垃圾开始尿尿,“郁景希!”白筱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讪讪地捂着眼睛背过身。 空旷的停车场响起一声闷重的关车门声,郁绍庭下了车。 白筱忍不住跟他抱怨:“你看你儿子,随地小便。” “……”郁绍庭抬头望着她,略带戏谑的眼神,仿佛在说:“难道不是你儿子?” “就当我没说。”白筱捂着脸,转开眼,却发现有人在不远处对着他们拍照。 恐怕是有记者听了徐蓁宁的那句话‘幸好这不是在丰城,要不然,被记者拍到,还不知道怎么说郁家’后动了心思,想要挖这条新闻,所以偷偷地跟了他们一路。 郁绍庭也发现了那个偷偷摸摸的记者,朝着那边大步走过去,冷声道:“你哪个报社的?” 对方没想到被发现了,慌忙把相机往身后藏。 “刚才拍了什么?”郁绍庭眉头紧皱,脸色也不好,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主。 “没……没拍什么。”对方吞吞吐吐,额头渗出一点冷汗。 郁绍庭不是那些刚进社会的菜鸟,哪会信这话,也不跟他啰嗦,伸手:“给我。” “郁……郁先生,我真没拍什么内容。”对方还要做垂死挣扎:“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给不给?”郁绍庭冷硬的声音,强势的态度,显然对方触了他的逆鳞,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揍人。 对方眼神闪烁,显然不愿意交出自己的相机。 郁绍庭不再跟他废话,扯了他的领子,就把他扯进了旁边的拐角处。 白筱生怕他们真的动起手来,瞧了眼郁景希所在的方向,小家伙尿完了,从地上捡了一张不知是谁丢在那里的动画片海报,津津有味地看着,没心没肺地,看他没事,白筱才朝拐角处跑过去。 郁绍庭已经出来了,手里多了个单反相机。 “没事?”白筱看到,那个记者灰头土脸地走了,一步一回头,似乎很不甘心。 郁绍庭打开相机,一张张照片翻过去,对方拍了不少,但只有刚才拍的那张是两人的正脸。 白筱看出他应该没动手,松了口气,问道:“刚才问你也不说,你吃过午饭了吗?” “我吃没吃过你不知道?”郁绍庭转过头,看着她,不善的口吻。 “……”白筱转了下眼睛,听到他说:“是谁说,让我别跟梁总一块儿吃饭的?” 不是都说,男人做那档子事之前、过程和结束时承诺的话,不可信吗? 况且……她当时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过他会当真。 “我以为你哄我的。”白筱说。 “……” 郁绍庭运了气盯着她,那边,郁景希瞧见两人杵在那,气氛不对劲,伸着脖子晃过来听热闹。 白筱看到郁景希,忙拉过郁绍庭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打着转:“我知道错了,原谅我。” 因为认错态度着实太好,郁绍庭侧头看着她,终究是没冲她发作。 倒是郁景希,没听成热闹,惹了一身骚,郁绍庭突然看向他,冷沉的声音,训道:“还有你,下次再随地小便,你就给我出门垫个尿不湿!” 郁景希愤愤不平,却不敢跟郁绍庭顶嘴,小声嘀咕:“不敢冲她发火,就骂我,哼!” 说完,撒腿就跑去电梯口,生怕被郁绍庭逮住揍一顿。 坐电梯到一楼时,白筱还是出去,跟大堂经理说了小孩憋不住在停车场撒尿的事情,道了歉,告诉了大堂经理大致位置,并说愿意对此作出赔偿。 大堂经理看了眼躲在白筱身后的漂亮孩子,笑笑,表示理解,等会儿就请人去清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地小便了?”白筱转身,捏了捏郁景希的小鼻梁。 小家伙刚被人盯着看,害臊地红了脸,抓耳挠腮,咕哝:“我这不是忍不住了吗?” —————————— 昨晚,白筱过来这边酒店时,也把行李带来了,去吃饭之前,她先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很一般的毛衣、牛仔裤,出门时,她顺便还把长发扎起。 白筱到餐厅的时候,郁景希正有模有样地坐在那点菜,旁边,侍应生毕恭毕敬地拿着笔记录。 郁绍庭坐在郁景希对面,靠着椅背,穿着深灰色的衬衫,领口开了几颗纽扣,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桌边有一个烟灰缸,他的右手腕搁在桌边沿,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然后,抬头朝她望过来。 “这个餐厅可以抽烟吗?”白筱走过去,入座前煞有其事地问了句。 侍应生看了眼郁绍庭,又看看白筱,有些尴尬。 其实是不能抽烟的,但因为客人长得太帅又多金,她不好意思开口。 郁绍庭深邃的目光落在白筱身上,烟蒂被按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然后烟灰缸被拿走了。 白筱把烟灰缸跟菜单一并递给侍应生,莞尔:“谢谢。” —————————— 这边一家三口用餐,另一边,气氛远没有这么融洽。 徐蓁宁跟徐敬衍上了楼,一路上,徐敬衍都没说话,她也因想着郁绍庭而心不在焉。 进了房间,徐敬衍开门见山:“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徐蓁宁看着他,刚才她的动作很隐秘,应该没人看到,而且徐敬衍是背对着她的,更不可能知道是她使得绊,所以听到徐敬衍这么说,她忍不住蹙眉:“我不知道爸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徐敬衍深吸了口气,“那你说,绍庭他知不知道你刚才干的事?” 徐蓁宁脸色一白。 “他虽然是你淑媛堂姐的丈夫,但你别忘了,你堂姐已经过世很多年,他再娶,娶谁,都跟我们徐家没关系,来询问我们一句是客气,不问我们,也没人能去对他指手画脚。” 徐蓁宁不甘,咬着唇:“那个女的根本配不上他。” “她配不上,那谁配得上?”徐敬衍看着她:“难道你吗?” “……” 徐蓁宁脸上血色尽褪,狼狈,但还是固执地说:“就算我再不济,也比她好,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她能帮姐夫什么?就像刚才的事情,还需要其他人去护着她,她只会拖姐夫的后腿。” 徐敬衍没想到她执念这么深,也知道自己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 这时,助理来敲门,拿来了一个u盘,里面装的是刚才在活动中拍的一些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大合照。 徐敬衍看了眼徐蓁宁,不想让她再乱想,把u盘给她:“把这些照片传回家里的电脑,过两天回去后打印出来。” —————————— 徐蓁宁拿了u盘,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电脑前,还是心有不甘!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那个白筱有什么好的? 要学历没学历,要家境也没家境,只不过年轻了些,长了张狐媚子的脸…… 徐蓁宁转头,看着试衣间前的自己,她到底哪儿不如那个女人了? 夏澜的电话突然进来,徐蓁宁回过神,接起:“妈?有什么事?” “吃过饭了吗?”夏澜正站在自家别墅的阳台上织一条男士围巾,得空,想起了在c市的丈夫跟女儿,怕打扰到丈夫工作,就拨了女儿的电话:“你爸爸呢?你记得让他少喝点酒,他的胃一向不好。” 徐蓁宁想到徐敬衍对白筱的好态度,听了这话,含糊地应了几声。 “怎么了?”夏澜明显察觉到女儿情绪的不对劲。 “没事,爸让我把刚才在活动上拍的照片传回去。”徐蓁宁呼出口气,才让自己保持语调正常。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徐蓁宁开了电脑,把照片打包,发了封邮件回去。 首都那边,夏澜放下手机,保姆刚巧泡好花茶给她送上来。 家里的电脑一直开着,邮件进来,有提示音。 夏澜端着茶杯,想到c市的那个活动,丈夫有跟自己提过,想找一个学生,她自然知道,徐蓁宁并没有徐淑媛那样的艺术天赋,曾经,徐淑媛是丈夫最得意的学生。 想到这,夏澜突然对那些照片来了兴致,不知道敬衍最后选了谁? 走到电脑前,点开信箱,夏澜下载解压了那些照片,一边喝着茶一边饶有兴味地一张张看下去。 “砰!”楼下,保姆正在收拾客厅,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杯子落地碎裂的声响! 真正的赢家,从来都不是她 真正的赢家,从来都不是她【一更】 保姆听到动静,慌忙上楼:“太太,你还好?” 夏澜坐在电脑桌前,有些失神,听到保姆的叫唤,收起凌乱的思绪,故作冷静地说:“没事。” 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瓷片。 保姆想进来收拾,夏澜阻止了她:“你先下去,这里,我自己会弄好的。” “哦。”保姆关心地看了眼夏澜苍白的脸:“太太,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澜扯了下唇角,揉着额角:“可能有些累到了,昨晚写报告写得太迟,休息会儿就好。” 保姆这才放心地下楼去了。 夏澜转头,看向还亮着的电脑屏幕,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放大的合照。 她的视线定格在最右边那个年轻的女孩脸上。 似曾相识的五官,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犹如她心头的一个烙印,随着岁月的推迟,越加地丑陋。 夏澜看着照片,手握紧了鼠标,手心是细细的汗水。 她蓦地站起,快步走出书房回到阳台,拿起手机,拨了徐敬衍的号码。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 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词汇,c市,黎阳,白宁萱,她闭上眼睛,怎么忘了,黎阳离c市那么得近……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徐敬衍的声音:“夏澜?” “吃过饭了吗?”夏澜的声音如常,听不出任何异样。 “刚让elva下去点餐,不是今天要去开研讨会吗?” 夏澜心乱如麻,但面上一点也不显:“嗯,研讨会推迟到明天下午了,活动还顺利吗?” “还行。”徐敬衍的语气差强人意,对最后选出来的学生并不是特别满意。 “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是天才,”夏澜听他讲话,心情逐渐好转,淡笑:“这个世界上,爱因斯坦能有几个?”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夏澜没察觉到徐敬衍情绪的异常,这才安心地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夏澜站在阳台前,久久地,直到身体传来凉意。 她转身回到书房,出神地坐在转椅上,盯着那张照片,然后拉开书桌的倒数第二个抽屉。 那里面躺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夏澜拆了相框,那张全家福下面,她像是预先知道一般,抽出了另一张照片。 已经很陈旧的照片,是二十几年前拍的。 夏澜看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年轻女人,自嘲一笑,白宁萱,其实你从不曾离开过,他一直都没忘记你。 真正的赢家,从来都不是她。 —————————— 吃了饭从餐厅出来,白筱接到艺术中心负责人的电话,对方问她在哪儿。 白筱这才记起来他们下午是要回丰城的。 “好,我们马上回去。”白筱挂了电话,转头,催促还趴在大鱼缸边的郁景希快回房间收拾。 郁绍庭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偶尔看一眼走动收拾的一大一小。 郁景希表情严谨地折叠自己的小短裤,白筱蹲在那,把行李一件件放回拉杆箱里。 白筱起身拿护肤品时,看到郁绍庭,问:“你下午没工作了吗?” “如果你忙的话,不用在这里陪我们,等会儿,我们自己可以坐车去那边跟他们会合。” 郁绍庭长腿交叠地坐着,没有走,白筱见他这么空闲,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负责人催促的电话打来时,白筱刚收拾完:“嗯,你别急,我们这就过去,十五分钟后见。” “我送你们过去。”郁绍庭起身,走过来,接过白筱手里的行李。 郁景希已经背好大书包等在玄关处。 白筱没意见,拿了自己的包,牵着小家伙开门出去,三人乘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上车,白筱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洗面奶好像没拿,一翻行李,果然,落在了楼上。 “你把房卡给我,我上去拿一下。”白筱说。 郁绍庭抬眼看她,没有给房卡,而是打开车门下了车:“我陪你一块儿上去。” 白筱看了眼身边的郁景希,对站在车边的男人说:“那要不你去拿,我们在这里等着。” 她不放心让一个孩子独自等在这里。 况且……拿一瓶洗面奶,也用不着两个人? 郁绍庭皱眉,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声音沉沉地:“我怎么知道你放哪儿了,下车,自己去找。” “……” 白筱下车,朝他摊手:“房卡,给我。” 郁绍庭不看她,就站在那,也不去裤袋里掏房卡。 白筱有些搞不懂他的想法,看了看时间,后座车窗突然降下,郁景希探出小脑袋。 小家伙喝着旺仔,眼珠子从这个身上滑到另一个身上:“你们两个干嘛呢?不是要拿洗面奶吗!” 白筱看向跟前的男人,郁绍庭突然拽过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电梯走去。 “郁绍庭,你干什么呀?景希还在车里呢!”白筱边走边看向轿车。 “停车场有监控,他又不是小孩子,你担心什么。” 白筱:“……” —————————— 牵挂着一个人在车里的郁景希,白筱进了房间,立刻跑去洗手间,盥洗台上也没有洗面奶。 “怎么会没有呢?”明明早上的时候,她还用来着。 想起吃完饭回到房间,郁绍庭好像进过洗手间,她半个身子探出来:“你刚才看到我的洗面奶了吗?” 郁绍庭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下面的景色,听到她的询问,转过头来。 “就是那个薄荷绿色的。”白筱大概形容了一下。 “找不到了?”他朝她走过来。 “要不……算了。”白筱没忘记,那边酒店里还有一帮人在等她,再拖延下去,估计赶不上动车了。 郁绍庭进了洗手间,转了一圈,最后在马桶旁的垃圾桶边站定。 皮鞋轻踢了下垃圾桶,转过身看她:“是不是这个?” 白筱过去,一看,不就是她的那支洗面奶,正跟厕纸躺在一起! “谁干的呀,这么缺德!”白筱怎么也不可能去把它捞出来,“怎么把人家的东西随便乱扔。” “景希年纪还小,偶尔调皮正常。” 白筱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忍不住埋怨:“你刚才还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正躺坐在车里拿着手机玩游戏的郁景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左右看了看,没纸巾,瞟见挂档处有一根领带,探身,拿过来,胡乱往脸上一抹,擦干净鼻涕,然后丢到一旁,继续玩游戏。 —————————— 洗面奶没了,白筱从洗手间出来时,想的是,这次回去得给小家伙立一立规矩。 不能再让他这么野下去。 “我们下去。”白筱对身后的郁绍庭说。 郁绍庭刚脱了西装,听白筱一说,走去沙发上拿衣服,白筱看着他的背影,修长挺拔,后背很结实,长腿笔直,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不穿衣服时的郁绍庭,身材比例简直好到令人喷碧血。 正胡思乱想着,郁绍庭已经拿了外套朝她走过来…… 他走到她跟前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姣好的脸庞,低声说:“别走了。” “……” 白筱以为自己听错了。 郁绍庭的声音温柔得有些不自然,他的双手搭在了她的肩头,轻轻地握着,两人的距离无声息地缩短,白筱扑闪了下睫毛,脸颊上的温度升高,郁绍庭的俊脸在她视线里放大。 两人存在一定的身高差。 郁绍庭倾身,侧头,靠近,寻到她的唇瓣,吻住,白筱被动地亲吻着他,双手碰到他的胸膛。 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撞到身后的墙壁。 郁绍庭紧随其上,把她困在墙和自己之前,和她唇齿交缠,声音喑哑:“明天一块儿回去。” 这一次,白筱可以肯定,她没有听错。 —————————— “不好意思……对,你们先回去,不用帮我们订车票了。”白筱打电话时,郁景希正在旁边瞪着她。 收起手机,白筱看向旁边的小家伙:“有题目不会做?” 郁景希趴在茶桌上,转回头,一边写字一边小大人似地说:“明天还要上学呢。” “你爸爸已经帮你跟班主任请过假了。” 这么好?郁景希怀疑地看了眼白筱,撇撇小嘴,指着一道算术题:“这个不会做。” 郁绍庭已经出去了,白筱跟郁景希待在酒店,她趁空给宏源部门经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想请一天的假。 “请假啊?没事没事,赶不回来没关系,好好玩。”部门经理笑呵呵地,言辞间也很客气。 白筱打完电话,看到郁景希正踮着脚在倒开水,她连忙过去,生怕他烫到:“我来帮你倒。” “你刚才跟爸爸在房间里干什么啦?”小家伙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白筱不答,反而质问起他:“你还说,是谁把我的洗面奶丢进垃圾桶里的?” “……”郁景希一脸茫然,那漉漉的眼神,好像在说:“什么洗面奶,我不知道呀。” 白筱把水杯给他,小家伙接过,喝了一口,一张小脸都要钻进杯子里。 “下次不能再这么做了,要不然,家法伺候。” “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郁景希抬头,感觉自己被冤枉了。 白筱拿回水杯,郁景希砸了下嘴:“我还没喝完呢。” “知错不改,杯子没收,回去做作业。” “……” —————————— 郁绍庭傍晚就回来了,白筱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空闲,耐不住好奇,问:“你工作不忙了?” 她不止听一个人说他平日很忙,经常不着家。 郁绍庭没理会她,拎着在看动画片的郁景希起来:“换鞋子,出去吃饭。” 晚饭是在酒店旁边一家餐厅吃的,郁景希一直被旁边国际广场上的音乐吸引,一回到酒店,进了房间,就打开电视和音响,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话筒,吵着嚷着要唱歌。 郁景希是个唱歌跑调的小朋友,但他并不知道,情绪高昂地从‘红星闪闪放光芒’嚎到‘我家有只小毛驴’,郁绍庭几度起身要去关掉音响,都被白筱拉住,后者一脸不赞同地看他。 郁绍庭扭头望着白筱,眉头紧锁,显然也不同意她这种纵容的做法。 等郁景希一唱完,白筱很捧场地鼓掌,小家伙放下话筒,有些不好意思,白筱把水端给他。 “谢谢。”小家伙脸颊红扑扑地。 可能是真唱累了,郁景希咕咚咕咚喝光一杯水,就主动提出要洗澡准备睡觉。 白筱替儿子放好洗澡水出来,房间里还播放着欢快的儿歌,郁绍庭还坐在那儿抽着烟,透过烟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走过去,打开了一扇小窗,疏通空气,准备去关掉电视跟音响,郁绍庭却突然拿起话筒递给她。 意思,不言而喻。 “……” 白筱上一回唱歌是高中时期,她脸颊一红,拿着话筒,悻悻然:“我不会唱。” 就刚才郁景希唱歌时郁绍庭的反应,她原以为,他不喜欢听人唱歌。 “我真不会唱。”白筱道。 “那你中学那会儿怎么登台参加十佳歌手比赛的?”郁绍庭一下子戳穿了她的谎言。 “……那时候我是被逼的。”白筱顿了下,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参加过十佳歌手?” 郁绍庭没说,只是拿起遥控器,把歌曲切换到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 对白筱而言再熟悉不过,前几天还刚在郑奇的车上听过。 音乐响起,白筱瞄了眼沙发上脸色不愉的男人,无奈,还是开了话筒,硬着头皮唱了。 “没有起伏的情绪,因为你,出现后划破平静,震撼我已经封闭的心……” 白筱的声音很柔也很干净,她从小就在音乐方面表现出非凡的天赋,有些歌,甚至比原唱都唱得好,但此刻,当着郁绍庭的面,或者说,是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唱,明显有些不在状态,唱走调了好几个音。 “就让我爱你,没有了自己……就算生命所剩无几。”白筱觉得自己唱不下去了。 缠绵悱恻的旋律萦绕在房间里。 郁绍庭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深到她看不清内容,她的脸颊通红,唱了半曲,原本坐着的男人忽然起身,手里的烟蒂被捻灭在烟灰缸里,夺过话筒丢在茶桌上,打横就把她抱了起来。 洗手间里传来郁景希的童音:“小白?方便给我拿一下毛巾吗?” “喂!”白筱压着声,挣扎着想要从郁绍庭身上下来。 他却紧紧地搂着她,不知怎么开了房间的门,白筱急了:“你干什么?” “跟你睡觉。” “……” 白筱觉得这事郁绍庭是早有预谋的,不然,他怎么会在旁边又开了个房间?! 郁景希顶着一头泡沫从洗手间,光着小脚出来,环顾了一圈:“爸爸?爸爸?小白?人咩?” —————————— 白筱被郁绍庭折腾完,回到原来的房间,郁景希已经睡着了,不过睡前,又偷吃了一包薯片。 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天真的睡颜,白筱想起了外婆,不知为何,莫名地就很想老人家。 “明天早上,我想去看一下外婆。”入睡前,白筱突然说。 郁绍庭关灯的动作一顿,偏过头看她,看着她清秀动人的小脸,心头一动:“好,我办完事送你过去。” “不用,我明天早起,自己坐车过去,等你办完事,我估计也回来了,到时候一起回丰城。”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次日,白筱起得很早,她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六点钟,郁绍庭蹙了下眉头,睁开了眼。最新最快更新 “把你吵醒了吗?”白筱声音很轻,她已经洗漱好,正在扎头发,回头,看到坐起来的男人。 郁绍庭起身时察觉到小腹处压着什么,掀开被子,一只胖乎乎的小脚丫搁在他身上,旁边,郁景希整个小身子拱着枕头,闭着眼,又长又密的睫毛,忽然抬起小手,挠了挠脸颊,继续张着小嘴熟睡。 虽然现在郁绍庭看上去对郁景希很凶,但很多年前,郁绍庭也曾带过郁景希一段日子。 那会儿,郁绍庭带着刚出生的郁景希回到拉斯维加斯,可能是不适应陌生的国度,小家伙整天瘪着小嘴,情绪恹恹地,也不喝奶粉,一天黑,就开始嚎着嗓子大哭,但只要郁绍庭皱眉瞥他一眼就立刻噤声。 郁绍庭在国外的工作很忙碌,通常加班到深夜,回到家,刚一入睡就听到响彻别墅的婴孩啼哭声,还有李婶哄孩子的声音,好几个夜晚后,他终于没法再忍受,揉着太阳穴掀了被子,进了婴儿房绷着脸抱走了哭闹不止的孩子。 五个月的郁景希已经是个大胖小子,五官渐渐长开,已经成了附近一带最漂亮的东方孩子。 但再漂亮可爱的孩子,还是得遵循大自然万物的成长法则。 郁绍庭把郁景希放在床上让他坐着,结果,一松手,郁景希就往后倒,来回折腾了几次,郁绍庭开始没了耐心,郁景希无缘无故地往后摔了几次,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安静,咧着嘴准备大哭一场。 “不准哭。”郁绍庭冷声呵斥,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歪着小嘴,愣是没哭出声。 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还浮着水光。 郁绍庭让孩子靠坐在床头,又垫了两个枕头,小家伙歪着身,依旧坐得不稳。 之后一段时间,郁景希变得很黏他,每天晚上都不睡觉,让李婶抱着等在客厅,一听到轿车鸣笛声,就在李婶怀里蹦着要往外去,等到他进了屋,郁景希哇哇地大叫,张着小手臂要让他抱,还嘟着嘴送上香吻。 尽管很少有亲到的时候,或是亲到后会遭遇冷待,小家伙依旧孜孜不倦地每日重复这样的欢迎仪式。 直到有一晚,忘了裹尿布的郁景希,在郁绍庭的床上尿了床,郁绍庭再也不允许他进主卧。 跟李婶睡的第一晚,郁景希还乖乖地,笑着目送穿着睡袍的郁绍庭回房间。 当郁景希发现第二晚,他依旧不能跟爸爸睡时,开始闹腾,先是扯着嗓子假哭,哭到后来,眼泪珠子真的啪啪掉下来。郁绍庭听烦了索性一星期都住在公司休息室。 等他再回家去,郁景希没再迎接自己,靠左在沙发边玩积木,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没再缠着他。 —————————— 郁绍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了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来。 他移开郁景希的小脚,静静凝着孩子稚气未脱的五官,说实话,比起他,郁景希长得更像白筱。 片刻后,郁绍庭抬头看向正站在试衣镜前盘头发的白筱。 她还是穿着昨天下午那一身,牛仔裤加毛衣,旁边的转移上搭着一件奶白色的外套。 不同于性格端庄静雅的徐淑媛,白筱确实显得太过稚嫩,不管是生活习性还是行事作风方面。 徐淑媛每天起来会花一个小时在化妆上,然后用半小时来选择当天该穿的服饰,不把自己打理到完美得挑不出毛病,徐淑媛绝对不会出门,对饮食质量要求也很高,有专门的营养师为她配餐。 知道白筱的存在是在徐淑媛空难过世的时候。 徐淑媛身边一直配备着私人秘书,平日里帮她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一场空难打乱了徐淑媛原先的计划,秘书最后不得不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他,刚知晓的那一刻,他是惊讶的,他没想到徐淑媛会做出这种事。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表现出令她感到不安,居然想到借腹生子这样荒谬的主意来。 看着张秘书拿出来的资料,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打掉这个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张秘书却告诉他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再做引产手术的话,对孕妇身体不好,张秘书又把孕检时拍下的三维彩超图全部交给了他。 然后,b市那边,孩子就那样突然降生了,甚至不给他选择结果的机会…… 郁景希三岁那年大出血,他才知道,徐淑媛做的荒唐事远不止这些,她还偷偷拿了别人的卵子。 —————————— 白筱去拿外套的时候,眼角余光瞟见床那头,发现郁绍庭看着试衣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郁绍庭走神的样子。 轻步走过去,在到他跟前时,伸手到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带着些恶作剧的意味。 郁绍庭转头看到她,眉头舒展开,也许是刚醒来,声音有些许的沙哑:“准备好了?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酒店旁边就是站牌,也有出租车,还早,你再睡会儿。”白筱按住他起身的动作。 “你自己可以?” 白筱点头,看了眼郁景希,交代:“你照顾好景希,大概十点半我就能回来了。” 从这里去黎阳,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 离开前,白筱又去洗手间擦了一点隔离霜,一转身,看到郁绍庭,吓了跳,郁绍庭睡觉时只穿了深色四角短裤,更衬得他人高腿长,现在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白筱还是不习惯地红了脸:“你怎么起了?” “送你过去。”他说完,开始洗漱。 —————————— 一到车站,白筱下了车就催促郁绍庭回去,她心里惦念着郁景希。 郁绍庭其实不想立刻走,他想送她上车,他上午还有工作,要不然,也不介意陪她一起去黎阳。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见他不离开,左右看了看,隔着车窗亲了亲他的薄唇:“开车小心点,拜拜。” 郁绍庭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真的开车走了。 白筱进去车站,买了最近时间点的车票,上了大巴,看到某个熟悉的人时转身就想下去。 “白筱?”徐敬衍眼尖,看到了准备转身的白筱。 他这一声喊,其他人纷纷望向她,白筱只觉得头皮发麻,慢吞吞地走过去:“这么巧?” 徐敬衍看出白筱的悻然,也看到了她刚才打算开溜的动作,笑了笑,不答反问:“你哪个座位?” 白筱已经看到了上方的座位标识,又看向自己的车票:“……27。” “那还真是巧,我旁边。”徐敬衍起身,让开,白筱硬着头皮坐到里侧,听到他问:“你也去黎阳?” “嗯。”白筱道:“我老家就是黎阳。” 徐敬衍晃了一下神,然后微笑地说道:“黎阳是个好地方,各朝代名人辈出。” 白筱莞尔,没有接话茬,对徐家人,哪怕徐敬衍再平易近人,她也不愿意去过多的结交。 “还在为昨天的事不高兴?”徐敬衍突然问。 白筱眨了下眼,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徐敬衍看她这样迷糊的样子,笑容深了几分,叹了声:“蓁宁喜欢了绍庭很多年,但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你没有跟绍庭诉苦,让我这个长辈倒有几分无地自容。” “你怎么知道我没告状?”白筱反问。 “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徐敬衍摇头,然后感叹了句:“这次回去,是该给蓁宁安排结婚对象了。” 白筱却知道,他后半句话是变相地在告诉她,以后不会让徐蓁宁再做出任何过分的举动。 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过了会儿,倒是白筱先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您一个人吗?” “终于想起问我了?”徐敬衍玩笑地说:“我以为,你打算一路都不跟我说话。” “……”白筱尴尬。 “你回黎阳,绍庭呢?还有景希,我看小家伙,很黏你。” “郁绍庭这回是来出差的,我起来得早,而且去看看我外婆,马上就回c市,带着景希不太方便。” 徐敬衍点头,然后看向白筱清秀又年轻的脸:“怎么没听你提你爸爸妈妈?” 白筱愣了一下,随即莞尔:“我从小跟我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抱歉。”徐敬衍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但他真没想到,白筱居然是个孤儿。 “没什么,”白筱其实没什么介意,把话题转向了徐敬衍:“您是准备去——” 徐敬衍看着身边这个投缘的丫头,目光温和:“跟你一样。” “这些年很少在国内,这次回来才发现,对这里的人和物都充满了陌生感,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看,走一走。我早年听一个朋友说起黎阳有不少名胜古迹,她说,来黎阳看了那块情人石才不虚此行。” “您的朋友是女的?” 徐敬衍一怔,扭头,饶有兴味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白筱当然不会说,因为你说到“她说”的时候,眼神变得很温柔,也很复杂。 “是个女的。”徐敬衍叹息了声,眼中有淡淡的落寞:“我没想到,二十几年后我才来黎阳。” “那个女的是您以前的恋人?”话说出口,白筱才发现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 徐敬衍笑了笑,白筱没料到他居然大方地承认了:“算是。” “……” 白筱也没想探听人家的隐/私,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徐敬衍显然看出她的意思。 “那时候年轻气盛,行为处事上,包括感情,都很不成熟,以为只要努力了一定得有回报,哪怕争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现在想想,当时确实是太年轻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徐敬衍自嘲地轻笑了下。 “您后来跟她是怎么分开的?” 徐敬衍愣了下,说:“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有喜欢的人,会接受我,全是因为她以为那个人在工作中发生意外过世了,那个人,也是我的挚友,当时……她可能感谢我照顾她,才答应跟我在一起。” 他没说下去,白筱却已经猜到大概的结局—— 应该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回来了,两个人旧情复燃,徐敬衍情伤退出,成全了他们。 “不过,我听说,最后,我的挚友娶的并不是她。” 白筱诧异,这个版本的结局出乎人的意料,下意识地问:“那她呢?” “在跟她分开后,我再也没刻意去打听她的消息,听说她回了老家,可能已经结婚生子了,”徐敬衍说着,打量了会儿白筱,“如果真的这样,她的孩子现在应该比你小几岁。” “……” “别拿这种同情的目光看我。”徐敬衍冲她眨了下眼,“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 白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徐敬衍应该不需要她的安慰,如果要安慰的话,她又该说什么? 难道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要不然,后来我也不会跟我现在的太太在一起。” “您很爱您的太太?”白筱看出他提到自己太太时,眉眼间染了一股温情,那是满足。 徐敬衍双手交扣,搁在腿上,“怎么说呢?比起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们的相处更像是朋友,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为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我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故事讲完了,我们是不是也该下车了?” 白筱回神,看了眼车窗外,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黎阳的汽车站,脸颊一阵臊红。 徐敬衍笑了起来:“原来不止我容易脸红,今天,算是让我找到同道中人了。” “……” 两人前后下了车,白筱走了几步,回头,“您在这边,有接应您的人吗?” 徐敬衍说没有,他就是不想被人束缚,才一个人出游的。 白筱热心肠的毛病犯了,主动提起帮徐敬衍找酒店,后者欣然接受这个建议,因为时间有些紧迫,白筱直奔自己熟悉的酒店,她知道徐敬衍不差钱,就去了郁绍庭上次黎阳时住的五星级酒店。 主要还是因为那里离外婆家比较近,她刚好路过。 替徐敬衍办好房卡,白筱才提出告辞,她还得去超市买一些东西给老人家带过去。 “刚好,我也要去超市,一起。”徐敬衍道。 白筱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就点头答应了,她买了不少东西,付了钱,拿着有些吃力。 忽然,手里的东西被人拎走了。 白筱扭过头,徐敬衍提了提手里的大袋子:“反正我也没事,替你送过去。” “不用……”白筱怎么好意思麻烦他。 徐敬衍却二话不说,直接上了电梯,白筱只好跟上去,说自己可以拎得动,但徐敬衍显然主意已定,还在超市外面拦了辆出租车,打开后座车门,看她:“上车,不是赶时间吗?” 白筱确实很赶,坐进车里,徐敬衍把东西也放进来,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哪位?”徐敬衍接起,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的眉头渐渐拧紧,声音也变得紧张:“怎么回事?” “……” “好,我马上回去。” 徐敬衍挂了电话,神色凝重地看白筱:“丫头,我太太刚才在医院工作时晕倒了,恐怕不能送你过去。” “没关系,您还是忙自己的事去。” 徐敬衍替她关了车门,又给了司机一百块钱,最后还不忘嘱咐她:“要是有事,你就打我电话。” 他就像是在叮嘱第一次出门的孩子。 白筱苦笑不得:“您放心,这儿我比您熟。” 徐敬衍这才放心,跟她告了别,在路边匆匆拦了辆车,甚至都没去酒店退房卡,就走了。 没事眼睛都不敢看我? 没事眼睛都不敢看我? 白筱目送着徐敬衍离开,收回视线,靠坐在位置上,对司机说:“师傅,开车。 “刚才那个不是你爸爸?”司机用地道的黎阳方言跟白筱搭话。 白筱莞尔,她的黎阳话讲的并不流利:“不是,只是最近刚认识的一位长辈。”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眼白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过你们两个还是挺有父女相的。” —————————— 白筱推开院子门,走进去,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外婆正坐在厨房门口折豆角。 “怎么回来了?”外婆看到白筱,一边撩起围裙擦手一边起身,还往白筱身后看了看,没其他人。 瞧见白筱手里大大的两袋东西,老人家忍不住问:“绍庭呢?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白筱猜到外婆可能误会,以为她跟郁绍庭吵架“离家出走”了。 “我前天刚好来c市参加一个活动,他还在那,景希也在,我就过来看看您。” 老人家这才放心了。 白筱把刚才买的东西拿进屋,一件件地拿出来,摆到相应的位置上。 “买这么多干什么,又吃不完用不完,而且这边小超市里也有。”老人家嗔了她一眼。 白筱笑,发现徐敬衍买的那一小袋东西也被她拿来了。 “你颈椎不好了?”外婆也看到那些个瓶瓶罐罐,还有男士袜子:“这个给绍庭买的?” 白筱把遇到徐敬衍的事情简单说了下,也告诉外婆徐敬衍是郁绍庭亡妻的叔叔,外婆叹了口气,拉过白筱的手,握紧:“徐家那边,你得体谅绍庭,不要耍小性子,因为这些事跟他闹不痛快。” “我知道。”白筱点了点头。 白筱还想帮老人家洗菜,老人家却催促着她快回去:“不知道,还以为您多不待见我呢!” “我是不待见你,你往我这跟前一站,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老人家瞪了她一眼。 白筱却因为这句玩笑话红了眼圈,说不上来的心酸。 离开前,白筱特意去找了住在隔壁的徐婶,给了她一笔钱,徐婶怎么也不肯收。 “您拿着,我在丰城,这边顾不上,平日还要您看顾着我外婆,”白筱把钱塞到徐婶的口袋里,不让她再掏出来:“要是您觉得这样不好,这钱就当是我先寄放在您这儿给我外婆急用的。” 这么一说,徐婶没再推辞。 外婆送她到站牌,白筱上了车,坐在座位上,扭头看着路边越来越远的人影。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海中摇曳随行的浮萍,找不到一个可以令她平衡下来的点,心莫名地空荡。 手机突然响了,白筱接起,听到那头他问:“回来了吗?” 白筱看着外面倒退的一排排房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郁绍庭发现了她声音的不对劲:“在黎阳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口有点渴。”白筱的眼睛难受,就像进了沙子一样。 郁绍庭沉默,她也不说话,捏着手机,过了会儿,他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到底什么事?” 他变得温柔的声线,令她鼻子一酸,努力压着情绪,眨回眼底的水雾:“真没……” “……在哭?” 白筱被他一说,眼泪差点就掉下来,生怕他再听出点异样,慌忙中,掐断了电话。 她只是突然心里有些难过,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愿意让自己窘迫的一面太多暴露在他面前。 手机再次响起,白筱没有接,挂断,给他回了条短信:“下车了,不方便接电话,勿念。” —————————— 也许是因为心里想着事,白筱觉得回c市不过是晃眼的功夫。 到了车站,白筱收拾了东西,深呼吸了下,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跟着其他乘客下车。 刚出停车场,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沙滩金色宾利欧陆,停靠在路边。 郁绍庭倚在车旁,点了根烟,眉头蹙着,微微眯着眼看着一处,徐徐吐出一个青白色的烟圈。 他的脚边,已经有了好几个烟蒂头。 白筱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一时忘了走过去。 “别挡路呀!”身后,有乘客吆喝了声,作势就去推站在中央的白筱。 郁绍庭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入目的就是白筱趔趄的声音,眉头紧锁,大步走过去。 白筱冷不防被推了一把,刚站稳,右手臂就被一股力道拽住了。 黑色的西装袖口,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边,白筱抬头,郁绍庭正拧紧眉头不悦地盯着她。 “让一让……”后面不断有乘客过来。 郁绍庭看了眼拥挤的人潮,索性把白筱扯到了边上,潜意识地,把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刚才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着她的脸,问道。 “……真没事。”白筱很轻地咕哝。 “没事眼睛都不敢看我?” 白筱抬起头,迎上他目光深沉的双眼,但一眼就移开了:“就是有点不舍得外婆。” 郁绍庭听到她扭捏的话,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声音也温和了几分:“上车,这边不允许停车。” “那你还把车停在这里?”果然,路边竖着一块禁止泊车的标识。 郁绍庭没说话,拉着她过去,拉开车门让她上车。她瞧见,挡风玻璃的雨刷下夹了一张罚单。 关了副驾驶车门,郁绍庭绕过车头时,把罚单取了,上车,随手丢进储物格里。 —————————— 白筱看了会儿车窗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男人,迟疑地,说出了自己思的想法。 “我想把外婆接到丰城一起住。” 外婆一直都有心脏病,自从上回那么严重地病发后,她总是不放心让老人家一个人住。 而且,老人家年事已高。 她真的害怕,那一天早晨醒过来,听到一个她无法接受的噩耗。 搁在腿上的手,手背上传来一阵暖意,被牢牢地握住,白筱低头,是他修长好看的大手。 “明天让景行再往黎阳跑一趟。”郁绍庭开着车,看着前面的路况:“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白筱反手,扣紧他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谢谢”。 郁绍庭没接话,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 白筱推着酒店旋转门进去,一抬头就看见了嘟着嘴瞪着自己的小人儿。 郁景希轻哼一声,高高地抬起下巴,两小手往身后一背,转身,拽屁地朝大堂休息区去了。 景行已经把行李都拿下来。 白筱过去,抱着小家伙,摸了摸他的手:“什么时候起来的?吃早餐了吗?” 郁景希又是一声哼,别开头不看她。 白筱猜,应该是自己没带他一起去黎阳,小家伙不高兴了,把从黎阳带来的特产拿出来。 “我不是怕你累吗?我又不是去玩的,就看一下外婆,看,还把吃得给你带来了。” 郁景希瞄了眼那些吃的,依旧摆着小臭脸,白筱很有眼色地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特地给你买的。” 那边,郁绍庭办好退房手续过来,视线落在白筱旁边那个购物袋上。 “这是jy徐的。”白筱拿起袋子晃了晃,把自己在车上偶遇徐敬衍的事简单地说了。 “我去服务台问问,这边有没有快递。”说着,白筱回头,看向郁绍庭:“你写一下他家地址。” 这袋东西并不值钱,就算扔在这里徐敬衍根本不会在意,但看到白筱殷切的目光,郁绍庭没出口打击她的话,跟她过去,写了徐敬衍在首都的家庭住址,白筱看着他手里那只纯黑镀金的钢笔:“parker?” 郁绍庭瞅了她一眼,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笔套,又把那只钢笔收进了西装内袋里。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癖好,白筱的癖好就是喜欢收集各种漂亮的笔,而刚才郁绍庭拿出来的那款钢笔是某一年‘parker’出的‘典藏版’,曾经,她在饭局上见一个日本大老板用它签过字。 没想到,郁绍庭居然也有一支。 —————————— 回到丰城,差不多下午两点,郁绍庭把车开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郁景希刚在车上,已经把白筱带来的特产一扫而光,下车后还打了个饱嗝,摸着圆鼓鼓的肚皮。 吃饭时,蔺谦来了,拿着一个文件袋。 郁绍庭看了一眼就放回去,郁景希伸着脖子要看,白筱也好奇:“什么东西。” “户口本。”郁绍庭不紧不慢地回答。 白筱半口水呛在喉咙里,她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速度,虽然他说过今天领证,但还是觉得意外。 郁景希左顾右盼,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哼了声就滑下了椅子。 “去哪儿?”郁绍庭皱眉,看着又“闹腾”的儿子,早晨,郁景希醒来闹了,最后被武力制服了。 郁景希看了眼郁绍庭,提了提裤子:“我要拉屎了。” 郁绍庭脸沉下来,白筱觉得小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想要倒他们吃饭的胃口。 “坐回去。”郁绍庭冷声道。 郁景希撇撇嘴角,站在那里,不动。 白筱俯身,把小家伙抱到自己腿上,夹了一块茄子,又和了些米饭,送到他嘴边:“啊,张嘴。” 小家伙生着闷气,却还是配合地张嘴吃下了饭。 —————————— 从餐厅出来,郁景希背着大书包,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去学校上课。 白筱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下午三点了,小学一般四点左右就放学。但郁景希执意要去学校,刚好蔺谦还在,郁绍庭就让蔺谦送小家伙去学校,郁景希头也不回,爬进车里就走了。 白筱看着远去的车影,还是不太放心,可能母子连心,她感受到郁景希低落的心情。 然后,她的手被握住,拉着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去哪里?” “民政局。”郁绍庭抛过来三个字。 车子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白筱抓着腿上的包,有点紧张,就跟第一次领证的人一样。 郁绍庭侧头看她,发现她红彤彤的脸颊,轻挑了下眉梢:“很紧张?” “你难道不紧张吗?”白筱反问,转过头,却看到他神色如常,顿时,更加地囧。 车子在停车位停下,郁绍庭解了安全带,下车,绕过去,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白筱看了眼前面的民政局,怀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下去。 郁绍庭看她磨磨蹭蹭的样子,一把拉过她,另外一只手拿着文件袋,半拖半扯地带着她进去,也许是周一,办公大厅里很多前来登记的年轻人,郁绍庭看准一个空窗口,拉着白筱过去,文件袋往上面“啪”地一放。 工作人员拿过文件袋,看了下里面的东西,瞟了眼郁绍庭:“还少两样呢!” “……” 东西是蔺谦准备的,但郁绍庭事先检查过,就连身份证刚才也都被他丢进去了。 工作人员伸手:“结婚证,两本!” 白筱听了一头雾水,“那个……我们是来登记的。”说着,脸颊愈加地烫。 工作人员这才拿正眼打量他们两个:“结婚登记……你们来离婚窗口干什么?” “……”白筱尴尬,忙说不好意思。 “再猴急也得抬头看看上面的字,去,旁边排队去。”工作人员对着郁绍庭一顿训。 郁绍庭绷着脸,耳根有点红,没搭理工作人员,拿过文件袋,拉着白筱又去别的窗口排队。 白筱脸上的温度一直没怎么下去,两人的手一直没松开,她下意识地,往他身上依偎,挽着他的手臂。 他也攥紧了她的手。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结婚的人,但却还是紧张了,白筱知道,不止她一个人紧张。 郁绍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是郁老太太,放开白筱,走到一边接起:“喂?” “绍庭啊,你在哪儿呢?”郁老太太声音焦急:“淑媛她妈妈来丰城了!” —————————— 白筱排在队伍里,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郁绍庭,前面只剩下一对情侣。 她的手机也有电话进来,是郁景希的号码。 白筱刚接起,就听到那边传来女人紧张又气恼的喊声:“景希,你去哪儿,快回来!” 是一个上了年纪女人的声音,但又不是郁老太太。 白筱心头一紧,然后听到郁景希有些急促的软糯声音:“小白,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好不好?” 心跳莫名地加速,越来越快,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我在民政局,出什么事了?刚才那个是谁?你现在在哪里?”白筱甚至听出他在跑,心慌。 听筒里,突然传来轿车鸣笛声还有隐约的刹车声,再然后,是一声沉重的闷响。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白筱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瓣。 郁绍庭循声回头,白筱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地站在那,突然,她推开身后排队的人就往门口跑去,他匆匆挂了电话,跑过去,截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发生什么事了?” “景希好像出车祸了!” 白筱眼中蓄满泪水,语无伦次:“他刚给我打电话,突然没了声,我听到很猛烈的碰撞声!” 正在这时,梁惠珍打电话过来,郁绍庭接了,脸色渐渐阴沉,挂了电话,搂着白筱:“我们去医院。” 这事到此为止,我就当你没来过 这事到此为止,我就当你没来过 轿车刚停在医院停车位上,白筱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下去,跑向急诊部大楼。最新最快更新 郁绍庭锁好车,迈着长腿,大步过去拉住了横冲直撞的白筱,攥着她微颤的手:“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白筱眼泪终究没忍住,抓着他的西装:“他中午还坐在我腿上吃饭,现在……” 周围有人好奇地望过来,郁绍庭一手揽在她的腰际,一手揩掉她眼角的泪,带着她进了电梯,刚才在半路上,梁惠珍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具体医院地址,说完就挂了,他听出,梁惠珍的心情应该非常糟糕。 电梯门一开,白筱就率先出去,找到护士站询问。 “郁景希?”护士翻了翻旁边的登记记录,然后指了指右边:“在4012房间。” 郁绍庭虽然没有白筱那样慌慌张张,但薄唇紧紧抿着,脸色并不好。 走到4012房间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孩子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白筱心头一疼,也红了眼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下来,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进去。 病房里,梁惠珍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板着脸,手里端了杯热茶,刚要喝就听到门口的动静。 回头,看到闯进来的白筱,梁惠珍皱紧眉心,然后也瞧见了白筱身后的郁绍庭。 白筱一心念着孩子,无暇顾及梁惠珍,环顾了病房一圈,发现郁景希站得离梁惠珍远远的,挨着墙角。 小家伙啜泣着,小肩膀一抽一抽,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小手揉着红红的眼睛。 似注意到有人进来,郁景希眼角偷偷瞄过去,看到白筱跟郁绍庭时,原本的低声抽泣变成嚎啕大哭,一下子扑过去,抱住白筱的大腿,小脑袋拱着她的肚子,叫唤的声音凄厉可怜:“小白!” 白筱心疼死了,蹲下紧紧地抱着他,撩开他的头发看他额头的伤口:“疼不疼?” 郁景希哭得越加委屈,那边梁惠珍淡淡说:“他疼,有人这会儿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不知比他疼多少倍!” 郁绍庭看到紧搂着白筱哭诉的儿子,除了额头的伤口,其它倒没事,听到梁惠珍这么说,他也大概猜到,刚才梁惠珍搁他电话,恐怕不是因为心急,而是被郁景希给气的。 “带他去洗手间洗把脸。”郁绍庭对白筱道。 这话很普通,却听得梁惠珍蹙眉,因为郁绍庭说话时的口吻,看来,徐恒带回首都的消息不是道听途说。 不由地,她多看了白筱几眼,郁绍庭已经走过来,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梁惠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抿了口热茶,双腿交叠着,不论何时何地,都一副女强人干练架势。 等郁绍庭坐下,梁惠珍才开口:“孩子皮成这样子,要不再给他立规矩,以后成什么样子!” 她刚才去学校找郁景希,一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郁景希再往前面同学的背上贴纸条,发现了她,立刻把纸条往抽屉里藏,跟自家小叔子那几个孙子孙女比起来,郁景希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顽劣! 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梁惠珍脸色稍缓:“刚才要不是人家司机方向盘打的快,还不知道出什么大事!” 郁绍庭抬头,望着梁惠珍:“到底怎么回事?” 梁慧珍抿了下嘴角,说起这事就闹心:“这么小年纪,你们怎么给他买了手机?现在就这么纵容他,他还怎么读得进书?我才跟他班主任说了几句话,他就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不管我怎么喊都不肯回来!” “一个人窜到大马路上,人家司机反应够快,只是搁倒了他,人家的车子却撞到旁边的电线杆子。” 郁绍庭沉吟片刻,问了梁惠珍那个司机的情况,又给蔺谦打了通电话,让蔺谦去处理善后工作,包括相关赔偿。 —————————— 而罪魁祸首正这会儿正被白筱半搂着在盥洗台边洗手。 “医生怎么说的?伤的严重吗?”白筱只能轻轻地摸纱布边沿,生怕弄疼他。 郁景希吸了吸鼻子,眼睛哭得红肿:“都流了好多血,还缝了好几针,医生说暂时不能碰水。” 说着就伸手要去掀开纱布给白筱看那狰狞的伤口。 白筱忙阻止他,搂过他,亲了亲他额头另一边,恨不得自己替他遭这个罪。 小家伙除了额头,没其他明显的外伤,但她还是不放心,想着过会儿再去给他拍几张片子。 拿过纸巾给他擦手,郁景希却突然开口:“外婆说,要接我去首都住。” 白筱替他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外婆说,她跟外公想我了,要我去跟他们一起住,还说首都比这里好,让我跟她走。” 白筱握紧他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看着他:“那你呢?你想去吗?” 郁景希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如果你给我买一套电视广告里那种风火轮轨道小跑车,那我就不去首都了。” “好。”白筱莞尔,心里只觉得无比踏实。 —————————— 白筱领着郁景希从洗手间出来,郁绍庭正跟梁惠珍坐在那,也不说话,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 “洗好了?”郁绍庭起身,看了眼小家伙,郁景希立刻乖巧地喊道:“爸爸!” 梁惠珍忽然搁下杯子:“我也不想再多浪费时间,趁现在,有件事我跟绍庭你商量商量。 郁绍庭回过头,看着梁惠珍,静等她说下去。 “既然你准备再婚,我跟淑媛他爸爸考虑了几天,决定把景希接过去跟我们一起生活。” 郁景希一双小手紧紧地揪住白筱的衣服。 白筱搂着小家伙,听到梁惠珍又说:“你结婚后,会再有孩子,到时候,带着景希恐怕也不方便,倒不如让他跟着我和他外公住,他外公过两年就要退下来了,到时候家里有个孩子,也不至于那么冷清。” “你问过孩子自己的意见吗?”郁绍庭道。 梁惠珍拧眉:“他还只是个孩子,懂什么?我跟他外公,难道还会害了他不成!” “我不要去首都!”郁景希突然从白筱身后探出脑袋,高声道。 梁惠珍脸色骤变,看着重新躲到白筱身后的孩子,深吸了口气,对郁绍庭严词指责:“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野了,连一点规矩也没有,刚才还在学校欺负同学,真不知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平日里是怎么照顾他的!” 白筱侧头,瞧见郁景希埋下小脑袋,情绪十分低落,她搂紧孩子的肩,抬头,看向梁惠珍:“景希还只是个六周岁不到的孩子,正是孩子最天真烂漫的年纪,何必要用成年人的这些规矩来束缚他?况且,他的本性并不坏。” 虽然郁景希现在是顽劣了些,但只要以后稍加引导,一些坏习惯都会渐渐地扭转过来。 梁惠珍显然没想到这个女人会顶撞自己,一口怒气憋在胸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凌厉的目光射过去,冷声道:“我教育自己的外孙,还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白筱眸光一闪,百感交集,是呀,她怎么忘了,对外,徐淑媛才是郁景希的妈妈。 郁绍庭听到梁惠珍对白筱的训斥,眉头早已皱紧,一句也没再啰嗦,拉过白筱的手:“洗好了就走。” 梁惠珍气急:“郁绍庭,你这什么态度!” 郁绍庭让白筱带着孩子先去外面,自己对上梁惠珍压着怒火的双眼:“这事到此为止,我就当你没来过。” “没来过?郁绍庭,你自己不会养孩子,我作为淑媛的母亲,难道连提点你一两句都不行了?孩子的母亲过世的早,你要再婚,我们徐家也不阻止你,但孩子,必须由我们来抚养,这点,没有的商量。”梁惠珍立场坚定。 “既然如此,这事我只好跟爸好好商量。”话毕,郁绍庭拉开病房的门走出去。 梁惠珍看着他这傲慢的样子,气急败坏,这会儿知道喊她家老头子爸了?! 刚要追上去跟他理论,手机有电话进来,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梁惠珍接起:“你好,哪位?” “……”是局里的事情。 梁惠珍揉了揉眉心:“文件就放在我办公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你自己去拿,我过几天就回去。” —————————— 白筱跟郁景希等在走廊里,没多久,病房门开了,郁绍庭出来,视线直直地落在郁景希脸上。 郁景希紧紧抱住白筱的大腿,察言观色,生怕郁绍庭一个狠心就把他丢给外婆了。 白筱望着郁绍庭,低声问:“怎么样了?” 郁绍庭从小家伙脸上移开眼,径直走去电梯门口:“估计是徐恒跟首都那边说了一些话。” 徐恒,白筱有点印象,会亲宴那天,郁苡薇也说过这号人物,是在丰城这边任职的徐家亲戚。 乘坐电梯下楼时,白筱忽然提出想去看一下那位受伤的司机,不仅仅是道歉,还有感谢,倘若不是对方在最后眼疾手快地打转方向盘把车转向了另一侧,她都不敢相信郁景希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事蔺谦会去办。”郁绍庭看了看腕表,心里还记着事。 “人家是因为景希受的伤,作为家长,怎么也得当面去道谢。”白筱很不赞同他这个态度,说着,还低头问郁景希:“景希,你说,是不是该亲自去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郁景希连连点头,狗腿地说:“老师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郁绍庭横了他一眼,小家伙心虚地移开目光,换做以前,不榨干你最后一滴水就谢天谢地,还涌泉相报。 —————————— 事故中的司机已经脱离危险,左腿部多处骨折,对方是个实诚的人,不但没责怪郁景希,还嘱咐他以后过马路时要看红绿灯,郁景希在白筱的示意下,把刚才去楼下买的水果篮子拎给司机,嘴甜地又是说对不起又是说谢谢。 郁绍庭进来后,问候了司机几句,就借口接电话出去了,一直都没再回来。 在病房里呆了会儿,白筱领着郁景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处的郁绍庭。 他确实在打电话,因为隔着有段距离,白筱只看到他的薄唇翕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小白,你等会儿记得告诉爸爸,你不想让我去首都知道吗?”郁景希语重心长地交代。 白筱心疼小家伙的不安,晃了晃两人紧握的手:“说好了要买轨道跑车的,我没忘。” —————————— 给郁绍庭打电话的是郁老太太。 可能是学校通知了家里,老太太一听到金孙出车祸了,吓得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抖着手给儿子打电话,得知孙子没事,捂着胸口直喊菩萨保佑,平静下来后,又忿忿地控诉梁惠珍的不道德,居然想偷偷带走郁景希! 刚才在民政局里,老太太给郁绍庭打得那通电话,说的便是梁惠珍提出要带郁景希去首都生活的事。 “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郁绍庭说。 那头,郁老太太还是发现儿子语气里的一丝丝烦躁和不痛快:“小三,你不开心啊?” “……没有。”郁绍庭转头,看到不远处的母子俩,“就这样,挂了。” 郁景希跑去隔壁的洗手间解手,白筱在外边等,看着走过来的郁景希,才想起了一件事! 突然间她明白了为什么郁绍庭表情不善:“现在民政局也下班了,要不明天上午我们再去一趟。” 郁绍庭望着白筱道歉的模样,想到刚才在病房里她被梁惠珍斥责的一幕,涌起隐隐的心疼,很陌生的情绪,又夹杂着无能为力,因为太多横在他们之间的秘密,令她甚至没有办法大声地告诉所有人她才是孩子的母亲。 以前的他无所畏惧,现在却不得不顾虑她的感受,那些龌龊的事情一旦公之于众,最受伤的便是她跟孩子。 因为在乎了,所以不愿让她多掉一滴眼泪,但现实却又一再地捉弄着他们…… 郁景希从洗手间溜出来,看到郁绍庭,讨好地叫道:“爸爸!你打完电话了呀?” 郁绍庭忽然弯身,把儿子抱了起来,郁景希一声惊呼后,搂着郁绍庭的脖子,受宠若惊地咧了咧小嘴。 “还不准备走?”郁绍庭转过头,看着白筱道。 “……走。”白筱忙点头,然后手被握住,牢牢地,十指紧扣。 —————————— 吃了晚饭,郁景希连动画片都没看,很自觉地做了作业,不等白筱催促,就上楼洗了个战斗澡。 等白筱跟李婶收拾好厨房,回到主卧准备洗漱,却发现郁景希搬着小枕头跟小棉被一晃一晃地走进来。 白筱把东西接过来,小家伙甩了拖鞋,熟练地爬到被窝里,拿过遥控器开始看电视,扭头说:“你去洗。” 郁绍庭在书房办完公事,走进主卧,没看到白筱,倒是瞧见一头鸠占鹊巢的小尾巴狼。 “爸爸,你忙完了?”郁景希掀了被子下来,套了棉拖,跑到茶桌边倒了杯开水,递到郁绍庭跟前。 郁绍庭在沙发坐下,解了衬衫的袖扣,瞟了眼还没离开的郁景希:“作业做完了?” “都做好了。”郁景希异常乖巧,“爸爸,你想吃蛋糕吗?我帮你去楼下拿。” 郁绍庭喝了口白开水,淡淡道:“不用了,回去睡。” 郁景希哦了一声,跑到g边,重新要爬上去,听到郁绍庭说:“是回你自己房间。” “……” 郁景希觉得委屈,扭头,眼巴巴地瞅着径直脱衣服的男人,郁绍庭抬眼看他:“还不走?” 挠了挠自己的耳根,郁景希慢吞吞地下来,郁绍庭刚要解皮带滑扣,手机嗡嗡地震动,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 你这反应,是不是怀孕了呀?! 你这反应,是不是怀孕了呀?! 郁绍庭站在窗边,听完电话那头的人报告,蹙起眉头:“你要胜任不了,明天,就让蔺谦换人。” 那边的人连声认错,郁绍庭直接掐断了电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回头,看到了已经出来的白筱。 白筱擦拭着湿发,穿着棉拖,走起路来没有声音:“谁的电话?” 她也发现了,今天郁绍庭的电话很多,多到她隐隐有些不安心,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郁绍庭松了皮带滑扣,将皮带抽出来扔到一边,开始解衬衫的纽扣:“工作上的一些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白筱却不尽信,以郁绍庭的脾气,哪怕是真有事也不会轻易让她知道,想到下午在医院梁惠珍说要带走景希时那斩钉截铁的态度,白筱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但她又不敢现在直接问他,因为郁景希还在卧室里,她不想让小家伙感到不安。 白筱瞧见郁景希没在被窝里,而是站在一边,摸了摸他的小手,还好不冷:“到被子里去捂着。” 说完,拿着郁绍庭的皮带去了换衣间替他放好。 郁绍庭进卫浴间前,扭过头看在床边蹭来蹭去的郁景希,说:“头受伤了,早点回房间去睡觉。” 郁景希小手指抠着床边沿,没有顶嘴,等郁绍庭进去关了门,那边白筱也从换衣间出来了。 “怎么还站在这?”小家伙额头贴着纱布,孤零零地站在床边,白筱连忙过去,掀了被子把他抱上去。 郁景希用小肉手胡乱捻了捻眼睛,坐在床上没有动,抬头,仰着小脸看白筱:“我还是回自己房间睡。” “不是说好今晚在这里睡吗?”白筱不放心,小家伙今天刚受伤,她怕有后遗症什么的。 方才小家伙偷偷洗了澡,虽然没洗头,但纱布沿边还是沾湿了,白皙捋开孩子软软的卷发,借着台灯光看他的伤口,每看一次就心疼一点,希望以后不会留疤。小家伙除了在医院梁惠珍面前,回家后再也没喊疼哭过。 “现在疼不疼了?”白筱柔声问道。 郁景希挠了下头发:“还好,就是有一点晕乎乎的,眼皮一直掉下来。” 白筱听了,又难受又觉得好笑,给他盖好被子:“那是因为困了,快点睡觉。”俯身,亲了亲他额头。 “可是,”郁景希往卫浴间看了眼,“郁绍庭不让我跟你们一起睡。” 小家伙一对爸爸有不满,就会直呼其大名,郁绍庭郁绍庭地叫个不停,但也就在背地里逞逞能。 “他跟你开玩笑呢,闭眼。” 郁景希黑亮的眼珠转了转:“我想听睡前故事。” “好。”白筱现在对儿子是有求必应,立刻去他的小卧室拿了故事书,坐在床边耐心地给他讲。 郁景希小手扒住被子,安静地躺着,睁着大眼睛,像是很认真地在听,却没有一点反应。 白筱讲了会儿停下,低头看他:“要不要我换一个故事?” “小白眼狼是什么意思?”郁景希忽然转头,澄澈的眼睛望着她,开口问。 白筱愣了一下,小白眼狼?郁景希见她没立刻回答,转回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大概已经猜到这个词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 莫名地,心中酸涩,白筱摸着他的头:“外婆可能是想你妈妈了,不是有心那么说的。” “你不愿意跟她回首都,她伤心了,才说错了话,你看,她要是真不喜欢你,怎么还会想接你走。” “才不是这样!她对二外公的那几个孙子孙女可好了,每次去,大家一起玩,闯了祸,也不骂他们几个,总说是我的错。我猜,她一定很讨厌我,如果我跟她去了首都,她一定会想办法偷偷虐待我。” 小家伙自作聪明地撇撇小嘴,白筱听了失笑:“怎么会?她凶你,其实也是为你好。” 尽管梁惠珍的要求苛刻,甚至对她也没好态度,但现在白筱大概能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 在大家所知的故事版本里,徐淑媛是难产孩子过世的,梁惠珍可能或多或少埋怨过景希这个“外孙”,觉得是他的出生害得女儿离世,但终归还是疼孩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得知郁绍庭准备再婚后千里迢迢赶来要带走孩子。 白筱想起,小时候住在裴家,隔壁就有一位老太太,书香门第出生,在孩子教育方面甚是严厉。 跟现如今的梁惠珍对待孩子的态度如出一辙。 虽然不认同,但她也不愿意在一个孩子面前说梁惠珍的坏话,逞一时口舌之快,伤害的是孩子。 她想让郁景希相信,梁惠珍说那些刻薄的话,是因为出于对他的爱,而不是厌恶。 “是这样吗?”郁景希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白筱莞尔,把他的手放回被窝里:“当然是这样,所以下次见到她,记得要礼貌,知道吗?” “那我也不想跟她一起住。”小家伙抿着小嘴,顿时睡意全无,看着白筱:“她跟我说我妈妈的事,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听,我觉得她好烦,也一点不想念妈妈。我这样子,是不是真的很没良心?” “……”白筱看着孩子单纯的小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养恩大于生恩,但徐淑媛,不仅仅跟他没血缘关系,甚至连养育他的机会都错过了。 尽管周围的人都灌输给他“徐淑媛是他母亲”的思想,但对着那些照片死物,又怎么会产生感情? 低头看着睡过去打着小鼾的景希,白筱的手指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脸颊,软滑细嫩,从指尖一点点地传递到她的心坎里,白筱关了旁边的落地台灯,偌大的主卧里,只亮了两站光线微弱的壁灯。 卫浴间里的水声渐渐小下去了。 白筱没困意,起身,往卫浴间看了一眼,出了主卧,下楼去,进了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喝。 杯沿刚碰到嘴唇,闻到牛奶的味道,白筱捂嘴跑到洗碗槽前面,一阵恶心涌上来,忍不住呕吐…… 厨房的灯突然亮了。 白筱正打开水龙头漱口,听到“啪嗒”一声,回头,郁绍庭已经站在厨房门口。 抹去嘴边的水渍,白筱双手扶着流理台,“你怎么下来了?” 郁绍庭走过来,拿起那杯牛奶看了看,才皱眉望向她:“牛奶过期了?” “应该不是,”李婶不可能买快过期的牛奶,白筱的声音有些虚:“可能是肠胃炎发了。” 她以前肠胃不好,经常上吐下泻,更严重的时候,大半夜起来对着马桶呕吐不止。 窗口透进来的风灌入了她睡衣的领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郁绍庭看在眼里,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合上:“晚上温度低,下次记得穿件外套。” 白筱点头,她的嘴唇有些苍白,郁绍庭看着她,声音沉沉地:“要真不舒服,让家庭医生过来一趟。” “没事,现在好多了。”白筱对自己这个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 最后,那杯牛奶白筱没喝,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两人前后上了楼,棉拖踩在楼梯上的动静很小,白筱刚拧开门把手,后背贴上了男人结实的身体。 男人的体温明显要比她高出一些,透过睡衣布料,还是那么清晰地感受到。 郁绍庭弯下头,薄唇磨蹭着她的耳根皮肤,那里是她的一个敏感点,他比她自己还清楚怎样做能最快地撩拨起她,他抵上来的身体明显有了反应,白筱双腿有些无力,碍于地点不对,她闪躲,低声道:“景希还在睡觉呢……” 男人抬头,往被子里拱起的那一团扫了一眼,拉着白筱出了主卧,推开旁边的小卧室。 “……这是景希的房间!” “别出声……是不是想被人听到?”郁绍庭亲着她的下颌,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揽着她的腰逼得她后退。 白筱仰着头,配合地抬手脱了睡衣袖子,反手,扯开了他睡袍的腰带。 郁绍庭却停了下来,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的睡袍已经被她扯得敞开来,露出解释的胸膛。 他望着她的眼神带了点兴味。 比起他,她刚才的动作更像是如狼似虎,白筱红着脸,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正在心底大笑不止? 刚准备临阵脱逃,郁绍庭眸色渐深,拽过她扒掉了她身上剩余的遮羞布…… 四月的夜晚,气温依旧很低,白筱被动地坐在书桌上,光着的后背时不时地摩擦玻璃窗,在透明的玻璃上印下一道道的痕迹,两人沉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凌乱,急促,她圈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郁绍庭忽然攥住她往下一扯,在她的脚尖着地时,将她翻了过去,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撑住桌边,他重新覆上来,大手绕到她的身前,她受不住他给予的力道,趴在了桌上,抑制不住地想要发出声音,刺激而又紧张的疯狂。 郁绍庭在男女之事上素来霸道,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白筱听到他越来越重的鼻息,她也知道郁绍庭喜欢她的身体,每次做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反应泄露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结束的时候,有汗水从额角沿着脸线滑下,白筱的心跳不断加快,濒临窒息后重生的畅快淋漓。 身后的男人双手撑着桌子,努力不让自己压到她,他的呼吸渐渐恢复平顺,但依旧留恋着她的温暖不肯离开。 两人身上都黏糊糊的,白筱难受,身体有些隐隐作痛,她轻推了他一下,让他放开自己。 郁绍庭离开,把她抱到桌子上,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睡衣给她披上,还拿过纸巾给她做清理工作。 白筱看着他专注的样子,褪去了羞赧,还有感动。等替她弄好,郁绍庭才穿自己的衣服,狭小的卧室内有一点点甜腻带腥的味道,离开前,他又开了窗,把一干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去了洗手间垃圾桶。 郁绍庭从洗手间出来时,白筱站在小卧室门口,她白皙的脸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想问你一件事。”白筱刚才就想问,但苦于没找到机会。 “什么事?” “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是不是很麻烦?” 白筱觉得,梁惠珍不像是好说话的人,她既然说要带走孩子,不可能不了了之。 “孩子她带不走,其他的,别瞎想。”郁绍庭拉过她的手,声音略显霸道:“现在回房间休息。” —————————— 白筱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心里牵挂着事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东西在戳自己的眼皮。 缓缓睁眼,郁景希正趴在旁边,收回自己的小手指,咧着嘴:“你醒了,大懒猪!” “几点了?”白筱撑坐起来,小家伙已经把闹钟拿过来,手指着上面的时针:“九点了!” 九点?白筱抓了抓头发,边埋怨边起来,慌慌张张地套拖鞋去洗漱:“那怎么不叫醒我?” 郁景希像条小尾巴跟在她身后:“爸爸说你昨天累到了,让我别叫你,他还帮你跟你们公司请了假。” 周一请假,周二继续旷工……周二,白筱扭头看小家伙:“你今天怎么也不去上课?” 小家伙眼珠一转,心虚地不敢看她,今天郁绍庭走得早,所以没有敦促他去学校,白筱又没起来,他索性耍起赖,一个劲说头疼,李婶吓得不轻,也不敢勉强他再去上学,还给他打电话请了病假。 李婶已经准备好早餐,郁景希爬上白筱旁边的椅子,小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她吃,忽然道:“我刚才又掉了一颗牙齿。”说着,张大嘴,把那个缺牙的地方故意露出来给白筱看。 “牙齿呢?”白筱放下筷子,摸了摸他的小耳朵。 郁景希把手伸进口袋里,然后像变戏法一样,紧握的拳头在她面前摊开:“这里!” 他掉的是下排的牙齿,白筱想起自己换牙那会儿,裴家的保姆,告诉过她,上牙掉了要丢到床底下,下牙掉了要丢到屋顶上,那样子,新长出来的牙齿才会整齐,虽然是迷信,但她还是带着郁景希照做了。 小家伙眨巴着眼,对这种做法很新奇,丢了牙齿后还不忘闭着眼,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了会儿。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白筱也没去挖掘,只是亲了亲他的脸蛋。 —————————— 白筱想起自己跟郁绍庭提过今天去民政局登记的事儿,就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是关机状态。 她不放心,给景行拨了个电话,景行告知她,“郁总去首都出差了,难道没告诉您吗?” 白筱放下手机,郁绍庭确实没有告诉她,她正想着,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和欢的电话就来了。 叶和欢刚从国外回来,带了一些护肤品给白筱,正好,两人吃顿饭。 看到紧跟在白筱身边的小尾巴,叶和欢忍不住上前掐郁景希的脸颊,却发现他额头的纱布:“受伤了?” 郁景希爬上卡座,小大人似地翻开饮料单开始看。 白筱把昨天在校门口发生的事告诉了和欢,和欢是知情人,也不免唏嘘,但除了唏嘘,也不知道该多说什么,毕竟当年的事太复杂,孰是孰非,早已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叶和欢已经点好了餐,服务员上菜,一盘海瓜子搁到白筱面前,一闻到那个味道,白筱蹙眉,捂着嘴把头转向一边,控制不住地干呕。 “怎么了?”叶和欢讶然,郁景希也紧张地看脸色不好的白筱。 白筱喝了口水,幸好没当众吐出东西来,捂着胸口摇头:“最近肠胃炎可能犯了……” 叶和欢却突然提高了声音:“白筱,你这反应,不会是怀孕了?!” 郁总这个人,做事经常不按排理出牌 郁总这个人,做事经常不按排理出牌 “白筱,你这反应,不会是怀孕了?!” 怀孕?白筱的手下意识搭在肚子上,有片刻的怔忡,她上个月的例假好像是没来。 叶和欢看她愣愣的,知道自己十有八/九蒙对了,又惊又喜地,冲白筱眨眼:“在这个小雨伞满天飞的时代,你们两个居然……还是某人的精/子生命力太过顽强,连小雨伞都阻挡不住它在你身体里扎根发芽?” “……” 叶和欢大大咧咧地说着,一点也不顾及,白筱忙制止:“你注意一点用词,小孩在旁边呢!” “我这是替你高兴呀!”叶和欢探身,摸了下郁景希的脸颊:“小屁孩,你马上就要有妹妹了!” 郁景希扭头看着白筱的肚子,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欢欣雀跃,却也没失望生气。 “来来,跟我说说,是在哪个夜黑风高地夜晚完成了这个神圣而又庄重的仪式?”叶和欢越说越扯。 白筱还记得自己跟郁景希画押盖章的事,尤其昨天还发生了那场意外,所以听和欢这么问时,她当场否认,还把自己吃药的事儿说了,叶和欢一脸失望,也有怀疑:“你确定是肠胃炎?那啥,也有可能呀。” “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有肠胃炎。”白筱喝了口水,压下又泛起来的胃酸。 这点,叶和欢是清楚的,跟她合住时,如果遇上加班不吃晚饭,白筱回来后总会呕吐,以前白筱那是没有男人,她自然不会往怀孕这方面想,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忍不住又往白筱的肚子瞟了几眼。 “要不等会儿,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叶和欢殷勤地建议。 白筱自己心里也没底,但面上还是斩钉截铁地说:“你真想多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是肠胃炎。” 说完,夹了两块鱼肉到郁景希旁边的小碗里,小家伙没怎么吃菜,白筱替他理干净鱼刺,又把鱼肉往酸菜鱼的汤汁里沾了沾,再放到他的米饭上,小家伙喜欢吃辣,又特别喜欢吃海鲜和鱼类食品。 这顿饭,大多数菜都是刚才白筱在电话里让叶和欢点的,依着郁景希的口味。 —————————— 吃了饭从餐厅出来,叶和欢还有工作要忙,没有送白筱跟郁景希回去,白筱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等郁景希爬进后座,自己才拎着和欢送的护肤品坐进去,关上车门跟司机说了地址。 从叶和欢扯了怀孕的话题后,郁景希就没再说什么话,乖得不正常。 白筱以为他因为自己可能怀孕的事不高兴,刚想安抚他几句,郁景希却先开了口:“我不想要妹妹。” “……”白筱摸着他的脑袋瓜,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 “我想要一个弟弟。”小家伙突然道,侧过身一本正经地看她:“你给我生个弟弟。” ——有点出乎白筱的意料。 郁景希挺着小肚子靠在座位上:“我后来又想了想,有个弟弟也不错,能跟着我一起玩。 “……那要是妹妹呢?”白筱情不自禁问。 “我才不要妹妹,妹妹胆子小,爱哭,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小家伙说起女孩时怒其不争的表情。 郁景希凑过来,小手摸着白筱平坦的肚子,小声嘀咕:“要是弟弟,我就能揍他的屁股了……” 就像以前郁绍庭对他一样。 “你说什么?”白筱没听出他的自言自语。 郁景希收回手,抿了抿小嘴,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我就摸摸,看看它乖不乖。” —————————— 下午,白筱还是决定去公司上班,去之前,把郁景希送去了军区大院。 “那个,下了班记得来接我。”白筱离开前,小家伙又重复交代了一遍。 白筱跟他拉了勾,如果她不是新晋员工,带着孩子上班影响不好,小家伙铁定缠着她一块儿去公司。 从大院出来,白筱瞧见旁边一家药店。 她的例假偶尔不太规律,所以上个月没来,也没往心里去。 刚才被和欢那么一说,加上自己这两天反胃得厉害,跟当初她怀上景希时的妊娠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但自从她跟郁绍庭在一起后,他不戴套的时候,她都会吃药以防万一。 照理说不应该怀上的。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白筱还是进了药店,买了三根验孕棒。 出来后又给郁绍庭拨了一个电话,仍然是关机的状态:“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subscriber/you/are/dailing……” 白筱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矫情,以前怀景希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想要依赖一个人,那时候,她独自躺在冰冷的台子上,身边没有家人,从孕检中心出来,等在外面的永远是秘书跟看护,跟她的对话也一层不变的公事公办。 现在,连用一个验孕棒都想着让他陪在自己身边。 —————————— 在宏源楼下,白筱碰到了来这边谈兰苑合作项目的杨曦。 “正好,有东西要给你,既然遇上了,我就不用特地去沁园给你送过去了。”杨曦说。 白筱跟着杨曦去了停车场,杨曦从后备箱里拿出几包中药递给她,白筱不解,但还是接了。 “郁总说你的肠胃不好,我这几天回老家了,我爷爷是老中医,郁总就让我给你带点药过来。” “他什么时候跟你联系的?”白筱问。 杨曦照实说:“今天早上,大概七点,怎么了?” “没事。”白筱摇了摇头,心里想着郁绍庭关机的事。 “他给我打电话就是交代我拿药,倒也没说其它。”杨曦特意补充了一句。 白筱倒没想歪,郁绍庭不开机,她难免担心:“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问景秘书,景秘书说他去首都出差了,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他也没告诉我一声,他有跟你说起过今天出差的事吗?” 杨曦显然也讶异,因为郁绍庭的工作日程上今天是没有出差这一项的。 但她不能直接跟白筱这么说,怕引起没必要的误会,只好安慰:“可能手机没电了。” “你要不放心,我等会儿让景行去问问,应该能联系上郁总。” “可能真有要紧事,晚点再说。”白筱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们的工作。 “郁总这个人,做事经常不按排理出牌,我跟着他工作这么多年,有时候也不懂他的想法。” 白筱跟杨曦在电梯门口道别,闻着草药的味道想的却是自己的肚子。 办公区里有女员工正在讨论谁谁谁意外怀孕的话题,说那谁酗酒抽烟,生出来的孩子铁定不健康。 “白筱,你说是?”有同事扭头问白筱。 白筱扯了扯唇,没有介入话题,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提包,然后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十分钟后,白筱拎着包心不在焉地从洗手间出来,三根避孕棒,一根显示弱阳性,另外两根显示阳性。 很显然,她确实怀孕了。 明明做了防范措施,白筱都不知道那颗小蝌蚪是怎么钻进去的,还有,这段时间,她在饮食和生活方面都没太注意,上回会亲宴还喝了酒,昨晚上他们两个还那么激烈地……白筱突然觉得很头疼,叶和欢你这张乌鸦嘴! 白筱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走过廊间,回去办公区,没抬头看一眼跟自己擦身而过的人。 —————————— “裴总?”旁边宏源的总裁助理忍不住低声叫唤怔愣失神的男人。 裴祁佑从不远处的办公区收回目光,转头,看到助理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片刻的恍惚后,他恢复了冷静,对助理说:“上去。” 最近几天,裴祁佑其实过得还不错,工作上一帆风顺,生活上也很平静,只要不回裴宅,不听到裴母的追问跟裴老太太的责问。但莫名地,坐在办公椅上时,他却觉得异常地疲惫,提不起精神来。 他仿佛一个不停转动的陀螺,那根鞭策他的绳子消失了,他感到迷茫,再也找不到过往的意气奋发。 然而,刚才看到白筱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那感觉,就像是他大学那一年,等在她的校门口,远远地,看着她一点点地走过来。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看见他,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有些人,你以为不在乎了,你以为已经放下,直到有一天,你蓦然发现,原来她依旧在你心头上。 —————————— 白筱从没有这样百感交集过,她发现自己怀孕,然后她突然找不到孩子的爸爸了。 除了郁绍庭,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其他人自己有了孩子的事,偏偏他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白筱,前台说有人找你。”有同事拿着电话站起来,喊了她一声。 白筱刚要去楼下,电梯门一开,看到了白秋华跟吴秀梅,两人趁前台不注意偷偷上来了! “我就说她在这一层,你还不信,看看!我说着了?”吴秀梅嗓子很大,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白筱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上回见面是在外婆住院时,当时的白秋华跟吴秀梅穿金戴银,颐指气使地说话,现如今却是被打回了原型,白秋华佝着背,走出电梯东张西望,样子有些猥琐。 人都已经上来了,白筱没办法,怕被人看去热闹,只好借了公司的待客室,把两尊“大佛”请进去。 白筱去茶水间倒了两杯水,再进去,吴秀梅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了。 把纸杯往桌上一放,白筱开门见山:“说,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这说的什么话,舅舅舅妈来看看你都不行吗?”吴秀梅不悦地瞪白筱,好似白筱有多不孝。 白筱不搭理她,转而看向白秋华,吴秀梅连忙朝老公使了使眼色,白秋华清了清嗓眼,在椅子上坐直,双手搭在腿上,摆着长辈的架势,说:“听说,你跟祁佑离婚了?” “……”白筱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来打秋风的两人。 白秋华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吴秀梅抢着说:“你也不用难过,我那天看到,你新找的那个男的,开的车不比裴祁佑差,你们进的那个小区,我可问了,那是丰城的富人高档小区,一般人可住不起……” 白筱算是听出他们的意思,盯着吴秀梅,淡淡道:“你看错了,我一直住在星语首府。” “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事儿我也没说出去,那小区的保安说了,跟你一块儿的男的,是那个叫什么东什么临的公司的老总,新闻联播里那个大领导是他爸,就不知道是唬人的还是真的。” 白筱冷眼看着面露贪色的吴秀梅,她大概也猜到今天他们夫妇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至于他们是怎么找到宏源来的,其实不是难题,只要有心,多打听打听终归是能知道的。 “我听不懂你说的,如果没其他事,我还要工作,就不送你们了。”白筱下了逐客令。 白秋华黑了脸,蹭得一下站起来:“白筱,舅舅对你真的很失望。”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道听途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与其整天想着怎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倒不如踏踏实实做人。”白筱走到门口,拉开了门:“要我送你们到楼下吗?” 吴秀梅憋得一张脸通红,白秋华也气得不轻,但终归是男人,好面子,被白筱这么驱赶,也不再久待,扯着吴秀梅的衣袖,夫妻俩灰溜溜地走了,白筱站在门口,还能隐约听到吴秀梅骂骂咧咧的声音。 —————————— “什么人呀!不就是大破鞋生的小拖油瓶,还敢这么嚣张!”走出电梯,吴秀梅还扭头吐了口唾沫。 白秋华注意到附近那些鄙夷的目光,拉着老婆往外走:“我就说,别来这里自讨没趣!” “什么叫自讨没趣,舅舅舅妈来关心关心她难道还有错了?” 正说着,吴秀梅一个不注意,就跟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一起,撞掉了对方的手提袋。 白秋华看对方气质不凡,忙鞠躬哈腰地道歉,对方拧着眉,显然很不高兴,抬头看到穿得土里土气的白秋华跟说话粗俗的吴秀梅,抿了下嘴角,不耐烦地摆手:“好了好了,走。” 吴秀梅撇撇嘴角,最看不惯地就是这种故作清高的女人,哼了声,就拽着白秋华走人。 “你这个外甥女,现在是翅膀长硬了,当年她给裴家当童养媳时那唯唯诺诺的样,我这辈子都记得,现在勾搭上大领导的儿子了,就想假装不认识我们,哼,真是头白眼狼!” “她都说这些事是假的了,你怎么还说……” 从地上捡了东西起来的中年女人,回头看了眼已经走远的两人,蹙了蹙眉头,哪儿来的乡下土鳖…… 能把孩子卖给别人当童养媳的人家能是什么好教养的家庭! 顿时她就不再多计较了,走到前台,说:“麻烦帮我通传一下,我找你们公司的白筱。” “您是——”前台小姐发现今天找白筱的人可真多。 对方露出一个得体的浅笑:“梁惠珍。” 白筱怎么也没料到,送走了白秋华夫妇,会再迎来梁惠珍女士,而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作者有话说———— 郁小三去哪儿了呢?郁小三干大事儿去了~~神马大事?下章揭晓~~~ 【小剧场】 郁煜煜出生的时候,家里脸色最阴沉的是爸爸郁绍庭,笑得像弥勒佛的是哥哥郁景希。 在郁煜煜两个月的时候,郁景希每天很早就回家照顾弟弟,还把枕头被子也搬到婴儿房里跟弟弟同住。 李婶给郁煜煜把粑粑的时候,郁景希总是殷勤地守在一边,等着拿便盆去倒掉。 当李婶忙不过来时,郁景希还会主动帮忙洗尿布,然后站在板凳上用夹子晾起来。 白筱看到大儿子的变化,很是担心,以为郁景希的“抑郁症”复发了。 在白筱怀孕期间,小家伙一度换上抑郁症,为此没少请儿童心理学专家为他做思想工作。 当晚,郁绍庭下班回来,白筱把自己的不安尽数告诉了她。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他不会告诉白筱,某一晚,他路过婴儿房,听到里面传来郁景希的碎碎念:“弟弟,我对你这么好,你一定要快些长大,那样我就能像郁绍庭教训我那样教训你了……” 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 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 首都,徐家老宅。 徐蓁宁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换鞋,听到书房传来徐敬文严厉的呵责声:“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心头一紧,顾不得换鞋,匆匆地跑上楼去。 刚才她打电话来老宅关心徐老的身体,结果家里的保姆告诉她,姑爷来家里了。 在徐家,这一辈,除了徐淑媛,就只有她一个女的,保姆口中的“姑爷”只可能是那一个人。 当时她正在医院照顾生病了的母亲,挂了电话,拎了包就开车赶过来—— 徐蓁宁刚到二楼楼梯口,书房的门就开了,郁绍庭从里面出来,一贯的黑西装,挺拔颀长的身材,眉目深邃沉静,鼻梁高挺,薄唇习惯性地抿着,神色有几分严肃,看到她时,稍稍缓下脚步。 郁绍庭的长相很出众,但徐蓁宁被他吸引的却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那类人生阅历丰富且事业成功的男人才有这份气度,强势又成熟,令人能在第一眼时忽略了他的外貌。 “……姐夫。”徐蓁宁轻唤了他一声,望着他的目光担忧又缱绻。 郁绍庭没有回应,掠过她下楼去了。 望着他消失在缓步台处,徐蓁宁心里满是失落,她刚才注意到,郁绍庭的左脸有个五指印。 应该是徐敬文打的。 徐敬文对这个女婿一向很满意,徐蓁宁想不透自家大伯动手的理由,而且,刚才她进门时,听到徐敬文那一声包含了失望的吼声,楼下传来关门声,郁绍庭走了,她攥紧扶手,站了会儿然后去了书房。 书房门虚掩,徐蓁宁推开进去,看到徐敬文坐在那,闭眼揉着额角的太阳穴,似乎气得不轻。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纸张。 “大伯。”徐蓁宁叫完人后,蹲下准备去捡,却被徐敬文制止:“随它在那儿。” 徐蓁宁眼角余光落在其中一页纸上,入目的是“航空”两个字,还没细看,徐敬文已经挥手让她先出去,他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下,徐蓁宁站起身:“那您有事就喊我,我就在楼下。” 轻轻关上书房门,徐蓁宁也察觉到徐敬文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仿佛突然老了十岁。 下了楼,才想起了什么,她跑出了屋子,然而,院子里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 丰城。 白筱真没想到梁惠珍会找到公司来,还是来找她。 乘电梯下楼,梁惠珍正在大堂边上的建筑沙盘模型前看着,那个位置,郁绍庭上回来时也站过。 “来了?”梁惠珍挽着包,今天她穿了一件粉色裙子,稍稍收敛了那股子强势干练的气场:“冒昧过来,白小姐,不介意跟我去旁边的咖啡馆坐会?” 白筱知道梁惠珍有话跟自己说,点头,跟着她去了公司旁边的咖啡馆。 点单的时候,白筱只要了一杯热的白开水,梁惠珍抬头看她,别有深味的一眼。 知道梁惠珍可能误会她在故作清高,但白筱今天着实有些累了,也不想再多做解释,把单子给侍应生。 侍应生离开后,梁惠珍才开口:“我今天来找你,其实也没别的意思。” “……”白筱没吭声,等待着她说下去。 没多久,侍应生端着一杯拿铁和一杯开水过来,白筱接过,说了声谢谢。 梁惠珍望着对面一身ol职业装的白筱,乌黑的长发扎成了马尾,也许是因为年轻,化着淡妆的脸上还不曾有太过世俗的圆滑,她喝了口拿铁,放下杯子:“你一直都在这家公司上班?” “……上个月正式开始上班的。”白筱说。 梁惠珍看她落落大方的作态,挑了下柳眉:“其实绍庭打算跟你结婚,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有点不相信。”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说着,她看向白筱。 白筱心想,你都已经说了一半了,再多说另一半有差吗? 梁惠珍双腿交叠,单手手腕搭在膝盖上,这是她在工作谈判时最管用的动作。 “算起来,淑媛已经走了快六年了,但我却总是觉得她依然还活着,只是没有在我身边。”梁惠珍盯着白筱白净清秀的五官,“有些话,可能不好听,白小姐,我一直以为绍庭再婚的女人应该是另一个淑媛。” 白筱没有恼羞成怒,她见过徐淑媛的照片,徐淑媛确实是个大美人,这点上,她也是认同的。 她也没办法否认,郁绍庭跟徐淑媛站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配。 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徐淑媛已经成了一撮白灰,留给旁人的只剩下无声的叹息。 “当我在首都第一次见到白小姐时,也只当白小姐是绍庭的女朋友。”梁惠珍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小口,抬眼,“我说这些话没有恶意,不知道白小姐,有没有兴趣去进审计局工作?” 白筱心中诧异,不是很明白梁惠珍说这话的用意。 “我昨晚大概了解了一下白小姐,关于学历方面你不用担心,虽然没有达到相关要求,但只要白小姐有这个意向,我会安排好,是在丰城审计局还是首都……就看白小姐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白筱还是问了。 “没有为什么,回去后,买一些公务员备考的书多了解了解……” 白筱打断了梁惠珍:“谢谢您的好意,我目前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梁惠珍打量起对面的白筱,眉心拧了拧,“怎么,不满意审计局的工作?” “我没想过借着谁的名头得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对现阶段所拥有的,我很满意,如果我真想——”白筱没把话挑明:“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今天过来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给我介绍工作?” 梁惠珍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有拂袖而去,但也不再拿那些好处利诱白筱:“想给你安排一份好的工作,不瞒你说,我是存了私心,我想带我的外孙回首都亲自教养他长大,想让他成为像他母亲一样优秀的人。” 白筱听到梁惠珍这么说,双手揪紧了裙子的布料。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景希这孩子跟我不亲,或者说,是跟我们徐家那边都不亲,这些年在国外长大,性子早已经放野,小时候接他去首都,不是今天打破这个就是明天欺负了谁,没少让我跟他外公闹心。” “但人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害怕冷清,”梁惠珍看着沉默的白筱,说:“你是要跟绍庭结婚的,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景希再好,也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梁惠珍停顿了会儿,幽幽道:“与其以后你跟孩子闹得不痛快,倒不如现在就让他跟我走。” “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白筱没有回避她皱眉的注视:“我尊重景希自己的选择。” 白筱桌下的手捂着自己的小腹,道:“如果他想要留在丰城,留在他爸爸身边,我不会做任何阻拦。” 梁惠珍今天来找她,无非是想通过她来劝郁绍庭放手,把郁景希的监护权交出来。 “你懂什么,留在这里,这个孩子只会被教坏!”梁惠珍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梁惠珍显然把白筱归纳为那类纵容继子成长,最后把继子养残的恶毒后妈,尤其现在郁景希还那么痞,郁绍庭又不怎么管教他,要是再不加以约束,迟早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那您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 白筱深呼吸,强压下自己胸口翻滚的难受,说:“如果他真的想跟您回首都生活,昨天也不会从学校里跑出来,哪怕在你们看来郁绍庭对他再不好,那也是他的父亲,割不断的血缘。” “您说您想念女儿,那您有没有想过,将心比心,景希跟您去了首都后,也会想念自己的爸爸?” 梁惠珍出生自书香门第,家世甚高,嫁于徐家长子后,婆婆已经亡故,家里除了丈夫跟公公,还有谁敢压她一头,现在被白筱这么训,当下怒形于色:“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这么说话?!” “给你几分客气,是看在郁绍庭的面子,要是这个面子我不想给了,你又算什么东西?”梁惠珍厉声道:“我女儿的孩子,还轮不到其她女人来对他指手画脚!你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 “……” 白筱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思,她刚想反驳,身边多了一道身影,话语堵在了喉底。 她的手臂被拉住,整个人被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白筱看着西装革履的裴祁佑,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想要甩开,却发现他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臂。 “你又是谁?”梁惠珍微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男人。 裴祁佑什么也没说,拉过白筱就走,梁惠珍蓦地起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下了楼梯。 —————————— 从咖啡馆出来,白筱挣扎了一路,走到某个角落,她卯足劲,甩开了裴祁佑的手。 转身要走,裴祁佑大步上前,又拽住了她的手腕:“去哪儿?” “放手!”白筱没挣脱,拧着眉看他,周围有路人经过,她不想跟他大声争吵。 裴祁佑沉着目光看着她,却没有松开圈箍着她纤腕的大手。 白筱有些急,又有些恼,怕被熟人看到:“裴祁佑,你究竟想怎么样?!” “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让我放手,难道你还想回去被她指着鼻子羞辱吗?” 白筱蓦地抬头看他,眼圈有些猩红,比起梁惠珍刻薄的话,以前她所遭受的远比这些来得更羞辱人。 裴祁佑拉着她就要走,白筱不愿意:“你放开我,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两个人在路边拉扯,一阵恶心涌上来,白筱侧过头,捂着嘴开始干呕。 裴祁佑不知道她怎么了,松开手,看到她跑到边上去呕吐,追过去:“你身体不舒服?” 白筱很难受,旁边的裴祁佑突然走了,只是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包纸巾和一瓶矿泉水,拧开矿泉水瓶盖,倒了点水到纸巾上,当他拿着湿纸巾的手要碰到她的脸时,白筱一扬手挥开他。 她那一挥,所用的力道,很大,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啪!”裴祁佑的手背红红的一块,矿泉水瓶被打翻,西装湿了,瓶子掉在地上,水流哗哗溢出。 也湿了他的西裤裤脚和皮鞋。 裴祁佑看着脸色苍白的白筱,没有恼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石化了一般。 白筱的手机响了,她忍着反胃,接了:“喂?嗯,我马上回去……好,文件放我桌上。” 挂了电话,白筱要回公司,也许是蹲得太久了,起身时,眼前一花,双腿也有些发麻,裴祁佑看她站不稳,立刻上前扶住了她,下一秒,白筱已经推开了他,径直越过他朝不远处的宏源走去。 一辆黑色轿车在路边停下,副驾驶座车窗降下,是秘书张晓丽:“裴总?” 刚才,他们离开宏源,裴总却突然说停车,盯着不远处的咖啡馆,一句话也没说,就朝着这边来了。 裴祁佑望着已经走远的女人,良久,伫立在那里没有动。 —————————— 杨曦坐在轿车后座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郁绍庭从机场出来,两手空空,什么行李也没有。 另一侧的侧门开了,男人坐进来,他的身材修长,一时间,车内的空间立刻变得逼仄。 杨曦把一个新手机递给他:“已经都弄好了,应该不会有没什么问题。” 郁绍庭接过新手机,还没有开机,早上去首都时,在机场打电话时跟人撞了一下,摔坏了手机。 “刚才,我在宏源遇到了白小姐。”杨曦说。 郁绍庭转头看了她一眼。 “你去首都没跟她说一声吗?她好像很着急,还问我来着,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杨曦说着,发现了郁绍庭身上,或者说是脸上的异样:“你的脸怎么了?” 郁绍庭一边开了机,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没有回答,倒是反问她:“怎么过来了?” “我刚好从宏源办事回来,景行又去了黎阳,你让老张去办卡,我想还不如我去,然后就顺道一块过来了。”杨曦说着,顿了下,静静地看着他:“人家小姑娘,不比我们,你得多关心关心人家。” “她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我把药给了她之后,就分开了。” 郁绍庭低头看手机,杨曦说:“她年纪毕竟还小,需要安全感,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做事。” 轿车从跨江大桥下来,郁绍庭突然对司机说把车开去沁园,杨曦不解:“不回公司吗?” “不是说她年纪小吗?怕跟人跑了,还得去门口守着。” 杨曦:“……” —————————— 傍晚,白筱下了班,推着旋转门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公司门口的男人。 就像是一种心理感应,郁绍庭也朝这边望过来,看到她之后,走过来:“下班了?” 白筱站在那,抬头看着他,他没有穿衬衫,而是一件v领的薄羊毛衫,外面是一件休闲装,因为挨得近了,她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应该是刚刚洗过澡。 郁绍庭伸手,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包,拉过她的手:“上车。” 白筱突然鼻子有点酸,好想问他,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但看着两人握着手,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上了车,白筱转过头,看着他:“景秘书说,你去首都出差了?” 郁绍庭嗯了一声,发动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他才开了口:“下午遇到杨曦了?” 等这边的工作交接好,我就带你出国【加更】 等这边的工作交接好,我就带你出国【加更】 “下午遇到杨曦了?” “嗯。”白筱右手手指抠着轿车车窗的边沿,想着一天发生的各种糟心事:“她还给我带了药。” 郁绍庭的视线瞥向她,也发现了她的魂不守舍,眼睛却停留在了她鼓鼓的胸上,因为车里温度比较高,白筱把大衣脱了,只穿了一件打底t恤和修身西装,被安全带束缚着,凸出了她身前的线条。 白筱自然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在看,抬头,看到他直勾勾的目光,低头,是自己的胸—— “看什么?”白筱微微红了脸,心里嘀咕:“臭流氓……” 红灯跳转成绿灯,郁绍庭重新发动车子。 白筱双手揪着安全带,她不知道该先提哪一件事,她可能怀孕的事,还是梁惠珍找上门的事,或者是,把白秋华夫妇的事也跟他说一说,在她想不好先说哪个时,听到他说:“好像又大了些。” “……”白筱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窘然,拿过大衣盖在自己的身上。 但他这么一说,白筱想起自己原先是b杯,后来生下景希后,身材恢复了,胸经过二次发育却成了c杯。 “打不通我的手机很着急?”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白筱发现他在后视镜里看了自己一眼,脸依然红着:”只是有些不放心。”看车内气氛依旧萦绕着淡淡的尴尬,她转开了话题:“不是说出差吗?怎么当天就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郁绍庭说话一向是能简单就简单,很少会一下子说一连串的话。 白筱侧过脸,看着他,忽闪了下眼睫:“坐飞机累不累?” 郁绍庭一边开车,一边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突然抓过了她的左手,攥紧,搭在他的腿上。 他手掌心干燥的温度传达到她的手心。 白筱回握着他,望着他的侧脸,眼神带着些许不自知的迷恋,其实有时候想想,依旧觉得不太置信。哪怕夜半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男人,她会忍不住侧卧凝视他的睡颜,手指若有若无地抚过他的五官。 就像是一场黄粱美梦,这个男人跟她差距那么大,从此却只属于她一个人…… 白筱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很有可能已经孕育了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那种感觉很微妙,跟怀上景希时的感觉不同,除了紧张、不安,还有淡淡的喜悦。 车子不知何时停下,是路边一处较为偏僻的林荫道。 白筱四下看了看,来往的人很少,只有偶尔有一两辆汽车从旁边驶过。 “怎么把车停到这里?”白筱边说边转过头看他,嘴唇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郁绍庭一手扯开身上的安全带,一手放低了副驾驶座,覆身而上的时候,白筱吓了一跳,双手抵着他线衫下的结实的胸膛:“喂……会被人看到的。青天白日的,她眼尾余光不时地瞟向两侧,生怕被人看到车内风光。 郁绍庭的动作有些急,他做事素来无所顾忌,只有想不想,没有敢不敢。 况且,车窗玻璃上贴了膜,外边哪怕有人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他却突然不想告诉白筱。 其实白筱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突然被惊吓到,忘了这一点。 白筱今天穿的不是ol裙装,是直筒西裤,郁绍庭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手上动作不停,解开了她裤子的纽扣和拉链,把裤子连着里面的一起退到了她的大腿处,拉开自己的拉链,重新压在了她的身上…… 轿车内的空间狭窄,白筱的后腰搁得难受,郁绍庭抓过自己的外套垫在她的下面。 结束后,紧贴的身体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郁绍庭趴在她的耳边,喘着息,声音粗哑,一手拂开她黏在脸上的头发,说:“我没有联系你,你有多着急?” 白筱的手抚摸着他的身体,主动亲吻他,两人纠缠间,她说:“我以为你不要我跟孩子了……” 带着点玩笑的意味,又夹杂着她真实的心里想法,她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他失踪了。 郁绍庭目光浓烈地看着她,那眼神她很熟悉,恰逢,手机突然响了。 “快接电话。”白筱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郁绍庭顺着她的动作,从她身上离开,拿过手机靠回到自己位置上,声音还带着沙哑:“喂?” 白筱坐起来,整理衣服的时候瞟了眼车头上那盒套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 “过会儿就回去……嗯……”郁绍庭望了旁边的白筱一眼:“随便,你看着准备就行……” 是郁老太太打来的电话,让他们过去吃晚饭。 在去大院的路上,白筱把梁惠珍来找她的事告诉了他,郁绍庭不以为然:“她带不走孩子。” 只要他不松口、牢牢握着监护权,徐家那边确实一点办法也没有。 “今天我舅舅跟舅妈也来找我了。”白筱想了想,还是把白秋华夫妇的事儿也说了。 “然后呢?” 白筱抿了下唇角:“他们打听到我正跟一个东什么临的老总,还是大领导的儿子在交往。” “他们怎么没连名字一块儿打听了?”郁绍庭眼中似笑非笑,继续开着车。 白筱发现自己在这担心白秋华夫妇给他带去麻烦,他却还跟她开玩笑,负气地举起手,握成拳就要砸向他的肩头,可惜,刚到半空,就被他拦住,连手带人都拉入了他的怀里:“喂,安全带扯到我了!” “别闹!”他作势唬了她一声,紧紧地揽着她,一手把着方向盘开车。 安全带勒得她难受,但她没有再挣扎,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在宏源是不是安排了人?” 她原本是想说“你是不是找人监视我”,发现监视两个字着实不好,才临时换了词。 刚才她跟他讲梁惠珍跟白秋华夫妇的事时,他甚至连一点惊讶都没有,好像事先预知了一般。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跟裴祁佑在路边那段他不也知道了吗? 在她跟裴祁佑发生争执时,接到同事的电话,其实并不是什么紧急的工作,倒像是在帮她摆脱裴祁佑。 如果郁绍庭真的找人看着她,白筱心里也明白,他不是为了禁锢她,而是怕她出什么事。 “是不是?”白筱伸手,把玩他身上羊毛衫的领口。 郁绍庭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不回答,反而强词夺理地质问她:“你怎么不明说我找人监视你?” “那你找了吗?”白筱顺杆子往上爬。 郁绍庭横了她一眼,松开了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开车呢。” “刚才搂着我又揉又捏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开车?”白筱忍不住顶嘴。 “……” 郁绍庭一听这话,尤其是她故作轻佻的语气,把车往路边一停,挂了档,还没去教训身边得寸进尺的小女人,白筱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着他的薄唇,另一只手往下,越过他的皮带继续往下。 郁绍庭目光深沉,看到她大胆的动作,没有去阻止,只是更加用力地扣紧她的后脑袋。 分开的时候,白筱的舌根都发麻,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下颌、脖颈处—— “我发现我们在一起好辛苦。”白筱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莫名地,眼圈暖暖的。 “等这边的工作交接好,我就带你出国。” —————————— 白筱跟郁绍庭到大院的时候,郁景希正抱着个跟他人差不多高的盒子从楼上下来。 小家伙因为拿了个东西,走的有些吃力,一脚高一脚低,很不稳。 白筱忙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怎么不让张阿姨帮你?” 郁景希一双小手也脏脏的,白筱瞅了眼盒子,上面蒙了灰,不知道他从哪儿挖来的“宝贝”。 郁绍庭刚在外面碰到了郁仲骁,两兄弟在那说话,没有进来。 白筱从洗手间拿了块毛巾,用热水浸过,给郁景希洗了脸擦了手。 郁老太太其中一个喜好就是烹饪,此刻正在厨房里跟张阿姨一起做菜,白筱进去问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郁景希立刻跟过来,趴在厨房门口,小声喊她过去,白筱放下盘子,“什么事?” 小家伙拉着她去客厅,却不肯具体说是什么事。 “这是什么?”白筱看到躺在那个盒子里的一把小提琴,很是诧异,她蹲下,就近看,是一把很好的小提琴,像是定制的,应该很多年没用了,她抬头问郁景希:“你从哪儿找来的?” 郁景希站在她旁边,两小手背在身后,口风很紧。 白筱伸手摸着小提琴的面板,触手的感觉令她动容,她学了那么多年小提琴,对琴类自然有着不一样的感情,郁景希趴在她的旁边,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喜不喜欢?” 白筱看了眼小家伙殷切的样子,隐约知道小家伙是想把小提琴送给自己…… 这个家里,会拉小提琴的那个人,早已经过世了。 白筱盯着那把小提琴看了会儿,重新把盒子盖上,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把它藏回去!” “你不喜欢吗?”郁景希撅着小嘴,拧着眉毛。 白筱敲了下他的额头:“这把琴有自己的主人,以后,不能再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知道吗?” 小家伙鼓着腮帮子,不愿意把琴又搬到储物房里去。 郁绍庭跟郁仲骁从外面进来,看到摊在客厅茶桌上的那把小提琴,皱了下眉头,就知道是郁景希偷偷拿出来的,也没多说什么,让从厨房出来的张阿姨把琴收好放回楼上去。 郁景希很不高兴,瞪了郁绍庭一眼,吃力地抱着喔喔叫的‘肉圆’,重重地踩着楼梯回房间去了。 “筱筱啊,过来帮我择一下芹菜。”郁老太太忽然叫白筱过去帮忙。 白筱进了厨房,老太太叹息了声,说:“小三他没别的意思,那把琴是淑媛生前专用的,跟她其她遗物一起都放在三楼的储物房里,毕竟是死者的东西,我们也没想过要去动用。” “我知道。”白筱点了点头,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自然知道“死者为大”这个道理。 郁老太太可能没想到白筱这么大度,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白筱想起来和欢赠送给自己的那一套护肤品,就去车里特意拿了送给老太太,老太太新奇地看着护肤品,一边说:“景希那孩子,是在讨好你呢!” “唉,这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就怕你跟小三把他送到首都那边去。” 说起自己的乖孙,郁老太太忍不住叹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件事牵扯的太大,郁家跟徐家这些年盘踞的利益,早已不是三两下就能扯得清,要是徐家那边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怎么闹。 白筱听了也心酸,开饭前,特意去楼上喊郁景希下来吃饭。 小家伙正在房间里玩飞机模型,看到她进去,瞟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倒是‘肉圆’吐着舌头围着白筱直打转。 “怎么了?”白筱在床边坐下,低头去看他的小脸,他立刻别开了头。 “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开心?”白筱看他不吭声,过了会儿才说:“那把琴我喜欢,但它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人,我要是擅自拿了,它的主人会不高兴的。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没想到景希对我这么好。” 郁景希悄悄地瞄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继续玩自己的。 “今天你外婆来公司找我了,她说,让我劝你爸爸,让他答应把你交给他们去照顾。” 白筱说这话时,一直注意着小家伙,果然,小家伙顿时不玩了,扭过头看着她。 “我跟她说了,只要你不愿意,想留在爸爸身边,没有人会阻止的。”白筱握住他肉嘟嘟的小手。 郁景希似信非信:“真的?” 卧室的门开了,郁绍庭站在门口,单手握着门把:“还不下去吃饭?” 白筱对郁景希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你爸爸,问他是不是会一直陪着你。” 郁景希真的转过头看向郁绍庭。 郁绍庭深深地看了眼白筱,然后看着儿子,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抛下一句话:“下楼吃饭。” 白筱给小家伙整理衣服,郁景希看着她:“那你呢?你会跟我们一直在一起吗?” “会。”白筱莞尔,捏紧了他的小手。 郁景希垂着长长的睫毛,伸手,摸着白筱平坦的肚子:“还有弟弟。” —————————— 白筱还没将验孕棒显示阳性的事情告诉郁绍庭,她打算吃完饭回沁园再跟他说,毕竟还没百分百确定。 所以,还不想让郁家其他人知道。 刚吃完饭,梁惠珍就突然到访,郁景希立刻从椅子上下来,跑到白筱身边牢牢挨着她。 梁惠珍自然看到了郁景希的小动作,拧了下眉心,却没有过多的反应。 “亲家母来了。”郁老太太假笑着起身,一边让张阿姨泡茶,一边招呼梁惠珍去客厅。 梁惠珍抿着唇,神色淡漠:“不用挪地儿了,我拿了东西就走。” 张阿姨已经把茶端上来,梁惠珍站在那,也没坐下,眼角却瞟见了搁在楼梯旁边的那个琴盒,眼底闪过错愕。 梁惠珍抬头,看向还坐在那的郁绍庭:“我记得淑媛把她的一本有从小到大照片的相册放在这里了,我过来,就是来拿相册的,绍庭,你要是方便,帮我去楼上取一下。” 郁绍庭望了旁边的白筱一眼,起身,上楼去拿徐淑媛留下来的相册。 白筱从郁绍庭身上收回目光,不经意地对上梁惠珍的双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梁惠珍看她的眼神变了。 淑媛的事,我们徐家跟你们郁家没完! 淑媛的事,我们徐家跟你们郁家没完!【三更】 白筱从郁绍庭身上收回目光,不经意地对上梁惠珍的双眼,她觉得梁惠珍看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疏冷,而是一种努力克制着的恨意,近乎尖锐。 当梁惠珍转身朝着这边走过来时,白筱心乱,有种不好的预感,梁惠珍死死地瞪着她,一旁的郁仲骁突然拉开椅子,挡在了梁惠珍的跟前,低低地喊了一声:“梁阿姨。” “原来,你还知道叫我一声阿姨。”梁惠珍冷笑,“如果你还当我是长辈,现在就给我让开。” “这……出什么事儿了?”郁老太太一脸茫然。 梁惠珍怒瞪着被郁仲骁护在身后的白筱,尤其是在看到抱着白筱腿的郁景希时,梁惠珍的怒意不可遏制地扩大,红了眼圈:“什么事儿?你们对我女儿做的事,难道还要我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吗?!” 餐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白筱下意识地,用双手遮住了郁景希的耳朵,不想让他听到更多,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梁惠珍知道了,知道景希不是徐淑媛的孩子,可是梁惠珍是怎么知道的? “妈,你先带筱筱跟景希去外面。”楼上,郁绍庭已经下来,手里,拿了一个相册。 “话没说清楚,今天一个也不准走!”梁惠珍厉声道。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青年,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看到梁惠珍,松了口气:“大伯母,你真在这里。” 来人正是徐恒,徐家在丰城这边政/府机关任职的旁支亲戚。 梁惠珍脸色铁青,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阿恒,你给你大伯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丰城。” 白筱不想让郁景希听到成人世界那些污秽不堪,刚想要带着郁景希先出去,但梁惠珍的话,又令她止住了脚步,她预料不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梁惠珍的意思,明显是不打算善罢甘休,她担忧地看向走下楼梯的郁绍庭。 郁绍庭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却让郁老太太先带白筱跟郁景希先离开,郁老太太当然也看出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到来,哪怕白筱不愿意,也强行拉着她往外走:“你先带景希回去,这里有我们呢。” 景希是白筱的软肋,郁老太太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顾着自己,也得想想景希,快走。 那边,梁惠珍发现白筱要走,立刻过来拦人。 郁绍庭一把攥住梁惠珍的手臂,梁惠珍不敢置信地看他,怒不可遏:“郁绍庭,你就这么护着她吗?!” 说着,梁惠珍扭头命令徐恒:“阿恒,你给我拦住那个女的!” 徐恒还没上前,身材挺拔高大的郁仲骁已经挡住了去路,梁惠珍额际青筋突起,看到郁老太太把白筱跟孩子带出去了,气得厉声喝道:“你们郁家,欺人太甚!淑媛的事,我们徐家跟你们郁家没完!” —————————— 白筱牵着郁景希,跟郁老太太走出院子,还能听到梁惠珍饱含愤怒的声音。 郁老太太看白筱一步一回头,忙安抚她:“别担心,这徐家的媳妇都这样,彪悍,这里是郁家,她难道还能掀翻了天不成?你先跟景希回去休息,等绍庭处理好这事,就会过去了。” 白筱怎么可能不担心,但低头看了眼一脸单纯的孩子,她终究是没有转身回进去。 郁老太太送了他们一段路,不放心家里就匆匆地回去了。 军区大院门口,几道车灯光打过来,白筱护着郁景希到边上,两辆轿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军用牌照。 白筱注意到那两辆车朝郁家所在的方向拐了弯。 “小白,”郁景希扯了扯白筱的衣角,小脸上有担心:“外婆刚才是怎么了?” 白筱蹲下来,紧紧地抱了抱小小软软的身子,然后起身,拉紧他的手,拿出手机给叶和欢打了电话。 叶和欢赶到附近,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叶和欢头上还戴着发箍,脸上有一片青瓜,脚上是一双人字拖,有点邋遢的形象。 白筱忽然打电话给她,很紧张的语气,让她过来大院一趟,虽然犹豫,但还是急急地赶过来了。 “景希,你今晚跟和欢阿姨去睡好不好?”白筱没理会她,而是对郁景希道。 小家伙眼珠子转了下,也察觉到一点不寻常:“那你呢?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点事,等处理好就去找你。” 郁景希往大院里看了眼,抿了抿小嘴,不太情愿,但还是磨蹭地上了车,白筱替他管好车门,小家伙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盯着她:“那你跟爸爸早点过来,我等你们。” 白筱亲了亲他的额头,郑重地许下承诺:“好。” “到底出啥事了?”叶和欢还一头雾水,把人叫过来,又不说清楚…… 白筱看着和欢,轻声说:“徐淑媛她妈妈刚才过来了,她好像都知道了。” “啊?那怎么办?”叶和欢替白筱着急,看了眼旁边已经自己系上安全带的孩子,压着声:“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全盘托出吗?”不然,总不能让白筱背一个“第三者”的罪名? “快走。”白筱催促她,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叶和欢熟知白筱的为人,离开前又嘱咐了一遍:“千万别做傻事,不该认的千万别认。” —————————— 夜晚,突然静得可怕,也越加放大了某些声响,白筱回到郁家门口,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两辆轿车,她的心里咯嗒一声,本能地跑进院子,房子里正好传来梁惠珍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的女儿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在这里哭什么,跟我回首都去,让人家看我们徐家的笑话还不够吗?!”一道沉稳愠怒的男声响起。 屋子里,梁惠珍挥开丈夫的手,不甘又愤懑:“我难道连给我女儿讨个公道的权利都没了吗?” 上座,郁战明脸色阴沉地坐着,面对梁惠珍的指责,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徐家这边,赶来的是徐敬文和刚好在首都的徐敬衍,徐敬衍刚得知事情真相时,只是叹息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郁景希居然跟徐家没半点血缘关系,而那个清丽聪明的女孩,竟然是—— 徐敬文要带梁惠珍走,但生性要强的梁惠珍,却不肯善罢甘休。 “郁绍庭,我倒要问问你,我女儿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你还有一点良心吗?居然还敢骗我们说,那个小孽种是我们淑媛的儿子,不过说的也是,我们淑媛就是被他们这对不要脸的母子害死的!” 郁绍庭耷着眼皮,听到梁惠珍口不遮拦的话,脸色平静,但握着茶杯的手却紧紧地攥着,手背青筋突起。 “够了。”郁战明发话了,听到梁惠珍这么侮辱自己的孙子,冷声道:“淑媛是死于空难,景希是我郁家的孩子,这一点任何人也不能磨灭,这件事,明日,我会亲自去徐家跟徐老解释。” “解释?还解释什么?”梁惠珍嗤笑:“你们郁家逼死了我的女儿,难道现在还想要去气死我公公吗?” 郁战明的脸黑了,然而,作为理亏的这一方,只能隐忍不发。 梁惠珍悲恸到落泪:“我跟敬文就这么一个女儿,当初她说喜欢郁家老三,我开始是不同意的,早知道会落到这个结果,当时在她要死要活的时候,我也狠了心不会答应,总好过嫁给禽兽不如的畜生来得好。” “梁惠珍,你这说的什么话!”郁老太太听到这么难听的话,忍不住出声反驳。 郁战明喝止郁老太太:“江蕙芝,你给我闭嘴!”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你儿子,婚内不忠,背叛妻子,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梁惠珍道。 郁绍庭突然开口:“该说的,早上我都已经说了,景希,不是我和淑媛的孩子,跟徐家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郁绍庭,你不配提淑媛的名字!”梁惠珍气得双肩微微发抖。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人,禽兽不如,是畜生。”郁绍庭抬头,逼向梁惠珍的眼神逐渐犀利森冷:“但凡他们母子俩以后因为你们徐家的缘故出一点什么事,我不介意做一辈子禽兽不如的畜生。” 徐敬文闭上双眼,也气得不轻,因为郁绍庭这句话,重新睁开眼,看着郁绍庭:“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淑媛以前在你们郁家的遗物,今天,我们都要带走,以后,我们徐家跟郁家,再也不是姻亲关系!” “大哥。”徐敬衍不愿看到郁徐两家自此陷入僵局,徐敬文抬手制止:“就这样,准备回去。” 白筱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争执,尤其是听到梁惠珍对郁绍庭的责骂,她胸口像是被石头堵住。 当年的代/孕,错在她跟徐淑媛,郁绍庭根本毫不知情,这样出色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背负畜生这样的骂声? 徐敬衍还想劝自家大哥,眼角余光却瞟见门口进来个人,正是白筱,一时讶然地忘了说话。 梁惠珍也跟着转头,看到白筱,轻笑:“我们还没走呢,人家都等不及要登堂入室了。” 白筱没有回避梁惠珍讥嘲的目光,张了张嘴:“当年的事,跟郁——” “不是让你走了吗?”那边,郁绍庭豁然站起来,低沉的嗓音截断了白筱的话。 客厅里灯光明亮,白筱自然看见了郁绍庭脸上的红印,那是被人扇的,刚才她没听到动手声,那么,应该是她带着景希离开的那段时间,梁惠珍动手打得。 白筱盯着那个嫣红的五指印,仿佛没看到郁绍庭走过来,说:“不管他的事,是我犯下的错。” 只是,她还没说更多,手臂就被攥着,郁绍庭拖着她出了屋子。 白筱被他拉着走了老远一段路,最后进了大院里一个人造湖中央的凉亭里。 “你回来做什么?”郁绍庭攥着她手的力道很大,白筱却像是忘了痛觉,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说?当年的事,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想守着景希身世的秘密,但也不想你被他们这么误会。” “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你,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说?” 郁绍庭盯着她的脸,语气冷硬:“说当年是你勾/引的我?说我是被你逼的?” “……”白筱没吭声,眼泪却掉了出来,她慌忙伸手抹掉。 她不想哭,却终究没忍住,在他面前,她永远不懂得掩饰柔弱跟蠢笨。 郁绍庭点了根烟,想要抽一口,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他丢到地上,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威胁性地说了句“等着,不许再乱跑”,然后转身出了凉亭。 白筱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肩上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没等多久,郁绍庭就回来了,拉过她的手:“走。” “去哪儿?”白筱跟不上他的长腿,听到他说出两个字:“回家。” 这人,应该送去妇产科才是!【5月7号 补】 这人,应该送去妇产科才是!【5月7号补】 白筱被郁绍庭拉着回到郁家院子门口。 还没上车,郁仲骁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准备离开的两人,视线转向郁绍庭说:“绍庭,爸让你进来。” 白筱发现原本停在院外的轿车少了一辆,她看了眼屋子,徐家人走了吗? 郁绍庭深看了郁首长一眼,放开了白筱的手,她手里多了一个车钥匙:“在车上待着。” 话毕,他穿着单薄的一件羊毛衫进了院子。 郁仲骁正准备回进去,白筱喊住了他,却欲言又止,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郁首长回过头看她,以为她担心郁绍庭,说:“没什么事,只是爸今晚也气得不轻,父子俩没有隔夜仇,喊他进去,也不过照规律训他几句,过会儿就出来了。” “……徐家那边的人,都走了吗?”白筱问。 “梁局身体不适,徐书记先送她回去了,现在,淑媛的小叔跟徐恒在里面整理东西。” 郁仲骁对徐家人的称谓令白筱不由想起徐敬文说的那句话——从此,徐家跟郁家再也不是姻亲关系。 “要不,进去等绍庭。”郁仲骁突然说。 白筱摇头,心中对郁家人存了歉意:“没关系,我在车上等他就好了,您先进去。” 等郁仲骁进去后,白筱给轿车解了锁,正打算坐到车里等人,那边,有人喊她的名字。 白筱循声转头,苏蔓榕走过来,手里拿了个保温杯,关心地看着她:“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 “……”跟苏蔓榕,白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才是最好的模式。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边,虚掩的门开了,有人从家里面出来,白筱跟苏蔓榕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去—— 徐敬衍抱了个纸箱出现在台阶处,看到了跟白筱并肩站在院门口的女人,温婉秀丽的脸庞,长发挽起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精致小巧的瓜子脸,当她转过头来时,眼里眉间是淡然的知性和优雅。 那一刻的对视,仿佛一眼万年,穿透了时光的隧道,将两人定格在了这一幕上面。 “嘭!”保温杯掉落在地上,可能没有拧紧,盖子在苏蔓榕脚边打转。 白筱察觉到苏蔓榕的异样,转头,看到她脸色惨白,拧眉,还是问了:“你没事?” “……”苏蔓榕收回神思,匆忙地移开和徐敬衍对望的视线,冲白筱扯了下唇角:“我没事。” 白筱被她温情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别开头,紧了紧身上郁绍庭的外套。 “六叔?”徐恒出来,喊了徐敬衍一声,却发现徐敬衍整个人像是顿在那里,怔怔地,一动不动。 不知道出来的徐家人会对自己说什么,也不愿让苏蔓榕瞧见自己的狼狈,白筱淡淡道:“你进去。 “绍庭不在吗?”苏蔓榕看着她不太好的神色:“你等我一下,我去开车,送你去医院看看。” 白筱说不用,刚巧,郁绍庭从家里出来,看到站在车边的白筱,脸色当即有点冷下来,径直走过来,白筱往前走了两步,听到他皱着眉,语气不善:“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 “……正准备上车呢。”白筱弯起唇,不但没恼他恶劣的态度,反而握了握他的手。 郁绍庭本阴沉的神色稍缓,打量了会儿她的脸,下命令:“上车。” “先把外套穿上。”白筱见他穿的少,作势就要把外套脱下来。 郁绍庭却拉过她去扯外套的手,把她带到车边,拉开副驾驶车门把她塞了进去,自己也绕到驾驶座上了车。 自始至终,他都没怎么理会徐家的人和苏蔓榕,恐怕,也只有郁绍庭,敢这么目中无人。 —————————— 看到宾利欧陆在拐角处消失,苏蔓榕才缓缓转过身,不去看那人,蹲下捡起了保温杯。 捡着保温杯起身,苏蔓榕抬头,和徐敬衍滔天骇浪般浮动的目光对上,除了最初的愕然,此刻,她的眼神很平和,仿佛在看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 “回来了?”郁老太太出来送客,不想,看到了大儿媳妇:“进去,外面怪冷的。” 苏蔓榕点点头,垂着眼睫走进了院子。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徐敬衍的双手攥紧纸箱,张了张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叫了一声:“宁萱?” “对了,蔓榕,今天画廊那边送来副画,说是你之前预订的。”郁老太太说。 苏蔓榕仿佛没听到徐敬衍的叫唤,朝着郁老太太莞尔一笑:“是我订的,我进去看看。” 说完,推开门进去,重新合上的门挡住了她的身影。 —————————— 苏蔓榕进屋,靠在玄关处,闭上双眼,内心,远不如面上那样风平浪静。 看到张阿姨拿着一大堆杂物从楼上下来,苏蔓榕问:“怎么理出这么多垃圾来?” “刚才徐家那边,三少奶奶的父母都过来了。”张阿姨压着声,往书房方向看了看,想到刚才三少奶奶母亲扇三少的那一巴掌,她还心有余悸:“您还是问老太太,这些事,我也不好说。” 听张阿姨这么说,苏蔓榕心跳一顿,不安感系上心头,难道徐家—— 等郁老太太送走徐敬衍进屋,原在出神的苏蔓榕忙过去:“妈,徐家是不是知道……” 郁老太太点头,默认了她的询问,叹息:“小三,大清早跑到首都,去人家家里摊的牌。” “……”苏蔓榕不敢置信,可能无法理解郁绍庭的做法。 郁老太太也头疼,她一向摸不透小儿子的心思,你说好好地,何必折腾出这桩事来? 难怪老头子刚才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 “那筱筱她……”苏蔓榕焦急,徐家人的强势,她曾经亲身经历过,那样的痛,终生难忘。 “放心,她没事,小三护着呢。” 郁老太太似想到什么,看向苏蔓榕:“刚才,徐家老六,你们以前认识?” “……”苏蔓榕忽闪了下眼眸,望着一脸好奇的老太太,摇头:“不,我们不认识。” —————————— 车子行驶在路上,白筱转过头,看着郁绍庭略略红肿的右脸:“徐家那边怎么会突然知道的?” 这些年都瞒得好好地,为什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她下午来公司找我时,还说要把景希带回首都去抚养。” “……” 白筱见他不说话,梁惠珍闹上门时他也没惊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徐家知晓了景希的身世? “嗯,我跟他们说的。”郁绍庭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白筱讶异地看着他,他说,是他说的……原来凌乱的思绪突然就理顺了。 但,他又是什么时候说的,白筱想起他不见踪影的一天,他去首都并不是出差。 梁惠珍给了他一耳光,那在徐家—— 如果不讲,虽然会一直面临徐家讨要“外孙”的麻烦,但也比现在这样郁徐两家闹翻来得好。 白筱望着他如常的面色,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徐家时,他需要面对的又是怎样的刁难,他要怎么在亡妻的家人面前说,他跟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 “是不是因为我昨天那么说,你才跑去首都跟他们摊牌的?”白筱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因为她说,不想让梁惠珍把孩子带走,她的不安,她的焦虑,让他做了这个决定? 也因为她的缘故,所以,郁家跟徐家,现在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了吗? “就算你不说,我也没打算瞒一辈子。” “那不一样。”白筱撇开眼,望着窗外的黑夜,如果她没有跟他在一起,那这个故事的真相又会是另一个样子,绝对不是他现在成了负心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忍气吞声。” 郁绍庭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以后徐家人不会再来要孩子,至于其他的别乱想。” —————————— 回沁园前,白筱让郁绍庭把车开去星语首府,她想起,郁景希还在和欢那里。 “总算来了!”叶和欢打着哈欠,黑眼圈有点深,精神也不好。 白筱在玄关处换了鞋,往公寓里看了眼:“景希睡了吗?” 叶和欢揉着脖子,看了眼白筱身后的男人,转身,往里走,一边说:“你自己去看看。” 郁景希在叶和欢的房间里,自从白筱搬出去后,叶和欢就独住了,当时说有亲戚要过来,也不过是想撮合白筱去跟郁绍庭同/居,至于中间,郁绍庭给了和欢什么好处,白筱并不知情,也没问过。 房间里,台灯光线调到最弱,白筱进去,看到了床上睡着了的郁景希。 白筱发现小家伙连外套都没脱,就那样胡乱倒头睡了,看着心疼,有些埋怨地转头看和欢。 叶和欢举双手表无辜:“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不要脱得,说是你会来接他,怎么也不肯在这里过夜,只要我碰他一下,就猛地睁开眼,以为是你来了,我都被他折腾得神经衰弱了!” 白筱坐在床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似乎是怕她的大大咧咧吵醒孩子。 “我去喝水。”叶和欢撇撇嘴角,出了卧室,看到郁绍庭站在客厅里看墙上一副油画。 叶和欢直接去了厨房,拿着水杯转身,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男人,吓得差点丢掉杯子。 “郁总,人吓人,吓死人。”叶和欢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 郁绍庭走进来,瞄了她一眼:“不做亏心事,慌什么?” “……”叶和欢不吭声,换做别人,她早就反驳了,但在郁绍庭面前,她选择了缄默。 因为他是郁家人,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弟弟。 “你打算这么吊着我二哥到什么时候?” 叶和欢眼神闪躲:“什么’什么时候’,你二哥跟我有毛线关系。” “哦。我怎么忘了,他都跟你小姨离婚好多年了,确实跟你这个前妻外甥女没什么关系。” “是你自己答应我的,我帮你骗到白筱,你不把我的事告诉他。” 郁绍庭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偏过头,看着心绪不宁的叶和欢:“要走,下次就走得干脆点。” 说完,放下杯子,离开了厨房。 —————————— 白筱在床边坐了会儿,凝着小家伙的睡颜,然后,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郁景希“唔唔”了两声就醒过来,用手背揉着惺忪的眼皮,入目的是白筱含笑的脸庞。 “小白!”小家伙大叫一声,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白筱搂着他,亲了亲他软软的脸蛋:“睡觉怎么不让和欢阿姨给你脱衣服,这样,会着凉的。” 郁景希从她怀里离开,滑下床,一边穿鞋子一边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白筱瞧着干净的地板被他踩出一个个的脚印,却不忍责备他,替他拨好头发:“嗯。” 夜已深,离开前,白筱去跟叶和欢道别。 叶和欢躲在厨房里不出来,敷衍地摆着手,“快走快走!”这令人糟心的一家三口! 坐进车里,白筱扭头问郁绍庭:“你是不是跟和欢说了什么?”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白筱也没想深究,不过随便一问,郁景希坐在白筱的腿上,很快又睡过去,白筱轻抚他的额头,满足又甜蜜。 回到沁园,白筱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立即抱着郁景希下车,车停稳后,郁绍庭先下了车,再开了副驾驶车门,抱走了郁景希,白筱看着前面抱着孩子的男人,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 她该怎么告诉他,还是等去医院检查确定后,再告诉他? 白筱忽然想起在黎阳时,那个早上,他说的话:“给我生孩子又怎么了,又不是没生过。” 李婶已经做好了宵夜等在家里。 郁绍庭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白筱有,郁景希从小也有,显然是随了白筱这个做妈的。 白筱刚吃了一口,一阵恶心泛上来,丢下调羹,起身跑去了洗手间。 “白老师,这是怎么了?”李婶听到白筱干呕声,急得团团转,以为自己的宵夜做坏了。 郁绍庭把儿子抱回房间,下楼来就听到动静,眉头紧锁,到洗手间门口,直接开门进去,看到趴在马桶边的白筱,尤其是她青白的脸色,显然也惊到了,上前,手抚上她的背:“不舒服?” “……” 白筱吐得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 郁绍庭看她不对劲,打横,把她抱了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白筱头晕目眩,恶心的感觉又袭来,她想让郁绍庭放开自己,她想吐,但刚张嘴,就吐了。 “三少……”李婶惊呼。 郁绍庭低头,看着毛衣上的污秽,却顾不得去擦拭,抱紧拧着眉的白筱,对李婶道:“把我的车钥匙拿过来。” 李婶连连点头,跑去拿了车钥匙给郁绍庭。 郁绍庭把白筱抱进副驾驶座,替她系好安全带,身上沾了污秽物,他却好像没看见,脸廓线条紧绷着,摸了摸白筱苍白带汗的脸,关了副驾驶车门上车,给路靳声拨了通电话:“你在家里?马上去医院,白筱身体不舒服。” 白筱比之一般孕妇,妊娠反应特别强烈,当初怀景希时,照顾她的保姆曾感叹:“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孕妇!” 当下,白筱吐得整个人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自己被人抱着,然后,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她好像听到有人说:“急急忙忙抱来心脏科做什么?这人,应该送去妇产科才是!” 替我说好话?我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 替我说好话?我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 徐敬衍回到酒店,敲开兄长的房间,里面传来梁惠珍低低的啜泣声。 来开门的是徐敬文,徐敬衍往里看了眼:“大嫂好了点没?” 梁惠珍在郁家时突然血压升高,徐敬文只好临时改变主意,带着妻子住进了丰城的酒店。 还特地请了医生来酒店给梁惠珍看病。 “东西都拿来了?”徐敬文神情也略显疲惫,下了班,从首都赶过来,整个人也累到不行。 徐敬衍点头,跟徐敬文进去,梁惠珍坐在沙发上,抱着那把从郁家拿来的小提琴,一边用纸巾捂着口鼻,一边眼泪不停掉下来,抽泣地说着:“那年我出差到拉斯维加斯,她还亲自去机场接我,笑着喊我妈。” “都是陈年旧事了,还说什么。”徐敬文皱眉,忍不住喝止陷入回忆里的妻子。 “我女儿就这么没了,难道我这个当妈的,想她几句,都不行了吗?” 梁惠珍低头盯着小提琴,眼神变得气愤:“要不是我去得及时,还不知道这把琴会落到谁手里!” 虽然梁惠珍没有指名道姓,但她这话,针对性很强,徐敬衍听了蹙眉头,想说两句却怕惹急性子要强的梁惠珍,终究是没开口,但也心烦地不想再待下去,跟徐敬文道了别,准备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去。 “夏澜的身体还没康复,要不,你先回去,这边,有我在。”徐敬文送他出门时道。 徐敬衍心里想着事,听兄长这么说,却没有急着赶回去:“我在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 “那给夏澜去个电话,她刚才打到我这儿来了,说是找不到你。” 进了自己房间,徐敬衍揉着太阳穴,依旧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没办法把跟白宁萱相遇的那一幕从大脑中挥去,郁老太太喊她什么,蔓榕?她什么时候改名了,还有,她怎么会出现在郁家? 手机被他关了,房间的座机却响了,过去,接起:“喂?” “敬衍,大哥说你回酒店了,怎么不给我回个电话?手机也没开,我很担心你。”夏澜关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徐敬衍坐在床边,抬手,拧了拧眉间,神态中流露出倦意:“今天有点累。” “……”夏澜听出他声音的喑哑,善解人意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去泡个澡,早点休息。” 徐敬衍挂了电话,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不知坐了多久,他起身,开门去敲了隔壁的房门。 “敬衍?”徐敬文看到情绪有点不对的弟弟,颇为诧异:“有事?” 徐敬衍喉头一动,突然间,有些话变得难以启齿:“大哥……政东,他当年娶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知道弟弟怎么会突然对这事感兴趣,徐敬文还是回答了:“好像叫苏蔓榕。” 苏蔓榕,蔓榕…… 徐敬衍只觉得眼圈泛酸,他听到徐敬文说:“说是跟郁政东在云南认识的,出身一般,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徐敬衍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终究没笑得出来:“我先回房了。” —————————— 白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听到婴孩咯咯的笑声,转头,看到了两个粉雕玉琢的男宝宝,坐在地毯上玩着,白白胖胖的小身子,咧着小嘴,露出粉嫩的牙床,举着玩具汽车,仰高了脑袋,又黑又大的眼睛笑弯了。 两个宝宝同时转过头来,竟是一模一样的长相,那五官,跟郁景希极为相似,此刻正好奇地瞅着她,其中一个孩子,突然从地毯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来,另一个孩子撅着屁股迅速地爬过来,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笑容。 麻麻?她听到孩童口齿不清的叫声,麻麻! 当孩子摇摇晃晃地要扑进她怀里的时候,白筱连忙伸手去接…… 手猛地一紧,触碰到的不是孩子柔软的小身子,而是硬邦邦的骨头,白筱幽幽睁开眼。 借着房间内的灯光,她偏头,看到的不是可爱的婴孩,而是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郁绍庭,而她紧紧握着的,正是他的手,骨骼雅致,手指修长,很瘦劲,她的视线上移,对上的是他深沉却温柔的眼神。 “醒了?”他的声音跟他的眼神一般,温柔到白筱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眨了一下眼睛,嗯了一声,发现自己在医院,外面天色灰蒙蒙的,是清晨前的宁静。 白筱的目光重新落在郁绍庭的身上。 他还穿着昨天傍晚的衣服,气色不错,但眼中有血丝,眼睛下方也有青晕,下巴冒了青茬。 “你一晚上都没睡?”白筱想到这个可能,有些心疼。 郁绍庭俯身,在她坐起来时,拿过枕头垫在她的背后,手指撩开她的发丝到耳后,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她:“还恶不恶心了?肚子饿吗?” 两人挨得近了,白筱闻到他身上有异味,酸酸的,像是过了夜馊掉的东西…… 昨晚,她好像在他怀里吐了。 原以为是幻觉,这会儿闻着这熏人的味道,白筱相信自己真的吐在了他的身上。 郁绍庭可能也察觉到这点:“我出去一会儿。” 他准备去弄一套干净的衣服,白筱却牢牢地拉住了他,双手圈着他的脖子,阻止了他的起身。 郁绍庭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不舒服了?” 白筱摇头,靠在他的怀里,双手滑到他的背后,抚摸着他的脊梁骨:“你也累了,先睡会儿。” “身上有味道,我去换一身衣服……” “多闻会儿就习惯了……”白筱不让他走,把头在他肩上蹭了蹭,一手扯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只是两个人姿势怪异地躺了会儿,气氛就有些变了,白筱忍不住,抬手细细摸着他胡茬扎人的下颌,仰着头去亲他的薄唇。 郁绍庭被她撩得不行,翻身,把她压在下面,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啃噬般地回应着她。 白筱喘着气,低低地叫了一声,绵长而勾人…… 只是,两人纠缠在一起不到五分钟,郁绍庭突然停了下来,从她身上下来,替她拉好毛衣。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白筱在他的话里听出了隐忍和疼惜,刚才她明明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有人敲了病房的门。 白筱转头看向郁绍庭,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裤裆位置,那儿,还没消停下去。 他没立刻起身,直勾勾地回望着她,直望得她的脸渐渐红了,他才压下身体里翻滚的浪潮,去开了门。 “没打扰到你们?”路靳声穿着白大褂,两手兜在口袋里,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注意到郁绍庭不太好的脸色,摸了摸鼻梁,侧着头越过郁绍庭肩,往病房里看了眼:“小嫂子醒了?” 郁绍庭让开,让路靳声进来,自己却跟他要了办公室钥匙,然后出去了。 白筱跟路靳声见过几面,不算熟稔,朝对方点头问候,目光却带着好奇看向门口方向。 “三哥去换一下衣服。”路靳声拖着椅子到白筱旁边,大喇喇地坐下:“别急,过会儿就回来了。” 白筱被他直白的话说得脸颊微烫。 她看了眼外面还没彻底亮的天,想起郁绍庭抱着她上车后打的电话,瞧向路靳声:“昨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路靳声摆手,笑得像个阳光少年:“对了,情况三哥跟你说了?” “……”白筱没听懂,“什么情况?” 路靳声诧异,不由稍稍提高了声量:“你怀孕三周多,难道三哥都没告诉你?” 郁绍庭确实没有告诉她。 白筱的手搭在肚子上,听了这个消息,心,却出现了片刻的迷茫,她真的怀孕了,随即是百感交集。 “你当时脸色惨白,意识又不清醒,可把三哥吓坏了。” 路靳声把妇产科值班医生怎么把郁绍庭误认为是家暴丈夫的事都说了,包括骂郁绍庭房事不克制,还绘声绘色地描述郁绍庭当时的黑脸,却硬生生地没有反驳一句,握着她的手,任由医生指着鼻子训了半天。 “三哥,这个人,就是个闷性子,你永远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路靳声说着目光幽深地望向她,白筱听到他说:“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从没见过他这么紧张过谁。” “……”白筱没有接话。 “我听说徐家昨晚来人了?”路靳声把椅子往白筱旁边拉了拉,“三哥的脸是他那丈母娘打的?” “三哥跟徐淑媛结婚,说实在的,哥几个都不怎么看好他们能走多远。” 白筱惊讶地看他,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路靳声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大家都说徐淑媛跟三哥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徐淑媛不止一次跟她好朋友抱怨三哥的不解风情,他们的结合,更多的作为郁家跟徐家的一个利益平衡点。” “忘了跟你说,徐淑媛的好朋友就是我姐。三哥对徐淑媛,应该也是不喜欢的,大概对以前的他来说,这辈子娶谁,跟谁过日子,都是一样的。可是,上一回,他却突然说要带个人跟哥几个吃顿饭,还是个女人。” 白筱在被子下的双手慢慢收紧,她当然记得那一次,情人节,她去东宫接喝醉酒的郁绍庭。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白筱的声音有点干涩。 对郁绍庭跟徐淑媛的婚姻情况,她从没刻意去打听过,但她从不怀疑女人的小心眼,她是介意的。 “让你心疼心疼他呗!”路靳声冲她挤眼,“男人有时候,也是很脆弱的,需要人去疼。” “一个女人要想伤害一个男人,最主要的武器不是刀枪,而是感情。一个男人,最害怕的不是事业的成败,而是动心,一旦动了真情,也就是把自己的弱点交到了别人的手里。” 路靳声说完这番话没一会儿,郁绍庭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装着早点。 这会儿大概还只有五点半,这个月份,白筱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买来的早餐。 路靳声看了眼那堆早餐,终究是没勇气在郁绍庭的眼皮底下顺手牵羊一点走,很识趣地合上门走了。 因为白筱醒了,刚才护士进来,给她输了一瓶营养液。 她靠着枕头,凝望着换了身衣服的郁绍庭,他正背对着她站在那,捣鼓那袋子早点。 “刚才……你朋友跟我说了很多话。” 郁绍庭拿了一碗粥过来,坐在旁边椅子上,边用勺子搅拌粥,边问:“他说什么了?” 白筱看着他如山峦般直挺的鼻梁:“他说,我怀孕三周多。” 他把椅子稍微拉近一些,修长的身形,倒显得椅子小了,他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唇边:“张嘴。” 白筱配合地张嘴,喝下粥,郁绍庭喂人的动作生硬,却又十分的小心。 她咽下粥,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发现自己怀孕,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忍不住重复:“我怀孕了。”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又递过来一勺粥:“吃饭时不要说话,口水喷的到处都是。” “……” 白筱脸红了,轻声咕哝:“哪有——”她哪有喷口水…… 郁绍庭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中途,有护士进来看她的情况,看到这一幕,笑笑,等护士走了,白筱看向他还有些红肿的右脸,看了眼还剩一半的粥:“你是不是也还没吃?” “先喂你。”郁绍庭说。 白筱被他细心又体贴地照顾,想到路靳声的话,说:“他刚才还跟我说了你和徐淑媛的事儿。” 郁绍庭抬头,目光深邃,望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具体的记不太清楚了,大概的意思,应该是在替你说好话。”白筱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郁绍庭似笑非笑地看她,往后靠在椅背上,白筱最受不住的,就是他用这种眼神看她,感觉像嘲笑。 “笑什么。”白筱扎着针的手就要去拿粥碗,想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结果,伸过去的手在半途被拦截。 郁绍庭握着她的手,指腹轻抚着她的手背:“替我说好话?我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 白筱望着他,脸颊红红的,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又抱在一起,她甚至都没看清楚,郁绍庭是怎么到她身边来的,他一手扣着她的后脑袋,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的怀里,隔着衣衫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她的嘴唇有些缺水,干干的,他吻着,食之入髓般,一边问:“想知道我以前的事?” “……不想。”白筱攥住他钻进她衣服里的手,回吻着他,同样的沉迷:“徐淑媛,一定很爱你。” 如果不爱,怎么可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容忍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忽视? “是吗?”他回答得随意,手抚上她的小腹位置,那里,孕育了一个新生命,是他跟她的骨肉。 路靳声说,一个男人,最害怕的不是事业的成败,而是动心,一旦动了真情,也就是把自己的弱点交到了别人的手里,白筱真的不敢去揣摩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太震撼,她的心跳逐渐地加快。 她的手腕处,忽然一阵冰凉,她低头,看到了一个光泽极好的玉手镯。 白筱没看到他是从哪儿拿出了这个玉镯子,抬起眼,不解地看他:“这是送我的吗?” “嗯,郁家的儿媳妇,人手一个。”他说,眉眼间神情淡淡地。 白筱把手抬起,迎着灯光细看,又听到他说:“过会儿,就去民政局登记。” 事情发展的节奏有些快,办了出院手续,郁绍庭没直接回沁园,而是把车开去了民政局,然后拉着她去扯了证。 速度之快——白筱看着手里的红证,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 我只觉得你有意思,想好好研究研究你 我只觉得你有意思,想好好研究研究你 当工作人员把鲜红的公章“啪啪”地落在红本本上时,白筱坐在旁边,右手捏捏左手手背。 和上一回来民政局的忐忑不同,这一回,她还处于怔愣状态下,就已经完成了登记流程。 白筱手握着红本,跟在郁绍庭身后走出民政局,忍不住又打开红本看了几眼,那张合照是临时照得,她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到僵硬,倒是郁绍庭,同样没有笑,他紧绷着脸的样子却怎么看怎么好看…… “怎么不走了?”郁绍庭发现身后突然没了脚步声,回头,看到白筱杵在那,没动。 白筱望着他,略略脸红,跟了上去,看他两手空空,问:“你的结婚证呢?”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口袋里。” “……” 这还是白筱第一回拿国内的结婚证,回去的路上,想要翻来覆去好好看看,又却不想被他瞧出来。 “想看就看,没人拦着你。”他突然不咸不淡地开口。 这一刻,白筱格外认同路靳声说的,郁绍庭绝对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太过直接的话,不给她留一点面子。 撇开头看向车窗外,故意不去看那本结婚证。 良久,白筱收回目光,朝着郁绍庭伸手,郁绍庭斜了她一眼:“做什么?” “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看。” “……” 白筱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孩子心性:“据闻,身份证照是检验帅哥的一大标准,现在,我要检验一下。” “……” 白筱见他不配合,靠回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咕哝:“真是没一丁点的情/趣……” 然后一个黑色皮夹被丢到她的怀里。 白筱瞟了他一眼,打开皮夹拿出他的身份证,照片上的郁绍庭剃了个板寸头,眉目清隽,比现在要年轻一些,但看着也不像个好相处的人,穿着深色衬衫,五官轮廓立体英俊,跟她预想的……有点不同。 郁绍庭的右手突然出现在她眼皮底下:“拿来。” “什么?”白筱不解,他轻描淡写地道:“你的身份证。” “……”白筱把他的证件放回皮夹里,然后把皮夹又放到车头上,头一别,选择了无视他的手。 那日结婚登记没成,白筱的证件和户口本就一直搁在他的车里。 刚才登记完,装了户口本和证件的文件袋白筱拿了,此刻正放在她的腿上,郁绍庭索性直接伸手去拿。 “喂!你干嘛……”白筱不给,侧过身,不让他得逞。 郁绍庭把车停到路边,解了安全带,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探身就要来抢文件袋。 这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幼稚起来跟平日里绷着脸的样子判若两人,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两人闹腾了会儿,最后郁绍庭把她按在座位上,成功拿走了她手里的文件袋,白筱气喘吁吁,整齐扎起的长发有些凌乱,刚想控诉他的蛮横,一阵恶心又涌上来,她忙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把污秽物吐在车上。 “又难受了?”郁绍庭皱眉,无暇去看她的证件照。 白筱干呕了两下,郁绍庭已经下车,去到路边的店铺,过了会儿,重新出来,端了杯热水。 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店家说的…… 郁绍庭的手机响了,他没接,按掉,只是伺候着她吃药。 刚才医生给白筱配了进口的止孕吐药,白筱吞下几片药,喝了两口水,才稍稍缓过劲来。 郁绍庭丢了一次性纸杯回到车上,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没挂断。 “……你先过去……让蔺谦一起,嗯,我晚点就到……具体的你安排就行……好……” 白筱隐约听到一点声音,是杨曦的电话。 单从女人的角度来说,白筱不否认,杨曦对郁绍庭的了解和两人多年的共事令她吃味,但杨曦又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哪怕对郁绍庭心存了好感,也从不做出令人嫌恶的事来,这点,白筱又很欣赏她。 郁绍庭挂了电话,侧过头,看白筱不做声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是工作上的事。” “……”对他的主动坦白,白筱倒有些不自在了。 “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公司那边,我已经跟宏总打过招呼。”郁绍庭边说边发动车子。 “我已经连续请好几天假了。”看他不说话,白筱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的工作。” “……”郁绍庭倒没瞧不起她的工作,只是觉得,她如今怀了孕,该好好在家养胎。 “我现在还行动方便,工作时会注意安全,等肚子大了我再请产假,现在,我还不想整天待在家里。” 那样的生活太过枯燥,因为在怀景希时尝过,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内心,所以,如今不想再试第二次。 “不想待在家里,那就自己开一家店。”郁绍庭淡淡道。 白筱从没想过要自己做老板,又听到他说:“喜欢什么,觉得什么有意思,都可以告诉蔺谦。” “我只觉得你有意思。”白筱单手托着下颚,盯着他的侧脸:“想好好研究研究你。” “……” 郁绍庭手握着方向盘:“要是不想开店,也可以学点别的,等到了国外,如果你还想,可以报考当地的大学。” 没上过大学,这一直是白筱心底的梗,也一再成为别人拿捏她的弱点。 虽然她从没说过,但不代表,这不是她心底的一个遗憾。 “我再想想。”白筱转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被郁绍庭这么一说,她确实是心动了。 —————————— 虽然白筱怀孕,郁绍庭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但她能感受到,她下车走路,他一直都注意着,如果她一旦发生任何的意外,他恐怕都会第一时间上前抱住她。 沁园别墅,郁景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口动静,立刻丢了遥控器跑过来。最新最快更新 气鼓鼓着一张小脸,瞪着消失了一晚上的两人,很是不满,刚想伸出手指教训白筱两句,郁绍庭先眉头紧锁,冷着声教训了他:“怎么没去学校?再这样下去,你就给我去读寄宿学校。” 一听到“寄宿学校”四个字,郁景希立刻紧张了,以前在拉斯维加斯,隔壁家的孩子读的就是寄宿学校,他虽然还不太明白“寄宿”的意思,但他那时候只有在周末才看到那孩子在自家花园里玩。 所以,“寄宿”在郁景希看来,那就等同于拘禁,让他不能每天都回家来。 白筱蹲下,抱住郁景希,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还想每天看见景希,怎么舍得呢?” 小家伙偷偷看了眼郁绍庭,见郁绍庭没反驳白筱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小身板挺了挺,抿了抿小嘴,靠在白筱怀里,哼哼地翻了翻白眼,赖在白筱怀里不出来。 郁绍庭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也没多计较,顾自己先上了楼,再下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白筱忆起,他之前穿的,应该是路靳声值班时留在办公室备用的衣服。 下楼后,郁绍庭接了一个电话就去了公司,离开前,让小梁送郁景希去学校。 小家伙不情愿地撇撇嘴角,但还是提着裤子上楼去自己卧室收拾文具,也不让白筱帮忙。 适时,李婶端了一碗银耳红枣出来,告诉白筱,小少爷早上醒来就跑去主卧敲门,结果推开门没看到他们,又把别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连早餐都还没吃,要不是她牢牢看着,恐怕又得擅自“离家出走”。 没一会儿,郁景希就背着自己的大书包踩着楼梯下来。 白筱接过李婶手里的碗,冲他招手:“过来。” 小家伙立刻跑过来,脚边,围绕着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肉圆’,他的额头还贴着纱布,白筱拉着他在沙发坐下:“等吃了早餐再去学校。” “李婶说你们去医院了,是你身体不舒服吗?”郁景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白筱。 白筱点头,舀了一勺银耳送到他嘴边:“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不是弟弟不乖了?”郁景希吃着银耳,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白筱的肚子。 白筱轻摸了下他额头的纱布,柔声问:“还疼不疼了?” “……你每天都问,”小家伙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紧紧挨着,不以为然:“还行,就是有点痒。” 伤口结疤,痒是在所难免的。 有手机铃声响了,声音来自白筱昨晚放在客厅里的包包,她拿出手机,居然是徐敬衍的来电。 “我没打扰到你?”徐敬衍温润的声音响起,白筱不知道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对徐家人,经过了昨晚的事,她更是抱定了提防,所以,不答反问:“您找我有事吗?” “你现在方便出来吗?” “……”白筱看了眼郁景希,小家伙正津津有味地在吃银耳。 徐敬衍见她不回答,说:“你要是没空,把地址告诉我,我过去好了。” “您有事?”白筱真不愿意去见徐家人,怕惹出更多麻烦。 “哦,也没什么,我要多在丰城待几天,找不到熟悉的人给我当导游,就想到了你。”徐敬衍笑了一声:“是不是因为我姓徐,所以不愿意跟我见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要去哪儿找你?”徐敬衍直接问她要地址。 白筱对徐敬衍的总体印象不错,想了想,就说了一小的地址,打算送郁景希上了学去见他。 —————————— 在去学校的路上,白筱还是把领证的事据实告诉了郁景希。 郁景希是个早熟的孩子,自从郁老太太说了登记的事后,就对登记、领证这两个词做了相关的询问,询问的对象当然是班上那群小伙伴,大家七嘴八舌了一番,最后总结为——郁景希真的要有后妈了! 吴辽明还把隔壁班吴晓华每天被后妈胖揍的事绘声绘色地将给郁景希听。 结果,个子小小的郁景希把胖墩墩的吴辽明胖揍了一顿。 虽然很多后妈都是坏人,但郁景希觉得,小白是好人,所以,也会是个对他很好的后妈。 郁绍庭说要把他送到寄宿学校去,要是恶毒的后妈,一定会怂恿郁绍庭,还会给他毒苹果吃,但小白,不仅帮他说话,还喂他喝银耳,银耳甜甜的,现在还送他去上学…… 郁景希眨了眨眼,干净黑亮的眼睛看着白筱:“那你现在是郁绍庭的老婆了吗?” 白筱点头。 小家伙叹了口气,摆摆手:“你回去,记得晚上来接我。”说完,背着大书包,一晃一晃地走进了学校大门。 走到拐弯处时,郁景希突然回过头,看到她还站在那,扬起小手臂冲她挥了挥。 —————————— 徐敬衍到达一小门口时,看到的就是郁景希隔得太远,冲站在校门口的白筱挥手的一幕。 在徐敬衍看来,白筱自己还是个孩子,当他得知真相时,简直无法想象十几岁的白筱挺着大肚子的画面,哪怕是现在,她不化妆的脸上,还留着一份青涩,却已经是一个六周岁孩子的母亲了。 不用于梁惠珍对白筱苛刻的指责,徐敬衍只是感慨,他还记得去黎阳的路上,白筱说的话,她说她从小跟外祖父外祖母一起长大,但从几次相处中,他看出她的品性不坏,不像是会做出破坏人家家庭的事情来的第三者。 所以,他更相信郁绍庭的那番措词。 —————————— 白筱目送郁景希的身影消失,一转身就看到徐敬衍从一辆轿车上下来。 “来送景希上学?”徐敬衍走过来,往学校里看了一眼。 白筱觉得,徐敬衍应该不是真像他所说的,缺少一位导游,恐怕是有事情要问自己。 可事实,跟她想的有些不同,徐敬衍居然真的问她今天忙不忙,要是不忙,希望她带他在丰城转转,白筱原先想要回绝,但看到徐敬衍温和的眼神和笑容,心头一软,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上一回我来丰城,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徐敬衍开车时,感叹了一句。 白筱从车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目光带着难以置信,丰城是国内的大城市,他怎么可能多年未踏足? “我没必要骗你,小丫头。”徐敬衍笑:“这里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白筱说:“您是应该多出来走走。” 艺术家,很容易一不小心在精神方面出现问题,当然,这话,她不会告诉徐敬衍。 徐敬衍打着方向盘,貌似不经意地问:“昨晚,我从郁家出来,看到门口站了个那女的跟你在说话,你们长得蛮像的,你跟她认识?我听郁老太太说,她好像是政东的妻子。” “我可以不回答吗?”白筱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跟苏蔓榕的关系,尤其是徐家人。 她在徐敬衍面前多说一句,也许,就给郁家多带去一份麻烦。 “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徐敬衍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怕我套你话去害郁家?” “……” 徐敬衍幽幽道:“我只是发现,她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长得有几分相似,听说,她是云南人,但我听她说话口音,倒跟你有些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你一样,是黎阳人。” ——————作者有话说—————— 正文五千字,以下是赠送小剧场: 【我忍不住呀忍不住】 小时候的郁绍庭绝对还不是一个闷sao的孩子。 有一天,郁绍庭打破了郁战明老战友送的一坛酒,被郁总参谋长狠狠地胖揍了一顿! 四岁的郁绍庭顶着一个蘑菇头,唇红齿白的,罚站在书房门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大哭。 郁政东刚巧从学校回来,听到哭声上楼,郁绍庭立刻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哥哥哥哥地喊。 郁战明在书房里吼:“不准哭,是不是还想找打?!” “别哭了,”郁政东猜到一定又是弟弟闯祸了,忙安慰:“不然,爸又要出来揍你了。” 郁绍庭非但没停止,反而边大哭边喊:“你们别逼我,我忍不住,忍不住啊!” 郁政东:“……” —————————— 下面来个郁景希四岁的【再等等,我马上就好】 郁景希四岁的时候,还很怕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上厕所需要李婶陪伴。 有一回,李婶出去买菜了,郁绍庭在家,郁景希那时候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娃:“我……我想拉粑粑,” “去。”郁绍庭没有从沙发上起身。 郁景希瘪了瘪小嘴,很委屈,但还是一步一回头地往别墅外面去了。 过了良久,郁绍庭才从电脑上抬头,去了洗手间,没找到儿子,皱着眉喊了声:“郁景希。” “在呢在呢!”别墅外,传来孩子急切地应声:“再等等,我马上就好。” 郁绍庭走出去,便看到儿子扒着裤子蹲在草地上,瞧见他,红着脸放下小手里的草。 “草戳到我的屁屁了,所以,我想先把它们拔光再拉。” 郁绍庭:“……” 你这点倒跟我蛮像的,徐家人都不爱这口【5月10号补】 你这点倒跟我蛮像的,徐家人都不爱这口【5月10号补】 徐敬衍似感慨:“这也是我第一次见政东的妻子,他结婚时我正好在国外,后来,也没有机会碰上。” 白筱不傻,从徐敬衍的话里,发现一点,他的话题一直都没从苏蔓榕身上移开过。 至于徐敬衍为何对苏蔓榕这么好奇,她不知晓,也没想深究,因为这跟她没多大的关系。 “我还没吃早餐,”徐敬衍把车停到一家永和豆浆门口,“不介意,陪我在这里花费点时间?” 白筱扯了扯唇,心想,你话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掉头走人吗? 徐敬衍要了一份很简单的餐点,还替白筱点了一杯豆浆,白筱今天起得早,喝了大半碗粥,这会儿,坐在早餐店里,也有些腹饥,所以当徐敬衍把豆浆端给她,白筱还是接了:“谢谢。” “不客气。”徐敬衍看到她微红的脸颊,笑,眼角有隐隐的细纹,却令他看上去更加沉稳而平易近人。 白筱喝了口热豆浆,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小腹处。 “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故友。”徐敬衍望着对面垂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孩,纵容地笑笑:“但你跟她又不同,你的性子比她更开朗一些。” 白筱抬头,看向徐敬衍,他说:“现在仔细看看,你们其实也不怎么像了。” “这个世上长得像的人不少。”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徐家,又加上昨晚的事,白筱没法像在c市时跟徐敬衍交谈。 徐敬衍人至中年,当然也看出白筱跟自己说话时的谨慎,但也不曾责怪,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某个目的来找她的?他一夜未睡,往事如潮水涌来,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些真相,却无奈找不到可以探听的渠道。 郁家人……不行。跟大哥大嫂,他开不了口。唯一能打探的人,只有眼前的白筱。 她是郁家老三未来的媳妇,昨晚上,他看到宁萱跟她说话,从语气来听,两人并不陌生……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第一时间想到白筱,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孩,他莫名地信任她。 甚至连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都愿意跟她分享。 可是,当白筱真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徐敬衍却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从何下手,从她这里打探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白筱的手机响了,是郁绍庭的来电,她没有离开座位就接了:“喂?……在外面。” “……” 当郁绍庭问她在干嘛时,白筱看了眼对面的徐敬衍,徐敬衍已经伸过手来:“把电话给我,我来跟他说。” 徐敬衍跟郁绍庭说了两三句话,无非是寒暄,之后又把手机重新还给了白筱。 白筱听到郁绍庭在那边说:“如果逛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有些出乎白筱的预料,她以为,凭借郁绍庭的脾气,得知她跟徐家人一起,会直接勒令她马上回家去。 —————————— 白筱虽然在丰城生活了二十年,但最近几年忙于工作,也没有好好地游玩过丰城的风景名胜。 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没逛多久,白筱的气色看上去有些虚弱,双腿也酸累。 “是不是累了?”徐敬衍很细心地发现了她的异样。 白筱想说没事,但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点了点头,心里自嘲,不知道怀孕前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知晓有了身孕立马整个人都娇气了:“我找个地方坐一下,您自己上去逛一逛。” 徐敬衍往山顶方向看了眼,其实兴致也不大,见白筱不舒服就提出下山回到车里去休息。 两人回到车里,正值中午时间,徐敬衍说:“先找个地方吃午饭。” 白筱没异议,发现徐敬衍看着自己,才想起自己才是“导游”,就带徐敬衍去了有名的御福楼吃饭。 “上回你去黎阳,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徐敬衍突然问。 白筱定了定神,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外婆,便道:“还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不放心。” “黎阳也算是比较富裕的一个中小城市,轻纺工业发达,你是哪个镇的?” 白筱刚张了张嘴,手机有电话进来,是黎阳老家的座机号,把手机搁到右边,轻唤了声:“外婆。” 徐敬衍望了她一眼,倒没刻意探听她**的念头,顾自己专心开车了。 白筱知道景行昨天去黎阳接外婆了,郁绍庭虽然没多提,但偶遇杨曦时杨曦跟她说了,后来她身体不舒服也就没顾及到这事,这会儿,外婆打电话来,是想让她劝景行回去,老人家不想搬来丰城住。 “人老了,都想落叶归根,你跟绍庭的心意我领了,你们有空,多来看看我就行了。” “……至于搬到丰城,就别折腾了,劳神劳力,让景秘书先回去。” 白筱还想劝,老人家已经匆匆挂了电话,徐敬衍看她神色郁闷,问:“老人家有事情?” “没什么。”白筱不想多提家里事。 徐敬衍没勉强她,他看到了前方御福楼的招牌,就把车开到停车位上,然后两人下车进酒楼。 酒楼大堂,可能因为刚拖过地,地面光滑带着水渍,白筱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就要跌倒,徐敬衍疾步上前,险险地扶住了她,看她双手护着肚子脸色苍白,忍不住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服务生已经过来道歉,连忙招呼着清洁工在旁边放一块“小心地滑”的警示牌。 “既然是营业时间拖什么地,要是人跌倒,摔出个好歹你们负责得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鞠躬:“新来的清洁工不太知道,还请您谅解。” 白筱已经站稳,对徐敬衍轻声道:“人家工作也不容易,反正我也没事。” 但见白筱不想多计较,徐敬衍心底的火也渐渐平息,板着脸,要了一个包间。 点菜的时候,徐敬衍的脸色依然不好,服务生战战兢兢,徐敬衍把菜单递给白筱,让她先点,白筱浏览菜单,点了几个清淡的菜,指着‘地三鲜’对服务生说:“这个菜,不要放蒜。” 丰城这边,炒‘地三鲜’有放蒜的习惯。 徐敬衍闻言,放下茶杯抬头看对面的白筱,目光带着几分打量。 “怎么了?”白筱合拢菜单,递还给徐敬衍:“我点了几个素菜,您喜欢什么自己点。” 徐敬衍接过菜单:“你这点倒跟我蛮像的。你知道吗,我也从来不吃蒜类,徐家人都不爱这口。” “黎阳那边,一般人家也都不吃的。” “在想什么?”徐敬衍的声音拉回了白筱飘远的思绪。 白筱喝了口开水:“只是觉得,或许该帮您找一个专业的导游,那样才玩得尽兴。” 徐敬衍笑,哪里会看不出白筱想要开溜的心理,“可我觉得你挺好的,要是请个导游还得花钱。” “您还缺这点钱?”白筱不信他这么抠,刚才刷卡付饭钱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对徐敬衍这个长辈,不管是从刚才还是在c市时的相处过程中,她看出他是个明辨是非又不迂腐的人,所以,尽管他姓徐,她依旧不讨厌这个人,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欣赏。 上菜时,徐敬衍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来去了外面接电话。 过了会儿包间门开,白筱以为徐敬衍回来了,边转过头边问:“辣子鸡估计味道有些重,您要不要点杯橙汁?” 结果看到的是一副趾高气扬神态的裴老太太,由容姨在旁边搀扶着,白筱不由蹙了下眉心。 “我当是我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裴老太哼了声,不请自入,还在徐敬衍的位置上坐下来。 容姨张了张嘴,想要跟白筱问候,但碍于凶悍的裴老太太,终究没有喊出那声“少奶奶”来。 裴老太扫了眼桌上的菜,不是御福楼的招牌菜,很普通,嫌弃地拧了下眉,桌边摆了一壶开会,有点口干,瞧见白筱坐在那没动,裴老太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挤压了多日的怒气一下子涌上来。 有服务生端着一盘酸辣大白菜进来,放下盘子后离开。 裴老太从门口收回目光,四下环顾了一下,可能是包间里坐了个让她不顺眼的人,连带着这个包间在她看来都降低了档次,裴老太斜了眼白筱:“你这小日子过得倒惬意。” 说着,裴老太抬头对容姨说:“过会儿下去,记得把他们的单买了,就当是我请的。” “……”容姨为难地看了看对面的白筱,当然也听出自家老夫人语气里的轻蔑和不屑。 白筱淡淡地说:“不劳您破费,单刚才已经买了,客人马上就回来了。” 这样明显的逐客令让裴老太脸色一变。 “怎么?连我进来坐一会儿都不行了?白筱,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容姨站在一边,听到自家老夫人那趾高气扬的态度,看到白筱淡漠的神情,一方面替白筱觉得委屈,另一方面,也对裴老太的蛮横言行觉得无力,人家都不是你裴家儿媳妇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训斥人家呢? 容姨在裴家工作将近五年,对裴家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家里,裴老太太可以用“一手遮天”来形容,孙子孝敬,儿媳妇听话,孙女也不忤逆她,男丁稀薄,导致裴老太太养成了独断独行的霸道性子。 她也见过白筱曾经如何在裴老太太的刁难下委曲求全。 作为一个旁观者,比起娇气的郁小姐,容姨觉得白筱简直是好到不行,不管是对长辈还是对他们这些佣人。 而裴老太太之所以会找到白筱所在包间,还要归咎于最近遇到的各种不顺心的事。 先不说,本来的好姐妹在生意上狠狠涮了她一次,再者,裴祁佑突然说不想跟郁苡薇结婚了,她打电话给苏蔓榕,苏蔓榕态度冷冷的,甚至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直接说要取消两人的婚礼。 更让裴老太呕血的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现在,她已经成了众老姐妹里的一个笑话。 今天,原本是赴一个老姐妹的生日饭局,结果裴老太总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讽刺,她又性格要强,最后忍无可忍,喊了容姨,直接走人了,结果一下楼,就看到白筱跟一个中年男人在门口。 车行到岔路口,裴老太越想越气不过,命令着司机掉头一副兴师问罪架势地回来了。 —————————— 白筱见裴老太赖着不走,心里隐隐烦躁,但也没有过去把裴老太扯出去。 在裴家那么多年,白筱早已经摸透裴老太的脾性,裴老太乍一眼看似威严端庄,但实则,倘若你惹毛了她,料不准她会不会给你当众来一出倒地撒泼打滚的戏码,而且,白筱想到自己怀孕的事儿。 刚才在门口的意外还让她心有余悸,她不想再跟裴老太发生肢体上的争执。 白筱把水杯往桌上一放,落下,清脆的碰撞声:“您找我,说,有什么事?” 裴老太却被白筱这个态度给激怒,她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女人,现在,居然敢跟自己叫板,但想到自己要说的事,裴老太还是忍了,深吸口气,道:“今天我看到的事,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白筱拧紧眉,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裴老太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过来,就是要你一句话。” “……” “你现在想要怎么样的生活,我也没指手画脚的权利。”裴老太往后靠了靠椅子,有些嫌弃,这椅子搁得她难受,果然,没有上等包间里的舒适:“我家祁佑,以后,不要再去纠缠他,知道吗?” “……”白筱无语。 裴老太见她不吭声,更加硬气:“你自己跟郁三好了,我们裴家可有乱嚼舌根子过?你现在好过了,就见不得祁佑好了?白筱,待人处事,我劝你一句,不要做得太绝,凡事留有余地。” 白筱豁然起身,裴老太一愣,抬头看脸色不善的白筱:“你做什么?难道我有说错吗?” “您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嘛?” 白筱冲端菜进来的服务生说:“你们酒楼,不经过客人的允许,什么人都让进别人包间吗?” 这样下脸的话,裴老太也不高兴了,叫嚷开:“姓白的,你跟个老男人大庭广众也不怕郁家知道!” “……” 包厢门不知何时开了,徐敬衍面色阴沉地看着撒泼的裴老太太:“你哪位?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哎哟,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裴老太冷笑,看了眼徐敬衍,又望向白筱,像在说,看你还怎么狡辩! 白筱也气了,对裴老太一而再的挑衅,是个人都有忍耐的极限。 徐敬衍却没任何废话,直接指着服务生说:“你要搞不定,叫保安来,把这个老太婆拖走。” 我能把这话理解为您在帮我开脱吗? 我能把这话理解为您在帮我开脱吗? “你要搞不定,叫保安来,把这个老太婆马上拖出去。 白筱诧异地看向徐敬衍,因为徐敬衍的措词,‘老太婆’、‘拖出去’,跟他温和的性子有些不符合。 但徐敬衍黑下来的脸色不像是玩笑。 裴老太太也不敢置信,打量着徐敬衍,显然,这辈子也没遇到过敢这么对自己的人! 服务生已经跑过来请裴老太出去。 “老夫人。”容姨扯了扯裴老太的衣袖,生怕裴老太不管不顾地乱发作。 白筱望着裴老太,有些话虽然难以启齿,但她还是说了:“不说我跟徐先生之间清清白白,您这样跑过来横加指责,又以什么立场?我们没有请人过来指手画脚的癖好,现在,请你出去。” “姓白的,你——”裴老太看白筱不卑不亢的态度,气得颈椎隐隐作痛。 容姨连忙拉住要反驳的裴老太太:“老夫人,我们先走。” “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容姨跟服务生没有给裴老太说下去的机会,一左一右,架着裴老太迅速把她带离了包间。 被裴老太这么一闹,不管是白筱还是徐敬衍,都没了好好吃饭的心情,酒楼领班还亲自过来道歉。 等领班离开,徐敬衍看向对面沉默的白筱,刚才他接完电话回来,刚到包间门口就听到那个老妇人刁钻刻薄的讽刺,那句“你跟个老男人大庭广众亲亲我我”更是让他怒火蹭地上涌,直接推门而入! “刚才那个老太你认识?”徐敬衍问。 白筱正在想裴老太的话徐敬衍到底听去了多少,冷不防听见徐敬衍问她,她抬起头,眼中还有一丝慌乱没掩饰,对上徐敬衍关心的目光,她一定神,半真半假地说:“裴氏的老夫人。” 裴老太的身份,她没必要欺骗徐敬衍,如果他真的好奇,随便去查查就知道了。 徐敬衍看到白筱轻描淡写的神情,在c市时,他在徐蓁宁的桌上见过白筱的简历档案,知道她在裴氏工作过,只是没想到她还得罪了这个裴老太。 从酒楼出来,白筱接到郁景希的电话,小家伙说食堂饭菜难吃,让白筱送饭后甜点过去学校。 白筱耳根子软,听着郁景希那软糯的声音,根本没办法拒绝他提出的各种要求。 “还要四杯奶茶……”小家伙得寸进尺地说。 白筱一一应下,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徐敬衍,为难地说:“您看,我再帮您找个导游……” 因为裴老太的一番话,虽然她跟徐敬衍之间没什么,但白筱还是心存了疙瘩,想借这个机会跟他分道扬镳得了。 徐敬衍看了看腕表,“我也没特别想逛的地方,送你过去学校,顺便看一看景希。” “……” “怎么,觉得现在,我的身份不适合见孩子了?”徐敬衍含笑地看她。 白筱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敬衍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奶茶铺:“那你过去买,我去开车。” —————————— 白筱拎着蛋挞跟奶茶到郁景希所在班级的教室,却被告知小家伙这会儿正在大礼堂排练大合唱。 “学校月末就要举行歌唱比赛,这个大合唱,是郁景希自己报名的。”班主任于老师说。 白筱向于老师询问了郁景希在校的表现。 “郁景希最近表现很好,跟班上的同学相处融洽,上星期选举小组长,还得了好几票。” 于老师看了眼白筱身后的徐敬衍:”这位是——” “我是景希的小外公。”徐敬衍主动友好地跟于老师握手,他的自我介绍倒让白筱多看了他两眼。 其实,郁景希现在跟徐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远远地,白筱就听到孩子整齐稚嫩的歌声从大礼堂里传出来,于老师送他们到门口就回去准备上课了,礼堂里灯光明亮,白筱跟徐敬衍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合唱团最前排的郁景希。 小家伙站在第一排的最右侧,两手背在身后,挺着小肚子,拧着眉毛,表情纠结,不像是唱歌,更像是在喊歌。 站在正前方指挥的是个高年级的女孩,旁边居然还有现场演奏团,都是学校里的学生。 白筱找了处位置等他们结束,徐敬衍坐在她旁边,突然问:“景希还不知道?” 微微一怔,白筱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不让他知道是对的。”徐敬衍靠着椅子,看向台上,叹息地说:“孩子对事物的接受能力不比大人,现在告诉他,只会让他连快乐的童年都失去。终归是只能委屈大人,你说,是?”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白筱,目光很温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在知道郁景希身世的真相后,徐敬衍的反应,不像梁惠珍那样愤怒,却也不似徐敬文那样失望,这样的“理解万岁”着实反常,要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她是破坏了他侄女婚姻的第三者。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像梁惠珍那样唾弃她吗?哪还能跟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件事? “一场婚姻出现问题,不能全怪外因,更多的,应该自我反思。”徐敬衍说。 白筱把一缕发丝勾到耳后,开玩笑地看着徐敬衍:“我能把这话理解为您在帮我开脱吗?” 徐敬衍笑,似乎是真的高兴。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受到谴责是应该的。”白筱似感叹,看着台上的郁景希,心头一阵柔软,“我不想让旁人因为我受到牵累,但好像,现实总跟我想的有所差距,我这个肇事者现在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却要别人替我受过,至于另一个肇事者,早已香消玉殒,世人,从来都不会太过苛责已死之人。 徐敬衍望着白筱,她的五官很清秀,第一眼时,他恍若见到了深藏在心底长达二十多年的秘密,但如今,这么就近看着她,他才发现,她跟他心中那人的差别,两人也只有眉眼间多了几分神似—— 听到白筱自嘲的话,徐敬衍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也都有得到原谅的机会,你当时年纪小,做错事在所难免,贵在知错就改,要是你的品行真有问题,这些年又何必离开呢?” “……” 白筱差点怀疑徐敬衍到底是不是徐淑媛的亲叔,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帮理又不帮亲的话来? 徐敬衍看白筱似笑非笑的样子,拧眉:“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没有。”白筱别开头,但被他这么一开导,心情倒是真的好了很多。 —————————— 大合唱一结束,郁景希就一溜烟跑下来,白筱起身过去,小家伙在她面前站定:“我都快要饿死了!” 刚才白筱一进大礼堂,他就瞧见了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唱歌的兴致都骤减。 这时,另外三个孩子凑过来,腼腆地喊白筱:“阿姨好。” 其中一个白筱认得,正是吴辽明。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到白筱带来的蛋挞跟奶茶,一哄而上,吴辽明往后偷看了眼白筱,凑到郁景希耳边,用气音说:“你后妈对你真的不错,而且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她有没有妹妹……” 郁景希咬了口蛋挞,横了他一眼:“有啊,不过她一定看不上你。你连自己身上的肉都搞不定,还要搞她?” 吴辽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地转身去吃蛋挞。 想到自家那个刁蛮的堂姐,郁景希哼哼了两声,跑到白筱身边,看到徐敬衍,嘴甜的喊了声‘小外公’。 徐敬衍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白筱蹲下给郁景希擦嘴。 “这里也要擦一下。”小家伸出油腻腻的胖手指,白筱立刻用纸巾帮他擦干净,连指缝也没放过。 休息了会儿,指挥的小姑娘开始喊集合,打算再练一遍然后放孩子们回去上课。 只是刚才负责拉小提琴的同学突然不见了踪影。 台上,不知道是谁突然嚷了一句:“景希他妈妈是小提琴老师!” 一群孩子都纷纷朝白筱所在的方向望过来,一双双澄澈的眼睛,看得白筱的耳根有些发热。 “阿姨,你能帮我们拉一下吗?”一个大男孩跑到白筱身边:“过会儿,我们还要赶着去上课。” 白筱指了指自己,旁边还有一位大师在,她又怎么好班门弄斧? “你难道想让景希失望?”旁边,徐敬衍抬了抬下巴,所指的,正是郁景希所站的位置。 果然,小家伙虽然一脸无所谓,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鬼使神差地,白筱就站起来上去了。 “阿姨,琴给你。”大男孩殷切地把小提琴递过来,把摆着琴谱的架子也推过来:“还有琴谱。” 架子有些低,白筱看的时候有些吃力,她朝台下瞥了眼,徐敬衍还坐那,看那样子,是打算看他们表演,白筱深吸了口气,红着脸硬着头皮拉了,孩子的歌声也在她耳边响起:“让我们荡起双桨……” —————————— 徐敬衍坐在下方,当他发现白筱不看琴谱拉小提琴时,手,不禁握紧了纸杯。 白筱微微低头,半垂着眼睫,拉琴的样子恬静从容,尽管拉得不算特别好,但音把握得很准。 每个小提琴家都有自己拉小提琴的癖好,徐敬衍也不例外。因为他天生音感强,哪怕是正式的演奏会上他也从不看琴谱,此刻,他看到白筱也能不用琴谱仅听孩子们的歌声把整首曲子拉出来时,说不诧异是假的。 一曲完,白筱下去,摸着自己滚烫的耳垂,走到徐敬衍跟前:“让你见笑了。” 徐敬衍有些走神,闻声抬头,看着白筱,忍不住问:“你是天生就能听出这些音来,还是后天练的?” “……我也不知道,”白筱喝了口水,看着解散后往这边跑过来的郁景希,开玩笑般说:“不过小时候,我的小提琴老师说我很有天赋。” “那怎么没有去报考音乐学院?”徐敬衍觉得可惜,凭她的天赋,要是好好学,一定有所成。 白筱转过头,冲他一笑:“我骗你的,能有什么天赋,当初学小提琴也不过是为了应付。” 徐敬衍张了张嘴,还想问她是为了应付谁,白筱已经起身,一把抱住了郁景希:“感觉怎么样?” “还行。”小家伙接过白筱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舒了口气,坐到白筱的位置上,蹭了蹭屁股,开始抱怨:“站在我右边的那个老是唱走调,害得我也唱不准,左边那人真的蛮不讲理,这根本不能怪我。” 白筱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瓜,真心不好打击他唱歌的积极性:“晚上回家,我们再好好练练?” “练什么?”郁景希朝她翻了翻白眼:“唱走调的又不是我!” “……” 郁景希扭头问徐敬衍:“小外公,你说是不是?” 徐敬衍看了眼白筱,从白筱的表情大概明白了什么,笑着道:“不过,练练会唱的更好。” 白筱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是苏蔓榕的来电显示,她想了想,还是接起,那边,传来苏蔓榕温婉的声音:“筱筱,你在哪儿?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你真的以为爸爸没有怀疑过你们吗? 你真的以为爸爸没有怀疑过你们吗? “筱筱,你在哪儿?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白筱想了想,没有一口回绝她:“我在景希的学校,你说,哪儿,我过会儿过去找你。” “……” 和苏蔓榕约定好地点,白筱挂了电话,徐敬衍看向她:“等会儿有事?” “……算是。”白筱抬起头望着他:“可能没时间陪你逛丰城了,要不我帮您找个导游。” 徐敬衍喝了口杯中水:“刚好我也有些累了,直接回酒店就行了。” 离开前,白筱先把郁景希送去教室,在教室和校门的岔路口,小家伙目不斜视地直走,企图旷课。 刚走了一步,白筱就把他拉回来,弹了下他没受伤那边的额头:“铃响了,回去上课!” 郁景希捂住额头,鼓着小脸,圆碌碌的大眼睛瞪着她,然后哼了一哼,转身,大摇大摆地朝教室去了。 白筱看到小家伙进了教室才放心,起身转头,对徐敬衍道:“我们也走!” 徐敬衍刚才望着她跟景希的互动有片刻的走神,听到她的声音,收拾起紊乱的思绪,点头说‘好’。 到校门口,徐敬衍主动提出送白筱过去。 白筱得知他住在悦华酒店,跟她和苏蔓榕约好的地方相近,也就没矫情,坐上了徐敬衍的车。 徐敬衍开的这辆车是堂侄徐恒的,上车后,车内温度高,他把外套脱了放在后座。 半路上,徐敬衍搁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白筱探身拿过来递给徐敬衍时,不小心瞄到来电显示,夏澜,他的妻子? “……嗯,在开车……放心,没什么事……大哥早上已经回去了……记得按时吃药……好,再见。” 按掉了电话,徐敬衍侧眸,发现白筱眼中的好奇,淡笑:“我太太的电话。” 白筱点头,从刚才两人讲电话的语气来看,他们夫妻两哪怕不恩爱,但婚后关系也一定很融洽。 “就在这里停车。”白筱指了指路边的一个站牌:“前面是巷子,开车进去不方便。” 徐敬衍看了一眼,果然,前面是条狭隘的小巷子。 车子缓缓停下,白筱下车,瞧了眼不远处的悦华酒店,透过车窗跟徐敬衍道别:“开车注意安全。” “好。”徐敬衍没立刻开车走人,而是坐在车里,看着白筱的背影渐渐远去。 直到白筱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弯处,徐敬衍才重新发动车子,他的手刚握住换挡杆,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在他前方停下,驾驶座车门打开,他看清下来的人,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变得僵滞。 苏蔓榕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面容姣好,锁了车门就朝小巷子走去。 徐敬衍握着换挡杆的手收紧。 她从车窗边经过,就像昨晚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幕,何其之像,不曾为他停留,哪怕一秒。 后视镜里,他看着她走进了巷底,走进了那一家咖啡馆里…… 突兀的手机铃声作响,徐敬衍仿佛从梦中惊醒,双手拂过自己的脸,往后闭眼靠在座位上。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想见,二度碰面……他一直都没忘记过。 —————————— 白筱在咖啡馆坐了没多久,苏蔓榕也进来了,门口的风铃随着她推门的动作叮咛作响。 苏蔓榕一入座,就注意到了白筱左手腕上的玉镯子。 一样的镯子她也有一只,是当年,她嫁给郁政东前一晚,郁老太太进她的房间亲自为她戴上的。 据说,郁老太太一共打了三只玉镯子,准备给自己三个儿媳妇。 谁又曾想到,有朝一日,其中两只镯子会戴到一对母女身上,看似传奇,说出去却不是光荣的事。 白筱也发现苏蔓榕盯着自己的手镯看,很快,就跟苏蔓榕想到一块儿去了,下意识地把手放到桌下。 母女成了妯娌……哪怕她不认苏蔓榕这个母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点了喝的没有?”苏蔓榕先开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声音也很轻很柔,仿佛怕惊到白筱一般。 白筱要了一杯白开水,苏蔓榕看她眉间有几分倦意,想到昨晚的事,关切道:“昨晚没睡好?” “……”白筱摇头:“刚才逛了一圈,有点累,你找我,什么事?” 白筱直奔主题,苏蔓榕关心的话哽在喉中,嘴唇嗫喏,‘哦’了一声,低头打开手提包翻动。 一本存折被推到白筱跟前时,她抬头,拧眉:“什么意思?” “这些钱你先拿着,就当零花,要是不够,再跟妈妈说。”苏蔓榕双手交握着,神态,略显局促,深吸了口气,说:“我之前把名下财产都拿去做投资了,等过些日子律师拟好文件,我再拿给你签字。” 苏蔓榕可能因为紧张没说清楚,但白筱大概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 合上存折,放回到桌上,没有丝毫的喜悦,白筱道:“我不缺钱,你都拿回去。” “……”苏蔓榕道:“不是……筱筱,你别误会,妈的钱,反正以后都是你跟苡薇的。” “那就都给她。”白筱神色如常,心里却有点酸涩,这笔钱真的是她的吗?如果她们没在郁家相遇,如果她没要跟郁绍庭结婚,苏蔓榕会认她吗?不,那样,白筱就只是白筱,而不是谁的女儿。 也许是突然的情绪转变,白筱拧了下眉头,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喉咙一阵难受。 “筱筱,你怎么了?”苏蔓榕立刻就察觉到白筱脸色的异样。 白筱没多说,起身小跑着去了洗手间…… 等她干呕完漱了口出来,苏蔓榕正好追到洗手间门口,伸手扶住她:“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回到座位上,白筱喝了口开水,才渐渐按压下自己五脏六腑里那股子翻滚的难受。 苏蔓榕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刚才因为担忧没细想,这会儿,看白筱的神色,立刻就猜到了什么。 “筱筱,你是不是……” “是。”白筱直接承认了,她怀孕的事,郁家人迟早都会知道。 苏蔓榕眼眸一闪,看向白筱还平坦的小腹,目光很和蔼,动了动唇:“几个月了?” “三周多。”白筱觉得两人扯不出别的话题来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话毕,就去拿旁边的包。 苏蔓榕却喊住了她:“筱筱……” 白筱刚准备起身,闻言,看着苏蔓榕,听到她说:“我打算,这个月下旬带苡薇回爱尔兰去。” “郁苡薇跟裴祁佑……”白筱诧异,不是说孩子都有了吗? 苏蔓榕难得,露出坚定的神情:“孩子会打掉,就算裴祁佑不提,我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就算裴祁佑不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苏蔓榕苦笑:“裴祁佑说不能跟苡薇结婚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本来就不合适,就算现在强绑在一起,以后家里一定会弄得鸡飞狗跳的,倒不如这么算了。” 对裴祁佑心里所想的,十八岁以后的白筱就没办法再琢磨透,现在,是不愿再去揣度了。 苏蔓榕看着白筱,眼中,忽然有泪光闪烁:“你那些年,在裴家,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白筱撇开了眼,淡淡道:“过去的事,现在再来追忆还有什么意义。” 辛苦,不辛苦,二十年,她都已经挺过来了。 “筱筱,妈希望你能跟绍庭去国外。我听老太太说,徐家那边知道了景希不是徐淑媛的孩子……你结过婚的事情,景希的身世,绍庭的爸妈如果知道了,后果……”苏蔓榕欲言又止:“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 白筱从咖啡馆出来,拎着包的手心,有细细的汗水。 耳边,仿佛还有苏蔓榕的话:“你真的以为爸爸没有怀疑过你们吗?他那么个精明的人……他不像妈那么好糊弄,星语首府,离异女人,你又刚好住那里,后来绍庭又一定要跟你结婚,所有事只要稍稍联系一下……” “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有想过,也许为了不捅破那层纸,他宁愿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懒得去查你的背景,只相信绍庭给他看到的,但这不代表他一定站在你们这边,倘若有一天——我能说,第一个发怒的就是他。” 白筱走在巷子里,心里牵挂着事,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是郁绍庭的来电。 这个时间点,白筱看了一下,下午三点多。 白筱接了,那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在哪儿?”很有磁性的男中音,还带了几分惬意。 原本复杂的心情,因为他的这通电话而好转,她踢了下路边的石子:“这个点,工作不忙吗?” “……” “有事吗?”白筱问,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主动打电话给她。 那边没有说话,只有男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连带着,她的呼吸频率都跟他保持一致了。 “喂?怎么不说话?” 白筱却忍不住紧张,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说话,到底怎么啦?是不是遇到……” 她话还没说完,右肩突然一沉,蓦地转头,唇瓣上已经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郁绍庭很快就松开了她,但白筱唇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绕到她身后的,从身后靠近她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半分,还是说,从咖啡馆出来,他就一直跟在她后面了? 白筱怔怔地看着他,恍若在梦中,视线,不太相信地在他的五官上逡巡。 郁绍庭从耳边拿下手机,转过头朝咖啡馆方向看了眼:“跟大嫂在这里喝咖啡?” 大嫂……他喊起苏蔓榕来倒没有半点尴尬。 白筱忍不住又四下看了看,郁绍庭问:“看什么呢?” “跟踪我的人啊……”白筱嘀咕,没在周围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郁绍庭却突然上前,毫无征兆地,突然,从正面抱住了她。 白筱猝不及防,被他牢牢地拥在双臂间,趔趄地倒退了半步,他稍稍用力,一手搂着她的后腰,一手贴着她的肩胛骨,若有若无地摩挲,很是动情地说:“刚才魂不守舍地,在想什么?” 白筱的脸红了,突然忘了兴师问罪,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她不习惯这样说话的郁绍庭。 “喂……旁边有人……呢。”她窘窘地瞟了眼不远处的路人。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脖间,冒着青茬,轻轻地摩擦,有些许的痒,语气有些玩味:“还怕被他们瞧见?” 白筱怕痒,被他弄得侧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郁绍庭没有回答,轻轻地放开了她,看上去心情很好,抬手看了眼腕表,拉过她的手巷子外走。 “去哪儿?” 郁绍庭紧了紧手上力道,有些卖关子地说:“去了就知道了。” 白筱的好奇心被勾起,追着他问,偏偏,郁绍庭的嘴巴紧得跟河蚌一样,怎么都撬不开。 四月的天气,已经脱下棉袄,又阳光明媚,白筱外面罩了一件柠檬黄的针织外套,里面是白色的韩版衬衫,穿着淡色宽松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新百伦休闲鞋,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像是丸子头,显得年轻又俏皮。 如果不说,谁也不会想到,她已经是一个六周岁孩子的妈妈,而且,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宝宝。 当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熟男把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从深巷里拉出来,还是吸引了不少路边的目光。 苏蔓榕站在咖啡馆二楼的窗前,自然也看到了白筱被郁绍庭带走的那一幕。 或许这就是命?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苦涩的咖啡,起身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了楼梯口的那个人。 苏蔓榕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指甲嵌进掌心,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只是望着走过来的徐敬衍,努力让自己镇定,当年,她抱着孩子被徐家人驱赶时,那份屈辱,此生,绝不再受第二次。 那个冬夜,大雪纷飞,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但那时候的他,选择的不是走向她,而是转身离开。 他说:“既然这样,宁萱,我放你走。” 明明说好要尘封一辈子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苏蔓榕的眼圈红了,尽管她拼命地压制着。 拿起手提包,匆忙地要走,徐敬衍大步上前,一把扯过她的手:“宁萱!” 被他抓住的那一瞬间,苏蔓榕淡漠地看着他:“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徐敬衍自嘲地一笑:“我也希望是我认错了,还是,我现在该喊你蔓榕?” 苏蔓榕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侍应生刚巧过来结账,苏蔓榕去拿钱,徐敬衍却先一步掏出了皮夹,把钱递给侍应生:“多了不用找了。” 只是,侍应生还没伸手去拿,苏蔓榕已经夺过徐敬衍手里两张红币。 她把自己的钱给了侍应生,至于徐敬衍的钱,被她搁在桌上,“你们徐家的钱,我要不起,也不屑用一分。” 说完,不顾怔愣的他,直接下了楼。 新婚快乐(甜蜜) 新婚快乐(甜蜜) 苏蔓榕下了楼,想走出去,身形却猛地一晃。最新最快更新 “小心。”身后,紧跟着下来的男人扶住了她。 靠在曾经熟悉而今却陌生的怀里,苏蔓榕的四肢冰凉,下一瞬,已经推开了他。 苏蔓榕深呼吸,忍着头痛欲裂推开门出去,徐敬衍攥紧了双拳,想也没多想就跟了出去:“宁萱!” 苏蔓榕蓦地回身,盯着他,目光复杂:“白宁萱二十多年前就死了,这个世上只有苏蔓榕!” “就像你自己说的,二十多年前你放我走,现在乃至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苏蔓榕转身,快步地走去巷口,想要快点回到车上,离开这里! “宁萱。”徐敬衍情急之下,挡住了她的去路:“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关心一下你。” “关心我?”苏蔓榕讥诮地看着他:“你在说笑吗?徐敬衍,我活的好好的,你要关心什么呢?” “……”徐敬衍喉头一动,被她驳得寸口难开。 手机响了,电话被他掐掉,他只是望着眼前的苏蔓榕,开不了口,却也不愿意就此让她离开。 她想起那一次在路边led上看到的新闻,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苏蔓榕闭了闭眼睛,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夏澜,那个在她怀孕期间尽心照顾她的姐姐,只是未曾料到,她居然成了徐敬衍的妻子…… 真要说起来,还是她替他们穿针引线的,如果不是徐敬衍陪她去医院孕检,又怎么会认识夏澜? 有些事,苏蔓榕不愿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时隔二十几年,会在夜深人静时难眠,因为不甘心,因为心底的那份痛,她会想,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当初,说放她走,到底,是谁束缚了谁? 在她怀着孩子守在家门口等他,徐敬衍彻夜不回的那些个夜晚,是不是都去找了夏澜? 只是这些,对她来说,再去追究,早已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听说……你跟政东,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徐敬衍艰涩地开口。 苏蔓榕睁开眼,直视着他,没有接话,片刻后从他身边走过,拿出车钥匙给自己的轿车解了锁。 徐敬衍转头,看到他走到车边,有些念头,一旦冒出了,就很难那么扼杀掉。 巷子口的路人稀少,苏蔓榕刚拉开车门,徐敬衍的一只手已经拦住她。 “徐敬衍,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苏蔓榕的声音带了怒意。 徐敬衍看着她的五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筱…… 无巧不成书,那么多的巧合,她也姓白,她也是黎阳人,她说她从小没有双亲,她有那样的音乐天赋—— “我只是想知道,白筱跟你什么关系?” 苏蔓榕别开眼,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她突然抬头,淡淡地迎上他急切的目光,勾起唇角:“她是绍庭的妻子,我以后的妯娌,不然,你以为她还能是谁?” 徐敬衍动了动嘴唇:“当年那个孩子——” “哪个孩子?”苏蔓榕冷笑,似想起了什么,反问:“那个孩子,你不是早就知道是谁的了吗?” “……”徐敬衍突然就红了双眼,看着她脸上寡淡的笑容,近乎讽刺。 “不是你亲自拿着孩子的头发去验的dn吗?难道那份鉴定报告的结果你忘了?” 当年,当徐家的人把那张纸摔在她脸上时,她的解释都成了令人厌恶的狡辩,她跟他的孩子,验出来,却跟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多么可笑的结果。 “既然那个孩子是政东的,你现在还来设想什么?白筱,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苏蔓榕咬字清晰,徐敬衍脸色难看,看着她:“那个孩子呢?” 苏蔓榕眼底有泪水浮动,她对上徐敬衍的双眼,“早死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徐敬衍杵在那,就像一盆冷水从天灵盖浇下,全身冰冷,死了,那个孩子……死了吗? 苏蔓榕一把推开了他,关上车门,手心,早已湿了一片。 如果白筱就是那个孩子,他又想干什么?想要认回孩子吗?她听说,他好像一直没孩子。 不知道,这算不算轮回呢? 苏蔓榕发动了车子,不再去看车外的人一眼,踩下油门,车子飞驰而去,汇入了车流里。 —————————— 郁绍庭换车了,刚才出巷子看到这辆体积庞大的揽胜,白筱一时没回过神来。 比起之前的宾利欧陆,揽胜的空间很大,白筱往后座瞧了眼,应该能并排坐下五个半郁景希,想到小家伙头贴着纱布贪吃蛋挞的样子,白筱忍不住弯起唇角,望着郁绍庭开车的样子:“我们这是去哪儿?” “……” 郁绍庭依旧不肯透底,只敷衍地回了句‘到时候就知道了’。 “搞得这么神秘……”白筱猜不到,现在不是吃饭时间,那么,不可能是带她去吃烛光晚餐。 白筱想起了一件事:“外婆说不想来这边生活。” 郁绍庭抬眼看向后视镜里垂着眼睫、情绪有些低落的白筱,说:“找个信得过的保姆,过去照顾老人家。” 外婆不肯来丰城,她又不放心老人家的身体,郁绍庭的建议,无疑是折中的好办法。 白筱靠在座位上,眯眼望着外面的路景,渐渐,昏昏欲睡,脑袋一耷一耷,倒最后,真的睡着了。 当她的头要歪向车窗那侧时,一只骨骼雅致的大手伸过来,轻轻地,贴住了她的右脸,郁绍庭放缓车速,把她的头揽向自己,白筱蹙了下眉心,却也顺着他的动作倒向左侧,最后靠在了他宽厚的肩头上。 —————————— 近黄昏,有温暖的阳光从窗户落进来。 白筱睡得迷迷糊糊,耳边有细微的动静,感觉有手轻抚她的脸颊,轻轻一沉,像是衣物覆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车内,就她一个人,低头,身上盖了男人的西装外套,呼吸间,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味道。 白筱刚一下车,便看到郁绍庭从边上一间屋子里出来,打着电话,瞧见她,挂了电话走过来。 “醒了?”他垂眼,望着她一觉睡醒后显得红润的脸色。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郁绍庭,不管是眼神,说话的口吻,还是动作,都带着刻意的温柔,令她受宠若惊。 仅仅是被他这么注视着,她的心跳都莫名地加快了。 白筱刚醒过来,还有点昏沉沉地,方才忘了看一下手机,发现天色有点暗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没有多久。”郁绍庭揽过她的肩膀:“正好,我也谈完了事。” “什么事?”白筱扭过头,问。 郁绍庭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把她带进了刚才自己出来的那个二层楼的小屋里。 一进去,迎面而来一股书墨香味,白筱抬头,看向那个旋转扶梯,郁绍庭的手指在一旁的台上叩了几下,二楼响起年轻姑娘的声音‘来了来了’,然后一阵脚步声,白筱瞧见一个打扮时尚、系着头巾的女孩下楼来。 对方很主动地跟郁绍庭鞠躬问候:“郁先生好!” 白筱不解地看郁绍庭,她也发现了,这里看似简陋,但其实是个书店,布置格局都很精巧有个性。 “先上去看看。”郁绍庭带着白筱上了二楼。 鞋子踩在木质台阶上,还会发出吱呀的声响,有种古老的感觉,但白筱喜欢这个调调。 二楼靠窗位置,是一排卡座,另一侧,是几列书架。 白筱绕着走了一圈,越看越喜欢,她小时候就想拥有这样一处小书窝,不需要太多客人,每天下午,端着一杯绿茶,窝在卡座里,晒着太阳看书,什么书都可以,国外名著,还是幼稚的动漫书。 郁绍庭走到一扇门边,扭动门把手,说:“要是平时累了,可以到里面睡一觉,也有一个独立洗手间。” 白筱过去,那是一个小巧的卧室,里面家具电器齐全,全新的。 从他的话语里,白筱隐约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百感交集,看他:“这是你买的?” “喜欢吗?”郁绍庭不答反问。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呢?看出他打算把这里送给自己,但白筱还是纠结:“我没开店的经验。” “不会可以慢慢学,小赵平日会帮你顾店。” “怎么突然想到买下这里?”白筱有些压力,她没有做生意的头脑,要她开店,绝对亏损厉害。 郁绍庭漫不经心地说:“那日开车经过,绝对不错,就盘下来了,刚好原先的老板准备出国。” “有点浪费。”话虽这么说,但白筱心里还是倍感惊喜。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突然的surprise…… —————————— 从书屋出来,白筱的心情小雀跃,忍不住开始筹划怎么开始经营这家书店。 “我觉得应该在台上摆一个竹编的篓子,里面放一些杂志书刊,后面的墙上,最好再按一块小黑板,钉一根绳子,用胡桃夹子夹一些各地旅游拍的照片,还可以卖一些茶类,譬如云南的花茶……” 白筱自说自话地走了会儿,才发觉身边没有了人,回过头看到郁绍庭正在后面望着自己,脸一红:“怎么了?” 他投射过来的眼波温柔,走上前,伸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手心:“上车。” 当车子驶过回沁园的那条道路时,白筱很想问他去哪里,但又没问出口,心里隐隐地,期待着。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白筱想起自己没去接小家伙放学! “小梁已经过去接了。”郁绍庭边打方向盘边说,显然没打算带上郁景希。 但白筱对小家伙的那点愧疚,在看到一座教堂的时候,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 教堂的门虚掩着,里面灯火通明,没有人。 白筱跟着郁绍庭进去,望着正前方的十字架,不由地,想到电视剧里那些庄严又神圣的婚礼。 她跟裴祁佑的婚姻里没有一场像样的婚礼。 一开始是没时间,到后来,是不愿意再提,相互伤害着的两个人,却在神父前面说‘i/do’,讽刺又可笑。 那时候,裴母是想给他们准备婚礼的,后来却不了了之,也是那一次,她搬出了裴家。 具体是什么原因,白筱已经不太愿意再去回想。 郁绍庭走出教堂去接电话。 白筱找了一处排椅坐下,看着灯火中的十字架,双手合十,搁在胸前,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 “请保佑,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一生平安……” ———————————— 郁绍庭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白筱坐在那里,虔诚的神情,闭着眼无声地祈祷。 他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在她身边,蹲下/身:“在许什么愿?” 白筱听到声音掀开眼,看向脚边蹲着的男人,放下紧握的手:“说出来就不灵了,谁的电话,有急事吗?” “没什么事。”郁绍庭拉过她的一只手,握紧,送到薄唇边,亲了亲。 白筱望着他,瞳眸上,倒映着烛光,还有他英俊的五官,她的视线掠过他五官上的每一道棱角,反握了他的大手:“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今天是他们登记的日子,惊喜,不仅是孩子,还有他的安排。 郁绍庭从西裤裤兜里拿出了一个蓝绒小盒子。 白筱看着他打开,里面是一对对戒,他说:“据说是今年的最新款。” 郁绍庭不适合讲笑话,因为一点也不好笑,白筱的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上回,不是送了吗?” “那个不算。”郁绍庭拿出女戒,展开她的五指,戴进了她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他把男戒递到她的跟前,意图很明显。 郁绍庭的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上回她送的那枚银戒,白筱握着他修长的手指,摘下那枚银戒,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男戒替他戴上,然后,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低头,亲吻了下他的手指,带着感激和动容。 她的下颌被抬起,郁绍庭倾身凑过来,白筱眨了眨眼睫,他的薄唇,已经覆盖了她的唇瓣。 白筱应景地闭上双眼,听到他说:“新婚快乐。” 她垂在椅子上的双手抬起,有些犹豫,但还是环住了他的肩膀,靠在他的怀里,鼻子很酸:“谢谢。” 一会儿就给你浪漫,要多少有多少【加更】 一会儿就给你浪漫,要多少有多少【加更】 从教堂出来的两人,直接去了丰城最好的超五星酒店,郁绍庭在那里订了房间。最新最快更新 中途,白筱接到郁景希的电话,小家伙粗声粗气地问她又去哪儿了,白筱看了眼旁边开车的男人,含糊其辞,那头的郁景希跳脚:“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又跟郁绍庭一块儿……” 那头叽叽喳喳地还没说完,郁绍庭一把夺过手机,直接掐断,丢进储物柜里。 “这样不好?”白筱觉得有些对不住小家伙。 郁绍庭皱了下眉头,看了她一眼:“难道你打算回去,把他也接过来?” 其实白筱倒不介意让郁景希跟过来,况且,有小家伙在,晚上的气氛应该更好…… 显然,郁绍庭也看出她的想法,脸一黑,抿着薄唇,也不说话了。 经过回沁园和去酒店的岔路口时,揽胜唰地一下就过去了,白筱明显察觉到车速的提升,就像是赌气一样。 果然,有时候,年纪一大把,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白筱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后退的风景,好心情地勾起了唇角。 —————————— 会在酒店大堂遇到裴祁佑,白筱有些诧异,连脚步也不禁一顿,人已经被搂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时,裴祁佑终于转头,往这边望过来。 在和他视线对上的那瞬间,白筱别开了头,盯着电梯的按键,然后,郁绍庭突然一伸手,拉着她后背贴上电梯光面,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他双手撑在她的身侧,缓缓弯下头来,白筱红着脸,却没有推开他。 裴祁佑的视线仿佛还定格在电梯门合拢、郁绍庭低头亲吻白筱的画面上。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握紧,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 秘书张晓丽拿了个文件匆匆从外面进来:“裴总,文件已经取过来了,客户也已经到了。” 裴祁佑凉凉地收回目光,说了句‘走’,就朝另一侧的电梯走去。 —————————— 电梯里,白筱贴着电梯光面,当她看到郁绍庭越来越放大的俊脸时,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唇相距只有两厘米左右时,郁绍庭却突然停下来,望着白筱红扑扑的脸,还有屏住呼吸的样子,从光面上拿开右手,挽起食指跟中指捏住了白筱的鼻子,疼得白筱“啊”地一声睁开了眼。 “你干嘛。”白筱看着退开去的男人,他双手抄袋,仰头,看着变化的数字,若无其事。 白筱绝对不认为他是在逗弄自己,因为力道着实不小,鼻尖都被他掐红了。 电梯门开了,郁绍庭率先出去,见她没跟上来,扭头看她:“还想下楼去?” 白筱听出他这句话里的酸味,懒得理他,也不出去,像是跟他耗上了一样,在电梯门合上,只剩下一条缝时,门又重新开了,郁绍庭一手按着按键,朝她态度强硬地下命令:“出来。 “……” 刚才在教堂里的温馨浪漫气氛当然无存。就像一头伪装成绵羊的豺狼,突然暴露了原本凶恶的真面目。 白筱想着想着,自己先乐了,看到他的手一直停留在按键上,慢吞吞地,走出去。 刚一出电梯,人已经被一下子拽过去。 —————————— 套房门口,早已有私人管家等候,房门打开,白筱看到了里面的布置。 其实并不算别出心裁,也不是特别隆重,只是在房间里,多了一张餐桌,玫瑰香槟,还有烛光。 管家识趣地合上门离开了。 白筱一步步走到餐桌边,看到桌上的水晶杯,回转过头,看向也走过来的男人,他站在旁边,开了那瓶香槟。 郁绍庭脱了外套,衬衫领口纽扣开了几颗,他走到音响边,开了音乐。 听着抒情的英文歌,白筱总觉得怪怪地,看着他低头点烛台上的红烛,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他专注的目光,还有刚才一系列行为,这些琐碎的消逝,都不像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情男人会做的。 此刻,白筱坐在那,望着忙碌的郁绍庭,一天下来,受的惊绝对大于喜。 当他把一杯香槟递给她时,白筱想起怀孕的事,接过来,放下,说:“怀孕了,不能喝酒。” 郁绍庭可能也忘了,听到她这么说,起身,去了厨房,过了会儿,拿着一盒牛奶出来。 看到他动作生硬地拆牛奶盒,白筱忙说:“我自己来。” 郁绍庭没让,拆的过程有些纠结,白筱忍不住指点:“你把旁边那圈拉掉,就可以了。” “……”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 白筱主动把杯子拿过去,郁绍庭倒好牛奶,回到位置上,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牛奶。 刚才从冰箱里拿出来,他又把牛奶放到热水里泡了会儿。 他靠着椅子,拿了烟盒抽出一根烟,刚叼在嘴边,打火机也打了火,似想到了什么,终究没有点燃烟,把打火机放到一旁,烟也被他搁在了烟盒上,端起高脚杯,喝了口香槟缓解自己的烟瘾。 白筱放下牛奶杯,抬眸,望着对面的男人,“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 “……” 郁绍庭拿起牛奶盒,往她杯子里又倒满:“谢我什么?” “……谢谢你送我书屋,谢谢你带我去教堂,谢谢你送我戒指,也谢谢这顿烛光晚餐。” 白筱是真的感激他,从小到大,虽然裴祁佑也做过浪漫的事,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些,无法跟郁绍庭现如今做的相提并论,或许是因为年纪不同,那时候,年少轻狂,哪怕是山盟海誓,都少了一份稳重和能力。 郁绍庭望着她,似笑非笑:“打算怎么谢我?” 白筱低头,手抬起,稍稍探过身,搭在了他搁在桌边的手上:“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行。” 手机铃声破坏气氛地响起。 是郁绍庭的电话,白筱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他起身,拿了手机走到窗边去接。 没一会儿,他就挂了电话过来。 白筱喝着牛奶,看到他拿起了西装外套,问:“有急事吗?” “我出去一会儿。”郁绍庭穿上西装,走到她身边,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马上就回来。” “好。”白筱点了点头,莞尔,目送着他关上套房的门离开。 —————————— 郁绍庭走出一段路,才重新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在xx路等着,我过去。” 到停车场取了车,黑色揽胜驶出了酒店。 半降下车窗,郁绍庭点了根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搁在车窗边,淡淡的烟味在空气中弥散开,夜色里,烟头猩红的火星,有时明些,有时暗些。副驾驶座上还放着一本白筱从书屋里拿来的书——《怀孕40周完美方案》。 不到五分钟,揽胜就在xx路路口停下。 郁绍庭拿过那本书,翻看了两页,并不是很明白,那边,响起了轿车的鸣笛声。 抬头,看到的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轿车。 把书放回到副驾驶座上,郁绍庭推开车门,那辆车缓缓在路边停下,车灯光打过来,司机已经下车。 —————————— 郁苡薇坐在车后座,看着远远走过来的郁绍庭,咬着唇瓣,忿忿地揪紧了膝盖上的裙裾。 司机下车后,避嫌似的走开了一段路。 郁绍庭没有给她下车的机会,后座车门被打开,他上了车,坐在她的旁边:“说,什么事。” 很冷淡的口吻,哪像是对自己的侄女,郁苡薇侧头,讥嘲地看他:“你跟白筱说话也这语气吗?” 郁绍庭眉头紧锁,看着她,目光并不友善。 郁苡薇嗤笑:“小叔,你结婚登记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送份大礼?”郁绍庭淡淡地道。 “……” 郁绍庭再开口,已经很不客气:“没事少折腾,你跟裴祁佑的事,扯不到她身上,你就算想那把刀砍了裴祁佑,我也不拦着,只要你做好去坐牢的心理准备。” 郁苡薇靠着座位,冷笑,扯不到白筱身上吗?如果不是她,自己何故于落到这个下场? 她转过脸,看着身边成熟内敛的男人,车厢内空间小,她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还很新鲜,刚才,他应该在自己的车上抽了烟,郁苡薇的目光不明:“我不明白,小叔,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郁绍庭扫了她一眼:“时候不早了,让司机送你回去,这样的事,我不希望还有第二次。” 说完,就准备下车走人。 郁苡薇心有不甘,阴阳怪气地说:“白筱呢?你这么晚出来,她不担心你吗?” “……”郁绍庭望着满脸讥讽的郁苡薇,总觉得这个侄女哪儿不对劲。 “我听妈妈说,你们今天登记了,这会儿她在酒店?如果我不打电话,是不是打算过新婚之夜了?”郁苡薇撇了撇嘴角,撩起一缕长发拨到耳后:“你不是担心我把白筱那些破烂事说出去吗?整天找人看着我,倒不如把我接到家里去住,那样子,还能替你剩下一大笔费用。你亲自看着我,不是更放心?” 郁绍庭却因为她这番话彻底冷了脸。 他不是愣头青,相反的,他过了而立之年,又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郁苡薇那点心思? 郁绍庭直接下车,招来司机,指着车里的郁苡薇,沉着声对司机说:“把她送回去,以后没事,不用给我打电话,直接联系蔺谦,上回我已经说了,你要是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明天,就让蔺谦来换人。” 司机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连连道歉,生怕丢了这份待遇优渥的工作。 郁苡薇没想到郁绍庭做的这么绝,想要下车:“郁绍庭,你——”车门却重重地当着她的面合上了。 车外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多看她一眼,直接上了揽胜,掉了个头就走了。 郁苡薇气恼地拿起车里的抱枕,砸向挡风玻璃,撒泼似地,尖叫,吓得司机望而却步。 她不明白,为什么,白筱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都喜欢她?她到底哪一点比不上白筱了?! —————————— 白筱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看一眼门口,静等着某人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白筱发现自己听觉变得很敏感,只要一点点动静,都会被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放开抱枕,刚穿好鞋子,门铃声就响了,双腿陷于大脑做出反应,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门口,拉开了房门。 “回来了?”望着门外的男人,白筱突然好想,扑上去抱住他。 郁绍庭手里还拎了一份宵夜,应该是刚才在外面买的,是她喜欢的手抓饼。 他西装笔挺,本来高大上的形象,却硬生生地被一个手抓饼给破坏了。 白筱闻着美食的香味,跟他一起回到餐桌边,红烛还燃着,他坐下时,白筱忍不住,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在他转过头来之际,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她说:“谢谢老公!” 白筱红着脸,对上他深沉的黑眸,目光透着羞赧:“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谢谢你愿意为我破这么多的例…… 郁绍庭被她看得情动,起身,把她拉进怀里,低头,亲吻她滚烫的耳根:“刚还不说我不好吗?” 他指的是电梯里掐她鼻子那事儿…… 白筱回抱着他,“三分之二的好,三分之一的不好,抵一下,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好。” 两人抱了一会儿,郁绍庭松开了她,摸着她白净的脸,白筱握住他的手腕:“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郁绍庭饶有兴致地问。 白筱摇头,不肯透露,拉着他下楼,两人都没穿外套,夜晚,外面的温度比较低。 “上去拿件外套披着。”郁绍庭拉住她,作势就要回楼上去。 白筱拦住他:“我不冷,都下来了,再不过去,来不及了。” 说完,扯着他的手臂,把他带去酒店后面的游泳池附近,郁绍庭一路走一路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先闭上眼。”郁绍庭看着她故作玄虚的小模样,瞅了眼天空,然后真的,配合地闭上了眼。 白筱拍了拍双手,掌声落下的同时,郁绍庭的耳边传来烟火射向天空的“嘭嘭”声,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五彩烟火,白筱仰头,站在他旁边,笑得愉悦:“喜不喜欢?” 郁绍庭也仰着头,双手兜在裤袋里,周身,都是烟火映出的绚烂,不像白筱那样惊喜外露。 等一切归于宁静,白筱侧头,看着他清隽的眉眼:“怎么样?” “不怎么样。”郁绍庭说,掸了掸肩头,刚才落了不少的烟火硝:“大晚上放烟火,也不怕扰民。” 白筱:“……” —————————— 回到房间,白筱忍不住,又回头问郁绍庭:“真的不浪漫吗?” “……”郁绍庭没有吭声,坐在沙发上,脱了拖鞋,一倒,里面出来不少泥土。 白筱顿时无语,觉得这个时候的郁绍庭又恢复了本性,轻声咕哝:“一点浪漫都不懂。” 原本坐着的男人突然起身,朝她走过来,白筱意识到什么,转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捞住,抵在了墙壁上,他盯着她的双眸,目光带了某种热度,一手解开了皮带扣:“要浪漫?一会儿就给你浪漫,要多少有多少。” “……下流。” 白筱伸手,锤了下他的肩头,却被他握住,突然把她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吓得她轻叫:“你干嘛啊!” “给你浪漫去!” 郁绍庭! 郁绍庭! 郁绍庭把白筱扛到卧室,动作蛮横,但放她下去时,手上的力道却异常地小心,生怕磕到碰到她。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躺在床上,望着站在床畔,伸手把皮带扯了往地上一丢的男人:“你想干嘛?” 郁绍庭一边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白筱已经半坐起身,双手往后撑着床,原本挽起的长发有些乱了,小脸上瓷白的肌肤,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他身体里的火儿一点点冒上来。 床一方陷下去,白筱看到倾身上来的男人,他的双手撑在两侧,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抽出来了,纽扣也堪堪只剩下两颗还没解开,白筱看出他不是玩笑,是准备真枪实弹地来一回,忙伸手挡着他:“喂……喂……” “医生的交代你忘了?”白筱脸上的温度就没降下去过,推搡着他岿然不动的身躯。 怀孕前三个月,极易流产,尤其是男女之事,对肚子里孩子的伤害很大。 郁绍庭当然没忘记医生的话,那个妇产科主任大半夜被喊到医院,心情极差,在走廊上,不管他是谁,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俨然把他说成了不顾妻子怀孕在身、不知节制的色/狼。 白筱看着上方突然黑脸的男人,看他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她的心情却变得特别特别地好。 “怀孕了,你得体谅,不然对我对宝宝都是极大的生理和心理伤害……” 郁绍庭低头看着欠收拾的小女人,她这话,就是故意往火上浇油,他稍稍往后退开。 白筱看他吃瘪,说:“有些困了,我先去冲个澡……” 拨开他的手臂刚要起来,郁绍庭却突然吻上去,不容她抗拒,把她钳制在身下,霸道而执拗。 “唔……唔……”白筱起初还挣扎几下,到后来,渐渐地放下了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呼吸间带着酒气,还有烟味,应该是刚才在外面抽的烟,如果这会儿压在她身上这么亲她的是另一个男人,恐怕早就被她一脚踹向他的下面、奉送一耳光,但因为是他,所以讨厌不起来,相反的,就像染了烟瘾,喜欢得紧。 两个人耳鬓厮磨了会儿,白筱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最新最快更新 她红着耳根,手圈着他的脖子:“郁绍庭,你真禽兽!” 郁绍庭双手支着床侧,生怕压坏了这个孕妇,听到她的取笑,挺了挺腰,白筱被他撩得身体发软,他咬着牙,在她耳边喘着气,问:“这就禽兽了?还有更禽兽的,要不要试试?” “……”白筱无语,推了推他:“我真困,不陪你玩了。” —— 白筱进了连着卧室的卫浴间,郁绍庭起身去了外间,点了根烟,却提不起抽烟的兴致。 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横在那,上不去,也下不来,搁得他整个人都难受。 卫浴间里传来轻微的水流声,他抽了口烟,吐出烟圈时,身体的火不但没消停,反而越烧越旺,他把燃了一半的烟随手捻灭在餐桌上的餐盘里,转身,到卫浴间门口,一转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白筱站在花洒边,一边注意着外面男人的动静,直到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响,她才开始冲澡…… 只是,不到十分钟,卫浴间的门开了。 白筱下意识扯过搭在外面的浴巾往身上围,不止是脸红,就连脚趾头,也红了。 卫浴间的钥匙被她拔了搁在盥洗台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郁绍庭居然会厚着脸皮去服务台拿钥匙。 他已经进来,反手合上了门,刚才白筱已经把花洒关了,看他一副要洗鸳鸯浴的架势,多少瞧出他意图不单纯,见他边脱衣服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更是觉得自己像是豺狼跟前的那块鲜肉…… —— 结束后,白筱整个人都已经站不稳,又困又累,餍足后的男人,很自觉地做着善后工作。 “走不动了。”白筱靠着盥洗台,双腿打软,手腕也酸疼。 郁绍庭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白筱觉得委屈:“没骗你,是真的走不动。” 白筱不是个会作的姑娘,是真被他折腾得累坏了,也可能是她怀孕的缘故,经不起他这么索求无度的折腾,当被抱起靠在他怀里时,白筱连手臂也抬不起,耷拉着眼皮,昏昏沉沉的。 “要不要喝点水?”把她放到床上,主动凑过来,柔声问道。 白筱觉得这个时候的郁绍庭,像极了那些身体得到满足后、对你千百倍好的男人,想到刚才自己遭的罪,要不是她不情愿,还不知道他弄出什么花样来。 闭着眼,转了个身,把背留给了他,还撩起被子把头捂住了。 郁绍庭也在她旁边躺下来,从后,拥着她:“怎么又不高兴了?你的脾气怎么阴晴不定的。” 白筱挣扎了一下,却没搭理他,到底是谁的脾气阴晴不定! 郁绍庭没因为她的‘矫情’而起身走人,甚至连脸也没板一下,挨近她,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手,下意识地,隔着被子放在她的小肚子上:“刚抱你,怎么又重了,吹气球也没你这速度快。” “……” “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我的手臂会被你压断。” 白筱一向都知道郁绍庭的嘴巴坏,傲骄自负得很,每回欺负人,明明是他不占理,却都能那样振振有词,就像现在,拿着她的体重开涮,难道不知道女人,最介意的就是年龄跟体重吗? 以前不熟悉,现在一块儿了,白筱赫然意识到他的真面目就是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臭流氓! 白筱不停地腹诽他,气到不行,但嘴上却一个字也没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她,她能听到他稳健的心跳,还有他身上的味道,不是沐浴露或是洗发水,而是男人特有的味道,白筱忍不住想,如果她生过孩子后身材走样,他难道真的不愿意再抱她了? 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帖子,不少男人在妻子怀孕时外出偷腥…… 第一次怀孕,她一个人,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但如今,跟他在一起了,她从未否认,自己被郁绍庭吸引进而喜欢上他,外貌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倘若他长得像某位潘姓明星那样,恐怕第一眼她就fire掉他了。 说到底,她其实也不过是个俗人。 俗人有俗人的烦恼,尤其是在怀孕的时候,容易杞人忧天。 等她挺着大肚子像头熊一样时,他依旧风度翩翩,两人站在一块儿,野兽跟美男的现实版。 郁绍庭并不知晓,自己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引发了白筱内心的一场思想风暴。 当白筱拿了一床被子塞给他,要他去沙发上睡时,郁绍庭的脸沉了。 “好好的,又怎么了?” 白筱爬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不怎么愿意理他,只说:“我这么胖,半夜把你踢下床不好。” “……” 郁绍庭觉得女人有时莫名其妙,有些来了脾气,但突然想起杨曦的话—— “她年纪还小,你得让着她,多关心关心她,要不然,哪天她跟人跑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他运了口气,终是没发作,凑过去,靠近她的脸,低声说:“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白筱闭紧眼,睡了。 郁绍庭不可能真的跑去外面睡沙发,关了灯,躺下,想要去抱她,却发现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悻悻然,收回手,扯了那床从衣柜里拿来的被子盖在身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 被子上好像有一点味道。 他转头,望了眼旁边的女人,辗转过身,又靠过去一些。 白筱也没睡着,也察觉到郁绍庭靠过来,他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给我一点,那床被子有霉味。” “……” 郁绍庭见她没动静,索性下了床,等他打开门出去,白筱不再装睡,睁开了眼望过去。 门开了条缝,套房客厅的灯光透进来,她听到他倒水的声响。 片刻后,他就回来了,躺上来,又把她搂进怀里,冒着硬硬胡茬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睡了?” 他扯了一下她身上的被子,这一回,松动了,他看了眼闭眸的白筱,把自己也放进了她那床被子里。 —— 半夜,客厅里响起手机铃声,郁绍庭被吵醒了,看了眼旁边熟睡的女人,起来出去了。 是白筱的手机。 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但郁绍庭还是接了:“喂?” “……” 那边没有声音,郁绍庭走到窗前,看着下方璀璨的灯火,自顾自地说:“白筱怀孕了,睡得比较早。”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郁绍庭朝卧室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回去之前,把那通通话记录给删了。 —— 裴祁佑挂了电话,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圈猩红,盥洗盆里还有呕吐物。 他的耳边似乎还是郁绍庭低缓的声音,他说白筱怀孕了,怀孕了吗? 裴祁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洗手间,因为醉酒而摇晃的身子撞到的门。 等在门外的助理连忙过来扶住他:“裴总,没事?” 裴祁佑甩开他的手,靠着墙壁,胃部灼烧一般的疼痛,他闭上眼,眼角却略略有些潮湿。 —— 接下来的日子,对白筱来说,平淡却很安宁。 她辞了在宏源的工作,部门经理笑着同意了她的离职,还说宏源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着。 郁老太太得知儿子跟白筱领了证后,跟在首都的郁总参谋长商量了一下,不办婚宴,但请郁家的亲戚一块儿吃了顿饭,白筱原先还有顾虑,郁绍庭却应下了,说是让她跟郁家其他人混个熟脸。 郁家这边,热热闹闹地在酒楼订了包厢,首都徐家,有人却因这顿饭摔了两个杯子。 徐敬衍从大哥书房出来,下楼听到客厅里梁惠珍愤怒的叫声:“他们郁家几个意思?现在是赶着往我们徐家脸上扇巴掌了吗?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儿子在外头找了三儿,逼死原配的丑事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加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加更】 “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儿子在外头找了三儿,逼死原配的丑事吗?!” 梁惠珍立在客厅里,保姆在旁边收拾玻璃杯的碎片,刚才,梁惠珍刚接了徐恒打来的电话。 徐敬衍听了梁惠珍的责骂,蹙紧眉头。 那边,徐敬文从书房出来,冷着脸冲梁惠珍道:“喊什么?你是想把爸吵醒吗?” 关于郁景希不是徐淑媛孩子的事,徐敬文并没有大肆宣扬,哪怕在徐家,除了太太梁惠珍,他也只告诉了徐敬衍这个弟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就算为了徐家的颜面,他也得兜着这个秘密。 况且,这么做,郁家算是欠了徐家的人情,即便两家目前的关系已经恶化,台面上却没真正撕破脸。 但梁惠珍却没想这么多,自己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从丰城回来后,这不是第一次梁惠珍跟徐敬文发生争执,徐敬衍从屋子出来,走到车边时还能听到梁惠珍不甘心的声音:“你不伤心不难过,你事业为重,我不是,以前是我忽略女儿……” —————————— 徐敬衍回到家中,夏澜不在,只有保姆刚好端着姜茶出来:“先生,您回来了?” 夏澜今晚有一个重要的病人要手术,早上她出门前就告诉了他,所以不会因为找不到人而担心。 这是他们夫妻相处的模式,从不隐瞒对方自己的行踪,简单,坦诚,令人放心。 “先生,这是太太让我给您炖的,说您这几天嗓子不太舒服,晚上睡觉咳嗽。” “就放我书房的桌上,我过会儿再喝。”说完,徐敬衍上了楼,回到主卧洗漱。 徐敬衍穿着睡袍到书房,闻到了一股姜味,原本疲倦的神态有些许的缓和,其实他并不喜欢喝姜茶,饮食也很不规律,婚后,夏澜纠正了他不少的毛病,一开始不习惯,到如今地习以为常。 傍晚时首都下了一场雨,徐敬衍开了窗户,空气里仿佛还有青草混杂土地的味道。 转身时看到书桌边的台灯灯罩上,挂着的一个装了中药的香囊,是夏澜亲手缝制的,说是可以提神。 夏澜出生中药世家,夏家,在首都也极富盛名,最老一辈的中医要追溯到明朝一代太医院院使。夏澜年轻时在国外留学,和一个留学生相恋,结果却所托非人,瞒着家人在国外偷偷生下了女儿。 夏家是传统的书香门第,无法接受子孙如此行为,因此一度将夏澜逐出了家门。 夏澜生性倔强,硬是没向夏家服软,独自带着孩子在外生活。 他会跟夏澜结婚,纯粹源于一个玩笑的赌约,他说,如果我三十岁时还单身,你也未嫁,我们就结婚。 那一年,他远赴国外,五年未归,再回来时已经三十三岁。 和夏澜的再次相遇是在父亲的寿宴上,他听人说,她一直没有嫁人,两人当时已经颇有交情,宴会后的一天,他跟她在医院偶遇,两人坐在餐厅里喝茶,提及往事,她说,这些年她一直在等一个人。 他在年少时曾深爱过一个女人,情殇之后,以为不会再触碰感情这一块。 但在听到夏澜的这句话时,他心中酸涩又动容,也恍然忆起当年自己所许下的承诺。 最初,他提出要和夏澜结婚时,遭到家中强烈反对。可能是因为他曾经的一段情,家里对他要娶的女子要求甚严,夏澜显然是不合格的,被家族驱赶出来,还拖了个孩子,她的品行一度被徐家人所质疑。 当他跟她说取消约定时,她什么也没说,也没责怪他,只是浅笑地说:“我明白的。” 首都对他来说,是个伤心之地,他再次选择离开,时隔几个月,他打电话回家,才知道她一直在照顾他当时已经中风瘫痪的母亲,忍受着徐家其他人的冷眼,也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半个月后,他接到家中电话,四哥家的儿子,在春游途中贪玩跌落山坡,幸好被夏澜发现,捡回了一条命。 但是夏澜却为了护住孩子,头部受到重击,昏迷不醒。 那一夜,他在窗前坐了整整一晚,抽了三包烟,天一亮,就买了机票回国。 站在病床前,看着一脸伤痕的夏澜,他唯一能做的,是去夏家,向夏家二老提了亲。 那个时候,对夏澜,他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却有一份责任,一个女人,愿意为他牺牲到这个地步,他不应该再辜负她,他常年在国外,她却为了照顾他的父母,主动提出留在国内。 当年,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她说,像她这样的,要大肆操办婚礼只会闹笑话。 在他说厌倦国外飘浮的生活,打算回国定居时,她欣喜落泪,那一刻,他竟感到心酸,这个女人,默默守在他身边十几年,从没要求过任何的回报,甚至于—— 为了保护他的母亲发生车祸,失去了他们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 —————————— 思及往事,徐敬衍喝了口姜茶,滚烫的温度,直达他的心脏深处。 书房的门被叩响。 徐敬衍回过神,放下杯子,冲门口道:“进来。” “先生,刚才我收拾屋子,才想起来上回有个您的快递,之前您不在家,我这记性,忘了交给您。” 保姆拿进来一个快递袋,徐敬衍看到寄件人的姓名,写着郁绍庭,他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瞬间就想起来了,那是他在黎阳超市买的,没想到,居然还给他寄过来了…… 徐敬衍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白筱,那个笑起来很秀气的小姑娘。 想到白筱,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苏蔓榕说的话,那个孩子,死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徐敬衍闭上眼,双手抚过自己的脸,心头,泛起隐隐的苦涩。 凭着徐家在国内的人脉关系,只要他想查,不难得到关于苏蔓榕的信息,white,他居然不知道那个知名的华裔画家是她,曾在一次聚会上,听朋友提及这位低调不露面的画家,他当时不过一笑置之…… 苏蔓榕,女,四十五岁,籍贯云南开远市,汉族,徐敬衍脑海里还有那些资料上的内容。 他抬头望向挂在墙壁上的那副风景画,是夏澜不久前特意从画廊买来装饰书房的,之前他没有留意,昨晚他在那幅画前站了良久,看着熟悉的画风,看着底下的英文签名,他觉得这是命运跟他开的大玩笑。 —————————— 楼下,传来开门声,伴随着保姆的问候:“太太,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去做点宵夜?” “我刚在医院吃过了,你不用管我,去休息。” 徐敬衍打开书房的门,恰好看到上楼开的夏澜,她揉着太阳穴,脸上有着手术过后的疲态。 “回来了?”夏澜看到他,立刻露出温婉的笑容,原本清冽的气质瞬间柔和。 徐敬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今天的手术很棘手?” 夏澜穿着一步裙,上面是衬衫西装,及耳短发令她看上去干练精明,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属于女人的温柔,笑了笑,舒展着酸酸的手臂:“手术还行,就是病人家属很难搞。” 徐敬衍拍了拍她的肩:“刚帮你放了洗澡水,进去洗。” “老公,谢谢你。”夏澜神情动容地看着他。 徐敬衍回望着突然感性了的妻子,在灯光下,他忽然发现她的鬓发里多了几根银发。 他上前,轻拥了她一下:“工作别太累,家里又不是缺那点钱。” “小提琴大师,是呀,养家糊口有你呢。”夏澜说着笑,回抱了他,然后进屋去洗漱了。 等夏澜消失在门口,徐敬衍嘴边的笑意也收敛了,他回到书房里,看到桌上那些快递过来的东西,拿过手机,想给白筱拨一通电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很想听到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父亲对女儿,他想,可能是自己把某种感情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 白筱接到徐敬衍电话时,正坐在书房地毯上,帮郁景希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剪指甲。 小家伙百无聊赖,又不能乱动,伸过另一只手想去抠鼻孔,却被白筱轻轻地拍掉:“注意卫生!” 郁景希翻了翻白眼,却也没再乱动。 因为白筱怀孕,‘肉圆’被遣送到大院暂居,最起码八个月内不能回来。 “换一只手。”白筱道。 小家伙把左手伸过来,右手撑着下巴,抿着小嘴,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白筱边剪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便速战速决。 白筱怀孕后,主卧地板都铺了长毛地毯,不仅是为了防滑,也是防止她脚底冷,因为她喜欢光脚猜地,至于卫浴间里,都放了防滑的垫子,就连她穿得拖鞋,都是特意新买的防滑拖。 收拾好地毯上的东西,郁景希揉着眼睛,穿着卡通睡衣,“今晚我想睡这里。” “可以。”白筱拍了拍儿子的小屁屁:“上去睡。” 小家伙得令,甩了拖鞋,一下子扑到床边,像一条小泥鳅,一眨眼就滑进了被窝里,可能是真的累坏了,躺下没一会儿就微张着小嘴,打起了轻鼾,白筱替他掖好被子,才过去整理摊了一桌的作业本。 现在怀孕了,白筱很少再把手机带在身上。 手机躺在床柜上震动时,白筱忙过去,生怕将小家伙吵醒,看到来电是徐敬衍,想了想,接了。 “您找我?”白筱走出卧室,才开口问。 徐敬衍迟疑地说:“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可能也没想到白筱会这么早睡觉。 “没……”白筱合拢房门,“景希刚睡下,我还没,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上回你寄给我的东西,我收到了,想跟你道声谢谢。” “那个啊,”白筱也想起来了:“本来就是您买的,而且,邮费是郁绍庭出的。” 徐敬衍沉默了会儿,可能一时找不到话题了,白筱想挂电话,却碍于他是长辈,不好开口,良久,才听到他说:“我听说,今天郁家那边请吃饭了,你见了绍庭的亲戚?” “……” 白筱不明白徐敬衍为什么会关心这个,想到他是徐家人,不免,她又想到了徐淑媛,以为是徐家那边让他来打探的,模棱两可地说了两句,徐敬衍却像是一时兴起,居然说要送她新婚礼物。 “不用了……”白筱说。 徐敬衍却一定要送她:“你现在是跟绍庭住一块儿?那我就把礼物寄到沁园去,好了,早点休息。” 不给白筱再回绝的机会,徐敬衍就挂了电话。 —————————— 白筱拿着手机,考虑着要不要回拨过去,让徐敬衍打消送礼物的念头。 不管徐敬衍是不是真心祝福,白筱都觉得,收下这份礼物,要是被徐家人知道,多少是麻烦。 别墅外响起轿车鸣笛声,是郁绍庭回来了。 白筱已经让李婶歇了,她下楼,刚好郁绍庭进到玄关处换鞋,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郁绍庭抬头,望着她的目光深情:“怎么还不睡?” 白筱把徐敬衍要送他们新婚礼物的事说了,郁绍庭松开领带,不以为然:“那就收下。” 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份礼物可能引发的麻烦。 白筱也想起一件事,昨天白秋华夫妇又去宏源找她,之后就没了下文,但她还是不放心。 “他们会不会给你带去困扰?”白筱问。 郁绍庭进了厨房,倒了杯水喝,喝了几口后,转头,看着她,岔开了话题:“去把我的西装拿过来。” 她刚才把他的外套搭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白筱去拿了西装,递给他,他却说:“自己看一下,里面有什么。” “……” 白筱翻了翻西装内袋,从里面拿出了三张机票,其中一张是她的名字,心中,难免惊讶。 “下周,景希刚好要放假,我得回那边处理一些公事,你过去,先熟悉一下环境。” 机票上的直达地是拉斯维加斯。 “其实……也没那么急。”白筱捏着机票,但脸红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郁绍庭走到她跟前,低头,瞅着她:“不想去?” “没有,”白筱抬头,看着他,有点小雀跃,又有些小紧张:“还没做好……准备呢。” “又不要你做什么,只要把你的人带上就行了。” 郁绍庭搁下杯子,拉过她,拥入自己怀里,把头埋进她的发间:“几天没洗头了?” “……”白筱羞恼地推了他一把:“那你找每天洗头的去。”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没有以前那么频繁地洗头,但也是三天洗一个,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烧了。 郁绍庭紧紧地拥着她:“就算发臭了,我也得屏着气亲下去。” ———————————— 徐敬衍放下手机,那边,夏澜洗完澡,推开书房的门:“在给谁打电话呢?” 进来后,她自然也看到了书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家里不是有嘛?怎么又去买了?” “上回在c市买的,落在了那边,有人帮我寄过来了。”徐敬衍隐瞒了黎阳那部分。 夏澜拿起一个瓶子看了看成分,嘀咕了句:“那他还真有心,下次来首都的话,请他到家里来吃饭。 徐敬衍笑了笑,对白筱跟郁绍庭的关系没有提及,只是从书桌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上回在c市参加活动时拍的,夏澜过来:“给你送药的是哪一个?” 你有本事,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牛掰!(6000+) 你有本事,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牛掰!(6000+) “给你送药的是哪一个?” 这叠照片是昨天洗好后影楼送过来的。最新最快更新 “就是这个……”徐敬衍找到那张大合照,他指了指相片里站在角落里的白筱,目光变得温和。 夏澜唇边的浅笑在看清徐敬衍所指的人儿时,瞬间僵硬了,脸色也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手里,那瓶药,掉在了桌上。 徐敬衍看到妻子的失态,以为她累了,夏澜扯了下唇角:“可能手术时间太长了。” “那你先去休息。”徐敬衍道。 压着心底的仓皇,夏澜离开书房,走到门口,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徐敬衍正拿着那些照片一张张地在翻看。 人在年轻时可以为了某个目的无所顾忌,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张相似的脸,如今也会令她方寸大乱。 夏澜双手环着胸,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冷风吹得她的面色愈加没有血色。 她忆起,那一年,她陪梁惠珍去给徐淑媛跟郁绍庭合八字,她看到那个算命瞎子从洗手间出来差点跌倒,好心地扶了他一把,瞎子离开前,对她说了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从此,这句话成了她的梦魇,令她经常失眠。 可是,她从来不是一个姓命的人,既然喜欢了,为何不可以自己去争取? 况且现在,她不是得到了吗? 夏澜缓缓收紧双手,脸上的神情变得固执,白宁萱,当年是你三心二意,不配站在他身边,不能怪我…… “小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听到楼下动静,夏澜出去,徐蓁宁被保姆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楼上来:“我没醉,不用扶我。” 在惊动书房里的徐敬衍之前,夏澜上前,对保姆说:“你去歇了,我来照顾她。” 等保姆离开,夏澜直接把喝醉的女儿拉进了她房间的卫浴间里。 当蓬头里的冷水当头浇下,徐蓁宁瞬间清醒过来,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哭着:“妈,你干嘛!” “我干嘛?我就是让你清醒清醒。”夏澜扔掉蓬头,看着不争气的女儿:“你要醉生梦死到什么时候?” 在得知郁绍庭不管怎样一定要娶白筱的消息后,徐蓁宁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试图给郁绍庭打电话,但他不接,她想去丰城找他,但夏澜不允许,她所有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 “你再这么下去,毁掉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不明白,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徐蓁宁越哭越大声,狼狈不堪:“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不是我……” “那他又有什么好的?”夏澜怒其不争,徐淑媛,自己的女儿,怎么就都看上郁三了呢? 徐蓁宁突然就不哭了,呆滞地看着浴缸,郁绍庭有什么好的,他什么都不好,对她也一点都不好。 可她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看着女儿抱着双臂靠在墙壁边,全身湿漉漉地睡过去,夏澜叹了口气,拿着浴巾替她围上,俯下/身的时候,听到徐蓁宁的梦呓:“妈,我想跟他在一起,你帮帮我好不好,妈……” —————————— 第二天早上,白筱起来时,父子俩都已经在餐厅用早餐,她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能是怀孕的原因,最近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 小家伙抱着自己的饭碗,看到白筱时哼了一声,扭开头来无声表示对她的不满。 昨晚上他明明是睡在主卧室的,可是早上醒过来,发现居然在自己的床上,这两人,一定瞒着自己又干了什么! 白筱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瓜,在他旁边坐下,李婶端了一碗热粥出来,她接过:“谢谢。” 这几天,可能是因为吃了医生配的药,她的妊娠反应下去了。 郁绍庭先吃完,看了看腕表,说:“今天去书屋吗?我上午有个会,时间差不多了。”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他拉开椅子,起身出去接电话。 白筱现在跟郁绍庭在一块儿,虽然不能百分百揣度到他的心思,但他说的话,她还是能听出一两点意思来,所以,在他去接电话期间速度地喝完粥,小家伙在旁边,擦着嘴说风凉话:“是越来越能吃了。” “……”白筱放下碗,作为女人,这句话有点打击人。 倒是李婶,笑着道:“白老师现在有孩子了,一张嘴顶两人的饭量,要是吃少了,才需要担心呢!” 比起少奶奶,白筱也更喜欢李婶称呼自己‘白老师’。 小家伙从椅子上滑下,嘴里还振振有词:“都双下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脸是昨晚被爸爸揍肿的。” 白筱去洗手间时,忍不住照了照镜子,回想自己以前的脸型,好像也没成大饼脸? 虽然李婶说小少爷是开玩笑的,虽然她安慰自己,小家伙嘴巴坏,遗传了郁绍庭眦睚必报的恶劣品性,是为了报复昨晚上郁绍庭把他抱回房间的事才故意那么说的,但她这心里,还是膈应到了。 想到郁绍庭刚才站起来时英挺的背影,衬衫下,是结实的胸膛和精壮的手臂,他依旧那么吸引人。 白筱心里别扭,摸了摸自己的腰,好像多了一些肉,体重跟年龄一向是女人致命的伤,她撩起衣服下摆,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用手虎口掐了掐腰围,没有以前盈盈一握的感觉了,突然洗手间的门‘啪嗒’一下打开…… 白筱惊魂未定地撂下衣服,却因为镜子里那道目光而窘红了脸:“你怎么不敲门?” 郁绍庭单手握着门把,可能也没料到白筱在那照镜子,刚才第一眼入目的是她白皙纤细的腰身,有片刻的怔愣,又见她这么羞赧地遮遮掩掩,要笑不笑地打量她:“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挡什么?” “……” “蔺谦,嗯……我马上过去,”郁绍庭接了个电话,说着,抬头看白筱:“还不出来?” —————————— 郁绍庭先把郁景希送去学校,再送白筱送到书屋,看着她安然进去后才离开。 “老板娘,你来了?”小赵从二楼蹬蹬下来,笑着说:“刚才我在二楼,看到老板的车了。” 她喊白筱老板娘,老板,自然是雇佣她的郁绍庭。 白筱上楼,脱了外套挂在小居室的衣架上,再下来问小赵:“前天预定的花茶到了吗?” “都在这儿呢,刚才快递员送来了。” 书屋地处偏僻的旮旯角,环境幽静,要真打算赚钱,就不该买在这地段,一天下来也没几什么生意。 白筱没忘记郁绍庭那天在车上的话,他说,如果她有意向,完全可以出国后报考当地大学。 因此,在书屋的日子,白筱闲着无聊,没有少看书。 中午,郁老太太打电话过来,让白筱陪她一块儿吃饭,去的是老太太朋友的场子。 白筱把这事告诉了郁绍庭,郁绍庭倒没强调一定要她去,只说随她的意,白筱想了想,还是去了。 饭后,几位太太就说要去搓麻将,作为儿媳妇的白筱自然作陪。 只是白筱没想到会在麻将场上遇到裴母,两人迎面对上时,均是一愣,随即尴尬地别开头。 跟裴母一块儿来的是厉荆的母亲,瞧见挽着郁老太太的白筱时,颇为惊讶,她大概知道白筱跟裴家的关系,所以,听到白筱喊郁老太太‘妈’时吓得不轻,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裴母拉走了。 “这个……还真巧。”一位太太呵呵笑了两声。 郁老太太碰到裴母也有些尴尬,毕竟,郁裴两家差不多就成亲家了,最后却不了了之。 听到麻将友这么说,郁老太太也假笑了笑:“是蛮巧的。” 那边,裴母跟厉母进了一个休息间,关了门,确定没人了,两人才开口说话。 “那不是你家那位吗?”丰城圈子就那么大,厉母也隐约听过一些消息,只是没想到是白筱。 裴母心里也像打翻了五味坛子。 都陪着来打麻将了,这关系,显然已经是实打实了。 人都有劣根性,当初白筱跟裴家划清界限时,她也希望白筱能过得好,再怎么说,她也当白筱是女儿一样养育过她,还因着一份愧疚,但这会儿,白筱真过得好了,她这心里倒不舒坦得紧。 “祁佑跟郁家那孙女的婚事没成,是不是因为——”厉母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了。 裴母叹了口气,她也有过这个猜测,但还是驳了厉母的猜想:“年轻人的事,我们也想不透,可能是个性不合,你又不是不知道郁家那孙女的蛮横程度。” 厉母点头,原本她还想让裴安安做儿媳妇,如今,她怎么可能让个残废给儿子当老婆? —————————— 白筱中途去了洗手间,出来时,又跟来上厕所的裴母给碰上了。 也许是避嫌,刚才,裴母拉着厉母出去后就没再回来,白筱猜想,她们应该是换了隔壁的包厢。 在白筱要从身边走过时,裴母还是喊住了她:“筱筱,你等一下。” 白筱转过头,裴母当然也知道如今白筱跟裴家算是撕破了脸,但有些事,需要请白筱帮忙。 “你知道苡薇最近去哪儿了吗?”裴母说。 白筱看着她,又听到她说:“她跟祁佑说取消婚事就取消,有些事,我想要问问她。” 关于郁苡薇的行踪,白筱也不清楚,昨天,她跟郁家人吃饭时,也发现郁苡薇没到场,她问了郁绍庭,他也说不知道,还不咸不淡地建议她,要是真好奇,可以去问问苏蔓榕。当然,白筱是绝对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去找苏蔓榕的。 所以裴母这么问了后,白筱据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昨天,家里吃饭,她也没在场。” 这话,听在蒋英美耳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白筱在跟她炫耀自己如今在郁家混的如鱼得水。 望着白筱远去的背影,裴母心里百感交集,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世事难料。 —————————— 白筱是个很有孝心又很听话的儿媳妇,陪在郁老太太身边,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不耐烦。 看到有服务生进来换茶,白筱立刻起身去给婆婆换了一杯热茶。 最后,倒是郁老太太自己看不下去,如今小儿媳妇怀孕了,太金贵,折腾不起,让司机先送白筱回去。 “那妈,我先回去了。”白筱跟其他太太道了别才离开。 待包厢门一合上,麻将桌上几位太太,就跟郁老太太讨论开了,无不夸奖白筱懂事乖顺。 郁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心里也欢喜到不行,挑了下眉,谦虚地说:“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好。” “唉,家世要是再好点就完美了。”有位太太误以为郁老太太心有遗憾,自认为好心地搭腔:“以前淑媛可是徐家的长女啊,陪着您一块儿来打麻将,简直一仙儿,我那儿媳妇回家,没少模仿淑媛……” 她这话一出口,郁老太太的脸就拉下来了,把麻将牌一推:“不打了!” “怎么好好地就不打了?”那位太太还要说,旁边另一个在桌下狠狠掐了她一把。 你说,好好的气氛,你提什么死人,你难道没看出来,人家郁老太太很喜欢这个新儿媳妇吗?! —————————— 白筱从棋牌室出来,没直接回书屋,想着天气热气来,打算给郁景希买几件t恤和薄外套。 让司机先回去,白筱自己去逛了商场,结果,偶遇了白沁莉。 白沁莉浓妆艳抹地,穿得很凉爽,白筱拧了拧眉心,不准备跟她打招呼,正要绕路走—— “表姐!”白沁莉却追上来,笑吟吟地说:“我又不吃了你,跑那么快干嘛。” 白筱倒不是惧她,而是怕像膏/药一样被黏上。白秋华夫妇不止一次去裴家打秋风,她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在郁家,郁家的门第比裴家高,到时候白秋华夫妇去军区大院一闹腾,以后,她都没脸再去见郁家人。 见白筱态度不友善,白沁莉呵呵道:“表姐,你放心,我现在是说什么也不敢招惹你呀。” “……”白筱冷眼看着她,不懂她的意思。 “不过,表姐,你真有本事,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牛掰,”白沁莉朝白筱竖起大拇指:“那个姓郁的,太厉害了,他找到我们住的地方,二话不说,丢下一笔钱,让我们别去烦你。” “你是不知道,他就往我家门口那么一站,我爸顿时成了龟孙子,一个屁也不敢放,之前得知你跟他好上了,还说着要狠狠地宰他一笔,结果人家主动上门了,点头哈腰地,生怕人家一个不高兴,把他家的祖坟给撬了。” 白沁莉砸了下嘴:“我以为我妈已经够不讲理了的,结果他还要强词夺理,而且还强词夺理得那么酷。表姐,我是相信那个算命的给你批的命格,你就是天生富贵命,没了裴家,还找了个更牛/逼的男人。” 白筱没闲工夫听她废话,尤其是,从白沁莉口中听到对郁绍庭的赞美,简直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之前,白沁莉崇拜裴祁佑,最后成了裴祁佑的三儿,现在,白筱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白沁莉当然不会告诉白筱,她昨天早上就去东临找过郁绍庭,想要故技重施。结果,人家连楼也没下,直接让秘书给她送了一叠照片,都是她以前跟其他男人的床/照,吓得她连忙戴上墨镜,用丝巾裹住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 白筱回到书屋,白沁莉那些话,仿佛如鲠在喉,虽然知道郁绍庭的魅力,但她还是不舒服。 白沁莉以前跟裴祁佑有过一腿,她不愿意看到白沁莉纠缠郁绍庭,哪怕,是白沁莉一厢情愿的。 她也发现,自己的度量越来越小,见不得郁绍庭跟任何女人调笑,就算是他一句嫌弃她的玩笑话,她都会介意好久,这样的白筱,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她不想成为一个占有欲强烈的女人,但怀孕后,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白筱拿了手机给郁绍庭拨了一通电话。 “从棋牌室回来了?”郁绍庭问她。 白筱坐在卡座上,晒着阳光,嗯了一声,然后没了下文,想问白沁莉,却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 “没什么事,你忙。”白筱没再打扰他工作。 郁绍庭在那头说:“傍晚在书屋等着,我下班过去接你。” —————————— 郁绍庭跟白筱通完电话,又坐了会儿,然后起身,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景行拿着需要郁绍庭签字的文件站在门口,一头雾水,这还没下班呢! 郁绍庭把车停在离书屋有段距离的车位上,下车,徒步走去那幢小房子。 “郁总。”小赵看到郁绍庭,热情地迎接。 郁绍庭推门进来,环顾了一圈,没看到白筱的人影,“你们老板娘呢?” 小赵手指了指楼上。 郁绍庭会意,让她做自己的事,而他,上了楼,踩到楼梯时,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白筱正坐在背对着楼梯口的卡座上,脱了鞋子,在太阳底下光着脚,蜷缩成一团,一边喝着热开水,一边翻阅膝盖上的书,然后,一道阴影覆盖在书页上,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在看什么?” 白筱吓着了,差点丢了水杯,郁绍庭眼疾手快,握住了她手里的杯子。 “不是在工作吗?怎么过来了?” 郁绍庭把杯子放到桌上:“刚好有事路过这,就上来看看,在看什么书?” 白筱把书合上递给他,他斜了眼书名,呵呵笑了笑,显然兴致乏乏,直起身去了小居室。 等他再出来,拿了一床小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又蹲着,手里,变出了一双袜子,当他把她的脚拿过去时,白筱脸红地蜷缩了脚趾,他却低着头,很细心地把袜子穿到她的脚上:“怀着孩子,不要感冒了。” 听他只提了孩子,白筱抿了下唇,怪味地说:“你现在就只关心孩子了。” 郁绍庭抬起头,双手搭在她两侧的沙发上,缓缓地撑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了她:“吃醋了?” “……”白筱不承认,推了推他,他也不动:“怎么老是脸红?” 白筱还想反驳她,那边,小赵上楼来,郁绍庭这才放开她,退回到她对面坐下,长腿交叠。 很好选择不是吗? 很好选择不是吗? 郁绍庭坐了会儿就走了,白筱送他到楼下,远远地,站在书屋门望着他掉头,开车离开。 白筱还披着郁绍庭从小居室拿来的薄毯,波西米亚风格,裹着她纤弱的身体,当揽胜从她面前驶过时,带起的风劲拂乱了她的长发,她抬手,勾到耳后,又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转身回到书屋里。 小赵正凑在笔记本前刷微博,白筱看她神情有些激动,顿下脚步问:“看什么呢?” “一个刚出道的嫩模傍上了富商,刚在微博上晒手上的戒指,被大批网友黑呢!” 小赵转过笔记本,出现在白筱视线里的是一张漂亮女孩的自拍照,还有手上硕大的一颗钻石。 白筱对这些娱乐八卦新闻没什么兴致,不过笑笑,准备上楼看书去。 “老板娘,你认不认识他?”小赵又点开了一张照片,很是好奇地望向白筱。 白筱看到照片里的裴祁佑时,愣了一下,随即又神色如常,曾经,这样的新闻,她几乎隔几天就会在网上瞧见,小赵又说:“他有钱又长得帅,花边新闻好多,我以前就听过他,不过他不是要结婚了吗?” “贵圈真乱。”小赵感叹了一声,瞟了眼还在的白筱,忙道:“当然,我们老板是个好男人。” 白筱笑笑,替她把电脑转过去:“我先上楼,要是有事就喊我。” 回到卡座上,有些热,白筱扯了身上的薄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开水,啜饮了一口,放下杯子。 如果说,当初看到裴祁佑细心呵护郁苡薇时,她还会不甘,还会伤心,那么现在,再看到关于裴祁佑跟其她女人的传闻,虽然也有片刻的怔愣,但除了怔愣,再也不复其它更深层次的情绪波动。 白筱摸着自己的肚子,以前年少许下承诺时,她应该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依旧会有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将来,但身边的那个人,终究不再是最初的那一半。 —————————— 裴祁佑在宏源的地下停车场,也看到了微博上的那条新闻,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那个嫩模。 “裴总,我也很冤枉,咱们吃饭被拍的事怪不得我,当时那么多人,那些狗仔只拍咱俩,明显是故意的。” 裴祁佑松开领带,声音略显不耐:“那你发的那张照片怎么解释?” “我就是自拍一下,至于那枚戒指,我什么也没说,全是他们自己猜测的。”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把照片删了,跟那些媒体说清楚。” 嫩模有些不高兴:“裴总,你又不是没上过版面的人,这种无中生有的新闻……再说,这也能增加曝光率。” 她话还没说完,裴祁佑直接就掐断了,又让公司公关部去处理网上那些报道,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心头隐隐烦躁,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花边新闻。以前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过。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电梯门在某一层打开,裴祁佑看到了郁绍庭。 郁绍庭正跟宏源老总站一块儿,瞧见电梯里的裴祁佑时,脸上表情很平淡,然后和宏总道了别。 一进一出,两个男人,擦肩而过,谁也没有搭理谁。 等电梯门合上,宏源老总拍了拍裴祁佑的肩:“来了?项目部那边人都等着呢,过去。” 但裴祁佑没有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紧紧合拢的电梯门。 —————————— 郁绍庭在地下停车场取了车,车子离开宏源,很快,他就发现后面跟随的车辆。 倒不是记者狗仔,那车牌,他认得。 郁绍庭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好似没发现异样。 车子在一处偏僻的空地上停下,旁边就是环山公路。 郁绍庭下车,倚着车门点了根烟,倒没抽,半山头风有些大,空气里多灰尘,听到鸣笛声,眯着眼望过去。 那辆雷克萨斯已经到了。 裴祁佑下车时,郁绍庭也站直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跟了我一路,想说什么?” 郁绍庭此人,裴祁佑年少时也略有耳闻,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人模人样,以前不曾细想,如今冷静了,有些事一直想找他求证,譬如,他很好奇,郁绍庭是什么时候对白筱上了心? 夜深人静,他甚至也会去想,他跟白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郁绍庭是无辜还是之中的推手? 因为不甘心,所以没办法做到对这些揣度视而不见。 “有些问题想请教你。”裴祁佑脸上的神情,可没有这话说的谦逊。 郁绍庭不介意裴祁佑的态度,但是对他这个人倒有些介意,毕竟,裴祁佑曾是白筱的前夫。 差不多二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抹灭就能抹灭的。 郁绍庭弹了弹手里的烟,将一大截的烟灰弹落在地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想问什么,直接问,不用拐弯抹角。” “我想知道,我跟白筱会离婚,你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郁绍庭抬眼看他,过了半晌,才道:“这个问题,问你自己,也比问我来得好。” “……” 裴祁佑放在裤袋里的双手攥着,嘴边噙着一抹嘲笑:“说这话,你不觉得有些假吗?” “你郁三是什么样的人,白筱不清楚,我怎么,也听别人说起过一二。” 郁绍庭不甚在意地笑了下,但裴祁佑还是感受到嘲讽,他听到郁绍庭说:“你说的没错。我喜欢的东西,如果我想要,从来没有失手过。女人,也一样” 裴祁佑冷眼看着他,因为他那势在必得的语气,眼中,泛起了血丝。 握在裤袋里的双拳,关节咯咯作响,他冷声道:“郁苡薇会回国,是不是也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怎么,现在后悔了,所以,想要把所有过错都往我身上推?” “是,我是后悔了。”裴祁佑直接承认了,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一簇蒲公英上,“我后悔了。”他又说了一遍。 郁绍庭丢了燃到尽头的烟蒂,用皮鞋踩灭火星,双手抄进裤兜里:“后悔什么?” 他说得煞有其事:“一个旧爱,一个新欢,很好选择不是吗?” 一个旧爱,一个新欢,很好选择不是吗? 这句话,就像是凌厉的一个耳光,扇在了裴祁佑的脸上,尤其是郁绍庭那坦然的语气。 他选择了有家世背景的新欢,舍弃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旧爱,就生意人的头脑来分析,是明智的选择。 郁绍庭拉开车门前,看了他一眼:“我那侄女,现在都快被你逼成疯子,这笔账,你自己去算算。” 裴祁佑看着从身边驶离的黑色揽胜,转身,狠狠地把手拍在旁边的树干上。 顿时,手心,伤口斑驳,渗出血丝来。 —————————— 这边,膈应完情敌的郁三少,没回公司,直接把车开上去书屋的路。 半路上,给白筱去了一通电话:“收拾一下,我过去接人。” 白筱正在整理书,看了看时间,“才四点半,有些早了,今天公司不忙吗?” “不是说想带景希去吃海鲜吗?” 白筱抿了抿唇:“有人不是说没时间吗?”小家伙喜欢吃海鲜,这段时间,馋得不行。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了一声,白筱听得出,他这会儿的心情应该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签成了什么大合约,然后,他说:“十五分钟后我到那里,稍微打扮一下,挂了。” 十五分钟后,黑色揽胜开到了书屋楼下,白筱出来,透过半降车窗看到里面的男人。 郁绍庭没有下车,白筱上来,系安全带的时候,忍不住问:“今天有什么好事?” 他没说,只是在她低头系好安全带,抬头时,探过身,亲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发动车子:“去接景希。” 这样的和颜悦色,真的……很少见。 路上,郁绍庭给小梁司机打电话,让他不用去学校接孩子,顺便告诉李婶,晚餐不用准备了。 车子开到一小校门口,白筱眼尖地发现,郁景希背着大书包,手里甩着一根荧光棒,跟一群小孩凑在一块儿。 正值放学时间,没有停车位,郁绍庭只好把车靠在路边,白筱下车去把孩子带过来。 白筱刚一走近就听到郁景希在那儿吹牛/逼:“我爸爸换车了,你们知道是什么牌子吗?” “什么牌子?”吴辽明配合地问道。 白筱放慢脚步,微笑地等着小家伙说答案,小家伙扬了扬眉,说:“老虎揽胜!” “……”白筱差点笑出声,路虎,老虎,都是虎。 “景希,你妈妈来了!”一个小孩,转眼看到白筱,立刻嚷了一声。 郁景希扭过头,瞧见果然是白筱,耳根子一红,跟其他小伙伴告别,扭扭捏捏地过来:“你怎么来了?” “爸爸呢?”说着,小脑袋四下张望了一番。 白筱拉过小家伙胖胖的小肉手,“在前面等着,这边没地方停车,今天带你去吃海鲜。” 小家伙一听到有海鲜吃,高兴地又蹦又跳,上了车,还亲切地喊了一声“爸爸”。 郁绍庭对儿子的态度素来不冷不热,做不来像其他父子一样,把儿子抱过来放在腿上,两人玩互亲,然后肉麻地来一遍‘我爱你’、‘我也爱你’的对话,听到儿子喊自己,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白筱陪儿子坐在后面,看看调皮好动的儿子,又瞧瞧前面性格沉闷的男人,郁景希那炫富时的臭屁样,绝对不是遗传了自己,所以……她忽然开口问郁绍庭:“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郁绍庭开着车,不怎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 倒是郁景希,殷切地告诉白筱:“我知道,爷爷说了,爸爸小时候,特坏,屁股天天挨揍!” 白筱听到这个答案,觉得很神奇,现在的郁绍庭,一点也看不出来调皮捣蛋的影子。 到达餐厅,下车时白筱向本人求证:“景希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小时候怎么样的?”郁绍庭不回答,反而问她。 白筱回想了下,自己小时候,基本没做出什么让人操心的事,她的处境也不容许她像一般人家的孩子那样惹祸。 想到前天在郁景希书包里翻到的两封情书,白筱感叹,小家伙现在,脾气收敛了,居然也有女孩子追求。 郁景希早早地跑进了餐厅,熟门熟路的,显然常来。 白筱挽住郁绍庭的手臂,把情书的事说了,又问他:“你读书时,也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吗?” “那你呢?上学那会,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 白筱发现,郁绍庭老是拿问题搪塞她,其实他自己,一个问题也没回答。 刚想说他狡诈,抬头,发现身旁男人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硬生生烤熟了一样。 她瞬间,想到了郑奇那件事,白筱心想,郁绍庭一定是故意的,喜欢拿她的话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进餐厅,点好菜单,用完餐出来,已经差不多晚上七点半。 —————————— 回到家中,白筱想洗头,她没有去沙龙中心吹洗的习惯,在她看来,这些事完全可以亲力亲为。 原本要去书房的男人,看到她摘了头绳,拿着毛巾在位于嘉进进出出,说:“我帮你。” 白筱有些惊讶,看了眼卫浴间,郁绍庭已经夺过她手里的毛巾,率先趿着棉拖进去了。 卫浴间传来放水声,郁绍庭正在往脸盆里接水,他蹲在那里,衬衫袖子撩得高高的,但那架势,倒真看不出是帮人洗过头,白筱走过去,说:“还是我自己来洗,你不是还有事吗?” 不管她怎么说,郁绍庭却是下定了决心要给她洗头,放完水,拿过板凳让她坐下。 白筱坐好,低头,配合地把长发都浸湿到脸盆里,心里却有点忐忑,她总觉得这会是个很纠结的过程。 郁绍庭把她的头发全弄湿,倒了些洗发露到手心里,然后再搓揉到白筱的发上,动作轻柔小心。 没过一会儿,水进了白筱的眼睛,很不舒服,还有衣领也湿了,她伸手:“给我毛巾。” 郁绍庭看了看自己满手泡沫,他做事不喜欢中途被打断,洗头也是,皱了下眉头,不想为了拿一条毛巾特地去洗手,就朝外喊了一声“郁景希”,很快,小家伙就跑进来:“什么事?” 郁景希格外配合,拿着蓬头站在旁边随时待命。 白筱的上衣湿了大半,眼睛也因进了洗发水很疼,最后真的忍不住了:“帮我把头上的泡沫冲掉,眼睛很疼。” 她一喊疼,郁绍庭有些迁怒郁景希:“怎么管水的?” 小家伙手忙脚乱地打开蓬头,‘哗啦’一下,水一下子喷出来,浇得到处都是,白筱眼睛看不见,打翻了脸盆。 最后,洗手间里传来白筱的叫声:“你们父子俩上辈子是不是跟我有仇,这辈子这么整我?” 我现在,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 我现在,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 白筱被郁绍庭从卫浴间抱出来时,一双眼睛已经睁不开,全身也湿哒哒的,狼狈又难受。 郁景希拿了块浴巾,亦趋亦步地跟在后面,心虚地转着眼珠子。 “浴巾呢。”郁绍庭把白筱放在椅子上,一伸手,小家伙立马把浴巾送过去:“这里。” 白筱伸手要去揉眼睛,郁绍庭抓住她的手,握紧,低声道:“瞎揉什么,也不怕更严重。” “……要不是你们,我至于这样嘛?”白筱觉得自己真不该心软,怎么能奢望一个大男人会帮人洗头。 郁绍庭脸上流露出一丝的尴尬,但很快就遮掩过去,白筱因为闭着眼,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表情。 “小白,要不要先喝口水?”郁景希很有眼色地跑到茶桌边,倒了杯开水,跑到白筱身边。 听到孩子软糯的声音,白筱立刻就服帖了,郁绍庭去试衣间给她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要给她换上。 “我自己来。”白筱眯着眼,视线模糊不清,伸手去拿,却被他避开,“给我。” 郁绍庭搂着她从椅子上起来:“怀着孩子,别任性妄为。” 白筱不愿意让他换,两人推来搡去,渐渐地,就有些变了味…… 看到儿子还仰着头,瞪大一双黑亮的眼睛瞅着他们,郁绍庭缓下手上‘收拾’白筱的动作,开始驱赶碍事的郁景希:“时间不早了,去休息,明天还要去上学。” 小家伙“哦”了一声,觉得自己今晚闯了祸,所以很安分,一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等卧室门一关上,郁绍庭就肆无忌惮了,也不再拉着她去卫浴间,当场就开始脱她的衣服。 连带着,他自己的西裤衬衫都丢了一地。 “你怎么也脱衣服……”白筱没睁眼,触手的是男性躯体,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推他。 然后,她清晰地察觉到他的反应,也瞬间,不敢再乱动了。 自从她怀孕后,比起以前,两人在那方面变得很节制,哪怕是要做,也不会真的大船抵港。 今晚,郁绍庭的兴致却好像很高。 “眼睛不舒服,别……”白筱睁开一条眼缝,眼睛还酸涩,只隐约看得到他的人。 郁绍庭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在黑发的映衬下,她肩头的肌肤白凝如雪,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锁骨,手,沿着她的腰往下,探了探:“那里……比较浓密的女人,需求比较大,你是不是?” 这个时候的郁绍庭,完全没有白日里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来的情话露/骨又下流,白筱听得面红耳赤,挣扎,却又推不开她,反而被他带着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成年男女,免不了一番折腾纠缠。 白筱如今有了孩子,体力越加不支,但身后的男人不依不饶,到最后软成了一滩水。 —————————— 郁绍庭的习惯,在纵情之后,一定要洗澡,白筱昏昏欲睡时,听到一阵手机震动声。 白筱拿过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首都的座机号码。 刚巧,郁绍庭冲完澡出来,只腰上围了一条浴巾,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还有性感的人鱼线。 白筱看着红了脸,把手机递过去:“电话。” 郁绍庭接过,边用毛巾擦拭着湿发,边接了电话:“喂?” “……”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郁绍庭看了一眼白筱,起身,走到沙发边,背对着白筱,“爸怎么说?” “好,我过会儿打电话问他。” 郁绍庭挂了电话,白筱就问:“出什么事儿了?”她隐约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 “你先睡,我等一下要去一趟首都。” 白筱愣了一下,想到他刚才喊的那一声‘爸’,以为是郁战明出事了。 “是徐老。”郁绍庭拉开试衣间的门,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白筱下了床跟进来:“他怎么了?” “受了刺激,送到医院抢救,这会儿还在手术。” 徐家人急救送医院,却要郁绍庭大半夜赶过去,白筱不傻,也猜出这事估计跟郁绍庭脱不了关系。 至于是什么样的刺激,白筱心跳砰砰地加快。 她看着穿上衬衫扣前襟纽扣的男人,问了个很傻的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郁绍庭转过头,望着她,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年纪大,身体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很正常。” “我跟你一块儿去。”白筱提议道。 郁绍庭拿过一件西装套上:“你去干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在家里好好待着。” 白筱抿了下唇,态度也很坚定:“我想要和你一起去。” 她不放心,她不知道徐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与其在家里胡思乱,白筱想要跟去,也许她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也不愿意再置身事外,什么都让他都扛着,当年的事情,主角一直都是她跟徐淑媛。 郁绍庭不同意,把她扯到床边让她睡觉,自己则拿了皮夹、车钥匙跟手机要出门。 “你不带我过去,我明天也会自己坐飞机去首都。”白筱跟着他下楼,半威胁地说。 郁绍庭转身,看着神态执拗的白筱。 “虽然我去了,帮不上什么忙,也许还会拖你后腿,可是,我现在,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她说。 白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这句话起效了,郁绍庭没说什么,拉过她的手攥紧,然后两人出了别墅,上车,去机场。 —————————— 到了机场,郁绍庭去买机票,白筱站在那等,夜有点深,困意袭来,但她还是强忍着。 他们坐了最快的一趟航班去了首都。 抵达首都时,机场外面已经有车子在等着,来接机的人,看到白筱时,显然没想到是两个人。 显然,没想到来首都的是两个人。 “白筱,我爱人。”倒是郁绍庭,很平静地做了简短的介绍:“徐参谋,我爸爸部里的同事。” 白筱冲这位中年军官友好地颔首:“您好。” 后者笑了笑,三人上了车。 在路上,徐参谋大概说了徐老的情况:“刚刚结束了手术,徐家那边的人,这会儿差不多都在。” 郁绍庭看了眼白筱,补充:“今天,是徐老的八十岁寿宴。” 白筱心中了然,难怪徐家人都会在首都这边。 徐参谋侧头,又对郁绍庭说:“参谋长已经回去休息了,让你不用去他那儿,直接去医院就行了。” 首都解放军某医院。 车子停在住院部楼下,郁绍庭下车,白筱也要下去,却被拦住,郁绍庭一手握着门口,一手搭在车顶,俯着身,对副驾驶座上的徐参谋道:“徐叔叔,我上去一趟,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一会儿。” 徐参谋笑,这小子,也只有小时候有求于自己时才嘴甜地喊叔叔,这些年,都徐参谋徐参谋地叫。 白筱见郁绍庭有意不让自己上去,也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乖乖地,坐在车里等他下来。 只是,在他关上车门时,忍不住嘱咐:“如果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这话的潜台词,类似于‘别怕,要是谁欺负你,打电话给我,我上去给你出头!’。 郁绍庭没吭声,倒是坐在前头的徐参谋,听了这话,呵呵笑了,心里说:好小子,你也有今天。 “没什么事。”郁绍庭说完,转身进了住院部。 —————————— 郁绍庭从电梯出来,远远地,看到一个病房门口站了不少人,走近,他认出来,徐家人。 徐老一生有六个孩子,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徐敬文老大,最小的就是徐敬衍。 梁惠珍看到郁绍庭,直接别开了头,脸色很难看,攥紧的双手微微发颤,夏澜不动声色地搂住大嫂,看向郁绍庭的目光并不友善,徐家另外两位儿媳妇亦是,如今也都知道了郁景希的身世。 原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如今,却折腾到了医院来。 徐老得知自己孙女徐淑媛遭遇的事后,气得脸色诘白,指名道姓要见郁绍庭,然后就发病了。 病房门开,徐家六个子女鱼贯而出。 郁绍庭朝徐敬衍点了点头,直接进了病房,反手,合上门,这副‘狂傲’的态度,倒是惹恼了不少徐家人。 当年的事,你不是也有份,还来说我! 当年的事,你不是也有份,还来说我! “他这是什么态度?”老三家的媳妇胡雅宁不悦道:“难不成,现在连我们这些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徐家老三徐敬明伸手拉了把妻子,眼神暗示她不许再添乱,没看到大哥大嫂脸色难看吗? 胡雅宁冷哼了一声:“我又没说错,他根本没把我们徐家当做姻亲,淑媛出空难,谁知道这里面的人为因素占了多少,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回国,不回丰城,不回首都,为什么偏偏去了b市。” 一番话,说得走廊上顿时安静下来,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了。 有些猜测一旦说出来,即便是没凭没据,也会在其他人心底留下一道阴影,诚如,徐淑媛的死因。 徐敬文夫妇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把这话听进去了,梁惠珍湿红了眼眶,在得知郁景希不是自己外孙、女儿死于空难后,她夜夜失眠,忍不住找人去打探女儿当年的事故,今天刚好得到了回信。 关于那个女人跟孩子的事,被郁绍庭捂得很实,但他越遮掩,梁惠珍就越肯定跟白筱脱不了关系! 在寿宴上,看到郁战明,梁惠珍的火气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把所有事都告诉了徐老。 此刻,再听胡雅宁这么一分析—— 一旁的徐敬衍突然咳嗽了两声,对扶着梁惠珍的夏澜说:“你带大嫂去家属休息间睡会儿。” 胡雅宁还想说什么,被丈夫低声喝止:“不经大脑地,瞎说些什么?要不想在这,就给我回家去。” 眼看夫妻俩就要吵起来,老五家的媳妇付敏连忙过来,挽住三嫂的手臂:“不跟这些大老爷们一般见识,爸既然已经度过危险,我们也去下面吃点东西,等会儿再上来。”说完就拉走了还不肯罢休的胡雅宁。 徐家那边,寿宴还需要人去收拾烂摊子,徐家两姐妹跟徐敬文回去,徐敬衍跟老三、老四守在医院。 徐敬明跟徐敬宏下去吃晚饭,徐敬衍在病房外面看着,以防有突发情况。 刚才,徐老醒过来,摘了氧气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叫绍庭来,叫他来,我有话要问他!” 父亲是个性格古板严厉的人,他还愿意喊这个孙女婿一声‘绍庭’,说明事情并没有到要撕破脸面的地步。 徐敬衍往紧闭的病房门看了一眼,走开到廊间半开的窗户边,他点了根烟,算起来,他已经差不多十五年没再碰过香烟,但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烦闷却令他拿起了烟盒跟打火机,又不愿意让家人知晓。 也只是在外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抽上几根。 当火星燃到烟卷处时,快要烫到他的手指时,徐敬衍才回过神,丢了烟蒂,朝着休息室走去。 —————————— 医院的休息室,有些专门配备了家属专门的单人床。最新最快更新 梁惠珍正躺在床上,气色极差,夏澜从护士站那里倒了杯热开水,端给梁惠珍时不免一番劝慰。 刚才,梁惠珍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了夏澜,比起其他几位弟媳,显然,同样性格要强的夏澜跟她更有共同话题。 “这人要狼心狗肺起来,真的,没办法找到词来形容。”梁惠珍终于忍不住咒骂起来。 夏澜坐在床边,叹息了一声:“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大嫂,你看开点,别乱想,伤了身子。” “阿澜,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淑媛在婚礼当天,如果不是跟他换车,至于出车祸吗?你知道江蕙芝那个老太是怎么说的?说我女儿是生不出蛋的母鸡,自己儿子出/轨居然还来责怪别人!” “刚才爸不是让他进去了吗?淑媛的事,他会要一个公道的。”夏澜劝道。 徐敬衍走到休息间门口,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没一会儿,安静了,然后,门开了。 夏澜出来,看到他,颇为诧异,往里看了眼,压着声说:“大嫂睡着了,忙到这会儿,你吃饭了没?” 徐敬衍摇头,没有什么胃口:“你先回家去,蓁宁这几天感冒,需要人看着。” 她伸手把他的衣领翻开:“……没事儿,家里有保姆呢,她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吗?” 徐敬衍握了握她的手,夏澜莞尔,夫妻俩走到外边的座椅边,夏澜坐下,徐敬衍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热咖啡。 “抽烟了?”夏澜深呼吸了下,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 徐敬衍把打开的那罐咖啡递给她,既然被发现了,也没过多的隐瞒:“刚才,在病房外,抽了一根。” “怎么,有烦心的事儿?”夏澜问。 “就是突然来了烟瘾。”徐敬衍喝了口咖啡,胃暖了,侧头看着夏澜:“有没有想吃的,我下去买。” 晚上,医院的走廊虽然开了暖气,但依旧还是有些冷。 徐老发病时正准备开宴,最后,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没好好吃饭,就直接奔医院来了。 夏澜说不饿,想到休息室里的梁惠珍,说:“事情大嫂都跟我说了,爸有什么打算?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大嫂都说什么了?”徐敬衍问。 夏澜顿了顿,质疑地看着丈夫:“这事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徐敬衍没有回答。 但聪明如夏澜,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嫂还能说什么,淑媛是她的亲生女儿,碰到这样的事情,想了那么多年的外孙突然不是外孙了,女儿又过世得不明不白,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没有办法承受。 关于郁绍庭外遇的对象,梁惠珍不愿意多提,成了一个忌讳,夏澜自然也没多问。 “我听大嫂说,那个女人从小父母就没了,也不知道是跟着谁一块儿长大的,既然当年走了,现在还回来做什么?”夏澜说着,叹了口气:“但凡有点良知,也不该搅得徐家跟郁家一团乱……” “她不是你想的这种人。”徐敬衍打断了她。 夏澜看到丈夫突然不好的脸色,蹙眉:“怎么啦?我又没说什么,你发什么火。” “淑媛跟绍庭婚姻走到这一步,与其怪别人,倒不如是他们自己出了问题,绍庭多大的一个人,难道还会被一个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算计了去?当年的事,物是人非,具体怎么样,早已说不清楚。” 夏澜并不认同徐敬衍的话:“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一个刚成年的女孩,能做出染指有妇之夫的事来,能好到哪儿去?一个从小没有父母教导的孩子,你又能要求她的教养得到多少人的认可?” 徐敬衍却蓦地站起来,夏澜噤声,抬头,诧异地看着丈夫:“你今晚是怎么回事?” 他们夫妻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徐敬衍翻脸,还是莫名其妙地翻脸,夏澜拧紧了眉头。 徐敬衍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的激动,其实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夏澜指责白筱的时候,他会那样的不悦,忍不住反驳起夏澜的话来,冷静了下来,把易拉罐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我去楼下买些宵夜。” “我跟你一块儿去。”夏澜说着就要起身,准备去休息室里把自己的包拿了。 徐敬衍却没等她,说完一句“我自己去就行了”,转身就走了。 —————————— 白筱在车里,等了良久,都没见郁绍庭下来,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她看了眼前头的司机跟徐参谋,要不是郁绍庭离开前的那番话,如果她当时下车了,这两位恐怕这会儿早已在家里,不用干坐在这里陪着她,她看了看手机,对徐参谋说:“我在这儿等就好了,你们先回去。” 徐参谋不肯走,倒是问白筱饿不饿,白筱怀孕后,食量增大,迟睡的话,一般都要吃夜宵。 不想再劳烦徐参谋,白筱指了一下医院旁边的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我去买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如果有事就喊我。”徐参谋叮咛她。 白筱下了车,没走几步,差点跟一个低头从住院部里出来的人撞上,待看清来人,有些惊讶。 徐敬衍也没想到会在医院楼下遇到白筱,乍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看,真真切切,果然是她本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徐敬衍皱着眉看她,大半夜的,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并不安全。 “徐参谋在车上,我下来买点东西。”白筱看了眼住院部,一时没忍住,向徐敬衍打听郁绍庭在楼上的情况。 “还怕我们吃了他不成?”徐敬衍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再如刚才出来时绷着脸,“他还在跟我父亲说话,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想去哪儿买东西,刚好,我也想买点宵夜,晚上那么一折腾,也没吃什么。” 白筱没打算跑太远,只想在便利店里买点吃的,徐敬衍居然也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 考虑到怀孕,白筱不敢乱吃东西,只买了一个肉夹馍,徐敬衍买了一桶方便面,付钱时,连带着她的也给了。 白筱想把钱还给徐敬衍,他却没有接:“我一个长辈,请你吃个馍的钱还是有的。” “如果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就陪我这个孤家寡人在这里坐会儿。” 白筱真的没当即离开,听到徐敬衍这么说,心中隐约生出了莫名的不忍,就陪他坐在便利店里吃面。 只是,她一双眼睛不时地看向不远处的住院部。 “我给你寄过去的新婚礼物寄到了吗?”徐敬衍突然开腔问她。 白筱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低头吃着面的徐敬衍,这样的他,不像是那些宣传海报上优雅翩翩的小提琴家,就像是走下了神坛的普通中年男人,她愣了一会儿,说:“还没有,快递应该在路上。” 徐敬衍抬头,从白筱眼中看出讶异,他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怎么,小提琴家就不能吃方便面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旁边,有一个顾客拎着个篮子,左顾右盼地走过来,眼看,就要撞到背对着他的白筱。 白筱听到刺耳急促的鸣笛声,刚想要躲开,徐敬衍已经拉着她的手臂,把她带到安全地带。 “当心!”徐敬衍下意识地,立刻伸手拉了白筱,让她避开了购物篮的碰撞。 白筱的手背,还是被划出了一条血痕,有些些的疼,她听到徐敬衍愠怒的斥责声:“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那人摸了摸鼻子,也没道歉,咕哝了一句:“老少配,大晚上还出来秀什么恩爱……” “你说什么!”徐敬衍蓦地起身,显然被气到了,不仅仅因为那人无力的行为,更重要的是那句不堪入耳的话。 便利店本来就小,一方发生冲突,很快,成为了众目的焦点。 白筱也因为那句话而尴尬,没料到,旁人居然会这么看她跟徐敬衍,上回是裴老太,这回是陌生人。 那人看徐敬衍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过了过嘴瘾,讪讪地溜了,其他人,也各自散去。 —————————— 与此同时,距离便利店外十来米开外,也有两个人瞧见了徐敬衍搂住年轻小姑娘的一幕。 当看到那个年轻女孩转过脸来,胡雅宁一个心惊,轻叫出来:“白宁萱?” 付敏也瞧见了,但不像胡雅宁那样激动,还开玩笑地看了眼胡雅宁:“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又不是鬼。” 胡雅宁稳下心神来,瞋了眼说风凉话的妯娌,“当年的事,你不是也有份,还来说我!” “要追究起来,我也就一个帮凶,那个好主意,可是三嫂你出的。” 有些事,过去了二十几年,但却从没从她们心底磨灭了痕迹,只要稍稍一提,便全部想起来了。 胡雅宁撇了撇嘴角:“你现在别把事都推到我身上,虽然主意是我出的,但那封信是你写的。那些什么‘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从没爱过你’的狠话可都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我到现在还记得老六看了信的样子。” “要不是她白宁萱不洁身自爱,跟六弟在一起后,还想着其他男人,连孩子都生了,六弟至于在演出时出意外受伤吗?”付敏感叹:“再说,是老爷子说的,不准白宁萱再缠上六弟,我们做儿媳妇的,也没办法。” “这倒是,本来老爷子都要松口了的,结果,愣是搞出那孩子不是老六的。” “虽然夏澜带了个孩子,但这些年,为家里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付敏看了眼便利店,里面,徐敬衍已经带着那个年轻女孩出来,不禁蹙了下眉头:“六弟,现在这样,是几个意思?” 她们细看之下,发现那女孩跟白宁萱神似,但绝对不是白宁萱,白宁萱这会儿都四十好几了。 胡雅宁眼珠子转了下,“要不要告诉夏澜,老六他可能……” “你别多嘴,人家的家务事,你瞎掺和,到时候不讨好,还惹得一身sao。” —————————— 白筱跟徐敬衍从便利店出来,刚才的尴尬还没彻底化去,她提出要回车上去等人,徐敬衍也没拦着她。 望着白筱走去车边,徐敬衍没有立刻就转身回住院部里去。 憋在胸口的苦闷心情,在看到白筱的瞬间,都神奇地烟消云散,甚至还有淡淡的轻松和愉悦。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情绪变化,速度之快,令他感到诧异之余,又觉得很微妙,就像是看着自家长大成人的孩子。 夏澜说,她是个没被教好的孩子,但他不这么认为,白筱不管是谈吐还是言行,都不曾流露出过粗陋,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女孩,他的心口,仿佛被暖流填充,因为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苏蔓榕的那番话。 他是我儿子,什么德行我知道 他是我儿子,什么德行我知道 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苏蔓榕的那番话。 她说:“不是你亲自拿着孩子的头发去验的dna吗?难道那份鉴定报告的结果你忘了?” 不,他一直都没忘,那份鉴定报告是他心里那道抹不去的疮痍。 那个时候,他不顾家中反对,为了跟她在一起,不惜净身从徐家搬离,跟她在外面租房子。 他一直都知道白宁萱心里有一个郁政东,郁政东‘死’了,他以为自己只要努力总能在她心里留下一席之地,直到有一天,郁政东出现在他们租住的家门口。 白宁萱抱着郁政东在屋里痛彻心扉地哭,从不抽烟的他坐在屋檐下抽了两包烟。 失踪了大半年的恋人死而复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玩笑。 徐敬衍没有乘坐电梯,走在楼梯间里,想要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往事,但,效果甚微。 那天,他刚点燃最后一根烟,郁政东打开门出来,他起身,听到郁政东说:“敬衍,我要带宁萱走。” 屋子里,白宁萱眼睛红肿,含泪地,隔着门口的郁政东,望向他。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悲凉和歉意,前一天,他们还在商量婚期,今天,她却要跟着另一个男人走。 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收拾行李,看着郁政东替她披上外套,看着他们一起走出屋子。 只是他没想到,在三天后,白宁萱会拎着行李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回来了,没有跟着郁政东走。一个月后,白宁萱发现自己怀孕,但之后的日子,她却不曾再开怀地笑过。 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他亦被她的冷漠折磨得精神压抑,开始不愿回那个家去见到她。 他不知道,她所有的不开心,是不是因他而成,他亦不敢去猜测,那三天,她跟郁政东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无意间告诉他,在那几天,白宁萱跟郁政东在招待所里同吃同住。 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他比什么都清楚。 当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他对自己说,如果孩子是他的,他怎么也不放手,如果是……他会放她自由。 人有时候,总是冲动行事,之后分开的好几年,夜深人静时他会问自己,倘若当时他没有拿着孩子的头发去做检验,那么,他们是不是还会在一起,还是……他也会放她走,放她去找她深爱的那个男人? …… 上到徐老所在的那一层楼,徐敬衍收起凌乱的思绪,正好碰到从病房里出来的郁绍庭。 郁绍庭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还是跟他打了招呼。 徐敬衍点了下头,道:“下去,别让一个小姑娘家的等你太久。” 郁绍庭正眼看向徐敬衍,脸上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徐敬衍笑了下,解释:“我刚下楼买东西时碰到了她,你带她过来前,怎么也不垫饱她的肚子?” “等会儿,就带她去吃宵夜。” 徐敬衍从郁绍庭这句话里听出他对白筱的在意,笑容温和了许多,“那去,我进去看看父亲。” 两人对刚才徐老在病房里说了什么都没谈及,一个不问,另一个也不会主动说。 —————————— 郁绍庭下楼,走出住院部,车里,白筱已经靠在后座睡着了,抱着一个抱枕,睡颜安宁简单。 他上车,关车门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徐参谋在前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把白筱的头拨到自己肩上的郁绍庭,说:“参谋长让你们住家里面去。” 郁战明在首都有分配的房,但碍于老太太住不惯首都,所以全家才没搬过来。 郁绍庭低头,垂眼,看着白筱熟睡的样子,抬手,拨开了她黏在唇瓣上的几根头发,替她撩到了耳根后。 “徐家那老爷子没为难你?”徐参谋虽然也姓徐,但跟徐家,是八辈子也打不上关系。 郁绍庭嗯了一声,显然,不想要多说,或者说,是当着白筱的面,不想要多说。 哪怕,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睡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白筱,他极有可能在看完徐老后,等明天天一亮,有了航班就赶回丰城去,不会在这里久留。 过了会儿,郁绍庭抬头,问徐参谋:“这附近,哪儿有买锅贴的?” “……”徐参谋蹙眉,“这大半夜的,谁家还做锅贴。” —————————— 徐敬衍进了病房,父亲的精神不算差,还没睡,没多久,梁惠珍也来了,一进来就直奔主题。 徐老绷着脸,横了她一眼,说:“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他要再娶,你这个前岳母还想拦着不成?” “……”这个结果,绝对出于梁惠珍的意料。 “他想娶谁,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但我要的,是一个公道,我要他郁绍庭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相对于梁惠珍的激动,徐老,则是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不甘心的大儿媳妇。 “公道?如果是你女儿做错了事呢?你还要这个公道吗?” 梁惠珍一怔,有些没明白公公的话。 徐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倦态:“我老了,经不起你们的折腾,淑媛已经去了,你现在再来追究这追究那,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你也回家去,洗洗睡,别再老想着,怎么让人家给你一个交代,消停点,好好过日子。” 走出病房,梁惠珍越想越生气:“爸年纪大,是不是老糊涂了?” “既然爸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徐敬衍跟着长嫂出来,出言劝道。 “有什么道理?淑媛死了,爸现在连为她出头都不愿意,整日里想的,无非是徐家的名利地位。” 徐敬衍皱了下眉头,并不认同梁惠珍气急之下说的这番话。 梁惠珍冷笑,眼圈却红了:“淑媛小时候,在几个孩子里,爸最是疼爱她,果真是人走茶凉。” 说完,梁惠珍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徐敬衍看着梁惠珍进了电梯,转身,打算回病房,却看到夏澜走过来,她还在,没走。 “这是三嫂她们带回来的宵夜,我给你拿来一份。”夏澜走近,把一个餐盒给他。 “我刚才已经在下面吃了,你拿回。” 夏澜张嘴,还想说什么,徐敬衍却先开口:“今晚我在这里陪爸,你回去。” 病房门关上,夏澜站在门口,神色不太好,他们夫妻多年,从没这样红过脸,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哪怕徐敬衍刚才一句重话也没对她说,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不高兴。 回到休息间,胡雅宁正跟付敏在聊美容话题,得知梁惠珍走了,她们也掸了掸衣服,准备回家。 “老六她媳妇,一块儿走。”胡雅宁道。 夏澜笑了笑:“这会儿也差不多凌晨了,我明早要上班,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就行。” 送走了两妯娌,夏澜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看到去而复返的胡雅宁,后者往门口看了眼,压着声,对她说:“有些话,付敏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 “什么?”夏澜一脸不解,他们妯娌间,关系不算亲密,但也还客气。 “刚才在楼下,就在医院旁边的便利店,我跟付敏看到老六,搂着一个年轻小姑娘……” 夏澜心中咯嗒一下,尽管相信徐敬衍为人,但这种事,真说不好,但她脸上很平静,“是不是误会?” “我原以为也是误会,但那小姑娘转过脸后,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胡雅宁同情地看着夏澜,说:“白宁萱,你应该知道?” “……知道,她以前是我的病人。”夏澜淡淡地说,心里却像是掀起了万丈波澜,无法再平静。 这些年,白宁萱在徐家那就是个禁忌话题,但她却不曾隐瞒曾跟白宁萱认识的事情,当初,她刚说出自己是那个负责给白宁萱接生的医生时,徐家人脸色各异,因此对她多了几分唏嘘,妯娌也没有再如开始那般排斥她。 可能,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那个小姑娘,第一眼,长得跟白宁萱可真像。”胡雅宁拉着夏澜,说:“三嫂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胡雅宁已经走了,夏澜站在窗边,耳边仿佛还有胡雅宁的话。 “别怪三嫂多事啊,这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就耐不住寂寞,想要尝鲜,敬明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深圳那会儿也有过一个,但最重要的是知错就改,你跟老六这么多年,你的不容易,大家都看在眼里。” 夏澜的太阳穴很疼,她想到了很多事,然后拿了自己的包,匆匆离开了休息间。 —————————— 一回到家,夏澜就去了书房,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叠照片,是徐敬衍c市活动时拍的。 她拿了那张大合照。 徐蓁宁这几天感冒了,精力不济,当夏澜唤醒她时,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妈,怎么了?” 夏澜把照片递到她面前,指着照片上那个女孩,问女儿:“你认得她吗?” “白筱?”徐蓁宁没了睡意,抬头,“妈,你问她做什么?” “她姓白?” 徐蓁宁点头,望着照片里的白筱,冷笑:“您不知道,她就是那个破坏淑媛堂姐婚姻的第三者。” “……” 夏澜脸色难看:“她怎么会在c市?跟你爸爸怎么认识的?” “好像是临时带一个艺术中心学生去参加活动的,爸爸会认识她,还不是因为……”徐蓁宁没说下去,她对白筱心存敌意,听到夏澜想要白筱的资料,她起来开了自己电脑,调出来给夏澜看。 夏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女儿房间的,太多的巧合拼凑在了一起,那个女孩,姓白,出生在黎阳,从小没有父母……想到方才徐敬衍因为白筱跟自己发生的争执,想起那一年她偷偷调换了徐敬衍用来做dna检测的样本头发。 她手扶着墙壁,瞎子那语重心长的一句话再次忆起:“命里无时莫强求……” —————————— 第二天一早,白筱是被军号给吵醒的。 她一辗转,却发现自己被人搂着,动不了,侧过头,看到郁绍庭闭着眼熟睡的脸庞。 陌生的房间,不像是酒店,听着嘹亮的军号,她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郁绍庭睡觉没穿什么衣服,被子下的肩膀光着,西裤衬衫都丢在床尾,白筱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被他剥掉了外套,上面还剩一件t恤,下面的话,也跟他一样,只着白色底/裤,他一条长腿正放置在她的双腿中央…… 白筱拉开他的手臂,他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她起来,穿了衣服,洗漱完走出卧室。 昨晚她在车上就睡过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下了楼,白筱瞧见勤务兵正在打扫院子,她的肚子有些饿了,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份锅贴,已经凉了,她正想着去厨房做点吃的,那边,晨练完回来的郁战明刚好进屋,两人一对上,白筱喊了对方一声“首长”。 虽然白筱已经跟郁绍庭登记结婚,但郁战明,每每想到大儿子,对这个儿媳妇还是心有芥蒂。 听到白筱叫自己,郁战明板着脸淡淡地嗯了一声,上楼换衣服去了。 白筱不知道郁战明有没有吃过早餐,也不敢上去问他,她弄了三人份的食材,但考虑到郁绍庭还在睡,就先煮了两人的量,等她端着面出去,郁战明也换好军装下楼来,闻到一阵面食香味,忍不住往餐厅看了两眼。 家里的保姆出去买菜了,这会儿不在。 “您要吃吗?”白筱问,有点讨好的意味,毕竟,这是她爱的男人的父亲。 郁战明刚才晨练时在老战友家蹭了早饭,家里保姆厨艺不算好,十年如一日的早餐,早就吃腻了,但闻着面汤香,看着那碗酥鱼面,他还是走了过去,白筱拉开椅子,他看了她一眼,坐下来。 白筱去厨房倒了一碟醋,她偶然听郁老太太说起过,老首长吃面有个怪癖,喜欢蘸着醋。 “老三人呢?”郁战明先开腔问道。 白筱把醋碟子放在他旁边,说:“他还在睡,可能昨晚太累了。” “懒就是懒,还找什么理由。”郁战明哼哼两声,斜了眼白筱:“他是我儿子,什么德行我知道。” “……” 郁战明呼噜呼噜地吃了两口面,忽然,抬头,盯着白筱的肚子,问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白筱一愣,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忙说:“现在才几周,还看不出来孩子的性别,而且,一般医院都不告诉的,怕有些重男轻女的家庭,知道是女孩后,把孩子打掉。” 郁战明的嘴角抽搐了下,但他望着白筱还平坦的肚子,脸色却柔和下来,景希出生那会儿没有在国内,他这个做爷爷的连孩子都没抱几下,这么一想,他说:“我听蕙芝说,你们打算到国外去定居?” 白筱不知道郁绍庭的意思是定居还是住几年。 郁战明见她不说话,一边搅面一边说:“现在国际局势这么混乱,还是呆在国内比较安全。作为军人的家属,整日想着成为别国的公民,还一脸的引以为傲,到时候,要是出现绑人什么的,可别奢望我会腆着老脸去救你们。” “……”白筱没想到郁战明会这么义愤填膺。 郁战明瞟了她一眼:“等生了孩子,有什么打算?” 白筱把自己想继续上学的事说了,郁战明也赞同她的做法:“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等你做完月子,我帮你联系一下首都这边比较好的几所大学,丰城那边也行,要是你有喜欢的,也可以跟我说。” 白筱:“……” 我很好奇,你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加更】 我很好奇,你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加更】 对于郁战明的提议,白筱不敢说不好,但也不敢随口应下,毕竟,她答应郁绍庭在先。 “你以前做过景希的小提琴老师,我倒觉得,你可以去部队的文工团试试……”郁战明说。 那边郁绍庭下楼来,刚好听到郁战明挖角的话,出声打断了父亲:“最迟,我们六月中旬就会出国。” 郁战明瞪了儿子一眼:“我看你是被资本主义洗脑了。”说完,搁下筷子,起身背着手,板起脸就走了。 郁绍庭进了餐厅,在郁战明刚才的位置坐下。 “我给你去煮面。”白筱放下筷子,刚一站起来,手就被他突然握住。 回头,白筱看着靠在椅子上的男人,郁绍庭修长的手指,握着她柔软的手心:“怎么起得这么早?” “被号子吵醒了,睡不着,就起来了。” 白筱回捏了下他的手,松开,进了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一阵锅碗瓢盆声。 坐了会儿,郁绍庭起身,他穿着笔挺的西裤和衬衫,走进去,看到正在那里专注地煮面的白筱,凝视着她,然后走过去,从后面,拥住了她,白筱转头,莞尔:“去外面等,里面,油烟味有点重。” 郁绍庭伸手,掀开锅盖,一阵酥鱼香味迎面而来,他一手拥着她,一手重新合上了锅盖:“以后就让保姆做。” “反正嫌着也没事,”白筱轻轻地推开他,用筷子搅拌了一下面:“拿一个碗过来。” 郁绍庭放开她,真的走去柜橱,打开橱门,拿了一个汤碗出来。 —————————— 两人回到餐桌上,郁绍庭把那碗刚煮好的面放到她面前,拿走了她吃过的那碗已经凉掉的面。 有时候,在意了一个人,就见不得他受一点的委屈,包括吃她吃过的凉面。 白筱想要拿回自己的那碗面:“这碗我吃过了。” 郁绍庭不给,他拿起筷子,低头就开始吃面,没有皱眉嫌弃,貌似,味道还挺合他胃口的。 白筱问要不要去把面热一下,郁绍庭淡淡地说:“挺好的,不用那么麻烦。” 望着他大口大口吃面的样子,白筱心里暖暖地,幸福又满足,嘴边挂着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吃了会儿,她似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昨晚,在医院,徐家那边怎么说?” 原本在住院部楼下等他的,但到后来,她实在是熬不住困意,睡着了。 郁绍庭眼皮抬了抬,看了她一眼,从她脸上和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关心,停下吃面的动作,想了想,才说:“我告诉徐老,他的孙女没办法生育,还有你,也是他孙女一手介绍给我的。” “……”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徐淑媛替自己丈夫找了一个三儿。 白筱脸微微地泛红,轻声嘀咕:“你怎么这么说……” “不然怎么说?”郁绍庭吃完,放下筷子,靠着椅子,望着她:“告诉他,我们两个偷/情,背着他孙女在外面滚床单儿,直到有一天,擦枪走火,整出了一个孩子?” 他一本正经的口吻,但这话,听在白筱耳里,却莫名地,有种被他撩拨的意味…… 尤其是郁绍庭揶揄的目光投射过来。 白筱看他说的轻松,但真实情况……徐家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应付,这种说辞,怎么让徐家相信,他却没说。 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我跟景希,让你受委屈了。” 郁绍庭回握住她伸过去的手,攥紧,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订了下午回丰城的机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中午让保姆给你做顿饭,或是出去吃,十二点多我回来接你一块儿去机场。” —————————— 郁绍庭离开后,白筱闲的没事,就帮保姆一起择菜,听保姆说一些大院里的趣事。 因为是周末,院子里有小孩子跑老跑去,白筱不免想到了家里的小家伙。 “我记得以前啊,三少来首都,有一回,老参谋长不让他在家里抽烟,淑媛小姐那会儿,一看到三少就脸红,见三少拿着烟盒出去,二话不说就追过去,后来三少回来了,淑媛小姐却站在假山上下不来,吓得声音都变了。” 保姆看着那群在假山上跳来窜去的孩子,缅怀往事时,笑了:“后来徐家人走了,参谋长狠狠地教训三少,你是不知道他们父子俩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第二次淑媛小姐来家里,三少索性就不露面了。” 话说完,保姆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前这位,可是三少的新太太。 白筱没有因此翻脸,保姆讲关于郁绍庭以前的事,她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这些事里有一个徐淑媛。 她是有些嫉妒,郁绍庭的生命里,有过另一个优秀美好的女人,但还不至于蛮不讲理。 家里的电话响了,保姆跑进去接听,是军线,家属院门口那边打过来的,保姆跟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捂着话筒,告诉白筱有客人来了,但家里,这会儿老参谋长又不在。 “是很重要的客人吗?”白筱想了想,说:“如果不介意,我去门口接一下。” 保姆已经挂了电话:“岗哨那边没细说。”但若是危险分子,门卫那边也不会打这通电话。 白筱点头,换了鞋子,她对这里不熟悉,就让勤务兵陪她一块儿去门口接客人。 当白筱看到等在门口的徐蓁宁时,停住了脚步。 而徐蓁宁,看到来人是白筱,先是不敢相信,随即冷冷地嗤笑,戴上墨镜,转身扬长而去。 “是徐家的小姐。”勤务兵在一旁说,他以为白筱不认识徐蓁宁。 “我以前见过她几面,我们回去,她应该不会进来了。” 至于徐蓁宁是来找谁的,答案都写在那张脸上了,要不然,看到她时也不会露出那么怨怼失望的表情。 —————————— 徐蓁宁回到自己车上,忿忿地拿下墨镜,丢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 她只听说郁绍庭来首都了,为什么,那个女人阴魂不散地,郁绍庭走到哪儿也跟到哪儿。 夏澜的电话打来:“你不在家里,又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去找郁绍庭了?!” “……”徐蓁宁不敢说自己在大院,随口诌了一个地点。 夏澜的声音变得严厉:“你少糊弄我,郁绍庭一来首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凑上去?” “我就是想来看看他,又不做什么。” “你马上给我回家。”夏澜冷着声命令:“不准再去找他,除非,你还嫌自己不够丢徐家的脸。” 徐蓁宁气愤:“你整天就知道徐家、徐家,我喜欢郁绍庭,有什么错?况且,我本来就不是徐家的孩子。” “徐蓁宁,你真的是脑子不清楚!” 徐蓁宁听着“啪嗒”一声,那头,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却平复不了心底的不忿和委屈。 发动车子,她没有听夏澜的话回别墅,而是掉头,去了徐老所在的那家医院。 —————————— 郁绍庭办完事回来,白筱已经吃过午饭,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前往机场。 在去机场的路上,白筱觉得出于礼貌,还是给郁战明打了个电话。 郁绍庭其实没有这个打算,但因为白筱要求,他还是拨了郁战明的电话,把手机递给白筱。 那边,郁战明一听说他们已经去机场,不太高兴,粗声粗气地说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白筱握着手机,说:“你爸爸,好像不希望我们出国。” “他以前还想把我一脚踢到国外,眼不见为净,最好我永远都别出现在他的面前。” 郁绍庭揽过她的腰,他们没让家里的勤务兵开车送,而是在大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白筱仰头,看着他棱角立体的五官,他这句话,带着玩笑的意味,她想起保姆说的关于他的那些事,忍不住好奇,问道:“我很好奇,你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想知道?”郁绍庭低头看着她。 白筱默认,她是想了解,在没认识她之前,二十出头的郁绍庭,会是怎么样鲜衣怒马的一个男人。 郁绍庭笑了笑,过了会儿,他看着外面,说:“机场到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揭过去了。 —————————— 回到丰城,白筱对此次首都之行,感觉就像是一场梦,往返之快,超出了她原先的预料。 包括徐家那边,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难缠。 郁景希在又一次被抛弃后,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在大院住了整整两天,等到第三天晚上,还不见人来接自己,又气愤又委屈,自己上楼收拾好行李,让勤务兵送着回沁园去了。 拖着小行李箱,背着大书包,回到沁园,一进屋看到餐厅里吃饭的夫妻俩,心酸得要掉眼泪。 其实白筱是想去接儿子的,但郁绍庭以郁老太太想念孙子为由阻止了她,并且告诉她,小家伙在大院住的很开心,白筱不疑有他,就这样,跟郁绍庭过了几天两人世界。 为了再次表示愤懑,郁景希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绝食,裹着被子,不搭理任何人。 结果,还真的没有人来搭理他。 郁景希从床上爬起来,掀了被子,乱糟糟的头发,揉了揉眼睛,趿着拖鞋从房间出去。 他晃到主卧,里面灭着灯,没有人,倒是书房亮着灯,他趴在门口偷听了会儿,没有什么动静,又晃下了楼,厨房里传来一阵浓浓的香味,他走过去,看到白筱正在厨房里忙碌。 白筱正在煮酸辣金针肥牛汤,是她最近在书屋一本菜谱上学来的,这是她第二次做这道菜。 第一次,是昨天晚上,郁绍庭品尝后,说味道还不错。 一个嘴刁的男人能说不错,那应该是真的不错,所以,白筱打电话去大院问这两天郁景希的情况,得知今晚小家伙情绪恹恹地,连晚饭也没吃,就特地到厨房来给他做晚饭,想着,让小家伙尝尝鲜。 白筱去拿汤勺时,瞟见了门边的小身影,笑着说:“饿了?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开了冰箱,白筱拿出自己傍晚做的水果沙拉,里面的水果搭配,都是小家伙最喜欢的那几种。 厨房里也有一张桌子,郁景希也没去外面,爬上桌边的凳子。 白筱想到过会儿要吃饭,隔出那盘沙拉的四分之一,对郁景希嘱咐:“不准多吃。” 小家伙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他探头,往流理台瞟了几眼,却碍于骨气,没问,等白筱转身去捣鼓那锅东西,又好奇地伸着脖子张望,最后真的耐不住了,才滑下凳子走过去:“你在煮什么?”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白筱把汤盛到大号的汤碗里,让小家伙让开点,防止烫到他。 郁景希跟着她走到桌边,然后爬回凳子上,闻着酸辣的香味,有点嘴馋,白筱已经热好一碗米饭,拿了筷子,一并给他,又去拿了个小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确定不烫后才递给他喝。 一碗从未喝过的酸辣金针肥牛汤,成功消灭了小家伙心头的怒气,吃了饭,又黏上了白筱。 “你怎么不来接我?”郁景希很是委屈,端着那盘水果沙拉,站在洗碗的白筱旁边。 “我以为你想住在那边。” “……话是这么说,但你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郁景希仰头训道:“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白筱蹲下来,脱了手套的双手,替他拉好衣服,莞尔:“知道了,以后一定先征询你的意见。” 郁景希很满意这个答案,用刀叉叉了一块哈密瓜送到白筱嘴边。 小家伙吃饱喝足,白筱带他去洗澡,小家伙泡在浴缸里,任由白筱给他洗头,眯着眼,光溜溜地,在浴缸里动来动去,忽然说:“你跟我爸爸去首都,是不是我外婆她们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呀?” “其实我能理解他们啦,他们又不认识你,如果他们跟你熟了,也会喜欢你的。” 小家伙这是在安慰她吗? 白筱心头甜蜜,替他冲干净头上的泡沫,让他站起来,用浴巾裹着他,现在她怀孕了,不能再随意抱他,小家伙抱着浴巾,从浴缸里爬出来,耷着湿发,跑出了洗手间,爬到床上蹦蹦跳跳,好不快活。 等郁景希睡着后,白筱关了台灯,合上门,回主卧去。 郁绍庭正在卫浴间里洗澡,白筱把他脱下的衣服挂好,打开电视,看了会儿综艺节目。 晚上,两人躺在被窝里,郁绍庭下意识地,把她往怀里搂。 白筱靠在他胸膛上,侧过头,伸手,捏了一下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以后,不准再欺负我儿子。” 郁绍庭没吭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我说的,听到了没?”白筱用胳臂肘,顶了他一下。 “……” 白筱觉得他没睡,但不管她怎么说,他都没理会她,但翌日早晨,他说的话,很显然是在公报私仇。 “再这么下去,回拉斯维加斯,你就得去读寄宿学校。” 郁景希月考的成绩出来了,三十七名,班上一共是四十名学生,倒数第四。 小家伙一听到‘寄宿学校’四个字就吓得不轻,白筱在桌下,踢了郁绍庭一脚,但他根本不买她的帐。 送郁景希去学校的路上,白筱不得不再三保证,一定会跟郁绍庭好好谈,不把他送去寄宿学校。 白筱刚到书屋,郁老太太就打电话来,让她一块儿去美容院做护理。 跟小赵交代了一声,白筱打了车去大院,却在刚进门,就看到了客厅里坐了一个身着军装的女军官。 对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白筱没想到,居然是徐蓁宁,而她肩上的肩章,是文工团的。 郁战明建议她去文工团,结果,徐蓁宁倒是去了,动作还这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我的男人,从不允许任何人染指(7000+) 我的男人,从不允许任何人染指(7000+) 徐蓁宁瞧见拧着眉的白筱,轻挑了下眉角,视线越过白筱,露出一抹笑:“蕙姨,我自己来。” 说着,起身,从白筱身边走过,白筱跟着回头,看到郁老太太端了一杯水出来。 郁老太太看到白筱,徐蓁宁又那么殷切,不免有些尴尬,“筱筱,来了?你等我会儿,我去换套衣服。” “蕙姨要出去?我这会儿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郁老太太笑了笑,“就是跟筱筱约好要去做美容护理,晚点也没关系。” 徐蓁宁穿着军装,一头短发,看上去清爽明艳,听郁老太太这么说了,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郁老太太隐约知道徐蓁宁觊觎自家的小儿子,这些年,郁绍庭虽然没说,但小道消息不少,况且,徐蓁宁也从没掩饰,此刻,小儿媳妇跟小儿子的暗恋者对上了,老太太着实有些为难,她一个长辈,也不好把上门拜访的晚辈轰出去。 这周围,住的都是部队里有头有脸的人。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白筱也明白这之中的利害关系,她还不至于因此责怪郁母,说:“今天要是不方便,明天也可以去。” 郁老太太为儿媳妇的识大体欣慰,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住白筱,就让白筱跟她上楼去拿一些茶叶,是前几天郁嘉明跟钱悦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进了卧室,老太太就抓着白筱的手以表立场。 “我真不知道她会突然过来,筱筱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小三跟她没什么的。” “我知道。”白筱拿了两盒子茶叶,对徐蓁宁穿那身军装的事,倒颇为好奇。 老太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现在进了丰城这边部队的文工团,今天是来正式报道的。” 白筱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阴魂不散。 —————————— 白筱跟郁老太太从楼上下来,徐蓁宁也从沙发起身:“蕙姨,我有朋友在这边开了家美容院,反正我也没事,一块儿去她那边,我听说她最近引进了好几套日本的美容工具,正巧,您可以过去试试。” “……”郁老太太看了眼身边的白筱,着实也受不住徐蓁宁这样的大献殷勤。 白筱倒很坦然,挽着郁老太太的手:“既然这样,妈你就去。” 徐蓁宁听到白筱喊的那声‘妈’,脸色骤变,虽然很快就被她掩盖过去,但还是不自在了。 郁老太太还在犹豫,白筱已经下楼去,走到徐蓁宁跟前,莞尔:“不介意,带我一个?” 白筱的性子偏柔,但不代表她没有一点脾气,对于自己的男人,遭遇窥觑,她已经做出了一定让步,但若是对方还是一而再的挑衅,白筱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忍让,那样,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徐蓁宁不愿意带上白筱,但也不能明说,不甘不愿地扯了扯嘴角:“你想去,当然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白筱说。 徐蓁宁:“……” —————————— 徐蓁宁一路上,脸色都不好,但白筱假装没看到,顾自己跟郁老太太聊天。 倒衬得徐蓁宁像是给他们开车的司机。 到了美容院,白筱拿着本杂志坐在一边,等郁老太太,自己没有做美容。 她如今怀孕了,不敢随便拿孩子开玩笑,谁也不敢保证那些所谓的纯天然护肤品里有没有化学成分。 郁老太太跟徐蓁宁换了浴巾出来,白筱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的脸,笑了笑:“妈,你最近的皮肤很不错。” “真的?”老太太最重视的除了儿子,就是自己这张脸面。 被白筱这么一夸,郁老太太抬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可能最近睡得早,你上回带给我的护肤品效果也很好。” “那下回,和欢出差,我再让她带一套。” 徐蓁宁冷眼看着说话的婆媳俩,双手不禁握紧,她不傻,也看出自己根本插不进她们的话题里。 刚才在里面换衣服,老太太对她客气有余,但一点也不亲热,比起以前,像是回避着什么。她原以为郁老太太对白筱这个儿媳妇会有诸多不满,结果,如今听他们这对话,倒是相处得格外融洽…… 徐蓁宁躺在那儿时,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尤其耳边,还有白筱跟郁老太太交谈的声音。 到最后,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徐蓁宁推开美容师的手:“我去一下洗手间。” 等徐蓁宁出了房间,白筱也没再像刚才那么热络地跟郁老太太攀谈,靠在沙发上,郁老太太当然也看出刚才儿媳妇是在故意激徐蓁宁,没有穿帮,相反的,还格外配合,也想借机打消徐蓁宁的那点念头,早点死心回首都去。 在老太太看来,徐蓁宁是外人,只要儿媳妇回去后,别跟儿子闹别扭,这会儿怎么样都行。 郁老太太想到了什么,问白筱:“你那个叫和欢的朋友,结婚了没?” “……没有。” “那有男朋友了吗?”老太太一转头,美容师忙说:“您现在不能动。” 白筱看着郁老太太转回头去,想了想和欢近日的情况,好像没再跟那些‘老男人’凑到一块儿。 “没有。”白筱说:“她这些日子忙于工作。” “那下回约出来一块喝个茶。”郁老太太眼珠子转着,瞟了眼白筱:“你也知道,你二哥他一大把年纪了……” 白筱笑了,老太太为两儿子操碎了心,点头:“好的,我打电话去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 徐蓁宁从房间出来,一到洗手间就扯掉了脸上的面膜,心中像打翻五味陈坛一般难受。 美容院的老板、徐蓁宁的好友靳月恰好路过,看到徐蓁宁一脸怒气,走进来:“谁惹我们的徐大小姐了?” 徐蓁宁看了她一眼,脸色极差:“还能有谁。” 靳月煞有其事地点头,徐蓁宁喜欢郁绍庭的事儿,在他们的好友圈里早就不是秘密,而她常年在丰城,也知道郁绍庭的一些事,包括最近,圈子里都在说郁绍庭再婚了,娶得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说实话,我没想到郁绍庭会娶个这么年轻的回家。” 瞧见徐蓁宁脸色更差,靳月忙说:“我没说你年纪大的意思,只是郁绍庭的选择,有点出乎意料。” 这些年,徐蓁宁对郁绍庭的付出,大家都有目共睹,靳家也是红门世家,在徐蓁宁到徐家后,两人从初中就成了朋友,她很早就知道徐蓁宁喜欢郁绍庭,以前中间隔着个徐淑媛,所以只能把这份感情压抑着。 六年前徐淑媛死了,原以为熬出了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徐蓁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丽,动人,却未曾令她心上人喜欢半分。 她自认不比白筱长得差,郁绍庭却选择了白筱,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也因此而不甘心。 “这个男人都爱玩,也许,现在是图新鲜,等保质期过了,就随手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靳月的话,缓和了徐蓁宁的脸色,嘴里嘀咕着:“他才不是这种人。” “你说你,在国外陪着他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成事呢?”靳月感叹,捏了捏好友的脸颊:“你看,细皮嫩肉的,要我是郁绍庭,早就扑上来把你吃干抹净,啧啧,多好的美人呀,秀色可餐……” 徐蓁宁笑了,白了她一眼,推开她乱来的手:“没个正经!”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心里,却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毕竟女人,都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 “对了,我还听说,那女的当过小提琴老师。” 徐蓁宁点头:“这个我知道,上回在c市的活动上见过。” 靳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好友,说:“难道你不觉得巧合吗?你堂姐是小提琴手,她也会拉小提琴。” “……” 徐蓁宁蹙眉,眼神闪烁,靳月把手搭在好友肩上:“其实,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好男人的,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去拉斯维加斯的时候,那谁可是像跟屁虫一样跟过去了……” “靳月,你要再开这种玩笑,我们连朋友都没法做。”徐蓁宁说冷脸就冷了脸。 靳月也知道,只要涉及郁绍庭的话题,徐蓁宁容不得任何玩笑。 “好好……不说不说,你喜欢了郁绍庭十多年,又等了他差不多六年,你放不开他,也不甘心把他让给别人,不把他绑在你身边,恐怕你这辈子也不会服气,但作为朋友,还是要多劝你一句。” 靳月说:“倘若他真的打算跟那女的好好过日子,你也放手,女人一辈子那么短,经不起等。” ——————————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靳月拍了拍好友的背:“我还有事,等晚点,再打电话给你。” 徐蓁宁的心情不算太好,嗯了声,等靳月拿着文件走了,她转身回房间,她出来太久了。 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瞟到拐角处一道身影,从她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徐蓁宁神色大变,快步追过去,但拐角处根本没有人,有服务员经过,她拉住:“你们这里,今天有没有来一个客人?” 徐蓁宁把外貌什么的表述了一遍,服务员一脸茫然,没办法,徐蓁宁挥手,让她离开。 她的心跳砰砰地,皱紧眉头,不可能看错的,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她还是一眼能认出来…… 徐蓁宁心不在焉地走去房间,却在门口,看到正在打电话的白筱。 白筱在郁老太太的催促下,出来给和欢打电话,那头的和欢,得知郁老太太要请她喝茶,一口就拒绝了,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然后,白筱一抬头就看到了回来的徐蓁宁,嘴边的笑,也淡下来。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说的就是这种场景。 “先这样,我挂了。”白筱收起手机,想进房间去,徐蓁宁却喊住了她。 白筱大概也能猜到徐蓁宁想说什么,对于郁绍庭的这个追求者,这么多年苦求无果,怨恨她理所当然。 “这次又想说什么了?”白筱也没跟她虚与委蛇。 徐蓁宁神色一僵,在她眼里,这样的白筱太过狂妄,而这份狂妄,不过是基于郁绍庭现在喜欢她。 “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景希居然是你的孩子。”徐蓁宁上下打量着白筱。 那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件路边摊上廉价的物件。 白筱并未恼羞,倒是徐蓁宁满眼的讽刺:“你走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堂姐?” “……” “国家的制度真的不完善,那些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为什么不用受到法律的制裁?” 徐蓁宁说着,从白筱身边走过,肩膀,故意撞了白筱一下。 白筱及时扶住身旁的墙,也因为徐蓁宁的话而有了怒气,转过身,望着打算开门的徐蓁宁,说:“说这句话之前,应该先照照镜子自我反省,还是,你为人处事,一贯都是这样严人宽己?” 徐蓁宁蹙眉,声音带了怒意:“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跟郁绍庭领了结婚证,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你自己口中的三儿吗?” 白筱其实不愿意跟她多做口舌之争:“对你堂姐,我没有觉得自己对不起她,逝者已逝,我也不想说什么侮辱她的话,但有一点希望你记清楚,郁绍庭现在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不允许任何人来染指。” “你的男人?”徐蓁宁嗤笑:“你以为给他生了个儿子,就能彻彻底底拥有他了吗?” 白筱点头,脸色平淡:“你说的没错,最起码,他还愿意跟我生一个儿子。” “……”徐蓁宁气得不轻,白筱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嘲讽了她这么多年都没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蓁宁怒极反笑:“你不觉得,你跟我淑媛堂姐有些相像吗?” “不觉得。” 白筱甚至都能猜到,接下来徐蓁宁打算说什么,所以她赫然打断了徐蓁宁:“这招,在我这里,不管用。” “你——”徐蓁宁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白筱抿了下唇:“你说我自欺欺人也罢,自我感觉良好也行,你是我丈夫的追求者,我还没蠢到这个程度,我也老实告诉你,你说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我不会相信,除非是郁绍庭自己告诉我,他仅仅是把我当替身。” 望着白筱推开门进去,徐蓁宁太阳穴突突地跳,咬牙切齿,却找不到任何地方来发泄怒气。 —————————— 白筱房间的门,靠在门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 或者说,她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有一点徐蓁宁说得没错,她敢这么挺直腰杆去对抗徐蓁宁,仗的不过是郁绍庭喜欢自己。 白筱心里,忍不住把郁绍庭埋怨上了,没事,招惹这么难缠的女人干嘛?! 郁老太太已经做好面膜,正闭着眼在推背,没多久,徐蓁宁也进来了,一张脸黑的,像别人都欠了她几百万,就连美容师也不敢开口让她躺下,徐蓁宁也没心思再做面膜,进去换好衣服出来。 白筱坐在一边,跟徐蓁宁,也懒得装和气,翻看一本娱乐杂志。 郁老太太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看儿媳妇没吃亏,也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享受推拿师的好手法。 离开美容院,差不多上午十一点。 郁老太太提出去御福楼吃饭,徐蓁宁看着五官白净、神色平淡的白筱,为堵一口气,答应了。 点菜时,作为东道主,郁老太太让徐蓁宁先点。 “我什么菜都可以吃。”徐蓁宁冲郁老太太露出一个微笑,把菜单重新递回去:“您点就好了。” 结果,郁老太太一转头,就把菜单给了白筱,徐蓁宁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白筱以前在裴氏工作,没少陪顾客来御福楼吃饭,点起菜来很熟练,基本不用看菜单,一看就知道是熟客,服务员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友好,徐蓁宁喝着糯米茶,却是满口的苦涩,灭不了满腔的火气。 “再加两道菜,西芹腰果虾仁跟闪耀莲藕排骨汤。”郁老太太补充。 白筱看了看菜单,她已经点了一个汤,谁知老太太坚持:“这两个菜,我网上查过的,怀孕了吃刚好。” 徐蓁宁蓦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向对面的白筱,脸色红白交加。 郁老太太对徐蓁宁道:“蓁宁,你说是不是?有了孩子,更该注意饮食,得为宝宝考虑考虑。” “……”徐蓁宁怎么也没想到,白筱居然又有了。 听到郁老太太对白筱的关心,徐蓁宁搁在桌下的双手牢牢攥紧,一顿饭,没有胃口再吃。 上菜的时候,白筱的手机响了。 白筱怀孕,为了减少辐射,把手机搁在郁老太太的包里。 老太太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笑着对徐蓁宁说:“这小两口,是半天都不能分开,这不,又打电话来了,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当妈的拐了他媳妇。” 徐蓁宁扯了扯嘴角,不置一词,心中后悔,不该跟着来吃这顿膈应人的饭。 “我出去接一下电话。”白筱拿了手机,起身去了包厢外。 ———————————— 走到外面,白筱才问那头的男人:“吃过午饭了吗?” “……刚在吃。” 白筱听出他周围有点吵,而且,他刚说完,她就听到有人说‘这边请’:“在应酬吗?” 郁绍庭没否认,白筱忍不住叮咛他:“少喝点酒。” 他轻笑了声,问她在跟谁吃饭,白筱据实回答,把徐蓁宁也在的事告诉了他。 郁绍庭不以为然,根本没有把徐蓁宁这号人物放在心上,“要是累了,跟妈说,早点回去。” 白筱听着他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弯着唇,觉得很甜蜜也很安心,刚想说让他工作也别太拼,那边,包厢门打开,徐蓁宁出来,冷着脸,横了白筱一眼,径直去了旁边的洗手间。 徐蓁宁进洗手间之前,还听到白筱柔声细语地说:“好了,我要进去了,你也回去吃饭。” 水龙头里,水声哗哗地响,徐蓁宁拿出口红,面无表情地描绘唇线,蓦地,将口红狠狠掷向镜子。 口红断成了两截,在镜子上留下一道妖冶刺眼的红痕。 等徐蓁宁回到包厢里,白筱已经坐在那,听到动静,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波平静。 “刚好甜品端上来,蓁宁,来,吃点。”郁老太太拿了一份杨枝甘露给徐蓁宁。 徐蓁宁接了,却没有动一勺子,心里翻腾得厉害。 吃完饭,徐蓁宁主动提出要走,郁老太太却挽留了她:“怎么突然要走,不是说,今天都有空的吗?” “……靳月刚才说,帮我找了一间公寓,我打算过去看看。” “那个又不急,没什么事,一块儿去逛逛街。”郁老太太拉过徐蓁宁的手,轻拍:“就这么定了。” 至于白筱,站在郁老太太身边,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于是,一行三人,坐着徐蓁宁新买的轿车,去了附近的商城,进行郁老太太口中的‘购物’。 —————————— 商场里。 站在母婴区,徐蓁宁看着前面的婴儿用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郁老太太正在看一张婴儿床,听着导购员的介绍,兴趣很大,突然回过头征询徐蓁宁的意见。 徐蓁宁扯着笑:“挺好的。” “筱筱,你觉得呢?”郁老太太问在看奶瓶的白筱。 白筱对这些小东西打从心底喜欢,但又觉得现在买其实还早,但郁老太太一到商城就直奔这里,显然,作为准奶奶,又是错过了第一个孙子出生期的准奶奶,这回,郁老太太对孩子的期待不比白筱来的少。 “要不看看这辆车,双胞胎用刚好。”导购员孜孜不倦地介绍。 郁老太太乐了:“你怎么知道我儿媳妇怀的是双胞胎。” 导购员立刻告诉白筱,自己家里几代都是看相的,就白筱这面相,肚子里,铁定是两个宝宝,这话,把郁老太太哄住了,立刻让导购员带她去看适合双胞胎用的婴儿床。 “您儿媳妇这么漂亮,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是人中龙凤。” 徐蓁宁听不下去了,借口去打电话,从母婴区走开,刚站在扶栏处透气,脸色突然剧变。 如果说刚才在美容院是她的幻觉,那么现在,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人! 白宁萱,她小时候喊的萱姨…… 徐蓁宁连忙跑过去,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距离内/衣专柜还有几步时,站在试衣间后面,里面,白宁萱正拿着一套睡衣,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身上比,隔得近了,徐蓁宁更加确定自己没认错。 她听到那个女孩不悦地说:“我都说这套不好看了,妈,你干嘛还要买?” “不是你说要买睡衣的吗?”白宁萱的脸色也不好,“一会儿说要美容,一会儿说要买衣服,郁苡薇,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这个当妈的也猜不透了,我看也不用买了,直接回去。” 下个月,就带你离开这【加更】 下个月,就带你离开这【加更】 望着白宁萱跟二十多年前没多少出入的五官,徐蓁宁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人随着年纪的增大,幼时的记忆也会随之忘却,但她,却依然对跟白宁萱有关的事,记忆犹新,也许是因为深埋在心底的那个秘密。 尤其是那个背对着她的女孩,喊的那一声“妈”,犹如一根毒针狠狠扎进徐蓁宁的大脑。 她的手,缓缓攥紧了手里的拎包,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内/衣专柜那边,白宁萱还在替她的女儿挑选睡衣,那个女孩转过头来,一脸的不满意,但那眉眼,跟白宁萱却极为相似,徐蓁宁想让自己快点走开,双脚却像是定住了,怎么也挪不开去。 小时候的某些回忆仿佛在眼前走马观花—— 那个时候,她跟母亲住在外面,母亲要在医院上班,她放学早了,或是周末,都会去医院呆着。 有一天,夏澜牵着她的手去了一个孕妇的病房。 “这是白阿姨,妈妈过会儿要做手术,你先在白阿姨这里做作业。” 那会儿白宁萱的肚子已经很大,让她在床柜上做作业,摸她的头说,萱姨也想生一个跟宁宁一样漂亮的女儿。 在跟夏澜到徐家之前,她的名字叫夏宁。 …… 徐蓁宁看到那个女孩丢下睡衣,说了句‘我去上厕所’就朝洗手间方向去了。 她发现,有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一直跟着女孩。 白宁萱拿了两套合适的内/衣让专柜小姐开票子,徐蓁宁往洗手间看了眼,踌躇,最后还是转身跟了过去。 —————————— 郁苡薇快到洗手间时,突然一个回身,对着跟在后面的保镖兼司机伸手:“把你的手机借给我!” 对方双手交叠在身前,置若罔闻。 郁苡薇气急,要是在那个公寓里,早就开始砸东西:“我要给我小叔打电话。” “……” “你聋了吗?”郁苡薇咬着牙,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气呼呼地转身,进了洗手间。 这些日子,郁苡薇虽然不愁吃穿,但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尤其是在郁绍庭警告保镖后,保镖对她的要求更是充耳不闻,苏蔓榕每天都会过来陪她,但说的最多的都是那句‘去把孩子拿掉’。 她一点也不想把孩子拿掉,如果连孩子都没了,那她跟裴祁佑就真的没有一点关联。 既然裴祁佑那么想跟她划清界限,她偏偏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们之间,永远扯不清关系! 打开隔间的门出来,郁苡薇去洗手,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了什么,眼看就要跌倒:“啊!” “小心!”一道清悦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也扶住了郁苡薇。 郁苡薇站稳,回头,看到的是一个女军官,对方,正冲自己友好地微笑:“没事?” “没事。”郁苡薇撇了下嘴角,刚发脾气,但还是忍了下来,离开了洗手间。 徐蓁宁看着郁苡薇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疏淡下来,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较为复杂。 这个,难道就是爸爸的女儿? —————————— 白筱陪郁老太太看了不少婴儿床,遇到做工精巧的,也喜欢得不行。 “等孩子性别鉴定出来,咱们啊,就把那间储物房收拾出来,好好装修一下,女孩的话,就把墙壁刷成粉色,男孩的话,就刷成蓝色。” 郁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这未来的日子很美好:“等你肚子再大些,搬到大院来住,李婶一个人,照顾不了你们三儿,要是他们爷俩不愿意,就让他们待在沁园,你过来就行了。” 白筱听老太太这么说,显然还不知道郁绍庭打算出国定居的事儿,突然,不忍打断老太太。 这也让白筱重新审度之前出国的决定。 郁总参谋长夫妇年纪大了,他们渴望子孙团圆、颐养天年,现在,因为她,儿子跟孙子又要出国。 郁老太太看白筱不说话,以为她因为徐蓁宁不高兴,左右看了看,压着声说:“别担心,妈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筱反应了三秒,明白郁老太太这句话的意思,笑了,点头:“我知道啊。” 从御福楼点菜到来商城买婴儿用品,白筱看出老太太在不停地给徐蓁宁敲警钟,要不然徐蓁宁也不会气成那样。 那边,徐蓁宁回来,刚走近就瞧见郁老太太跟白筱挨着头说笑,心情雪上加霜。 “打完电话了?”郁老太太瞧见神色不愉的徐蓁宁,笑得脸上能开出花来。 徐蓁宁勉强地扯了下唇角。 郁老太太拿了两套婴儿连体衣给徐蓁宁看:“我说奶黄色的好看,筱筱说米白色好看,你说呢?” 徐蓁宁想说,一件也不好看,她恨不得,白筱生不下来这个孩子! 但面上,她拿过两套衣服,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指着那套奶黄色的:“这套比较好看。” —————————— 商城的另一边,郁苡薇跟苏蔓榕从内/衣专柜出来,头一转,就看到了母婴区里的白筱! “你又要去哪里?”苏蔓榕一把拉住女儿,不让她再瞎闯祸。 郁苡薇看了眼那边的白筱,“我就是想过去跟奶奶打声招呼,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保镖也往前一步,郁总说过,不让郁苡薇接触郁家其他人,怕她乱说话。 “你们这是干嘛呢,我马上就要出国了,难道,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见一面?”郁苡薇委屈,挽着苏蔓榕对保镖说:“我让我妈妈陪我去,有我妈妈在旁边,要是我乱说话,就让她捂住我的嘴。” 保镖为难地看向苏蔓榕。 昨晚,郁老太太还问起苡薇的行踪,她只说女儿任性,受不了打击,最近一直住在外面,想到他们月底就要出国了,苏蔓榕对郁苡薇也没之前那么严厉,所以跟保镖点了点头,就带着郁苡薇过去打招呼。 …… 郁老太太最后把那两套连体衣都买了,白筱不想让长辈破费,抢过单子,去收银台付钱。 “奶奶!”郁苡薇隔着一段距离喊郁老太太。 徐蓁宁也跟着回头,看到苏蔓榕时,脸上难掩错愕,而郁苡薇,已经跑过来,挽住了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已经很久没见过孙女,虽然觉得这个孙女不懂事,但终归是大儿子唯一的孩子。 “这些日子都住在哪儿?怎么也不回家?” 郁苡薇收到母亲警告的目光,但还是夹枪带棍地说:“我也想回去,但有人不愿意看到我……” “薇薇!”苏蔓榕低声喝止了女儿。 徐蓁宁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苏蔓榕,很多事,她想不出个头绪来。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直露,苏蔓榕察觉到,转过头来,看到一身军装的徐蓁宁,不曾见过,但还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郁老太太说:“妈,你们继续逛,我们还有些事,先走了。” 郁老太太点点头:“去。” 等苏蔓榕带着郁苡薇走远了,徐蓁宁才回过神,问郁老太太:“刚才那两位是——” “我的大儿媳妇,还有孙女。”郁老太太边看着婴儿尿片边说。 徐蓁宁当头,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刚才那个,明明是白宁萱,怎么会是郁家的儿媳妇? 她喜欢郁绍庭,当然也对郁家成员做过一定了解,包括已过世的郁政东,还有他远在国外的妻女。 郁政东的妻子叫苏蔓榕,女儿叫郁苡薇…… 白筱付完钱回来,母婴区已经没了徐蓁宁,只剩下郁老太太:“妈,怎么就你一个人?” “谁知道呢。”郁老太太撇撇嘴:“说有要紧事,慌慌张张地就走了。” 白筱其实也不高兴跟徐蓁宁逛街,既然走了,也好,婆媳俩又逛了一会儿,然后打车一块去了白筱的书屋。 —————————— 白筱拿了茶具上楼,郁老太太正站在书架前,摸摸这摸摸那,看上去对这里喜欢得紧。 “这么个地方是怎么被你找到的?” 白筱在卡座坐下,打算沏茶,茶道,她以前略有涉及:“是绍庭买下来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老太太也坐回卡座,咕哝了句:“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小三原来这么会讨女孩子喜欢。” “以前?”白筱对郁绍庭年少时的事情很感兴趣:“以前,郁绍庭是怎么样子的?” “小三他十几岁时,有一回,有个漂亮女同学往他抽屉里塞情书,那天,刚好期中考试,小三那会儿成绩不好,考试专打小抄,往抽屉里一摸,摸出一封信,不见了那几张小抄……” “你也应该看出来,小三的脾气不好,现在还算收敛,以前更不得了,当时啊,他没有找到小抄,火气立刻上来,也顾不得还在考试,大声嚷着‘谁他妈往老子抽屉里塞废纸,我的小抄呢’,这话,我一字不差地记着呢!” 白筱突然想笑,她没想到,郁绍庭这么不解风情,心里却莫名地舒坦。 “递情书的是他们学校校长的女儿,当场也不考试了,哭着跑出教室,后来,老师就让请家长,我去了,还得跟人家赔礼道歉,唉,那会儿,没少替他操心,回了家,还得拦着他爸的鸡毛掸子,免得把他打残了。” “真的看不出来,”白筱觉得郁绍庭变化很大:“现在的他,性格很沉稳。” 也没见他爆过脏话,就是在那啥的时候,言辞有些露/骨…… 郁老太太一个劲地揭儿子的短:“还不是被他爸给打出来的,他八岁以前,每天他爸从部队回来,大院里大伙儿都能看到老子打着鸡毛掸子在后面追,小子光着屁股在前面跑的一幕,父子俩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 一下午郁老太太还讲了关于郁绍庭的很多幼时趣事。 郁老太太离开之前,还感慨地说了一句:“很快,家里又要热闹了,他爸对孙子这辈倒是宠得很。” 送老太太坐上出租车,白筱回到书屋,已经是傍晚,跟小赵关了书屋,去学校接郁景希放学。 —————————— 白筱到学校时,下午四点四十七分,她听小家伙提过,最近放学前,都要排练合唱。 走到大礼堂门口,白筱听到了里面的歌声,她没立刻进去,在附近逛了逛,等里面唱的差不多了,刚准备进去,半路上遇到了吴辽明,小胖子拎了一袋子饮料,看到白筱两眼发光:“景希妈妈!” 这群小家伙,每回看到她都是不同称谓,倒把白筱弄得有些不适应。 “我帮你拎。”白筱说着,就要去拿他手里的袋子。 吴辽明拼命护住袋子,不让白筱拿走:“景希妈妈,我来拿就好了,景希说你有小宝宝了,不能受累的。” “这是景希告诉你们的?” 吴辽明点头,边走边侧过头,看着白筱,憨憨的表情:“他可高兴了,还请我们喝汽水呢。” 白筱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过,我有一次去上厕所,看到郁景希躲在里面哭,他还跟我狡辩,说是眼睛进沙了。”吴辽明拧了下眉毛:“景希妈妈,其实我知道的,他怕你有了弟弟,会对他不好。” “……”白筱真没想到,郁景希为此哭过,她以为,他是真的想开了。 “景希妈妈,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宝宝,还会对景希好吗?” 白筱的眼圈渐渐红了,面对孩子纯净的目光,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会的,他也是我的儿子。” “我就说郁景希是杞人忧天啊!”吴辽明呵呵笑了,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 吴辽明拎着饮料,撒腿跑进了礼堂,白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几个孩子一哄而散,围上去拿饮料。 白筱一眼就瞧见了郁景希,因为个子小,被其他孩子挤来挤去。 吴辽明伸着脖子,对郁景希喊道:“景希,你妈妈来了,在门口呢!” 一时间,众孩子纷纷扭头,朝门口瞅过去,白筱被他们看得红了脸,挽起唇角,友好地一笑。 郁景希拿了瓶饮料,抓耳挠腮地,然后朝白筱跑过来,刚才唱歌使了劲,这会儿又跑得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额头也渗出了细汗,白筱下意识地蹲下,拉住小家伙的小手:“唱完了吗?” “嗯。”郁景希点了点头,往后看了眼,牵着白筱的手朝外走:“我们去那边。” 白筱陪小家伙坐在大礼堂旁边的池塘边,郁景希捧着饮料咕咚咕咚喝了一小半,接过白筱递过来的纸巾,胡乱地抹了一下脸,情绪不是很高,白筱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郁景希撇了下小嘴,耷拉着小肩膀,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没事’。 “要是有不开心的,说出来,我帮你一块儿想办法。”白筱拉过小家伙的手,肉肉地,包裹在掌心。 郁景希抬头,看着她,目光迟疑:“我唱歌,是不是走调啊?” “……” 白筱愣了下,小家伙唉声叹气:“他们都说是我没唱好,马上就要比赛了,要是还不行,要不我换掉。” “景希很喜欢唱歌?”白筱握紧他的小手。 郁景希重重地点头,“喜欢,可以跟大家一起玩,我请他们吃东西,他们也会带吃的给我。” “离比赛还有一个多星期,以后每天放学回家,我就陪你一块儿练歌。” 小家伙狐疑地看她,白筱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怀疑我的能力,我可是音乐老师。” 郁景希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拿了大书包,迫不及待地拉着白筱:“好像家里没有话筒,我们先去买一个。” —————————— 郁绍庭回到家,一推开门,听到一阵鬼哭狼嚎,配着音乐,拧起眉头,朝客厅望过去。 郁景希正站在沙发上,拿着话筒,表情投入地唱那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郁绍庭的眉头锁得更紧,郁景希唱歌走调,他很早就知道,也不晓得遗传的谁,偏偏就爱唱歌,家里人都宠着他,所以也没点破走调的事,但每回唱,他都会板起脸,久而久之,郁景希也就少唱了。 “回来了?”白筱转过头,看到站在玄关处的他,笑了。 郁绍庭脸色缓和,低低地嗯了一声,换了拖鞋上来,那边,李婶已经做好了晚餐。 去厨房喝了一杯水,再出来,看到儿子还在那如痴如醉地唱,郁绍庭皱眉,拿着水杯,就要过去用遥控器按掉,结果,刚走进客厅,白筱就起身,拦住了他,他侧头看着她。 白筱的声音压得很低:“景希要参加歌唱比赛,这几天,要在家里多练练。” “……” 郁绍庭也低着声,望着她,话却是说的郁景希:“也不嫌丢脸。”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白筱佯作不悦地瞪他,如今怀了孕,眉眼间,多了几分风情。 郁景希唱完一曲,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白筱,水漉漉的大眼睛,像是等待着夸奖。 白筱忙鼓掌,“比刚才好了不少,还有几个音要注意。” 郁景希把目光落在一直没吭声的郁绍庭身上。 白筱朝绷着脸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郁绍庭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看着儿子,点了点头:“挺好的。” —————————— 晚上睡觉前,郁绍庭就白筱纵容孩子的行为说了自己的看法,他觉得,不该这么哄骗孩子。 白筱不认同他的说法:“孩子还小,需要大人的鼓励和赞美,不然,很容易造成自卑的心理。” 郁绍庭笑了笑,白筱觉得,他这个笑,讽刺居多。 她推了推他的胳臂:“你要是有意见,说出来,冷笑几个意思?” “……”郁绍庭躺下,关了灯:“睡觉。” 白筱忍不住,又跟他提起徐蓁宁的事,她就是犯了小心眼,她就是见不得有个美女整天围着郁绍庭转。 “刚才吃饭时,不搭理我,就因为这事?”郁绍庭一伸手,把她搂入怀。 白筱趴在他的胸膛上,他不甚在意的态度,令她有些苦恼:“你就不能重视一点吗?” “怎么重视?”郁绍庭一手滑到她柔软的腰间。 白筱没接话,过了会儿,闷着声说:“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他问。 “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太幸福,以致于,让我忘了,潜在的危机,那些被刻意隐瞒的过去。” 代孕的事,她结过婚的事,这些,都是定时炸弹。 “下个月,就带你离开这里。” 郁绍庭简单的一句话,在白筱听来,却需要付出不少的代价,但她还是忽略不了,此刻心底的悸动。 她也想,不顾一切,就跟着他,带着景希,远走高飞。 “如果不喜欢拉斯维加斯,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不过,暂时要现在拉斯维加斯住段时间。” 白筱仰着头,开玩笑地说:“郁绍庭,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想的还这么简单?我们不管不顾地走了,你爸爸妈妈怎么办?还有我外婆,他们年纪都大了,想要的,不过是晚年,有孩子陪在身边。” 郁绍庭眉头锁起,抓住她乱动的手:“不走,难道你想留在这里?” “……” 白筱沉默了,留在这里,跟裴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日子过得,也是胆战心惊。 郁绍庭搂紧了她:“这些没事少想,我签证都让人办好了,等公司的事交接好,我们就走。” —————————— 这边,白筱拥着郁绍庭,满怀心思地入睡,另一边,有人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心乱如麻。 徐蓁宁手握着手机,下午从商城匆匆地下来,她追到了白宁萱,后来,一直开车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到了一个小区,她没有小区的通行证,进不去,但也在外面守了良久,直到天黑才回来。 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也更加确定这个苏蔓榕就是白宁萱,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徐蓁宁犹豫再三,还是拨了首都家里的号码,那边,接的是保姆。 “我妈呢?”她问。 “太太在楼上洗澡,小姐,你等一下,我去喊她。” 没一会儿,电话就转移到夏澜的手上,不等徐蓁宁开口,那边,夏澜已经开骂:“徐蓁宁,现在,我这个当妈的是管不了你了是?你的脑袋瓜里装的是不是猪脑,居然跑去丰城部队的文工团。” “你以为这样,郁绍庭就会多看你一眼吗?徐蓁宁,我也不怕打击到你,换做我是他郁绍庭,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倒贴上去的,永远没有自己争取到的令人珍惜,你执迷不悟,以后别来我这里哭。” 原要出口的话,因为这番怒斥而咽下了肚。 徐蓁宁哽了声:“你还是我妈妈吗?我不就是喜欢他,有什么错?你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为什么我不能追逐我的爱情?你放心,我就算死在丰城,也不会找你去哭!”说完,就直接搁了电话。 把手机狠狠地砸到床上,徐蓁宁倒头就睡,她想到夏澜的话,赌气地,突然就不想告诉她自己的所见所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千字,明天的更新里补起 缘分就是天注定,酒店那晚,我估摸着他就盯上你了! 缘分就是天注定,酒店那晚,我估摸着他就盯上你了! 第二天,白筱起得比较早,去小卧室叫醒郁景希,对小家伙的穿衣还是洗漱,都亲力亲为。 刷了牙洗了脸,郁景希站在床上,任由白筱给他套上一件宝石蓝带领子的t恤,白筱坐在床边,替他扣好两颗纽扣,又拿了一件外套给他穿上,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觉得今天的白筱有些不正常。 郁景希穿好衣服,蹦蹦跳跳地下楼去了。 小家伙最近迷上了花草,为此,特意去花鸟市场买了两盆含羞草,每天起床都要去逗弄一番。 厨房,李婶在做早餐。 白筱没急着下楼,回到主卧,门虚掩着,里面没什么动静。 郁绍庭还在睡,趴在床上,露着光胳臂和半个背,白筱走到床边,看到他侧头枕着枕头,双目紧闭,冷峻的五官在睡觉时也没柔和多少,白筱没喊醒他,替他拿了今天要穿的衣服搁在床头,自己出去了。 进厨房,想帮李婶打下手,李婶却推着她出去:“去外面逛逛,怀了孩子,呼吸点新鲜空气。” 白筱现在早晨起来,偶尔还会孕吐,但并不频繁。 她摸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从别墅出来,郁景希正拿着一把小喷壶在给含羞草浇水,嘴里念念有词。 小家伙回头,瞧见白筱,立刻把另一盆含羞草交给她:“你先帮我拿着,我先替这盆浇浇水。” 白筱越跟郁景希相处,越发现小家伙有向‘文艺男青年’发展的迹象,又是养宠物,又是种花草,偶尔还喜欢嚎一嗓子,可惜五音不准,她捧着含羞草站在一边,静静地望着郁景希像模像样地摆弄另一株含羞草。 她想起吴辽明说的话,看着可爱漂亮的儿子,心里并不好受,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母子俩回到别墅里,郁绍庭已经起来,换了她准备好的衬衫西装,坐在客厅里,喝着一杯白开水看早间新闻。 白筱让李婶给郁景希炖了一碗鸡蛋羹,根据黎阳的地方做法,加了点糖跟酒。 “吃慢点。”白筱自己没吃多少,拿了纸巾给小家伙擦嘴。 郁绍庭抬头多看了她一眼,可能也觉得今天的白筱,对郁景希格外的宠溺,身上焕发着母爱的光芒。 吃完早餐,郁绍庭本意是让小梁送郁景希去上学,自己则顺路带白筱去书屋。 “我跟小梁一块儿送景希去学校,你先走。”白筱站在楼梯口,等上楼去拿书包的郁景希。 郁绍庭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然后走过去,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手指搓揉着她的肩头,他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柔情,声音压得有些低,但很温和,他说:“怎么,还因为昨天的事生气?” 白筱知道他误会了,刚想解释,那头,郁景希背着大书包下楼来了。 她轻轻地推了他一把:“没有,你有事先走,我送完景希,再让小梁跑一趟书屋就行了。” 说这话时,白筱自认为脸上神情也很温柔,但偏偏,郁绍庭没有接话,也没有走。最后的结果是—— 小梁送李婶去菜市场,她跟郁景希则坐着郁绍庭的那辆揽胜去一小。 …… 把郁景希送进学校,白筱回到车上,刚系上安全带,手就被旁边的男人拉过去,搭在他的大腿处摩挲。 白筱主动把昨天跟吴辽明的对话告诉了他。 她现在做的,是想尽量消除孩子心里的担忧,而不是,因为一个徐蓁宁,跟他生闷气。 “孩子哭哭闹闹正常,等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好。” 白筱看他那不甚在意的样子,不敢苟同:“我怎么听专家说过,要格外注意孩子的情绪?” “……” 郁绍庭一手把着方向盘,手指,敲击了几下,语气依旧平淡:“你再宠着他,以后就会爬到你的头上去。” “郁绍庭,你确定,景希是你亲生的吗?” 车子在书屋旁的路边停下,他侧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不是我亲生的,你跟谁生的?” 白筱说不过他,索性不跟他乱扯,解了安全带:“去公司的路上,小心开车。” 下车,见他没当即开车走,白筱绕过车头,敲开驾驶座车窗,他降下窗户,转过头来:“还有事?” 白筱弯下腰,轻轻地,用唇瓣碰了碰他的脸颊:“goodbye/kiss。” 郁绍庭握住了她搭在车窗边缘的手,牢牢地,攥了会儿,才松开她:“进去,等你进去,我再走。” 白筱走到书屋门口,回头,那厢,轿车引擎发动,驶离了她的视线范围。 —————————— 上午九点多,叶和欢打电话过来,白筱说了书屋地址,没多久,和欢就风风火火地到了。 叶和欢一身火红连裤衣,戴着墨镜,一头金栗色及腰卷发,一进书屋,顿时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上到二楼,她就看到白筱踮着脚在那里整理被客人翻乱的书。 白筱穿着淡色牛仔九分裤,一双平底鞋,一件宽松的薄毛衣,看到她,笑了笑:“来了?” “怀了孕,怎么还干着体力活?”叶和欢接过白筱手里的几本书,她穿着高跟鞋,放起来比她方便许多。 白筱替她倒了杯花茶:“反正闲着也没事,今天不上班吗?” “上啊,不过我出来跑客户的。”叶和欢坐下,喝了口花茶,味道不错,跟白筱讨要了一些茶叶。 白筱问她:“跑客户,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你就是我的客户啊!”叶和欢说着,起身,到白筱旁边,挨着坐下,讨好地挽着白筱的手臂:“你跟郁绍庭说说,让他把今年东临员工购置工作服的这个单子给我。” “你什么时候改行卖衣服了?” “这叫商机,”叶和欢笑吟吟地,看着拧眉的白筱:“他那么宠你,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拒绝。” 白筱从不插手郁绍庭生意上的事情,她觉得,男人应该都不喜欢女人在旁边指手画脚。 她一直认为,女人不该恃宠而骄。 所以,当叶和欢提出这个要求,白筱犹豫了,一面是友谊,一面是爱情,她不敢贸贸然地允诺下来。 叶和欢猜到她的心思,说:“你别小瞧自己的魅力,只要你一个电话,撒一下矫,他一定立马答应。” “……这样不好?”白筱喝了一小口的白开水。 叶和欢倒也没再勉强她,反正这次过来,谈生意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来借准备出海游玩的游艇。 白筱听她一说,觉得还不如那个购置工作服的单子。 “别呀,小姐妹,郁绍庭的游艇,日晒雨淋地停在码头那里,借给我们,那是物尽其用。” 最后,白筱经不住她的磨,犹犹豫豫地,给郁绍庭打了一个电话。 那头的男人正在开会,但还是接了,听她欲言又止地说要借游艇,只说:“下午,让蔺谦把钥匙送过去。” “你看,我就说,你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估计都愿意帮你去摘一摘。” 白筱轻轻推搡了她一下:“瞎说什么。” “什么瞎说,我看,缘分就是天注定,酒店那晚,我估摸着他就盯上你了!”叶和欢拍拍白筱的肩,语重心长地道:“郁绍庭人真的不错,而且又有钱,背景又硬,关键是对你百依百顺,一般人都嫉妒不来。” “一艘游艇就把你收买了?”白筱没怎么听懂她前半句话:“什么酒店那晚?” 叶和欢诧异:“郁绍庭难道没告诉你,你喝醉酒,进了他的房间,后来警察那啥,把他给抓了。” “……” 白筱努力回想,大概记起,那一次,她跟鲁太太谈完交易,见了裴祁佑后,去了酒,之后喝醉了,叶和欢送她回家,不知怎么到了酒店,再然后……她醒过来已经在警察局,当时秦寿笙说没她什么事。 叶和欢见她不像是装傻,便把事情大概说了下,当然,隐瞒了她跟秦寿笙报警那部分。 白筱听得有些懵,怎么也没料到,原来在更早之前,她跟郁绍庭就已经有了纠缠,难怪那会儿她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还有那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她误以为是他轻浮,如今看来,应该是自己先醉酒撩了他…… 白筱手捂着自己的脸,很烫也很红,叶和欢继续说:“你看你们现在多好,阖家欢乐,大团圆结局。” 说到‘大团圆’,白筱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忧心都跟叶和欢说了,包括郁景希身世的事。 “有时候,我真的好想告诉他,我就是他的妈妈,但我又怕贸然行事,伤害到他。” 他潜意识里认定的妈妈不再是自己的母亲,他口中的外公外婆都是陌生人,甚至还对他抱有了怨恨,而且,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婚外情的产物,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不敢保证,会不会扯出其他麻烦来。 “但你们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叶和欢叹息,也替白筱担心。 如果没有离异这个前科,也没有代孕这一遭,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在中国,这个数千年以儒家思想为主流的社会,有少部分人能接受儿媳妇不是头婚,却很少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曾为了另一个男人,为了钱去代孕,不管她到时候怎么解释,恐怕郁家长辈都不会愿意多听。 “所以,我原本想的是,等到了国外,等景希再大一点,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白筱说,但她的脸上又露出了伤感,“昨天,郁绍庭他妈妈也在这里,她想要儿孙在国内。我这样做,是不是很自私?”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你这样瞻前顾后,不能一刀斩,到时候恐怕更乱。” 那天,白筱跟叶和欢聊了很久,叶和欢的意思是,就像郁绍庭决定的,下个月,头也不回就出国。 晚上回到家里,白筱主动跟郁绍庭说了出国的事情。 郁绍庭听到她同意去拉斯维加斯,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怎么突然就下定决心了?” “……突然想要自私一次。”白筱抿了下唇角,说。 郁绍庭呵呵笑了笑,像是被她逗乐,继而说:“和欢想做东临员工工作服购置单子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白筱心里暗骂了叶和欢一句叛徒,红了脸颊,咕哝:“那是你公司的事,我乱应承,像什么样子?” “这么识趣?”郁绍庭捏了捏她腰上的肉。 白筱坐在他的腿上,低头,差不多要碰到他高挺的鼻梁,他伸手解开领带,她握住他的手:“我来。” 她解领带的手法很娴熟,解着解着,突然想起了和欢说的酒店那晚,拉着他的领带,她凑到他那两瓣紧抿的薄唇边,蜻蜓点水地亲了几下,一手伸到他的脖子后,试探地去撬开他的唇齿。 郁绍庭先是若有若无地回应了几下,然后,蓦地起身,打横抱着她,回了主卧……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点小意外,补更没补得起来,怕大家等得太迟,先传了,明天下午六点左右更新,把这两天拖欠的字数加上。 他对自己无情无义,却对另个女人爱护有加 他对自己无情无义,却对另个女人爱护有加 缠/绵过后,白筱靠在床头,卧室里点了一盏壁灯,光线柔和,她还想着和欢说起的‘酒店那晚’,她非常好奇,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是不是真像和欢说的,在那个时候,他就惦记上自己了? 卫浴间的门关着,半毛玻璃上倒映出修长的男性躯体,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郁绍庭在洗澡。 白筱没有什么睡意,下床,去了小卧室看郁景希。 房间有点乱,地板的泡沫垫上,作业本,玩具到处都是,还有一盆含羞草,白筱稍微整理了一下,床上,小家伙正趴着蹬掉了被子,呼呼大睡,白筱过去,替他盖好被子,在床边坐着,低头端详着儿子的睡颜。 原本熟睡的小家伙,突然伸手揉着眼睛,哼唧了两声,一个翻身,小肚子朝天,手脚大张。 白筱刚想去扯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郁景希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用小肉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句‘小白’,转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又睡过去了,白筱把他整个人放到被子里,才关了灯离开。 回到主卧,郁绍庭已经洗了澡出来,穿着睡袍,靠在窗口位置抽烟,看到她,就把烟给捻灭了。 可能因为他把一扇窗户开了,房间里的烟味不重。 现在,最起码在她的面前,很少再见到他抽烟,今晚,还是最近以来的第一次。 “现在,对儿子,都比对我上心。”郁绍庭突然开口。 白筱诧异于他说这话的语气,他已经走过来,轻轻抱住她,“你才离开一会儿,我就想你了。” “……” 白筱有点受宠若惊,很少见他这么说甜言蜜语,脸颊微红:“景希晚上睡相不好,我去看看。” “要不要吃夜宵?”郁绍庭问她。 白筱摇头,倒是困意上来:“不饿,还是早点休息。” …… 白筱觉得今天洗完澡后的郁绍庭格外温柔,她靠着他的肩膀,忍不住问起‘那晚酒店’的事情。 “什么酒店那晚?”他反问,那口吻,倒像真是不知道。 “就是那晚,”白筱窘着脸色,提醒:“就万豪酒店那晚,我喝了酒,遇到一男的,他说带我去停车场,再后来,我就没什么印象了,后来在派出所门口,我看到你了。” 旁边的男人,闭着眼,仿佛是真睡着了。 白筱支起上半身,推了推他:“我跟你说话呢,别装睡,那晚,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对这事,郁绍庭最初误以为她是应招女,之后一段时间都这么认为,直到后来,他又碰到了以前的合作伙伴,山东一个煤老板,姓刘,对方一见面就握着他的手跟他道歉,说没摸清楚那姑娘的底就给他送去,给他添了大麻烦。 所以这会儿,白筱再追究起来,郁绍庭其实不太愿意多说,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看白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郁绍庭一个翻身,把她压回到床上,搂着她:“能做什么,睡觉。” “真的没做什么?”白筱还是不太信,和欢说,那天她衣衫不整地被女警带出来的。 尤其是,郁绍庭不愿意说,她就越想知道,犯了犟性。 “没发生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郁绍庭也咬定了这个答案,白筱转了下眼睛,换了种问法:“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对我上心了?” 这话,虽然显得矫情,但她心里却甜蜜,加上他今天又是把游艇借给和欢,又是把单子交给和欢去做,白筱抬起手,睡衣袖口下滑,小臂勾着他的脖子,等着他回答,结果郁绍庭一声不吭,又给她装睡。 白筱见他真不肯说,也没再强迫他,转了话题:“明天下午,有空吗?” “怎么了?”郁绍庭睁了眼,两人贴得近,她睡衣里没穿什么,他把她往自己身上拉了拉,有些心猿意马,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背:“想要出去?” 白筱把明天下午,郁景希学校要举办歌唱比赛的事说了,想让他一起去给小家伙加油。 “明天下午让妈过去,我们晚上去听钢琴演奏会。” “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一块儿去看歌唱比赛。”白筱说。 郁绍庭:“我下午没空。”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刚才是刚才,我想起来,下午有个会,走不开。” 白筱觉得他对孩子的关心真的不够,这会儿还强词夺理:“你这样子,景希会伤心,一起去,反正没什么事。” 但他就是不松口,白筱有些生气,推开他,把背留给了他。 卧室瞬间安静下来,郁绍庭过了会儿,凑过去,从后面抱着她:“我是真没空,要不,让景行过去。” “……”白筱不搭理他,听了他的建议后更不高兴。 “你喜欢听钢琴演奏还是小提琴演奏?明天,我让杨曦去订票,要是想看电影,也可以。” 被哄的人依旧没吭声,白筱心里说,看演奏会看电影都有空,一说要去看儿子比赛就没有空了。 一晚上,不管郁绍庭再说什么,白筱都不肯理会他,哪怕最后他答应去看合唱比赛,白筱都没再转过身来,又哄了会儿,索性也不浪费口舌了,就那么,搂着她,闭着眼睡觉。 —————————— 两人晚上闹得不愉快,翌日,早早地,就被孩子光脚在地板上奔跑的声响吵醒。 郁绍庭昨晚睡得迟,被外面的动静吵得太阳穴跳跃,对这个闹腾的儿子更加不待见,但起身去训斥,但又怕身旁的人儿跟自己生气,心里烦躁地,动静颇大地一个辗转,用被子捂住了头。 白筱也醒了,自然看出他的不耐烦,下了床,出去,让外面跑来跑去的郁景希小声点。 小家伙今天下午有比赛,很是激动,昨晚又睡得早,所以早上五点多就醒了。 “可是,我还想练一练歌。”郁景希抓耳挠腮,小脸上表情苦恼。 白筱往主卧看了眼,外面的天还不算很亮,这会儿开着音响、对着话筒唱歌,邻居也会有意见。 沁园是高档小区,小区里有一个公园。 白筱拿了平板和灌了水的保温杯,给郁景希套了外衫,带着他去僻静的公园里练歌。 “爸爸,今天会去吗?”小家伙连唱了一遍,喝水时,扭头突然问白筱。 白筱想起昨晚郁绍庭到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点头,说:“会的,他昨晚还说迫不及待了。” 郁景希有些激动,但还是努力做出淡定的样子:“他一定是想看我的笑话!”说着,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清了清嗓子,小手指点了点平板,把那首歌循环了一遍。 母子俩在公寓待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郁绍庭寻来,他板着脸,面色阴沉,眼底还有些血丝,呈现没睡好的状态。 其实,白筱起来后,他就没再睡着,到后来干脆也起床了。 一家三口在小区旁边的早餐店吃早餐,郁绍庭没吃什么,没睡好,导致胃口也欠佳,白筱给郁景希点了一碗小馄饨和一笼小笼包,自己则买了一碗粥,小家伙吃完馄饨,又把主意打到她那碗粥上。 白筱二话不说,拿了一个小碗,倒了一半给他:“要不要什锦菜?” 郁景希抬头,黑眼珠子看了眼郁绍庭,见爸爸脸色不佳,不敢再多提要求,“这样子就好了。” …… 小梁司机最近很空闲,一度怀疑自己可能要面临失业的危险。 先生自己有车,每天都是亲自送夫人去书屋,至于小少爷,现在也搭上了这趟顺风车。 郁绍庭先送了孩子,再送白筱去书屋,白筱下车前又一次提醒他,要空出下午的时间,去学校看比赛。 “你现在对景希这么不关心,以后,他也会他的弟弟妹妹不好。” 白筱确实有这个担心,孩子比大人来的敏感,尤其是,小家伙现在不知道她是他的妈妈,哪怕知道了,要是以为郁绍庭有了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他冷落,进而对这个家庭产生排斥心理,这不是好事。 郁绍庭没搭腔。 “等看完比赛,晚上我们再去听演奏会。”白筱下车之前,又给了一颗蜜枣。 郁绍庭却说票都已经卖光了。 白筱不相信他这话,倾过身亲了他一下:“就这么定了,路上开车,自己注意安全。” —————————— 到了中午,白筱接到郁景希的电话,小家伙让她去学校,白筱听出他的紧张和忐忑。 拿了包,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白筱先打车去了一小。 郁景希打完电话,就跑到校门口等白筱,已经换上了下午比赛要穿的统一服饰,白色的短袖衬衫和深蓝色的短裤,衬衫下摆扎在裤子里,搭配了一双圆头麂皮皮鞋,露出脚踝处一截白色的袜子。 白筱一下车,看到儿子精神奕奕地站在那,但见他穿这么少,立刻去摸他的小手:“怎么不穿外套。” “怎么就你一个人?”郁景希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瞧见郁绍庭。 “爸爸还在公司,要下午才过来。” 白筱看出,郁景希虽然经常跟郁绍庭顶嘴,但孩子心里,其实是很想得到父亲的认可的。 真是个别扭的小家伙! 郁景希还是很容易满足的,觉得白筱能过来已经不错了,牵起她的手:“我先带你去食堂吃饭。” “你那么会吃,我怕卡里的钱不够用,今天特地冲了一百块。” 白筱哭笑不得,两人去食堂吃了饭,白筱又跟着他去教室,小家伙还要上一堂课,她就去班主任那里,了解一下郁景希近期的学习情况,等下课的铃一响,郁景希就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看到白筱还在,小家伙暗松了口气,才跟着同学们一起,搬着椅子排队去大礼堂集合。 今天的合唱比赛,来了不少家长,白筱趁空,给郁绍庭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白筱也不跟他啰嗦,告诉他,歌唱比赛的时间快到了,让他快点过来。 —————————— 郁绍庭挂了电话,跟蔺谦说了声,就从会议室直接走了。 走出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他掏出车钥匙,隔着一段路,给那辆揽胜解了锁。 刚走到车旁,正准备拉开车门坐进去,旁边,出现了一道身影,来人,唤了他一声:“姐夫。” 郁绍庭闻声转头,看到徐蓁宁时,蹙了下眉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不肯见我,我只有在这里守着,”徐蓁宁看着他,明明才几日未见,她却觉得仿若隔了一个世纪一般,尤其是他那么冷漠的态度,她渐渐红了眼圈,因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无情无义,也因为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护有加。 “回去,我们之间,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没什么好说的。” 郁绍庭说完,打开车门,刚上车,那边,副驾驶车门也开了,徐蓁宁不顾他的皱眉,直接坐上来。 ————————作者有话说———————— 先更四千字,晚上再更一章! 我只问你,郁绍庭,你爱她吗?【补更】 我只问你,郁绍庭,你爱她吗?【补更】 郁绍庭说完,打开车门,刚上车,那边,副驾驶车门也开了,徐蓁宁不顾他的皱眉,直接坐上来。 “下车。”郁绍庭的口吻生硬,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徐蓁宁不动,她的手抓着车门把,眼底蓄起了泪水,侧过身,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十分倔强。 郁绍庭看了眼腕表,低头,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你要去哪里!”看到他有下车的打算,徐蓁宁急了,双手抓住了郁绍庭的手臂。 郁绍庭看着自己西装袖上那双纤白细长的手,眉头紧锁,想要拉开她,她却攥得更紧:“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无情吗?我到底哪儿做的不好?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那么想把我调离丰城这边军区吗?” 她今天上午,一到部队,就收到了一张调令,上头说,是首都来的,要把她调到首都那边文工团。 在丰城的这几天,她度日如年,她为他而来,却见不到他,现实跟她所想的出入太大。 “你在这边,无亲无故,去首都那边,跟徐家也有个照应。” 徐蓁宁咬着牙,目光委屈怨怼:“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不是,你不过是想打发我。” “既然知道,何必还要问我?” 郁绍庭眉眼冷淡,他好看冷峻的五官,明明近在眼前,徐蓁宁却觉得伸手不可及。 他的承认,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进她的胸口,顿时,血肉模糊。 徐蓁宁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不甘心,又感到绝望,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郁绍庭:“你爱她吗?” “我只问你,郁绍庭。”她喊了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地问:“你爱她吗?” 郁绍庭回望着她,眼神平静,她想从他眼中找到哪怕一丁点的怜惜,可惜,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拉开了她的双手,低沉的声音也异常地平静:“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用牵扯到其她人。” “其她人?”徐蓁宁冷笑,“你一定要这么护着她吗?在我面前,护着她,不给我一点颜面?”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徐蓁宁深吸了口气,不再遮遮掩掩,这些年对他的感情,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从你陪淑媛姐到徐家来的那个除夕夜,我就……你结婚了,我可以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我可以站在原处,默默地祝福你跟堂姐,可是,后来堂姐过世了,你带着孩子去国外,我不顾妈妈的反对,独自去拉斯维加斯,你不要说,你体会不到,一个女孩,在异国生活的艰辛?” “你没有再婚的打算,没关系,我可以等,我对自己说,终有一天,你会看到我。” 徐蓁宁抹掉脸上的泪痕,苦涩地笑:“可是,事实上呢,你回了一趟国,再也没有回来,尽管后来再去拉斯维加斯,也不过短短住了几日,当我回来才知道……原来你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女人。” 郁绍庭没有开腔,只是沉默地听着她的控诉。 “我不断地问自己,哪里比不上她,可是,一直找不到答案。”徐蓁宁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轮廓,“你告诉我,我到底哪儿不如她了?我等了你整整六年,现在,你连让我守在你身边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在我眼里,你就像是妹妹,除此,再无其他念头,淑媛在的时候是,她走了依旧是。” 郁绍庭淡淡地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好好考虑未来的事。至于已婚男人,不是你该去沾染的。” “妹妹?”徐蓁宁低喃这两个字,尔后轻笑:“那怎么办,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哥哥看待。” 郁绍庭皱眉,对于冥顽不灵的徐蓁宁,有些不耐烦,暂时没发作,只是语调冷了很多:“我坐在这里跟你说这番话,也是看在郁徐两家这些年的交情上。有些话,不说,不是有情,是顾忌彼此的颜面。” “……” 徐蓁宁想说,在他面前,她还有什么颜面可言,甚至,为了他,她在徐家也快成众矢之的了。 可是,她换来的是什么? 郁绍庭又说了一遍:“下车,收拾一下,回首都去。” 徐蓁宁望着他那不近人情的模样,心酸,固执地不肯走,郁绍庭见她这样,索性自己下车,走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对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徐蓁宁道:“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我不会回首都去的!”徐蓁宁转头,迎上他的黑眸:“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想到白筱十几岁就给他生了孩子,嫉妒,充斥了心口,想到白筱那日,不可一世的挑衅,一口气,噎在胸口,提不上去,也顺不下来,她不明白,那样俗气的一个女人,他为什么偏偏那么迷恋? “她有什么好的?你就是被他给骗了,你没见过她跟我说话时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没有男人会喜欢那种女人的,如果你见到了,一定不会喜欢她的。” “她的好坏,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自己心里清楚。”郁绍庭冷冷地说。 郁绍庭裤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大概知道是谁打来的,没接,只是让徐蓁宁下车。 徐蓁宁从他的神态,猜出是谁的电话,就像是跟他杠上了,怎么也不肯下来。 到最后,郁绍庭也懒得理会她,也不勒令她下车,因为,他转身走了,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朝停车场外面走去。 赶不走她,所以,他宁愿弃车不顾。 …… 徐蓁宁双手,十指抠紧了手心,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看着他一点点走远,她突然,爬到驾驶座上。 当她发动引擎的那一刻,心里,疯狂地闪过一个念头,死也不能把他让给别人! —————————— 一小,大礼堂门口,白筱打郁绍庭的电话,那边正在通话中,她给景行打了个电话。 景行告诉她,郁绍庭已经去学校了。 郁景希挠了挠耳根子,小脸,因为焦急红扑扑的,往远处张望了下:“爸爸,是不是不来了?” 礼堂里,已经开始了歌唱比赛。景希所在的合唱团队,拍在第五。现在轮到第二个。 “你有没有跟爸爸说,我比赛的时间跟地点啊?” 郁景希觉得,可能是白筱没交代清楚,心里有点懊悔,早知道昨晚该跟爸爸说一声的。 他仰头,看着白筱道:“要不,你给他发个短信,告诉他一下。” 白筱确信自己刚才给郁绍庭打电话,说了时间跟地点,早上也说了,他不可能忘了,但低头看到小家伙殷切的眼神,她还是发了,除了时间地点,她还告诉郁绍庭,他们都在礼堂门口等着他。 “郁景希,你快点进来!”吴辽明出来喊郁景希:“我们要整队了!” 郁景希扭头,又往校门口方向看了眼,神情,有点焦躁:“我爸爸,还没来呢。” “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你要再不进去,可要把你除名了。” 小家伙左右为难。 白筱摸着他的头:“你先进去,我在这里等,到时候,你上台唱歌了,往下看就能看到我跟你爸爸。” 等郁景希跟吴辽明小跑着进去后,白筱又去看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她一边给郁绍庭拨电话一边走去校门口等他。 路过门卫室时,她顿住了脚步,耳边是收音机的声音:“现在插播一则消息,在南翔路附近的东临集团大厦下,发生了一则事故,目前,该路段交通堵塞,交警已经前往处理,如果在开车的司机朋友最好绕道……” 白筱突然间,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节奏,她问门卫室里的保安:“有说出事故的是什么车吗?” “一辆路虎揽胜。”保安跟白筱有数面之缘,因为郁景希,认识了他这位小后妈。 揽胜吗?白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反应过来,她立刻给郁绍庭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她打给景行,再不行,她还能打给杨曦,景行接了:“白小姐……” “你们郁总呢?”白筱抢先问道,声音干涩又焦急:“你们公司楼下出什么事了?” 景行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那个,白小姐,你别急啊,郁总是受了点伤,刚送去医院了。” “……”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白筱的手有些抖,她很怕,她并不相信景行说的,当年,外公出事的时候,旁人也跟她说,外公只是受了点伤,但当她从病床上醒过来,等待她的外公那张被白布遮盖、伤痕累累的脸。 尽管那时候,她只有四岁,但那一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景行在那头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前,保安在跟她说话,她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动。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在出租车上。 司机转头正在一遍遍地喊她,问她要去哪儿,白筱茫然,她也不知道郁绍庭被送去了哪家医院。 重新给景行打电话,那边,却没有人接。 白筱只好找杨曦,杨曦很快接了,她听到那边,闹哄哄的,像是在医院,她直接问:“郁绍庭在哪儿?” “……第一人民医院。”杨曦顿了顿,说了地址。 白筱说了句‘谢谢’就把电话挂了,以致于没有听到杨曦接下来的话。 —————————— 白筱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一进去就到护士台问郁绍庭,护士指了急诊室方向:“刚才送到那里去了。” 道了谢,顾不得自己怀孕的身体,白筱沿着走廊,拨开其他病人跑过去。 白筱气喘吁吁,脸色越趋发白,肚子也隐隐难受,她却没时间去顾忌,只想着第一时间找到郁绍庭。 路上,她撞了好几个人,匆匆说了对不起,继续往前去。 “裴总,你没事?”紧跟着出来的助理,眼疾手快地扶住被人推得晃了下身形的男人。 裴祁佑侧着头,望着刚才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的女人,她满脸的慌张和不安,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他看到白筱跑进急诊大楼,问身后的助理:“刚才,是不是有人送进去抢救了?” 他们会来医院,是因为裴氏名下一个工地,一位水泥匠不小心从三楼坠下,受了伤,裴祁佑刚好在工地,便一道把工人送过来,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白筱,说起来,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 或许也不是很久,只有一星期,还是两星期,他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当你开始思念一个人,会觉得时间的横轴被无限拉长。 助理去护士台一打听,回来告诉裴祁佑:“好像是东临的郁总,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了。” …… 白筱进了急诊大楼,在一间病房门口看到了杨曦。 杨曦正在跟一个医生说话,听到脚步声,抬头,瞧见白筱时,本紧皱的眉头松开,过来。 白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他呢?郁绍庭人呢?” “在里面,你进去。”杨曦指了指旁边的病房,“护士在里面替他包扎伤口。” 医生说,可能需要截肢处理! 医生说,可能需要截肢处理! “在里面,你进去。”杨曦指了指旁边的病房,“护士在里面替他包扎伤口。” 白筱顺着杨曦所指的方向看去,突然,不敢抬起脚进去,杨曦看出她的担忧,道:“没什么大碍。” “就是头部受了点伤,所幸,最后徐小姐方向盘打转开了,不然,后果真的不敢设想。” “徐小姐?” “徐蓁宁徐小姐,她来公司找郁总,不知怎么的,郁总下车,没把车钥匙拔走。” “……” 白筱大概能从杨曦的话里,了解到事情的大致情况,无非是徐蓁宁跟郁绍庭发生了争执,最后,徐蓁宁开车撞郁绍庭,杨曦叹了口气,说:“揽胜撞到路边的护栏,车速太快,徐小姐受伤比较重,还在抢救。” “麻烦你了。”白筱是真心跟杨曦道谢,杨曦笑:“快点进去,郁总可能还需要你的安抚。” 白筱从她的打趣听出郁绍庭伤得应该不重,安了心,推开病房的门进去。 病房里,只有郁绍庭冷硬的声音:“……我不是她什么人,签字,不合适……我可以不追究……” 白筱看到他站在窗边,没有让护士包扎,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脸上神情冷肃,额头,破了,流了血,身上的衬衫也有些乱,袖子挽起,有一些些的狼狈,但看精神,倒是没什么问题。 护士拿着棉签欲言又止地站在旁边,想上前却又不敢,生怕惹恼这位脾气显然不小的男病人。 郁绍庭的手指间,夹了一根烟,青白色的眼圈袅袅地往上飘动,他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不客气,也很生硬:“这事不跟我说……你们徐家马上派人过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说着,抽了口烟,一转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白筱。 郁绍庭身上的戾气顿时收敛不少,脸色缓和,跟电话那头又说了两句就挂了。 “先生,您额头的伤,先包扎一下。”护士说。 白筱走过去,跟护士说:“我来。” 护士犹豫,白筱解释:“我以前学会护理,你要不放心,在旁边看着,指点我。” “……”护士看了看郁绍庭,觉得自己可能是搞不定这位病人,交代了两句就把棉签递给了白筱。 结果,郁绍庭比护士想象的要难搞很多,直接让她出去,护士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得不掩了门出去。 病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 白筱此刻见到他,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绪突然就消失了,整个人也平静下来。 走到小推车旁,用棉签重新沾了沾红药水,她对郁绍庭说:“过来,把伤口处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郁绍庭的额头伤得不重,他坐在床边,白筱撩开他的头发,用红药水清洗他的伤口,虽然她学过护理,但却有晕血的毛病,这会儿就近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白筱有些腿软和反胃,但还是不让自己闭眼。 她抿着唇,细心地替他的伤口消毒,又拿了纱布替他缠上,刚要探身去拿胶布,手忽然被握住。 白筱低下眼睫,郁绍庭握紧了她的手,没有看她的双眼,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但她还是从他的动作体味到他的安慰,莫名地,白筱红了眼圈,上前,搂住了他的双肩:“我刚才好害怕,怕你出什么事。” 这一刻,她不想再故作坚强,她想告诉他,自己的担忧,她想要他一直都好好的。 郁绍庭回抱着她,紧紧地搂着…… “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他这么一说,白筱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却又不想让他担心,唯有,抱紧他,真实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放开白筱接电话,语气跟之前那通电话时没什么差,态度也十分强硬,白筱听出大概是徐蓁宁手术的时,刚才杨曦说徐蓁宁伤得有些重,她不知道,所谓的‘有些重’,到底是有多重? 这通电话,白筱猜,应该是那位在丰城工作的徐家人徐恒打来的。 …… 白筱坐在床边,看郁绍庭站在那打电话,突然,她的肚子有点疼,下面,仿佛有什么在流出来……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吓得连忙喊郁绍庭的名字,脸色也瞬间没了血色。 郁绍庭听到她惊慌的叫声,回头,看到白筱难看的脸色,尤其是看到她的手搭在肚子上,立刻按了电话过去。 “肚子痛?”他俯下/身,面上冷静,心里也有些慌。 杨曦刚好开门进来,郁绍庭抬头,冲她道:“快去找个妇产科医生过来!” “好。”杨曦会意,立刻跑着去找医生,没一会儿,就带了两位医生回来。 郁绍庭坐在床边,一手搭在白筱湿湿的额头,她靠在他身上,两人的手牢牢相扣,手心的汗,不知道是谁的。 医生给白筱做了详细的检查,问:“刚才,是不是剧烈地运动了?” 白筱点头,唇瓣苍白,说:“我刚才跑了,肚子隐隐有些疼,孩子会不会有事?” 医生原先还想责备几句,但看到这对相拥的男女,看到郁绍庭头上的伤,大概也猜到是什么让一个孕妇慌慌张张地跑来,所以只是说了白筱现在的情况:“回去多卧床休息,不要再这么莽撞,除非你们不想要孩子了。” 郁绍庭让杨曦送医生出去,他则抱着白筱去了洗手间。 白筱要脱裤子,见他杵在旁边不走,颇为尴尬,让他出去一下,怎么也是女生的私/密。 “你那里我又不是没看过。”郁绍庭没有回避的意思,明明是很露/骨的话,却硬是被他说得一本正经。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不愿意,最后是郁绍庭做出让步,背过身去。 …… 刚才医生的话,让她心有余悸,白筱看了看,果然,内/裤有血迹,虽然不是很多。 等她做好清洁工作,才让郁绍庭回过身,他要过来抱她,白筱考虑到他自己也受伤了,没让。 “我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 但郁绍庭执意要抱她,他记得刚才医生的叮嘱,她现在有先兆流产的可能。 把她抱到床上,郁绍庭依旧不放心,让杨曦去跟医生说,要给白筱做b超检查。 —————————— 白筱躺在做b超的台子上时才想起了另一件事——她当时慌慌张张,把郁景希忘在了学校。 也不知道,小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也没给她打电话。 白筱请护士帮忙,让她告诉等在外面的郁绍庭,给郁景希打一个电话。 “你放心,你先生已经让人去学校接孩子了。”护士回来说。 等白筱做完b超出来,郁老太太已经站在门外,从儿子那知道儿媳妇差点流产,吓得不轻,拉着白筱从头打量到脚,比起得知儿子出事时更担忧,确定白筱没事后,老太太双手合十,一遍遍说着‘菩萨保佑’。 白筱感受到两道目光的注视,一回头,看到坐在那里的小家伙。 郁景希板着小脸坐在走廊椅子上,两条小胳臂环着胸,用他的话来说,这两人关键时候就给他掉链子! 等他跟着队伍兴致勃勃地上台,往下面一瞧,别说郁绍庭,就连白筱也没了人影。 一首歌下来,唱错了不少的歌词,被其他同学指责他也听不进去。 原本他非常非常地生气,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后来景行叔叔来了,告诉他爸爸出了车祸、小白差点没了弟弟,郁景希立刻由气愤转为担忧,跟景行来医院,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被嫌弃后找不到爸爸跟小白。 这会儿看到白筱相安无事,小家伙又生气了,气鼓鼓地跟她大眼瞪小眼。 “瞧这孩子,刚刚不是还问你妈……白老师有没有事,这会儿,怎么又摆脸了?”郁老太太摸着孙子的脑袋。 郁景希哼了一声,扭开头,假装不理会白筱。 白筱在他身边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晃了晃:“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急坏了,原谅我。” 郁景希横了她一眼,抿着小嘴,但很明显,已经不生气了。 “别蹲着,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郁老太太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白筱的肚子,生怕出什么意外。 白筱没看到郁绍庭,郁老太太说:“他看我来了,就到手术室那边去了,刚才手术结束,徐恒也来了。” “……她怎么样了?”白筱问的,自然是徐蓁宁。 郁老太太叹息:“还能怎么样。伤得蛮重的,情况不是很好,医生说了,可能需要截肢。” “怎么会这么严重……” “还不是自己造的孽,也算她有点良心,要是我家小三真出什么事,我一定找她拼命!” 郁老太太对徐家老六这位继女算是彻底没了好感,但说到她的伤势时,还是不免唏嘘:“车子撞到护栏,撞击力太大,我听说,车头都变形了,她的右腿小腿部分被卡主,反正,基本可以说,没得治了。” 对一个女孩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身体的一部分来的更残忍。 “首都那边,她父母已经往这边赶了,”说到这个,郁老太太也有些烦恼,“到时候估计有的闹。” 白筱也不由担忧,现如今,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郁徐两家的矛盾越来越深…… 而这一切,说起来,她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 与此同时,徐蓁宁所在的病房,麻醉剂的效果散去,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耳边是人说话的嗡嗡声。 她还记得出事前,自己开着郁绍庭那辆揽胜,一脚踩下油门,横冲直撞地开过去。 然而,却在快要撞到他的时候,终究是舍不得他死,哪怕她已经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飞快地打着方向盘,听到一声巨响,随即,浑身传来剧烈的痛楚,失去了意识。 “既然你执意这么要求……那就等首都那边专家来了再说……但以我从医这么多年的经验……这条腿被卡在车里太久,局部缺氧缺血导致了坏死,要是不截掉……” 人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感官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徐蓁宁忽闪了下眼眸,那些话越来越清晰。 她听到有人说要截肢,还有人说不能截,也有人说不截掉会造成严重的感染…… 徐蓁宁想要起来,抬腿的时候,察觉到了异样,右腿怎么也动不了,一点知觉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她慌忙掀开被子,看到的是被厚厚的纱布缠绕的小腿。 门口,几道身影晃动,还有他们的说话声。 她的耳边仿佛回响起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要是不截肢,会造成大面积的严重感染……” 徐蓁宁原本平淡的脸上,表情逐渐被迷茫、惊恐取代,她双手十指,插入发间,尖锐的叫声响彻了整个病房。 —————————— 白筱没有去病房探望徐蓁宁,她不认为徐蓁宁醒过来会想看到自己,就在原先的病房等郁绍庭回来。 郁景希饿了,郁老太太带孙子去餐厅买吃的还没回来。 白筱在等待的时间里,想了很多,包括前几天她收到的徐敬衍特地从首都寄来的新婚礼物。 如果徐蓁宁真的要截肢—— 白筱不敢往下想,忽然觉得全身发凉,忽然,肩上轻轻地一沉,她转过头,看到了立在身后的男人。 而她的肩上,多了一件西装。 白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祁佑,也没发现,他是怎么进来的,她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裴祁佑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把西装递还给自己,看着她对自己的避嫌,却没有伸手去接。 白筱把西装搁在病床上,起身,就要出去,但因为气得太急,眼前一暗,晕眩感袭来。 等她缓过神,发现自己正靠在裴祁佑的怀里,他的手,正搂着她的腰。 “放开。”白筱边说边去推他。 那边,虚掩的病房门却突然开了,白筱循声回头,对上的是郁老太太跟郁景希祖孙俩。 …… “奶奶,我觉得下次买鸡丸会比较好。”郁景希牵着郁老太太的手,另一只手里是一串鱼丸。 郁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孙子:“明天去奶奶家,让张阿姨给你做青菜鸡丸烫。” 说着,郁老太太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瞧见了里面的一幕,一时笑容有些僵硬了。 郁景希也忘了吃鱼丸,看到搂着白筱的裴祁佑时,头顶差点蹭出两簇小火苗来。 “……这。”郁老太太看看白筱,又看看裴祁佑,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白筱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幕会被郁老太太看到,她张了张嘴:“妈……”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怕越说越乱,但不说,势必会让老太太察觉到什么,尽管裴祁佑已经放开了她。 以前,她需要他关心的时候,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他却总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郁老太太抬手,指着对面的两人:“你们这是……” “怎么站在门口?”老太太的身后,突然响起郁绍庭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 白筱看到郁绍庭,原本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来。 那边,郁老太太瞧见儿子来了,很诧异,随后又关切地问:“那边怎么样了?” 郁绍庭深沉的视线,越过老太太,落在裴祁佑身上:“到了?” 语气就像是老熟人打招呼,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听在旁人耳里,那意思就是——裴祁佑是郁绍庭叫过来的。 裴祁佑回望着郁绍庭,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地握紧,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白筱就站在他身边,他们两人的距离不到十公分,刚才,他抱着她的时候,仿佛回到了曾经两人热恋时的悸动。 郁绍庭,你个卑鄙小人! 郁绍庭,你个卑鄙小人! 当裴祁佑看到门口而立的郁绍庭时,心底泛起了酸水,一种名为嫉妒的酸水。最新最快更新 十六岁的白筱,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十八岁的白筱,含羞地成为他的新娘,二十四岁的白筱,签下了离婚协议,和他分道扬镳,从今往后的几十年,她都极有可能,跟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他在过往几年的岁月里,把白筱弄丢了,如今想要找回来,却发现后路被堵得死死的。 裴祁佑也没想到,他们离婚不到半年,白筱会这么迅速地投入郁绍庭的怀里。 十分戏剧性的结局—— 但他却不甘,每晚夜深人静时,这份不甘变得越发浓烈,孤枕难眠,想的最多的是他们年少时的时光,那时候,她笑吟吟地看着他,有时候露出无奈,有时候是羞赧,而他,曾那么坚定地说要给她幸福。 他也看出白筱变得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的白筱是一块倔强却沉默的顽石,那么现在的白筱,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为了一株安静却又美好的花骨朵,静静地,迎风而立,嘴边噙着笑,目光温和似水,没有以往的晦暗和忧伤。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失去那块顽石而心痛,还是,在为只能远远看着这朵惹人怜惜的花骨朵而落寞。 …… 白筱见裴祁佑不应答,尤其是他紧绷的脸色,她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上来。 她当然不相信裴祁佑是郁绍庭喊过来的,郁绍庭之所以会那么说,无非是想让郁老太太不起疑。 但老太太消除疑虑的前提是,裴祁佑愿意配合他们。 裴祁佑从来就不是个愿意被左右的人,白筱认识他这么多年,大概了解他的脾气,在她想着要不要抢在他之前开口,裴祁佑却说了话,很淡定的口吻:“刚到。” 同样简短的两字,却应证了郁绍庭的说法。白筱颇为惊讶地看着他,心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想。 “原来是这样啊……”郁老太太悻悻然,对裴祁佑,碍着郁苡薇,也热络不起来。 白筱主动解释:“我刚才站起来,有些头晕,所以——” 她话没说完,郁老太太却已经听明白了,儿媳妇犯晕,刚好被来找郁绍庭的裴祁佑给扶住了! 郁老太太进来,确定白筱没磕到碰到才安心,语气关切又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筱莞尔,心跳还有些快,当着裴祁佑这个前夫,面对郁老太太的关心,她做不到坦然,还是感到心虚。 郁景希亦趋亦步地,到了白筱身边,紧紧地,贴着她的腿而站,像黏在她身上的膏/药。 郁绍庭站在门口没进来,对裴祁佑说:“我们出来说。” 裴祁佑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郁老太太的询问下,有点强颜欢笑的白筱,喉头一动,但还是出去了。 —————————— 等病房门一关上,郁绍庭没有再多走一步,望了眼裴祁佑,道:“往前走,左拐,有电梯。” 说完,也不打算送一送,转身,又要回病房里去。 裴祁佑已经忍了很久,蓦地上前,给了郁绍庭狠狠的一拳。 郁绍庭侧过脸,没有事先提防,或者说,是他故意让裴祁佑有机可乘,他抬手抹了下,指腹上有血丝,口腔里咸咸的血腥味,他舔了下破皮的嘴角,二话不说,立刻一拳奉送回去。 两个男人,谁也没先打声招呼,说动手就动手,互看不顺眼,在走廊上,直接打了起来。 路人,还是护士站的护士,纷纷上前,想要劝开大打出手的两人。 被拉开时,郁绍庭只有嘴边一点伤,除去略显狼狈,没受什么伤。倒是裴祁佑,脸上挂了彩。 “放开!”裴祁佑还想冲上去跟郁绍庭掐架,手脚受到牵制,被几个路人拉着:“有话好好说。” 郁绍庭冷眼看着挣扎的裴祁佑,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什么也没说,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郁绍庭,你个卑鄙小人!”裴祁佑怒从中来,尤其是他进去前的那一眼,充满了讽刺跟挑衅! 原本楼下的助理不放心,上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 “裴总!”助理忙拦住裴祁佑,又跟其他人道歉,强行抱着裴祁佑的腰把他往电梯带:“冷静,裴总。” 裴祁佑很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以往,他给人的印象都是冷冰冰的,而不是这么心浮气躁。 助理生怕自家老总在医院里闹出点什么来,紧紧地拉着裴祁佑,直到电梯门合上才松手,裴祁佑脸色铁青,抬头,看着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一手,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光面上,似在发泄自己心中苦闷的情绪。 —————————— 病房里,白筱虽然跟郁老太太说着话,但注意力,其实一直放在门外,直到听到隐约的争吵声。 “这……外面怎么回事?”郁老太太起身,想出去看看。 白筱拉住她,自己跟着站起来:“妈,我去。” 郁老太太不答应,白筱现在身子弱,哪里敢让她奔波,但白筱也不愿让郁老太太去,她担心发生争执的是郁绍庭跟裴祁佑,那么,老太太一出去,一定会察觉到什么……郁景希突然仰着头说:“要不我去看看。” 说完,小家伙一溜烟就跑过去,刚到门口,门先开了,郁绍庭回来,他反手合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爸爸!”郁景希喊了一声,一双黑琉璃般明亮的眼睛,瞅着郁绍庭嘴角的伤。 郁绍庭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难得表现这么父爱的一幕。 郁老太太往门口看了眼:“外面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吵?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谈完,不回来还去哪儿?”郁绍庭扯了下薄唇,语气漫不经心,看在白筱眼里,却是皮笑肉不笑。 白筱也注意到了他嘴边的伤口,刚才还没有的,但当着郁老太太的面,她不敢多问他跟裴祁佑究竟说了什么。 外面,很快也安静下来。 “对了,”郁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另一件事,“徐蓁宁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郁绍庭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那意思跟郁老太太之前说的差不多,徐蓁宁的右小腿估计保不住了。 郁老太太对此,只发表了三个字的评论——造孽啊。 —————————— 回去的路上,白筱不时转头,看向郁绍庭嘴边还没处理的伤,她的眉头,不由地微微拧起。 郁老太太想孙子,今晚把郁景希带去大院住。 那辆揽胜被撞成了废铁,虽然有保险索赔,但白筱依旧不舍得,虽然日子短,对那车,还是有一定的感情。 他们两个,没让郁老太太送,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沁园。 郁绍庭转头,眼角余光看她脸色不佳,紧了紧她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小手:“又怎么了?” “徐蓁宁的腿,真的没救了吗?”白筱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虽然她不喜甚至厌烦徐蓁宁纠缠郁绍庭,但同为女人,白筱还是为她要截掉一小段腿而感到心惊,她会可怜徐蓁宁这样的下场,但心里其实也怪徐蓁宁,怪徐蓁宁曾经生出了要撞郁绍庭的阴暗心思。 “这边的专家说没办法,具体的,还要等首都那边来人,截肢手术,可大可小。 郁绍庭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起伏,他说着,拿正眼看着她,“怎么,替她担心?” “……” 白筱说不出徐蓁宁‘罪有应得’这类话,毕竟,她现在已经残了,自己再说阴狠的话,未免太不地道。 她真正担心的,其实是徐家那边的态度,她怕,徐家在徐蓁宁车祸这件事上不肯善罢甘休。 …… 到了沁园,郁绍庭要上楼换衣服洗澡,白筱让他等等,自己去拿了小医药箱过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白筱替他处理嘴边的伤口,忍不住嘀咕:“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跟人打架?” 这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拳头揍出来的。而揍郁绍庭的人,白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裴祁佑。 她原本想问的话,在这一刻,却不想再多加追询。 郁绍庭目光深邃又温柔地注视着她,尔后,凑过来就要亲她。白筱举高手,不让沾了碘酒的棉签碰到他的衣服,他却顺势揽过她,低头,隔着薄薄的毛衣,薄唇贴上她因为怀孕日益丰盈的胸。 “喂……喂……李婶还在呢。”白筱轻推他,瞟了眼厨房,生怕李婶突然出来。 郁绍庭亲吻她的左胸心口位置,双手,紧紧地搂着她,“李婶看到的还少吗?听到的恐怕更多。” 他说着不正经的话,嘴上也没停,白筱的身子逐渐软下来,不可否认,自从跟郁绍庭在一起后,她经过他调/教的身子越来越敏感,在男女之事上面,也由最初的遮遮掩掩,变得开始大胆地回应他。 在今天这个算是多灾多难的日子,难得,还能有这样温存的一刻。 郁绍庭的呼吸逐渐变得浓重,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颊侧,耳畔和心脏位置,他的吻在她胸/脯上停留了会儿才离开,替她重新拉好了衣服,白筱垂眼看着他缠着纱布的头,双手,绕着他的脖子,抱紧了他。 郁绍庭任由她抱着,从她的力道上,感受到她的后怕,他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待在客厅里,不知过了多久,刚才被郁绍庭丢在茶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白筱从他身上下来,拢了拢鬓边的碎发,郁绍庭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她问:“谁打来的?” 是郁战明打来的,恐怕也知道了徐蓁宁出事的消息。 郁绍庭起身,走到别墅外才接起,那边,白筱担心他,也追到了门口,却没打扰他接电话。 “……” 郁绍庭绝大多数时间在听,偶尔才说一两句,他挂了电话转身,白筱上前:“什么情况?” “徐家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医院了。”郁绍庭搂过她的肩膀,语气低沉又轻柔:“外面凉,进去。” —————————— 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大楼里。 夏澜站在一间病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发疯似的女儿,没有进去,而是静静地听刚给女儿动手术的医生讲述情况,旁边,徐敬衍也在,他们夫妇一得到消息就订了最快的航班赶过来,首都医院那边的专家随后也都会过来。 “病人的右小腿基本已经坏死,如果不尽快做截肢手术,今晚很可能会引发高烧……” 徐敬衍皱眉:“不能有保守治疗吗?” 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女孩子,未婚,大好年华,没了一条腿,依着徐蓁宁的性格,恐怕怎么也接受不了。 “如果能保,我们也一定保,但事实是——” “事实是什么?” 夏澜骤然打断医生的话,转过头,目光凌厉:“你要敢把我女儿的腿截下来,我就敢明天让你吊销医师执照。” 徐敬衍拉住激动的妻子:“医生不是也在想办法,蓁宁现在这样,你这个做母亲的还要安慰她。” “他们除了钜掉我女儿这条腿,还能想出什么好的主意来?” 夏澜的情绪因为女儿的伤势而失控,眼圈泛红,深吸了口气,说:“你不用再负责我女儿的情况。” 医生皱眉,心里也不高兴,夏澜这番话,无疑是往他脸上扇了个响亮的耳光,他再怎么说,也是丰城目前骨伤科最好的专家,况且此刻旁边还有其他医生,他脸色难看地说了句‘随你们’就甩袖走了。 徐敬衍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到一旁接听,是徐敬文打来的,来询问徐蓁宁现在的情况。 夏澜推开病房的门,一个瓷碗刚好砸过来,落在她的脚边,病房里,是徐蓁宁歇斯底里的叫嚷声:“我不要截肢,我不要,我不要做残疾人,我的腿明明还好好的,你们骗我,一定是你们在骗我!” 看到那几个护士把女儿压倒在床上,夏澜心疼不已,冷声训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放开她。” “可是……一放开,她就要拆脚上的绷带。”护士为难道。 徐蓁宁听到夏澜的声音,意识逐渐清明,转头,真的看到了夏澜,眼泪掉下来:“妈!” 夏澜让护士都出去,自己到床边,撩开徐蓁宁被汗水弄湿黏在脸上的头发,眼中闪动着泪光,摸着女儿苍白的脸颊:“没事,妈既然来了,绝对不会让他们把你的腿截下来。” “妈,你说什么呢。”徐蓁宁眼底有恐慌,“我只是受了点伤,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怎么净吓唬我?” 夏澜虽然是妇产科医生,刚才听专家那么分析徐蓁宁的情况,也意识到女儿伤得严重,听到女儿这么说,尤其是对上徐蓁宁那双无助的泪眼,夏澜软了心:“是妈不好,你放心,你的腿会好好的。” 徐蓁宁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子,对了,妈,你让谁给我做手术,这边的医生都不专业。” “是你杨叔叔。”夏澜柔声道。 “那我就放心了。” 夏澜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先睡一觉,等杨叔叔他们到了,马上给你动手术。”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首都的几位骨伤科的专家就全部到达丰城,经过一致的讨论,最后得出的结论,令夏澜还是晃了晃身形,腿是可以保住,但有一点也是确定的,徐蓁宁以后,恐怕是要瘸了。 —————————— 夜晚,白筱突然被雷声惊醒,身边的郁绍庭也醒了,把她搂在怀里:“吓到了?” 白筱轻轻地嗯了一声。 郁绍庭开了灯,看到她额头的汗水,起身,去卫浴间拧了块热毛巾给她擦脸,刚巧,他的手机来了条短信。 发件人是路靳声,郁绍庭点开,只有寥寥几字:“手术刚结束,腿保住,但瘸了。” 以后生两孩子,就叫郁思祁,郁念佑! 以后生两孩子,就叫郁思祁,郁念佑! 发件人是路靳声,郁绍庭点开,只有寥寥几字:“手术刚结束,腿保住,但瘸了。” 白筱靠在床边,把毛巾搁到一旁床柜上,抬头,望向站在床边的郁绍庭:“这会儿来短信,有急事?” 郁绍庭的视线从手机移向白筱的小脸,也猜到这一声短信提醒可能又令她担心了,医生叮嘱过,像白筱这样有流产征兆的孕妇,除去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心思重,他关了机,掀开被子躺回床上。 “没什么事,靳声发短信过来,问问情况。”他重新把她搂回到自己的怀里。 郁绍庭暂时还不打算把徐蓁宁不良于行的事情告诉她,怕她多想,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白筱的下颌抵着他的肩,手搭在他的腰,慢慢收紧,汲取着他身上自己已经熟悉又依赖的味道,昨天虚惊一场,而外面的闷雷声令她的睡意消失,闭着眼,意识却格外的清醒。 “睡着了?” “没有。”白筱在他怀里稍稍动了动,小声回答,“睡不着……” 郁绍庭低头,看着服帖的女人:“怕打雷?” 白筱倒不是怕打雷,只是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她存了心思,连带着情绪也变得有些浮躁。 “要不明天让妈去把上回那个老和尚找来,给你的肚子好好算一算。”郁绍庭说。 白筱扑哧一下,差点笑出来,推了他结实的胸膛一下:“你不是不信这些吗?怎么还赶着上门去?” “……” 她想起那一次,郁绍庭跟老和尚大眼瞪小眼,而老和尚的那番话没少让他介意,这会儿,他居然让她去找那个老和尚,相处久了,白筱发现,郁绍庭性子里有时候带着点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白筱抓过他的手,骨节分明,没多少肉,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反正睡不着,想想宝宝的名字。” 郁绍庭的兴致不大,但白筱却很是期待,拉着他说了很多名字。 “我说了这么多,你好歹也说一个。”白筱觉得这时候的郁绍庭,着实太不解风情。 “……这有什么好说的?” 说他关心孩子,白筱发现很多事他都漫不经心,譬如取名;说他不在意孩子,她一说不舒服,他比谁都紧张。 所以白筱一定要他说出一个名字来,郁绍庭敷衍地说了一个:“郁景宁。” “女孩子的名字……”白筱想到自己的那个梦,还是那日,在母婴区,那个导购小姐的话,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忍不住追问郁绍庭:“那要是生出来的是一对男宝宝呢?” “……”郁绍庭手底下,是她柔软的肚子,说:“老大叫思祁,老二叫念佑。” 白筱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有些不满他这个态度:“能不能严肃点。” “我怎么不严肃了?” “你是不是还介意我跟裴祁佑结过婚的事儿?”白筱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郁绍庭膈应到了,没接话,但白筱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要不然,也不会恶劣地取这么两个名字,合在一起就成了‘思念祁佑’,当是在纪念已亡之人吗? 郁绍庭闭上双眼,抱紧了她,说:“睡觉。” “……刚才在病房里,真是他扶了我一把,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那里。” 白筱忽然觉得,非常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下午在医院的事:“不过,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帮我们。” “以后生两孩子,就叫郁思祁,郁念佑。”郁绍庭道。 白筱无奈:“郁绍庭,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等裴祁佑以后走了,这两孩子也大了,刚好可以去给他扫个墓。” “……”白筱已经不想再搭理他,想要翻身,却被他紧紧搂着,“你放开,这样子,我没法动了。” “我冷。”郁绍庭不但没放,反而更收紧手上的力道:“过来一点。” “挨得这么近,挤到我的肚子了。”白筱心里还有点生他的气,不肯过去:“而且,我怕热。” 郁绍庭一放开她,白筱立刻翻了个身,两人中间,空了一条大缝,他低声说:“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没力气动了。”白筱说。 “那我去你那边。”说着,当真起来,睡到白筱另一侧去。 只是他刚一躺下,白筱又转了个身,摆明了是不想理他,郁绍庭左胳臂肘撑着床,没有躺下去,伸出右手,想要扳过白筱的身子:“怎么又这样了,我还没说什么……” 白筱心里说‘你一句话顶别人十句’,但还是顺着他的动作,转回了身,被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郁绍庭抱着她,片刻后,低着声道:“他那么说,看的是你的面子,跟我没任何关系。” 白筱想要转移话题,听到他又说:“这样的,你以前怎么瞧得上眼,蛮不讲理,什么也不说就动手打人。” “郁绍庭,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说话。”白筱发现,这男人心眼真小。 她不想提跟裴祁佑有关的话题,尤其是,跟现在的丈夫一起大半夜讨论前夫,恐怕,任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坦然,既然离了婚,她也不想对裴祁佑进行人身攻击:“早点睡,明天还要去上班。” 白筱越是这样回避不说,身边的男人就越不满,到最后,白筱只好顺着他的意说:“是,我以前瞎了眼,现在遇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对我好的,哪怕他回头来求我,我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那还让他搂着你的腰?”他接的很快,快到白筱无语。 见白筱不说话,郁绍庭脸色已经缓和,搂着她说:“把头抬起来,让我亲一会儿。” 白筱不愿意,刚才睡了一觉,她总觉得,这样子接吻不卫生,但郁绍庭却表示不介意,冒着青茬的下巴摩擦着她的额头,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哄的口吻,最后,白筱禁不住他的磨,还是抬了头:“那就亲一下。” 郁绍庭口头上说‘好’,但真亲上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到最后,白筱半推半就地,任由他在自己口中攻池掠地,薄被下,两人的睡衣早已不整,她清晰地感受到,一根硬邦邦的棍子怒顶着自己的大腿,两人近期,不敢肆无忌惮,碍着孩子难免不尽兴。 白筱很自觉地,把手伸进了被子里。 郁绍庭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侧头,鼻尖碰到她的耳尖,呼吸有些重,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浓烈的气息,令她的心跳也加快,他哑着声说:“真他妈要命……” “……” 这还是白筱首次听到他这么爆粗,但并没有嫌恶,她坏心地,加重了力道,他低喘得更厉害。 “不收拾你,是不是就不老实?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他在她耳边咬着牙说,身子紧绷,硬到不行。 白筱报复性地一用力,郁绍庭立刻缴械投降…… …… 等两人消停下来,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郁绍庭把擦拭过的纸巾都随手丢到了地毯上。 白筱想捡起来放进垃圾桶,他却抱着她闭上眼:“明天再弄,先睡觉。” 似想到什么,白筱问:“徐蓁宁,真的要截肢吗?” “怎么,她截肢,你打算给她送去一个假肢?”郁绍庭笑了一声,纵情过后,心情非常不错。 “……”她担心的是,徐家那边,会把这件事的责任都推打他的身上。 郁绍庭没说话,过了会儿搂紧她道:“如果她真成了社会关爱人群,你把她接到家里,养着她就是了。” 白筱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也跟着没那么紧张,睡着之前,心想大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 白筱醒过来时,已经上午十点左右,她摸了下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但被窝里,仿佛还有郁绍庭残留的味道。 她又躺了会儿才起来,因为医生昨天的交代,这几天,白筱都不打算去书屋,给小赵打了个电话,自己洗漱好,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下楼去,刚好,郁老太太从厨房出来:“醒了?” 白筱没想到郁老太太来了,自己又睡到这么迟,一时窘迫:“妈,您怎么过来了。” “你现在身子更弱,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厨房里在煮玉米排骨汤,过会儿就能喝了。” 郁绍庭去了公司,不在家里。 郁老太太拿了一些孕妇专用的营养品给白筱:“这些都是你妈大清早去买的,知道你昨天差点流产,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进进出出,我看她去了洗手间很多次,要不是苡薇早上来电话,说身体不舒服,恐怕她就亲自过来了。” 白筱垂着眼,看着那些营养品,弯了下唇角,没有说什么。 “唉,筱筱,你也别太怪你妈,说到底,她终究是你亲生的妈妈,我看出,她也不是真不在乎你。” 说起大儿媳妇跟小儿媳妇的关系,郁老太太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尴尬,除了感慨命运的捉弄,还能说什么呢? 白筱喝汤时,郁老太太就坐在旁边,忍不住感叹:“医院那边来消息,说腿保住了,但成了瘸子。” 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白筱知道婆婆说的是谁,对这个结果暂时有些难以消化。 徐蓁宁的腿瘸了,那样一个,在她面前总是仰着下颌的骄傲女人,能接受自己成为残疾人吗? “都瞒着呢,说暂时不能让她知道。”郁老太太说:“但又能瞒多久,几个月后,一下地就知道了。” 这样的结果,比起锯掉一条腿,已经好了很多,但人,总是不知足的。 —————————— 白筱猜的一点也没错,人,确实总是不知足的。 手术后,徐蓁宁早上醒过来,尿急,见病房里没人,自己下了床,拄着拐杖去洗手间,坐在马桶上时,她低头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昨晚手术后,她迷迷糊糊听到杨叔叔说:“手术很成功。” 那是不是表示几个月后,她这条腿就能恢复如常? 徐蓁宁摸着腿上的白色石膏,昨晚她被推进手术室前,她想问夏澜,郁绍庭在哪儿,她为了他,伤得这么重,但他却连人影都不曾出现,一想到他可能陪着另一个女人在睡觉,她就喘不过气来。 上好厕所,徐蓁宁趔趄地起身,刚要按冲水的按钮,外边,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两个护士,发现病房里没人,诧异地四下看了看:“这刚做完手术,人又跑到哪儿去了?” “你小心点。”另个护士说:“人家妈妈在呢,哪用得着你管,小心吊销你的护士执照!” 这话,完全套用了昨晚夏澜对那位骨伤科专家说的话。 “那也不能随便走啊,那腿还要不要了?”正直的小护士不满道:“别一保住腿就无所顾忌了。” “虽然保住了,那也是瘸了,我看她也挺漂亮的,听说,还没有结婚,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呢?” 突然,洗手间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两护士噤声,跑过去一看,脸色骤变,徐蓁宁跌坐在地上,拐杖摔得有些远,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护士想要去扶,却被她狠狠地推开。 “徐小姐,你现在不能这样乱动,你的腿昨晚刚动完手术。” 一提到腿,徐蓁宁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耳边,仿佛还有那个护士说的‘虽然保住了,那也是瘸了’,她不相信,她怎么可能瘸了呢?妈妈明明说,只要杨叔叔来了,她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杨叔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骨伤科权威专家,他怎么会把她的腿弄瘸呢?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护士又去扶徐蓁宁,徐蓁宁尖声大叫:“我要见我妈,你们去把我妈叫来,妈,妈,你在哪儿!” …… 夏澜一夜未睡,脸色憔悴,早上,梁惠珍也到了,这才劝动她去餐厅吃了一顿早餐。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女儿惊恐的大叫,夏澜连忙推开门,看到洗手间门口的两护士,推开她们进去,瞧见女儿狼狈地倒在地上,厉声呵斥那两个护士:“你们怎么办事的?见人跌倒不会扶一下吗?” 护士也委屈,但也心虚,昨晚,她们就被警告要守着徐蓁宁残疾了的秘密。 “蓁宁,怎么了?”夏澜蹲下/身。 徐蓁宁扑进母亲的怀里,脸上尽是惶恐:“妈,我没有成瘸子对不对?是她们瞎说的,对不对?” 夏澜立刻就从女儿的话里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转头,恨恨地瞪着哪两个嚼舌根子的护士,但现在,她也没精力去责备她们,见女儿知道了,也不再隐瞒:“等你稍微好点,妈就带你去国外治疗。” 这话,等于间接地承认徐蓁宁残了的事实。 徐蓁宁心中的大厦砰然倒塌,她摇着头,目光涣散,她不信,她不相信,她怎么可以成了瘸子? “你放心,不管用什么方法,妈都会治好你的。” 夏澜这句话,对徐蓁宁已经起不到一点安抚作用,徐蓁宁眼神呆滞地看着夏澜,良久,终于哭出了声,抱着夏澜:“妈,我瘸了,我的腿瘸了,以后我要怎么办?” 徐蓁宁突然,抓着夏澜的衣袖:“妈,我要见郁绍庭,你让他来见我好不好?” 夏澜不敢再刺激女儿,把她扶到床上,但徐蓁宁吵着一定要见郁绍庭,对郁绍庭,夏澜说不怨是假的,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女儿何故落到这个地步?但徐蓁宁痛哭流涕的样子,令她心疼又难受,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妈出去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医院。” 徐蓁宁点头,含泪的眼望着母亲,生怕夏澜下一刻后悔,这样子,看得夏澜也红了眼眶。 夏澜一走出病房,想要走远点给郁绍庭打电话,那边,拐角处也刚好有人转过来,两人差点撞上,纷纷抬头,看到对方的模样时,俱是一怔,夏澜的手没抓紧手机,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白宁萱! 凭你蓄意谋杀这一点,就够你喝一壶的! 凭你蓄意谋杀这一点,就够你喝一壶的! 对夏澜此生而言,最不想见的人,便是白宁萱。白宁萱就像一面镜子,照出她年轻时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哪怕她现在再怎么悔改,那个狰狞丑陋的‘夏澜’却在白宁萱面前无处遁形。 所以,迎上对面女人的双眼时,夏澜甚至握不住手中的手机,啪嗒一下,掉在了脚边。 …… 苏蔓榕是陪小女儿来孕检的,早上起来,郁苡薇喊着肚子痛,刚要去缴费,结果就碰上了夏澜。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苏蔓榕心中暗涌翻滚,没想到,会在丰城见到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但随即又想明白了,昨晚,郁老太太告知她徐蓁宁出了车祸,也在那时,她才知,徐蓁宁居然是夏澜的女儿! 亦是徐敬衍的继女…… 令苏蔓榕彻夜难眠的是,大女儿的遭遇会跟自己如此之像,甚至,也怕女儿重蹈自己的结局。 再面对夏澜时,苏蔓榕发现自己心中酸涩难挡,让她难以释怀的是,这么多年后的相遇,夏澜是以徐敬衍妻子的身份,不管夏澜是什么时候对徐敬衍有了好感,苏蔓榕都觉得自己心有芥蒂,无法做到坦然相对。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兜兜转转,二十多年,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上,该来的,再怎么逃避总是要面对的…… “宁萱,真的是你吗?”夏澜语气满是不确定。 苏蔓榕俯下/身,帮她捡起手机,递给夏澜:“看看,有没有摔坏。” 夏澜接过自己的手机,却没心情去看,目不转睛地望着苏蔓榕,心潮翻滚。 有路过的护士向夏澜打招呼:“徐太太好。” 现在,第一人民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已经认识这位说要吊销他们医院最好专家医师执照的徐夫人。 但这会儿,‘徐太太’这三个字却让夏澜脸色瞬间难看,倒是苏蔓榕,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往夏澜身后看了一眼,道:“我听说,你女儿昨天出了车祸,她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腿受了点伤。”夏澜嗫嚅着双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苏蔓榕手里的单子:“你身体不舒服?” 苏蔓榕没有回答,而是转开话头,说:“我不打扰你打电话,我也有事,先走了。” 夏澜点点头,说了句‘好’,没有阻拦苏蔓榕,只是望着苏蔓榕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她胸口却堵得难受。 —————————— 徐蓁宁等在病房里,不时看向病房门口,结果,等来的不是郁绍庭,而是脸色不豫的夏澜。 “妈,他呢?你不是打电话给他了吗?”徐蓁宁迫不及待地问。 夏澜在碰到白宁萱后,心乱如麻,她打电话给郁绍庭,是秘书接的,说:“郁总还在开会。” 显然,对方也没有来医院探望自己女儿的打算。 夏澜也没跟秘书多说,直接挂了电话,在外面站了会儿,平复了自己紊乱的心绪后才进来,此刻看着徐蓁宁那副没有骨气的样子,夏澜怒其不争地说:“你整天想着人家,人家,可没一秒钟是念着你的。” 平日里的徐蓁宁,知性大方,但只要一遇到郁绍庭,整个人仿佛被换了芯,完全不像自己。 “明天,我们就回首都去,我跟你爷爷说过了。”夏澜的脸色稍稍缓和:“他跟丰城这边的部队打了招呼,到时候,我陪你坐军用飞机回去,首都那边,也给你安排好了病房,以后你杨叔叔……” “我不回去。”徐蓁宁摸着自己的右小腿:“我要留在这里,要走,你们自己走。” 夏澜没想到女儿这么执迷不悟:“这次是一条腿,下一次又是什么?你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我没折腾,我因为他废了一条腿,难道不该讨要一个说法?” 徐蓁宁抬头望着夏澜,眼睛红红地:“我成这样子,你开口闭口的徐家,又为我做了什么?” “……” 夏澜深呼吸了一下:“要不是你开车去撞人家,至于现在这样嘛?你爸放低身段亲自去跟郁绍庭说,让他别报警处理,有停车场录像做证据,凭你蓄意谋杀这一点,就够你喝一壶的!” “那就让警察来抓我,我现在这样,倒不如死了。”徐蓁宁心中绝望,恨意也越发地深。 夏澜也态度强硬,“不管你愿不愿意,明天都得跟我走!” 徐蓁宁一伸手,扫落了床柜上靳月送来的水果篮,而夏澜,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 夏澜从病房出来,给徐敬衍拨了通电话:“来医院了吗?要是没来,就别过来了。” “刚把车停好,怎么了?”徐敬衍在那一头问。 “……没什么,怕你来回太辛苦。”夏澜边说边往电梯走去:“我下去接你。” 那边,徐敬衍挂了电话,刚要关上车门,听到一道柔美熟悉的女声:“好,你安排,明天我再联系你。” 他回过头,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一棵槐树下打电话的苏蔓榕。 …… 给苏蔓榕打电话的是她在爱尔兰那边的助理,询问她下个月要在伦敦的那场画展,她已经休息太久了。 跟助理交谈完,苏蔓榕收起手机,转身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徐敬衍。 换做以前,苏蔓榕或许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但现在,她有一些事要跟他说,所以,走了过去。 “你怎么也在医院,身体不舒服?”徐敬衍望着她问。 苏蔓榕没接受他的关心,而是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你女儿昨天跟绍庭发生争执,后来出了车祸。” “……” 徐敬衍喉结动了动,但还是点点头,“就在这家医院里。” “我知道,我刚才已经见过夏澜。”苏蔓榕也没隐瞒,眉眼很清淡:“我过来,是想请你这个当父亲的,好好开导一下你的女儿,绍庭现在已经跟筱筱结婚了,她再怎么样,也不能去破坏人家婚姻。” 这话,苏蔓榕在看到夏澜时就想说,但她有所顾忌,夏澜一直是个智慧的女人,她怕,夏澜知道自己跟白筱现如今的妯娌关系,也怕夏澜知道白筱是自己的女儿,越多人知道,对白筱越没有什么好处。 她从没为这个女儿做过点什么,也不想再给白筱带去一点麻烦,一点也不行的。 就像母亲那次对她说的话:“筱筱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你这个当妈的,就算不照拂她,也不该阻着她。” …… “筱筱已经有了孩子,她跟绍庭彼此相爱,还是希望你能管好你家的孩子。”苏蔓榕说。 徐敬衍听到她这么维护郁家人,心中是酸涩的,但他却点头,答应了苏蔓榕的要求:“你放心,这次,我跟她母亲把她带走,以后,再也不会让她纠缠绍庭。” “这样最好。”苏蔓榕说完这话,越过他,没有多一秒的停留。 突然,楼上某个窗户,丢下来一个易拉罐。 “当心!”话出口的时候,徐敬衍已经冲过去,拉开了她。 一个可乐罐子砸在苏蔓榕的脚边,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徐敬衍的怀里,她甚至听到他的心跳声。 下一瞬,苏蔓榕已经推开他,径直朝前方的住院部走去。 徐敬衍注视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双手握拳,不知过了多久,回身,看到了面目哀戚的女人,夏澜。 —————————— 夏澜不让徐敬衍来医院,因为她害怕,她怕徐敬衍遇到白宁萱,但一出急诊大楼便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丈夫,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另一个女人。 那样子,他们不像是第一次想见,夏澜全身血液有瞬间的冷凝,她不愿去想,但又不得不去想,既然他已经见过了白宁萱,他们是不是已经旧情复燃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在医院门口就情难自控了? 等以后是不是还要带着那个叫白筱的女孩一起去做亲子鉴定,然后幸幸福福地一家大团圆? 夏澜不复刚才的冷静,当徐敬衍朝自己走过来时,她先转身快步朝里走。 …… 徐敬衍知道夏澜可能误会了,追上去,拉住夏澜的手臂:“夏澜,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看到的哪样?”夏澜被他扯住,苦笑:“我怎么忘了,你们本来就是一对。” 徐敬衍不想多解释,觉得有些烦,但又不想她有所误会:“你当我们是什么了?” “那你敢说,你心里真的一点也不惦念白宁萱了? 这还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把这个名字拿到明面上来说。 徐敬衍神色复杂,夏澜甩开他的手,语气有些咄咄:“你把她的照片藏在全家福下面,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些年经常在国外,不过是因为她,徐敬衍,你眼里心里都是她,那我算什么?” “……”徐敬衍没有反驳,因为夏澜说的都是实情。 夏澜眼眶一红:“既然你已经找到她,是不是要跟我离婚了?” “该解释的刚才我已经解释了,信不信,由你。”徐敬衍突然觉得很累,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被我说中了吗?徐敬衍,你心里早就这么想了?但你是不是忘了,当年,白宁萱生的那个孩子……” “够了!”徐敬衍突然喝止了她,目光有些冷:“夏澜,你要是一直这样,我们没办法再交流。” 徐敬衍也不明白,这些年,一直温良淑德的妻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刻薄。 在离开前,徐敬衍抛下一句话:“既然我跟你结了婚,就不会做出背叛这段婚姻的事情来。” 夏澜听着他的这句话,却觉得无比的讽刺,是呀,他的身体不出/轨,但他的心,一直都没有忠诚过! 徐敬衍从急诊大楼出来,心情很烦躁,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旁边的住院大楼。 —————————— 住院部里,苏蔓榕进到病房里,刚好看到郁苡薇指使着那个保镖出去给她买榴莲:“你到底去不去?” “我说你是哑巴吗?再这样,我打电话给我小叔,让他开了你。” 苏蔓榕皱眉,训斥现在还不安分的女儿,郁苡薇不高兴,反驳:“他拿工资,我使唤他怎么了?” 让保镖先出去,苏蔓榕看着床上的郁苡薇:“我刚跟医生商量,趁这次,把肚子里的孩子拿了。” “……” 郁苡薇脸色骤变,警惕地看着她:“我都说了,我要生下它,我不会堕胎的。” “你刚才也听到医生说了,你这胎不稳,到时候,生不生得下来还是个问题……” 但郁苡薇固执己见,双手捂着耳朵,不肯听劝,最后还放狠话:“要是你让我打胎,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 徐敬衍走到病房门口,透过虚掩的门,看到里面站立在床边的苏蔓榕,蹙着眉心,一脸无奈。 他也看到了病床上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是她跟政东的孩子吗? 徐敬衍没有敲门,原路折回,走出住院大楼,突然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自己还能去哪儿。 —————————— 白筱接到徐敬衍电话时,刚送走郁老太太,打算去二楼阳台上边晒太阳边织围巾。 是一大一小,两条红色的围巾。 当徐敬衍问她在哪儿时,白筱看了眼那两团红线,据实回答:“在家里。” “是沁园吗?”徐敬衍问,“景希在家吗?” “今天是星期三。”白筱也知道,昨晚,徐敬衍是跟妻子一块儿过来丰城的:“您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听说你怀孕了,也没送什么贺礼。” 徐敬衍这个长辈真的很客气,前几天刚送了新婚礼物,这会儿,又要送,而昨天他的女儿还刚在丰城出了车祸,白筱觉得,自己要再收下礼物,会不会被徐家视为不知廉耻的女人? “不用了……”白筱想要回绝,听到他说:“你出来拿一下。” 白筱闻言愣了愣,随即,立刻探头从阳台望出去,果然,别墅外停了一辆轿车。 连忙下楼,出了别墅,她走到车边时,车窗降下,是徐敬衍,他说:“东西在后备箱,我来拿。” 徐敬衍送的也是孕妇专用的营养品,价格名贵,白筱不好意思收,他却直接拎进了屋,李婶一眼就认出了他,立刻泡了茶招待,徐敬衍打量着别墅,似感叹地说了句:“跟上回来,感觉很不一样了。” 白筱也不能赶徐敬衍离开,只好,陪他一起在客厅里聊天,去厨房端水果时,给郁绍庭打了个电话。 ——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 “你先招待着,我忙完就回去。”郁绍庭说。 白筱往外面瞧了一眼,压着声道:“你倒是放心,也不怕徐家人,为难我。” 郁绍庭低笑了声:“你不为难人家就好。” “……” 白筱从厨房出来,徐敬衍正站在电视旁边,看着墙上的相框,那些,是前两天刚钉上去的。 里面装的都是郁景希小时候的一些照片。 郁绍庭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撩着袖子,脱了鞋踩在电视柜上,拿着榔头,一枚钉一枚钉敲上去的。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徐敬衍看到她出来,提出告辞。 白筱看了看自己刚切好的水果,但也没做挽留:“那我送您出去。” 那边门铃突然响了,她有东西要寄回黎阳给外婆,这会儿,快递员上门取件来了。 “您先等会儿,我上楼去拿个东西。” 白筱很快从二楼拿了两套春季老年服饰下来,她填写快递单子的时候,徐敬衍就站在她旁边,看到她写下的地址时,有瞬间的怔愣,随即,在快递员伸手之前,拿过了单子,望着白筱:“这是你家的地址?” 年纪轻轻就给你生了孩子,以后,好好待她。 年纪轻轻就给你生了孩子,以后,好好待她。最新最快更新 “这是你家的地址?”徐敬衍将那张快递单子捏出了褶皱,再也不如方才的冷静。 白筱把两套给外婆买的衣服撞进快递袋子里,以为自己写错了,又报了一遍黎阳老家的地址,困惑地看着徐敬衍:“难道我写错了吗?” 快递人员见徐敬衍拿着单子不交给自己,礼貌地问:“先生,您看好了吗?” 徐敬衍低头,盯着那清秀的字体,盯着那个地址,一个疯狂的念头即将破茧而出。 那一年,白宁萱在首都买了三件棉袄给家人,他陪她去邮政寄包裹,她说:“我写的字不好看,你来!” 白宁萱是美学院里优等生,但却写得一手‘幼稚’的字,她把笔交给他,站在身边报着她家中地址,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白筱写的邮寄地址跟他当年,一笔一划写下的地址一模一样! 他忽然想起那一次,去黎阳的车上偶遇白筱,她说:“我从小跟我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他听说,郁政东的妻子苏蔓榕,在丈夫过世后就带着女儿出国了,二十几年都没再回过一次…… 那一回他请白筱吃饭,她特意交代服务员,不要再菜里放蒜。 在小学礼堂里,她帮那群孩子拉小提琴,甚至不需要照着琴谱来。 本来是很寻常的事情,如今再想起,他只觉得心痛如绞。 他忆起那日,苏蔓榕在咖啡馆外,她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死了,那个孩子……死了!” …… 白筱见徐敬衍神色恍惚,不知道他怎么了,忍不住问:“您还好?” 徐敬衍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回过神,抬头看向不解望着自己的白筱,双手攥着单子,渐渐地,红了眼圈。 “……”白筱对徐敬衍,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合适:“您不舒服的话,要不,坐会儿。” 徐敬衍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堵得发不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白筱,挪不开眼。 快递人员拿了单子跟衣服就走了。 那边,李婶正好出来,端着一个餐盘:“刚好,我做了点心,徐先生一块儿吃了再走。” 白筱原以为徐敬衍会拒绝,但事实是,徐敬衍留了下来,陪她一块儿吃李婶炖的龙眼鸡蛋汤。 更准确地说,是徐敬衍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白筱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吃了几口,擦了擦嘴,抬起眼看徐敬衍:“味道不错,您也吃点。” “……我不饿。”徐敬衍想对她笑,从未想过,笑容,有一天,会这么难。 家里的座机响了,白筱接起:“嗯,好的,让他进来。” “家里有客人过来?”徐敬衍猜到,应该是小区门口,保安室打过来的电话。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前几天上网在一家乐器店替郁景希预订了一把小提琴,孩子专用的,小家伙最近跟她说想学拉琴,她表示绝对支持。现在这个社会,带出去的孩子,哪一个没有一两个特长,她也想让郁景希掌握一技之长。 郁景希的年纪逐渐大了,但性子太皮好动,她希望通过学琴让他能沉稳一点。 …… 徐敬衍坐在客厅,看着白筱边低头摆弄那个小巧的琴盒子边慢慢走过来。 尤其是看着她脸上那温柔的神情,他的双手,扣紧了双腿膝盖,手背,青筋暴起,压抑得,呼吸困难。 “给景希买的?怎么,他想学小提琴了?” 白筱觉得在大师面前自己有些班门弄斧,笑了笑,脸淡淡的红:“先随便买一把小提琴让他练练手。” “那你呢?你是几岁开始学琴的?”徐敬衍感觉喉咙干涩,但又渴望知道她小时候所有的事。 白筱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六岁,也有可能是五岁半,具体,已经记不起来了。” 徐敬衍以前了解过白宁萱家中的情况,不算富足,只能算寻常人家,她又跟年迈的外祖父外祖母一起生活,一对失去了劳动力的夫妇,要怎么担负得起孩子学小提琴的费用? 徐敬衍看着她,问:“小时候的生活,会不会过得很辛苦?” 白筱不明白徐敬衍怎么突然这么问,想到和蔼的外婆,莞尔:“虽然不算富裕,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尽管后来,她进了裴家,但在黎阳那几年,外公跟外婆是真心把她疼到骨子里去了。 “那你,想过你的爸爸妈妈吗?” “年幼无知的时候,会想,但后来长大,就不想了。”白筱轻描淡写的语气。 “为什么不想了?” 白筱回望着徐敬衍的双眼,难得说了一句心里话:“既然结局是失望,为什么还要想?明知道最终只有我一个人,何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难受,而且我现在,对拥有的很满足,不需要更多了。” 话刚说完,白筱听到手机铃声,是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身对徐敬衍说:“我过去接个电话。” 徐敬衍目送着她离开,他这一生,都没有这般难受过,仿佛心头,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块,没有血,却空洞得可怕。白宁萱的一封信,可以让他放手,远走他方,却也不至于,让他有心酸到落泪的冲动。 …… 是郁绍庭打来的电话。 白筱把徐敬衍还在的事说了,郁绍庭顿了顿,说:“那就让六叔留下来吃饭。” “……” 白筱倒不是想赶徐敬衍走,只是这个时候徐蓁宁还瘸腿在医院,他们把人家的爸爸留在家里招待……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哪儿不太好了?”他反问她,把她堵得语结,还带着逗弄她的兴味。 白筱想到郁老太太上午在家里说的话,她握着手机,贴着耳朵,“你……有没有去医院看徐蓁宁?” 那边没当即回答。 白筱又说:“妈已经跟我说了,徐蓁宁的腿,是不是真的瘸了?” “你想让我去看她?”过了片刻,郁绍庭才开口,一开口就给白筱添了堵。 白筱不吭声,那头,他说:“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在家好好养胎,我过会儿就回去。” —————————— 郁绍庭给白筱打完电话,没一会儿就从公司离开,开车,顺便去一小接了儿子。 他到学校时,正好看到郁景希拿着一根树枝,背着大书包,跟一群闹腾的孩子在校园里追来追去,大声地叫嚷着,似乎在玩什么警察抓强盗的游戏,一瞧见校门口皱着眉的郁绍庭,郁景希立刻安分了。 郁景希忙丢了那根用来扎人的树枝,走过去,乖巧地喊了声:“爸爸。” “上车。”郁绍庭没跟他多废话,不像其他家长,接了孩子,先往孩子脸上亲一口。 小家伙哦了一声,撅着屁股爬上这辆新买的揽胜,自觉系好安全带,转着小脑袋:“跟以前那辆一样。” 郁景希觉得今天爸爸的心情应该不错,不然,怎么会亲自来学校接自己呢? 他转着眼珠子,观察着郁绍庭脸上的神色,试探地问:“爸爸,今天怎么不让小梁叔叔来接我?” “他这几天回家陪老婆待产。” 郁景希真觉得今天爸爸很开心,还这么耐心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又问:“什么是待产?” 郁绍庭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打开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一盒喜糖扔给郁景希:“待产,就是老婆生孩子。” 今天公司有高层新婚,给他带了盒喜糖,出来前,他顺手就拿了。 郁景希抱着包装精致的喜糖盒子,受宠若惊,听到郁绍庭的解释,道:“那小白呢,小白什么时候待产?” “大概七个月后。”郁绍庭瞟了眼儿子,目光柔和了几分:“到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为什么不是弟弟呢?”郁景希剥了个糖,“我比较喜欢弟弟,让小白先生弟弟,再生一个妹妹。” 郁绍庭倒不介意白筱多生几个,父子俩,难得没有因为意见相左而发生争执。 —————————— 郁绍庭跟郁景希进了家门,看到白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她也瞧见了他们父子俩时,颇为诧异。 “这些天,小梁请假。”郁绍庭解释了一句,把郁景希沉沉的书包放到一旁。 郁景希瞪着眼,喊了声‘小外公’就扑进了徐敬衍的怀里,徐敬衍给白筱他们寄新婚礼物时,顺便还给郁景希寄了一个钢铁侠的玩具,还是国外原装的,小家伙这会儿,嘴甜地抱着徐敬衍:“小外公,你怎么来我家了?” “我不能来吗?”徐敬衍摸着孩子的脑袋,目光比之以往,愈加慈爱,因为多了另一种感情。 当白筱提出让他留下来吃饭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哪怕被认为是厚脸皮,他也不愿意就那么离开。 他想要多看她一会儿,也想看看景希。 白筱站起来,不打扰两个男人说话:“我去帮李婶做菜。” 路过郁绍庭的时候,两人的手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碰到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松开。 …… 白筱现在怀孕,李婶根本不让她动手,小心翼翼地护着:“白老师,你先出去,过会儿就好。” “李婶,我没事的。”白筱哭笑不得。 最后李婶的妥协是,让白筱坐在小板凳上折豆角,她刚坐下,郁景希就晃了进来。 小家伙伸着脖子想看李婶在做什么菜,小胖手摸摸这又碰碰那,最后晃到白筱的身边,蹲下来,拿了淘箩里的一截豆角:“这个我也会。” 白筱注意到他的手心很脏,拍了下他的手背:“先去洗手,不然,不许碰这些豆。” “要求真多。”郁景希嘀咕着,还是去洗碗槽那儿洗了手回来。 —————————— 白筱端着菜出来,郁绍庭正在跟徐敬衍聊天,话题,她不是很听得懂。 发现她出来,郁绍庭的视线投过来,很温柔,在徐敬衍面前,丝毫没有一点的掩饰。 倒是白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身后,郁景希端了一盘玉米烙出来,她冲客厅轻喊:“先过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郁景希紧挨着白筱坐,还拿着碗给白筱盛饭,那亲昵的样子,看得徐敬衍有些失神。 关于徐蓁宁的事,仿佛也被忘却,徐敬衍没主动提,郁绍庭也不会去起这个头。 郁景希一个劲地往碗里夹鸡肉,白筱看他不吃蔬菜,夹了一筷子西兰花给他:“别只吃肉,会营养不良。” 小家伙立刻看向郁绍庭:“爸爸,什么是营养不良?” 郁绍庭靠在椅子上,他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衬衫,袖子挽起,有客人在家,难得,他在饭桌上没烟酒相伴,望着儿子那傻乎乎的样子,给徐敬衍倒了杯凉茶:“你这样的,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 “我不这么觉得,你说呢,小外公?”郁景希转头,又问徐敬衍。 徐敬衍看着可爱的外孙,笑着点了点头。 郁景希立刻挺直了小脊梁,把西兰花夹到白筱的碗里:“你多吃点蔬菜,那样,弟弟就不会营养不良了。” “……” 白筱看他说的振振有词,气笑了:“明天,让李婶不要买肉,全部吃蔬菜。” 郁景希双手抱着自己的碗,生怕白筱去抢肌肉,瞪圆了双眼看着她:“你看你,又要虐待我了不是?” “好好吃饭,哪那么多话。”郁绍庭沉声道。 郁景希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顶嘴,想到明天可能吃不到肉了,这会儿,夹的更迅猛。 望着和睦相处的‘一家三口’,徐敬衍心里百感交集,吃了晚饭,坐了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 白筱带着郁景希上楼去洗澡,郁绍庭送徐敬衍出去。 走到车边时,徐敬衍忽然回头对郁绍庭说:“年纪轻轻就给你生了孩子,以后,好好待她。” 四月下旬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尽管是晚上,出门也不需要再裹紧外套。 郁绍庭单穿了一件衬衫,双手抄袋,左手腕戴着机械表,他回望着徐敬衍,点头:“我会的。” 等徐敬衍开车离开,郁绍庭又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回进别墅里去。 …… 二楼洗手间,白筱刚替郁景希撩起t恤从脖子脱出来,她发现,衣服有些紧了:“你最近又胖了。” 郁景希又自己脱了裤子,光溜溜的,一双小肉手胡乱往脸上抹了抹。 听到白筱这么说,立刻反驳:“最近长了点肌肉。” 白筱看到他的肚脐眼都要弹出来了,掬起一捧温水扑到他身上:“再胖下去,跟肉圆一个样。” 郁景希爬进浴缸,报复性地撩起水往她身上扑,在看到门口的男人时,立刻慢下动作,安分地坐进浴缸里。 白筱回过头,看见郁绍庭进来:“送走了?” “嗯。”郁绍庭应了一声,望着浴缸里的儿子,郁景希被他盯得心虚,知道刚才泼水的一幕被他看去了。 白筱拿过毛巾要给儿子洗澡,郁绍庭却拿过毛巾,直接往郁景希头上一抛:“这么大人了,洗澡自己还不会?” 郁景希黑溜溜的眼珠子瞅了一眼郁绍庭,乖乖地拿着毛巾,不吱声。 不管白筱答不答应,郁绍庭直接把她拉走了,郁景希把毛巾浸湿,往自己的小胸口搓了搓,等洗手间门被郁绍庭合上,从浴缸里爬了出来,湿哒哒的身子,光着小脚丫,跑到主卧门口,趴在门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忽然,门开了,郁绍庭站在那,郁景希急中生智:“爸爸,洗发水没了。” “问李婶去要。”说完,一把关上了门。 一不小心窥觑到的秘密,被她知道了 一不小心窥觑到的秘密,被她知道了 白筱在卧室里,听到郁景希的声音,刚要过去就看到郁绍庭关了门回来,对郁绍庭今天主动去学校接了儿子这一点,她比较满意,但他的态度,依旧存在问题,不禁说:“你对景希,这样的态度不行。” “我对他的态度不行,那我对你呢?” 白筱被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反将一军,在言语上,她很少有占据上方的时候。 郁绍庭看她动不动就会红的脸,走到她跟前,拉过她的手在沙发坐下:“准备一下,周末去拉斯维加斯。” “……” 白筱想起那三张机票,又望着他头上的纱布,不想他太辛苦:“要不推迟,反正也不急。” 郁绍庭却说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白筱想到住在医院的徐蓁宁,还有今天到家里来情绪明显有些异样的徐敬衍,她还是不放心:“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我们这会儿出国,倘若这边发生什么事,赶回来也不方便……” “这些事,我说了,不需要你操心。” 郁绍庭抬手,拨了下她鬓边的发丝:“医生不是说,你现在怀孕,让你别胡思乱想。” “……这里面,或多或少有我的缘故……” “没你,我也不会跟她在一块。”郁绍庭说完,带着她站起来:“去洗漱一下,不早了,睡觉。” 郁绍庭俯身,刚从茶桌上拿了打火机,走到卫浴间门口的白筱忽然回身:“今天,徐……蓁宁她爸爸来家里,是不是想跟你说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徐敬衍跟往日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他让我好好待你。”郁绍庭嘴边叼着烟,没有点燃,看着她说。 要是徐敬衍说让郁绍庭好好待徐蓁宁,白筱还相信,但他让郁绍庭好好待自己…… 白筱不相信。 虽然有句俗语叫‘帮理不帮亲’,但实际情况,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 看她一副质疑的样子,郁绍庭过去,推开卫浴间的门,对她说:“想那么多干什么,进去洗。” —————————— 从沁园出来,徐敬衍没有当即回酒店,而是在一个十字路口掉转车头,又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车停在住院部下面,他坐在车里,双手握着方向盘,眼圈干干的,整个人,神思恍惚。 他想冲上去问苏蔓榕,白筱到底是谁的孩子,却又不敢上去,他怕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住的。 如果真是他的…… 徐敬衍双手抚过脸庞,如果真是他的女儿,这些年他又错过了什么,想到她幼年遭受的苦,他眼中泪光闪烁。 …… 郁苡薇得知,裴祁佑来医院却没有去看自己,把从餐厅打包来的饭菜打翻了一地。最新最快更新 她靠在床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气愤到嚎啕大哭,裴祁佑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断绝关系,而且,自己家里,也没有人帮她,任由她跟孩子自生自灭,她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一心想着怎么打掉这个孩子。 苏蔓榕看了头疼,今天偶遇夏澜,又碰到徐敬衍,心里乱成一团,听郁苡薇这么哭,索性也不想管她。 “麻烦你在这边看着,我就先回去了。”苏蔓榕跟保镖交代完,就拎了包走人。 夜已深,苏蔓榕走出住院部,拢了拢外套,刚要走,旁边的轿车,响起了开门关门声。 她循声转过头,看到了徐敬衍,心中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不准备多说,提步欲走。 “宁萱。”徐敬衍却在身后喊她,没多久,便追上了她:“我有话问你。” 苏蔓榕的心里更加烦躁,语气也不是很好:“但我没什么好回答你的,我还有事……” “是吗?如果我想问的是白筱呢?”徐敬衍的神情,从没有过这样的强势和执着。 …… 二十出头的白宁萱,没想到,会在郁政东之后再爱上另一个男人。 就像人至中年的苏蔓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徐敬衍居然会主动找她来询问白筱的事。 曾经她不赞同白筱跟郁绍庭在一起,怕的就是出现如今这一局面,郁家跟徐家的关系……又怎么躲得过去呢? 但当徐敬衍亲口说起白筱时,苏蔓榕还是诧异,她没料到,他谈到白筱时那熟稔的神态言语。 “我在c市参加一个活动时认识了她,后来知道她是绍庭再婚的对象,也是……景希的母亲。” 白筱跟景希的母子关系,是苏蔓榕心里的痛,在无数个夜晚自责,责怪自己当初的自私让女儿沦落到给人做童养媳,受尽委屈,如今再听到徐敬衍来提,没法遏制的怨怒:“你没有资格提她,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徐敬衍看着情绪突然激动的苏蔓榕,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肯定,瞬间,如坠冰窖,心痛到窒息。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干涩。 “告诉你,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苏蔓榕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早去做了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再提及这四个字,徐敬衍握紧双手,额际青筋凸起,听到她说:“偏偏我还是最晚知道的,当你们徐家人拿着那份亲子鉴定摔在我脸上时,我看着那个结果,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你那个嚣张的三嫂,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诉我,如果我还要带着我跟野男人生的孩子,纠缠你,她有的是办法,让我爸爸妈妈失去工作,落到人人喊打的下场,当年你能做到这么狠,现在还来问什么?” “你说我家人拿了什么?”徐敬衍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份亲子鉴定,他一直藏着,从没拿给人看过,他以为,她知道,是她自己发现了,没想到是—— “当年的事,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苏蔓榕不想再提起那些困扰她大半生的往事:“你现在也家庭幸福,何必再去纠结那些,有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有意思,那是他的孩子…… 徐敬衍眼中布满了血丝,那些过往,他此刻已经没心思去追述,他只想知道,白筱的事,一切事。 “白筱她——” “不是。”苏蔓榕打断了他,说:“她不是当年那个孩子,我说了,那孩子,已经死了。” 徐敬衍不相信:“她写的家庭住址,明明是……” “那又怎么样?” 苏蔓榕对上他的双眼,“那个孩子早得病死了,白筱,是我抱养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说完,她攥紧手里的包,从他身边走过,头也没有回。 徐敬衍站在原地,他的身影融汇在黑夜里,后背的衣衫被汗水浸湿,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苏蔓榕一点点走远。 那时候,白宁萱刚生下孩子,他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白宁萱跟其他男人在外住了几天。 “要我接受她也可以,证明她生出来的那个孩子是你的。” 当他抱着那个安睡中的孩子,他心里想的是,如果白宁萱真的爱郁政东,那么,他放她走。 但在他真的拿到亲子鉴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自私的,他不想放她走,哪怕那个孩子,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藏起了那份亲子鉴定,却在参加演出时不慎出了意外,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月。 他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爱的女人,而是一份诀别信,她说,她爱的至始至终都是郁政东,当初会答应跟他在一起,不过是一场意外,若不是那时候郁政东的身亡对她打击太大,她根本不可能接受他。 她却说,是他的家人把亲子鉴定摔在她的脸上,是他的家人威胁她带着孩子离开首都。 她说……那个孩子死了,他的孩子……死了。 徐敬衍想笑,为当年那些可恨的误会,可是,却潸然泪下。 —————————— 徐敬衍回到酒店,一打开/房间的门,看到站在窗前的夏澜,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并不好。 刚才,她看着他的车开过来,她等了他很久,打他的电话他也不接。 “你去哪里了?”夏澜直接问。 徐敬衍心力交瘁,但还是淡淡地说了句:“去朋友家吃饭了,我先去洗澡。”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在丰城有什么朋友?”夏澜目光咄咄地问:“你唯一的挚友,已经死了。” 徐敬衍不想搭理她,夏澜却继续说:“你是去见白宁萱了对不对?” “……” 徐敬衍重新拿了外套,转身打开门要走,夏澜跑过去,挡在他之前:“你又要去哪儿?” “……你睡这里,我再去开间房。” “现在,遇到了白宁萱,连跟我睡一张床都受不了了吗?” 徐敬衍看着失去了以往冷静自持的夏澜,脸色有些冷:“你以为,你这样子,我们还能安然共处一室?” “我这样子,怎么样?”夏澜苦笑:“我难道连问自己丈夫晚上去哪里吃饭都不行了吗? 最后,徐敬衍还是去重新订了一个房间。 夏澜一口气难消,白宁萱的再次出现,而且,还是以那样的音容出现,她承认,自己慌了神。 过往,一一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她在害怕,怕所有事揭穿的那一天会到来。 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徐蓁宁不肯吃药,还吵着要把石膏给砸了,夏澜也来了火气,对着电话道:“你让她拆,如果她真想把那条腿废了,你就让她拆了石膏!” …… 第一人民医院。 徐蓁宁也听到电话那头,夏澜气急败坏的声音,她一把推开护士,拿过拐杖要下床。 “徐小姐……”护士想要拦住她胡来。 徐蓁宁不让她们碰,执意撑着拐杖落地,趔趄地往外走,还警告护士不准追,她一瘸一拐地去护士站给郁绍庭打了电话,但那边先是无人接听,她再打第二次时是忙音,第三次,直接关了机。 搁了电话,徐蓁宁鼻子一酸,看着自己残废的右腿,眼圈湿润,拄着拐杖下了楼。 徐蓁宁想要去找郁绍庭,她想要跟他讨要一个说法,她刚到楼下,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女孩正跟一个人高马大穿黑西装的男人争执,路灯下,女孩的脸庞映入她的视线里。 徐蓁宁一眼就认出她,是白宁萱的女儿,那天在商场里碰到的。 ……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就在医院附近走走,不打电话不偷跑!” 郁苡薇受不了这个木讷的保镖,她想下来透透气,结果,这个死保镖还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到最后,她也放弃了,在旁边的木椅坐下,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保镖。 保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终于安分了的郁苡薇,按了接听键,走到灌木丛后面接电话。 郁苡薇现在是真不打算逃跑了,之前,她逃过一次,深知了没有钱的窘境,失去了郁家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没有信用卡,没有代步工具,甚至路边一个流浪汉都给她脸色,幸好没多久苏蔓榕找到了自己。 “我可以坐这里吗?”身后,传来一道清柔的女声。 郁苡薇转头,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女人,看对方行动不便,点头:“你坐。” 那边的保镖看到有人靠近郁苡薇,立刻走过来,想让徐蓁宁去别处坐。 徐蓁宁尴尬,笑了下:“不好意思,那我马上走。” 说完,拿着拐杖困难地起身,一不小心,差点跌倒,郁苡薇连忙扶住她:“注意安全,别摔倒了!” “没关系的,我走了。” 郁苡薇不放开她,反而瞪着保镖:“她腿受伤了,在这里坐会儿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 保镖看徐蓁宁面生,而且……她的右腿确实伤得很重。 郁苡薇指着不远处的亭子,说:“你要不放心,站在凉亭那看着我们。” 等保镖走远了,徐蓁宁拢了拢鬓发,不好意思地冲郁苡薇笑:“让你为难了,其实我可以回房间去的。” “……我对他早就有意见了!”郁苡薇撇撇嘴角。 徐蓁宁看了眼那个男人,之前在商场也见过:“你男朋友吗?大晚上还陪着你,真好。” “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不过是我小叔,派来监视我的。” “你小叔?”徐蓁宁心头咯嗒一声,白宁萱现在是郁政东的妻子,那她女儿的小叔,不就是郁绍庭? 她扯了扯唇角:“你亲叔?” 郁苡薇点头,脸上是伤心的神情,她一直不明白,白筱有什么好的,小叔要这么护着她。 “不至于。”徐蓁宁蹙着眉,不相信的表情:“你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有点过分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郁苡薇接的很快,提起白筱,语气里满是气愤:“他为了那个女人,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侄女。” “我是不是问太多了?”徐蓁宁说。 郁苡薇难得遇到一个听自己吐槽的人,又不认识徐蓁宁,想的是,她说再多的家里事,等会儿两人挥个手告别,以后就不想见了,所以把白筱怎么勾/引她小叔的事说了,当然,没说白筱的名字。 徐蓁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打断郁苡薇:“你说,那个女人结婚了?” “是呀。”郁苡薇忿忿地说:“跟前夫牵扯不清,还把我小叔骗的团团转,我告诉我小叔,他还帮着那个女人,最可气的,你知道吗?她居然……居然还是我的姐姐,连我妈也站在她那边。” “……是你的亲姐姐?”徐蓁宁大脑嗡地一下,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白筱才是徐敬衍真正的女儿。 郁苡薇冷笑:“她算我哪门子亲姐姐,我妈跟我爸就生了我,因为她,我爷爷奶奶跟我妈关系都不好了。” 筱筱的亲生父亲,没错,就是徐敬衍 筱筱的亲生父亲,没错,就是徐敬衍 “她算我哪门子亲姐姐,我妈跟我爸就生了我,因为她,我爷爷奶奶跟我妈关系都不好了。” 郁苡薇气呼呼地说完,侧头,发现身边的女人魂不守舍,有胳臂肘顶了她一下:“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徐蓁宁回神,笑了下,“你家的事情真复杂,不知道的,还以为演电视剧呢。” “狗血?”郁苡薇自嘲地说。 “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姐姐,我觉得,血浓于水,你跟你姐姐应该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你那是不了解她,所以才会这么说,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因为我——”郁苡薇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到痛处,有些欲言又止:“反正,她现在勾搭上我小叔,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她现在勾搭上我小叔,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徐蓁宁听着这句话,双手揪紧裤子布料,想大声说:“她是滋润了,那我呢,我的腿谁来赔?” 但这份不甘没表现在面上,徐蓁宁只是关心地看着郁苡薇,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让自己不开心。” 难得大半夜还能找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郁苡薇看身边的陌生女人越来越顺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宁。”徐蓁宁唇角轻轻一勾,友好地伸出自己的手。 路灯光昏暗,郁苡薇回握,望着徐蓁宁带着擦伤的脸,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问:“我觉得你有些眼熟。” “你难道忘了,那次在商场洗手间,你差点滑倒……” “是你?”郁苡薇惊讶,觉得这个世界真小,也觉得是一种缘分:“你那回,怎么陪我奶奶逛商场?” 徐蓁宁理了理鬓边的短发,不甚在意地说:“我最近刚调到这边军区文工团工作。” “那你怎么受伤了?”郁苡薇注意到她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不严重?” 徐蓁宁平日里是个清高的女人,如今这条右腿就是她最大的忌讳,听郁苡薇这么说,又看到她投过来同情的目光,她压抑着怒气,苦笑着摇头:“还能怎么着,医生说,以后可能瘸了。” “也就是说,你以后不能再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郁苡薇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徐蓁宁攥着的双手,手背青筋隐现,脸上却是豁达的淡笑:“开车时不留神,对了,你的名字呢?” “郁……薇薇,你叫我薇薇就好了。”郁苡薇想了想,终归是有所提防,没把家底都漏给对方。 徐蓁宁笑了笑,点头:“我比你大了几岁,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姐。” 人总是这样,对比自己弱的人群心存善意,得知‘夏宁’是瘸子,郁苡薇对她比刚才更亲切。 那边,保镖过来,‘请’郁苡薇上楼休息,徐蓁宁还冲保镖友好地点头,然后,当着保镖的面劝郁苡薇:“别想太多,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下午也搬到住院部里了,就在6043,要是无聊,可以来找我说话。” 郁苡薇跟保镖走了,隔着一段距离,徐蓁宁隐隐约约听到郁苡薇的声音:“车祸……残废……可怜?” 徐蓁宁静静地坐在木椅上,许久没有动一下,就像老僧入了定。 突然,她伸手,狠狠地把拐杖摔在地上,低头,看着那条腿,用力地捶了一下又一下。 每捶一下,徐蓁宁心中的恨意又多一分,眼泪,掉了下来,到最后,泣不成声。 不知抱着自己的瘸腿哭了多久,徐蓁宁渐渐冷静下来,胡乱抹去眼睛,探身,困难地捡起拐杖,翘起石膏腿撑着椅子起来,然后,生硬地拄着拐杖,朝着住院部一步步地走去。 有人从她身后路过,不忘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说:“长得蛮漂亮,怎么是个瘸子?” 刚进住院部,原本照顾她的护士就跑过来:“徐小姐,你去哪了,我们都找不到你。” “就出去散散心。”徐蓁宁没有了方才的大脾气,任由护士帮忙,扶着她上了楼。 回到病房,她进了洗手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护士离开后,扫落了盥洗盆上所有东西。 她辛辛苦苦走了十分钟的路,别人,不到一分钟就跑到了……以后,她都要这样子,一辈子,也摆脱不掉拐杖。 造成她这样悲剧的人,徐蓁宁咬着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想起郁苡薇的话:“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白筱才是徐敬衍的女儿,因为自己的母亲抢了她的爸爸,所以为了报复,她就抢走自己喜欢的男人。 过往,但凡白筱说过的每句话,都像炙热的烙铁按在她的心口上。 徐蓁宁艰难地走回床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她曾极度厌烦的人的号码。 “蓁宁?”对象的声音很惊喜,没想到她会打电话给自己:“你在首都那边还好吗?对了,我这边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不用多久我也——” “陆向前,你当初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这句话,还算数吗?”徐蓁宁不想听他啰嗦,直奔主题。 那头安静了会儿,认真地开口:“蓁宁,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没明白吗?” “那好,你小姨不是在首都民政局工作吗?我让你,帮我查一个人的婚姻情况。” 徐蓁宁不敢找徐家人帮忙,尤其在得知白筱的身世后,唯一能帮她做事又听她话,只有在拉斯维加斯的陆向前。 而她敢这么笃定,仗的是对方对自己的喜欢。 她爱了郁绍庭多少年,陆向前就爱了她多少年,只多不少。 陆向前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徐蓁宁脸色缓和:“过会儿我发短信给你。” “蓁宁——”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徐蓁宁,一点也不想听,皱眉,掐断了电话。 —————————— 早晨,白筱起来时,郁绍庭还在睡,他可能被她翻身的动作吵醒,闭着眼握住了她的手:“醒了?” “嗯,还早,你继续睡,过会儿喊你。”她亲了下他的脸颊。 郁绍庭松了手,白筱去卫浴间洗漱了一下,换好衣服,关了门下楼去。 李婶已经起来去菜市场,白筱先喝了杯温开水,想到昨晚洗澡前郁景希说早上要吃粢饭团,小区旁边有两个早餐摊,她拿了零钱换了鞋出去,刚买完粢饭团准备往回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的旁边。 车窗降下来,白筱看到里面的徐敬衍,有些讶异:“您这么早……来找郁绍庭吗?” 徐敬衍望着冲他微笑的白筱,眼睛酸涩,看到她手里的早餐:“喜欢吃这个?” “是给景希买的。”白筱晃了晃饭团,听到徐敬衍说:“上车,我送你进去,你怀孕,别累到自己。” 白筱原本想说她可以自己进去,但隔着车门,她也发现,徐敬衍的精神不太好,下巴上有没有刮干净的青茬,昨晚还好好的人,再见,眼中血丝交织,像是一夜未睡,她一时间,说不出回绝的话。 上了车,白筱闻到徐敬衍身上的烟味,有点重,应该抽了不少香烟,但她也没立场去说什么。 “绍庭怎么没陪你一起出来?”徐敬衍突然问她。 白筱在座位上动了动,双手捧着粢饭:“他还在睡觉,我睡不着,就先出来瞎逛逛。” 徐敬衍看她带着浅笑的脸庞,双手握紧方向盘,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怀了孩子,会不会很辛苦?” “比上次好多了……”白筱说了半句就噤了声,她怎么忘了,徐敬衍还是徐淑媛的叔叔。 而郁景希的出身,对徐家来说,是甩在他们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 …… 车子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白筱开门下车,对徐敬衍说:“您也进去坐会儿。” 昨晚,徐敬衍一夜没睡,在沙发上抽了几包烟,满脑子想的都是苏蔓榕的话,天稍稍亮起,他就迅速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开着车来了沁园,刚巧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准备回去的白筱。 苏蔓榕说他们的孩子死了,他不相信,跟他有那么多相似之处的白筱,怎么可能是抱养的? 进了别墅,白筱想上楼去喊郁绍庭,徐敬衍却阻止了她:“我坐会儿就走。” 但白筱觉得,有客人上门,还是长辈,不应该让对方白来,徐敬衍说:“口有点渴,给我倒杯水。” “好,您等会儿。”白筱先转身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白筱就端了一杯蜂蜜水过来,她想到徐敬衍昨晚可能没睡好,就在开水里加了一蜂蜜。 “我刚在里面放了点蜂蜜,您应该不讨厌甜的?” 徐敬衍握着杯子,抬头看着白筱,心口有点堵,他点头:“我喜欢甜的东西。” “这点跟景希一样,”白筱提到小家伙,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笑意:“他也特别喜欢吃甜的东西。” “是吗?”徐敬衍听到自己机械的声音,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捏紧了水杯。 “我去一下楼上,您看会儿电视。”白筱先打开电视,然后才上楼去叫郁绍庭。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白筱就瞧见小卧室的门开了,郁景希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里面出来。 “醒了?”白筱过去,在小家伙跟前蹲下来,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卡通睡衣。 郁景希手握着儿童专用牙刷,仰头问她:“家里是不是有客人?” 白筱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又给他的小杯子装满水:“你小外公来了,正在楼下看电视。” 小家伙一边刷牙,一边眼珠子转了转,满嘴的白沫:“偶……脚得……虾外锅……想据在……偶咖。” 白筱拿过毛巾,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刷完牙再说话!我去叫你爸爸起来。” 郁景希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开始专心地刷牙。 —————————— 等白筱从主卧出来,洗手间没了郁景希的人,她下楼,在客厅看到了坐在徐敬衍身边的小家伙。 郁景希正拿着一把梳子,看了她一眼,继续小心翼翼地给自己那头半卷的头发顺毛。 白筱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和粢饭团一块儿,拿到餐桌上,喊郁景希过来先吃早餐。 小家伙从客厅过来,爬上椅子,捧着杯子低头喝了一口,上嘴唇沾了牛奶,像是白胡子,白筱拿了纸巾给他擦干净,又对小家伙道:“你招呼一下你小外公,我先进去做早餐。” 郁景希埋首吃着粢饭团,空出一只小胖手,朝白筱比了个‘ok’的手势。 …… 从白筱下了楼,徐敬衍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哪怕她在厨房里,他也跟着看厨房的那扇门。 当他看到白筱抚摸郁景希头时温柔的样子,心脏钝钝地痛,他侧头看到茶桌上的梳子,上面有几根头发,就连地毯上也有几根,刚才郁景希边梳头发边喜滋滋地说:“这把梳子,是昨天晚上我从小白那里拿来的。” 小孩子,总喜欢用大人的东西,总以为大人的东西比自己来的好用。 在白筱转身进了厨房后,徐敬衍不着痕迹地把梳子上,乃至地毯上的头发都捡起,放进了自己的裤袋里。 …… 等白筱再从厨房出来,客厅里哪有徐敬衍的人,而郁景希,正坐在餐厅里狼吞虎咽地吃着粢(ci)饭团。 至于让他招待客人的嘱咐,一遇到吃,早被他抛到了脑后。 白筱往门外看了看,不见了徐敬衍的车子,那边,郁绍庭刚好下楼来,她看着他说:“人刚走了好像。” “可能临时有事。”郁绍庭不以为然,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 用完早餐,郁绍庭上班,顺带郁景希去学校,白筱把他们送到门口,替郁绍庭整了整领带:“开车注意点。” 郁绍庭伸手拉着她,弯下头,缩短两人的身高差,对着她的唇,重重地亲了一下,也不管这是在大门口。 送走父子俩,白筱摸了摸自己红红的脸,转身进了别墅。 —————————— 郁绍庭把车停在东临办公楼的地下停车场,坐高层专用的vip电梯上楼,电梯一开,走出去。 “郁总,您大哥的妻子在里面等你。”杨曦小跑过来提醒。 郁绍庭的手搭在门把上,闻言说了句‘知道了’就扭开门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蔓榕正坐在沙发区,桌上有一杯咖啡,但她没有喝一口,听到开门声,也朝门口望过去:“来了?” 郁绍庭解开西装的纽扣,在苏蔓榕对面坐下:“吃过早餐没?让杨曦去买点。” “不用了,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苏蔓榕的气色不是很好,哪怕化了妆,也显得皮肤暗淡。 郁绍庭抬起眼,看着苏蔓榕的眼睛:“什么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带筱筱出国,越快越好。”苏蔓榕昨晚上想了很多,她觉得,让白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的,只要白筱走了,徐敬衍哪怕到时候起疑也不能再怎么样。 “大嫂,你急着把她送出国,是在担心什么?”郁绍庭问。 苏蔓榕苦笑,双手抓着包,“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筱筱的亲生父亲,没错,就是徐敬衍。” 有些话,苏蔓榕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对郁绍庭全盘托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保护筱筱。 郁绍庭听到后,脸上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淡淡地说:“我是猜测过,但一直没有确定,没想到是真的。” “我来找你,只求你两件事,第一,带筱筱出国去,第二,不要告诉她,她跟徐敬衍的关系。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现在,只想看着她幸福就好,我不想她再卷入到那些是是非非当中来。” 他默认这个女人彻底掌握他的行踪【加更】 他默认这个女人彻底掌握他的行踪【加更】 郁绍庭听完苏蔓榕的这番话,过了片刻,才说:“她已经是成年人,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 “那么如果知道后,有的不是欢喜,而是痛苦呢?”苏蔓榕闭上双眼,又睁开,目光灼灼地看着郁绍庭:“换做是你,你会原谅一个把你当成母亲跟其他男人偷生,把尚在襁褓中的你赶出家门的父亲吗?” 面对苏蔓榕的质问,郁绍庭没有接话,他不是白筱,无法替她做出任何的回答。 这里面,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白筱的身世。身世只是一个导火线,一旦引燃,接下来,是连锁反应。 苏蔓榕明白这点,所以来找他。 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才会一而再,护着白筱,不让她卷进任何跟徐家有关的纠葛里。 …… 苏蔓榕走后,郁绍庭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俯瞰着二十几层楼下变得渺小的景物。 杨曦拿了几份文件,敲门进来让郁绍庭签字。他正背对着她站在那抽烟,脱了西装,白衬衫黑西裤,身姿修长挺拔,右手,食指跟中指间夹着一根烟,袅袅的烟雾很细很柔,仿佛是人发出的一道无声的叹息。 郁绍庭回过头来,看到进来的杨曦,走到办公桌前,顺手,把一截半长的烟灰弹进烟灰缸里。 “徐家那边,没为难你?”杨曦说起来,也算是郁绍庭的学妹,两人单独相处比较随意。 郁绍庭拿过那支派克笔在文件最后几页签了自己的名字。 “徐家,还不至于完全蛮不讲理。” “她还好?”杨曦问得是白筱,那天,白筱说肚子痛,郁绍庭神色紧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虽然也爱慕郁绍庭,但贵在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这样的男人,不是自己能驾驭的,对白筱的印象,杨曦觉得就像是妹妹,白筱的性子不惹人厌烦,最重要的一点是,很懂得进退,不会给人一种骄纵难相处的感觉。 至于郁绍庭会喜欢白筱,杨曦从不钻牛角尖,她认为,有种缘分叫眼缘,或许,白筱刚好合了他的眼。 所以,对徐蓁宁那样的偏执,杨曦得知她瘸了后忍不住感叹,之前,在拉斯维加斯,这位徐小姐没少针对自己。 “我昨天问了我爷爷,他也跟医生说的差不多,你让她多注意休息应该不会有大碍。” 郁绍庭签完字把文件合上,递还给杨曦,附带了一句:“替我谢谢你爷爷。” 杨曦把还没签字的那份递过来,郁绍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解锁了手机。 是白筱发过来的短信。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交代他,记得休息,别太辛苦,顾着点头上的伤口。 “不是只有你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如果不听话,晚上就不用回主卧,直接跟景希去睡。” 她安排的眼线,除了最近老在他办公室外探头探脑、身形晃在半毛玻璃上、还自以为很隐秘的景行,还能有谁? 杨曦看到他盯着手机,突然无声地笑起来,颇为诧异,但看他的样子,也猜到是谁的短信。 昨晚下班前,她还看到景行偷偷摸摸在茶水间给白筱打电话,殷勤狗腿的样子欠抽得要命。 当时,郁绍庭就站在她对面,很有耐心地听了十来分钟,直到里面景行说完那句‘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郁总’后,他才双手抄袋,转身走了,对于景行这样的言行,没有半点的不悦。 这是变相的默认,默认这个女人彻底掌握他的行踪。 “拉斯维加斯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郁绍庭把文件都签完,才问杨曦他上回交代她的事情。 “家里请了一位以前有照看孕妇经验的华裔保姆,到时候李婶再过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妇科医生,也是当地医院最好的,月子中心也提前预定好了,等白筱生下孩子就可以过去坐月子。” 郁绍庭有件事瞒着白筱,他们周末一起去拉斯维加斯,但回程,只有他一个人。 至于她跟郁景希,都会留在那边。 —————————— 早上,在人民医院,徐蓁宁看着陆向前传过来的照片,是白筱的婚姻档案书。 她死死地盯着上面的离异两字,良久,嗤笑出声,而男方那一栏,赫然写着‘裴祁佑’三个字。 徐蓁宁是不知道裴祁佑是何人,但陆向前已经附送了详细的资料。 裴祁佑,裴氏的老板,而她清楚地记得,白筱以前是裴氏的员工,没想到她还曾是丰城裴家的儿媳。 病房门开了,夏澜走进来,徐蓁宁下意识地藏起了手机。 “你准备一下,过会儿就有车来接我们去机场。”夏澜昨晚没睡好,整个人,神色有些憔悴。 徐蓁宁说:“我已经说了,我不走,要走,你们走。” 夏澜本就心情欠佳,看女儿这么不听教,愠怒道:“你不走,瘸着一条腿,在这里还想做什么?” “……难道还嫌人家笑话看的不够?你眼巴巴地倒贴在这里,也得看看,人家接不接收。” 徐蓁宁自嘲地看着夏澜:“我为什么会瘸腿,妈,你真的不知道吗?” “……” 女儿此刻的眼神,让夏澜不敢直视,她撇开头,道:“今天,你不走也得走,这容不得你选择。” “你抢了人家的爸爸,现在,人家就抢了我喜欢的男人,妈,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啊?” “徐蓁宁,你发什么疯?”夏澜顿时声色俱厉,也有心中的秘密被觊觎的狼狈,不允许女儿再说下去。 但徐蓁宁现在,看着夏澜难受,她自己心里就痛快。 “妈,你摸着自己良心说,当年,你跟遗传科的许阿姨关系好,趁她不注意,偷换了……” “啪!”徐蓁宁没说下去,因为,夏澜冲过来,给了她狠狠地一耳光。 夏澜额角青筋突起,指着口无遮拦的女儿:“徐蓁宁,你要再乱说一个字,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 徐蓁宁说着,眼角崩落了泪珠,“当年,爸爸来找我们,明明我们有一家团圆的机会,可是,你放弃了,甚至不问问我的意见,只因为你看上了人家的丈夫,想要跟他在一起,就把我爸爸给赶走了。” “爸爸?”夏澜冷笑,“徐蓁宁,你确定,你要认那样的爸爸?”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亲生父亲!”徐蓁宁喊了起来,这也是她多年不喊徐敬衍爸爸的原因。 “一个不思上进、吃喝嫖赌,整日想着靠女人的寄生虫,你认他,是打算养他一辈子?” 徐蓁宁反唇相讥:“那也是你曾经爱上的男人。” 夏澜不想再跟她争执下去,“如果你真想废了你这条腿,那就留在这,我不逼你!” 说完,夏澜拉开病房的门就出去了。 …… 夏澜走到外面,打过徐蓁宁的手心,红了,隐隐作痛,当她在女儿眼中看到轻蔑时,气愤了。 她急着离开丰城,不仅是因为徐蓁宁的伤势,还有,她怕夜长梦多。 只有回了首都,徐敬衍才会收心,才会不跟白宁萱牵扯不清下去。 她下楼,给徐敬衍打了电话,那头很快接了,但语气很冷淡,夏澜也不生气,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柔声音,而不是昨晚那样的咄咄逼人,徐敬衍见她这样子也没再计较,她们母女坐军用飞机,他则乘坐民航回首都。 “等到了首都再联系。”徐敬衍说。 等夏澜再回到楼上,病房里,已经没了徐蓁宁的人,就连洗手间里也没有! —————————— 徐蓁宁失踪了。 白筱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盛汤,一不留神,手指烫到,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徐家那边找不到,不得不拉下脸去问郁老太太,问徐蓁宁有没有找过去,但郁老太太表示一无所知,白筱知道时已经是晚上,听到碗摔破声,那边,李婶连忙去拿了药膏要给白筱涂:“怎么这么不小心?”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声,白筱出去,郁绍庭下班,把郁景希也接回来了。 小家伙甩了鞋子,把书包丢到沙发上,扭头对白筱说了句‘我要吃哈密瓜’就拿了遥控器坐在地毯上。 白筱哈密瓜一小块一小块切好,放了牙签,才给郁景希送过去。 郁绍庭换了一套休闲装,从楼上下来,细心地看到了餐桌上的烫伤药膏:“谁受伤了?” “刚才不小心没拿稳汤碗,被汤溅了几滴,没什么大碍。”白筱伸手,让他看自己有些泛红的手背,没有水泡。 “过来。”郁绍庭在椅子上坐下,把旁边的椅子一并拉开,对她说。 白筱刚一坐下,他就打开药膏准备往她手上抹,她缩了缩,却被他一把握住:“不擦药,躲什么?” “李婶已经帮我擦过了。” 郁绍庭把药膏挤到她的手背上:“再涂一遍,好得快。” “这又是哪个医生说的?”药膏涂在手上凉凉地,他的手势很轻,白筱心里甜蜜,脸颊微红。 郁绍庭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自己说的。” …… 吃完晚饭,白筱觉得今天胸闷,提出去散会儿步,郁绍庭没说好不好,但终究是陪着一块儿去了。 郁景希最积极,也不用白筱邀请,自发地帮她跟李婶收拾碗筷,然后跑到玄关处换鞋。 距离沁园十来分钟的脚程,有一个比较繁华的小夜市。 等天黑下来,夜市里灯火通明,小吃摊也随处可见,白筱牵着郁景希在前面走,郁绍庭跟在后面。 小家伙明明吃过了晚饭,但瞧见什么都馋,看了眼后面的郁绍庭,贴着白筱胆肥地说:“我要吃香蕉拔丝。” 白筱没带钱出来,又伸手去跟郁绍庭要,后者酷酷地,直接把钱包给了她。 趁郁景希和路人不注意,白筱踮起脚,亲了郁绍庭的脸一口,然后去帮儿子一起等香蕉拔丝。 郁绍庭走到她身边,两人垂在身边的手,手背相贴,然后他握紧了她的手。 “……” 白筱没有去看他,却默契地反握了他修长好看的大手,油锅里的热气,熏得她一张小脸都红红的。 —————————— 郁绍庭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时,他正坐在夜市一家大排档里,看着母子俩吃着一碗牛肉炒饭。 是一个公用电话的号码,丰城本地。 他拿着手机,走出大排档,又走了一段路才接电话:“哪位?” “……”那边,一直没有声音。 郁绍庭刚打算挂电话,徐蓁宁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体贴?” “你在哪儿?”郁绍庭反问,他四下环顾了一圈,总觉得她就在附近。 “你甘愿为了她坐在这种没档次的地方吃一盘十块钱不到的炒饭,也不肯来医院看我一眼,郁绍庭,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因为你瘸了,你听到没有,因为你,我以后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徐蓁宁的声音,愤恨又不甘:“你宁愿要个离过婚的女人,也不要我……” “你现在在哪里?”郁绍庭听到她说‘离过婚的女人’,眉头拧紧,低沉的声音冷下来。 “怎么,你也会害怕?郁绍庭,你怕什么,怕我把她结过婚还是你大嫂女儿的事情公布出去?” 徐蓁宁咬着牙说:“我会把这一切都公布出去,但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时候!” 郁绍庭的脸色阴沉,那边已经搁了电话,他又迅速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嗓门很大的女人,郁绍庭问她地址,等对方说了,直接追过去,其实就是夜市旁一个死角的电话亭:“刚才在这里打电话的女人呢?”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英挺沉敛的男人,一时口吃:“坐……坐出租车走了!” 她又说不出车牌号码。 郁绍庭望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眉头紧锁,他不知道哪个步骤出错了,徐蓁宁怎么会知道所有的事情,排除了一遍知情人,他想起,郁苡薇这两天好像住在医院,拨了保镖的电话过去,开口就问郁苡薇这两天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保镖知道郁绍庭脾气不好,之前就警告过自己,要是事情办砸了,让他卷铺盖走人! 而这份工作的薪酬,是他过去的三倍之多,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所以当郁绍庭这么问时,他想起昨晚上郁苡薇跟那个瘸腿女人在住院楼下相遇聊天的事,那个女人很友善,也不像是大奸大恶的人,要是说的话,他可能失去这份工作,所以他选择了隐瞒:“没有,郁小姐一直跟我在一起。” “在医院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受腿伤的女人去找她?” “没有。”保镖额头冒出冷汗,拿着手机,“郁总,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郁绍庭当然不可能跟个保镖说家里的事,只是让他继续好好看着郁苡薇,然后挂了电话。 …… 保镖按了挂断键,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心跳砰砰地,没一会儿,门铃响了,他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外出归来的徐蓁宁。 她拄着拐杖,身上穿着郁苡薇的衣服,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墨镜,越过保镖,一瘸一拐地进来。 客厅里,正在吃提子的郁苡薇,转头看到徐蓁宁:“回来了?” 今天早上,夏澜之所以翻遍整个医院都没找到瘸着腿走不远的徐蓁宁,是因为她在电梯里遇到了刚吃早饭回来的郁苡薇,然后顺理成章地跟郁苡薇去了她的病房‘谈心’,徐蓁宁还编了一个博人同情的说辞。 当郁苡薇听到,‘夏宁’的妈妈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时,正义心大发,主动提出要收留无家可归的‘夏宁’。 徐蓁宁,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徐蓁宁,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你爸妈怎么说?”郁苡薇放下水果盘,站起来,过去搀扶她眼中的‘夏宁’。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夏宁’,郁苡薇提前出院,还没让苏蔓榕来接自己,刚才‘夏宁’说,想偷偷去看看家里的情况,所以,她就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了‘夏宁’穿,还给了一百块钱的打车费。 徐蓁宁早上出来的急,只拿了手机,钱包什么的都没带,要不是郁苡薇收留,恐怕是暂时要流落街头了。 在沙发坐下,她淡淡地说:“挺好的,我不见了,他们也没多担心。” 郁苡薇很惊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另一方面,握着徐蓁宁的手说:“你就住我这儿,我也没人陪。” “郁小姐——”一旁的保镖突然开口阻止,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算了,我还是走,不打扰你们了。”徐蓁宁说着,支撑着拐杖就要起身,忽然一声痛吟,脸色苍白。 郁苡薇拧眉,扶着她坐回去:“你这样子怎么走?我说你可以住这就住这,谁敢说不可以!” 说着,她恶狠狠地瞪了眼那位保镖。 保镖满头是汗:“郁小姐,你不要为难我,郁总说,你不能跟——” “你既然这么听我小叔的话,那你立刻打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郁苡薇伸手,跟保镖索要手机。 保镖顿时语塞,他已经跟郁绍庭撒了谎,一旦郁苡薇打电话过去,一下子就会揭穿—— 他看了眼坐在那不说话的‘夏宁’,心想只要自己接下来多看着她,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况且还是个瘸子! 见保镖不再赶人,郁苡薇对徐蓁宁道:“只要有我在丰城一天,夏宁姐,你放心,你也不会无家可归的。” “薇薇……”徐蓁宁感激地回望着郁苡薇,真像是一个落难的社会关爱人士。 郁苡薇从小被苏蔓榕宠大,苏蔓榕把她保护得太好,一直都没让她受过什么民间疾苦,自然也不会让她接触社会上的三教九流,以致于,当她遇到一个残疾了的‘夏宁’,都没好好去查一下人家的背景。 郁绍庭给的公寓是豪华装修,三室一厅两卫,家具什么的都不缺,郁苡薇把一间次卧分给徐蓁宁住。 回到次卧,徐蓁宁反锁上房门,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因为右腿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剧痛。 医生说,她必须卧床休息大概三个月,可是,她等不了三个月,在得知了所有事情之后,她不甘心! 她刚才回来时在路边药方买了一些治骨伤的药,里面有一瓶是止痛用的。 刚把苦涩的药片咽下,手机有简讯进来,来自陆向前:“蓁宁,你到哪儿去了?夏阿姨说找不到你了。” 徐蓁宁在丰城出车祸致残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陆向前只当是徐蓁宁跟母亲吵架后‘离家出走’。 除了必要联系的陆向前,徐蓁宁已经把其他人都拉进了黑名单,也不接听陌生的来电。 她看着陆向前的短信,只觉得不耐烦,直接关了机,在右脚一阵阵的疼痛跟对白筱的怨恨里慢慢睡去。 —— 另一边,一家三口回了沁园,郁景希吃饱喝足,睡了个战斗澡就乖乖回自己房间睡觉。 现在一到晚上十来点,白筱就开始犯困,等她睡熟过去后,郁绍庭重新起来,穿着睡袍去了书房。 郁绍庭打电话给路靳声,让他出面去跟医院监控室看今天的监控录像。 原先,徐蓁宁失踪去哪儿,都跟他无关,但既然徐蓁宁知道了一部分事情,他就不能再放任不管。 “明天上午我去看看,到时候再联络。”路靳声在那头说。 郁绍庭也不逼着他立即去医院,依照徐蓁宁刚才的话,她并不打算马上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宣扬出去,徐蓁宁现在对他跟白筱起了怨恨,但她不是个愚蠢透顶的人,在还没做好周全的准备之前不会冲动行事。 “对了三哥,你们真打算去国外定居?” “嗯。” “真没看出来,三哥,你这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路靳声啧啧地叹息:“红颜祸水啊!” 郁绍庭没接话,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在笑什么:“早点睡,挂了。” “东临这边股份真的买了?” “只是卖掉百分之七,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 郁绍庭也有自己的打算,东临这些年一直在稳步发展,他是商人,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手。 卖掉手里部分股份,从总裁退下来,以股东的身份进/入董事局,这是个不错的决定。其实他任职东临总裁也就大半年,之前的事业重心一直都在拉斯维加斯,这次,不过是重新回去罢了。 郁绍庭打完电话回主卧,推开/房间的门,里面亮着一盏台灯,白筱已经醒了:“怎么不睡?” 其实,他出去没多久,白筱就醒了,摸了摸旁边的空位,发现床上只有自己,再也睡不着了。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身边睡一个人。 白筱起过床,走出主卧,看到书房亮着灯,她觉得,任何男人工作的时候,应该都不喜欢被打扰,虽然她也好奇,大晚上的,郁绍庭在忙什么,但她选择的不是去敲开书房的门,而是回到床上等着他回来。 哪怕心中有疑虑,她也不会中途打断他工作,宁愿,在他忙完之后,再开口询问他。 “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白筱道。 郁绍庭上了床,习惯性地把她拥到自己的怀里,关了灯,也没主动提刚才在书房里忙什么。 白筱在他胸口靠了会儿,郁绍庭的身材特别修长匀称,他穿着丝质的睡袍,她手搭在他的身上,手感很好,她的手往下,心之所想,忍不住摸了摸,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说:“想要了?” 白筱脸上羞赧,但身体的空虚却出卖了她,这段日子,她就没好好地过一次夫妻生活。 “咬咬牙,忍一忍,三个月马上就过去了。” 郁绍庭自己也憋得难受,但碍于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只能忍了,只是提及这个话题,他的身体就硬了。 白筱察觉到他的反应,推开他,翻了个身,有点孕妇脾气地不搭理他。 “……” 郁绍庭扭头,看了眼旁边耍小性子的女人,过了良久,把被子扯过头顶,钻了进去。 白筱见他突然在床上动来动去,甚至,他的手还抚上她的大腿,她想要挣扎,却被他紧紧按着。 “郁绍庭,你干嘛?”白筱的心脏差点从胸口蹦出来。 郁绍庭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满足你。” —— 对于周末去拉斯维加斯这个安排,白筱还是有些紧张,早上洗脸时,还问郁绍庭要准备些什么。 “只要把你自己带上就成。”郁绍庭边扣衬衫的纽扣边说。 白筱用十根手指算了算日子,明天,后天,周末就是后天,她说:“我还没买好旅游用品。” 郁绍庭原本想说那边什么都不缺,但也看出她最近一直待在家里,可能想出去逛街,就道:“要是想买东西,打电话给叶和欢,让她陪你去。” 等父子俩吃过早餐走了后,白筱就打电话给和欢,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逛了商场。 叶和欢当即就应下,还在电话那头表示不满:“去拉斯维加斯?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跟秦寿笙说一声?” “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刚定下没多久。” 之前,白筱在裴氏工作,偶尔会出差,所以签证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那你在家里等着,我现在开车过去。”叶和欢知道白筱现在金贵,不能出一点的差池。 …… 白筱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叶和欢,过了会儿,没等来和欢,却等来了一个快递。 “确定收件人是我吗?”沁园小区有比较完善的保安系统,一般人进不来。 “白色的白,竹字头的筱,难道不是你吗?” 白筱握着座机电话,“是我的名字,那你送进来。” 快递是一个小巧的信封,很薄,薄到白筱以为里面没装东西,白筱签完字,快递员就走了。 是同城的快递件。 白筱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她翻过来,看到上面的女人时,有刹那的惊吓,是徐淑媛的黑白照。 而她之所以会吓到,是因为——徐淑媛的双眼,上面被恶意地用红色彩笔画了两道‘血泪’,旁边还有一行字,写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李婶从厨房出来,看到白筱脸色不好地拿着一个信封站在玄关处:“白老师,怎么了?” 白筱的心跳有些乱而急促,刚才,乍一眼,她确实被吓住了,抬手捂着胸口:“没什么事。” “谁这么恶作剧?”李婶看到照片,有些担忧白筱,“我去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三少。” 白筱拉住准备转身的李婶:“暂时先不用。” 她大概猜到是谁干的,不想郁绍庭替自己操心,“等会儿,我打电话去快递公司问问情况。” …… 没多久,叶和欢也来了,得知白筱收到恐吓照片,二话不说,抢过白筱手里的电话:“我来打!” 叶和欢是火爆脾气,先是将快递公司骂了一通后,然后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你们自己说这事怎么处理。” “……” 白筱坐在旁边,过了会儿,叶和欢挂了电话,皱着眉对她道:“他们说没办法。” “刚去问了这个快件的收发点,那边没有监控摄像,已经记不得是谁记得。”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寄给我的。” 白筱把徐蓁宁这号人物跟叶和欢说了,叶和欢惊叹:“怎么会有这么死缠烂打的女人,人家都说不喜欢她了,还这么执迷不悟。开车想撞死人家不说,现在自己腿残了,还把错怪在别人身上,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吗?” 人说,穿皮鞋的怕穿草鞋的,穿草鞋的怕光脚的,白筱觉得该加一句,光脚的怕瘸腿的。 “我怕她现在,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逛街的兴致也因为一张照片被败坏,座机响了,白筱接起:“你好,哪位?” “照片收到了?”电话那头,是徐蓁宁的声音:“看到我堂姐的照片,有没有做贼心虚的慌张?” 叶和欢在旁边用口型问白筱:“是谁?”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筱朝叶和欢回了‘徐蓁宁’三字,然后对着话筒直截了当地问。 “是我该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白筱,你瞒天过海地做这些事,难道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白筱从她说话的口吻判断,徐蓁宁现在的情绪不正常,刚要挂电话,徐蓁宁说:“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就在电话里说,我过会儿还有事,没时间去见你。” “是急着去跟前夫幽会吗?还是去见你那个便宜妈,你没空,那郁绍庭的妈妈会不会比较空闲?” 徐蓁宁呵呵笑了两声:“再好好想想,要不要见我,别让我没了耐心。” “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话。”白筱手心有了汗,她没料到,徐蓁宁居然会知道这些事情。 “那行,我把这些照片都拿给郁家两位老人看看。” 白筱怕徐蓁宁真的这么做,她赌不起,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咖啡厅的地址:“就在那里见面。” 徐蓁宁答应得爽快,但也明说,不准带其她人,也不准告诉郁绍庭。 “我陪你一块儿过去!”叶和欢跟着起身,拿了自己的包,她不放心白筱独自赴约。 …… 到了咖啡厅门口,叶和欢提起陪白筱一起进去见徐蓁宁:“不然我不放心,你现在怀孕了,要注意安全。” 白筱也知道自己现在双身子,行事要多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我先进去选好桌子,过会儿,你再进来。”徐蓁宁没见过和欢,两人分开进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叶和欢点头,等白筱进去,她把车开到停车位上。 …… 白筱刚进咖啡厅就看到了徐蓁宁,她戴着鸭舌帽坐在那,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 “来了?”徐蓁宁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点。 白筱在她对面坐下:“要说什么,也别兜兜转转,直接说。” “我的右腿瘸了,不知道郁绍庭有没有告诉你?” “我婆婆已经跟我说了,只是没想到,你的恢复能力这么好。”白筱抬头看着一脸讥笑的徐蓁宁。 “你少看我笑话,我这条腿,是因为郁绍庭瘸的。他欠我一条腿,白筱,造成这个局面的,是你!” “郁绍庭不欠你什么,相反的,他不追究你肇事责任,你应该心怀感激。” “白筱,你少在我面前立牌坊。”徐蓁宁嗤笑,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丢到了白筱的跟前。 白筱低头,照片里是她跟裴祁佑,但那些照片,明显是技术合成的,因为他们在一起时没有拍过这种照片。 “这就是你把我叫出来的原因?”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徐蓁宁很想看到白筱对自己摇尾乞怜的样子,“从郁绍庭身边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或许这样,我还会重新考虑把这些照片公之于众。” 白筱回望着她的眼睛:“你以为,我走了,郁绍庭就会喜欢你吗?” “他一直都是我的,是你把他抢走了,白筱,你根本配不上他,你不过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白筱突然,拿起桌上的那杯白开水,眼睛都没眨一下,泼向了徐蓁宁,一脸狼狈的徐蓁宁顿时没了声。 “徐蓁宁,我忍你很久了!” 从来只有我威胁人,还没有人敢威胁到我头上来【加更】 从来只有我威胁人,还没有人敢威胁到我头上来【加更】 “徐蓁宁,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徐蓁宁冷不防,被泼了一脸的水,她恶狠狠地瞪着白筱,咬牙:“你——” “不够吗?要不要我让服务生再拿一壶水来,让你清醒清醒?” 白筱想到徐蓁宁对郁绍庭的再三纠缠,作为郁绍庭的妻子,她不否认自己的嫉妒,所以,会把拿起水杯泼徐蓁宁,不仅仅是因为徐蓁宁的颠倒是非,还有出于一个妻子对插足自己婚姻‘第三者’的气愤。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插足你堂姐婚姻的第三者,那你自己呢?是不是该找面镜子先照一照?” 徐蓁宁说起来,还比白筱年长几岁,大庭广众下,被这么泼水这么训斥,她的脸色千变万化的精彩。 同样,也有不敢置信,明明是该她主导的局面,为什么会成了白筱反客为主?! 白筱放下水杯,看着狼狈不堪的徐蓁宁:“或许不该叫你第三者,你连抬脚的机会都没有,哪来的插足?” “……” 徐蓁宁从小到大,最不堪的时候,也没有这一刻来的耻辱。 她气急,端起自己跟前的咖啡,就要朝白筱泼过去,白筱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夺走了那杯咖啡。 徐蓁宁腿受了伤,行动上也显得迟缓又笨拙,除了藏在身后的拐杖,再也没有可以给她当做‘行凶’的武器。 而那根拐杖,又是她绝对不愿意让白筱瞧见的! 甚至,为了不让白筱看见那条打着石膏的腿,她早上起来,特意跟郁苡薇借了一条长裙。 “白筱,你不要脸!”徐蓁宁身体微颤,气得不轻。 白筱的目光掠过那些假照片,抬头,看向徐蓁宁道:“像徐小姐这样贼喊捉贼的,我还是头回看到。” “我贼喊捉贼?白筱,你敢说,这些照片里的女人不是你?” 徐蓁宁拿起一张照片,狠狠地甩向白筱:“裴祁佑……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以前还是一名阔太太。” 尽管这些照片是假的,但徐蓁宁是真的知道了她的过往,甚至,连苏蔓榕是她母亲的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白筱低头,望着那张照片掉落在自己身上,既然徐蓁宁没有证据,她也不能乱了阵脚后不打自招。 “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技术叫ps。” 徐蓁宁神色一僵,慌忙拿过那些照片一张张地看,果然,细看之下,照片里的人表情动作都很不自然。 她握着那叠假照片,抬头盯着白筱:“就算照片是假的,也改变不了你结过婚的事实。” “我是真的听不懂你说的话。” 徐蓁宁没想到白筱这么嘴硬,冷笑:“你不承认?” 白筱尽量让自己冷静,淡淡地说:”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承认它?” “无中生有?”徐蓁宁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把屏幕对着白筱,“看了这个,你还要说无中生有吗?”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白筱的婚姻档案书照片。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桌下的双手攥紧,没料到,徐蓁宁居然能拿到这个东西,哪怕心里有些慌,但面上,白筱只是轻笑了一声:“刚才是伪造照片,现在又给我看伪造的婚姻档案书,能不能换一个花样?” “这个是真的!”徐蓁宁郑重地申明。 白筱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徐小姐,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说过?” “你刚才骗了我一次,你以为,我还会信第二次?” 说着,白筱拿了自己的包,站起来,俯视着对面的徐蓁宁:“我劝你,还是回医院去,好好治腿伤,少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今天你这么污蔑我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希望你好自为之。” 徐蓁宁没想到最后白筱会倒打一耙,愤怒地想要起身拦住她,却被那条打着石膏的腿拖累。 被白筱理直气壮地一说,徐蓁宁自己,也不由怀疑那份婚姻档案书的真伪,毕竟,照片的事摆在那里。 她拨了陆向前的号码,抑制不住怒气地怒骂:“陆向前,你怎么办事的?” “蓁宁,出什么事儿了?” “这些照片,你不是说,是从白筱高中同学那里买来的吗?” 陆向前的声音里满是茫然:“是呀,怎么了?” “怎么了,都是假的!是ps上去的,陆向前,那份婚姻档案书,你老实说,是不是也是假的?” “不可能,婚姻档案书绝对是真的!” 陆向前差点拍着胸膛保证:“那是我小姨,大清早去调出来的,至于照片,我再去问问。” 挂了电话,徐蓁宁的火气还没消下来,端起杯子想喝咖啡,发现喝光了。 她也不想在这里久待,在其他客人异样的目光下,撑着拐杖站起来,刚准备走,服务生拿着单子走过来。 “小姐,一共七十三块,请您结一下帐。” 徐蓁宁皱眉,是白筱约了她在这里,她对服务生说:“是刚才坐在我对面的女人,约我来这里的。” “可是,她什么也没点。” 服务生的态度已经变了,从徐蓁宁的话里,听出她没有付钱的意思:“您还是先把钱付一下。” “……” 徐蓁宁现在身上的钱,都是从郁苡薇那里拿的,可以说,囊中羞涩。 “您要是没带钱,就打电话给你那个朋友,让她回来一趟!” 服务生的声音不小,四周,一道道的目光都射过来,徐蓁宁手指抠着拐杖,难堪地抬不起头,不得不当着服务生的面,把自己口袋里的钱都拿出来,最后,只有六十八块钱。 服务生见她捉襟见肘的样子,也不耐烦了:“算我倒霉,走走。” 还从桌上拿了一张五块钱给徐蓁宁:“剩下的十块钱,我帮你填了,当是捐给了慈善基金会。” 徐蓁宁死死咬着唇,但又能怎么样,她现在就是没钱,在服务生的鄙夷声里,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咖啡厅。 …… 只有五块钱,徐蓁宁不可能再打车回去,她走了一段路,右腿又开始疼。 陆向前的电话正好打过来。 当陆向前告诉她,那个自称是白筱高中同学的人,手机不通了时,所有的委屈和怒气都朝着陆向前宣泄,她猩红了双眼,破口大骂:“陆向前,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板夹了,这样都能被人骗!” “……是你急着要,不然,我可以好好查查的。”陆向前想喊冤,但徐蓁宁已经挂了他的电话。 —————————— 白筱从咖啡厅出来,找到叶和欢的车,坐进副驾驶座,脸色并不是很好。 刚才,叶和欢已经先一步离开咖啡厅回到车上,她伸手,握着白筱微凉的手指:“她说什么了?” “和欢,徐蓁宁知道了我结过婚的事情。” 白筱转过头,望着叶和欢,是跟方才在徐蓁宁面前,完全不一样的紧张:“她也知道,苏蔓榕是我的妈妈。” “都是谁告诉她的?”叶和欢拧眉,心里也替白筱着急。 白筱摇头:“我也不知道,虽然那些照片是假的,但那份婚姻档案书却是真的。” “我看她也没有马上说出去的打算,要不然也不会来找你。”叶和欢又安慰了白筱几句:“先回家再说。” 路上,叶和欢又说:“你现在担心的是,郁绍庭他爸妈知道你是二婚,还为了钱代孕生子后生气对不对?” “……”白筱没说话,但是默认了和欢的说法。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倒不如你们先发制人,主动交代,也比从别人的口里知道好。” 白筱心乱如麻,和欢的话,让她也重新思考之前隐瞒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以前,隐瞒是为了维持当时的安定,但如果,有一天,隐瞒威胁到了她如今的生活呢…… —————————— 中午十一点四十八分,郁绍庭坐在之前给侄女居住的那间公寓的沙发上喝茶。 徐蓁宁早上从郁苡薇那里轻松搞到了备用钥匙,开了门进来,发现沙发上的男人时,钥匙掉落在地上。 想要转身离开,显然来不及了,因为——郁绍庭已经抬头望过来。 “怎么,不打招呼就住在我名下的房子里,这会儿见了我,又想掉头跑了?” 徐蓁宁神情略显慌张,郁绍庭会找过来,而且这么快的速度,出乎她的预料,她握紧自己腋下的拐杖,原来,心心念念地想要见到他,但看着他坐在那里,交叠着长腿抽烟,她的后背却出了冷汗。 因为不对,感觉不对,完全不一样,这样的郁绍庭,让她感到恐慌,甚至不敢抬起眼跟他对视。 “哑巴了?在电话里,不是说得很起劲吗?” 郁绍庭往茶桌上的烟灰缸边缘磕了磕烟灰,坐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徐蓁宁:“也就我这个侄女,会被你耍的团团转,不过她的脾气不小,你这么骗她,她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找你拼命。” “你这么关着她是对的,蠢得跟头猪一样,不过,还不是照样给我知道了你们郁家的丑事。” 徐蓁宁嘲讽地看着郁绍庭:“看上自己大哥老婆的女儿,郁绍庭,你这么做,难道不怕有天昭然天下吗!”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还不用你来操心。” “家务事,我看是家丑?”徐蓁宁笑出了声:“两兄弟娶两母女,郁总参谋长知道,还不气死。” 郁绍庭抽着烟也笑:“怎么,想去气气我爸?” 徐蓁宁这些年,几乎可以说没见过郁绍庭笑,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么一笑,她有片刻的晃神。 “我也没打算做的太绝,只要你——”徐蓁宁吞吞吐吐地说。 “只要我怎么样?”郁绍庭把烟蒂碾灭在烟灰缸中,站起来,西装笔挺,衬衫领口开了两颗纽扣。 徐蓁宁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心跳略快,但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只要你跟白筱撇清关系,哪怕我手里握着什么证据,也不会公布出去,你知道的,我从不会伤害你,哪怕是我瘸了一条腿,我也不怨你。” “难道你把自己撞瘸了一条腿,这事,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郁绍庭说这句话,语气有些冷嘲,徐蓁宁没发怒,在他面前,自己早已没有什么尊严可言。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我刚才去见了白筱。” 郁绍庭皱起眉头,微微眯着眼,脸色瞬间有些阴冷下来,警告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你找她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徐蓁宁耸了耸肩,“瞧你紧张的,护得这么紧,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 郁绍庭定定地看着她,又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细细的青色烟雾从他薄唇间溢出,缓缓地在两人之间升起。 平日里,徐蓁宁很厌恶男生抽烟,但对于郁绍庭又是不一样标准,她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 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像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那么高高在上的冷冰冰。 所以,当郁绍庭朝白筱露出一个温柔的目光时,她才会那么嫉妒不甘,她不得不承认,对白筱,郁绍庭是不一样的,那份特别,是她这么多年来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怎么可以让给另一个女人? 徐蓁宁出神地望着郁绍庭,那份痴恋,丝毫没有掩饰,就那么,坦露在了他的面前。 “过会儿,你妈应该就到了,老老实实跟她回去。”郁绍庭开腔道。 “我不回首都!” 徐蓁宁不想要回去,一旦走了,她知道,恐怕很难再见到他:“你不怕我把事情都捅出去吗?” “……”郁绍庭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徐蓁宁知道有了谈判的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白筱结过婚,还是跟丰城的裴家,她还是你大嫂的女儿,这些事,传出去,你是没关系,男人嘛,顶多一句风流,至于她,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 “那你想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说了,只要你跟她划清界限,这些,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 郁绍庭垂眼,手指上夹着烟,稍稍地,朝她走近了些,徐蓁宁,鼻息间闻到了烟草的味道。 “我跟她划清了界限,那我跟你呢?”他充满磁性的嗓音,这么低低地开口,有着别样的蛊惑魅力。 徐蓁宁听着这般暧/昧的话,心头有些欣喜,郁绍庭望着她的目光,不是没有感情,她深呼吸了下,耳根微微泛红,盯着他深邃的双眼:“你明明知道的,我对你的心意,这些年,从来没有变过。”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郁绍庭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手机上。 他挨得她很近,徐蓁宁一时昏了神,解锁手机,翻到那张白筱婚姻档案书的照片上:“你自己看。” 下一瞬,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你!” 徐蓁宁想要去拿回手机,却为时已晚,郁绍庭直接把手机丢进了旁边的鱼缸里,她眼睁睁看着手机沉到缸底。 她听到郁绍庭说:“有些事,我原先不想再追究,你还要往枪口上撞,你难道忘了,当年,我既然能把杰森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他甚至连一声都不敢吭,还躲得远远的,你以为,我还对付不了你吗?” 徐蓁宁一直都知道,郁绍庭在生意场上的手段并不光明,在拉斯维加斯时曾亲眼见过他怎么跟他的上司斗。 郁绍庭望着脸色难看的徐蓁宁:“从来只有我威胁人,还没有人敢威胁到我头上来,你倒是第一个。” 轻描淡写的口吻,徐蓁宁却心惊胆战。 郁绍庭已经从失神的她身边走过,拉开了公寓的门,看到站在外面的夏澜,挑了下眉梢,道:“来了?” 我想告诉你家里人,我以前结过婚的事情 我想告诉你家里人,我以前结过婚的事情 徐蓁宁在医院失踪后,夏澜没有回首都,而是留在丰城查找女儿的下落。 就在刚才,夏澜接到郁绍庭的电话,对方只说了一个小区的地址,她是聪明人,立刻赶过来逮人。 …… 郁绍庭离开时,连回头再看徐蓁宁一眼都没有,刚才的温柔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徐蓁宁发现自己被他骗走了唯一的筹码,又气又恼地抡起拐杖,重重砸向旁边那口大鱼缸! —————————— 郁绍庭从电梯出来,把手里的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走出公寓楼时看到了靠在车边的徐敬衍。 徐敬衍的脚边已有一个烟头,他陪夏澜一起过来,但没上去,而是等在楼下,心里想着另一件事,那天早上,他从沁园拿走郁景希的头发,等不及回首都,直接送去了这边的医院,再等五天,dna鉴定报告就出来了…… 徐敬衍没想到郁绍庭也在这,郁绍庭没有回避,坦荡荡地跟他打招呼,还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 “白筱跟景希呢?”徐敬衍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母子俩。 “今天周四,景希在学校,她今天跟朋友约好逛街。” 郁绍庭说得很详细,徐敬衍听得胸口窒闷,想到徐蓁宁在这楼里,刚才郁绍庭也从里面出来—— 不知是不是出于私心,他如今也见不得郁绍庭跟除了白筱之外的女人待在一块儿。 “她现在怀孕,年纪又小,你多尽心点。” 郁绍庭定定地看着气色有些颓靡的徐敬衍,想到苏蔓榕的话,点点头:“我知道。” …… 两人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郁绍庭走到自己车边,拉开车门,上车,驱车离开。 徐敬衍抬头,望着某个楼层的阳台,眼眶酸红,这两天,看到夏澜焦急地寻找徐蓁宁,他会帮夏澜打电话,请丰城这边的徐家关系网帮忙找人,却不会因为这个继女而寝食难安,但如今,他却也明白了为人父为人母的那种心情。 看到郁绍庭,他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打听白筱过的好不好,恨不得知道她每天所有的一言一行。 如果dna验出来,景希真的跟自己存在着血缘关系—— 徐敬衍视线里的景物逐渐模糊,如果白筱真的是他的女儿,他要怎么去面对她,面对二十多年的错失? —————————— 郁绍庭在路上,接到蔺谦的电话,蔺谦先是一番道歉自责,怪自己没选好人,才会出这种差错。 那名保镖已经被辞退,一脸茫然的郁苡薇也被苏蔓榕强行带走。最新最快更新 挂了电话,郁绍庭又给白筱拨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有人接听:“三少?白老师在洗手间。”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郁绍庭记得,刚才徐蓁宁说,她去找白筱了。 但这事,白筱没跟自己报备,他不由地,拧了下眉头,她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扛着吗? “就刚才,叶小姐离开没一会儿,三少你要有急事,我把手机拿过去给白老师?” 郁绍庭沉吟了几秒,道:“不用了,李婶,你给她弄点孕妇能吃的,我过会儿回去一趟。” 李婶笑着说好,挂了电话。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郁绍庭把方向盘往左打,车子开上了去沁园的路。 …… 郁绍庭把车停在别墅外面,拿着钥匙进家门,正巧看到白筱端着一盘菜出来:“吃过午饭没有?” 他站在玄关处,白筱转头望过来时,他还是有些新发现,比起以前,她胖了一些,也可能是跟怀孕有关系,身子渐渐变得丰盈,听到她这么问,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走过去:“忘了。” 其实刚才李婶已经告诉白筱,他中午要回来的事,所以她特意让李婶晚点烧菜,想等他一块儿吃饭。 吃饭时,郁绍庭抬头,望着白筱,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是胖了。” 白筱先是一愣,尔后红了脸,摸了下自己的脸,肉肉的,不免有些悻然:“我的体质夏天比较容易胖。” 虽然也知道孕妇到了一定阶段,身体会开始变得臃肿,但白筱还是免不了对自己体重颇为介意,所以当郁绍庭说她变胖的时候,也下意识地,寻找安慰自己的理由,想着,每年冬天,自己确实比夏天时要轻个五六斤。 …… 吃完饭,郁绍庭没赶着回公司,而是坐在客厅,拿着遥控器调换电视频道,难得这么惬意闲适。 白筱泡了一杯茶端过去,他伸手,在她放下茶杯时,握住了她的手腕:“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她的眼睛转了转,刚要在他身边坐下,他忽然一拉手,她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上午去见谁了,没打算跟我说说?” “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白筱双手,搭着他的的肩膀,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温热结实的胸膛。 郁绍庭一手搂着她,一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说:“那现在,好好想想,怎么跟我开口。” “……” 白筱被他这么一提,更不知道该怎么启齿,又瞧他等着,心中惊讶,难道这就是他不去上班的原因? 心口,仿若有暖流滑过,她想了想,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我去见过徐蓁宁,她知道了我结过婚的事情。” “……还有苏蔓榕是我母亲的事,她好像也知道了。” 郁绍庭没插话,白筱从茶桌下面拿出那张恐吓照:“她早上还寄了这个过来。” 望着黑白照上被涂抹过的徐淑媛,郁绍庭脸色很平静,他的大手,扣着她的腰:“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让我把她的男人还给她,就不计较我的这些事情。” “你怎么回的?”郁绍庭显然,对她的回答非常感兴趣。 “我拿水泼了她。”白筱把在咖啡厅的大概事情发展都说了:“我走的时候,还故意没有给她结账。我想啊,她现在也算离家出走,身上应该没什么钱,出来后,我在门口看到服务员走过去结账才离开。” 白筱说得很解气,直到发现郁绍庭自始至终一声也没吭,只是拿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郁绍庭看了她好久,突然开腔问:“以前,你都是怎么对付裴祁佑身边那些女人的?” “……”怎么又绕到裴祁佑的身上去了,白筱别开头:“能不能不要再提他……” 他却一定要她说,看上去颇有兴致,但心里怎么想的,白筱也大概摸得清楚,要是自己真说怎么赶裴祁佑身边的女人,指不定下一瞬他就翻脸了,所以,含糊地说:“他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哪用得着我去对付。” 郁绍庭一听这话,果然,眉眼间又温柔了很多,抱着她:“下回,遇到这种事就报警。” 他指的是,寄恐吓照片这件事。 “徐蓁宁手里,有我的结婚档案书。”这才是白筱担心的地方,她怕,徐蓁宁人来疯,公开出去。 “我来这里之前,刚去找过她。”郁绍庭说。 白筱诧异,郁绍庭继续道:“手机掉进了鱼缸里,这会儿,她应该跟她妈在一起。” …… 对徐蓁宁,郁绍庭不是没想办法治她,但上回撞人事件,哪怕他去报案,有徐家在后面保着徐蓁宁,最后都能说成是她开车不当,幸亏及时反应过来,把方向盘打开了,也许,徐蓁宁还能落得一个舍己为人的好名声。 想到徐蓁宁,郁绍庭不由想到徐敬衍,望着白筱,说:“大嫂今天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嗯,在和欢的车上接到的。”提及苏蔓榕,白筱并没有太多想说的:“说了几句,没事就挂了。” 如果让白筱重新选择,她宁愿一辈子不知道苏蔓榕是自己的母亲,那样,或许她们会更好地相处。 郁绍庭看出她的想法,所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手,把玩着徐淑媛那张照片:“今晚上回大院吃饭。” “今天爸跟二哥都回来,刚好把我们后天要去拉斯维加斯的事情告诉他们。” 白筱记起叶和欢在车上说的话,她望着郁绍庭深邃的眼睛,说:“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郁绍庭玩味地看着她。 白筱咬着唇,还是有些迟疑,心里没准,“我想告诉你家里人,我以前结过婚的事情。” —————————— 酒店房间。 徐蓁宁从床边起来,拄着拐杖,忍着右腿的疼痛要出去,刚到门口,门开了,夏澜正好进来。 “你又想去哪儿?”夏澜拉住女儿,“还嫌闹得不够难看吗?” “既然嫌我难看,那就不要管我!” 徐蓁宁说着就要瘸着腿往外走,夏澜狠下心,抬手,重重地给了她一耳光:“你给我清醒清醒!”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去找郁绍庭?徐蓁宁,他郁绍庭对你,哪怕有半点情意,也不是这个局面。” “你不就是怕你自己做的事被发现才急着离开丰城?那你走好了,我在这里。不需要依靠你!” “那你想依靠谁?”夏澜深吸口气,拉扯过徐蓁宁,说:“依靠陆向前吗?我告诉你,刚才,陆向前他妈妈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猜她跟我说什么?” “……” “她客客气气地告诉我,她打算给她家陆向前找对象了,你说,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给我打这个电话?” 虽然陆母语气听上去那么客套,但夏澜还是听出对方的意思,想要她这个当母亲的管教好自家的女儿! 尤其是那句‘我给向前相的那姑娘,家里条件一般,但重要的是品貌端正,四肢健全’,硬生生地在夏澜心头剜了一刀,她的女儿,现在瘸了一条腿,陆母是在言明,不会再接受这样的徐蓁宁做他们陆家的儿媳妇。 以前是陆向前巴巴地跟在徐蓁宁身后,讨好她家的女儿,现在,却轮到陆家来嫌弃她的女儿! 那种心理落差,骄傲如夏澜,怎么承受得了? 偏偏徐蓁宁不在乎地说:“他要找谁结婚,就找谁去,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望着还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儿,夏澜咬着牙说:“徐蓁宁,现在不是你瞧不上人家,而是人家嫌弃你了!” “……” 徐蓁宁皱眉,听到夏澜道:“陆家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让我管好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去纠缠他们的儿子。” “我去纠缠陆向前?”徐蓁宁冷笑:“明明是他——”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徐蓁宁吗?” 夏澜不想打击女儿,但有些话,不挑明,女儿永远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出不来:“你的右腿瘸了,徐蓁宁。” 徐蓁宁脸色煞白,经受不住这样的言语刺激,夏澜淡淡道:“陆家为什么会知道你残了,还要我来点醒你吗?” 明明一直对外隐瞒着女儿脚瘸的事,但陆家却知道了,而陆母在电话里,隐晦地说,请徐蓁宁不要再去麻烦她家儿子做什么事,还说,陆家的人,都是奉公守法的,尤其在机关部门任职,万万不能知法犯法。 徐蓁宁摇头,不相信郁绍庭会做得这么狠,可是想想也是,连她死活他都不管了,哪还在乎她的名声呢? 想着想着,徐蓁宁的眼泪又掉下来。 夏澜看得心酸,把女儿搂进怀里:“好好回首都把腿治好,你杨叔叔说了,恢复正常走路的几率不是没有。” “真的?”徐蓁宁眼中有希冀:“我的腿——真的还能好吗?” “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你刚动完手术就跑出去,这次回去,给我卧床休息,不准乱……”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徐蓁宁眼前一黑,之前是苦苦支撑着,这会儿精神松懈了,直接晕了过去。 “蓁宁——”夏澜惊慌地去扶女儿,不经意地,摸到女儿的额头,烫得要命! 她脸色倏地苍白,一个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嘴唇嗫喏,应该不会的,杨宪说腿已经保住了的…… —————————— 郁绍庭下午回到公司,站在窗前,有心事,他抽了很多烟,办公室里,空气有些呛人。 当白筱提出要把过去跟他父母摊牌时,他没有当场表态,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毫无顾忌,拽着她的手到父亲面前,什么都敢去说敢去做,反而到了现如今,没了商场上的杀戮果断,怕一丁点意外便伤害到她跟孩子。 他容不得徐家人一再地羞辱她,却偏偏在这件事上处处受制…… 傍晚,郁绍庭是最早离开公司的,直接从电梯去了停车场,取了车,先去学校例行接儿子。 他对待孩子并没有什么耐心,之前想要白筱再怀孕,不过是为了绑住她在自己身边,如今,见她真的要大腹便便了,他心里倒先不痛快了,抱在怀里,只许摸不许进,最难忍时,也只能在门口徘徊。 郁绍庭这几天来学校接孩子,除去第一天,后面几天,郁景希都乖乖地等在门口。 看到他的车,立刻跑过来,不用他下车,自己就先开了车门爬上来,坐在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快到沁园时,郁绍庭给家里打电话,通知白筱准备出门,车开到别墅门口,白筱已经拎了包出来,她穿着一双舒适的平底鞋,牛仔裤跟v领毛线衫。 郁景希趴在车窗上看到过来的白筱,解了安全带,撅着屁股从副驾驶座爬到后座,然后打开车门。 白筱看了眼副驾驶座,迟疑了一秒,还是选择了跟儿子坐一块儿。 郁景希这两天,迷上了玩编手链,他上体育课时看到很多高年级的女孩都在玩这个,刚刚在校门口等郁绍庭,他在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两块钱的细彩绳,想着,回家后让白筱也给自己编一条。 你这么心善,那是不是也同情同情我?【补更】 你这么心善,那是不是也同情同情我?【补更】 现在,在郁景希眼里,白筱什么都会,会做饭,会织围巾,会拉小提琴,当然也会边手链。最新最快更新 所以他抽出三根细彩绳,放到白筱的手里:“你……你给我编一条手链,就那样那样的。” 郁景希说不清楚,只是胡乱地比划,白筱上学时也女孩子间也兴这玩意儿,很快就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把三根绳打结到一块儿,让郁景希捏着那个结跟中间那跟绳子,自己则摆弄着一左一右两根细绳。 望着一点点编出来的手链花样,郁景希觉得很神奇很兴奋,比那些高年级的女孩编的还要好看! “那个……能不能再多编几条?”他想要送给吴辽明他们。 白筱爽快地答应,在去军区大院的路上,一下子编了四条手链,还问郁景希够不够? 郁景希趴在她的腿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撑着下巴,瞅着她空空的手腕,说:“你自己也编一条。” 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太好,小家伙挠了挠耳根子,坐直小身子,拿了三根绳子打上结,让白筱拿着头尾两端:“还是我来帮你编!” 郁景希学的有模有样,编了一截后才发现——编出来的花样歪了。 白筱从旁指点,小家伙嫌她啰嗦,自顾自地嘟着小嘴,念念有词地继续自我探索:“先往这边……再那边。” …… 白筱抬头,望向后视镜,前面的男人正专注地开着车。 她想到中午吃完饭跟他说的话,当时,郁绍庭没说反对但也没赞同,所以,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没有郁绍庭的点头,白筱也不敢贸贸然跟郁家两位长辈坦白自己离异的事。 路上,郁绍庭的手机响了,他简单地回了几句:“嗯,马上就到……在季宁璐附近。” 应该是郁老太太打来催促他们的电话。 等他们到了郁家院子门口,郁老太太已经在门口张望,一瞧见车子,笑吟吟地走过来:“来了?” “妈。”白筱礼貌地喊了老太太。 郁老太太连声‘嗳嗳’应下,望向白筱还不明显的肚子,又看到关上驾驶座车门的小儿子和背着书包爬下车的孙子,心里跟开了花似地开心,一边想着今年看来得去庙里烧几柱高香,一边拉过郁景希的手跟白筱说着话往屋里走。 “来吃餐饭还要三请四请。”郁战明背着手站在门口,瞧见回来的小儿子一家,一张脸板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郁绍庭神色如常,双手抄着袋,白筱收敛了笑,恭恭敬敬地唤道:“……首长好。” 郁战明冷哼,转身先回屋去了。 “这死老头……无视他就好了。”郁老太太轻拍白筱的手,说:“下个月中旬,跟妈一块儿去趟庙里还个愿。” …… 郁老太太是个很走心的母亲,大半辈子都在为两儿子的终身大事操劳。 几年前,尤其是在小儿媳妇过世、二儿媳妇跟人私奔后,老太太那段时间,跑寺庙跑得特勤,香火钱捐得……管门的小和尚,一看到郁老太太就眉开眼笑,要不是郁总参谋长极力阻止,老太太差点都当了俗家弟子。 有一件事,郁老太太至今,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前两年,她跟好姐妹去庙里时,趁着旁人不注意,爬上供奉水果点心的桌子,偷拿了某尊菩萨的一双鞋。 那时,郁老太太捧着鞋子,跪在蒲扇上:“菩萨,你要让我两儿子成家了,我就把鞋子还给你。” 如今心愿达成了一半,老太太决定先带着小儿媳妇去还一只鞋,免得菩萨怪她言而无信。 …… 白筱听到郁老太太说下个月,不由又想到郁绍庭说要带她跟景希去拉斯维加斯定居的事。 看到老太太欣喜的模样,白筱真说不出回绝她的话,倒是郁绍庭在旁边插话:“怀了孕,还是少点奔波。” “就你关心媳妇。”郁老太太瞪了眼儿子:“我儿媳妇,我比你疼得紧。” 郁绍庭没接话,只是比她们先一步,推开门进去了。 “这德行……简直跟他爸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只能他说别人,别人说不来他,一说,就给你脸色看。” 郁景希在旁边,落井下石地问:“奶奶,我以后会不会也像爸爸这样子?” “当然不会,你的脾气像奶奶,再不济,也跟你二伯一样,绝对不像你爸跟你爷爷。” 在白筱还没到郁家之前,郁景希经常住在大院,因为郁绍庭要出差,渐渐地,孙子来的日子少了,郁老太太这心里也落寞,进屋时,又跟白筱提起:“这肚子马上就要鼓起来了,要不,还是搬过来住,也好有个照应。”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让张阿姨把绍庭以前的房间好好收拾收拾,缺什么家具就添。” 郁景希坐在沙发上,边剥橘子边说:“可是我们明天还要去拉斯维加斯。” “……” 郁老太太愣了愣,眨了下眼:“去拉斯维加斯?怎么没听你们提过?明天就去吗?是不是太赶了点?” 看到婆婆这样,白筱心里也不好受了,握着老太太的手,说:“只是去玩几天。” “这样啊……”郁老太太松了口气:“那就好好玩,不过要顾着身子,要是不适应就早点回来。” …… 没一会儿,郁仲骁也回来了,整个人像是从泥潭里滚过,作训服已经看不出颜色,冲白筱点了点头。 郁老太太招呼着二儿子快去洗澡,等郁仲骁高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老太太喜欢白筱这个儿媳妇,所以,忍不住把藏在心里多年来的怨怼都告诉了白筱:“都怪那个挨千刀的,把我儿子拖到这个岁数。” 对郁仲骁,白筱不了解,但也在郁绍庭或郁景希那听闻过一二,只知道他离异了。 白筱对这位‘二哥’也是感激的,他知道自己离过婚,也见过当时自己跟郁绍庭在家里的洗手间搂搂抱抱,但却没有当面拆穿他们,所以听到郁老太太说起郁仲骁的婚史,她也不禁为他唏嘘。 “早知道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当年,是打死也不让我儿子娶她!” 郁老太太说起前二儿媳妇就来气,跟老二结婚七八年,还整得自己跟十八岁小姑娘一样娇气得不行,老二辛辛苦苦在西/藏服役,信誓旦旦说随军,结果在那边待了两天就哭着跑回来,然后偷偷在家里养起了小白脸。 郁老太太紧握白筱的手说:“你妈快回爱尔兰了,我也没想拦,这样,不管对她,还是对你,对大家,都是最好的决定。等你二哥有了媳妇,到时候要是你们都住家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要住在外面,就常回来看看。” 说到底,老太太还是希望儿子们能留在身边,共享天伦之乐。 就像那一回在首都,白筱想起郁战明跟自己说的话,替她安排学校不过是个托词,他应该是想留下儿子。 白筱摸着郁景希的小脑袋瓜,将心比心,如果景希以后带着妻子常年居于国外,自己恐怕也会感到寂寞失落。 …… 白筱帮着把菜端到餐厅时,还在想关于离异跟出国这两件事,心不在焉地,打翻了酱油瓶。 她身上倒没沾上,只是张阿姨做菜要用的酱油一滴也不剩。 郁老太太连忙拉着白筱去洗手,让张阿姨快把地拖干净,免得白筱一不留神滑到。 “我去小超市里买瓶酱油。”张阿姨拖了地,说道,还有两个菜没炒,都需要用到调料酱油。 “还是我去。”白筱说。 郁老太太猜想可能是小儿媳妇待在家里憋坏了,所以,也没阻止:“那让景希领着你去。” 小超市就在大院里,但白筱对这边不熟悉,郁老太太怕她迷路。 白筱却说:“让绍庭陪我去。” “好,那也行,我帮你去把他喊下来。” 老太太就喜欢看儿媳妇对儿子黏得紧,笑着去书房叫小儿子,等郁绍庭下来,白筱已经换好了鞋。 …… 郁景希正跟许久不见的‘肉圆’撒腿跑绕着院子跑,看到两人出来,停下来:“你们去哪儿呀?” 白筱是有话想跟郁绍庭说,所以不想让景希跟着,当下道:“不去哪儿,买瓶酱油,马上回来。” 她说这话有些欲盖弥彰,郁景希抿着小嘴上下打量她,显然不太信,就要跟着一块儿去。 “回去先把手洗了,洗干净再去。”郁绍庭道。 白筱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衬衫,偏偏,他好像没看出她的暗示,对景希说:“进去洗手。” “哦!”小家伙丢了树枝,立刻跑进屋子去了。 郁绍庭拉起白筱的手,什么也没说就往外去,他人高腿长,白筱有些跟不上:“不等景希了?” “不是你想跟我独处吗?”把她拖到院子外,郁绍庭才开腔。 白筱听了这话,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窘窘地道:“谁想跟你独处,我是有话要跟你说。” “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郁绍庭攥紧她的手,稍稍用力一扯,白筱撞到他的身上,他顺手搂过她的腰,白筱推他:“被人看到了。” 两人拉拉扯扯走过一段路,瞧见前方有人,白筱让他放开自己,郁绍庭反而把她搂得更紧。 “我抱自己老婆碍着他们什么了。” “你强词夺理。”白筱面子薄,不像他厚脸皮:“要抱回家去抱,你先松开我。” 今天的郁绍庭有些‘黏人’,白筱只好柔声细语地跟他打商量。 “回了家,那还叫抱?”郁绍庭的手往下,往她的臀上捏了一把,白筱的脸绯红:“你注意点!” 一阵电动车鸣笛声在身后响起。 白筱‘喂喂’了好几声,郁绍庭才不甘不愿地松开她,白筱理了理长发,瞪了他一眼,也不等她径直朝前走,走了几步就被他拉回去:“超市在这边,你往那儿跑什么。” “你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白筱这会儿颇为抵触他,生怕他又在大路上乱来。 郁绍庭低头望着她眼神闪烁、面红耳赤的样子,压着声说:“躲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还不知道,在床上的时候,到底是谁吃谁……” “郁绍庭,你还有完没完了?”白筱看他越说越过,还打起了黄腔,立马抬起手捂住他的嘴。 刚巧,有熟人经过,跟郁绍庭打招呼,白筱下意识地收回手,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边。 “小三,跟老婆出来散步呢?”大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郁家老三最近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虽然没见过本尊,但瞅着两人刚才打打闹闹的亲昵劲,猜想着估摸就是这位了。 郁绍庭倒也没多说什么,一手抄袋,一手握着白筱的手,跟对方寒暄了几句后就各自道别。 —————————— 在超市买酱油时,白筱顺便给郁景希带了两根棒棒糖,郁绍庭没进来,等在门口抽烟。 超市老板娘笑眯眯地看了看白筱,又往外看了眼背对着门口的郁绍庭:“你婆婆怎么舍得让你出来买酱油了?” 郁家在丰城这边住了很多年,大院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一点喜事都能穿个遍。 哪怕白筱这个儿媳妇没怎么露过面,但郁老太太那恨不得拿了喇叭四面八方地喊一遭‘我家小三终于有老婆了’的激动劲,加上白筱是跟郁绍庭一块儿来的,大家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还真是长得标致,小三好福气呀!”老板娘把酱油装进袋子时,又把白筱狠狠夸了一顿。 白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老板娘说了‘再见’,拎着超市袋子出来。 郁绍庭把烟蒂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走过来接过袋子,右手拉过她的左手:“回去。” 他身上有淡淡的新鲜烟草味,白筱的手扒着他的手臂,两人不同于来时的胡闹,回去的路上相安无事。 白筱觉得,可能是回去时,碰到的熟人更多,他找不到机会下手。 …… 快到家院子时,白筱才记起自己喊他出来的目的,说:“我中午跟你说的,你想得怎么样了?” “什么?” 白筱不信他记性这么差,但还是提醒道:“我想告诉你爸妈我结过婚的事。” “……” “还有,你爸妈希望我们留在这边生活,我觉得,他们真的很不容易……” “那我就容易了?” 白筱别开头,说不过他。 郁绍庭突然把她拉到了路边一棵树后,白筱左右看了看,有些紧张:“又干嘛?” “我恨不得扒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郁绍庭俯着身,在她耳边,偶尔,薄唇触碰到她的耳尖,鼻息有些重,有些烫:“你说,我容不容易?你这么心善,那是不是也同情同情我?” “……不正经。”白筱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开他:“我跟你说正事呢。” 他挨得那么近,一手撑着她身后的树,姿势暧/昧,她的双腿有些发软,渐渐地,有了欲拒还迎的味道。 旁边突然传来干咳声,两人纷纷回过头去,郁仲骁站在那:“买好了就早点回去,家里等着。” 话毕,不再多看两人一眼,转身先走了。 白筱的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手上一用力,瞬间推开了郁绍庭,想走,他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想说,就说。”他突然开口了。 白筱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郁绍庭神色没异样,淡淡道:“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自己来说,你怎么就又离过婚了? 你自己来说,你怎么就又离过婚了?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白筱觉得他态度转变得有些快,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说:“能把老头子气得一脚踩进棺材。” “……”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白筱拧了下眉:“有你这么说自己爸爸的吗?” “就随便一说。”说着,他看着她:“怎么我说谁,你就护着谁,成心跟我抬杠是不是?” 白筱觉得郁绍庭大多数时间就是这么蛮不讲理,转身要走:“你总是这么夹枪带棍。” “我要不夹枪带棍,你下半生的幸福谁负责?” 白筱脸上,刚刚下去的红晕又涌上来,羞恼又尴尬,暗暗骂了句‘臭流氓’,把一颗棒棒糖往他身上砸过去。 棒棒糖砸在肩头,落下时,郁绍庭抬手接住:“有人自己想歪了,还迁怒到别人的身上。” “……我说不过你。” 白筱真的要走,下一瞬,已经被搂到男人的怀里,他的双臂圈着她的身子,她动了动:“放开。” “心眼怎么这么小?说你一句就翻脸了?” 白筱听到他这强词夺理的话,心想,自己的心眼比针孔还小,老是拿裴祁佑来做比较,还来说我。但她也知道不能这么反驳,只好生着闷气嘀咕:“我跟你说正事,你就知道跟我瞎扯。” “你要跟他们说你结过婚,我拦着你了吗?”郁绍庭问她。 白筱不作声,他又说:“你等会儿,要是搞出了烂摊子,还不是我来收。” “我又没求你,你要不愿意,我自己会解决好,还有,放开我。”白筱倔性子犯了,也不服软。 郁绍庭直接把她拖到了旁边的假山后面,把她困在自己跟那几块石头之间,那瓶酱油早已被遗忘在了地上,他的薄唇,从她的脸颊一路,沿着她的下颌印上她的脖颈,白筱战栗地缩了缩脖子:“你别乱来啊——” “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郁绍庭的右手,已经从她的毛衣里探进去。 白筱隔着毛衣,急急地按住他的手,尽量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凌乱,也不敢发出声来。 郁绍庭望着她媚态横生的眉眼,还在她毛衣里的大手,手指扫过她心口上方、锁骨以下的位置,有些情动,声音很低很缓:“下回在这里纹一只蝴蝶。” “不纹。” 一时间,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就像是彼此在赌气。 白筱被他抵在假山上,想让他退开去,他却忽然阴阳怪气地说:“纹脚上那朵曼陀罗时你也这么矫情?” “……” 白筱觉得郁绍庭找茬的能力一流,深吸了口气,道:“怀着孩子,去纹身,对孩子不好。” “那等生了孩子去纹。” …… 两人回到家中时,饭菜都已经上桌,人也入了座,就差他们,至于酱油,早去隔壁家借来了。 “要是靠你们那瓶酱油,今晚我们这顿饭估计都不用吃了。” 郁战明肃着脸,语气也很硬,刚一说完,桌下,郁老太太就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总参谋长顿时语结。 “回来了?”郁老太太笑吟吟地,转头冲厨房里的张阿姨道:“张阿姨,现在把汤端出来。” 郁绍庭拉开左侧的椅子,白筱坐下,对面,坐在郁老太太身边的郁景希,正气鼓鼓着小脸,拿不高兴的目光瞅着她,白筱立刻把两颗棒棒糖递过去:“特意给你买的,你喜欢的芒果口味。” 小家伙哼了一声,这两个不地道的人,等他洗完手出来,根本找不到他们了! 眼角余光,瞟着白筱手里那两颗棒棒糖,想拿,又觉得太没骨气,哼哼着,拿起勺子扒了口饭。 白筱见他不接,又见自己的手一直横在桌子上不礼貌,尤其是,大家都没动筷了,讪讪地收回手,把棒棒糖放在桌边,那边,张阿姨已经端着一碗鱼头木耳汤过来:“鱼头是下午老太太亲自洗的,汤用温火炖了两个多小时。” “谢谢妈。”白筱听张阿姨这么说,接过汤放在桌边,跟老太太道谢。 “看这孩子……”郁老太太越看白筱越喜欢,多有礼貌的孩子,然后想到了自家大儿媳,“蔓榕还没回来?” 张阿姨说:“大少奶奶刚打电话来,今天有事,恐怕回不来了。” “她能回来的时候,就没有过。”郁战明重重地哼道,“两母女变成两妯娌,要是我,也不好意思回来。” 餐厅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但这屋子的人,没有谁会比白筱更来得尴尬。 郁老太太瞪了郁战明一眼,转而,温和地看着白筱:“你爸爸这个人说话就这样,平日大蒜吃多了的缘故。” 郁战明:“……” 其实这次,苏蔓榕是真的冤枉了,因为要看顾着郁苡薇,怕郁苡薇再惹出什么事,分不出身回来吃饭。 白筱扯了扯唇角,桌子下,郁绍庭的手,搭在了她的腿上,来回抚摸了一阵,她的脸,渐渐烧起来。 “热了?要不,把窗户打开一点。”郁老太太说着,就要把身后的窗户拉开一些。 白筱忙阻止:“不用麻烦,就是鱼汤有些烫,出出汗也是好的。” “还一勺都没喝呢。”郁景希一边咬着糖醋排骨,一边小大人似地在那里自言自语。 “……”白筱的耳根温度更高:“可能……是被汤的热气熏得。” 郁家人吃饭,以前‘食不言’的规矩被老太太打破,不时地夹菜到白筱碗里:“多吃点!” “我听那个卖青菜的老板说,这菜,都是他自家地里的,不打农药水,绿色食品。” 白筱把碗伸过去:“谢谢妈。” “多吃点,你现在双身子,补充营养也是双倍的。”郁老太太坐回去,看白筱的面相,越看越有福气。 想到那个母婴区服务员说的话,老太太这心里更加舒坦,虽然她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一想到小儿媳妇肚子里可能是两男孩,她就觉得很神奇,这小儿媳妇,难道就是个生儿子的命? 这老郁家,还没出过双胞胎呢! …… 白筱吃得不多,心里揣着事,吃饭时也在想该怎么跟郁战明开这个口。 她原本可以让郁绍庭起头,但又觉得那样子缺乏诚意,毕竟是她自己的事,不能老让郁绍庭挡在自己前面。 郁绍庭就坐在自己身边,他的手,一直没挪开,白筱本紧张的心情,逐渐安顺下来。 晚饭接近尾声时,郁战明抬头,对郁仲骁说:“我听老冯说,他这次有意让你带队去首都参加比赛?” 郁仲骁淡笑了笑:“只是参考人选,最后的结果,还没定。” 父子俩讨论部队里的事情,除了郁绍庭还能说一两句,其他人也插不上嘴。 换做往日,白筱也能安静地在旁边听着,但今天,她有话要对郁战明说,一直处于酝酿情绪状态,又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里有点急,然后听到郁战明说:“过会儿,你送我去老冯家一趟,有些事要跟他商量商量。” 郁仲骁点头:“我上楼换身衣服。” 作为行动派的郁家老二,退开椅子,放下筷子,起身上楼去了。 郁战明也随后搁下筷子,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看着郁老太太道:“晚上不用等我,可能回来的晚。” 白筱转头,看郁绍庭脸色如常,没有一点焦急的流露,发现郁战明起身准备走,她急了:“爸……我有话说。” 这还是,除了那日白筱见郁家亲戚摆宴席之外,第一次这么喊郁战明‘爸’。 郁战明起身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她:“什么事?” 那边,郁仲骁换好衣服下了楼,听到白筱的话,也走过来。 白筱看了眼身边的郁绍庭,搁在桌下的双手,交握着:“其实我……是想问,爸你怎么看待离婚的女人?” 郁战明没料到白筱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皱了下眉头,粗着声道:“能怎么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一般离婚的原因要看男女双方,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连郁老太太也跟着道:“是呀,这年头,女人也不容易,那些个男人,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裤裆,不像我们那会子来的实在,一个男人晚上躺在炕上守着一个老婆一群孩子,离异,对女人来说,吃亏得很。” “……我离过婚。”白筱心跳噗通噗通加快:“我以前离过婚。”说完,不敢去看郁战明跟郁老太太的眼睛。 餐厅里,顿时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郁老太太错愕地望着对面低头的白筱,然后偏头看老头子,后又看看二儿子,最后瞧向淡定地坐在那的小儿子。 这个架势,一看,自己小儿子就是知情人士。 郁老太太脑海里窜入很多场景,医院病房里那盒计生用品;那次她去星语首府找那个离异女人碰巧遇到白筱;小儿子找来,进屋后轻车熟路地,像是回了自己的家…… 郁战明没有任何反应,脸色也没什么异常,几秒后,转头问老二:“今天几号了?” “四月十六号。”郁仲骁说完,看了眼坐在那的老三夫妻俩,可能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主动坦白。 郁绍庭补充了一句:“反正不是愚人节。” “……” 餐厅里安静到诡异,白筱等着郁战明发怒,或是老太太的质问,却什么也没有,但这样更让她不安。 良久,她才听到郁战明的声音,他问郁绍庭:“所以,你看上的一直就是同个人?” 没有什么三十岁的离异女人,自始至终就是白筱这一号人?! 郁绍庭靠着椅子,默认了。 “这……”郁老太太也头疼了,怎么也不相信,这么乖巧懂事的儿媳妇,居然离过婚?! “到底怎么回事?”郁战明问道,情绪还算冷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郁绍庭轻描淡写的口吻:“不就是这么回事……” “我有让你说吗?”郁战明手指着白筱:“你自己来说,你怎么就又离过婚了?” 白筱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告诉他们,自己十八岁跟裴祁佑结婚,大半年前离了婚,那景希又要怎么解释? “这没什么好说的,离过婚之前当然是先结婚,怎么,难道你们还想知道她前夫是谁?” 郁绍庭抬眸,看着脸色黑下来的郁战明:“我出国那么多年,她无依无靠,找个人嫁了其实也没什么错。” “……” 白筱歉意地望向郁老太太,又看向郁战明,说:“对不起,我没想要瞒着你们……” “那你跟他结婚前怎么不说清楚,搁到现在再说,又是几个意思?” 郁战明不像郁老太太好糊弄,有些事,只要稍稍想想,就能对上号,白筱会在今天选择坦白,跟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绝对脱不了关系,他立刻想到徐家那边,恐怕是被人家捏住了把柄,所以这会儿不得不老实来交代了! 她跟裴祁佑那点事,也不是没有人知道 她跟裴祁佑那点事,也不是没有人知道 面对郁战明的质疑,白筱无言以对,或者说,是无颜以对,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变相的狡辩。 餐厅里鸦雀无声,她搁在桌底下的双手,不知道该安放在哪儿。 突然,她就明白了郁绍庭为什么没在她提出要坦白离异这件事时当即点头,他当时恐怕已经猜到了此刻的僵局。 郁绍庭的手覆在了她交握的双手上,那一瞬,就像是风雨摇曳中的孤舟,寻到了一处安全温暖的港湾。 “是我的意思,我让她暂时不要告诉你们。”郁绍庭开了口。 郁战明的脸彻底黑了,跟郁绍庭大眼瞪小眼,最后爆出一句:“混账东西,我就猜到是你干的!” “不管他的事。”白筱抢着说:“是我没跟你们讲清楚……” 不知道是谁,忽然放了个冗长的响屁,成功地打断了白筱的话,连带着,整个餐厅都鸦雀无声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异常诡异。 郁景希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手放到身后抠着自己的裤子,一手挠着耳根蹭到白筱的身边,像膏/药紧紧地挨着。 如果说,原先郁战明对白筱隐瞒结过婚的事有气,但看到郁景希这么黏着白筱,胸口又堵得难受,这是他亲孙子的妈,哪怕离过婚,还是他亲孙子的妈,这是改变不了的事,但他还是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这个‘真相’。 他这辈子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结果,硬生生被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摆了一道。 “爸,事情到这一步……”郁仲骁跟着插话,只是刚说到一半,郁战明蓦地瞪眼望过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正直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撒谎。 郁仲骁的沉默让郁战明的怒火蹭蹭上涌,额际青筋暴动,拍案而起:“一群混账玩意儿!” “那么凶干嘛……有话好好说。”郁老太太连忙劝道,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 正在收拾的张阿姨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赶出来:“太太,怎么了……” “老首长火气大,家里没打火机了,你去买两个来。”老太太跟她使眼色,张阿姨领会后立刻换了鞋出去。 郁老太太转而轻抚郁战明的背:“你个老头子,说话不能心平气和地说?” “心平气和?你难道没听出来,他们,一个,两个,三个全都知道了,就你跟我,被他们当猴一样在耍?!” 郁战明的手点过白筱、郁绍庭、郁仲骁,最后对上自家孙子那澄澈的大眼睛时,火气才稍有缓和,转开眼,板着脸道:“再这么下去,小的,也迟早被他们带坏!” 郁老太太转过头,望着坐在那的白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又离过婚了?” 白筱还在组织语言回答,郁绍庭已经抢先说道:“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他听到父母连问两遍这个话题,流露出些许的不耐:“我出国,她结婚,后又离婚,跟我一块。” “我说你他妈有什么好拽的!”郁战明看他这个态度,极为不顺眼,左右看了看,拿过二儿子手里的车钥匙,狠狠地往郁绍庭身上摔过去:“从小净干偷鸡摸狗的事不说,现在还偷起人来了!” 凭郁战明对儿子的了解,已经认定是郁绍庭回国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把白筱给夺了回来。 单凭儿子破坏别人家庭这一点,郁战明的老脸就不知道往哪儿搁,拿过搁在窗台上的烟灰缸又要砸向郁绍庭。 “爸!”郁仲骁眼疾手快,拦住了郁战明:“你先听他们解释,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老二说得对,你能不能先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再决定要不要动手?”郁老太太拿走老伴手里的烟灰缸。 “不想听!”郁战明头一别,沉着脸。 郁绍庭已经拉着白筱站起来:“不想听,那我们先回去了,刚好,对这件事,我也没什么想说的。” “……”郁战明立刻虎着脸,怒气冲冲地瞪大眼盯着郁绍庭。 白筱却知道自己不能真的就这么离开,她看向郁战明:“……爸,我离婚,不管绍庭的事。” 郁战明不相信。 “在我们决定在一起之前,我已经跟我……前夫在协议离婚。”白筱用‘前夫’代替了‘裴祁佑’三个字。 郁战明却抓住了一点:“那不就是说,他回国那会儿,你还没有离婚?” 白筱找不到话来反驳,因为事实原本就是这样。 郁老太太看了眼小儿子跟小儿媳妇,话是帮着他们的:“但他们也说了,是离了婚才在一块儿的。” “他们骗你的还少吗?也就你,还相信他们的话!” 郁战明冷哼,看到杵在那的夫妻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一看到郁景希,立刻柔和了脸色,连带着语气也温和了:“景希,来,到爷爷这儿来。” “我还要回家做作业去呢。”郁景希两小手扒着白筱的腿,生怕这不靠谱的两人一不留神就跑了。 “走,都走好了!”郁战明看孙子也这样,一颗铮铮铁汉了几十年的心,突然有些泛酸,一把推开二儿子,也不去找老战友了,黑着脸上楼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郁景希:“做作业难道在这不能做吗?” 白筱看出郁战明想留下郁景希的心思,把儿子往老参谋长跟前轻轻一推:“景希今晚,留在这陪陪爷爷。” 郁战明瞥了眼白筱,从鼻孔里发出哼了一声,好像在说,你以为你这样子就能讨好我吗? 郁景希仰头,朝白筱看了一眼,想了想,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向郁战明,软软的小肉手,抓着郁战明布满老茧的大手,然后扭头跟白筱一本正经地叮嘱:“那你记得,明天早上来接我啊!” “不想睡在这,也不用那么勉强。”郁战明阴阳怪气地说着,心里,还没打算原谅老三夫妻俩。 白筱冲郁景希浅笑了下:“好,明天早上九点,来接你,景希照顾好爷爷。” 郁战明又哼了声,仿佛在嘲笑白筱的马屁拍在马腿上,拉着郁景希的小手,不搭理他们就上楼去了。 …… 郁战明生着气,不愿意听白筱解释,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弄明白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乖巧的小儿媳妇突然变成了之前那个他们口中那个百般不同意娶进家门的离异女人,哪怕郁老太太平日里是个多乐观的女人,这会儿,心里难免也有了疙瘩,更何况,还是自己当初牵的红线! 所以,等郁战明上楼后,老太太回过身,神色复杂地对白筱说:“你跟我去房间,我有话问你。” 白筱点点头,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出乎她的预料。 郁绍庭也想跟去,却被郁老太太瞪了一眼:“你去干什么?难道还怕我吃了你老婆?” 听到自己母亲说‘老婆’两字,郁绍庭脸色缓和,也没再过去,等婆媳俩进了房间,才收回视线。 郁仲骁突然说:“老三,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 白筱跟郁老太太进了房间,两人在沙发坐下,面对着面,却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挑起话题。 过了良久,郁老太太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要不然,当时在星语首府时碰到白筱,自己也不会不生疑,还净赶着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小儿子。 “……” 白筱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讲,是从四岁被裴晋渊领进门当童养媳,还是十八岁那年嫁给裴祁佑,在裴氏易主大半年后给人当代理孕母生下景希,还是告诉郁老太太,自己的前夫就是她孙女曾经的未婚夫…… 这些事,仿佛一团乱糟糟的线,越理越乱,得不出一个头绪来。 “听小三的意思,你怎么又离婚了?”郁老太太觉得,白筱不像是那种不安心过日子的女人。 “……他又有了喜欢的女孩,”白筱安静了会儿,才说:“我们就协议离了婚。” 她说得很平静,虽然鼻子泛酸,但却没当着郁老太太的面有更多情绪流露。白筱难受,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被裴祁佑所负,还有,更是因为郁老太太问她这话时没有任何的责备意思,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郁老太太没想到,事实真如白筱自己所说,不管小三的事,是她前夫自己要离的婚。 看白筱说起那段婚姻时神色如常,老太太心里却更怜惜她,要不是小三出了国,指不定,当时就跟景希一块儿进了郁家的门,哪用得着兜兜转转遭这些罪? 老太太突然想起昨天看的那场戏,讲的是白毛女跟黄世仁,刚好,白筱也姓白,仔细看看,白筱的眉眼跟那个演白毛女的女演员蛮像的,以致于,连刚才对白筱的那一点怨怼,也烟消云散了。 拉过白筱的手,郁老太太感叹地说:“现在既然跟了老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木已成舟,老太太觉得,再多计较也没用,况且,白筱肚子里还有他们郁家的孙子呢! 想到‘双胞胎’的事,她语重心长地叮咛:“你爸那边,我会劝他,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养好肚子的孩子。” …… 郁绍庭跟郁仲骁从院子里出来,走出一段路,在人迹稀少的地方才停下来。 显然,郁仲骁要问的话,不希望被其他人听到。 天色已经暗下来,郁绍庭拿了根烟给郁仲骁,郁仲骁摇头,没有接:“早戒了。”说着,他望着弟弟:“你也少抽点,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处。” 郁绍庭把烟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点燃,抽了口,吐出烟圈,烟夹在了手指间:“想问什么?” “你跟白……”郁仲骁对白筱,也找不到好的称呼,毕竟,身份的尴尬摆在那里,注定他们一家子都不能像其他人家那么相处,“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那些事,准备跟爸妈全部摊牌了吗?” 郁绍庭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哥哥,靠在旁边的石头上:“徐蓁宁知道了她结过婚,她害怕,想着就说了。” 这个她,郁仲骁知道,是指白筱。 郁仲骁看着‘玩世不恭’的弟弟,那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他是他的高中教官,把他拎到角落里训话,结果他一脸不以为然,还拿出烟问他抽不抽,即便这些年他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但其实骨子里没变多少。 “你今天这么贸贸然地全部交代了,不怕弄巧成拙?” 郁绍庭弹了弹烟灰,说:“只打算说她结过婚那部分,其他的,暂时瞒着。” 刚才进屋前,他就跟白筱商量好的,代孕部分和她的前夫是裴祁佑部分,先不告诉他的父母。 每个人,再好说话的人,都有自己的底限,郁绍庭清楚自己父母的为人,老头子虽然脾气大但还算开明,老太太迷糊但不傻,一下子把事情全都捅破,那后果绝对没有现在来的这么轻松。 “爸跟我说,你要带着她跟景希出国?” 郁绍庭没否认,留在丰城,地方小,跟有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看着就膈应…… “她跟裴祁佑那点事,也不是没有人知道。” 郁绍庭闻言,正眼看向郁仲骁,郁仲骁会这么说,已经是在提点自己,说明,最起码已经有人在郁仲骁那儿对白筱跟裴祁佑的关系嚼过了舌根子,但忌惮着郁家的家世,又因为白筱颇得郁家人欢心,还没人敢光明正大地到处说。 “这些事,你自己把握着分寸。”郁仲骁建议:“爸今天没发作,也是因为景希的缘故。” 这点,郁绍庭自己也知道,要不然,郁总参谋长早就用那个烟灰缸把他的头砸破了。 郁绍庭站直身,说:“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找个机会再告诉他们。” 原本,他就是这么打算的,等孩子出生,再把所有事和盘托出,到时候,米已成炊,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有几个孩子在前面挡着,父母即便再生气,也会在听到新生儿的啼哭声时心软。只是,没想到,徐蓁宁会提前知道一些事。 “徐蓁宁知道了,白筱的前夫是裴祁佑?” 郁绍庭点头:“没什么证据,不过,她母亲应该不希望她再捅出点什么篓子来。” 没有哪个下不了蛋的妻子会希望看到有朝一日丈夫领回一个跟其她女人所生的女儿威胁自己的正室地位。 郁绍庭通过这几次跟夏澜的相处,总觉得夏澜知道些什么,也像是在回避着什么,如果说之前他还猜不到,那么在苏蔓榕告诉他实情后,他就隐约明白了,夏澜估计已经猜到白筱跟徐敬衍的关系…… 至于夏澜为何会猜到,这一点,郁绍庭也不得而知。 郁仲听不太懂弟弟的卖关子,郁绍庭似笑非笑,却没再说下去,把烟掐灭了丢到路边垃圾桶里:“回去。” …… 两兄弟回去的路上,偶遇了下班回家的路靳声,路靳声带来一个消息。 徐蓁宁发高烧晕倒在酒店,被紧急送往首都去治疗,但据专家保守估计,那条腿,这回是真的保不住了。 郁仲骁拧了下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 “哥几个约好晚上搓一场,三哥,你也一块儿来。”路靳声隔着车窗对郁绍庭道。 郁绍庭单手撑着车顶,直起身:“等会儿再说。” 回到郁家,白筱正好也跟老太太从房间出来,老太太说:“早点回去休息。”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郁景希拿着铅笔跑出来,看到下楼去的白筱,扭捏地哼哼:“你们要回家了吗?” 他也想一块儿回去,但小白说,让他留在这里陪爷爷。 小家伙抓耳挠腮,书房里,郁战明出来,还摆着脸:“把孩子也带回去。”说完,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这是走到哪儿都要带着老婆孩子了吗? 这是走到哪儿都要带着老婆孩子了吗? “把孩子也带回去。” 郁景希听到爷爷这么说,眼珠子转了转,跑进书房,没一会儿,又背着自己的书包出来。 迫不及待地跑下楼去,那样子,生怕郁战明反悔,要把他留在这儿过夜。 “这孩子……” 郁老太太看到郁景希黏白筱黏得紧,心里越发地感触,虽然还没喊妈,但心里早已把白筱当做妈了。 白筱牵着郁景希的手,郁绍庭从客厅沙发上拿了她的包,一家三口准备回家去。 “妈,我们先走了,二哥,再见。”白筱叫郁仲骁时不太适应。 郁仲骁颔首,看着郁绍庭交代:“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 郁景希从屋里出来,放开白筱的手,走到揽胜旁边爬上车,摆着小脸,还是有点气这个卖后儿子求荣的女人。 白筱想哄儿子,却被郁绍庭推进了副驾驶座,顺带着,连安全带也给她系好。 郁景希瞅着前面的两个大人,心里哼了哼,把玩着白筱编织的几条手链,探过身去,趴在副驾驶座的后边,伸着肉肉的小手,故意指着手链挑刺:“你看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哪有这么编的?” 白筱还没说话,原本正在开车的男人突然探手,一把夺过郁景希手里的那条手链,打开储物格直接丢了进去。 然后又‘啪’地合上储物格。 “那是我的!”郁景希扭着小身子,挤在两个座位中央,伸着手,拼命想要储物格打开。 郁绍庭直接一推他的小脑袋瓜,郁景希往后,像圆球似地倒在了座位上。 “再吵,剩下的也都没收。郁绍庭不像是说笑,语气带着警告。 郁景希瘪了瘪小嘴,揉着那团彩绳,抬头,瞅着后视镜里男人的额头,说:“我自己也会编。” 郁绍庭没搭理他。 白筱回转过头,纤白的手伸过去:“给我几根绳,我再给你编一条。” 郁绍庭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白筱,郁景希抱着那团绳子,不乐意给:“你自己拿不住怎么编?” “……那在路边停下车,我坐到后面去。”白筱听出小家伙的言外之意。 “算了,还是我过去。”郁景希说这话时,人已经挤到郁绍庭跟白筱中间位置,作势就要爬过去。 只是最近他的小身板有些发福,一时间,卡在了那里,爬不过去也退不回来,又怕郁绍庭不高兴翻脸,不敢吭声说停车,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白筱很快看出他的异常,让郁绍庭把车停到路旁边去。 郁景希很自觉地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爬到了白筱的腿上坐好。 郁绍庭侧头,看到沉甸甸的儿子,担心他乱动伤到白筱,说:“你这样会压到她的肚子,乖点,坐到后面去。” “我就坐在小白的腿上,没有压到她的腿子。”郁景希替自己申辩,小手还小心地摸了摸白筱的肚子。 白筱看出郁景希是想这么挨着自己坐,搂着小家伙,对郁绍庭道:“没关系,我会注意的。” “……” 郁绍庭没搭话,白筱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回答好像让他有些不悦。 刚巧,旁边响起轿车的鸣笛声,像是故意的打招呼,郁绍庭半降下车窗,往外瞧出去—— 旁边停下一辆卡宴,路靳声还冲白筱打了个招呼,才问郁绍庭:“三哥,哥几个约好在清闲居,怎么样?” 清闲居是丰城一处会员制的高档棋牌坊,去那儿的不是生意场上的大老板,就是家世背景足够富裕。 白筱以往在裴氏工作,没少帮裴祁佑安排饭后跟工作上的合伙人去清闲居打牌谈生意。 自从她跟郁绍庭在一起后,几乎没看到他因为应酬或跟朋友聚会到很晚回家,如果要加班,他也会打电话事先告诉她,这还是白筱第一次亲眼瞧见朋友邀请他晚上去玩。 …… 车子驶出大院,白筱转头,看着郁绍庭说:“要不,你在路边把我们放下,我跟景希打车回去就行了。” “又不差这点时间。”郁绍庭双手搭着方向盘,没有半途停车的意思。 以往几年,郁绍庭每年都会在丰城住一些日子,每次回来,都会被那群朋友喊去打牌。过去,偶尔无聊,还会用这些娱/乐活动来打发时间,但跟白筱处一块儿后就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了。 郁绍庭眼梢余光扫向白筱,突然开口,问她:“想不想一块儿去看看?” “嗯?”白筱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正晚上也没别的安排,一起过去。”郁绍庭又说了一遍,很随意的口吻,眼睛一直看着前方路况。 “会不会不太好?” 白筱以前听人说过,男人们玩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女人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盯着。 她可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他的那些朋友到时候放不开。 郁绍庭道:“又不干作奸犯科的事,不太好什么?” —————————— 虽然白筱也见过了郁绍庭那几位发小朋友,但这么不打招呼地过去,她未免有些紧张。 其实心里也有一点欣喜,因为郁绍庭自己开口,愿意把她带到他的朋友面前,尝试着让她融入他的圈子里。 白筱搂紧腿上的郁景希,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她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发顶,耳根子有些发红发烫。 对女人来说,男人不经意做出的举动,比之那些甜言蜜语更能让她动容。 …… 路靳声已经先一步到了清闲居,打电话催促郁绍庭,得知对方也到了,立刻拿着手机跑去开门。 当他看到门外,站在郁绍庭身边的白筱跟郁景希时,愣了愣,随即,笑着迎他们进来:“可算来了……” 包厢里的沙发上,坐着几个青年,白筱有过一面之缘,也纷纷地朝门口好奇地望过来。 可能都没想到郁绍庭会把老婆孩子也带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包厢里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微的尴尬。 郁绍庭侧头,低声问白筱:“去不去洗手间?” 白筱脸上的温度一直没怎么降下去,回答他的声音也不大:“不去了。” 郁绍庭把车钥匙往茶桌上一丢,转身就去了洗手间,一点也不担心把她丢在这里会出什么差池。 包厢里,没有了刚才他们进来前的活络气氛。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白筱不好意思地看着路靳声,这些人里,她也就跟他还算熟。 “……” 路靳声听到白筱那么说,忙解释:“怎么会?大家就玩个牌,联络一下感情。”生怕白筱误会他们什么。 郁景希已经很不客气地在茶桌上的零食盘里捣鼓喜欢吃的糖果跟糕点。 “景希,到叔叔这儿来!”辛柏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见郁景希不买账,辛柏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纯金钥匙扣,是飞机形状,“叔叔有好东西送你。” 郁景希朝白筱看了看,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跑到了辛柏的旁边。 几个大老爷们,除了郁绍庭都还光棍着,因此对郁景希尤为疼爱。 另一个叫颜靖的青年,开口让路靳声带白筱坐下,嫌椅子太硬,最后,索性把自己的单人沙发让了出来。 白筱不好意思坐,但对方也没坐回去的意思,随意地靠在窗边,端了茶杯,看着郁景希怎么哄那群‘叔叔’。 茶桌上的烟灰缸里有烟蒂,刚才进来时,白筱也闻到了烟味,但这会儿,包厢里,却没有一个人抽烟。 这由不得她不去想,是不是因为他们都顾忌着自己怀孕的缘故? …… 郁绍庭从洗手间出来,其他几个人都在哄着郁景希玩,白筱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靠坐在了单人沙发的扶手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搭着白筱的右肩,话是对路靳声几个人说的:“都吃过饭了?” “我们这不是有个土豪吗?”有人打趣地说:“辛头在万龙开了个vip包厢,吃的淮南地区的特色菜。” 几人你一语我一言地说了会儿,话题都很轻松风趣,郁绍庭除了开始问了句就没再开口。 “有没有想吃的?这边的甜品不错。”白筱听到郁绍庭突然说话。 知道是在跟自己说,白筱摇头,仰起头,冲他莞尔:“晚上吃的挺饱的,还不饿。” 包厢内,又出现短暂的安静,白筱收回视线,不经意瞟到其他人正有意无意盯着她看,郁绍庭的喉咙像是不太舒服,清了下嗓眼,那些落在白筱身上的目光瞬间都挪开,自顾自地耍玩去了。 这里没外人,如果输得太惨,也不是丢你的脸(补昨天三千字) 这里没外人,如果输得太惨,也不是丢你的脸(补昨天三千字) 几个男人原先是准备打麻将的,但后来看到白筱这个‘孕妇’来了,怕太嘈杂,改为玩扑克牌。 麻将桌换成了一张圆桌,服务员拿着两副扑克进来后,他们起身都坐到了桌子旁边。 有人提议玩‘five/card/stud’。 “小嫂子,要不要也玩几把?”路靳声突然道,其他人也看向还坐在沙发上的白筱。 郁景希这会儿正缠着辛柏,把纯金钥匙扣放进裤兜里后,又想讹一些其它值钱的小玩意儿。 郁绍庭嘴边叼了根烟,没有点火,他洗着牌,旁边椅脚拖地声让他眯了下眼,随意道:“她不会玩这个。” 颜靖瞅着白筱问:“梭哈,又叫沙蟹,五张牌,真的不会玩?” 白筱一个人坐在那有些无聊,听到颜靖这么问,点了点头:“以前看人玩过。” “那就行,这不难学,让三哥指点指点,再说了,三哥不差钱。”有人也跟着应和。 白筱年少时,跟裴祁佑一起出去,经常坐在他旁边看他打牌,她大概清楚梭哈怎么玩。 “那就上桌!”路靳声说。 郁绍庭听到白筱说‘看人玩过’,眼神意味深长,抬眸,看了她一眼,从位置上起身,让她过去坐下。 郁景希已经从辛柏腿上下来,跑到白筱身边像一条小尾巴黏着,惹得辛柏笑骂一句‘小墙头草’。 当白筱得知他们下注,一把几千上万时,立刻就要离桌,郁绍庭一直站在她身后,见她要站起来,大手手搭在她的肩上,“不是说会吗?都发底牌了……这里没外人,如果输得太惨,也不是丢你的脸。 其余人听到郁绍庭这句话,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郁绍庭,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去看自己的底牌。 但这个小细节,白筱并没有注意,她还在想要不要把位置让给郁绍庭。 她其实不是怕丢脸,而是怕,自己乱来,让他输太多的钱。 “这么看来,倒还真像是我们这些‘叔叔辈’的欺负晚辈了。”辛柏瞟了眼郁绍庭,呵呵两下就不说话了。 郁绍庭在旁边指点白筱:“先看看底牌。” 白筱掀开底牌时,郁景希也把小脑袋凑过去,神秘兮兮地看一眼,又想去看旁边辛柏的底牌。 “怎么,想偷看了我的底牌,给你家小白通风报信?” 郁景希翻了个白眼,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摆在白筱身边,爬上去坐好。 …… 白筱一开始输了一把,之后连续几次都不敢跟着下注。 郁景希去茶桌上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绕着桌子晃了一圈,伸着脖子想偷看人家的牌。 其他人像是看出他的那点小心思,捂紧牌,颜靖对郁绍庭说:“三哥,这胳臂肘越来越朝外拐了。” 郁绍庭从白筱输了第一把后,就没在她身后站了,看出她的紧张,走到离她有些远的窗边靠着,开了窗户,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听见颜靖的话,他轻笑了声,兴味的目光落在神经紧张的白筱身上。 当白筱拿到一张底牌‘a’时,没再急着说‘不跟’,等翻到第二张‘a’时,看了眼桌上其他人。 路靳声笑,问大家‘跟不跟’,辛柏道:“声声笑得这么奸,估摸着底牌是一对大头。” 颜靖的牌不好,弃了,白筱跟着到第四张牌,发现路靳声可能是三张老k后,不再继续跟下去。 郁绍庭把烟捻灭了过来,掀了她的底牌,看到一对‘a’,就猜到她被路靳声那志在必得的样子唬住了,笑了下,稍稍弯下/身,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他显然没三个老k,你怕什么。” 刚说完,那边路靳声就掀了牌,白筱看到他的底牌是一张黑桃‘9’,心里甚是遗憾,不然这把赢得就是她。 “这叫,姜还是老的辣。”路靳声一边整牌一边乐呵呵道。 其他几个人都给他喝倒彩:“你那水平,也就骗骗这些刚入门的,三哥上桌,你只有吃瘪的份。” 白筱转头,看着教自己的郁绍庭:“你打牌很好?” 郁绍庭笑而不语,很淡的笑,白筱却相信,他的梭哈玩的,估计是真的很厉害了。 “那你来玩,我在旁边看着。”白筱说着就要‘退位让贤’。 郁绍庭没有自己上桌玩的意思,却也没有走开去,在她旁边教她玩梭哈的秘诀跟方法,白筱没了方才那么紧张,不知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他站在自己的后面。 路靳声在对面表示抗议:“三哥,不带你这样的!” 郁绍庭的另一位发小徐承阳看到郁景希的小脑袋紧挨着白筱,绷着小脸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郁绍庭又俯着身把着白筱的手看牌,笑道:“人家一家三口同心,其利断金,你还是早早缴牌投降!” 白筱尴尬,红着脸,想让郁绍庭放开自己,他却紧握着她的手,让路靳声继续发牌。 路靳声三圈牌发下来,白筱跟前是三张相连的黑桃‘8、9、10’,还有一张未知的底牌。 “发牌。”郁绍庭语气从容,吩咐路靳声。 当白筱面前翻开的第五张牌是黑桃‘7’时,路靳声也把自己的牌丢进了中央的牌里:“输了输了。” 此刻,白筱的脸已经很红,因为紧张,也因为兴奋。 郁绍庭低头看到她白里透红的双颊,因为靠的近,甚至看到她耳根后细细的绒毛,他攥紧她的小手,在她耳边低着声说:“把底牌掀开。” 两人的动作亲密,白筱几乎被他圈在怀里,她捻了底牌翻开,结果却是一张红桃‘3’。 路靳声哀呼‘上当’,白筱一时激动,忘了场合,转头,双手抱着郁绍庭的脖子,按捺不住高兴地亲了他的脸颊,郁绍庭眼底有一抹错愕,白筱已经回过身,捧着郁景希的脸蛋,大大地亲了一口宝贝儿子的额头。 郁景希红扑扑着小脸,探着小身子,快速把那些加注的钱都往自己怀里拢。 …… 郁绍庭裤袋里的电话响了,是白筱的手机,他拿出来交给她。 白筱看是和欢的电话,因为包厢里有点吵,到外面去接,郁绍庭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郁景希狗腿地,从椅子上下来,捧着那些赢来的钱跑出去找白筱邀功。 包厢里的男人都看好戏地看着郁绍庭,郁绍庭又点了根烟,抬头回望着他们:“看什么?” 当他们瞧见郁绍庭把白筱的手机从自己身上拿出来时,不免诧异,没想到郁绍庭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而且方才白筱亲郁绍庭那一下,可都是实打实的,不像是作戏,而看三哥那样子,貌似还颇为享受。 “……只是觉得,有些人,现在变得……很恐怖。”辛柏煞有其事地说。 郁绍庭夹了烟的手发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 叶和欢打电话来,是问白筱,她上回买的胶水放哪儿了。 “书房最底下那个抽屉里,你打开,看到没,有个铁盒子,我放在那里面。” 白筱挂了电话,郁景希正从包厢里跑出来,一不小心,绊到翘起的地毯角,严严实实地跌了一跤。 “小心点!”白筱看得心惊,慌忙过去抱起他,查看他有没有摔伤。 地毯很厚,郁景希没有摔疼,看着白筱说:“我想吃蛋挞了。” 白筱想到清闲居对面就有一家肯德基,就带着郁景希去买了一盒蛋挞,回来时,在电梯门口碰到了厉荆,后者望着白筱,一时愣住了,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良久才跟她打招呼:“这么巧,也在这里?” 他看了眼被白筱牵着手的孩子,他是知道白筱跟郁家老三在一起了,这个应该就是郁三的儿子。 厉荆大概也猜到,郁绍庭估计就在楼上。 白筱扯了扯唇,电梯来了,厉荆如梦初醒,让白筱跟孩子先进去。 “这个……这个,沾到我衣服上了!”郁景希小手捻着半个蛋挞,有一点掉在了领口上。 白筱忙拿出纸巾替他擦干净,厉荆在旁边看着,没从她眉眼间看出一点不耐烦,很温柔的目光,恐怕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电梯开了,白筱牵着孩子出去,还是跟他说了一声‘再见’。 ——————作者有话说—————— 这三千字算是补昨天的,今天的章节晚上上传,大概在十一点左右,较晚,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来刷。 如果我说,现在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呢 如果我说,现在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呢 每个男人年少时,心中都会有一株白玫瑰,或远远欣赏着,或试图就近采撷。 厉荆看着渐渐走远的白筱,她正低头跟孩子说着什么,忽然停下脚步,抹了一下那孩子的嘴角,他心里,蛮不是滋味的,毕竟曾经白筱也算是他们圈里的人,但现如今,差不多已经形同路人了。 等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他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在这一层,眼疾手快地按了按钮出去。 厉荆跟白筱走的是同个方向,但等他到包厢门口时,走廊上,已经没有了白筱的人影。 推开包厢的门进去,里面迎面袭来一阵烟味,还有男女说笑的喧闹声。 厉荆看到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祁佑哥,我刚在外面看到白筱了。” 包厢里的人在听到‘白筱’两个字时一下子都消停下来。 在场的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裴祁佑跟白筱年少时一块儿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自从上一回跟郑奇他们发生了争执,裴祁佑跟几个发小一直处于僵局状态,今天其中一位朋友的孩子两岁生日,他刚好参加了生日宴,碰到了厉荆他们,饭后也被一起拉到这里来打牌。 “是中学那会儿的白筱吗?”那位同学先开了口问。 裴祁佑跟郁家孙女的事情整个丰城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了。 除了厉荆和郑奇几个,大家都只当是裴祁佑跟白筱在很多年前裴家败落时就分了,此刻见裴祁佑坐在那不吭声,但他脸上的神情,又不像是对白筱没有一点情分,作为今晚东道主的男同学问:“怎么不请她一块儿进来玩?” “是呀,算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她在外面吗?要不,去把她喊进来。”有人已经站起来打算去开门。 还有人暧/昧地看向裴祁佑:“我们去请,人家不一定会来。” 裴祁佑喝了口热茶,过烫的液体滑过咽喉,仿佛要灼烧了他的喉头一般,他扯了下嘴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面对旁人的揶揄,没有过多的表示,其他人见他这样,渐渐觉得没意思,也就没真的跑去开门叫人。 裴祁佑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我怎么听我婆婆说,她上回打牌遇到郁家的小儿媳妇,好像也叫白筱呢。” “应该不是她,上学那会儿,我听说白筱家境很一般啊。” 男同学的妻子抱着两岁的儿子从洗手间里出来。 那位男同学连忙过去从老婆手里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包厢里有些热,孩子的尿不湿取掉了,穿着开裆裤,双手胡乱挥舞着,咯咯地笑着,裴祁佑看到同学的眼里满是初为人父的欣喜。 不知为何,这样的一幕令裴祁佑觉得非常刺眼,他不由想到了白筱牵着孩子和郁绍庭站在一起的画面。 有些感情在日晒雨淋后,不但没有风化成沙,反而被拂开了那层尘埃,变得愈加明晰。 当厉荆说在这边遇到白筱时,裴祁佑下意识的念头便是——她是跟郁绍庭一起过来的? …… 一群朋友玩到晚上十点,有人站起来告辞,说是家里老婆打电话来催了,脸上挂着笑,却没不耐烦。 “那我们也散了。”其他人也纷纷丢下棋牌。 裴祁佑在听了‘白筱’的名字后,几乎就没再说过话,这会儿,也拿了外套起身跟大家一起离开。 刚巧,正对面的包厢门也开了,大家很默契地齐齐转头望过去——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拉着一个女孩从对面包厢出来:“快点快点,再晚,卖烤番薯的就要走了!” “白筱?”已经有人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裴祁佑看着对面转过头来的白筱,眉目间淡淡地,好像跟她,也不过是一般交情的同学,心中,却已风起云涌。 —————————— 白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循声偏头,看到一群男女,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熟悉的。 在他们之中,她一眼就瞧见了裴祁佑。 在电梯口遇到厉荆时,她有想过裴祁佑也在这,但没想到,他就会在他们对面的包厢,还好巧不巧地,碰上了。 “我就说不玩这个,尤其是辛头,逢赌必输……” 徐承阳说着话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白筱跟郁景希,问了句:“不是去买烤番薯了吗?” 然后他也瞧见了对面的一群人。 紧跟着,路靳声跟辛柏他们也出来了,两拨人,就这么,面对面挤在了走廊上,一时相顾无言。 丰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年纪相仿的青年才俊或是名媛淑女都会自动分划成一个个的交友圈子,有些人虽然不熟悉但也听人说起过。 “白筱怎么跟他们在一起?”有人暗自唏嘘,那语气,不像是羡慕,反而是嫌弃。 尤其是当颜靖也出来后,裴祁佑这边的人不少蹙起了眉头,不禁都想起了当年的‘丰城四小霸王’,即便后来改邪归正了,从医的从医,从商的从商,但他们在圈子里名声并不好,知情的人都不太愿意跟他们结交。 所以,当他们发现曾经裴祁佑的女友,跟辛柏这伙人厮混在一起时,那样子,简直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白筱发现很多‘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蹙了下眉心,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也怪不得她,她上学时恪守本分,对外,从不提自己是裴家领养的孩子,交往的朋友也都是一般条件的同学,所以并不知晓此刻站在自己身边,衣冠楚楚的几个男人,曾经是丰城出了名挥金如土的混混二世祖。 …… 白筱的肩头,覆上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她侧头,看到了最后出来的郁绍庭:“站在这干嘛?不走?” 在场的人不可能不认识郁绍庭,然后他们听到那个被白筱拉着手的孩子仰头清脆地叫了郁绍庭一声‘爸爸’。 结合刚才所见所闻,自动脑补后,大概都猜到了白筱跟郁绍庭的关系…… 裴祁佑这边,有人跟郁绍庭打招呼,因为生意上有业务的往来,但郁绍庭神态淡淡的,不过是颔首致意。 等郁绍庭一行人走远后,有人啧啧感叹着‘没想到’,也有人议论‘白筱是怎么勾搭上郁绍庭的’。 裴祁佑望着电梯门口站在郁绍庭身边的白筱,她的眉眼温柔,他喉结一动,自己又何曾想到过这一幕? —————————— 裴祁佑回到裴宅时,裴老太太还没睡,正跟蒋英美在客厅里一块儿看电视。 自从裴祁佑不顾裴老太的劝阻,一意孤行地跟郁苡薇取消婚约后,裴老太一直都没原谅这个孙子。 看到裴祁佑在玄关处换鞋,裴老太倏地拄着拐杖起身,板着脸就上了楼。 “回来了?”蒋英美闻到儿子身上的酒气,“让容姨给你煮一碗解酒汤。” 裴祁佑说不用,头有些胀疼,准备回房间去休息,蒋英美却喊住了他:“你今晚怎么没去见李小姐?” “……临时想起来,有个同学的儿子今天生日。” 蒋英美看着明显没把相亲放在心上的儿子,拧眉:“那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告诉对方?” 裴祁佑不想多说,转身要走。 “你要是不喜欢李小姐,那昨天到家里来的许小姐怎么样?她家里是开服装厂的,条件还行。” 在郁苡薇之后,蒋英美现在也不奢求儿媳妇门第多高,只希望儿子能娶个老实本分的老婆好好过日子。 裴祁佑径直上楼,对裴母的提议选择了忽视。 蒋英美这些日子也看出儿子的心思,跟着上了几个台阶,道:“你跟筱筱不会再有可能了,不久前,我亲眼看到她陪郁家那位老太太去打牌,她是铁了心要嫁给郁三,又怎么还可能再回头跟你在一起?” 裴祁佑转回头,望着蒋英美,目光讳莫如深:“如果我说,现在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呢?” —————————— 另一边,白筱替郁景希洗完澡,刚哄他上了床,答应给他再编两条手链,小家伙才安心睡觉。 今晚上白筱的心情很好,不仅仅是因为郁战明跟郁老太太都没有在得知她离异过后厉声责备她,还有,郁绍庭把她带去跟路靳声他们一起玩牌,她否认不了,自己小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度的满足。 回到主卧,郁绍庭还在冲澡,她走到茶几边,那里摆放着一个牛皮袋,是刚才李婶交给她的。 李婶说,刚才大少奶奶过来了,看她不在,就把这个牛皮袋搁下离开了。 白筱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些资产的转移书,还有一本存折,上面有好几百万。 …… 晚上睡觉时,郁绍庭习惯性地,从身后搂着她,他身上带着刚冲完澡的凉意,贴着她,很舒服。 白筱把苏蔓榕给她送财产的事情告诉了他。 郁绍庭没说什么,看出她的纠结后,只是道:“要是真不想要,明天让人送还回去。” 快睡着之前,白筱又突然问:“徐蓁宁,她现在还在丰城吗?” “……傍晚回了首都。”郁绍庭闭着眼,对这类事,回答的兴致并不高。 良久,白筱听到身后人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她用胳臂肘轻碰了碰他:“后天几点的飞机?” 那天看机票,她没怎么注意具体的航班时间。 “下午四点四十九。” 郁绍庭扳过她的身子,没睁开眼,把她面对面搂着:“两点钟,我来家里接你。” “上午还要去公司?”白筱窝在他的怀里,眼珠子转了下。 “……嗯。” 白筱顿了顿,又问:“工作很忙吗?” “嗯……”他的声音像是从梦中发出的。 “那要不别去了。” “……” 郁绍庭搁在她身后的手,突然收紧:“瞎想什么,睡觉。” —————————— 凌晨时分,首都解放军某医院,副院长的办公室里传来争执声。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这么做!”夏澜穿着白大褂,把手里的治疗方案丢在了桌上,脸色憔悴。 “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杨宪跟其他几位骨伤科专家面面相觑,徐蓁宁高烧不退,很显然是腿部的伤口感染了,要是再不赶紧地进行手术,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夏澜又不肯同意他们的方案。 有专家劝道:“现在手术的话,只是少一条腿,要是再拖下去,那就不好说了。” “难道一定要截肢吗?她才二十九岁……”夏澜红了眼眶,一手捂着嘴,手指微微地颤抖。 杨宪也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居然敢在手术第二天就下床,现在落到这个地步,还能怪谁呢? “让我再考虑考虑。”送走几位骨伤科专家,夏澜去了病房,得到消息的徐家媳妇,这会儿也在病房外面守着。 …… “不就是去了趟丰城,怎么搞成现在这样?”徐家三儿媳胡雅宁得知徐蓁宁的腿废了,唏嘘道:“前两天,我有个朋友还向我打听蓁宁,她家儿子还没结婚……”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梁惠珍扯了扯她。 胡雅宁不高兴了,为自己争辩:“我这不是替蓁宁担心吗?她以后要是按假肢,脱了衣服多……” “你别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梁惠珍看弟媳越说越离谱,忙出言喝止了她。 “大半夜的,我不睡觉赶过来,吃力还不讨好!”胡雅宁哼了声,说完,真的踩着高跟鞋走了。 梁惠珍皱眉,为这个不省心的三弟媳,走到夏澜身边:“吉人自有天相,也许明天烧退了,情况就会好转。” 夏澜透过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女儿,胡雅宁的话,字字诛心,她抱着双臂的手指慢慢攥紧,闭上眼睛,心痛如绞,片刻后,睁开眼,转头对旁边的护士说:“去把手术同意书拿来。” “夏澜你——”梁惠珍脸上露出诧异,可能没想到夏澜会这么狠得下心来。 —————————— “什么人嘛!”胡雅宁从医院出来,然后,碰到了徐敬衍,“老……老六?” 徐敬衍这几天消瘦了很多,脸上颧骨突出,遇到胡雅宁,他脸上没多大的表情,淡淡的,但是他那双眼睛看向她时,让胡雅宁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她搓了搓手臂,假笑了下:“你上去,我先回家了。” 说完,胡雅宁匆匆地要走,徐敬衍却喊住了她:“三嫂,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什么?”胡雅宁的心跳有些加快,被徐敬衍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次从丰城回来的老六怪怪的,尤其是看人的眼神。 徐敬衍盯着目光闪躲的胡雅宁,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着,良久,他松开了拳头:“没什么,你走。” “哦……好。”胡雅宁留给他的是,落荒而走的背影。 …… 徐敬衍进了医院大楼,去了徐蓁宁所在的病房,从电梯出来,正好看到徐蓁宁被推进了手术室。 “老六,你都去哪儿了?”梁惠珍看到姗姗来迟的徐敬衍,忍不住责备。 夏澜只是看了眼徐敬衍,抿着双唇,跟上推车一起进了手术室。 “老六,你一向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你女儿的腿伤成这样,你还不见踪影,夏澜再怎么要强,也是个女人,还是你的妻子,你这个时候,不陪在她们母女身边,唉……” 徐敬衍听到‘女儿’两个字,额际太阳穴跳动了下,他想起自己上飞机前给那家医院打的电话。 如果够快的话,再过几个小时,那份加急的亲缘鉴定报告应该就出来了。 你还要骗我吗?白筱,就是我的女儿【身世揭晓】 你还要骗我吗?白筱,就是我的女儿【身世揭晓】 早上起来,白筱得知郁战明还没回首都,想到昨晚的‘不欢而散’,考虑了下,还是去了大院。最新最快更新 在路过花鸟市场时,白筱去里面搬了一盆君子兰。 她出门之前,特意去问了李婶,郁总参谋长喜欢什么,李婶的回答是‘君子兰’。 白筱到的时候,郁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摆弄她那几盆新买的月季,白筱喊了老太太一声:“妈。” “来了?”郁老太太放下手里的剪刀。 瞧见白筱端了盆君子兰,老太太连忙过来接,生怕累到孕妇:“来就来,干嘛买这个东西?” 白筱抿唇笑了下,往屋子里瞅了一眼:“爸……在吗?” “在里面看报纸呢。”郁老太太擦干净手,招呼着白筱进屋去,“绍庭上班去了?” “嗯,这两天他公司比较忙。” 进了屋子,换好拖鞋,白筱瞧见了客厅里的郁战明,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爸。”白筱拎着包,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 郁战明自顾自地看报纸,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坐在那岿然不动。 “儿媳妇叫你呢!“郁老太太坐到老伴身边,从背后拽了郁战明一下,低声含糊地道:“昨晚的话,我都白说了是?” 见郁总参谋长目不斜视,郁老太太直接夺了报纸:“郁战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郁战明抬头,淡淡地看了眼白筱,也不要报纸了,站起来,两手往背后一放,上楼去了。 “你别放心上,你爸就这脾气,耍耍就过去了。”郁老太太安慰白筱。 白筱扯了扯唇角,其实心里也明白,换做是她,发现被骗了后,这会儿估摸着也生气。 …… 白筱一上午待在大院都没离开。 郁老太太上楼,敲了敲书房的门,郁战明让她进去,她推开门,正好看到他离开窗边回到椅子上。 “待在这里半天,你也不嫌闷。” “我乐意。”郁战明板着脸,反驳老伴的话。 郁老太太哧了声,昨晚上她已经跟他说了不少话,偏偏这臭老头就是不开窍:“你这样,迟早把他们逼走。” 郁战明不搭话,故意把字帖翻得哗哗作响。 “下楼吃饭去。” “不吃。”郁战明拿起毛笔,有模有样地开始要练字。 笔尖刚沾到砚台,毛笔就被郁老太太夺走:“你就装,连墨都没磨呢,写什么字!” 郁战明脸上抹不开去,也不想就这么下去吃饭,听到郁老太太说:“又给你买花,又待在这任劳任怨一上午,郁战明,我说你还想怎么着?不就是结过一次婚吗?你儿子,不也死了老婆呢……” “要不是你稀里糊涂的,至于现在这样嘛?”郁战明的火气,也烧到了老伴的身上。最新最快更新 郁老太太撇撇嘴角,被他训得,也有些生气,“郁战明,爱吃不吃,随便你。”说完就出去了。 隔着房门,郁战明还能听到她一惊一乍的声音:“端盘子的事,妈做就行了,你快去坐着……” —————————— 白筱从厨房端着一盘青椒土豆丝出来,只看到下楼的郁老太太,忍不住看向二楼的书房:“爸呢?” “别管他,我们先吃。” 吃饭时,郁老太太吃出有几个菜的味道不一样,张阿姨端了碗汤出来,笑说:“这些都是三少奶奶做的。” “你还会做菜?”郁老太太很是诧异地看着白筱,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说徐淑媛跟老二的前媳妇,就连苏蔓榕,也不怎么精通厨艺,在郁老太太的认知里,现在的小姑娘,十个里有九个不会做菜,很少有这么不娇气还愿意自己下厨做饭的。 “妈,你多吃点。”白筱给老太太夹菜,老太太受宠若惊:“下回,让张阿姨做就好了。” 白筱莞尔:“没关系,我喜欢做菜。” 郁老太太看她那张干净又年轻的小脸,吃着菜,心想,其实离过婚真的没什么……最重要的还是人好。 …… 吃晚饭,座机响了,郁老太太过去,对着电话说了两句,让在帮张阿姨擦桌子的白筱过去接:“绍庭的电话。” 白筱早上出门时忘了带手机,没想到他居然打到这边来了。 “喂。”白筱拿着话筒,微红着脸,转过身去。 “怎么不接电话?” “出来得太急,忘了带手机。”白筱顿了下,问他:“吃过饭了吗?” “刚吃完,”郁绍庭的声线压得有些低,“怎么突然想到跑到那儿去了?” “反正在家也没事,就过来了。” “老头子还在?”他问。 白筱嗯了一声,瞟了眼二楼:“你爸好像还在生我的气,连午饭也没下来吃。” 郁绍庭让她别管郁战明,先回家去,但白筱不想就这么走了。在乎一个人,自然而然也会在乎他的家人,她不愿看到,郁绍庭因为她,跟家里的关系变得不好。郁战明生气是一回事,但她不去努力做些改善,又是另外一回事。 郁绍庭在那头,沉默了会儿,只有他轻微的呼吸声,良久才说:“要是累了,早点回去。” —————————— 郁战明也不是拿乔,心里是真的有气。 他戎马一生,为人正直,偏就生了个离经叛道的儿子,徐淑媛的事,没少让他在徐家人面前尴尬。 而白筱的身份,一直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尝试着好好接受这个小儿媳妇,却又爆出来她居然还结过婚。 听到楼下老伴跟白筱的说话声,郁战明也像是跟她们耗上了,就是不下去吃饭,直到肚子唱起空城计。 以往郁战明不准老伴在书房里摆放吃食,这会儿不免有些后悔,找了半天,只给他找出一颗奶糖来。 这颗糖,还是昨晚上,郁景希不小心掉在沙发底下的。 郁战明趴在地上,神着手,耳朵贴着沙发,努力了半天才被他拿到,但一颗糖不管饱,楼下已经没了说话声。 他又坐了会儿,才放心地打开门下楼去。 楼下很安静,他走了一遭子,没看到老伴跟白筱,猜想两人应该是出去了。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郁战明想着现在的孩子连装模作样都没耐心,刚要去厨房找吃的,结果厨房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的白筱差点撞到他,她端了一盘盐酥鸡饭,和门口的郁战明大眼瞪小眼。 “爸。”白筱唤了他一声。 郁战明摆着脸,没有应她,转身,又回楼上去了,进书房,关门,刚坐到椅子上,门就被敲响了。 直到第三次叩门声响起,郁战明才淡淡道:“进来。” 瞧见端着餐盘进来的白筱,他脸上也没多少表情,拿着没沾墨的毛笔在纸上勾来划去。 “爸,我把饭放茶几上了,您先吃点。”说完,白筱知道郁战明不想见到自己,识趣地掩上门出去了。 郁战明抬头往那盘盐酥鸡饭看了看,捏着毛笔乱划了几下,门外一直没动静,他这才搁下笔走到茶几那边去。 结果,他刚拿起筷子扒了口饭,门被推开,他看到进来的白筱,满嘴的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 书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白筱下去后,想起郁战明年纪大,吃饭可能会噎到,又冲了一碗葱花酱油汤,进来时却忘了敲门。 “爸,您喝汤。”白筱把汤放在他的手边。 郁战明冷着脸嗯了一声,白筱要走,他却侧过头问她:“绍庭他妈呢?” “刚才,隔壁张政委的太太说想买窗帘,让妈陪着她一起去看看。” 白筱见郁战明不说话了,左右看了看,见砚台里没墨汁了,又问郁战明:“爸,你过会儿还要练字吗?” “嗯。”原以为郁战明不会搭理自己,白筱听到他应声,很自觉地,走到桌边开始磨墨。 郁战明吃着饭,偶尔转头,瞅一眼站在那很有耐心地磨墨的白筱,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生气,看到白筱又替他帮宣纸铺好,咽下嘴里的饭,开腔问她:“你家里条件一般,怎么又是拉小提琴,又是写书法的?” …… 之前不问,不代表不怀疑,只是如今,捅破了一层纸,有些疑问也想得到解答。 白筱铺纸的动作一顿,又听到郁战明问她:“上回听你说,你有个舅舅,怎么没见你联系过他?” “……” 郁战明见她不吭声,也没强求她:“不想说算了,收拾一下,早点回去。” 他搁下筷子,正准备起身,白筱突然道:“我四岁的时候,舅舅把我卖给了一户有钱人家,其实,之前很多年我都在他们家,五年前,我才搬出来。”她隐瞒了裴家跟童养媳那部分,其它,能说的都说了。 这些,郁战明不曾听苏蔓榕提过,刚听到时,心中也颇为讶异,没想到白筱,还有这样的过往。 按景希的年纪推算起来,她还住在那户人家家里时,就已经跟他那个不孝子在一块儿了。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混小子吗?”郁战明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白筱一愣,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没有反驳。 郁战明从白筱的言行细节看出,收养她的那户人家应该不曾亏待过她,那他就更不明白了,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要跟他那个结了婚的小儿子搅浑到一起,“你今天老实跟我说,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白筱想了想,抬头对上郁战明矍铄的眼睛:“绍庭……他,长得很好。” “……”郁战明听到她这么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朝她摆手,让她赶紧出去,看着就头疼。 白筱还想去收拾碗筷,郁战明说:“行了,等会儿让张阿姨上来收拾。” 走到门口,白筱似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郁战明:“爸,景希说想拿他那辆救护车玩具,你知道在哪儿吗?” “在储藏室里。” “储藏室在哪儿?”白筱不熟悉这边家里。 郁战明瞪了她一眼:“又不住在家里,你知道才怪!” 说着从白筱面前走过,去储藏室拿了玩具,递给她时板着脸说:“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对这里就熟悉了。” 白筱闻言,蓦地抬头看向郁战明,后者,已经两手负背进了书房。 …… 白筱出去后没多久,书桌上的电话就响了,郁战明过去接:“喂!”不怎么好的态度。 “……白筱人呢?”那头,郁绍庭也没拐弯抹角。 “还怕我谋害她不成!”郁战明冷哼,“既然这么担心,还让她来家里当使唤丫头?” 郁绍庭反问他:“你让她干什么了?” “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吗?”郁战明有些恼火,尤其是白筱说,当年这混小子靠皮囊勾/引了她。 郁绍庭默了默,道:“你有事跟我说,别找她麻烦……” 郁战明直接抛给郁绍庭两个字‘滚蛋’,然后‘啪嗒’一下挂了电话,还拔了电话线! 站在窗前,郁战明的怒火在看到那株君子兰时消减,轻声嘀咕:“混账小子,有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 —————————— 白筱从郁家出来,心情有些轻快,想给郁绍庭打电话,无奈没带手机。 正考虑着要不要去大院门口旁边的电话亭,白筱听到有人喊自己:“筱筱!” 她循着声,转过头去,看到了徐敬衍,他就站在大院的门边,但她刚才出来,却没有注意到他。 但他不是跟徐蓁宁母女一起回首都去了吗? 白筱看着徐敬衍走过来,他的样子很颓靡,乍一眼,她完全没办法把他跟第一次想见时的温润儒雅联系起来。 “您怎么……在这里?”白筱往大院里看了眼,以为他是来找郁战明的:“老首长现在在家里。” 徐敬衍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圈泛红,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从他拿到那份传真过来的亲缘鉴定书、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再也不复往日的冷静,景希跟他有血缘关系,那么她呢,她是景希的亲生母亲,当她不解地看着自己时,徐敬衍眼中,闪烁了泪光。 他匆匆地,买了机票,从首都赶到丰城,大脑里只有一个声音——他想要见到她,只要见见她就好。 白筱伸手在徐敬衍面前晃了晃:“您还好?” “我——”徐敬衍声音哽咽,望着白筱漂亮的五官,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 这是他的女儿,跟他骨肉相连的女儿,而他,却生生地错过了她的成长,错过了她的二十四年…… 白筱见他神色恍惚,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徐敬衍摇头,声音干涩:“我……我没事。” 白筱看了看腕表,她跟郁景希说好,要去学校接他放学的,时间差不多了。 “您要没事,我先走了,我得去学校接景希。”说着,白筱拎着包,就要去路边拦出租车。 徐敬衍却突然,拉住了她,白筱回头:“您——” “筱筱,”他喉头滚动,眼角湿润,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其实我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清亮的女声截断了徐敬衍的话,他跟白筱一齐转头,苏蔓榕已经疾步走过来。 苏蔓榕没有多看徐敬衍一眼,笑容牵强地对着白筱:“准备走了吗?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白筱冲徐敬衍礼貌地一点头,自顾自地走了。 徐敬衍眼看着白筱坐上出租车,想要去拦她,苏蔓榕却挡住了去路:“我以为,上回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你还要骗我吗?白筱,就是我的女儿!”徐敬衍苦涩地扯了下嘴角,苏蔓榕的脸色却骤然惨白。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这件事,我必须告诉老六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这件事,我必须告诉老六 “你还要骗我吗?白筱,就是我的女儿!” 徐敬衍望着脸上血色尽褪的苏蔓榕:“你说那孩子死了,那白筱,又算什么?” 苏蔓榕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去查,还这么快就出了结果。 “我拿景希的头发去做了鉴定,哪怕几率再低,我依旧想去试一次。”徐敬衍望着她,嘴角眼底,尽是苦笑:“我等不及七天,临时让医院做了加急亲缘鉴定报告,今天早上……报告就出来了。”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苏蔓榕神情冷淡:“可能是报告出错了,你也说几率……” 徐敬衍从她的话里听出讽刺,他闭上双眼,良久重新望向她,额际青筋凸起,隐忍着情绪:“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我全都告诉你,你又想怎么样?” 苏蔓榕脸上,静若止水:“难道你还想让她认祖归宗吗?” “白筱是我的孩子,”徐敬衍说这句话,费尽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我是她的……父亲。” “父亲?二十多年前,她不是你的孩子,现在却又说她是你的孩子,徐敬衍,她不需要我这个母亲,还会要你这样的父亲吗?”苏蔓榕想到刚才白筱淡漠离开的身影:“你何必要来横插一脚,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是我的女儿!”徐敬衍眼底缠满了血丝,牙关紧紧咬着,腮帮突起。 “你现在跑去告诉她,世界知名的华裔小提琴家是她的爸爸,首都徐家老六是她二十多年不曾相见的父亲,还有那个找她代孕的女人是她的亲堂姐,你觉得,她会欢喜雀跃地接纳你?” 徐敬衍瞳孔微紧,盯着她。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了,她现在过得很好,我自认不是个好母亲,但也想替她求求你,不要去打扰她,不要破坏她目前安稳的生活,如果可以,就当……你这辈子从没见过她。” “你刚才说代孕是什么意思?” 徐敬衍心跳不断加速,他上前攥着她的双臂:“你说她去代孕,她跟淑媛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一定要我说那么明白吗?” 苏蔓榕盯着他的眼睛,咬字清晰地说:“你们以为的,破坏徐淑媛婚姻的第三者,只不过是不会生育的徐淑媛找来,瞒着她丈夫偷偷人工受/精用来生下孩子的代理孕母。” “……”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掀开徐敬衍的天灵盖,当头浇下去,他瞬间,僵硬了身体。 他曾无意间听人讲过代理孕母的凄惨日子,他无法想象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挺着肚子受人摆布地度过九个月甚至更久,没有心爱的男人在身边照顾她们母子,他闭上眼,却挥不去脑海中的这个画面。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理由吗?那这个,够不够?” 徐敬衍的眼角似要皲裂开一般猩红。 苏蔓榕深吸了口气:“我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 “我做不到。”徐敬衍心痛如绞,视线逐渐模糊不清。 “那你想怎么办?把她是你的女儿的事昭然天下,告诉所有人,她为了钱把子宫借给你的侄女,结果还被你的侄女欺骗偷走了卵子?” “……代孕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徐敬衍动了动嘴唇,却被苏蔓榕冷声打断。 “倘若你知道她过去二十多年是怎么撑过来的,你就会跟我现在一样……” 苏蔓榕想到自己母亲说的关于白筱给裴家做童养媳的部分,胸口依旧泛闷:“认她,不过是你的私心,你真那么做了,算是彻底扰乱了她现在的生活,恐怕连像刚才那样跟她说话的机会都会失去,徐敬衍,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年是我们太年轻,为人处事都不够透彻冷静,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责怪你,真的。” 徐敬衍松开了她的手臂,顿时泪如泉涌,这样的心平气和比任何严厉的控诉都来得让他悔恨自责。 …… 当年太年轻,所以现在,他必须要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他想起跟她的第一次争吵,是他无意间在他们的床下,发现了她收藏起来的一个盒子,那里面,装的全是郁政东的素描,还有一本日记,他一页页翻看着她言辞间对郁政东的爱意,心头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那时候,他又刚好得知了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 她喂完孩子喝奶,进屋发现他看到了日记,冲过来夺走,并厉声指责他侵犯她的**。 当时,他说了什么,徐敬衍记忆犹新,他问她:“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还要回来?” 她的手紧紧攥着日记本,转头看着窗外的雪景,神色凄凉:“是呀,我是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不跟着他走。” 他想,那时候,她一定又在思念郁政东。 他从架子上取了小提琴盒和外套,顶着大雪从四合院里出来,听到她追过来:“你又想去哪儿?” “既然这样,宁萱,我放你走。”他没有回头,说完,重重地合上了院门。 那个时候,年轻气盛,总是不愿意服软,有些话,出口便是后悔,他站在院子外,久久没有离开,却又不愿意回去见她,那天晚上,他有一个演奏要参加,因为在台上时走神,不小心被没固定好掉落下来的照明灯砸中至昏迷。 等他再醒来,拿着那封诀别信,不顾家人的阻挠执意赶去四合院,等待他的是人去屋空。 有一个邻居大嫂告诉他:“有个男人,把她们母女接走了,说是她的丈夫跟孩子的父亲……” …… 可如今,再遇到白宁萱,徐敬衍发现,当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所看到听到的那样子。 他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出错了,不管是亲子鉴定、诀别信、还有那个邻居大嫂。 苏蔓榕上说,当年是徐家的人把她硬生生从首都逼走,她言行之间,流露出对他的恨意,还有时隔二十多年,那份鉴定书上他跟景希的血缘关系,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剪不断的绳线越理越乱…… —————————— “就这样,我听我婆婆说,你女儿伤得很重,还是尽快回首都去照料她们母女。” 苏蔓榕这句话,在徐敬衍听来极具讽刺,又让他痛不欲生,他怔怔地站在大院门口,看着她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轿车从他身边开过,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双手捂住眼睛,想着白宁萱,想着白筱,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 苏蔓榕不允许自己回头,车子一路开回郁家院子,却在门口时,一不留神,撞到了旁边的石头。 车灯被撞掉一块,她急急踩下刹车,额头撞到方向盘,肿起了一个红包。 她的双手十指抠着方向盘,看到徐敬衍那副样子,她的心里不但没觉得痛快,反而,也跟着一阵抽痛。 苏蔓榕停好车,刚进院子就看见张阿姨,她冲张阿姨微笑点头,尽管,笑得有些勉强。 “对了,大少奶奶,刚才,三少奶奶走之前,搁下一个文件袋,说让我转交给你。” 张阿姨擦了手,回屋子拿了那个文件袋,苏蔓榕一眼就认出,是自己昨晚从律师事务所拿出来的。 她送到沁园的时候,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会儿,里面照样装的是什么,一样也没差。 苏蔓榕想打电话给白筱,却发现手机还落在车上,然后,她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急匆匆地跑到车边,打开副驾驶车上,手机静静地躺在座位上,她解了锁点开通讯记录,果然,那里有一通电话记录,显示的是被接通的标识。 在大院门口看到说话的白筱跟徐敬衍时,她正拿了手机打电话给郁苡薇。 后来急着下车,忘了有没有把手机带身上,如果带在身上,她不敢确定小女儿是否听到了她跟徐敬衍的对话。 苏蔓榕心不在焉地上楼,跟从书房出来的郁战明对上,她喊了一声:“爸。” 郁战明嗯了一声,和她擦肩而过时,他又停下,扭头问她:“你们搞艺术的,对卧室的打扮是不是比较内行?” “爸想重新布置房间?” “就是觉得老三那个卧室缺了点什么,你要是有空,重新帮他弄一弄。”郁战明两手背在身后,说这话时神色有点不自然,左右看了看,指着独立洗手间的门口:“就像这样,记得铺防滑地毯,免得不小心摔倒什么的。” 说完,郁战明干咳一声,摆着脸下楼去了。 苏蔓榕回到自己房间,在床边坐了会儿,还是不放心,拿了车钥匙跑下楼,出门又去了郁苡薇那里。 —————————— 白筱赶到学校时,最后一节课已经下了,郁景希正拿了根冰棍,坐在门卫室里跟一个老保安侃大山。 她走到窗边,敲了敲玻璃,小家伙转头看到她,立刻背着大书包跑过来:“怎么这么晚?” “路上堵车了。”白筱想要帮他拎书包,他却不让,挑着眉看她:“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 昨晚,白筱已经把他们周末要去拉斯维加斯的事情告诉了他。 小家伙撇撇嘴角,把睡衣套在身上,不屑一顾:“拉斯维加斯,我闭着眼都能走一圈,有什么好玩的。” “不想去了?”白筱反问他。 郁景希瞄了她一眼,非常勉为其难地说:“既然你这么想去,算了,还是一块儿去。” 白筱没有立刻带着郁景希回家,而是去找了他的班主任,帮他请了一星期的假,还问了他最近的学习情况。 小家伙抱着白筱的手提包,站在门口,看她出来,哼了哼:“就你事儿多,这有什么好说的。” 白筱弯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刚才老师说,你最近上课都没玩折飞机,还做笔记了,是不是真的?” 郁景希翻了个白眼,小脸有些红,小手偷偷地拉住了白筱的大拇指。 …… 白筱牵着郁景希打算去校门口打车,没想到,会遇到同样来接人的裴安安。 裴安安自从被郁苡薇砍去一小截手指后,整个人颓靡不振,最近才重新出来走动,裴家的邻居老奶奶有事,不能来学校接孙女放学,裴安安想着没事,自告奋勇地来了,结果就让她在这里瞧见了白筱。 白筱冲她点头致意,然后拉着郁景希走人。 那个小鬼,裴安安看到,突然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满是挑衅。 裴安安对白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情,以前有多讨厌她,现在就有多内疚。 尤其昨晚上,大哥跟妈妈因为白筱发生了争执,最后大哥摔门离开裴家,她才知道白筱又结婚了。 不但没有低嫁,反而嫁的更好了,虽然那个男人带了个孩子。 妈让人介绍给大哥的那些女人,裴安安觉得,没有哪个能跟白筱相比,不说脸蛋,还有性格方面。 手机响了,裴安安接起,是邻居奶奶问她接到人没有。 “我到学校了,马上就进去找她。”裴安安看了眼路边等车的白筱,边打电话边朝学校里去了。 …… “我不喜欢刚才那女的!”站在马路边,郁景希仰着脸,向白筱表达自己的想法。 白筱捏了捏他的脸蛋,听到小家伙说:“她跟汽油长得蛮像的,汽油讨厌,她也一样讨厌。” “你这是搞针对。”白筱苦笑不得。 郁景希挥动着小手臂,拦下一辆出租车,爬上去坐好,问白筱:“你有没有给我买防晒油?” “……现在才四月份。” “这个我知道啊。”他挺着小肚子靠在座位上,歪着头说:“但你买不买,又是另一回事。” “……”白筱关上车门,揉了揉他的脑袋,告诉司机地址。 小家伙歪靠在她身上:“我觉得我刚才,好像看到小外公了,不过又可能不是他,你说呢?” —————————— 郁景希没有看错,徐敬衍确实来了学校,只是隔着马路看到白筱领了孩子出来,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情感。 直到身后响起轿车鸣笛声,他才如梦初醒,不再挡在路口。 手机震动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响起,徐敬衍看了屏幕,是夏澜的号码,但这一刻,他却什么电话也不想接。 …… 首都,医院,夏澜站在走廊上,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知道徐敬衍去哪儿了,徐家那边,说没见到他,家里保姆只说他回去了一趟然后匆匆又走了。 病房里,传来徐蓁宁尖锐的骂声:“我都说我不想吃!”接着是碗筷掉在地上的声响。 夏澜挂了电话,推门进去,看护正蹲在地上收拾,徐蓁宁一伸手,就把床柜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 早晨,徐蓁宁醒过来,已经闹过一次,这会儿,才稍稍冷静下来。 看到进来的夏澜,徐蓁宁鼻子一酸,别开头,手指掐紧被子,听到夏澜对看护说:“她既然不想吃,随她去。” 等看护收拾完出去,夏澜走到窗前,冷声道:“你还要作到什么程度?” “你明明说,我还能正常走路!”徐蓁宁想到自己被子下残缺的身体,抬头,红了眼眶:“可现在呢?” 她伸手,狠狠地把床柜推翻在地上,夏澜怒形于色,想去阻止她:“徐蓁宁,你发什么疯?!” “妈,我算是相信了,人家总说现世报现世报。” 徐蓁宁自嘲地看着夏澜:“你千方百计,抢了人家老公,现在,我这个做女儿的,在替你还债了!” “我看你的麻醉还没过去,还是好好休息,别胡说八道。”夏澜淡淡道。 徐蓁宁失声哭出来,就要去拔手上的点滴针,夏澜过去拽着她的手:“你难道还想伤口继续感染吗?!” “我都这样了,倒不如死了干脆!” “徐蓁宁,我生你养你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这么在我心口上捅一刀?”夏澜不肯放手。 徐蓁宁苦笑:“妈,白筱是爸的女儿,亲生女儿啊!” “……”夏澜不做声。 “你抢走了她妈妈的男人,她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抢走我喜欢的男人。” 夏澜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徐蓁宁嘲讽地看着夏澜:“妈,你说,爸爸知道了所有事,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徐蓁宁!” “你吼我也没用,吼我难道就能抹灭你做过的事吗?” 徐蓁宁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不但偷换了dna鉴定的标本,还给徐家送了一份呢!” 夏澜脸色难看,握着徐蓁宁手腕的力道加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我全都知道,当年从你看徐敬衍的眼神,我就什么都猜到了。” “如果爸爸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被人当野种生活在外面二十多年,而这一切,都是妈你精心策划的,你觉得,他会不会生吞活剥了你呢?”徐蓁宁喊着徐敬衍‘爸爸’,但语气却极为讽刺。 “你——”夏澜刚想训斥女儿,病房的门却被推开了,回头,看到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梁惠珍。 …… 梁惠珍下班后,想到夏澜一个人照顾女儿劳累,便道医院来替她,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当她听到徐蓁宁口中的那些话,满是震惊,捂着自己的嘴,哪里想到,夏澜居然是这种人! 二十多年前,徐敬衍跟白宁萱的那段情,她也清楚,但却没插手。 只道是白宁萱背叛了小叔子,跟其他男人苟合生了孩子,谁会料到,原来是被人这么算计了。 虽然她也恨白筱当初破坏了女儿的婚姻,但大是大非,梁惠珍不会颠倒,她觉得这是做人的最起码原则。 所以,她走过去,看到神色复杂的夏澜,“夏澜,刚才蓁宁说的,是不是真的?” 夏澜不做声,徐蓁宁也慌了神,没想到梁惠珍会全部听去。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梁惠珍想到夏澜的阴毒,全身寒毛都竖起来,转身就要走,却被夏澜拉住了。 “大嫂,你要去哪里?” 梁惠珍看着夏澜的目光满是失望:“这件事,我必须告诉老六。” “大嫂,你不能告诉他。”夏澜这一刻,才有了紧张,抓着梁惠珍的手:“求求你,大嫂,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觉得你仅仅是犯错了吗?简直是在造孽!【加更】 你觉得你仅仅是犯错了吗?简直是在造孽!【加更】 梁惠珍去拉开夏澜的手:“这件事,孰是孰非,我不评判,让老六自己来决定。 话毕,她看了眼床上的徐蓁宁,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疾步离开了病房。 “妈,现在怎么办?”徐蓁宁面露焦急,手心出了细汗。 夏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拉开病房的门,急匆匆地追出去,在电梯门口看到了在按电梯按钮的梁惠珍。 “大嫂,你听我解释……” 梁惠珍见她过来,也不等电梯了,转身,打算从安全过道下去。 夏澜跟过来,急切地拉住她:“大嫂,当年的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你听我好好说行吗?” “那是什么样子的?”梁惠珍看着额头渗出虚汗的夏澜:“要真不是那样,你又在怕什么?” “夏澜,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当你是好妯娌,也看得出你对老六的心意,但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 梁惠珍想到了‘丧心病狂’四个字,但望着夏澜恳求的双眼,却咽了下去。 徐家同不同意徐敬衍跟白宁萱在一起是一回事,但夏澜这么动用手段,又是另一回事,想到自家丈夫的弟弟这些年都没自己的孩子,梁惠珍不可能把这件事瞒下来:“你不用跟我解释,到时候,你自己跟爸和老六说。” …… 梁惠珍到停车场,夏澜依旧跟在后面:“大嫂,人都会犯错,难道不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夏澜,你觉得你仅仅是犯错了吗?”简直是在造孽! 梁惠珍上了车,副驾驶车门被打开,她侧头,夏澜已经坐进来,她说:“下车!”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弥补,大嫂,你给我一次机会。” 见夏澜不肯下去,梁惠珍索性打着方向盘,把车倒出停车位:“那你跟我一起去见爸,把事情全都说清楚。” 如果把事情都说开了,她很清楚地知道,徐家再也没有自己的立身之地,徐敬衍更是会—— 夏澜闭上双眼,搁在腿上的手攥紧,轿车一路疾驶,开上高架,她的声音干涩:“大嫂,你何必这么逼我?”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老六、告诉爸。如果只是一般的小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这回,夏澜,你知道我的为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哪怕白筱曾经破坏了你女儿的婚姻?”夏澜转头,看着开车的梁惠珍。 梁惠珍的手指攥着方向盘,提到徐淑媛她的胸口还是难受,但表情却很冷肃:“这是两码子事。” 车子下了高架,夏澜的一颗心跟着提起来:“大嫂,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毁了一个家庭?” “夏澜,你不用再说了,这事,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夏澜咬着牙,探身去抢方向盘,梁惠珍脸色骤变,冷声道:“夏澜,你疯了吗?快点放手。” “大嫂,求你,不要回老宅,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敬衍……” 梁惠珍不语,要踩刹车把车子停到路边。 一辆巨型的货车突然迎面而来,黑压压地几乎要遮掩了轿车,夏澜见梁惠珍不心软,猛地用力推开梁惠珍。 “夏澜,你做什么?!”在梁惠珍的惊呼下,夏澜把着方向盘迅速地打向左侧…… —————————— 马路上空,响起刺耳的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轿车的碰撞声。 “你他妈有病啊!怎么开车的。”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后面那辆冒失的轿车怒骂。 苏蔓榕开车时晃了神,不小心撞到了前头的车子。 她下车跟司机协商好赔偿,也没去修理中心,直接把车子开进了旁边的小区。 …… 苏蔓榕开门进公寓时,郁苡薇正双脚搭在茶几上,吃着保姆切好的水果,看着电视偶尔发出大笑。 “您来了?”保姆过来,替苏蔓榕拿拖鞋。 苏蔓榕没工夫换鞋,拎着包走过去,望着专注看电视的郁苡薇,良久,才问她:“看什么呢?” “爱情公寓啊,妈你要不要一起看?” 苏蔓榕观察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她没有像郁绍庭那样关着郁苡薇,但也让保姆看好她,见郁苡薇没有任何异常,苏蔓榕的神情松懈下来,朝电视屏幕看了眼,“你看,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 “好啊,”郁苡薇从沙发起来:“那我进去换一套衣服,妈你等我会儿。” “我去车里等你,快点下来。苏蔓榕说完就走了。 等公寓的门合上,郁苡薇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她转头,看着电视,把手里的水果盘摔在了茶几上。 —————————— 白筱跟郁景希回到家,小家伙急着上楼收拾行李,白筱却押着他在客厅做作业。 “哪有你这样的,我东西还没整理呢!要是来不及了怎么办?” “放心,晚上我帮你一起整理。”白筱指了指那些空题,小家伙翻了翻白眼,拿着笔趴在茶几边。 白筱摸着孩子的脑袋,发现他头发长的速度很快,去楼上拿了夹子,让小家伙把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都撩起来。 “这样子,头发挡着眼睛,很容易近视。” 郁景希接过夹子,一边胡乱往头上夹一边抿着小嘴:“要求真多。” 毛绒绒、半卷的头发撩开,露出他挺挺的小额头,唇红齿白的,像极了漂亮的女娃娃。 白筱捧住他的脸蛋,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小家伙嫌弃地推开她,耳根子红红:“怎么老这么随便?” “害羞了?”白筱故意靠过去,捏了下郁景希的耳朵。 小家伙抓耳挠腮,过了会,转过头,偷偷瞧着翻看杂志的白筱,冲她招了招小肉手。 “干嘛?”白筱放下杂志问他。 郁景希没说话,就是招手,白筱凑过去,好奇他想干嘛,结果,小家伙‘唧’一声,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好啦,现在公平了。”小家伙继续红着小脸,拿起铅笔做作业去了。 白筱摸着郁景希刚才亲过的地方,软软的小嘴,还残留着余温,心里甜蜜蜜的,唇角不由扬起。 …… 电话铃声响起时,白筱刚教郁景希做完语文作业,她探身拿了话筒:“哪位?” 家里的座机没有来电显示。 “出来。”听到郁绍庭低沉的声音,白筱心里踏实许多,起身走到窗边,看到了他的车子。 他说:“晚上去外面吃饭,就你一个。” 白筱侧眼,看到郁景希正好奇地瞅着自己,对着话筒道:“我跟景希马上出去。” “……” 郁绍庭没了声,不知是答应还是反对,片刻后,她才又听到他的声音:“快点出来。” …… 小家伙一听要去外面吃饭,立刻丢了铅笔,欢快地跑去玄关处,换好鞋乖乖等白筱从洗手间出来。 白筱跟李婶交代了一声,牵着郁景希的小手出去。 那辆扎眼的路虎揽胜停靠在栅栏边。 白筱原本想坐去后座,但伸手去拉车门时,犹豫了几秒,还是转而,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她拍了拍郁景希的小屁屁:“上去。” 等小家伙爬上车,白筱才坐进去,两人一个位置,多少有些拥挤,她偏头,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下班了?” 尽管车窗都大开着,但车内还是有一股淡淡的烟味,白筱猜想,他回来的路上应该抽烟了。 郁绍庭看了她一眼,先是不搭理她,过了会儿,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郁景希腆着笑,坐在白筱的腿上,问郁绍庭:“爸爸,我们去哪儿吃饭?” “御福楼。”郁绍庭启动车子,白筱搂着小家伙,问他:“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忽然想到去外面吃饭?” 郁绍庭侧过头,盯着她白皙的脸跟侧颈,目光变得幽深温柔:“就想换换口味。” “小外公!”郁景希突然趴在车窗上,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白筱跟着他转头,车子刚好开到小区门口,徐敬衍就站在旁边一棵槐树下,若有所思。 郁绍庭也看见了徐敬衍,在不远处停车,然后按了按喇叭,郁景希已经降下车窗,叫嚷着:“小外公!” …… 徐敬衍循声转头,看到了那辆揽胜,然后也看到了车里的一家三口。 尤其是对上白筱唇边那抹客气礼貌的微笑,徐敬衍的情绪再次翻涌,他走过去,眼睛却无法从白筱身上移开,他听到自己涩涩的声音:“出去吃饭?” “是呀!”郁景希趴在车窗上,瞅着脸色憔悴的徐敬衍,扭头问郁绍庭:“爸爸,小外公也没吃饭?” 小家伙对徐敬衍有好感,因为每回见面,都能从徐敬衍那点讹到一些好东西。 “你们去,我还有点事……”徐敬衍回绝,郁绍庭却看着他说:“真有事,也不差吃饭这点时间。” 白筱见父子俩都邀请,也跟着说:“是呀,一块儿去。” 徐敬衍望着白筱温婉的目光,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一点颤抖,他终究是点头,然后上了车。 郁景希立刻从副驾驶座下来,跟着徐敬衍一块儿,坐到了后面,嘴甜地告诉徐敬衍,自己唱歌比赛得了第二名。 “真的吗?”徐敬衍摸着他的脑袋,心头泛酸。 郁景希重重地点头:“是呀,吴辽明他外公啊,听说他得奖了,特地给他买了一辆自行车。” “……” 白筱听出小家伙的意思,侧着头,佯装不悦地说:“郁景希,不能这样子。” 郁景希瘪瘪小嘴,徐敬衍却生怕孩子不开心,从外套内袋里拿出皮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给郁景希。 “想要什么,自己去买,要是钱不够,跟小外公说。” 小家伙瞅着那张信用卡,真的接过来,往自己的小口袋里藏,白筱伸手截住,不顾他的瞪视,重新还给徐敬衍。 “您别把他的话当真,他昨天,还刚从人家那里,搜刮了一个纯金的钥匙扣呢!” 徐敬衍看着笑吟吟的白筱,眼圈酸涩,他很想告诉她,如果她想要,他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 —————————— 郁绍庭在御福楼预订了包厢,是双人间的,显然,一开始就打算是跟白筱烛光晚餐的。 他叫来经理,临时换了一个大点的包厢。 上了菜,郁景希霸着龙虾不放,郁绍庭皱眉,因为有客人在,低着声,让儿子把菜让出来,别吃独食。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吃龙虾。”徐敬衍道。 白筱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下,那边,郁景希‘哎呀’一声,打翻了桌边的酱油碟子。 郁景希抬头,看到对面的郁绍庭黑了脸,生怕他生气揍自己,下了桌靠着白筱,结果把白筱的衣服也弄脏了。 白筱只好带小家伙去洗手间,留下两个男人在包厢里。 “郁景希,你再乱动,我就放手了!”白筱作势就要撒手,小家伙撅着屁股,连忙抓着盥洗盆里的水龙头。 洗手间的门口传来脚步声,白筱不经意地转头,看到来人时蹙了下眉心。 她不仅是我姐,还是首都徐家的千金呢! 她不仅是我姐,还是首都徐家的千金呢! 白筱真没想到,自己出来吃顿饭,也能在这里碰到郁苡薇。最新最快更新 郁苡薇也看到了站在盥洗台边替孩子洗手的白筱,扯了下唇角,打招呼:“这么巧?” 白筱神情很淡,冲她点了下头,抽了两张纸巾替郁景希擦干净小手,然后牵着小家伙准备回包厢去。 “这可怎么办呢,我这样没法出去见人了……”郁景希扯着身上乌漆漆的外套,凑过小脑袋嗅了嗅,还有浓浓的咸味,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满是嫌弃。 白筱拉着他的小手,侧头低声责备:“那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来了?” “我也没乱来,那个……那个,是那个服务员没把酱油碟子摆好。”郁景希竭力给自己找辩解的理由。 郁苡薇靠在盥洗台边,看着走出去的母子俩,突然开了口:“景希,看到堂姐,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郁景希顿时没了跟白筱说话时的欢腾劲,扭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双手环胸的郁苡薇,却没有出声叫人。 白筱觉得郁苡薇在没事找事,但还是晃了下郁景希的小手:“景希,喊人。” “堂姐。”小家伙软软糯糯地叫了郁苡薇一声,不是很情愿,然后催促着白筱就要走人。 白筱也不想久留,刚要走,郁苡薇却说:“现在景希是越来越听你的话了,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白筱从郁苡薇的口吻听出了挑衅的意味,回过头,看着她。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这不是夸你们有母子缘吗?” 郁苡薇扯出一抹笑:“景希的生日,如果我没记错,是在六月份?说起来,景希也快六周岁了。” 白筱料到从郁苡薇的嘴里吐不出好话,哪怕自己转身就走,郁苡薇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不想让孩子听到不该听的,她摸了摸郁景希的后脑袋瓜:“记得回包厢的路吗?你先回去,我跟你堂姐说会儿话。” “还是一起回去。”郁景希仰着小脸,抿起小嘴,有些担心她。 “你先回包厢去。”白筱蹲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胖手:“我跟你堂姐说完话,马上就过去。” 郁景希却猛地抱着她的手臂,犟性子犯了,摇着头不肯走:“不行,跟你一起回去。” 郁苡薇嗤笑地看着白筱:“你怕什么,景希是我堂弟,难道我还会欺负他?我不过是有件事好奇想问问你。” “什么事?”白筱直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捂着郁景希的耳朵。 “我就想问你,你跟我小叔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白筱跟郁绍庭倒真没串过口供,所以当郁苡薇这么问,她有瞬间的发愣,这个想着怎么回答,又听到郁苡薇说道:“那换个问题,六年零九个月前,你去过拉斯维加斯吗?” “……” “推算起来,那个时候你刚好——” “郁苡薇!”白筱厉声喝止了她,声音透着冷意:“别忘了,你也姓郁,你刚才还在让景希喊你堂姐。” 白筱脸上平静,但心中,已经掀起了波澜,她大脑里闪过一个念头,郁苡薇知道了代孕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自己姓郁,我也知道景希是我的小堂弟,可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的惺惺作态!” 白筱抬头,从郁苡薇的眼中,看到了讽刺,她说:“六年零九个月之前,刚巧,我跟我妈在拉斯维加斯度假,还是小叔招待了我们,那些年,他基本不怎么回国,你又不太可能跑到拉斯维加斯去,那么——” 郁苡薇斜眼看着景希那不谙天真的小脸,话是对白筱说的:“有些事情,就变得很蹊跷,你说对不对?” 白筱此刻的心情复杂,面对郁苡薇步步紧逼的质问,她没办法挺直脊梁反驳,当着景希的面,她处处受到了牵制,甚至担心,下一秒,郁苡薇便不管不顾地点破所有的事。 白筱对上郁苡薇的双眸:“你想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请你注意场合。” 看到白筱这态度,郁苡薇更肯定傍晚在电话里听到苏蔓榕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道老妇略显刻薄的声音:“这御福楼啊,就是店大欺客,现在,连地都不拖干净了!” 熟悉的声音,让白筱跟郁苡薇纷纷回头,便看到了由容姨搀扶着、拄着拐杖过来的裴老太。 裴老太显然也看到了对面两人,一时间没了声,停下脚步。 白筱只能想到‘冤家路窄’这个词来形容眼前这个情形,今天她应该翻翻黄历再确定要不要出门。 裴老太瞧见郁苡薇,立刻让容姨扶着过来:“薇薇,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了?”裴老太瞟了眼白筱,脸色有些沉,但对着郁苡薇时又露出关心。 郁苡薇轻笑:“您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您那孙子,到底是谁突然不想结婚了。” “是祁佑欺负了你?”裴老太心里暗骂那个鬼迷了心窍的孙子,面上,拉过郁苡薇的手:“你放心,有奶奶在,奶奶给你做主,绝对不会再让他做对不起你的事!” “是吗?”郁苡薇朝白筱看了一眼,心里依旧有一股怨怼,不管是对白筱,还是裴祁佑。 裴老太生怕郁苡薇一不小心又不见了,拉着她要她一起回包厢吃饭:“我一定替你教训那混小子!” “那我能不能带带个人一块去?”郁苡薇问。 “当然可以,”裴老太往洗手间里看了一眼:“是你妈妈吗?那我们就在这,聊会儿天等等她。” “不是我妈,是我姐姐。” 白筱倏尔抬眼,看向似笑非笑的郁苡薇,而裴老太诧异地问:“你还有姐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姐姐不就站在您旁边吗?” 郁苡薇走过去挽住了白筱的手臂,白筱蹙眉,想要甩开她,耳边是她低低的声音:“景希是你代孕生的?” 简单一句话,成功阻止了白筱的所有动作。 郁苡薇脸上笑容更深,对一脸震惊的裴老太又说了一遍:“这就是我的姐姐,她以前还在你们裴氏工作过呢。” 裴老太一时没拿稳,拐杖掉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她怎么就成了你姐了?” “这个,得去问我妈妈。”郁苡薇笑着:“不过,白筱千真万确是我姐,您老不觉得我们像吗?” 这个消息,对裴老太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怎么也没想到,白筱居然是郁苡薇的姐姐。 “那她跟郁三……”裴老太不小心,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哦,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郁苡薇好心地解释。 白筱想要阻止她:“够了……” “不够,这是你们欠我的。”郁苡薇脸上带着笑,声音是从喉间发出:“不去吗?那我就告诉景希——” 郁景希的身世现在就是白筱的软肋。 见白筱不再多说什么,郁苡薇问裴老太:“我姐姐能一起去吗?” 裴老太眼神复杂地看白筱,不想答应,但郁苡薇下一句就是:“那算了,我也不过去……” “反正也不差一个人,那就……一起过去。”裴老太笑得十分勉强,这心里,已经是百感交集。 “好啊,那您先过去,我跟我姐去个洗手间,马上就到。” 等裴老太跟容姨走远了,白筱拉开了郁苡薇的手,说:“让景希先回去,我跟你过去吃饭。” 郁苡薇不让,要是郁景希走了,这个坏小子一定会给郁绍庭通风报信,那样子,她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这些事,何必要牵扯到一个小孩子。” “那我的孩子难道就是活该?还没出生,就被他的爸爸抛弃了,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白筱别开头,不去看她怨恨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轻轻地握住,白筱低头,看到郁景希水漉漉的大眼睛,他仰着脸,说:“我跟你一块儿去,刚好,我也没吃饱。” 郁苡薇在一边呵呵笑着:“姐,你看,景希多贴心。” —————————— 服务员清理完地上的酱油碟,掩上门出去,包厢里剩下郁绍庭跟徐敬衍两人。 郁绍庭开了一瓶红酒,站起身,给徐敬衍先倒了一杯,徐敬衍盯着杯子里那暗红色液体,看向坐回去的郁绍庭,开口,嗓音带着沙哑:“筱……她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除了早晨起来,其他时间段,不怎么有孕吐反应。”郁绍庭说。 徐敬衍点头,望着对面仪表堂堂的男人,想到苏蔓榕说的,心口又疼痛起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了眼角的湿润,又问郁绍庭:“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送她们母子回拉斯维加斯,等这边公事处理完,我再过去。” “你们要定居国外。”徐敬衍听到这个消息,不免露出惊愕的神情,还有一丝的失落。 郁绍庭没否认,他的衬衫袖子半撩起着,小饮了口红酒,然后补充了一句:“国外的环境更适合养胎。” 徐敬衍没再说话,包厢里也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良久,郁绍庭看了看腕表,还没见人回来,白筱的手机在他这里,退开椅子:“我去洗手间看看。” 徐敬衍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块去。” 郁绍庭抬眼望着徐敬衍,其实没必要两个人去,但他看出徐敬衍对白筱的关切,终究是点了下头。 …… 白筱从没想过,离了婚,有朝一日,还能跟裴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还带上了她跟郁绍庭的儿子。 裴安安看到进包厢来的白筱时,正在跟裴母讨论哪个牌子的护肤品好用,然后,顿时噤声,蒋英美顺着女儿的视线回头,瞧见门口的白筱跟郁苡薇还有郁景希时,脸上的表情,可谓瞬息万变的精彩。 “这——”蒋英美扭头,看向坐在那喝茶的儿子,显然,裴老太还没说她们要过来的事。 裴祁佑望着牵着孩子的白筱,握在茶杯上的手指,加重了力道,没有说话,视线却也没再移开。 “刚才在洗手间,碰巧遇到了薇薇,你们说巧不巧,就顺便过来吃个饭。”裴老太说着,让容姨拉开椅子。 “奶奶!”裴安安觉得自家奶奶老糊涂了,这个郁苡薇,不是早跟她哥分了吗? 郁苡薇笑着,像是没看到裴安安不欢迎的目光,自顾自地拉着白筱,选了裴祁佑的对面位置坐下。 裴安安张了张嘴,想叫白筱,桌下的手,却被裴母按住,眼神示意她别乱来。 包厢里,气氛一时变得很诡异的安静。 “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啊?”郁苡薇挑眉,看了一圈包厢里的人。 “怎么会?只是有些惊讶,薇薇,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都没见你来家里。” 蒋英美说着话,眼角余光却落在白筱身上,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下,不知道是不是白筱对郁苡薇说了什么。 要不然,这两人怎么会一块儿过来吃这顿饭? …… 白筱从进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的郁景希,对这顿饭,根本一点也吃不下。 郁苡薇却突然起身,说:“这个位置要端菜,我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你身体不舒服?”裴老太关心道。 郁苡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望着裴祁佑:“我怀孕了呀,奶奶,祁佑难道没告诉你吗?” “……你怀孕了?”裴老太愣了愣,转头询问孙子:“祁佑,苡薇说的,是不是真的?” 就连蒋英美也被震惊到了,一双眼不停地瞄向郁苡薇的肚子,如果真是他们裴家的孩子—— 裴祁佑默不作声,盯着笑得开心的郁苡薇,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倒是郁苡薇走过来,在他的旁边坐下,两人挨得近了,她双手圈住他的胳臂:“祁佑,我们订婚的时候,你不会没告诉你家里,我有了你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裴安安注意着白筱的神色,急切地看向裴祁佑:“哥,她说的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如今在裴安安的潜意识里,白筱才是她的大嫂,至于郁苡薇,不过是抢走她大哥的第三者。 郁苡薇托着下巴,看着气急败坏的裴安安:“你看我姐干嘛,怀你哥孩子的又不是她。” “……” 蒋英美听到‘我姐’两个字,满眼惊讶地看向白筱,又听到郁苡薇说:“奶奶,你不是要替我做主的吗?” 裴老太一脸尴尬,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今天,我妈妈不在这,不过没关系,我姐姐在呢,至于祁佑之前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多计较了,奶奶,你就让祁佑给我姐敬杯茶,算是跟女方的长辈道个歉。” 郁苡薇说着,已经倒了杯茶,要放到裴祁佑的手里,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他说:“你闹够了没有?” “我怎么闹了?”郁苡薇看向蒋英美:“妈,我怀着你家孙子呢,他就这么凶我,医生说孕妇不经吓的。” 裴祁佑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郁苡薇的手腕,瞬间出现了红痕。 郁苡薇扭过头,含笑地望着脸色阴沉的裴祁佑:“你紧张什么,这里除了我,又没你其她情人。”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裴祁佑拉着郁苡薇就要起来,声音透着不耐烦。 “不是你奶奶邀请我来吃饭的吗?”郁苡薇不肯起来,笑靥如花:“我顺便,把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带来了。” 裴安安不敢相信地指了指一直没开口的白筱。 郁苡薇喝了口茶,点头:“她不仅是我的姐姐,还是首都徐家的千金大小姐呢!” 白筱猛地抬头,看向郁苡薇的时候,包厢的门被突然推开,苏蔓榕的呵斥声传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说过,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我说过,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她不仅是我姐,还是首都徐家的千金大小姐呢!” 白筱在这句话之后,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她只看到苏蔓榕跟郁苡薇在那拉拉扯扯。 苏蔓榕的脸色苍白,她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桌边的白筱,至于郁苡薇说的那句话,她也听到了。她没在洗手间找到郁苡薇,刚巧,被她在走廊上碰到了裴家的保姆,没成想一进包厢就—— “你跟我走……” 郁苡薇甩开苏蔓榕的手:“为什么我要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还想说什么!郁苡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苏蔓榕急红了眼,硬扯着她往外拖。 郁苡薇边挣扎边扭头,看着神色各异的裴家人,又哭又笑:“我姐姐可是金凤凰啊,是真的金凤凰,我要是她的婆婆,一定把她当宝贝供起来,徐淑媛死了,徐家现在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认回去得多疼她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苏蔓榕的手心阵阵发疼,眼圈湿润,拉着郁苡薇:“你给我出去。” “我不走!”郁苡薇却奋力挣扎,冷笑地朝立在那的裴祁佑喊道:“我姐姐又嫁了人,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裴祁佑双手慢慢攥成拳。 苏蔓榕看向白筱,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紧紧搂着郁苡薇,恳求着:“就当妈求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就该全部说出来让那些人去悔掉肠子,”郁苡薇笑着流泪:“我姐多厉害,一夜之间成了徐家的孩子,我听人说,以前算命的说她是富贵盈门的命格,妈你说,那户把她赶出家门的人家脑子是不是被门板夹了?” 裴老太听到这句话,两眼直翻白,蒋英美连忙扶住她:“妈!” 就像郁苡薇说的,裴老太现在,这心里,确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感觉,就像是你捡了一块路边的石头回家,有一天,你嫌它碍事,随手一丢,没过多久,在一个拍卖会上你再次见到了这块石头,但它却不再是一文不值,而是一跃成为了一块极具收藏价值的宝石。 …… 包厢的门被重重地推开。 郁苡薇看到进来的徐敬衍,她曾经去拉斯维加斯时,跟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会儿一下就认出来了。 “我姐的爸爸来了,你们要不要马上攀个亲戚?再怎么说,你们也养了我姐那么些年。” “够了,苡薇!”苏蔓榕攥着郁苡薇的双手,不停颤抖。 徐敬衍跟郁绍庭在洗手间门口分开去找人,他路过包厢时听到苏蔓榕尖锐的声音,情急之下推门而入,里面混乱的一幕让他止步,但苏蔓榕怀中那个女孩出口的一句话,却让徐敬衍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凝固。 他看见白筱神色恍惚地坐在那里,动了动喉结:“筱筱……” …… 白筱听到徐敬衍的声音,如梦初醒。 她想起苏蔓榕劝止她跟郁绍庭在一起时说的话,她说:“你跟绍庭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为什么不会幸福?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因为她是徐淑媛的堂妹,她的亲生父亲是徐淑媛的叔叔吗? 小时候她坐在院子门口,总有顽皮的小孩子,冲她丢小石子,他们嘲笑地问她,你妈妈偷人生了你,你妈妈又跟人跑了,是不是那个男的嫌弃你是拖油瓶所以才把你扔在乱葬岗里呀? 她太小,听不懂他们的话,却也知道不是好话,总是拿起石头或是地上的泥土回砸过去……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白筱低头,看到怀里不安地瞅着自己的郁景希,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牵着孩子的手,起身离开。 “筱筱……”徐敬衍看到她白得吓人的小脸,伸手,想要去拉住她。 “别碰我!”白筱不顾苏蔓榕的叫唤,攥紧郁景希的小手一起小跑着出了包厢。 苏蔓榕突然松开郁苡薇,身体一软,在跌坐在地上之前被徐敬衍扶住,她泪如雨下。 裴祁佑想要追出去,郁苡薇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你去追她也没用,她现在,不需要你的关心!” 她的手腕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掰开。最新最快更新 郁苡薇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蹲下来,哭得更加得厉害。 …… 裴祁佑从包厢出来,走廊上,已经找不到白筱的人影。 他跑去电梯门口,不停地按着‘往下’的按钮,仿佛只要这样,电梯门就会立刻在他面前打开。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裴祁佑看到了郁绍庭,郁绍庭正在打电话,一抬头,也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裴祁佑,两个男人,四目相交,短暂的对望后,两人淡淡地移开眼,擦肩而过,一个出来,一个进去,电梯门缓缓地合上。 郁绍庭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托关系让人调了附近的监控录像。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他,白筱刚才领着郁景希,跟着另一个年轻女孩进了三楼一个vip包厢。 刚走到包厢的门口,门从里面被拉开,郁绍庭看见苏蔓榕眼角带泪地出来,徐敬衍紧随其后,见到他,苏蔓榕急急地攥着他的衣袖,声音哽咽:“绍庭……你快去找筱筱,她刚才跑出去了……” 不用苏蔓榕或徐敬衍再多加解释,郁绍庭便能猜到刚才在包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方才裴祁佑急匆匆地离开,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迈着长腿大步走去电梯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到电梯还在底楼一动不动,没再过去,而是直接推开了旁边安全通道的门。 —————————— 白筱带着郁景希走出御福楼,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来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郁景希不停地,偷偷扭头看她,小手,抠着她的手心。 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有点饿了,而且腿也有些酸,但他知道小白不开心,所以也不敢抱怨。 “累不累?”白筱低下头,轻声问郁景希,她的嗓音有些哑。 小家伙摇摇头,摸了下自己的肚皮:“就是有些饿了,你应该也饿了?” 白筱扯了扯唇角,想要笑,但发现比哭好看不到哪儿去,她把外套落在了包厢里,钱包也在外套上,此刻身上,她摸了一遍,只找到一张五块钱纸币,小家伙指着不远处一个大排档:“那里好像有卖吃的。” …… 郁绍庭找到母子俩的时候,他们正坐在某个银行门口的台阶上,分着吃一个手抓饼。 他走过去,在两人的跟前停伫。 白筱正把有鸡蛋的部分让给郁景希吃,突然眼皮底下,多了一双皮鞋,她抬头,看到了气息有些急促的郁绍庭。 “爸爸!”郁景希跳下来,跑到郁绍庭腿边,从没因为能这么见到爸爸而欣喜过。 郁绍庭垂眼,看着儿子嘴角的海鲜酱,用大拇指替他揩掉酱汁,然后才转头看向还坐在台阶上的女人。 眉眼弯弯,唇边也带着笑,除了原本白皙的肌肤更白了一些,没有其它一丝的异样。 郁景希又跑到白筱身边,白筱把剩下的饼喂给他吃,可能因为郁绍庭来了,小家伙不用再想着自己吃多了,白筱可能没饼吃,长大嘴开始狼吞虎咽。 郁绍庭拨了一通电话,那辆黑色揽胜很快就被御福楼的代理司机开过来,司机交了车钥匙就走了。 “上车。”郁绍庭打开后座车门。 白筱跟郁景希从地上起来,她掸了掸小家伙的屁股,也拍了拍自己的,两人先后上了车。 揽胜从银行门口驶离,没人注意到,对面马路,路灯光没打到的地方,裴祁佑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当他气喘吁吁地找到她,准备穿过马路过去,郁绍庭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几乎刹那间,他再也挪不开双腿。 裴祁佑望着那辆越行越远的揽胜,心口,仿若灌入了一道极冷的夜风。 —————————— 回去的路上,白筱什么也没提,郁绍庭什么也没问,车内,只有郁景希轻轻的打鼾声。 到了沁园,停了车,郁绍庭抱着熟睡的孩子上楼,白筱回了主卧。 她想拿了衣服去洗澡,想要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郁苡薇那些话,怎么也没办法从她脑海里挥走,推开阳台的移门,冰凉的空气吹散她身上的烦躁,却也让她的心头空了一大块,苍茫又无助。 直到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男性躯体,白筱眼中的泪水,才掉下来。 她慌忙伸手抹去:“孩子没醒?” 郁绍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刚才离开得太急,甚至没有去问清楚,是谁把事情说出去,是怎么说的,此刻,低头看着怀里红着眼的女人,他眉头紧锁,沉着声问她:“是谁说的?” 白筱垂着眼,不想说,但被他这么一问,越加地心酸,摇头强忍着:“没什么事,就是有点难受。” 他突然把她拥入怀里,用自己的双臂紧紧抱着她:“我说过,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 白筱不是个动不动就落泪的女人,但这一刻,却止不住的眼泪,一滴滴,滚烫地,滑入他的衬衫领口。 “我们明天就走。”他在她的耳边,郑重地许下承诺。 —————————— 郁绍庭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时,白筱刚睡着,他替她盖好被子,才从床边起身,走出去。 是苏蔓榕的电话。 郁绍庭找到人之后,给他们都打了电话,苏蔓榕从御福楼出来,直奔这里,守在外面,却不敢去敲门。 看到郁绍庭打开别墅的门出来,她连忙下车,焦急地问:“筱筱怎么样了?” “刚睡着。” 苏蔓榕这才稍稍放下心,但还是忍不住落泪:“我没想到会这样……” 两道车灯光打过来,一辆出租车在不远处停下。 苏蔓榕看到下车的徐敬衍,擦了眼泪,跟郁绍庭道了别,上车,发动车子。 徐敬衍眼底尽是血丝,哪怕郁绍庭跟他打了电话,依旧不放心,拦了车赶过来,哪怕在别墅外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是首都的号码。 没有‘要是\’,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没有‘要是’,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徐敬衍看着来电显示,他只当又是夏澜打过来跟他争执的电话,没有接,直接按掉了。 刚掐断铃声,没一会儿,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郁绍庭瞅了眼手机,见徐敬衍又要按掉,便道:“可能有事,还是接一下。” 徐敬衍此刻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郁绍庭身后的别墅上,他渴望着立即见到白筱,但又怕再刺激到她,处于极度矛盾的状态,不想接电话,但听郁绍庭这么说,犹豫着接了。 电话那头,不是夏澜,而是徐敬文,开口便是焦急的责备:“老六,你哪儿去了?!” 徐敬衍看出大哥有话要说,冲郁绍庭点头,走到一旁接电话。 …… 郁绍庭站在栅栏边,百无聊赖中,点了根烟,夹在手指间,静等着徐敬衍打完电话。 淡淡的烟气弥漫开来,猩红的一点,忽明忽暗,忽然,他转头,朝别墅二楼的落地窗望去。那是主卧的窗户。 徐敬衍走过来,说:“首都那边,发生了一些意外,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郁绍庭颔首,但徐敬衍却没当即就走,他朝别墅门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筱筱她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 徐敬衍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郁绍庭,自己跟白筱的关系:“其实,白筱她,是我跟苏蔓榕的孩子。” 郁绍庭:“大嫂之前跟我说过。” “……”徐敬衍不知还该说什么,这一刻,尴尬、愧疚、懊悔再次席卷了他,眼圈酸涩地红了:“我是个失败的父亲,错失了她过去二十几年人生,也没有资格奢求她的原谅,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她跟孩子。” “我会的。”郁绍庭说。 徐敬衍多少了解郁绍庭的为人,听到他这么答应,拍了拍他的肩,深深地望了一眼别墅,才步履匆匆地离开。 …… 直到猩红快燃到烟卷处,郁绍庭才弹了弹烟头上长长的烟灰,把烟蒂用皮鞋踩灭才转身回去。 他上楼,推开主卧的房门,倾泻出几缕灯光光线,刚才他在楼下时,没看到里面亮了灯。 白筱坐在床头,其实郁绍庭接电话时她醒了,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闭上眼,不由自主地想到郁苡薇歇斯底里的模样,还有苏蔓榕惊慌失措的落泪,当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奢求父母疼爱,她生身父母却相继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 郁绍庭在床边坐下,柔软地,陷下去一大块,修长好看的大手,捏住了她的手:“怎么不睡了?” 他的声线,温柔低沉,很动听,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 白筱摇头,反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回望着他深邃的眼,挽起唇角:“一个人,睡不着。” 郁绍庭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冲个澡。”说完,起身去了卫浴间。 ———————— 白筱看着拉了纱帘的落地窗,郁绍庭下去后,她站在那,看到了苏蔓榕跟徐敬衍。 说不上来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她做不到在得知真相后跟他们抱成一团喜极而泣,只是在听到的刹那有瞬间的怨恨,但随即除了悲怆的迷茫,怨恨逐渐在消减,并不是不难过,但难过之后,她不曾想要去改变什么。 倘若当初她没跟郁绍庭回丰城,没试着接受他,进而喜欢上这个男人,她可能永远不会在这个城市碰到苏蔓榕。 那样的话,苏蔓榕依旧是郁家的好儿媳妇,而徐敬衍,也会过着他口中幸福平和的生活。 …… 郁绍庭拉开卫浴间的门出来,他只穿了深色的四角短裤,上/床时,头发还带着点潮湿。 他关了灯,把白筱拥到自己的胸膛前,紧紧地,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早点休息。” 白筱的手搭在他结实的胸肌上,闻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还有男人特有的阳刚味道,她把脸贴着他的身体,唇瓣亲了亲他的肩,把他回抱紧:“我在想,如果那时候,徐淑媛的丈夫不是你会怎么样?” 如果徐淑媛的丈夫另有其人,他们,今日,还有没有可能这样的相遇到结合? 如果景希不是他郁绍庭的儿子,如果当时她没碰到景希,是不是,此生都会与他失之交臂? “怀景希,其实是我第二次受孕。”白筱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当年代孕的往事。 过去的五年时间里,这些事被她深埋在心底,不愿意去回首,因为觉得不堪,但如今,却让她觉得淡淡的幸福。 “你说,当初要是,徐淑媛的卵子能用……” 男人搁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没有‘要是’,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谢谢你……”白筱轻声地说,因为在他的怀里,再寂寥无助的情绪,都得到了缓和跟安抚。 主卧里静下来,有月光从纱帘后透进来,白筱突然问:“你上回还没好好回答我,到底,喜欢我哪儿?” 与寻常女人一样,她也一直好奇,郁绍庭究竟喜欢自己什么,明明,在他面前,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 白筱推了推他:“我想知道,先告诉我,再睡觉。” “傻瓜。”郁绍庭搂紧她,冒着青茬的下巴磨蹭了会儿她的后颈,“这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我就想听。”白筱像是跟他耗上了。 他没有接话,当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看上就看上了,哪那么多事?” 说着,拥着她道:“睡觉。” 白筱莞尔,但却没多少困意,想到了什么,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人……是我爸爸?” 要不然,他会在阳台上那么问她? 他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问她,是谁说出去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徐敬衍跟她的关系。 还是说,她其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刚知道没几天。”他说。 白筱蜷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你知道吗?那一回,我从c市去黎阳,半路上遇到他,他跟我说了很多,他说襄王有梦,神女无情,还有,在出租车上,那个司机说我跟他是父女。” “……就连他自己也说,我跟他有很多习惯差不多,但我从没想到,要成为他的孩子。” 白筱回想起徐敬衍说起他现在家庭的样子,鼻子一酸:“我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他们,就当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但还是会去计较,还是会不甘心,他们都有自己的幸福,那我对他们来说,又算什么?” 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提及苏蔓榕或是徐敬衍时,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当年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清楚,”郁绍庭的薄唇,轻碰她的发顶:“要是你想知道,可以去问他们。” “不想。”白筱声音有些沙:“他们的过往,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郁绍庭搂着她,更多安慰的话语,不若这般的安静来得有效。 “我是那个人孩子的事,会不会对你,对郁家造成不好的影响?”白筱冷静下来,才想起来其他事。 “能有什么影响?”郁绍庭轻描淡写的口吻,在她耳畔柔声道:“再不睡,天就亮了。” 其实也就晚上十点多。 白筱听他说没影响,这才心安地靠着他的胸口,闭上了双眸,渐渐地,呼吸轻匀地沉睡过去。 睡到迷迷糊糊,她仿佛听到手机震动,还有郁绍庭刻意压低的声音:“没事,睡了,嗯,你也早点休息。” —————————— 徐敬衍赶上了最后一趟回首都的飞机。 等他走出首都机场,已经有徐家的司机在外面候着,坐在车上,徐敬衍耳边,仿佛还有大哥说的那些话。 “你大嫂跟夏澜在xx路上出了车祸,撞上一辆大卡车。” 徐敬衍转头看向车窗外,不过几天时间,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已经开始措手不及。 …… 医院,手术室门口,徐家能到的人都到齐了。 徐敬文看到终于出现的弟弟,脸色很阴沉,把徐敬衍扯到一边:“忙什么,到大半夜才出现?!” “大嫂跟夏澜的情况怎么样了?”徐敬衍看向亮着灯的手术室,喉头耸动了下。 “你大嫂还好,不过送到医院时也昏迷了,左手骨折,刚结束手术,打了麻醉剂还没醒,但是夏澜……” 徐敬文看着精神略显憔悴的弟弟,不觉好奇他在忙什么:“你到底干嘛去了?我听说,蓁宁动手术时,你就跑得没影,有什么事比家人还来得重要?老六,你以前都不是这么轻率的性子。” 家人?徐敬衍苦笑,他想说,他去丰城找了他的女儿,却不知道跟徐敬文要从何说起。 是说他的孩子,因为家人的算计,流落在外多年?还是说,他的女儿甚至还成了他侄女聘请来的代理孕母…… 他盯着手术室的门,声音涩哑:“夏澜的情况很严重?” “轿车撞向卡车时,她挡在你大嫂前面,方向盘撞击她的胸口,肋骨断了好几根,头部也受到重创。” 徐敬文叹息了声:“要不是她,还不知道你大嫂会成什么样。” 徐敬衍沉默,只听到大哥说:“爸也来了医院,刚才让小赵送回去,夏澜的伤势不轻,爸很担心。” “……” 徐敬衍已经好几天没睡好的双眼,泛酸泛疼:“大哥,如果我在外面有个孩子,你说,该让她回家吗?” 徐敬文错愕地看向他,在这个家里,最靠谱的就是这个老六,他没法想象,老六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跟夏澜——” “不是,”徐敬衍摇头,苦涩地说:“大哥,你还记得白宁萱吗?” 徐敬文当然记得,当时老六离家出走,跟父亲闹翻,不就是为了这个女人,结果她却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 “她当年生了一个女儿,是我的孩子。” 徐敬文心中诧异:“怎么可能,不是说那孩子——” “这就要好好问问三嫂她们了,”徐敬衍笑着,眼角却有泪光闪烁:“她们对白宁萱跟孩子都做了些什么。” 徐敬文语结,他是聪明人,从徐敬衍的话中,大概就猜到了当年事情的大概,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时隔这么多年再来追究,他皱眉:“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如果你想要接她们母女回来,那夏澜跟蓁宁又算什么?” 徐敬衍闭上双眼,疲惫不堪:“我不知道……” 既然他已经知道白筱是自己的骨肉,再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蓁宁一晚上,坐在轮椅上,守在手术室门口,后来医生来警告了,才不得不回病房去。” 徐敬文也知道自己弟弟的为难,拍了拍他的肩:“夏澜这些年为了徐家,付出了多少,相信你都看到了,当年,她也有过孩子,要不是为了救妈,也不至于……老六,有时候,夫妻情分比年轻时的爱情更来得珍贵。” 我担待不起你这声大伯母,怕折了我的寿 我担待不起你这声大伯母,怕折了我的寿 “有时候,夫妻情分比年轻时的爱情更来得珍贵。” 徐敬衍因为这句话,红了眼,怔怔地,徐敬文知道弟弟的为难,叹息:“不然呢?你跟白宁萱还回得去吗?你想要把孩子认回来,我想爸也会支持,这是你唯一的骨肉,但是白宁萱,你也要考虑夏澜的感受。” 不管他跟白宁萱之间横插了多少误会走到今天,他们,确实再也回不过去了。 徐敬衍明白,所以心痛,那边,坐在手术室门外公共椅上的胡雅宁突然站起来,冲着徐敬衍抱怨道:“老六,你太不厚道了,我们在这守了一晚上,你倒好,还不知道去哪儿风流了……” 徐敬衍想到苏蔓榕的那番话,是他的三嫂威胁她,如果她离开首都就要整垮她家……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 徐敬文听到胡雅宁这么说,皱眉:“老三媳妇,有些话不能乱说,夏澜现在还在里面躺着做手术。” “就是因为夏澜还生死未卜,所以我这个当嫂嫂的,才替她感到不值!” 胡雅宁扬高下颌,斜睨了眼徐敬衍:“有些人,还以为自己二十出头呢,跟年轻小姑娘玩浪漫……” “三嫂。”付敏忙扯了扯胡雅宁的衣袖,想暗示她,没看到老六的脸黑了吗?! 偏偏,胡雅宁不是个‘软柿子’,见付敏这样,一把拉过付敏道:“那天晚上,在医院旁边的便利店,老五他媳妇,你也看到了的,老六搂着个年轻小女孩,两人还眼神对视呢,那甜蜜样——”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徐敬衍冷声道,他当然知道,胡雅宁口中那个年轻小女孩是谁。 “恼羞成怒了?”胡雅宁冷笑:“我这人眼里最揉不得沙子,老六,你这次是做的过了,你急着讨小老婆,也不能不管你原配的死活,你瞪着我,我也要说,老六,那个年轻女的,愿意给你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当小,也不是什么好鸟。” 付敏让胡雅宁不要再说了,但胡雅宁说上了瘾:“老六,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当年,三嫂也是靠这张嘴说走了白宁萱?”徐敬衍忽然问出口的话,让走廊里顿时听得到针掉的声响。 胡雅宁脸色一僵,付敏也是诧异地看向面色冷静的徐敬衍,两妯娌的样子,有些不自在。 “还有五嫂,那封信,应该费了你不少功夫。” 付敏扯了扯唇角,脸色不是很好看:“六弟,你都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徐敬衍看到付敏不承认,冷笑:“五嫂家书香门第,书法高手一大堆,随便找个人出来,都能模仿别人的笔迹。”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付敏目光闪烁,心中暗道不好。 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子的,居然把当年的事说到老六跟前去了! 倒是胡雅宁,一点也不遮掩,直接挑破了:“没错,当年,我是去找过白宁萱,怎么了?” 徐敬衍紧握的双拳,手背处青色的脉络越发清晰。 “她背着你跟其他男人生了孩子,我这个当嫂嫂的,帮你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赶走,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现在还拿这种态度来跟我说话,哦,我懂了,你找的那个小三,长得不就跟白宁萱一个狐媚……” “三嫂,你少说两句。”付敏生怕胡雅宁激怒徐敬衍。 但胡雅宁不吃这一套,说的起劲:“要是夏澜这回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得上门去找那个小三!” “你敢找她试试看。”徐敬衍冷冷道。 “……” 胡雅宁被他阴冷的眼神看得语塞,咽了口唾沫,嘀咕:“有什么不敢的,就得把这些不要脸的都拖到大街上。” 徐敬衍蓦地就要冲过去,却被徐敬文眼疾手快地拦住:“老六,你干嘛!” “放开。”徐敬衍想要甩开大哥的禁锢,脸色冷沉,语气格外的平定:“大哥,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之后,你又想干嘛?还想打你三嫂不成?” “……”徐敬衍不语,显然是有这个打算。 “徐敬衍,你神经病!”胡雅宁吓得不轻,往付敏身后一躲,回头跟一直没插话的徐家老二徐瑞玲控诉:“二姐,你看看,你看看,我怎么也是他三哥的老婆,他三哥不在,为了个姘头,连我都想打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徐敬衍厉声喝道。 徐瑞玲蹙眉,走过去,拉着徐敬衍:“老六,你今天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消停点!” 说着,她转头对胡雅宁跟付敏道:“你们也回去,别在这里添乱了。” 付敏求之不得,拉扯着还要逞口舌之快的胡雅宁,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医院。 …… 等胡雅宁跟付敏下了楼,徐敬文才放开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弟弟。 徐敬衍靠着墙壁,双手搓了下脸,脸色比之刚才更颓唐,徐瑞玲看不下去他这副德行,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刚才,雅宁说的,又是怎么回事?老六,你真的在外面找了——” 徐敬衍自嘲地笑了笑,眼底却有了泪水,他抑制不住心底的悲怆,尤其是当家人那么说白筱之后。 那是他的骨肉,却一而再地被人误解成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要被人那样指着鼻子辱骂。 徐敬文看弟弟这样子,便知道事情不是胡雅宁说的那样,他似想到了什么:“那个年轻女孩难道就是——” 徐敬衍望着徐敬文,不禁想到徐淑媛和白筱之间代孕的事情,他心如刀绞,哑着声说:“是白筱。” “……”徐敬文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下眉头。 徐敬衍却又重复了一遍,吐字清晰:“白筱是我的女儿,我跟白宁萱的女儿。” 徐瑞玲捂着嘴,不敢置信地惊呼:“她不是那个……”破坏淑媛婚姻的第三者吗? “你确定你没搞错?”徐敬文一时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徐敬衍刚点头,那边手术室的灯灭,门被推开,他转头,护士推着夏澜出来,徐瑞玲已经上去问:“怎么样?” 医生摘了口罩后说:“手术还算成功,不过,病人头部伤得较重,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敬衍一颗心沉下来,听到医生解释:“可能要昏睡几天,也可能是一段时间,这个,我也说不准。” —————————— 徐蓁宁听到夏澜手术后的情况,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又提了上来,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不知道梁惠珍跟夏澜在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说,出事时,夏澜替梁惠珍挡了,但她却不这么认为,一定是两人在开车时出现了争执。 梁惠珍离开时说要揭穿她母亲的态度那么坚定…… 徐蓁宁的太阳穴发疼,她不由想起了当年,夏澜为了救徐母被车撞掉了孩子,只有她这个做女儿的知道,当时,夏澜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直到她躺在手术台上,亲眼看着那个胚胎从身体脱落。 那段日子,夏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坏了不少东西,没少怨恨徐母,也没少背着徐敬衍跟佣人打她。 但另一方面,徐蓁宁又不得不感叹自己母亲的好运,很多阴差阳错,让她最终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徐敬衍。 徐蓁宁想着想着,胸口被愤怒积压,把枕头狠狠地丢到地上,为什么,她就没有那么好的命? 她为郁绍庭付出的,不比当年母亲为徐敬衍付出的少,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她摸着被子下空空的右腿裤管。 ……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徐蓁宁慌忙回头,看到了进来的徐敬衍,她的心脏砰砰地跳,喊了声:“爸。” 声音干巴巴的不自在。 但自身心力交瘁的徐敬衍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然后让她早点休息。 在徐敬衍要离开前,徐蓁宁急急地喊住他:“爸爸!” 徐敬衍身形一滞,听到那一声‘爸爸’,心头控制不住酸涩,转头,问徐蓁宁:“怎么了?” “爸,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徐蓁宁被褥下的双手,手心尽是湿汗,她在赌,心跳不断加速:“上回在丰城,我……看到了萱姨。” 她抬头看着徐敬衍脸上的神情,试探道:“她叫郁老太太妈,她说,她叫苏蔓榕,可是我知道自己没认错。” “是吗?”徐敬衍并没有露出多诧异的表情,替徐蓁宁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你妈。” “爸,我妈妈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很严重?” 徐敬衍只当她担心夏澜,安慰她:“手术很成功,你别想太多,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爸,你也别太操劳,医院这边有看护,你早些回家休息。”徐蓁宁道。 徐敬衍点头,走到病房门口,拉开门时他忽然回头,看着徐蓁宁道:“蓁宁,你还记得你萱姨那个孩子吗?” 徐蓁宁有些慌神:“爸爸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你睡。”徐敬衍今晚也累了,没再多说,关上门出去,徒留下脸色苍白的徐蓁宁。 徐蓁宁坐在床上,脑海里只有一个猜测,徐敬衍可能知道了一些事,譬如白宁萱当年那个孩子是他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的依据是什么,但她就是有这个直觉,不由地,更加的紧张不安。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有徐家跟夏澜做她的庇护,她才敢肆无忌惮地跟夏澜说起当年那些事,那么此刻,在被梁惠珍听到了某些秘密后,徐蓁宁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 她怕,她怕梁惠珍把这一切告诉徐家其他人,她怕,夏澜昏迷后,要是她们被赶出徐家该怎么办? …… 徐蓁宁一晚上都守在手术室外面,所以,点滴拖到这会儿才挂完。 护士进来替她拔针,徐蓁宁却对护士道:“你去把轮椅给我推过来!我要去看看我的大伯母。” “……徐大夫人还没醒呢。” 徐蓁宁不管,一定要护士推她去,护士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去了梁惠珍的病房。 徐家给梁惠珍跟夏澜都请了高级看护,徐蓁宁刚到病房,却没在病床上看到梁惠珍,吓得背后出了冷汗。 “我……大伯母哪儿去了?!” 看护指了指洗手间,压着声说:“夫人在里面,刚醒,可能麻醉还没过,整个人也晕乎乎的。” 徐蓁宁急切地问:“我大伯母醒了后,有没有人来看过她跟她说过话?” “……没有,您是第一个。” 徐蓁宁这才放了心,找了个借口支开看护,关了病房门,静等着梁惠珍从洗手间里出来。 …… 当梁惠珍揉着太阳穴开门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徐蓁宁,眉心一蹙,冷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蓁宁动了动双唇:“大伯母……” “我担待不起你这声大伯母。”梁惠珍冷着脸,语气不善:“怕折了我的寿。” 以后,有我跟爸爸在,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以后,有我跟爸爸在,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担待不起你这声大伯母,”梁惠珍冷着脸,语气不善:“怕折了我的寿。” 徐蓁宁心里慌张,扯了扯唇角:“大伯母,你不要这么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过来看看你。” “看我是不是死了?”梁惠珍冷笑,看了眼自己骨折的左手臂:“我醒了,怎么,慌了?” “大伯母,你真的误会我了。” 梁惠珍抬了下右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我现在好好的,人也看了,你先回去。” 徐蓁宁看着梁惠珍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再也没有往常的亲切温和,迟疑再三,还是企图解释:“大伯母,今天下午,我跟我妈说的那些话,都是赌气的,我没想到你会当真,还害得你跟我妈发生车祸……” “你真不知道我跟你妈是怎么发生车祸的?” 徐蓁宁眼神闪烁,听到梁惠珍说:“要不是你妈把方向盘打向左边,轿车至于撞上大卡吗?” “大伯母,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梁惠珍不想再跟她多说:“你回去,这件事,等明天,我会告诉家里。” 徐蓁宁彻底慌了,碍于行动不便,只好眼睁睁看着梁惠珍掀了被子准备上/床休息,喉咙干涩得发疼,还是不停地劝阻:“大伯母,我妈还躺在那,你这样没凭没据地说出来,对她不公平。” 梁惠珍在政府部门工作这么多年,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听徐蓁宁这么说,拧着眉回过头看她。 徐蓁宁挺着脊梁,双手攥着轮椅扶把,道:“我妈这些年,对爸爸,对徐家人怎么样,您不是都看在眼里吗?即便是要判她的罪,也得给我妈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不是趁着她还昏迷不醒地躺在病房里……” “你妈伤得很重?”梁惠珍问,她刚醒过来,并不知道具体情况,昏过去之前,夏澜确实在她前面。 “医生说,头部受到重创,可能一直都醒不过来了。”徐蓁宁故意把夏澜的情况往严重的说,争取拖延的时间。 梁惠珍的眉心拧得更紧,徐蓁宁看她不作声,近乎哀求地说:“我已经没了一条腿,我妈现在又这样,我没想让您替我妈隐瞒一辈子,其实我也没料到我妈她会做出这种事来,刚知道时我也很震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 梁惠珍见她不说话,耐心也被耗尽:“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徐蓁宁不敢走,一旦走了,明天睁开眼,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这件事……”梁惠珍刚开了口,却被徐蓁宁打断,徐蓁宁抬头,看着她,说:“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 “爸爸刚回国时,去了c市参加一个活动,在那儿遇到了白筱,我妈看到了活动的照片,认出白筱,当时,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小时候见过白宁萱,下午我说的那番话,都是我自己猜测的。 见梁惠珍有疑虑,徐蓁宁又道:“因为以前遗传科的许阿姨是我妈妈的好朋友,我听三婶她们说,当年,白宁萱那个孩子验出来不是爸爸的,所以……所以我跟我妈赌气时,才会说那么不理智的话。” 梁惠珍想起夏澜当时的慌张,不相信徐蓁宁的话:“不用再说了,我主意已定,不会再改变。” 刚巧,看护回来了,梁惠珍让看护把徐蓁宁送回病房去。 …… 徐蓁宁被看护从梁惠珍的病房推出来,进了电梯,她抬头望着变化的数字,说心里不忐忑不慌张绝对是假的。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关键时候,免不了都为自己想。 徐蓁宁担心,明天梁惠珍真把事情都告诉徐家,自己跟母亲极有可能会被这么扫地出门。 换做以前,也许还有夏家可以依靠,但她外公外婆都已经过世了,至于那几位堂伯堂叔,跟她和母亲都不亲。 如果现在还是那个四肢健全的徐蓁宁,那么她也不会这么慌张,大不了高傲地转身扬长而去,但事实是,她刚做完手术,拖着一条残腿,如果就这么离开徐家,她要怎么生活,要怎么照顾躺在那不知何年马月才会醒的夏澜。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看护要把她推出去,徐蓁宁却牢牢地按住了轮椅,转头道:“你推我去找我爸。” —————————— 徐蓁宁让看护把她推到夏澜所在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窗,徐敬衍正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病房里,徐敬衍望着戴着氧气罩的夏澜,心绪万千,他想了许多人许多事,想的最多的是白筱,想着她笑容晏晏的样子,他的手指搭在额角,疲惫到撑不开眼皮,却也怎么也睡不着。 对夏澜,作为丈夫,他是愧疚的,蓁宁动手术,他也不曾陪在身边,连她出车祸,也是最后知道的。 但一想到远在丰城的白筱,更多的痛苦跟懊悔充斥了他的头脑跟身体。 他已经错过了二十多年,如今知道了,不可能再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哪怕白筱不愿意认他。 所以,等夏澜醒了,他也不会再做隐瞒,会把白筱是自己孩子的事情如数都告诉她…… 病房门开了,徐敬衍转过头,看到徐蓁宁,起身:“怎么不休息,你刚动完手术,明天可以再过来看你妈。” “爸,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儿?”徐敬衍看她的嘴唇干干的,拿过热水瓶给她倒水。 徐蓁宁双手揪紧腿上的薄毯,迟疑了良久,才说:“其实,当年,萱姨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你的。” 徐敬衍手一滑,热水瓶打翻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滚烫的水流沾湿了他的裤腿,被烫到也不自知。 他只是面色平静地望着徐蓁宁:“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是……萱姨自己说的,她那时候给孩子起名,还……还特意问我了,她说,孩子就叫徐筱,竹子筱。” 徐蓁宁眼眸动了下,道:“当年的亲子鉴定,是许阿姨验错了。” 反正许阿姨已经跟着丈夫移居了国外,哪怕徐敬衍到时候要追究,估计也没有办法。 “验错了?”梁惠珍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她冷笑地走进来:“怎么不说,是你妈偷换了样本?” 梁惠珍的话音刚落,病床上,昏迷的人,床沿边的右手,中指突然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 —————————— 白筱早晨是被脸上一阵瘙痒给弄醒的,睁开眼,看到趴在自己旁边的郁景希,细细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 小家伙穿着她上回给他新买的春装,一套鹅黄色的休闲装,光着小脚丫,撅着小屁屁,小脑袋枕在枕头上,两小手托着下巴,乌噜噜的大眼睛瞅着她,一眨不眨,看她醒了,这才改变了姿势坐起来。 “醒了?大懒猪。”郁景希拿过自己的袜子,往脚上套。 白筱拿过床柜上的闹钟看了下,已经上午九点多,郁绍庭起床的时候,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起来,李婶都给你做好早餐了!” 小家伙率先跳下床,拿了茶几上的热水壶,倒了杯开水,小心翼翼地端着,递过来给白筱:“要不要喝呀?” 白筱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先刷牙洗脸。” …… 李婶给白筱煮了清淡的粥,配了一盘雪菜跟腌萝卜,说是三少上班前特意交代她的。 白筱往粥里加了一勺糖,小家伙没这么吃过,觉得新奇,爬上白筱旁边的椅子,蹭一勺蹭一勺地,吃了一大半。 “小少爷,这是给白老师的,你要吃,李婶再给你盛一碗。” 李婶生怕饿到白筱,立刻用儿童碗盛了一碗粥出来,摆在郁景希跟前,但小家伙胃口恹恹,吃了两勺就不动了。 但白筱一把自己的勺子递过去,他又立刻张嘴,吃得津津有味。 “这粥都是一样的,怎么就喜欢喝白老师碗里的?”李婶笑着站在旁边,看到喂孩子的白筱,心里很欣慰。 白筱莞尔,拿过纸巾给郁景希擦了擦嘴,拍拍他的屁股:“吃完了就去做作业。” “下午还要去机场呢!”小家伙磨蹭着不肯下桌。 “去机场跟做作业不冲突,”白筱看出郁景希想要赖作业,“我跟老师说过了,等回来就交作业。” 郁景希捂着心口,很受伤,但还是去楼上拿了自己的大书包,在客厅里有模有样地做起题目。 —————————— 苏蔓榕上门时,白筱正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去厨房给郁景希做一盘水果沙拉。 “大少奶奶,你来了?”是李婶开的门,热情地招待。 走进厨房,白筱从冰箱里拿了水果,洗干净用刀切好,苏蔓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筱筱……” 白筱自顾自切着草莓,像是没听到她喊自己。 苏蔓榕心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如常:“昨晚上睡得还好吗?” “……” 苏蔓榕在那站了很久,看着白筱差不多做好水果沙拉,红了眼圈,“昨天的事情,我替苡薇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她昨天那么说出来,也算给我在裴家扬眉吐气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是怕你接受不了,才一直都没告诉你,你爸爸是谁。”苏蔓榕眼中含泪:“我从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说出来,更没想要伤害你……” “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我的生活,不会因为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改变,要没其他事,你走。” 苏蔓榕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郁景希清脆的叫嚷声:“小白小白,我的水果沙拉呢?” 白筱端起盘子,没去看苏蔓榕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出了厨房。 郁景希抱着盘子,快把头埋到水果沙拉里,白筱看着他,目不斜视,眼角还是瞟到,从厨房出来的人。 “大少奶奶,快中午了,要不吃了午饭再走。” “不了。”苏蔓榕往客厅看了眼,拿了自己的包,去了玄关处换鞋:“我先走了。” 别墅门‘啪嗒’一声合上,白筱脸上的冷漠却瞬间褪去,别开头,正好透过窗户,看到驶离的香槟色轿车。 …… 李婶准备做午饭,白筱给郁绍庭去了个电话,问他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中午有点事,下午回去接你们。” 白筱叮咛他记得吃午饭,挂了电话,她没有立刻放下座机话筒,而是给黎阳的老家也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郁绍庭上回聘了去照顾外婆的保姆,讲的是一口黎阳方言,很有礼貌。 电话很快到了外婆手里。 白筱没有说徐敬衍跟苏蔓榕的事,只是告诉老人家,自己要跟郁绍庭和景希去一趟拉斯维加斯。 “出国好啊,增长见识,去,记得照顾好他们父子俩。” 白筱想到自己以后出国定居,老人家怎么办,忍不住道:“外婆,你跟我们一起去国外。” “怎么净说些傻话。”外婆笑了笑:“我个老太婆,去那里干什么,你好好去玩,拍些照片给我还不是一样?” “……我不放心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现在,家里有小吴嫂陪着我,别提多热闹,你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外祖孙俩又说了一些话,外婆说还在煮汤,催促着她挂电话,握着话筒,白筱胸口有些发闷,眼眶也涨得难受。 郁景希忽然放下勺子,从地毯上爬起来,坐到白筱的旁边,关心地看着她:“小白,你难受就告诉我呗。” “没有。”白筱扯了扯唇,抬手去揉眼睛:“可能是眼睫毛掉进去了……” 小家伙连忙拉住她的手:“不能揉,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难受了。” 说着,嘟起小嘴,凑到白筱的跟前,对着她的眼睛呼啊呼,厚厚软软的小手心贴着她的脸颊:“怎么样了?” “不难受了。”白筱抱着他,紧紧地,心里的酸涩被暖意取代。 小家伙的小手拍拍她的肩:“别伤心别伤心,以后,有我跟爸爸在,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 郁绍庭中午结束饭局,喝了点酒,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景行在前面汇报今天谈成的项目情况。 坐在车里,郁绍庭看了看腕表,看时间还早,便报了个地址给司机。 景行听到郁绍庭报出的地址,吓了一跳,那不是……裴家老宅吗?难不成,郁总喝了酒想找人干架?正纠结着要不要偷偷给白筱通风报信,轿车已经在裴宅的大门口停下来。 “那个……郁总,要不要我去把人叫出来?” “不用。”郁绍庭说着,已经推开车门下去,直接到门口,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保姆来开门。 郁绍庭走进裴家时,蒋英美正双手合十,对着家里那座观世音菩萨像闭眸默念着什么,容姨说‘有客人来了’,她睁开眼转头,看到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郁绍庭时,她诧异地从垫子上起来。 蒋英美没想到郁绍庭会突然来家里,一时,料不准他的意图,但还是让容姨去泡杯茶。 郁绍庭却没跟她拐弯抹角,他把手里的报纸放在茶桌上,蒋英美低头一看,瞬间脸色骤变。 那是好几年前的报纸了,还不是丰城的报纸,而是衡州的,版面上,报道的正是一起煤矿事故。 “裴夫人,对这起事故应该不陌生?” 蒋英美没说话,更加料不准郁绍庭此举的目的。 郁绍庭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很平静地说着:“昨晚上,我听说,在御福楼的包厢里发生了点事,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请你们,离我妻子远点,有些话,不该说的,也别出去乱说,撕破脸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话毕,郁绍庭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爸爸要欺负你,所以特地来救你了 我知道爸爸要欺负你,所以特地来救你了 蒋英美拿起那份陈旧的报纸,那边楼上,裴老太的声音响起:“就带这个玉镯子,还有,用锦盒装起来。” 没多时,裴老太由容姨扶着下楼来,老太太穿得体面,头发梳得整齐,挽着个名牌手袋,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看到蒋英美杵在那,裴老太催促:“怎么还没准备好?车子都等在外面了……” “妈你要去哪儿?”蒋英美问道。 裴老太咳嗽了一声,抿了下嘴角道:“今天整理首饰,发现有几套适合筱筱,准备让她去试试看。” 蒋英美一下子就明白了裴老太的心思,想到刚才郁绍庭的登门,想到他轻描淡写的‘警告’,她后背一冷,不得不说,郁绍庭真有先见之明,所以,蒋英美过去,拦住了要出门的裴老太:“妈,我们合适去。” “什么不合适?”裴老太摆脸:“我一个长辈去看看她,难道她还要把我拒之门外吗?” 蒋英美觉得头疼,自己婆婆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以前在家里横惯了,导致老太太有些看不清形势,现在,白筱不再是裴家的媳妇,背后还有郁家甚至徐家撑着,怎么还会像以前那样恭敬地侍奉你呢? “妈!筱筱已经跟祁佑离婚,她也跟郁三又结了婚,跟咱们裴家没什么关系了,郁三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要是知道,咱们去……”蒋英美苦口婆心地劝:“到时候,伤了两家的面子可不太好。” “你这是什么话!” 裴老太瞪了眼儿媳妇:“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怎么,现在富贵了,就像跟咱们撇清关系?” 一旁的容姨,忍不住轻声嘀咕:“当初,是你急着把少奶奶赶出去,现在怪谁呢……” “你在小声说什么?”裴老太感觉到容姨在说话,但没听不真切。 “没……我就在想,您出门打算穿哪双鞋。” 裴老太脸色稍加缓和,对蒋英美说:“去换套衣服,你跟我一块儿去,我还就不信,她敢把我赶出来!” 蒋英美劝不住一意孤行的裴老太,只好把那份报纸拿给裴老太看。 “这是什么?”裴老太翻看了一下,没看明白,又催促容姨快把自己的鞋子从鞋柜拿出来。 “妈——” 蒋英美眼看裴老太就要出门,直接挑明道:“这起煤矿事故,当年,祁佑也有投资参与!” 裴老太愣了愣:“你几个意思啊?” 蒋英美:“刚才郁三来过了,报纸是他拿来的,他说,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妻子。” “……” 裴老太怒极,一张老脸挂不住了:“他说的什么话,说的我们好像上赶着去巴结他们一样!” “妈,你得为祁佑多想想,要是这事捅出去了……” 裴老太冷哼一声,没再急吼吼地要去找白筱,倏地转身,说了句‘欺人太甚’就上楼回房去了。 …… 裴老太回到房间,关了门,坐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全家福,那是八年前过年时拍的,那会儿裴老还在,照片里裴家人和乐融融,但惟独缺了白筱。 当时她故意支开白筱去楼上给自己找一枚戒指,趁她不在时,催促着摄影的人拍下的。 裴老拿到照片时发现白筱没在照片上,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她当时撇着嘴角,还不高兴地顶撞了老头几句。 “我就看不上她,看不上她给我的孙子当媳妇,也看不上她那穷酸的家世,你怎么说我也不接受她。” 再想起往日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裴老太哎哟一声,捂着心口,承受不住这种落差打击,身体后仰倒在了地上。 —————————— 吃过午饭,白筱又跟郁景希跑上楼收拾起行李来,总觉得有什么落下啦,李婶说,她是太紧张了。 白筱捂着微烫的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确实,有些紧张。 小家伙抱着小玩具跟衣服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又去那儿,半卷的头发因为汗水贴在额头跟脸颊上,白筱拿了跟头绳,把他叫到跟前,让他背过身去,把他有些长的卷发扎了小‘尾巴’,甚至,还给小家伙戴了一个发箍。 “这样,应该就不热了。”白筱捏了下郁景希肉肉的脸蛋:“而且,非常帅气。” 郁景希一听到后半句话,原本要去摘发箍的手,放了下来,抿着小嘴,继续搬东西去了。 白筱也穿了黄色的针织衫,柔黑的长发在盘成一个花苞,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细白的脖颈,她柔声指挥着郁景希怎么放东西,小家伙很配合很听话,在李婶看来,还没见过小少爷这么有耐心地做过下手。 李婶瞅着盘坐在地毯上整理的一大一小,越看越有母子相,心想:难不成这相处久了,长相也会随了去? 楼下有人按门铃,李婶说了句‘我去看看’下楼去开门。 郁景希忙着把自己的玩具都装进行李箱里,刚放了两个飞机模型,白筱横过来一只手,拒绝再接收第三个玩具。 “过几天就回来了,带那么多不方便。” 郁景希嘟着小嘴,抱着玩具不动,白筱只好妥协,选了他怀里最小的一个钢铁侠:“只能再放一个。” 小家伙满意了,继续热情洋溢地装行李,白筱拿过手机看了眼,想着,郁绍庭已经快要回来了。最新最快更新 李婶上楼,站在卧室门口,告诉白筱:“白老师,下面,有位徐先生说要见你。” 白筱低头折叠郁景希的衣服,淡淡地说:“让他走,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李婶过了会儿,又回来:“白老师,他说了,你不见他,他是不会走的,还有,他说,他叫徐恒。” 徐恒找她?她原以为是徐敬衍…… —————————— 白筱下楼时,徐恒正在客厅里喝茶,看到她,起身,微笑:“我以为,你真的狠下心,不肯下来见我。” 对徐家人,白筱一直避讳着不愿多见,以前是因为徐淑媛,现在……多了一个徐敬衍。 白筱冲徐恒颔首,在他对面坐下:“李婶说,你有话对我说?” “我今天过来,是希望你,能去一趟首都。”徐恒也没拐弯抹角,看着白筱,目光比以往更加亲近,可能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家里已经知道你跟六堂叔的关系,首都那边临时出了点事,他们没办法及时赶过来……” “我下午要去拉斯维加斯。” 徐恒一怔,随即又道:“那能不能推迟几天?首都家里,急着见你。” 白筱抬起头,迎上徐恒的眼睛,说:“哪怕不去拉斯维加斯,我也没想过,要去首都。” “……” 徐恒一时语结,白筱已经站起来:“我还要去收拾行李,不送你出去了。”说完,转身欲上楼。 “你等等!”徐恒也跟着起来,首都那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他把人劝过去的。 刚巧,别墅的门开了,白筱循声回头,看到了回来的郁绍庭,西装笔挺,在玄关处换了鞋上来 白筱从楼梯重新下来,走去郁绍庭的身边:“有没有吃饭?” “吃了。”郁绍庭侧头,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又看向还站在那的徐恒。 上一回,梁惠珍去郁家闹事,徐恒也去了,如今,再见到郁绍庭,难免脸上有些尴尬。 倒是郁绍庭,望着他时神色如常,还语气温和地让白筱去给他泡杯茶,徐恒忙说:“已经喝过了。” 别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二楼,偶尔传来孩子稚嫩的童音。 徐恒主动告辞,郁绍庭要送他,徐恒婉拒,只是离开前又看了眼白筱,但白筱别开头,显然没改变主意。 …… 郁绍庭中午参加饭局,对方是个东北人,陪喝了不少酒,他揉着额角,还没缓过劲来。 白筱刚才一靠近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给他。 “徐恒过来说什么了?”郁绍庭喝了蜂蜜水,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头,把玩着她白皙的手指。 白筱对郁绍庭没隐瞒:“他说,徐家那边,想让我过去一趟,可是,在我看来,没有必要。” “不想去,那就算了。”郁绍庭捏了捏她的手心。 “就算我想去,我们下午,不是要去拉斯维加斯?” 白筱圈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呼吸里,都有酒精的味道,有点担心:“你这样子,上飞机没有关系吗?” “你说呢?”她也发现,每回郁绍庭喝了酒,望着自己的目光总是出奇的温柔深情,也总是令她感到不习惯。 白筱看时间只有下午一点多,去机场还早,就让郁绍庭回卧室睡一会儿:“差不多时间点,我再喊你。” 郁绍庭靠着沙发,望着她小心又关切自己的样子,尤其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把她拉近自己,低头噙住她的唇瓣,也不管会不会有人下楼来,撬开她的唇齿,辗转,让她的口腔里充满他的味道。 两人多日没有亲热,一时,擦枪走火在所难免,白筱感受到他强烈的身体反应。 郁绍庭亲着她的嘴角,鼻息沉重地问她:“还要多久?” 白筱听出他指的是什么,搭在他肩上的右手,被他捏着往下。她有些紧张,扭头看了眼二楼方向,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刺激,郁绍庭肆无忌惮。 郁景希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跑来跑去,闷沉的砰砰声从二楼传来。 “他们下来会看到的……”白筱一边注意着楼梯口动静,滚烫的温度让她面红耳赤。 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间,薄唇触碰她的耳垂:“那你想办法把它弄下去。” “……” 郁绍庭看到她欲语还休的娇羞样,翻身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郁绍庭低头,白筱侧着头,几乎要轻叫出声,楼梯口却骤然响起郁景希的声音:“你们做什么呢?” 白筱吓得不轻,没想到会被郁景希看去这放浪形骸的一幕,立刻推开了身上的男人。 一推开他,她又察觉到不对劲,他的皮带、西裤纽扣都开着—— 白筱慌忙拿过一个抱枕,往他身上挡,自己捋了捋头发,从沙发起来,拦住了要过来的郁景希:“整理好了?” 郁景希往沙发那边瞅了眼:“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郁绍庭神态自若,甚至当着孩子的面,拉上了西裤的拉链,开始系皮带,白筱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她的耳根子发烫,也不管郁景希问什么,敷衍了几句后拉着他上楼:“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 郁绍庭穿戴好衣服,坐在那点了根烟,一边抽烟一边平复身体里翻腾的冲动。 在烟灰缸里捏灭第二个烟头,他才起身上楼,白筱看到他,像是心虚一样,丢下衣服去洗手间。 郁绍庭双手抄袋,靠在门边看了忙碌的郁景希一会儿,也折身,跟着去了洗手间,白筱正洗了下脸从里面出来,刚迈出一只脚就被他拎了回去,被他抵在门口,只是两人还没展开交流,门被笃笃地敲响。 白筱推他,他定定地盯着她,话是对门外的人说的:“什么事?” “爸爸,你看到小白了吗?我想问她,等会儿要不要戴个帽子去机场。”郁景希在门口问。 郁绍庭退开去,又目光深沉地盯着脸红的白筱看了会儿,才拉开了门出去。 外面郁景希还站着,看到郁绍庭,甜甜地喊了声‘爸爸’,等郁绍庭去了主卧关上门,小家伙立刻跑进洗手间,围着白筱狗腿地说:“我知道爸爸要欺负你,所以特地来救你了,感不感动?” 白筱轻扯了下郁景希的小马尾,想到郁绍庭之前晚上对自己的戏谑,还有他刚才那憋坏的样子,笑得开怀。 …… 下午三点,一家三口前往机场前,白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接起,才发现是裴母。 “筱筱,你能不能来医院?”蒋英美在那头,略显焦急:“祁佑他奶奶,刚才昏倒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白筱站在别墅门口,郁景希正使出吃奶的劲,踮着脚要把小拉杆箱抬起放到轿车后备箱里,郁绍庭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拉杆箱,轻而易举地丢进后备箱,她收回目光,对着那头的人道:“那应该找医生,找我也没用。” “……我知道提这样的要求,可能不合情理,但你,能不能来医院看看她?” 那边,父子俩已经准备好,立在车边等她。 白筱拒绝了裴母的要求:“不好意思,我丈夫跟孩子在等我,我赶着去机场。”说完,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上车时,郁绍庭像是不经意地问她。 “裴祁佑的妈妈。”白筱帮郁景希系上安全带:“她说裴老太太生病了,想让我去医院看看她。” 郁绍庭没搭话,郁景希仰头,巴巴地问她:“那你去吗?” “不去。”白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迟疑,既然她选择了郁绍庭,就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不是踌躇不定。 郁绍庭握住了她的手,他没有看她,只是吩咐司机开车,轿车启动,郁景希欢欣雀跃地叫了一声:“出发喽!” 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他一直刻意在纵着她。 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他一直刻意在纵着她。 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抵达拉斯维加斯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一下飞机白筱就跑到洗手间干呕,郁景希胸口倒挂着大书包,拿着水壶鞍前马后地伺候着,郁绍庭则推着行李等在女洗手间外面,中途,打了一通电话,讲的是全英文。 白筱喝了白开水,脸色才有好转,出了洗手间便看到郁绍庭身边凑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白人女孩。 隔着一段路,白筱都能感受到那女孩的热情洋溢,笑靥如花地要去搭郁绍庭的肩,只是还没碰到郁绍庭的身体,已经被他挡开,郁绍庭神情有些不耐,蹙着眉头要走,对方却拉住了推行李车。 白筱知道郁绍庭长得好,只是没想到,他在西方人的审美观里,也这么受欢迎。 在她做出反应之前,旁边的郁景希已经冲过去,一下子窜到了郁绍庭跟那个白人美眉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美眉回头看向白筱这边,拧了拧眉,像是不敢置信,随即就走开了。 郁景希见状,又跑回到白筱身边,拉着她的手:“好啦,我们可以出去了。” “你刚才跟那个……说了什么?”白筱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企图勾搭自己丈夫的‘第三者’,但对郁景希方才说的话着实好奇,瞧郁绍庭刚才没耐心的样子,也没少说,但对方依旧死缠着不放。 “我就告诉她,你是我爸爸的sweety/honey。”小家伙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白筱:“……” 郁绍庭已经过来,看到白筱脸色不再那么难看才放心:“走,车已经在外面等着。” 他说话时,脸上不再是被那个外国洋妞缠住时的不耐烦神情,一手推着行李,另一手拨了下她的刘海:“到家后,让保姆给你炖点汤。” 白筱莞尔,侧头望着他英俊的侧脸,郁景希颠颠地跟在旁边,举着小手:“我要喝西红柿鸡蛋汤,小白做的!” …… 来接他们的是一名黑人司机,白筱看他跟郁绍庭交流的样子,应该是郁绍庭在这边雇佣的司机。 郁景希胸前倒挂着书包,就像地头蛇回到了自己地盘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机场大厅后,忽然一个回身,张开小手臂,冲白筱飙了一句英文:“welce/to/the/city/without/night/ins/vegas!” 白筱以往没听他讲过英文,突然一下子听他流利地讲外语,没回过神,良久,才回了一个‘thank/you’。 郁绍庭站在车门,没有用司机,他亲自拉开车门,让白筱跟郁景希上车。 白筱上车时想起来自己打算在机场免税店买一些生活用品,但郁绍庭却说,这些家里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一上车,郁景希迫不及待地跟白筱介绍拉斯维加斯哪儿好玩,哪儿的东西好吃,哪儿的发型剪头发剪得好,至于郁绍庭,坐在副驾驶座上,白筱坐在后头,视线却不时瞟向他的后脑勺,安心又透着一丝的甜蜜。最新最快更新 刚走出机场的时候,不可否认,她有片刻的恍惚,因为很多年前,她也来过这里,只不过换了同行的人。 突然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豁达的人,当知道那个被岁月掩埋的秘密后,她选择了逃避,而不是从容地面对所有人。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所谓的事实。 —————————— 郁绍庭住在rk区,轿车停在一座别墅外,白筱下车,闯入视线的是大片的绿化。 别墅的门开了,一位菲佣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们,热情地过来帮忙拿行李。 刚才在车上,郁绍庭的手机就响个不停,车一停下,他拿了手机到一旁去接电话,郁景希把书包给了菲佣,自己则拉着白筱逛了别墅外围,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自豪,指着游泳池说:“我们夏天可以在这里泡澡。” “……” 郁景希鼻头上渗出密密的细汗,他又兴致勃勃地拉着白筱去参观别墅里面。 室内都是流水线设计,白筱环顾着布置豪华的客厅,欧式风格,简单却又不失情调。 郁景希站在白筱身边,时不时观察白筱的神情,抿着小嘴,难掩得意之情,白筱发现茶桌上有一个花瓶,里面都新鲜的香槟玫瑰,她过去闻了闻,置身在这里,整个人都变得很轻松很愉悦。 “喜欢吗?”小家伙两手负背,小大人地问白筱。 白筱点头,笑着说:“很漂亮。” 如果郁景希有一根小尾巴,那么此刻,一定傲娇地晃啊晃,但他的小脸上一本正经,走过去,胖乎乎的小肉手牵过白筱的手:“带你去参观一下楼上,更漂亮。” 郁景希带着白筱去了自己的小卧室。 当白筱推开他房间的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小卧室并不小,占地面积比一般的公寓都大,白筱觉得,那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吃喝玩乐拉撒都已经在这里解决了。 墙壁上绘制着各种动漫人物,一张设计得像游乐园滑梯的儿童床,地板上都铺着长毛地毯,玩具到处可见,橱窗里罗列着精致的飞机轿车模型,还有专门用来学习的书桌和椅子,边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移门式的衣柜。 就像是带好朋友进了自己的小世界,郁景希很兴奋,把自己从小到大收藏的宝贝都拿给白筱看。 他撅着屁股,脑袋都要埋进那个储物盒里,过了会儿,掏出一辆做工精巧的坦克模型,献宝似地拿到白筱面前,“你看,这个是颜靖叔叔买的,我让杰克上网搜过的,他告诉我,要好几万块呢!” 杰克是那位黑人司机。 小家伙说到价格的时候,捂着小嘴,凑到白筱耳边,用气音告诉她,生怕被别人听去后觊觎他的玩具。 说着,郁景希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上回从辛柏那里讹来的纯金飞机钥匙扣,然后跑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了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扣放进去,跟那堆宝贝放在一块儿,然后盖上储物盒的盖子重新藏回衣柜里。 郁景希挠着耳根子,左看右看,一时找不到东西给白筱看,楼下传来郁绍庭的声音,他喊了一声‘郁景希’。 “爸爸在叫我,你自己喜欢什么先看,我马上回来。”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白筱绕着宽阔的卧室走了半圈,房间门‘笃笃’被敲响,她转过身,看到了郁绍庭右手抄袋站在门口,他收回叩在门上的左手,对她说:“下午吃饭。” “好。”白筱走过去,他却又拉住了她,她不解地看向他,然后,手里多了一部新手机。 “在拉斯维加斯就用这部手机。” 白筱翻看了一下手机,抬头:“我有手机,不用这么麻烦……” “那个国际漫游。”郁绍庭给出了不是理由的理由,顿了顿,说:“卡已经装在里面。” 白筱原本想说,她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没必要跟谁打电话,除了他,况且,他自己不是也没换手机…… 只是她刚准备开口问,他又说:“还有,不许把这个号码告诉任何人。” 白筱握着手机,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的用意,郁绍庭拉过她的手,攥着,语调略显温柔:“下楼。” …… 两人刚走下楼梯,那边,郁景希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抬头,看着白筱:“小白,过来吃饭。” 郁绍庭吃了午饭就出门了。 白筱以往多次从旁人口中得知,郁绍庭的工作忙碌,但在她这里却从未体现,只能说是他一直刻意在纵着她。 郁景希晃着小腿,用叉子叉了颗樱桃吃,口齿不清地说:“要是以前,他一定不陪我吃午饭!” 白筱吃不惯意大利面,倒是喝汤喝到饱腹,想要帮菲佣一起收拾,菲佣受宠若惊并且严词拒绝。 因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白筱犯困,郁景希体贴地抱了自己的枕头过来跟她一起睡午觉。 …… 等白筱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卧室的门被打开,郁景希一手拿了杯牛奶,一手拧开门把进来。 “醒了?刚好给你热了牛奶,快点喝。” 白筱看着小主人派头十足的孩子,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温温的,味道很好:“谢谢。” “等会儿爸爸忙完了就回来,接我们到外面去吃饭。” 郁景希从床边滑下,拿了白筱在国内用的手机,跑过来给她:“刚才,你的手机响过,被我按掉了。” 白筱看了看,不是她熟悉的号码,归属地是首都,她没有回拨,把手机放到一边,然后起床。 傍晚的拉斯维加斯,开始降温。 白筱加了一件薄外套,也给郁景希换了一件较厚的卫衣,郁景希提出想带她去附近逛一逛。 在出去之前,白筱才想起,还没跟国内保平安,又给郁老太太跟外婆分别去了电话,翻到通讯录里‘苏蔓榕’的名字时,她的手指停顿了下,郁景希趴在门外探进来小脑袋:“小白,你好了没?” “可以走了。”白筱放下座机话筒。 母子俩刚走出别墅,隔壁家养的一条狗就冲过来,前肢趴着围栏冲他们拼命吠叫,穷凶极恶的神情。 郁景希弯腰,从草地上扒了一块泥土,白筱想出声阻止他,他已经动作熟练地砸向那条黑狗,正中狗的右眼。 狗的眼睛可能进了泥,难受地嗷嗷直叫。 隔壁别墅的门开了,出来一个混血小男孩,瞧见郁景希,用英文说了句‘臭胖子’后抱着自家的狗进了屋。 郁景希哼了一声,拍拍手心,抓着白筱的手:“我们出去好好逛逛。” …… 白筱发现,郁景希跟同龄小朋友的关系不是很好。 最起码他们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附近人家的孩子,不管是什么人种的孩子,看到郁景希掉头就走。 “你以前在哪儿上的幼儿园?”白筱问他。 郁景希刚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说:“就这旁边啊,走过去的话,十几分钟,你要去吗?” “我就问问,”白筱似无意地说:“这里的孩子,也都在那儿上学?” “是啊。” 在丰城时,白筱也知道,他跟同学相处得不好,后来才有所改善,所以,听郁景希这么说,白筱又问他:“你家里有那么多玩具,平日里,有没有请朋友一起过来玩?” “我没有朋友。”小家伙哼了哼,还特意强调:“我才不跟这些坏孩子做朋友。他们就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白筱:“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背后说坏话?” “当然是我听到的啊!”郁景希忿忿地说,见白筱在看自己,掩饰地道:“我听到他们在说,我们班上一个很聪明、人又特别好的同学的坏话。”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他臭屁,长得又矮又肥,除了有点钱,一无是处,甚至还说他没妈妈教才那么坏。” “……” 白筱摸着他的脑袋,因为那句‘没妈妈教’感到心酸,又听到他说:“但我知道,他们其实是羡慕嫉妒恨。” 小家伙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走了两步,发现白筱没跟上来,扭过头催促她。 白筱看着孩子天真的眼神,在他面前蹲下,拉着他的小手:“景希,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妈妈回来了……” “那你怎么办?”郁景希眨了眨眼,看着她挠着小卷发:“我觉得,她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白筱把他拥入怀里,紧紧地搂着,想到了苏蔓榕跟自己的关系,又想到自己跟景希的关系,不得不再一次反思,决定在他大一些后告诉他真相究竟是对是错?明明是为他好,为什么她会觉得令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阴霾? “别担心别担心。”郁景希回抱着白筱,‘哄’着她:“我妈妈已经翘掉了,她不会回来的。” 白筱眼圈酸涨,一阵暖刺,唯有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 —————————— 国内,首都。 徐敬文接到徐恒电话时,皱紧眉头:“你说,她不肯过来?” “……” “她去拉斯维加斯了?这个时候,她怎么去那儿了?”徐敬文觉得太阳穴发胀,他抬手揉了揉。 徐恒在那头说,白筱是真的处境了,这会儿恐怕早已经在拉斯维加斯了。 “你也辛苦了,那先这样,有事再联系你。” 徐敬文挂了电话,旁边病房门刚好打开,徐瑞玲出来,脸色略显憔悴,问老大:“人呢?肯过来了吗?” “徐恒说她去拉斯维加斯了。” 徐瑞玲显然没办法理解白筱的思维,朝病房看了眼,压着声焦急道:“什么时候不去,偏偏挑一个时间点上?” 前天半夜,他们刚回家,还没在床上躺下,又接到医院电话,说徐六吐了口血晕倒了,吓得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在首都的急忙赶过来,经过医生检查才知道最近徐六饮食不规律又不休息,胃出现了问题。 “你说这都什么事?一家三口,一个昏迷,一个截了腿,一个又吐血。” “老六怎么样了?”梁惠珍也出现在病房门口。 徐敬文看到妻子挂着手臂还下来,往她身后看了眼,没有看护,“你去休息,这边有我们。” 梁惠珍摇头,脸上带着些愧疚:“我先进去看看老六。” 倒是徐瑞玲拉住了她,问:“大嫂,你老实跟我说,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走的时候,老六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说吐血就吐血了?”一般只有在受刺激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吐血! 她以为凭那些话就能把我赶出徐家,未免太天真了【加更】 她以为凭那些话就能把我赶出徐家,未免太天真了【加更】 梁惠珍刚张嘴,徐蓁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大伯,二姑姑,我爸爸情况怎么样了?” “蓁宁来了?”徐瑞玲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徐蓁宁,注意力被转移了。 徐蓁宁看向病房,眉眼间透着担心:“医生说爸爸是胃溃疡,是不是很严重?” “你别担心,这边有我们呢,你做完手术没多久,快点回去卧床休息。”徐敬文看到她这么有孝心,脸廓柔和了。 徐蓁宁的视线落在梁惠珍身上:“大伯母——” 梁惠珍冷着脸,看都没看徐蓁宁一眼,推开病房门进去了,还特意把门关得紧紧的。 徐瑞玲不解地看向自家大哥:“大嫂怎么回事?” 徐敬文也看出妻子情绪的瞬间变化,但他也说不出原因,对徐瑞玲说:“你先把蓁宁送回病房去。” “好。”徐瑞玲点头,看着面容消瘦的徐蓁宁,又想到飞去拉斯维加斯的白筱,不由皱了皱眉头。 —————————— 徐蓁宁被推回自己的病房,徐瑞玲还安慰了她几句,等徐瑞玲走了,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她刚才看出来,梁惠珍没把事情全都捅出来,一方面她暗自侥幸,另一方面越加不安,要不是那晚徐敬衍突然吐血晕厥过去,谁知道现在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而梁惠珍顾忌着不说,怕的应该是更加刺激病中的徐敬衍。 徐蓁宁活了二十九年,从没这么不安过,她看出,徐家想要认回白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不然,怎么会在徐敬衍出事后,打电话想方设法地想把白筱弄到首都来?不就是为了来见病倒的徐敬衍吗? 如果白筱回来了,那她徐蓁宁又算什么? 病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徐蓁宁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谁?” 当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走进来的人时,徐蓁宁抑制不住地喊出来:“妈,你醒了?” …… 夏澜的头部在车祸中受到撞击,缝了很多针,导致头发被剃了,缠着纱布,样子有些狰狞。 “妈!”徐蓁宁喜极而泣,就像是孤苦无依的浮萍找到了依托。 夏澜的脸色苍白,没有过多的表情,她过去,给了徐蓁宁一个重重的耳光:“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告诉你爸爸那些事情的?你嫌自己闯的祸还不够多吗?是不是不把自己逼出徐家,你就不甘心?” “我没有……”徐蓁宁捂着脸,痛哭:“大伯母说要去告诉家里她听到的,我害怕,所以——” “所以你自乱阵脚,不打自招了?” 徐蓁宁哭,心里也委屈:“要不是医生说你会昏迷,我也不会去跟爸爸说那些话。” 夏澜闭上眼,深呼吸,这事,怪徐蓁宁,但也怪她自己当时慌了神,在梁惠珍刚听到那会儿,她要是能冷静一点,打死不承认,只说是徐蓁宁胡说八道,那么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妈,现在怎么办?”徐蓁宁摸了把眼泪,慌张道:“大伯母什么都知道了,她还告诉了爸爸。”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夏澜的头又有些疼,脸色发白,她望着徐蓁宁:“如果没有你,我又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被动的地步?” 徐蓁宁慌了,她不知道夏澜这么说,背后代表着什么,小声抽泣:“妈,我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错,晚了。” 徐蓁宁摇头,她已经失去了一条腿,不能再失去更多:“妈——” “换一身衣服,跟我回大院去。” 徐蓁宁不明白夏澜的意思,夏澜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底是坚定的冷光:“她梁惠珍以为凭那些话就能把我赶出徐家,未免太天真了,她想要说,那也得有人想听才管用。” “妈,你的意思是——” 夏澜横了她一眼:“你跟我一起,去见你爷爷,把事情重头到尾,当着他的面好好说一遍。” —————————— 白筱在拉斯维加斯已经待了一个星期,郁绍庭工作忙应酬也多,但不管每天忙到多晚,他都会回家。 最开始两天,郁景希抱着小被子,美其名曰:陪孤独的准妈妈睡前聊天。 到后来,发现郁绍庭每天半夜才回来,小家伙胆子渐渐肥了,第三晚直接就窝在白筱身边不回房了。 郁绍庭每次回房间,白筱都会醒,迷迷糊糊中看到他的身影,像是安心了,闭上眼一觉睡到大天亮。 到了第八天早上,白筱睁开眼,伸手摸了下旁边,摸到了温热的男人身体。 她转了个身,面对着郁绍庭,他闭着眼还在睡,下巴处冒着青茬,可能是连日来累到了,睡得很沉。 白筱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又怕吵醒她,收回手的时间,不小心手肘碰到了睡在她另一侧的孩子。 郁景希揉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伸着懒腰,白筱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郁景希却睁开了眼睛:“小白……” “醒啦?”白筱捋开他额前的头发,轻声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郁景希扭头,看了看窗户,又使劲揉了几下眼睛,坐了起来:“不睡了。”说着,看向床的另一侧。 “爸爸今天怎么还没走?”以往几天,他醒过来都没看到郁绍庭。 白筱比了个‘嘘’的动作:“这几天你爸爸太辛苦了,别吵他,我们先起,把早餐做好再来叫他。” 郁景希配合地点头,没再伸手去碰熟睡的男人。 白筱先让他下床,自己才轻手轻脚地起来,生怕吵到郁绍庭,连刷牙洗脸都特地去了独立卫生间。最新最快更新 …… 郁绍庭醒过来,发现床上只有自己,去卫浴间冲了澡,套了身居家的衣服下楼去。 当他看到白筱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出来,心情莫名地就很好:“安娜呢?” 安娜是家里的菲佣。 “我放了她一天的假。”白筱把盘子放下,伸手,替他翻好t恤的领子:“你先坐会儿,马上就好。” 两人存在着身高差,郁绍庭垂眼望着她,没说话,却在她转身要回厨房去时,一把拉过她吻了上去。 白筱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身形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腰。 被动地跟他亲了会儿,她脸颊染了红晕,稍稍推开他:“我煮着汤呢。” 郁绍庭搂着她,没撒手,下颌抵着她的脖颈,故意蹭了蹭她细嫩的肌肤,低着声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他的下巴又有胡茬,白筱怕痒,笑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么晚休息?” 说着,她拉开了他的手:“我去看看汤。” 白筱刚一进厨房,看到郁景希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弄了个小板凳,正站在板凳上,用个小汤勺搅拌着汤。 “爸爸醒了吗?”郁景希转过头,黑溜溜的大眼睛,格外讨喜。 白筱怕他把衣服弄脏,还特意给他系了围裙,见他离那锅热汤太近,让他下来:“小心烫到。” “没关系的,我看着就好,你忙。”小家伙说完又低头去搅拌那锅汤。 白筱在旁边看了会儿,确定他不会打翻汤,走到洗碗槽边上收拾。 郁景希扭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白筱,见她没看自己,偷偷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又喝了一口,转着眼珠子,自以为得逞地笑,结果,一扭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的郁绍庭:“爸爸,你怎么进来了?” “我刚试了一下汤的咸味,觉得刚好,打算告诉小白呢。” 白筱闻言回头,郁绍庭已经进来,他过去关了火,斜了眼郁景希,话是对白筱说的:“你就煮了这么点汤?” “什么?”白筱没听懂。 郁绍庭拿了个汤碗,把锅里的汤倒出来,白筱发现,明明一大锅的汤怎么就成了一小碗? 她一时没往郁景希的身上想:“怎么会这样?” 郁景希拿着小汤勺,眼神闪烁:“我想尿尿,去洗手间了。” 白筱正想看看锅底是不是漏了,郁绍庭攥着她搂到怀里:“都跟你说了,那小子,就是头小白眼狼。” “……”被他这么一说,她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傻成这样,以后被卖了,也还替他数钱。”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大不了,到时候你再把我买回来,郁总。” 她的声音偏向于江南女子的轻软,尤其是喊他‘郁总’时别有一番情趣,带着一股子撒娇的嗔意。 郁绍庭扳过她的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甘情愿?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心甘情愿把你再买回来?” “不愿意吗?” 郁绍庭抿着薄唇,笑而不语。 白筱主动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双手贴着他的肩胛骨,搂着他:“那郁总想要买怎么样的美人?” 郁绍庭回拥着她,从他的拥着自己的力道,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拂过自己的耳畔:“家里有个爱吃醋的,再买一个,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白筱听出他是存心戏弄自己,手轻砸了下他的背,心里暗自嘀咕,还说她,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两人静静地抱着,在早晨的阳光中,这一刻,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 郁景希在洗手间躲了会儿,再握着小汤勺出来,发现那两人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不过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洗过手了吗?”白筱替他拉开椅子,早餐也都帮他摆好了。 郁景希爬上椅子,拿着勺子扒了两口稀饭,扭头看看旁边自顾自用早餐的郁绍庭。 怪,真是怪,这两人,一定又瞒着自己干了什么! …… 用过早餐,郁绍庭让白筱去换身衣服,白筱困惑,他望着她:“带你好好逛一下拉斯维加斯。” 他忙碌的这几天,郁景希也带着白筱让司机开车逛了很多地方,但郁绍庭亲自带她去,那感觉又不一样。 换衣服时,白筱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小腹,微不可见的凸起,她摸了摸,想着这里孕育了一个孩子,还是隐隐有些忐忑,不同于第一次怀孕时的任务性,这一次,她更多的是期待,期待着小生命的来临。 郁景希出门时背了不少东西,水壶、遮阳帽、望眼镜,一瓶防晒乳,甚至还有一把花式遮阳伞。 当白筱换好衣服下去,他立刻讨好地把遮阳伞给她:“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太阳太猛,会晒黑的。” 郁绍庭并不是个好导游,到了一个地方也不会做过多介绍,只是让她自己看,倒是郁景希胡扯了一大堆。 当郁绍庭准备打电话叫人过来充当导游,白筱拦住了他,她冲他笑了笑:“这样挺好的。” 她没说假话,是挺好的,有时候,在意的并不是沿路风景,只是待在身边的人罢了。 郁绍庭攥着她的手,紧了紧,下午的时候,他带她去了内华达拉斯维加斯大学,看着那些走在林荫道下的大学生,白筱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歆羡,当初,她因为意外没有上大学,这一直,都是她心头的遗憾。 郁景希不知怎么勾搭上了两位澳大利亚女留学生,坐在草地上,用稚嫩的英文跟对方吹牛/逼。 “喜欢的话,以后就在这里上学。”郁绍庭的口吻,好像这里是他家的后花园,随便一句,就能让她进来。 但白筱心里明白,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早已做了很多事。 “我在想,什么时候告诉景希我是他妈妈?”白筱望着不远处的孩子,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郁绍庭转过头看她:“怎么,心急了?” “只是有些难过。”白筱想起郁景希说的那些话,回望着他深邃的眼:“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郁绍庭从她眼中看到了伤感,不管是对苏蔓榕还是徐敬衍,她并没有真正地放下,他伸手,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薄唇贴着她柔黑的发:“他现在很幸福,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 晚上回到别墅,菲佣已经回来,做好了晚餐等他们一家三口。 睡觉前,白筱整理他昨天从衣服里拿出来随手丢在沙发上的东西,结果发现了一张机票。 是拉斯维加斯回丰城的,时间是明天傍晚,但只有一张。 郁绍庭洗好澡出来,看到白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他订的那张机票,也没再隐瞒:“我明天回一趟丰城。” “那我跟景希的机票呢?”白筱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其它机票。 “你们留在这。”郁绍庭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搂着她:“我已经替景希办好这边学校的入学手续。” 白筱还是想跟他一起回去,她想跟他在一块儿。 “下个月,最迟下个月,我就会过来。”他向她保证,这也是郁绍庭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哄女人。 白筱迟疑着,郁绍庭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当着她的面接了,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的眉头逐渐敛起。 “怎么啦?”白筱关心地问。 郁绍庭挂了电话,拉过她的手握着,过了会儿才开口:“外婆刚才出门,不小心绊了一脚,摔伤了。”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写小剧场了,趁着今天写一个关于郁煜煜小盆友的《你长大想当什么》 郁煜煜胆子有点小,有点爱哭,但有一点跟哥哥郁景希很像,从小喜欢讹人外加收集值钱的东西,有一回,幼稚园的老师在玩游戏时问他:“郁煜煜同学,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郁煜煜想了想:“我长大了,一定要当大老板!然后身上有几千万,再然后还要找个姘头!” 老师:“……” “有什么好看的衣服首饰都买给姘头,带着姘头开个小飞机到世界各地去旅游!” 老师嘴角抽了抽,叫起另一个小盆友:“厉麦麦同学,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呢?” 厉麦麦高声道:“当郁煜煜的姘头!” 老师:“……” 因为你,我们家现在已经鸡犬不宁了 因为你,我们家现在已经鸡犬不宁了 外婆小腿骨折,白筱知道这个消息后,一晚上辗转反侧,意识昏昏沉沉,又好像没睡着。 她知道郁绍庭半夜里起来过,也知道他接了个电话,他拿着手机去了外面,所以她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白筱早晨起来,脑袋晕乎乎地,有些难受,旁边的郁绍庭已经起来了。 …… 她在别墅外面的游泳池边找到郁绍庭。 他正背对着她在打电话,背影修长挺拔,一手抄在裤兜里,碧蓝的池水映在他的裤腿上,波光粼粼。 郁绍庭忽然转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白筱,对电话那头说了句‘先这样,挂了’,他接完电话,走到白筱跟前,也看到了她浓浓的黑眼圈:“昨晚上没睡好?时间还早,再去补一觉。” “睡不着。”白筱摇头,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郁绍庭牵过她的手:“丰城那边公司遇到些事。安娜起床了吗?让她给你做点开胃的早餐。” 两人走回别墅去,白筱却突然低叫一声,她的眉心拧起,郁绍庭侧头问她:“怎么了?” “……脚底好像踩到什么了。”白筱拢了拢散落在脸颊侧的长发,脚底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刚出来穿了拖鞋,走路时也没注意,这下低头才看到,旁边有几块小小的玻璃。 郁绍庭立刻蹲下,让她脱了拖鞋,抬起她的脚,小小的玻璃片扎进了她的脚底,流了血,他蹙眉打横抱起她快步进了别墅,走去洗手间时喊了‘安娜’的名字,让她把急救箱拿过来。 白筱坐在马桶盖上,看蹲着替自己洗脚的男人,他清洗到她被扎伤的位置,抬头问她:“疼不疼?” 她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力道:“已经不怎么疼了。” 郁绍庭把毛巾丢回盥洗盆,又把她抱去了客厅,拿了急救箱里的红药水替她擦拭。 药水刚碰到伤口时,白筱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趾,他固定住她的脚在自己腿上:“忍着点,先把药擦好。” “嗯。”痛楚渐渐消失,白筱双手后撑着沙发,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皱起的眉宇间流露出来担心。 郁绍庭起身收拾起药水跟棉签,白筱仰头望着他,突然开口:“下午,我跟你一块儿回国。” “你脚受伤了,怎么走路?”郁绍庭看了眼她的脚,又拿了创可贴给她贴上:“好好待在这里。” “外婆的腿骨折,我不放心。” “蔺谦已经去了黎阳,我回到国内,也会立刻赶过去看老人家。” 白筱拧眉:“那不一样,你去跟我去……我是她的亲外孙女。” 郁绍庭放开了她的脚:“那你说,想要怎么样?” “……”她想要怎么样,他不是知道吗? 郁绍庭把她鬓边的几缕头发拨到耳后,低沉的嗓音趋向于温柔:“哪有孕妇三天两头在天上到处飞的?你先在这里住着,平时有景希陪着你,黎阳那边,一旦有情况,我打电话给你。 白筱张嘴还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又响了,郁绍庭拿了手机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喂……” —————————— 白筱算了算时差,确定黎阳那边还不算太晚,拨了个电话给照顾外婆的小吴嫂。 “老太太,精神好着呢,刚睡着。”这会儿,黎阳那边,大概晚上九点多。 白筱又问了几句,小吴嫂把老人家的情况都说了:“就是年纪大,恢复起来有些慢,其它的,没啥。” “对了,太太也刚回家去。” 白筱没听明白:“哪位太太?” “……”小吴嫂没想到白筱这么问,就道:“不是您母亲吗?老太太一出事,她就从丰城赶过来了。” 白筱挂了电话,转身,正好看到郁景希肩上搭了条小毛巾,秀气地打着哈欠走出洗手间:“起床了?” “给谁打电话呢?”小家伙顶着个乱蓬蓬的头发凑过来。 白筱没隐瞒外婆跌倒的事,郁景希听了,颇为担心地拧着小眉毛:“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外婆。” “你跟小白待在这里。”郁绍庭不知何时上了楼,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直接扼杀了她想拿郁景希当盟友来说服他的企图,他转眼看向瘸了脚的白筱,“下午司机会送我去机场,你在家好好休息。” …… 郁绍庭回国,没带任何行李,白筱站在门口,扯了扯他挺括的衬衫袖口:“一块儿回去。” “你现在这样子,你说,我是先照顾你呢,还是先照顾孩子?” 郁绍庭看了眼她的脚,眉眼柔和,侧过身正对着她,双手搭着她的肩头:“听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郁景希喝着橙汁,在旁边插话:“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白的。” 难得,郁绍庭对儿子露出和蔼的神情,摸了下他的头,拉近白筱亲了亲她的额头,才上车离开。 郁景希蹭到白筱身旁,胖嘟嘟的小手指捏了捏她的手背,说:“没事没事,我还在这里陪着你呢。” 白筱望着儿子明亮清澈的双眼,脸上是淡淡的笑,握紧了他的小手。 —————————— 晚上,郁景希很自觉地搬了自己的枕头跟被子过来跟白筱睡。 白筱靠在床头,等郁景希睡着后,她看了下时间,又给黎阳那边打电话询问,抱着小小的郁景希躺在床上时,白筱想着郁绍庭应该还在飞机上,闭上眼,不过几小时,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以前的她从不曾这么粘人,但对象换做是他,她觉得,自己彻底成了藤蔓,攀附着他生长的藤蔓。 睁眼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他,闭上眼还是他,这份感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越酿越浓烈。 翌日醒来,白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郁绍庭打电话,估算着他应该已经下了飞机。 那边很快就接了,周遭闹哄哄的,白筱问:“刚下飞机?” 郁绍庭可能估算了下拉斯维加斯跟丰城的时差,让她再去睡会儿。白筱不想睡,只是叮咛他照顾好自己。 挂电话前,郁绍庭对她说:“我明天去一趟黎阳,别太担心,晚上好好睡觉。” …… 下午,白筱陪着郁景希一起给游泳池换水时,迎来一位客人,她没见过对方,对方却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就是白筱?” 白筱雪纺衬衫的袖子还撩起着,牛仔裤的裤脚也卷起到小腿肚处,长发扎起盘在脑后,几缕发丝落在颊侧,循声转过头去,她的手上还拿了皮管,站起来看到了站在栅栏外的中年女人。 郁景希已经冲对方喊道:“二姑姥姥。” 来人正是徐瑞玲,她挽着个手提袋,气质雍容贵气,看到站在一起的白筱跟郁景希,神情夹带了些许复杂。 谁会想到,曾经淑媛的丈夫,会变成老六的女婿。 白筱根据郁景希那一声‘二姑姥姥’,大概推测出对方的身份,拍了拍郁景希的小屁屁,说:“去开门。” 徐瑞玲进来后,环顾了一圈别墅,这里自己以前也来过,当时淑媛还活着,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 这也是她首次见到白筱本人,乍一眼瞧见,确实出乎意料,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算起来,那孩子确实也就二十三四岁,她诧异的是,白筱会在这么年轻就跟郁绍庭生下了郁景希,一路进屋,都在明里暗里观察白筱。 白筱让安娜给徐瑞玲泡了茶,徐瑞玲发现她走路姿势怪异,问:“你的脚怎么了?” “……早上不小心被玻璃片割到了。” 郁景希端着茶杯出来,一边忿忿地说:“一定是隔壁那个矮冬瓜趁我们睡觉,偷偷丢过来的!” 白筱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拿了热水去浇他养的那盆花,他会这么做吗?” 郁景希撇了撇嘴角,把茶杯端给徐瑞玲后蹭到白筱身边坐下。 徐瑞玲瞅着相处融洽的‘母子’,不免感叹血缘的强大,不由地,又想到自家的老六…… “郁绍庭昨天回国了。”白筱见徐瑞玲不开口,只好自己先起了个头。 “其实我这趟来拉斯维加斯,是特意找你的。”徐瑞玲看着白筱,又说:“至于缘由,你应该清楚?” “……” “你来拉斯维加斯的前一天晚上,老六吐完血就晕倒了。” 白筱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地揪紧了裤子布料。 徐瑞玲把茶杯搁到茶桌上,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们都没想到,你会是老六的孩子,不过,你更像你妈妈。” 白筱没作声。 “徐恒那天应该去找过你?我这趟过来,跟他一个意思,希望你跟我去一趟首都。”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白筱抬头,望着徐瑞玲道:“我今天的回答,跟那天的,也一个意思。” 徐瑞玲一愣,显然没想到白筱拒绝得这么干脆,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她盯着白筱问:“难道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点也不在意了?哪怕老六心心念念着你这个女儿,你也不愿意去见他一面?” “我姓白,我的亲人只有在黎阳的外婆,至于其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白筱一番话,让徐瑞玲皱眉,她的声音冷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你身体里流了一半徐家人的血。” 郁景希瞧见徐瑞玲突然阴下来的脸,仰头看了看白筱,小手抓着白筱的衣服紧紧地贴着她。 白筱看出孩子的担忧,搂着他,对徐瑞玲道:“你回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首都。” 说完,白筱冲她点头,拉着郁景希起来:“不是说要组装新买的钢铁侠模型吗?现在刚好没事,上楼去。” “因为你,我们家里已经鸡犬不宁了。” 徐瑞玲也跟着站起来,看着白筱的背影说:“现在,老六执意要跟夏澜离婚,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白筱回过头看她,脸上是不解的表情:“他……为什么要离婚?” 对徐敬衍,白筱的感情是复杂的,由最初的把他当初敬佩的长辈,到如今,对他是避而不见。 “他现在几乎每天,都给郁绍庭打电话,不敢直接打给你,知道你怀孕了,怕惹你生气影响你的身体,只能打给郁绍庭,问他关于你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他一醒过来就偷偷出院,订了机票来拉斯维加斯……” “我没有见到他。”白筱确实不知道,徐敬衍居然还来过这里。 “你现在这么排斥他这个父亲,他又怎么敢贸贸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以为是他小时候不要你了,但我这个弟弟在当年的事情里也是个受害者,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现在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白筱只是问徐瑞玲,徐敬衍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婚? 提到这个问题,徐瑞玲的太阳穴胀痛,不由想到现在一团乱的徐家。 那晚,她送徐蓁宁回病房后去照顾老六,结果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大嫂在跟大哥说什么,是夏澜偷换了当年那份亲子鉴定的样本,还没等她回过神,徐家那边保姆又打电话过来,说让她快回去一趟。 当她回到大院已经是凌晨,看到夏澜不顾重伤的身体,冒雨跪在家门口,怎么也不肯起来…… 徐蓁宁坐在一旁轮椅上泣不成声。 她问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沉着脸不说,在夏澜晕倒的时候,让她把人送回医院去。第二天早上,他们去病房看老六,结果床上空空的,找不到人,三天后老六再出现,脸色苍白憔悴,第一句话就是:“我打算离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徐瑞玲也不敢胡乱断言,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不清楚这里面的纠葛。 所以听到白筱这么问,她说:“具体的情况,等你回去了可以自己问老六。这趟,是我爸让我过来的,话我已经带到,至于去不去,决定权在你。你躲在这里,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真相,我能理解。” “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是谁在为你善后?” “……”白筱眼眸闪烁了下。 徐瑞玲继续道:“我来拉斯维加斯的前一晚,夏澜昏迷醒过来,割脉了,要不是进去查房的护士及时发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这些,你可以不管不理睬,那么郁家呢?” “你跟郁绍庭的结合本就乱,如今是乱上加乱,你不在,所有事自然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徐瑞玲走之前回头看着白筱:“老六没想不要你,最起码在我这个阿姐看来,在得知你是他的孩子后,他比任何人都来的高兴。” …… 徐瑞玲走了,外面响起栅栏门合上的声音,白筱却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郁景希在旁边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应答,想的都是徐瑞玲离开前留下的那番话。 —————————— 有人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徐敬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婚姻会遭遇滑铁卢,也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座围城。 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错失所爱,与亲生骨肉分散二十多年,都是拜自己如今的枕边人所赐。 徐敬衍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看着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夏澜,红了眼圈,她说不是她换的,她说她仅仅是拿了一份亲子鉴定书寄给徐家,她说她这么做只是太爱他了,甚至可以以死明志,可是,要他怎么再去相信她? 大嫂说,她亲耳在病房门口听到夏澜跟徐蓁宁的对话,亲耳听到她们说,当年的事都是夏澜一手策划的。 徐敬衍去了洗手间,冷水泼在脸上,他才稍稍冷静下来,给郁绍庭拨了个电话。 小三,你比筱筱大十岁,徐家那边会不会嫌你老啊【加更】 小三,你比筱筱大十岁,徐家那边会不会嫌你老啊【加更】 郁绍庭接到徐敬衍电话时,刚好在从黎阳回丰城的路上。 徐敬衍每回来电话,十句话里有八句不离白筱,郁绍庭边开车边说:“您放心,她还在拉斯维加斯。” “她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上回,我看她有呕吐的症状……” “那是正常的妊娠反应,过了一定时期就会好。” 徐敬衍这才放心,却没急着挂电话,而是问:“你大嫂她——还好吗?” 郁绍庭没有隐瞒苏蔓榕的行踪:“大嫂这几天在黎阳,筱筱她外婆之前出了点意外,小腿骨折住了院。” 徐敬衍问情况严不严重,郁绍庭把从医生那问来的话转述给了徐敬衍:“在医院住段日子,康复不是大问题。” …… 徐敬衍挂了电话,回到病房,这一次,他推门而入,站在病床前,看着还没从抢救中醒过来的夏澜。 她的左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手背上挂着点滴。 他望着她口鼻上的氧气罩,怨吗,恨吗,最后竟都化为了惆怅的苦涩,要不是当年他跟白宁萱之间缺乏信任,又怎么会给了旁人趁虚而入的机会?怪别人,倒不如怪自己,却又忍不住,想要责问苍天,为何要这么捉弄于他? 良久徐敬衍才说出一句话:“你我夫妻缘分已尽,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准备好,等你醒后,签了。” 话毕,他不再多加停留,拉开病房的门,犹如来时那样,静静地离开了。 病房门合上的刹那,病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的氧气瓶…… —————————— 徐敬衍开车回家,半路上,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6043病房的病人出现了休克的情况。 6043,是夏澜所在的病房门牌号。 “情况不是很好,家属最好来医院一趟。” 徐敬衍没有调转车头,而是报了夏家,夏澜一位堂兄的号码:“你打这个号码,家属自会过去。” “这……”护士似乎有疑虑,但徐敬衍已经把电话掐断了。 不管夏澜这回是真的休克,还是故弄玄虚,他都不想再回去,他原谅不了她,就像他亦原谅不了自己。 …… 徐敬衍回了大院,刚下车就看到付敏急匆匆地出来,看到他,神色颇为尴尬,然后低头上了自己的车。 他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胡雅宁的声音:“老六这是干嘛呢?连自己老婆的死活都不管了。” “要不是有我们这帮妯娌,谁去医院照顾她?况且夏澜都说了,是蓁宁赌气说的那些话,大嫂也真是的,怎么就揪着不放,我看啊,大嫂就是被姓白的那对母女收买了,要不然,怎么夏澜救了她,她还要反过来咬夏澜一口?” 胡雅宁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到进来的徐敬衍,见他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抿了下嘴角,悻悻地闭了嘴。 要说,胡雅宁也不是多站在夏澜这一边,只不过,人一旦发现自己过往做错了事,尤其是心高气傲的人,终归是不愿正视自己的错误,往往所做的举动是强词夺理,拼命地想要遮掩过去。 不管梁惠珍的那番话是真是假,但白筱是徐敬衍孩子的事却错不了,这让胡雅宁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回再见到徐敬衍,虽然挺直了脊梁,但心里还是虚得慌。 “付敏怎么没把家里的钥匙带走,算了,我还是给她送过去。”胡雅宁拿了包,灰溜溜地走了。 徐敬衍上楼,没在书房找到父亲,转而问家中保姆,保姆说:“徐老一大早就出去了。 —————————— 郁绍庭刚下高速,便接到郁老太太的电话,老太太已经知道白筱跟徐家的关系,除了唏嘘便是对白筱的心疼。 “你说,这个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郁老太太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由红了眼,想到自家过世的大儿子,想到大儿媳妇,又想到徐敬衍,叹息:“这天底下这么凑巧的事情怎么就让咱们家赶上了?” 小儿子娶了徐家两个女儿,这辈分岂不是乱套了? “小三啊,以后你要再去徐家,是他们叫你大姐夫呢,还是你喊他们几个哥哥?” “……” 郁绍庭不想探讨这个问题:“没其他事,我挂了。” “你对筱筱那么体贴,怎么到我这个妈这儿,就这个态度?” 郁老太太不满意儿子敷衍的态度,说起白筱,不免又生出怜惜:“对了,怎么就你回来,筱筱跟景希呢?” 关于出国定居的事,郁绍庭还没知会家里,见他没吭声,老太太想到什么,立刻挂了电话,转而直拨首都郁总参谋长的专线,没一会儿,刚上高架的郁绍庭就接到了郁战明的电话,接起劈头就是一句:“混账东西!” 没一会儿,大院的张阿姨来了电话,说是老太太打完电话后,趴在沙发上痛哭流涕到几度哽咽。 这话,郁绍庭不信,他甚至猜到老太太就在旁边偷听,但还是调转车头去了一趟大院。 …… 郁绍庭下车,走到门口时还听到屋子里传来越剧花旦的唱曲声,刚巧张阿姨拎了袋垃圾从里面出来。 “三少,你回来了呀?”张阿姨的嗓门比较大,几乎她话音刚落,房子里瞬间没了声。 郁绍庭往屋子里扫了一眼,里面传来老太太真假难辨的大哭:“我的命好苦呀,养大的儿子不由娘……” 郁老太太拧着一块小手帕,眼角余光不时注意着门口,看到人影晃动,嚎哭声又往上提了几个音量。 郁绍庭把车钥匙往茶桌上一扔,在老太太对面坐下,也不开口,最后还是老太太先演不下去,吸了吸鼻子,控诉小儿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倒好,有了媳妇忘了娘,连到国外定居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商量。” “……这些年,我不一直都在国外?” “那能一样吗?”郁老太太撇了撇嘴角,“那会儿你光棍一个,自己跑算了,还把老婆跟孩子都带上了。” 郁绍庭靠着沙发,拿出烟盒点了根烟,郁老太太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伸手挥了挥烟雾,说:“徐家那边之前都打电话打到家里来要人了,你把筱筱藏到国外,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认回爸爸,小心她以后反悔了怨你。” “如果她想了,再带她回来。”郁绍庭把烟叼在嘴边,探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你们兄弟俩,哪个不让我/操碎心的?” 郁老太太又看了眼小儿子,发现他的脸比之前更削瘦了些,语重心长地道:“筱筱的年纪是小了点,你能担待多担待点,现在又冒出这么个事,我之前也担心她受不住——” 说到一半,老太太似想起了什么:“小三,你比筱筱大了十岁零五个月呢,徐家那边会不会嫌你老啊?” “……” 郁绍庭没在大院吃晚饭,路上,看了看时间,算着拉斯维加斯那边天刚亮,按捺下打电话的冲动。 路靳声知道他回来了,打电话来约他出去吃饭。 这些日子,郁绍庭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又从丰城去了黎阳,期间都没好好休息过,身体都叫嚣着疲惫。 拒绝了路靳声的邀请,郁绍庭直接开车回了沁园。 把车停好,下车时看到小梁正拿着抹布在擦家里那辆轿车,小梁看到他,笑呵呵地问好。 郁绍庭伸手,刚转开别墅门的把手,孩子清脆的笑声从门缝间传出,还有李婶的声音:“哎哟,小少爷,这个可不能乱拿,小心烫到,来,给李婶把。” “李婶,我上回穿过的那件米白色线衫放哪儿了?我找不到。” 郁绍庭听到女人柔美的声音,心跳微微一滞,他推开门,看到的是从楼上下来的白筱。 她转头,看到玄关处的他,莞尔:“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更新七千字,最近天干物燥易上火,给小伙伴们送个小剧场降降火,《哥,警察来了,快跑!》: 郁绍庭五岁那年绝对是个萌娃子,顶着个蘑菇头喜欢跟在郁政东屁股后面到处走。 一天,郁战明让大儿子去商场取一个预定好的金手镯,郁绍庭在门口听到,扒着自行车要一起去。 到了商场,发现没位置停车,郁政东不想跑太远,随便找了处位置停好,让郁绍庭在旁边看着。 “如果挡到了别人的路,记得叫我。”郁政东特意去旁边的小店买了根棒棒糖给弟弟。 没一会儿几个交警往这边过来,郁绍庭以前见过交警把违规乱停的车子拉走,当下,冲进商场,朝站在金器柜台前的郁政东喊道:“哥,哥,警察来了,快跑!” 郁政东:“……” 商场刹那的安静后,来买金银珠宝的顾客攥紧手里的包蜂拥而出。 年少的郁政东发愣的空档,已经被几个保安制服在墙角。 那一晚,郁战明黑着脸从派出所把大儿子领出来,回到家,整个大院都是孩子被揍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灵感来自于某位小伙伴讲的一则笑话】 想我没? 想我没? “回来了?”白筱笑吟吟地,那神态,那语气,完全像是等到了工作一日后归家的丈夫。 郁绍庭站在玄关处,真正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眼底有一抹惊讶,虽然,很快就被他掩盖过去。 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声响——郁景希跑下来,穿了一套睡衣,顶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瞧见门口的郁绍庭时清脆地喊了声‘爸爸’,然后又欢腾地跑去厨房看李婶煮了什么。 白筱从儿子身上收回视线,重新又看向郁绍庭,见他还站在那没动,过去,伸手主动去拿他手里的文件袋。 “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通话中,就问了景行,他说你还在黎阳,要明天才回来。” “临时把行程压短了。” 白筱听到他低缓的声音,她捏着文件袋抽了抽,他却没有松手,她抬起头—— 郁绍庭稍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很平淡的眼神,没有太多的内容,神色如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这也是白筱这段日子来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他的五官,跟以前相比,消瘦了一些,显得脸廓线条越加地立体,眉眼清隽又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她已经记不起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只记得他站在小吃街的摊边,长身玉立,白衬衫黑西装,但不变的是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眼底多了以前未曾有的温柔深情。 白筱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的频率。 厨房里,传来李婶跟郁景希交谈的声音,白筱偏过头看了眼,再转回头时,发现郁绍庭望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深邃。 白筱被他看得脸颊发烫,错开眼的同时蹲下/身帮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先换鞋。” 郁绍庭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终于开口问她:“怎么回来的?” “坐飞机啊。”白筱站起来。 自从怀孕后,她怕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对化妆品敬而远之,此刻,在她清秀干净的眉眼里,郁绍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没有立刻换鞋,而是伸手把她拉近:“回来前,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如果我提前跟你说了,你还会让我回来?” “……” 答案是肯定的。 她回来之前,甚至让菲佣跟司机都帮忙瞒着,但一下飞机就给他打了电话,却一直通话中。 刚才郁绍庭开门进来,自己回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白筱感受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她站的地板比郁绍庭站的大理石高出七八公分。 白筱忽然踮起脚,毫无预兆地,抱住了郁绍庭,侧头,亲了亲他的脖颈动脉位置:“想我没?” 郁绍庭垂下眼望着她这样,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至于她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 “你笑什么?”白筱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有股说不清的味道,她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更厉害。 他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白筱的道行本就被他深,被他这么瞧着,脸更红,推开他就要去厨房:“我去看晚饭做好了没。” 刚一转身,手腕却被紧紧地攥住,拉了回去。 白筱注意着那头的动静,眼珠子转了下,郁绍庭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弯下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浅尝辄止的味道。 白筱在他的薄唇上闻到了干燥的烟草味,脸通红,双手抵着他的西装:“厨房有人。” 郁绍庭把她往怀里拉了拉,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哑着声在她耳畔说:“那去洗手间……” 明明一句挑/逗轻佻的话,被他说得一本正经,白筱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想到了那天在客厅里,情难自控地抬手扯着他的衬衫领子,另一手滑到他的肩胛骨位置,低着声:“不发出声音就好了。” 文件袋已经被丢弃在地上,两人往我地相拥,亲吻,浑然不记得厨房的门还大开着。 白筱后背抵着鞋柜边沿,搁得她有些疼,郁绍庭搂着她的腰,不断把她贴向自己,良久,他放开她,滚烫的气息吹入她的耳蜗,他问她:“三个月过了没有?” “嗯。”白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微不可闻地应了声:“三个月零两天。” 厨房里传来郁景希的叫声:“小白小白,你要喝什么汤,是西红柿鸡蛋汤还是榨菜肉丝汤?” 白筱瞬间就把郁绍庭给推开了,做贼心虚的神态,对刚从厨房跑出来的郁景希说:“随便,你决定。” 郁景希瞅瞅爸爸,又瞅瞅脸红的白筱,觉得这两人又怪怪的,甚至开饭后,虽然白筱跟郁绍庭面对面坐着,挨着白筱坐的郁景希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晚饭后,拉着白筱去自己卧室,让她教题目。 白筱在小卧室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郁绍庭就出现在门口,也没说话,站在那,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还有哪题不会做?”白筱耳根子也发烫,捋了下耳边的发丝问郁景希。 小家伙指着那一列计算题:“都不太会,刚才讲的,也有一些没明白。” 白筱听他拧着眉苦恼地说哪里哪里还不做,转头看向门口,郁绍庭已经走了,她抬头摸了摸郁景希的小脑袋瓜,教他题目时有些心不在焉,小家伙抬头:“是不是弟弟累了,要不,你先去睡觉。” 难得,白筱没坚持,叮咛他早点休息,离开小卧室回了主卧。 …… 白筱推开门进去,卧室里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柔和,电视开着,郁绍庭正半躺在床上,一手搁在脑后一手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在换台,白筱走过去,发现他身上还是回来时的西裤衬衫。 她转头看了一眼电视,又是一起综艺节目:“你喜欢看这个?” “……随便调的。” 白筱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这几天,是不是特别辛苦?” “还好。”郁绍庭丢了遥控器,坐起来,问她:“自己带着孩子,买了机票回来的?” 白筱摇头,把徐瑞玲去拉斯维加斯的事告诉了他:“她也要回国,我自己怀孕,又带着景希,想着路上有个照应,就跟她一块儿买了机票。”徐瑞玲那天离开别墅时,在茶桌上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她想买三张回首都的机票,不过我没答应,她可能不太高兴,但还是跟我们一起买了回丰城的航班。” 徐瑞玲是到了丰城机场后,直接买了最快回首都的机票,马不停蹄地走了。 郁绍庭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却很温柔:“坐了这么久飞机,累不累?” “不累。”白筱握住他的手,脸在他手心蹭了蹭:“在飞机上睡了很久。” 两人没再说话,房间里,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但有些事,尤其是成年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心照不宣。 过了会儿,白筱放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微红着脸,低声道:“我去洗个澡。” …… 白筱在拉斯维加斯住了几天,走进这边的卫浴间,视觉上还是有些许的不适应,盥洗台边上,摆着男士的剃须刀跟须后水,也有女士专用的洗面奶跟护肤品,旁边的架子上也有两条毛巾。 淋浴间里有防滑垫子,白筱光脚踩在上面,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 白筱先洗了身子,摘下头上的浴帽,柔黑的长发披肩,正打算用蓬头浇湿头发,卫浴间的门开了。 她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慌慌张张地拿过浴巾遮挡,看着进来的男人,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却没有扭扭捏捏。 他走过来,西裤的裤脚被水坚实,棉拖也全湿了。 白筱垂下的眼睫,犹如两片墨色蝶翼,映衬着她象牙白的肌肤,一头黑发半湿地搭在肩头,郁绍庭已经离她很近,他低着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还没有洗好?” “还没有洗头。”她看着他身上的白衬衫也被打湿,抬头还想说话,他却堵住了她微启的双唇。 …… 完事后,白筱枕着郁绍庭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明明身体发出疲惫的信号,但她的大脑却很清醒。 旁边的男人,闭着眼,呼吸轻浅,睡着了。 房间里关了灯,只有月光透过纱帘缝隙投过来,她想触摸他高挺的鼻梁,却又怕吵醒他,缩回了手。 徐瑞玲有句话说的很对,她不想面对那些事,那么一定需要有个人替她挡去这些麻烦。 而这个人,就是躺在她身边的男人。 白筱将头把他胸口靠了靠,手臂揽着他的身体,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闭上了双眼。 —————————— 第二天,白筱跟郁绍庭差不多同时醒,她刚下床,还没起身,他已经睁开眼,蹙了下眉头。 她回身,亲了亲他的嘴唇:“醒了?” 郁绍庭拉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看了眼床柜上的闹钟,八点还差一刻:“时差倒过来了?” 白筱点了点头,对于她私自带着景希回国的事,他没有一句责备或是不满,她反握了他的手,看着他修长却没什么肉的手指,然后抬起头望着他:“我打算今天去一趟黎阳看外婆。” “等吃了早餐,我开车送你过去。”郁绍庭说。 白筱原没打算让他也去,他昨天刚从那边回来,她怕他来来回回累到自己,但郁绍庭很坚持:“一块去。” 郁景希知道要去黎阳,迅速整理了自己的东西,生怕被落下在家里。 …… 从丰城到黎阳,走高速是四个多小时车程,白筱突然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去学车,那样就可以帮他分担。 郁绍庭斜了她一眼,眼里带笑:“孕妇开车,你敢开,我还吃不消坐。” 白筱抿起唇角看向车窗外,手被拉过去攥着搭在他的腿上,她收回视线转头,对他说:“专心开车。” “……”他松开了她的手,把手搭回方向盘边缘。 白筱转身看了一眼后座睡着的郁景希,听到郁绍庭忽然说:“大嫂还在黎阳。” “我知道。那天,小吴嫂跟我说了。” 到黎阳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郁绍庭也没多绕,直接把车开去了老人家所在的医院。 到了停车场,白筱叫醒了郁景希,小家伙揉着眼睛,哈欠连连,眯着眼睛东张西望,推开车门爬下车。 “你们先上去,我抽根烟。”郁绍庭关上车门说。 刚才一路上,是没见他抽烟,白筱点头,带着郁景希先进住院部,走之前交代他:“早点上来。” 郁绍庭看着她,目光变柔,摸了下她的头:“一根烟的工夫。” …… 白筱领着郁景希出了电梯,在病房门口看到了照顾外婆的小吴嫂。 小吴嫂没见过白筱,但白筱从郁绍庭那儿见过她的照片,白筱作了自我介绍,小吴嫂立刻热情地招呼她。 “我外婆怎么样了?”白筱往虚掩的病房门看了一眼,怕老人家睡着了,刻意压低声。 “老人家刚睡午觉。”小吴嫂看到白筱,又看了眼一直牵着白筱手的郁景希,继而想到昨天还刚见过的郁绍庭,一时半会有些糊涂,郁绍庭有这么大个儿子不稀奇,但白筱,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白筱看出她的困惑,主动说:“这是我跟我丈夫的儿子,叫郁景希。” 她的话音刚落,郁景希很有眼色地叫人,嘴甜到哄得小吴嫂一愣一愣。 “太太刚刚下楼去买东西,你没有碰到吗?” 白筱知道小吴嫂指的是苏蔓榕,摇头:“可能坐了旁边的那个电梯。” 小吴嫂点头:“老太太还不知道你要过来,要不然,准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些日子在医院,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你,当时她摔了一跤,被人送来医院,都不让我打电话给你,说你在国外旅游,不能让你分心。” “外婆怎么会摔倒的?” “老太太去市里买东西,被几个调皮的孩子撞到,不过还好,被好心人看到送过来。” 这年头碰瓷的情况屡见不鲜,白筱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心人,她问小吴嫂对方有没有留名字号码,哪怕不登门道谢,也要打个电话,小吴嫂为难地道:“这还真没有,是个年轻小伙子,等老太太送完手术就走了。” 说着,小吴嫂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好像姓裴,我赶到时听见护士喊他裴先生。” 裴先生?不知为何,白筱想到了裴祁佑,但如果真是他,他来黎阳做什么? 没一会儿,郁绍庭便上来了,刚巧,病房里传来外婆不确定的询问声:“是筱筱来了吗?” 白筱推开病房的门进去,老人家气色不错,正撑着身子坐起来,白筱忙过去把枕头垫到老人家的身后。 “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回来了?” 你去告诉她,你现在是怎么舍己为人的 你去告诉她,你现在是怎么舍己为人的 “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回来了?”老人家的语气有些责怪,但又是关心的责怪。 白筱扶着老人家坐好,又倒了杯水递给外婆“都在那待了一个多星期了,闲着没事就回来了。” 外婆叹了口气:“年纪大,越来越不中用了,动不动就往医院跑。” 白筱看了看老人家的腿,老人家说不打紧,但白筱还是不放心,想要找医生好好问问。 外婆笑觑了她一眼:“又不是病入膏肓,我难道还骗你不成?” “您别这么说,不吉利。”白筱听到外婆这么说,紧紧握着外婆瘦瘦的手:“您的身体,还好着呢。” “你妈把所有事都跟我说了。”老人家忽然道。 白筱知道是什么事,在外婆又要开口时截住了老人家的话:“您安心养病,不用操心这些事。” 外婆摇头:“这些事我是管不动了,但是既然跟你有关,我就不能不操心。” “……”白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到老人家问她:“他来找你了?” ‘他’指的是徐敬衍。 白筱想起那一次在大院门口见到徐敬衍,还有千里迢迢赶到拉斯维加斯的徐瑞玲,她默不作声。 “人在年轻时难免会犯错,外婆也不是帮他们说话,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你妈妈跟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看得出,你妈当时是真打算跟他过日子,要不然也不会生下你。” 老人家拉着白筱的手,左手搭着她的手背:“那个年代,很少有未婚的女人愿意替自己不爱的男人生下孩子。” 见白筱不吭声,老人家也没再继续这么话题,倒是把摔伤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那天,是祁佑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我知道。”白筱莞尔,看到老人家诧异,她便把小吴嫂的话说了。 老人家点点头,又说:“一开始的住院费也是他缴的,我手术后醒过来,已经找不到他的人了。” “您放心,等回了丰城,我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他。” 外婆目光慈爱地看着她急着跟裴祁佑撇清关系:“那会儿我在丰城做手术,小绍应该帮了你不少忙?”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白筱想起那会儿,自己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狼狈,还是难免窘迫。 “你拿小绍骗我说是祁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老人家作势瞪了她一眼,但随即脸色便缓和了:“幸好是个靠谱的,要不然,还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昨天小绍还在这里,我听小吴嫂说,他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了。”外婆欣慰地笑了笑,眼角余光瞟向门上的玻璃窗:“难得他有这份心,你今天过来,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送你过来的。 白筱跟着转头,看到了窗外那抹挺拔的身影,他站在走廊上,侧低着头,可能正在跟谁说话。 看着他,她的脸颊莫名就红了。 老人家笑得更含蓄:“你啊,也得疼你的男人,不要只懂得享受,也要记得付出,有了付出才有回报。” 白筱握紧外婆的双手,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至于徐家那边,想不想要认回他这个父亲,全在于你自己,不要顾及其他人的想法。” 白筱抬头,老人家却催促她:“我刚听到景希的声音了,你快让他进来,陪我老人家说说话。” …… 小家伙进来后,绕着病床,‘外婆’长‘外婆’短,哄得老人家又塞了个红包给他。 郁景希正要往口袋里揣,瞟见郁绍庭正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立刻把红包还了回去:“外婆你自己用。” “给了你,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老人家佯作不悦,怎么也不肯接。 郁绍庭在旁边适时地说了句:“收下。” 小家伙很有眼色地看了看郁绍庭,确定他不会生气,才小心地把红包藏好,没忘跟外婆说谢谢。 外婆得知他们一家三口下了高速直接来医院,还没有吃午饭,立刻催促着他们去用餐。 —————————— 从病房出来,郁景希的圆头小牛皮鞋在地上踩得分外有力,拿了个红包后心情出了奇的好。 扭头,又跑回到白筱身边,问她去哪儿吃饭。 白筱则看向旁边的男人,郁绍庭反手合上病房的门:“就在附近找一家餐厅。” …… 最后,他们去的是医院外面那一排小吃店,对吃的,白筱从来没太多的要求。 这一点,郁景希随了她,但有个人……白筱站在一家小餐馆门口,扭头望着郁绍庭:“要不换一家。” 他却已经先一步进去,丢下一句:“不想再开车,进去。” 确实,这附近都是这种小店,要去高档的餐厅,得开五六分钟的车才能到。 餐馆里,因为过了饭点,没有什么人,老板娘兼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白筱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又问郁绍庭喜欢吃什么,他说‘随便’,但白筱觉得这个答案更难,倒是郁景希哼哼着不满,小肉手捧着下巴,也不问问他。 白筱特意把那些消毒过的碗筷又用热水泡了一遍,抬头看向对面的郁绍庭,他穿着西装坐在那,不管是气场还是微微皱眉的动作,都跟这种地方不搭,白筱把筷子递给他时问:“要不要喝饮料?” “……” 郁景希凑过来:“喝橙汁怎么样?” 郁绍庭抬头看她,见她小心讨好的样子,轻笑了声,眉眼柔和了不少,他说:“点。” 小餐馆有一个好处,就是上菜速度特别的快。 吃饭前,白筱特地给郁景希的脖子处塞了两张纸巾,小家伙难受地想扯下来,却被白筱的眼风看得缩回了手。 “为什么要选这种地方,东西不卫生,吃了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没好处!” 听到郁苡薇的声音时,白筱正在帮郁景希剥虾,她一回头,看到了门口意见不一的两个人。 看到郁苡薇不奇怪,看到裴祁佑也不稀奇,但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块儿,白筱没忍住,露出诧异的神情。 ——————————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在这里吃饭!” 郁苡薇踩着五厘米的细高跟,脸上是精致的淡妆,穿的也不像个孕妇:“我坐了好几个钟头的车,本来就难受,你还让我吃这种地方的东西……” 裴祁佑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刚想抽烟,一转头,看到了餐馆里的一家三口。 尤其是看到白筱正回头望着他们,裴祁佑的心底,发出一声苦笑,无尽蔓延的苦涩。 郁苡薇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跟着朝餐馆里望进去,看到白筱时,愣了愣,随即脸上的不高兴一扫而空,拎着包就要往餐馆里去:“算了,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吃。” 只是,她刚迈出一条腿,手臂被人拉过,整个人都被拖走了,她叫嚷着:“裴祁佑,你干嘛!” 裴祁佑直接把她拉回了车上。 “裴祁佑,你发什么疯!”郁苡薇被他拖得趔趄,胯部还撞到了车门:“见到她,有那么激动吗?” 她见他不说话,嗤笑:“怎么,怕被她知道,你又跟我在一起了?” 裴祁佑绷着脸冷冷地望着她:“不是想去吃西餐吗?上车。” 郁苡薇一想到他见到白筱那落荒而逃的样子,想笑却又想哭,心里憋屈,嘴上也讽刺他:“跟我在一起就有那么委屈你吗?既然她就在那里,你去告诉她啊,告诉她,你现在是怎么舍己为人的。” “够了。”裴祁佑打断她,拉开车门:“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了。”郁苡薇的情绪又平复下来,横了眼立在车边的裴祁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裴祁佑望着她,声音没有多余感情:“上车,不是说饿了吗?” “我知道,我这么逼你,你心里一定恨着我,可是,除了这个方式,我不知道该怎么平复我的不甘,裴祁佑,你不能怪我,是你先对不起我。只要你跟我结婚好好过日子,我保证不会把白筱的事情说出去。” —————————— 虽然裴祁佑很快拉走了郁苡薇,但白筱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收回目光,转回身,看到郁绍庭正在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橙汁,至于刚才门口的一幕,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所以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我刚才,看到了裴祁佑跟苡薇。” 郁绍庭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甚在意的样子。 白筱不太满意他这个回应,拿起筷子,想夹菜又没多大兴致,倒是郁绍庭抬眼,看着她:“我也看到了。” 郁景希啃着红烧鸡爪,看看身边这个又看看对面那个,然后又埋头,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 郁绍庭递给她一罐牛奶,白筱看了眼,不记得自己刚才点了。 “你刚才回头的时候,我起身拿的。”他不咸不淡地解释,还替她拉开了拉环。 “我怎么没注意。”白筱喝了一口牛奶,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但白筱觉得,他每次这么笑,都没什么好意,就像是一种嘲笑,她把牛奶搁到桌上:“你又笑什么?” 他不回答,但笑得更明显。 白筱:“……” …… 吃完饭结账,老板娘过来:“一共八十六块。” “老板娘,你忘了送我们一瓶酸奶。”郁景希突然在旁边,晃着小腿提醒准备走人的老板娘。 老板娘一头雾水,郁景希好心地指了指门口的牌子:“刚才进来前,我看到了。” “那个啊,那个活动昨天就结束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不然我们就不来你家吃饭了。” 老板娘:“……” 最后走的时候,郁景希还是从冷藏柜里拿了一瓶酸奶,老板娘抽了下嘴角,可能没见过这么不吃亏的小孩。 白筱要把酸奶的钱给老板娘,老板娘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 “老板娘在我们的饭钱里宰了一大笔,不会在乎这点钱的。”郁景希在旁边插嘴。 白筱一把捂住他的嘴,倒是老板娘被他逗乐了,跟白筱道:“你侄子真可爱,跟你哥一样,都是帅哥。” 郁绍庭掏钱包的动作一顿。 白筱扯了下唇角,刚想跟郁绍庭要零钱,他却拉着她就走,她追跑了两步:“还没给酸奶的钱。” 郁绍庭摆着脸不说话,只是把她带离了餐馆。 老板娘一头雾水,这个人是长得帅,但脾气不太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搞得跟谁欠了他钱一样,一转头,看到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又从冷藏柜里拿了杯酸奶,斜了她一眼:“那是我爸爸的老婆!”然后火急火燎地追了出去。 白筱最先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阴着脸,后来明白了,拉着他:“景希还在后面,你慢点走。” 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想到刚才在饭桌上他嘲笑自己的样子,她有种翻身农奴把主做的愉悦,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哥,你说咱们要不要买点水果上去看外婆?” 旁边的水果摊摊主热络地说:“买点,天气热,买水果篮送病人刚刚好。” 郁绍庭侧头看她,看她得意洋洋的德行,要笑不笑,更像是恼羞成怒,说了四个字:“小人得志。” 白筱心里得意,却在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徐敬衍时,笑容淡下来,瞬间,看那些水果都没有了购买的欲/望。 郁景希也瞧见了徐敬衍,立刻挥着手大喊:“小外公小外公!” 徐敬衍闻声转头,隔着一段路,也看到了白筱,却也看到她撇开头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来。 白筱放开了郁绍庭的手臂:“我先上去。” 尤其是她看到郁景希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撇了撇嘴角,嘀咕了句‘小叛徒’就转身走了。 郁绍庭倒也没挽留她,估计是看出她不想见徐敬衍。 对于郁绍庭跟徐敬衍打招呼,白筱知道自己如果出言阻拦,是没有道理的行为,毕竟,他跟那人没有深仇大恨。 —————————— 白筱乘电梯回到病房,苏蔓榕也在,或者说,苏蔓榕是在特意等她。 见她来了,苏蔓榕从椅子上起来,目光殷切地看着她:“筱筱,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白筱不想外婆担心,点头,跟着她去了走廊一处角落。 “前几天,他给我打电话了。”苏蔓榕提起徐敬衍时,也有着避讳,那段往事,是她心中的殇,没办法做到一点也不去计较,她看着白筱:“他跟我说……当年的事,他不知情,我带着你回黎阳时他还因为工伤住在医院。” 苏蔓榕说得语无伦次,白筱其实没听懂多少,对苏蔓榕跟徐敬衍的过去,她本就不清楚。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蔓榕看到白筱冷漠的神情,当徐敬衍在电话那头,跟她说‘对不起’,无声落泪时,她心中也难耐苦涩,当年的事,她怨了那么多年,然而,真当他表现出悔恨的那一刻,她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反而是惆怅。 尤其是在徐瑞玲来丰城找到她之后,跟她解释了当年那些误会,她除了不敢置信,只剩下迷茫。 苏蔓榕伸手,想拉白筱的手:“筱筱……” 白筱不着痕迹地避开:“这些事,你没必要跟我说,我去看外婆。”说完,转身就走了。 苏蔓榕想要喊住她,旁边,电梯的门开了,她看到上来的郁绍庭跟郁景希,忙背过身擦掉眼角的泪光。 那边,郁景希瞧见苏蔓榕,乖巧地喊了声‘大伯母’,苏蔓榕连忙应声,看着唇红齿白的孩子,不由联想到白筱幼年时的模样,又红了眼圈,她抬头看向郁绍庭,有些事白筱不愿听,她只能跟郁绍庭说:“筱筱那边——” 有他在我身边,我确实,什么都不担心 有他在我身边,我确实,什么都不担心 “筱筱那边——” 苏蔓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郁绍庭点头,声音低沉又极具说服力:“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好。”苏蔓榕刚应下,又听到他道:“你回酒店好好睡一觉,我们今天不打算走。” 虽然他说话的口吻,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对长嫂的尊重,但苏蔓榕还是因为他而安下心:“那筱筱,麻烦你照顾了。” …… 外婆看到刚出去一会儿的人又回来了,摘下老花眼镜:“又跟你妈妈吵了?” “没。”白筱拿起一个苹果,“我帮您切个苹果。” 老人家却拉住她的手:“坐下,没有吵,怎么板着一张脸?她跟你说,你爸爸的事情了?”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但你还是在介意。”外婆叹息,看着她:“你这趟回国,难道真的跟他们一点也没关系?” 白筱回答得很快:“我只是不想让绍庭难做。” 老人家也不逼着她承认:“人都是感情动物,偶尔的退步不是怯懦,如果把事情都闷在心里,迟早憋坏自己。” 白筱张了张嘴,但话却又咽了回去。 老人家笑着打趣她:“再说,你现在不是有小绍护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郁绍庭,白筱唇边挽起一抹笑,像是羞涩又像是信赖:“有他在我身边,我确实,什么都不担心。” …… 郁绍庭领着郁景希进病房时,白筱刚洗了苹果从洗手间出来,对于徐敬衍,她不问,他也只字未提。 老人家说自己没事了,让他们回丰城去。 郁绍庭拿过水果刀,主动揽去了削皮的工作,一边削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刚才已经让景行在这边订好房间。” 他的左手握着苹果,右手拿着刀,削皮的动作熟稔又细巧。 白筱的目光落在他那双手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偏向于白皙的肤色,手的轮廓跟骨骼都很好看。她想起这双手搭在自己肩上时的感觉,沉沉的,却让她产生很深的安全感,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依赖。 —————————— 郁绍庭其实没让景行预订酒店,在病房那么说,不过是应付老人家的,晚上他们住的还是上回的五星级酒店。 白筱脚底被玻璃片扎伤,还没有彻底好,晚上洗澡时弄湿了伤口,翘着脚在卫浴间喊郁绍庭的名字。 郁绍庭开门进来,二话不说,左手臂搁在她的腿弯处,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白筱在他的呼吸里闻到了烟草味,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他穿着敞开领口的衬衫靠在窗边抽烟的模样。 郁景希已经躲进套房的小房间里管自己看动画片。 白筱被郁绍庭放在主卧的大床边,他一时没找到药箱,跟服务台打了电话,对方立刻派人送上来。 她躺在浴缸里的时间太久,伤口被泡得泛白,但脚被他握在手里时,白筱瞬间忘记了疼痛。 她想起了那次在拉斯维加斯,他也是这么细心地帮她处理伤口。 不知为何,苏蔓榕、徐敬衍的名字突然窜入她的大脑,她以前从没碰到过这种事情,太过戏剧化,但她却做不到像电视剧女主角那样,得知真相后,立即跟父母抱头痛哭,她有的只是憋在胸口、说不出来的情绪。 郁绍庭替她擦好药,站起来转身去放药,刚要盖好药箱,身后,被人轻轻地抱住,他侧头:“怎么啦?” “就这么待一会儿。” 类似的话,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也曾这么对她说过。 那晚,他莫名其妙开车去星语首府找她,硬是逼她下楼去,最后把她搂进怀里,躺在车里闭着眼还不让她动。 …… 当郁绍庭拿着药水转身时,白筱看着他的背影,修长又宽厚,也许是自己压抑了太久,想要去拥抱他。 她起身,上前两步,从后面,伸出双手圈着他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背上。 郁绍庭真的没再动,任由她这么抱着,也没有多问她一句。 白筱收了手手臂,脸颊隔着衬衫布料贴着他的身体,忽然开口:“什么时候也给我一次机会,保护你。” “你想要怎么保护我?”难得,郁绍庭顺着她的话玩味地反问。 白筱搂着他:“你怎么做的,我也能做,任何时候,不要低估女人的能力。” 郁绍庭轻笑了声,他只要稍稍动动,都能感觉到后面紧紧挨着自己的脑袋,她不服气说:“你又嘲笑我。” “……没有。” “就有。”白筱的脸蹭了蹭他的背,像是破罐子破摔地感叹:“你就当我蚂蚁撼大树,笑。” 郁绍庭拉开她的手,转过身来,两人的距离不到一步,他低下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会产生默契,白筱踮起脚,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白筱等了良久,睁开眼,发现他正望着自己,嘴边是淡淡的笑意,加上白衬衫,有种风光霁月的别样味道。 她也没有被戏弄的羞恼,只是又紧紧地抱住了他,因为太突然,他的身形晃了一晃,手及时撑住了后面的书桌。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粘人?”他原本低沉的嗓音,多了一些轻松跟玩味。 白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纠结自己良久的疑问:“下午在医院门口,他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好好照顾你。”郁绍庭的回答轻描淡写。 白筱却不太信:“没有说别的?” “你想让他说什么?”郁绍庭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她用的是花香类洗发水,他一低头,便闻到很清淡的馨香,“他来这边,是想看望你外婆,不过,临时有事,赶回首都去了。” “你怎么从来不主动问我跟他之间的事,还有……跟你大嫂之间的。” “你想让我问?” 白筱点头,但随即又摇头,靠在他怀里,熟知了他的性子,倘若他问个不停,才属不正常。他不问,不是不关心她,而是给她足够的空间,在此之外,他早已替她挡去了外界的风风雨雨。 拥着他时,白筱觉得自己所有的冷漠都可以卸下:“我也不知道,对他们,该抱有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他的姐姐说的没错,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是跑到国外去就能解脱,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会去烦你,昨天晚上睡觉时我也想了很多,虽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但我也不会再去逃避,让身边的人受累。” 郁绍庭抱着她的力道加重:“每天晚上睡觉,你都想这些事?” 白筱听到他的声音,心情就像是拨开云雾见天日,搂着他的腰:“想最多的是人,你知道我想的是谁。” 他的胸腔微微震动了下,低闷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我知道什么?” “……你心里清楚。” —————————— 徐敬衍接到电话,赶回首都时已经是晚上,直接去了医院,见到了等在病房里的夏家人。 可能因为夏澜年轻时被逐出家门,所以跟这些堂兄弟并不亲厚,但这一次却团结得像拧成了一股麻绳。 徐敬衍到门口时,刚好看到一位夏家媳妇坐在床边安慰已经醒过来的夏澜。 “你放心,咱们夏家还有人在,有什么事,大嫂替你做主。” 徐敬衍听到这句话,太阳穴一阵刺痛,夏家,夏澜的大堂兄夏建尧已经过来:“回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夏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身官场,其中不乏徐家的帮忙,就像是依附在徐家这棵大树上的菟丝草,所以,一听说徐敬衍要跟夏澜离婚,夏家就像是发生了六级地震,忙不迭地赶到医院来了。 徐敬衍现在没多少精力应付夏家人,两人走出一段路,他便开门见山:“说,什么事。” 夏建尧皱了皱眉头,可能对徐敬衍的态度颇为不满,但也没因此发作:“你真要跟夏澜离婚?” 徐敬衍没说话,但态度已经摆在那里! “怎么,你现在找回你的私生女,连跟夏澜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都不念了?” ‘私生女’三个字刺痛徐敬衍神经,他听到夏建尧继续道:“你急着跟夏澜离婚,是想要给她们母女腾位置?” “谁跟你说,那是我的私生女?” 夏建尧没想到徐敬衍会纠结到这个称呼上:“难道不是吗?我不记得你跟夏澜生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徐敬衍的语气顿时冷了很多:“等她出院,你接回夏家去。”说完,打开门要走。 “徐敬衍,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建尧的脸色也难看了:“我这个堂妹,对你们徐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倒好,现在利用完了,打算把她打包踹出你们徐家?我告诉你,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但回应他的是哐当一声关上的门。 …… 徐敬衍见夏澜醒了,想过去跟她谈离婚的事,刚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交谈。 至于交谈内容,让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 “那个私生女现在真的跟郁家老三在一起了?那不是淑媛以前的丈夫吗?知人知面不知心,敬衍现在急吼吼地想要认回这个女儿,别说是被她们母女俩下了套!” “不然哪有这么赶巧的事情,她谁不看上,偏偏看上了你大嫂女儿的丈夫,连孩子都生了,我看啊,她就是想方设法接近徐家,顺便啊,用抢淑媛老公的方式打击报复你们!” 门外,徐敬衍听到这些羞辱的话,额际青筋突起,因为气闷,眼圈也湿红了。 他的孩子,错过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何故要忍受这些无关紧要人的莫名指责跟侮辱? “这对母女还真是有心计,这一等就是二十几年,一般人哪有这恒心,现在看敬衍家底殷实,又有徐家在背后当靠山,迫不及待地来了,你那个侄女,走得也是时候,不然,也活活被一个小三气死。” 夏澜的大堂嫂正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病房的门,‘嘭’地一声开了,她吓了一跳,止了声。 如果说,之前徐敬衍因为梁惠珍的话只是对夏澜心存芥蒂,因为累了而生出了离婚的念头,那么此刻,当他听到夏家人肆无忌惮地辱骂白筱,心口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进来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夏澜看到他,想到他那天说完离婚后,不顾自己的死活转身离开,胸口憋着一口气,别开头。 “敬衍,我刚在劝阿澜,你也是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离婚,这不是成心给人看笑话吗?” 大堂嫂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开导徐敬衍。 夏澜看着窗外,有些事,她很清楚,女人该摆高姿态时绝对不能求男人,她既然不承认那些事,自然不是过错方,又何必眼巴巴地祈求他?只是良久,都没等到徐敬衍的开口。 她转回头看向徐敬衍,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心跳蓦地一滞。 夏澜只听到徐敬衍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既然你醒了,抽空把离婚协议签一下,我已经签好了。” “……” 夏澜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会从黎阳赶过来,不是说明——为什么还要跟她离婚? 她张了张嘴,徐敬衍却抢先一步说道:“至于婚后财产,我会让律师来处理。” “敬衍啊——”大堂嫂也知道事情棘手了,还想劝几句,但徐敬衍完全不给她开口机会,说完就走了。 大堂嫂也急了:“这……他今天不是来示好的吗?怎么又要离婚了?真是被那对母女迷了心窍!” 夏澜神情怔怔地,脸上血色褪去,不是这样的,她不要离婚,她好不容易得到他,她不离婚,她死也不离婚! —————————— 徐敬衍会回首都,并不是因为夏澜,而是家里说有重要的事,还提到了白筱的名字。会来医院,不过是下飞机时接到父亲的电话,让他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再去大院见他。 徐敬衍一到大院的家里,便看到胡雅宁坐立不安地望着自己,还扯着嘴角问候:“老六,回来了?” 徐老正坐在那里喝茶,面色沉静,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坐。” “爸,你叫我回来,什么事?”徐敬衍没绕弯,一坐下就直奔主题。 “老六到了,该说什么,都说了。” 胡雅宁听到公公这么说,越加心惊胆战,但还是用干巴巴的声音道:“老六,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今天早上我去你家给夏澜拿换洗的衣服,结果刚好碰到去采访你的记者跟摄影师。” 胡雅宁观察着徐敬衍的脸色:“他们说,是之前跟你约好的,但现在却联系不到你。” 最近,徐敬衍的所有工作都停了,至于那些杂志报纸采访,也早就被他遗忘到了犄角旮旯,但听胡雅宁这么一说,他隐约察觉到不好的鱼竿,蓦地抬头,质问的目光射向她:“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问这句话时,他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的跳,不希望是他所想的那样,搁在腿上的双手却已经缓缓攥着裤子。 “我……我也没说什么,我就说——” 胡雅宁舔了舔嘴唇,注意到徐敬衍那像是要吃了自己的眼神,碍于徐老在场,一闭眼,索性全都交代了:“她问我你太太怎么不在,以前她也采访过你,都是夏澜招待的他们,但这回,怎么不见她。我当时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告诉了他们夏澜出车祸住院,你去黎阳找你的亲生女儿,回来后估计也是急着跟夏澜离婚……” 跑什么,不过我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么玩 跑什么,不过我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么玩 “我当时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告诉了他们夏澜出车祸住院,你去黎阳找你的亲生女儿,回来后估计也是急着跟夏澜离婚……” 胡雅宁话还未说完,对面的徐敬衍嚯地起身,她急忙道:“我也没指名道姓,就稍微提了一句!” “还有,我……我已经跟杂志社那边打过招呼,他们不会报道的。”胡雅宁生怕徐敬衍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 徐敬衍死死地瞪着胡雅宁,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胡雅宁咽了口唾沫,突然明白付敏连夜收拾行李去丈夫任职地的行为,她们当年赶走白宁萱母女,如今事情暴露了,算是彻底把徐六给得罪了。 徐老把茶杯搁下,对徐敬衍道:“你给我坐下,说都已经说了,难不成你还想打你三嫂?” 胡雅宁担心徐六把她生吞活剥了,不敢再久待:“爸,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拿了自己的包匆匆走了。 徐老抬头:“你去黎阳,找那个孩子了?” 徐敬衍依旧站着,一动未动,只是听到父亲这么说,还是牵动了心底的某种情绪。 “既然知道了,那就认回来。”徐老拄着拐杖站起来,上楼前又看了一眼小儿子:“那晚夏澜来找我,说了很多,跟你大嫂是各执一词,我已经老了,至于你的家事,我不想插手,你自己解决了再来跟我说。” 徐敬衍从老宅出来,坐在轿车里,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找的都是跟新闻杂志报社有关的人,不管是相熟的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要能找的他都找了,最后还是杂志社那边负责人主动打电话给他。 “徐先生,徐老早就跟我们打过招呼,您放心,不会给您报道出去的。” 徐敬衍握着手机,凭徐家的背景,老爷子一个电话,确实就能把这则新闻压下来。 他想抽烟,拿出烟盒,发现早已经抽完了,胃隐隐作痛,但他吃不下一点东西,就像是掉落冰湖中的溺水之人,找不到一个求救的支点,他想给白筱打电话,却又怕惹她厌弃。他没有忘记下午在医院门口,她转身离开的样子。 徐敬衍坐了很久,直到保姆过来询问他,他才回过神,驱车离开了大院。 —————————— 白筱听到郁绍庭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过去看了来电显示,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坐回沙发上,用遥控器转换着电视频道。 对方打了一遍又一遍,当震动再一次停止之前,白筱还是拿过手机接了,那头是徐敬衍的声音:“绍庭……” “……他在洗澡。”白筱道。 电话那边的人出现短暂的沉默。 “你等会儿再打过来。”白筱说完就要挂了电话,却听到他略显急促的阻止声:“筱筱——” 徐敬衍的声音,像是好久没喝水,干干的,带着疲倦的沙哑,白筱想要按挂断键的动作,因为他的这声‘筱筱’而出现迟疑,那头的徐敬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这会儿打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白筱觉得无话可说,听到卫浴间里的动静,“他出来了,我把手机给他。” 不等徐敬衍再开口,白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在郁绍庭出来时,起身把手机拿过去给他:“电话。” 郁绍庭接听电话时,她去了郁景希的房间。 小家伙蹬掉被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还放着动画片,她关了电视,待了会儿才回她跟郁绍庭的房间。 郁绍庭已经接完电话,用一块毛巾盖着湿发,坐在那摆弄自己的手机。 白筱放轻脚步,靠近的时候还是被他察觉到。 他不着痕迹地收起手机,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神神秘秘地干什么?” 郁绍庭的心情不错,白筱一手搭在他的浴袍上,眼梢却瞟向他随手丢在床边的手机上,开玩笑地嗔道:“是不是背着我在给哪个小情人发短信?还不从实招来……” “我的小情人不是你吗?”郁绍庭搂着她,半真半假地说。 白筱想起旁人总是把他们误认成叔侄或是兄妹,手抚过他冒着青茬的下颌,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恶作剧地靠近他:“哪有你这么跟侄女说话的,叔叔,我们睡一个房间是不是不太好?” 郁绍庭低头看着她,喉结动了动:“这会儿喊我叔叔,怀我孩子那会儿,怎么不知道我是你叔叔?” 白筱觉得这就是自食其果,他一本正经地问她,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不玩了……”白筱就要从他腿上起来,他却牢牢地拥着她:“跑什么,不过我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么玩。” 他说这话时,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白筱原本是想看他尴尬羞恼,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面红耳赤地说:“我去洗澡——” 刚一起身,一阵天旋地转,他把她压在自己身下,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白筱双手去推他:“你干嘛。” 半晌,郁绍庭发出一声轻笑,俯低身的时候在她耳边喃语:“收拾你。” —————————— 第二天,白筱又去了趟医院看外婆,在走廊上,遇到了站在窗户边抽烟的裴祁佑。 裴祁佑像是发现了什么,转头,朝着她这边望过来。 他没有穿一板一眼的西装,乍一眼,看上去不像个公司的老总,更像是一个研究生,白筱别开和他对视的双眼,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外婆的病房,在里面不仅看到了苏蔓榕,还有郁苡薇。 “外婆,要不,我给你买点燕……。”郁苡薇一瞧见进来的白筱,顿时没了声音。 白筱也没跟她打招呼,倒是苏蔓榕问她有没有吃过早餐时,郁苡薇倏地起身,摆着脸出去了。 “在酒店吃了。”白筱看了眼门口。 苏蔓榕看出她的疑惑,便将郁苡薇要跟裴祁佑结婚的事情说了,带着一个母亲的无奈:“我劝也劝不住,那天从御福楼吃饭回来,她说肚子痛我送她去医院,后来不知怎么又跟裴祁佑联系上,还要搬到裴家去住。” “筱筱,我的话她现在一句也不听,你帮我劝劝她。”苏蔓榕看着白筱的目光含着希冀。 白筱却不这么认为,恐怕她一开口,郁苡薇越加坚定了要嫁给裴祁佑的决心,那天在洗手间门口,她就看出,郁苡薇对裴祁佑,是由爱生恨,以她的性格,怕是抱着‘我不好过,你也别舒坦’的念头。 跟外婆说了会儿话,老人家就赶着她离开,至于父子俩,早上郁景希坐在马桶上起不来,郁绍庭在酒店陪他。 从病房出来,白筱没再遇见裴祁佑或是郁苡薇,她打电话给郁绍庭,父子俩已经到了医院楼下。 —————————— 回到丰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白筱想到自己回国后,还没去看望郁老太太,车子出了高速道口后,主动道:“直接去大院。” 郁绍庭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但也顺着她的意,去了军区大院。 …… 郁老太太一看到母子俩,高兴得不知东南西北,又是让张阿姨切水果,又是要去给白筱做点心。 “妈,你坐,刚才在服务站,我们吃过午饭了。” 郁绍庭把他们送到大院,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郁老太太望着埋头啃苹果的郁景希,又看看白筱,抬手擦了擦眼角:“我以为你们娘俩不回来了。” “怎么会……”白筱心想,老太太估计是知道了什么,忙安慰婆婆:“我们就去旅游了一星期。” “以后都不走啦?” 白筱看着老太太殷切的眼神,硬生生地点了头,老太太那个开心,拉过白筱的手:“还是儿媳妇贴心。” 老太太想起白筱的身世,脸上又流露出关切和心疼:“徐家那边,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白筱摇摇头。 “要是他们欺负你,告诉妈,妈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有,你爸,你二哥,也都是无条件支持你的。” 白筱被老太太严肃的样子逗乐,心里暖暖的,当晚,在大院吃了晚饭,回去的路上,郁景希已经趴在白筱的腿上睡着了,她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瓜,抬头对开车的男人说:“以后我们还是留在国内。” “这些日子住在拉斯维加斯,我还是觉得不习惯,比较喜欢国内的生活。” 虽然她话这么说,但郁绍庭多少猜到,跟自己的父母有关,所以他也没有当场说好,只道:“以后再说。” 白筱看到他的手机又有电话进来,但他没接,直接按掉丢进储物格里。 她跟郁景希一起坐在后面,看完他一系列动作,倾身,趴在驾驶座的后头:“郁绍庭,你最近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他抬起右手,握住了她搭在他肩上的手,她的手指很细长很白也很软,被包裹在男人宽厚的手心,郁绍庭像是把玩一般,捏了捏她的手指:“嫌我陪你的时间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绍庭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边开车边说:“过两天,抽个时间陪你去医院孕检。” —————————— 风平浪静背后往往预兆着未知的暴风雨。 白筱接到叶和欢电话时刚起床,前一晚她教郁景希功课睡得晚,再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你看了今天壹周周刊没有?” 白筱从她的声音里听出焦急,心跳也加快:“我不看这类娱乐杂志,出什么事儿了?” “……你在家等会儿,我去找你。”叶和欢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白筱换了衣服下楼,李婶刚从外面回来,脸色不是很好,但看到白筱时立刻露出笑容:“白老师起床了?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李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白筱也察觉到李婶的古怪,跟和欢的情况差不多。 她不禁想,事情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李婶忙摆手:“能有什么事,你现在客厅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 李婶的早点还没做出来,叶和欢就火急火燎地到了,顺便,还给白筱捎来了一本娱乐八卦杂志。 “你翻到第十八页自己看一看。”叶和欢一屁股在沙发坐下,急得嘴角要起泡,连喝了两大杯开水。 白筱拿起杂志,迅速地翻页,在标着页码‘18’的那页,标头的图片一下子窜入了她的视线里。 是徐敬衍的照片,旁边站了个女孩,虽然照片上女孩的脸模糊不清,但白筱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自己,这张照片,还是在c市参加活动时拍的,旁边还有一个醒目的标题:著名华裔小提琴家藏匿多年的私生女曝光。 “我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是你了!” 叶和欢替白筱着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徐敬衍又是什么关系?怎么成了他的私生女?” “我也不知道。”白筱一颗心悬了起来,她快速地浏览了文章。 在文章底下还有另一张图片,很小,更加不清晰。那是她在c市酒店大堂跌倒,郁绍庭抱她起来的照片。 这本就是个全民娱乐的年代—— 红三代,音乐家父亲,破坏堂姐婚姻的第三者,这些敏感词汇聚在一起,让这则新闻充满了八卦的性质。 “这都谁干的,这么缺德!” 文章内容没有直指郁家,也没明说她的名字,但只要熟知徐家或是郁家的人,一看这报道就会恍然大悟,而关于她是徐敬衍私生女部分,描述得极为详细,可以说是证据凿凿,但在白筱看来都是强词夺理。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跟母亲被徐敬衍养在外面二十多年? 叶和欢在一旁替白筱不甘心:“就算要报道,也得根据事实说话,你要真被他养了,还需要做裴家童养媳吗?” “什么叫你恃宠而骄,跟自己堂姐夫偷/情,活活逼死了堂姐?” 白筱拿过座机,给郁绍庭拨了个电话,不等那边开口,她率先忐忑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开会,怎么了?” 白筱低头看着膝盖上摊开的杂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她只是说:“我想去公司找你,可以吗?” 她甚至还听到那头,有人再跟他打招呼,然后听到他说:“中午一起吃饭?” “好。”白筱说完,挂了电话,听郁绍庭的口吻,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但又不在情理之中,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想着报道里那几行诋毁他的话,她只想立刻见到他,想看看他有没有受到了牵连。 夏澜,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夏澜,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郁绍庭再接到白筱电话时,正坐在会议室里,听合作商那边的人解说合同的相关条款,他拿了手机直接起身,也不管对方此刻什么表情,说了句‘抱歉’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走到会议室外,郁绍庭一边接电话一边叫住路过的杨曦:“这个案子一直都是徐总负责的,让他过来会议室一趟。” 杨曦注意到他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点头会意:“我马上让徐总上来跟客户谈。” 进电梯时,郁绍庭接通了电话,那头,是白筱略喘的呼吸:“你还在开会?什么时候结束?” “你在哪儿?”郁绍庭按下数字‘1’的时候,听到她附近的轿车鸣笛声。 “……我刚打算出门,那你继续忙,我过会儿再找你。” 白筱担心他的同时也怕打扰到他的工作。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给他打电话不合适,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打了。 郁绍庭挂了电话,从电梯出来,看到的是背对着站在门外的白筱。 她穿着一套很普通的家居服,扎了马尾,可能出来得比较急,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 …… 白筱让叶和欢把她送到东临门口,没让和欢陪她一起等郁绍庭开完会,站在那看着车来车往,她想了很多。 当她的肩膀被人搭住,白筱立刻回头,看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后面的郁绍庭。 “打算出门的人,怎么站在我的公司门口?” 白筱冷不防瞧见他,有些发愣:“你不是在开会吗?怎么——” 郁绍庭看她呆呆的样子,伸出右手食指跟中指夹了夹她的鼻子:“怎么跟个傻大姐一样?” 白筱看他眼底淡淡的笑意,还有柔和了线条的脸廓,有片刻的恍惚,然后拉着他的双手说:“刚才和欢来家里,给我看了一篇杂志报道,上面说了很多事,包括我是那个人的女儿,还有我跟你的事情……你看到没有?” 白筱说着说着更加担心:“对你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还有郁家那边,会不会有记者去烦他们?” 郁绍庭反手拉过她:“能有什么影响,现在社会,谁的背后没有一两则不好的新闻。” 他说话的口吻不甚在意,但她不会真的觉得那些舆/论不打紧,白筱有很多话要说,偏偏又表达不出来,站在公司的门口,人来人往,她望着他,蹙着眉心,张了张嘴:“我——” 郁绍庭突然伸手,把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我只是担心你……”还有景希和郁家,担心任何跟我有瓜葛的人受到牵连。 “不过是一篇捕风捉影的报道。” 白筱不去看周遭那些好奇望过来的目光,牢牢地抱着他,熟悉的怀抱让她心里的忐忑稍有缓和。 …… “郁总?”身后,有人喊郁绍庭,白筱下意识地离开他的怀抱,转头望过去。 是一个老板样子的中年男人,身边跟着两三位拎着公文包的下属。 中年男人走过来:“刚还说郁总去哪儿了,原来在楼下……”说着,暧/昧带笑地望了眼白筱。 白筱猜测这位老板应该是跟东临有业务往来,所以,当对方的视线投过来,她友好地冲对方点头致意。 倒是郁绍庭神色如常,单手插兜,另一手自然地垂在身侧,跟对方打起招呼,谈的无非是公事。 从内容上不难判断,刚才郁绍庭就是跟他在楼上开会。 两个男人说了会儿,郁绍庭突然转头,跟白筱介绍:“这位是海建集团的黄总。” 白筱朝黄总伸手:“黄总,你好。” 黄总笑着握了握白筱的手,看向郁绍庭:“过几天就是我孩子的生日宴,到时候郁总可要带家眷捧场。” “一定。”郁绍庭脸上挂着客套的淡笑。 …… 等郁绍庭带着白筱去停车场,黄总还站在东临门口,眯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感叹地说:“老了啊!” “黄总您才壮年,哪儿老了?”旁边的助理好言奉承。 “是心老了,再也做不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来,这年纪越大,做事就越畏手畏脚。” 助理望了眼郁绍庭跟白筱离开的方向:“难道刚才那位就是杂志上写的——” 在大公司里,上班族最常看的就是杂志,有时尚杂志、财经杂志,自然也不缺乏八卦杂志,一个人看到了一则称奇的新闻,往往会一传十十传百,所以,助理在来东临之前,也从同事那儿看了一些报道。 虽然报道没指名道姓说出那个跟妻子堂妹暗通曲款的男人,但在这个全民八卦的时代,只要稍微在周边问问,立刻就能知道报道里提及的徐淑媛是谁,当年又是谁娶了徐家唯一的长女。 “真是看不出来,不过这年纪,我原以为怎么着也已经二十七八了。”助理嘀咕。 “这男人看女人,讲的是眼缘,况且人家小姑娘的家世好得很,郁三选女人的眼光这叫一挑一个准。刚才开会前他还问起我是不是认识元盛新闻报社出版集团的股东,我也就在之前一次饭局无意间提到,他就惦记上了。” 黄总说着,横了眼涉世未深的助理:“你们早上在办公区传来传去的那本杂志,就是在元盛集团旗下。” 助理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太可能,黄总哼笑一声,两手负背,慢悠悠地转身,“这年头,开报社也不容易,一不留神就得罪个什么权贵,最倒霉的情况是,一下子得罪一大群,吃不了兜着走。” —————————— 夏澜看到杂志上那篇报道,还是因为她大堂嫂兴冲冲地来医院找她,把杂志丢在她的被子上。 “阿澜,我们夏家没徐家跟郁家有背景,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大堂嫂那扬眉吐气的样子,让夏澜心生不好的预感,哗哗地翻阅杂志,终于在第十八页看到了让她头痛的内容,半真半假的报道让她脸色难看,指着杂志上的照片问大堂嫂:“这哪儿来的?” “这是我跟蓁宁要的。”大堂嫂在床边坐下,拍拍夏澜的手:“文章也是请杂志社最好的写手撰稿的。” 夏澜的大脑嗡地一下,听到大堂嫂沾沾自喜的话,她差点破口而出:“谁让你们帮忙了?!” “还是前两天,有个记者来壹周周刊面试,说因为徐家施压,她坚持想要发表关于徐六的报道而被辞退,要不然我也想不到这个主意。” 壹周周刊正是夏澜的一位堂弟创立的,当时她已经跟徐敬衍结婚,徐家在背后帮了不少的忙。 而如今,这本周刊却曝出了徐家的家丑…… “徐六现在为了那对母女吵着跟你离婚,我们倒不如先把事情捅出去,让社会大众看看,他们徐家的儿子做了什么,还有,也让郁家看清楚,他们新讨的儿媳妇是个什么德行。” 夏澜盯着报道上那几张图片,耳边是大堂嫂得意洋洋的声音:“还有你那个大嫂,太拎不清了!那可是把她女儿逼死后抢走她女婿上位的小三,她倒好,反过来帮她们母女来对付你,这回,让她好好醒醒脑!” “够了。”大堂嫂听到夏澜开口,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夏澜又说:“你确定这是在帮我吗!” “这……怎么了?” 夏澜捏着那本杂志,苦笑:“堂嫂,你找人写这篇报道前,怎么不先去查查清楚?” “查什么?” “你知道白宁萱现在在哪儿吗?” 大堂嫂一脸茫然,夏澜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改名叫苏蔓榕,是郁家的长媳,你说,她公公看到这篇报道,会跟夏家善罢甘休吗?!”说着,杂志被她狠狠地掷在地上。 “这不还有徐家吗?”大堂嫂劝气急的夏澜:“你当年为了救你婆婆,连孩子都掉了,你公公他——” “你以为徐宏阳一直不表态是站在我这边?” 夏澜摇头:“他心里跟明镜似地,他是信了梁惠珍的话!要不然,怎么会在徐敬衍要跟我离婚时,一句话也不说?以他的性子,要真想帮我,采取的绝对是强硬手段,就像当年赶白宁萱那会儿,多狠。” “他现在这态度,不过是顾念我对老太太的那点情意,也是稳住整个徐家,想要我自己离开。当年的事,他的两个好儿媳妇也插了一脚,他却睁只眼闭只眼,哪怕私下警告了,但明面上却不置一词,想要弄个‘家和万事兴’。” 那样子,徐敬衍以后若是要恨,也是恨她夏澜一个人,跟那些兄弟不会有太大的隔阂。 夏澜闭上眼睛,徐宏阳老谋深算,如果说之前她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此刻,差不多都被夏家人给毁了! “那现在怎么办?”大堂嫂听夏澜这么一分析才慌了神。 夏澜自嘲地冷笑:“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 大堂嫂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又听到夏澜说:“你先回去,让我想想怎么处理,到时候再联系你。” —————————— 徐蓁宁来的时候,看到夏澜站在窗边,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也发现了地上的那本杂志。 “妈——”徐蓁宁刚叫出口,夏澜蓦地转身,厉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谁让你把那些照片给夏家那边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鲁莽,我这个当母亲的,要承担什么后果?!” 徐蓁宁错愕:“妈,我这样做难道不对吗?爸要跟你离婚,如果我们抢先一步利用舆/论压力,让大家都认为白筱母女才是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徐家是有头有脸的家庭,又怎么还会要白筱回来?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什么?” “……” 夏澜一口气闷在胸口,提不上来,她刚想训斥女儿,搁在床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徐家老宅的电话。 她平复了情绪,才接起:“喂?” “……” 等夏澜挂了电话,徐蓁宁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爷爷的电话?爷爷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换做是你,有人把你家的家丑抖出去,你还会跟人家笑脸相迎吗?”夏澜也不想跟她多说:“你收拾一下自己,你爷爷让我们回趟家,说是有话要说。” 徐蓁宁跟夏澜的身体还在疗养中,医生建议她们不要外出,但夏澜还是要了把轮椅前去徐家。 …… 路上,徐蓁宁还是紧张,问夏澜:“爷爷把我们急着叫回去,到底是什么事?” 夏澜眼尾余光扫了女儿一眼,心中也料不准是为了什么,但最起码还不至于自乱阵脚:“慌什么?” 有夏澜在身边,徐蓁宁安心不少,哪怕她已经二十九岁,但比起自己母亲的智慧,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当时梁惠珍一口咬定是自己母亲为了隐瞒真相想要置她于死地,但夏澜就是有办法,让大多数人相信,是梁惠珍跟她产生了误会,她为了劝服冲动的梁惠珍,一不小心动了方向盘导致轿车撞向大卡车。 —————————— 到了徐宅,夏澜跟徐蓁宁下车。 到门口来接她们的是在徐家工作十多年的保姆,保姆看到夏澜还是很恭敬:“夏院长,你来了,六少也刚到。” 听保姆这么一说,夏澜赫然想起她已经几天没见到徐敬衍,而那份离婚协议还在她床头躺着。 夫妻这么多年,她没料到,他狠起来,居然一点情分也不念。 还是,因为对自己,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 夏澜深吸了口气,在院子里发现了好几辆车子,问保姆:“家里今天有谁在?” “都在呢,可能有什么喜事,几位少爷都回来了,还有少奶奶,正在屋子里喝茶呢,对了,还有个客人。” 夏澜额角太阳穴跳了跳,就连在外地任职跟做生意的都回首都了,不知为何,她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 而夏澜的这份预感,在进了屋,看到沙发上一个笑容优雅的中年女人时,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在夏澜跟徐蓁宁进来后,客厅里的众人停止了交谈,纷纷朝门口瞧过来,包括了那个捧着茶杯的中年女人。 徐蓁宁看清对方的长相时,脸上血色褪尽,双唇嗫嚅地轻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许阿姨,她怎么在这?” 许杏华已经站起来,冲夏澜微微一笑:“夏澜,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夏澜转头,看到了徐敬衍,他全身风尘仆仆,像是刚从远方赶回来,脸上还没洗去疲倦。 “老六下来了?”付敏倒了杯茶献殷勤:“刚下飞机,还没好好喝口水?” “我不渴。”徐敬衍脸上没什么表情,下了楼,经过夏澜母女时,脚步也没有一丁点的停顿。 “妈……”如果说在来时路上徐蓁宁是紧张,那么此刻,就是慌张。 夏澜突然道:“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我推你去。”许杏华起身,主动提出推夏澜过去,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温和笑容。 …… 进了洗手间,夏澜也没时间拐弯抹角,直接问许杏华:“你不是跟你丈夫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徐六找了我,他说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回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回来了。”许杏华边洗手边漫不经心地说,关上水龙头时看向脸色复杂的夏澜:“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看在她的面子上?夏澜只觉得这句话无比讽刺,她定下心又问:“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说是二十多年前,他拿着样本来医院验dna,问我有没有验错,他说,这关乎到他的亲生女儿,希望我一定要认真回想,”许杏华说着,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澜:“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是不是来找过我聊天……” 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好像,是不是来找过我聊天……” 在许杏华别有深意的注视下,夏澜的手握紧轮椅扶把,脸上却面不改色:“杏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以为当年是我偷换了样本来害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杏华拉着夏澜的手:“我们是好姐妹,这趟回来,虽然不知道你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夏澜放松了警惕,但依旧不放心:“你真的相信我,站在我这边?” “咱们共事那么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加上后来,你为徐六那么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 提到自己对徐家任劳任怨的付出,夏澜眼眶红了,自嘲地说:“那又怎么样?他现在认定了是我在亲子鉴定上动的手脚,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去美国找你,杏华,我这几天一直在问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值不值得。” “那也不能这样栽赃陷害你,如果这事传出去,你这个副院长还要不要做了?还怎么在医学界立足?”许杏华越说情绪越激动:“他们徐家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你还伤成这样子……” 夏澜摇头,神情苦楚:“我开口解释成了狡辩,不做声就是默认,这个家,哪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见许杏华同情地看着自己,夏澜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紧紧握着许杏华的手:“当年,我是去找你聊过天,如果他们问你,你就实话实说,我夏澜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过的事也绝对不认。” “你这些年,看来在徐家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你放心,今天我来,绝对不会说一句违背良心的话来。” “杏华。”夏澜神情动容,当保姆来敲门时忙擦掉眼角的泪,尴尬一笑:“瞧我,刚见你就这么扫兴。 许杏华目光真挚地看着夏澜:“来,我推你出去。” …… 夏澜由许杏华推着回到客厅,徐蓁宁早已坐不住,却碍于身体残缺,但还是遥遥喊了声:“妈!” 徐老已经下了楼,正脸色冷肃地坐在沙发上,夏澜过来时恭恭敬敬地唤了他一声‘爸’。 “嗯。”徐老淡淡地应道,斜了眼夏澜:“过来坐。” 徐家,徐敬衍这一辈的,该到的差不多都到了,但几乎没人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把大家都喊过来。 “爸,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常年在外的徐四先开了口。 徐老只是看向徐敬衍:“人既然已经被你找来了,想说什么,就说,趁着你的哥哥嫂嫂都在。” 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徐敬衍,抬头,他的声音干涩沙哑:“白筱是我跟白宁萱的亲生女儿。” “……”没有人反驳,他所说的,在如今的徐家,已经不是秘密。 夏澜却因为听到这句话,搁在身前的双手攥紧,指甲嵌进了手心肉里。 徐三徐敬明道:“既然这样,那就把孩子早日认回来,这么多年她在外也受了不少苦。” “对对,我也赞同老六这么做!”胡雅宁在丈夫身边急着讨好小叔子。 “她现在是郁家的儿媳妇,要见她也方便,老六你要是不介意,五嫂可以去丰城看望她。”付敏也连声附和,但说完又察觉到自己的口误,怎么好当着大嫂的面说这些? 倒是梁惠珍,面色沉静:“确实,把孩子接回来,也好过被人一直鸠占鹊巢着。 …… 夏澜看着难得一心的徐家妯娌,尤其梁惠珍那句‘鸠占鹊巢’,令她胸口烦闷,忍不住反驳:“大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敬衍找到了自己的女儿,我跟蓁宁就立刻成了你们徐家人的眼中钉?” 梁惠珍冷笑,斜睨着坐在轮椅上的夏澜:“我能有几个意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非。” “你也少说两句。”徐敬文制止妻子,在事情弄明白前,不想在家里发生无谓的争吵。 如果说以前,夏澜在徐家如鱼得水,那么此刻,她发现被隔在一道无形的屏障外,哪怕跟他们坐在一起,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抬头看向徐敬衍,目光暗含了怨怼:“为了把我赶出徐家,你现在倒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徐敬衍没有回避她的控诉:“我只是想搞清楚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我的孩子一个公道。” “公道?”夏澜转头望着徐老,神情凄苦:“爸,他现在要给他的孩子讨公道,那我的孩子呢?我才一个多月的孩子,被车子硬生生撞得脱离母体,这些年,你们有谁给我一个公道?” 徐老听了这话,紧抿着嘴角,那几道法令纹更深刻。 “够了!”徐敬衍冷声呵斥她,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此刻脸上却尽是陌生的冷漠:“你要撒泼,等会儿回医院一个人撒个够。” 夏澜望着他无情的模样,无法适应他态度转变之快,在他心里,他就认定了是她动的手脚? “徐敬衍,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你就判我死刑,何其不公?!” 徐敬衍额角青筋突起,想克制却又忍不住,冷冷道:“不公平吗?你当年调换样本时,对我孩子就公平了?” 夏澜深吸口气,平静下语气:“我不想再跟你争执,不是我做的,就算你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认。” “爸,你不能这么冤枉我妈,”徐蓁宁也插嘴:“妈对你什么感情,你这么说,太伤她的心了。” 徐敬衍听到一唱一和的母女,从没有一刻像这会儿这么疲倦,他的枕边人,他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的继女,就是这么,把他骗的团团转,却让他的孩子,亲生骨肉在外面受尽白眼地生活。 他闭上双眼,眼中酸胀潮湿,再睁眼看向夏澜时,不复任何的感情:“不是你做的?那让许医生来说说看。” …… 听到徐敬衍提及许杏华,夏澜非但没慌张,背脊挺得更直,摆得是清者自清的姿态。 在徐家人发生口角之争时,许杏华一直没吭声,这会儿,从角落起身,她看了一圈徐家人,道:“我没想到自己当年工作失误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说着,她神情歉意地看向夏澜:“夏澜,在说出这些真相前,我得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 夏澜一时没明白过来许杏华的这声道歉,等她猜到了什么,已经听到许杏华那字字诛她心的话! 许杏华说:“虽然我跟夏澜是多年的好友,但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没办法偏袒她,回国前,我也犹豫了很久。友情跟医德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不想割舍任何一个,直到听了你们刚才说那个孩子这些年过得很苦。” “我觉得我不能再沉默,哪怕是失去跟夏澜的友谊,我也不能做泯灭医德的畜生。” “许杏华,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夏澜怎么也没想到,许杏华居然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气得不轻,咬着牙道:“当年,是你自己验错了dna,工作中出现了失误。怕影响自己的医生声誉,你也不能把过错往我身上推!” “你难道不知道,我去年就已经不当医生了?” 许杏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夏澜的瞳孔蓦地一缩,而她接下来的话,让夏澜觉得自己掉入了别人编织的陷阱里:“既然如此,你觉得,我还有必要推卸责任吗?我现在,只是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罢了。” 夏澜只觉得眼前一黑,不明白,当年的好姐妹为什么要这么害自己,明明刚才在洗手间里—— 一旁的徐蓁宁也六神无主了,没料到,当年那个性子温和的许阿姨,为什么要陷她妈妈于不义之中? 许杏华离开前,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夏澜:“夏澜,你好自为之!” —————————— 夏澜听到关门的声音,知道刚才发生的都不是幻觉,但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被许杏华硬生生地摆了一道。 那是她刚进医院时便一起工作的好姐妹…… 她蓦地抬头看向徐敬衍:“是你对不对?你跟她串通好,就是想把我赶出徐家?” 一旁,胡雅宁早已跳起来:“都这会儿了,你还想狡辩?这么说起来,当年真是你搞的鬼?那份亲子鉴定……天哪,你借我们的手赶走白宁萱,甚至连老六的亲骨肉也不放过,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你是不是早就有计划性地接近我们?还有,我们家人出的那些事,也是你一手谋划的?” “你这样的人,应该送进监狱去!” 那人给我两百万,你说我为什么不答应? 那人给我两百万,你说我为什么不答应? 夏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徐家出来的,她的头疼得厉害,迎着烈日,感觉看到的东西都有了重影。 耳边仿佛依旧是徐敬衍冷血的声音,他说:“到了这会儿,你还要狡辩吗?” “许医生在飞机上,已经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你趁她不注意,偷换了样本,刚才在洗手间,你应该没少求她替你隐瞒真相?结婚这么多年,夏澜,原来我从来没有看明白你的为人。” 她扯着他的衣袖解释,但他什么也不想听,直接甩开了她:“我从不打女人,夏澜,别逼我动手,如果你不签离婚协议,我会向法院起诉离婚,现在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也不想再看到你。” 明明就没有真凭实据,许杏华那些话,根本就是无中生有!他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相信自己…… 徐蓁宁艰难地转着轮椅跟在后面,喊了夏澜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忐忑不安越加浓重。 …… 刚从军区大院出来,夏澜看到在路边等车的许杏华,尤其是许杏华脸上灿烂的笑容刺伤了她的双眼。 “我刚离开徐家,嗯……好,过会儿到了打电话给你,当然,我请……” 许杏华讲着电话,突然,手臂被狠狠一扯,她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愤恨的夏澜,挑了下眉,挂了电话。 夏澜抓着许杏华的肩膀,气得脸色诘白:“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在洗手间你明明——” “我明明什么?”许杏华冷淡的态度,跟刚才在洗手间里判若两人:“我看不下去说真话怎么了?” 夏澜死死地瞪着她:“我们同事这么多年,许杏华,你扪心自问,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我害你?”许杏华眉目冷下来:“夏澜,我有没有告诉你,当年我家里是要把我介绍给徐六的?” 许杏华在当时算是个大龄剩女,一直忙于学业跟工作,等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奔三,幸好家境不错,给她相了不少亲,最后听闻徐家老六一直没结婚,家里打算着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结果就传出夏澜要嫁给徐敬衍…… “我丈夫前几年惹了一起医疗官司,一夜之间事业跌落谷底,性情大变,不但酗酒赌博还家暴,后来怀疑我出/轨还经常去我医院闹事,害得我被医院辞退,就连孩子,也在不久前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许杏华饶有兴味地看着夏澜:“有人给我两百万,让我在徐家人面前指控你,你说我为什么不答应?” 夏澜脸上血色褪尽,许杏华一把推开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徐蓁宁费尽力气把轮椅推到大院门口,恰巧看到一旁气急攻心而昏厥过去的夏澜,惊恐地叫起来:“妈!” —————————— 徐敬衍接到苏蔓榕的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那头说:“如果保护不了她,最起码不要让她一再受人欺辱。” 他不明白她的话中意,苏蔓榕把杂志的事情告诉了他,徐敬衍听完后太阳穴不停跳动,壹周周刊,夏家那边开的,他挂断电话前,只对苏蔓榕承诺:“这件事我会解决好。” 匆匆从房间出来,他准备下楼去,书房门开了,徐老正目光冷烁地看着小儿子:“又要去哪儿?” 几个兄长也都在书房里。 徐敬衍没隐瞒:“我去杂志社。” “去杂志社,你想干什么?告诉他们,那篇报道是假的,然后你亲自撰写一份交给他们?” 徐敬衍大概猜出父亲的意思,又听到父亲说:“敬衍,你不是十七八的毛头小伙子,行事前需要冷静,你这么做,非但达不到平息风波的目的,反而,还会把你自己乃至徐家都推到风口浪尖上,凭白给人看笑话!” 徐家,又是徐家……徐敬衍望着这些亲人,只觉得眼睛胀痛无比:“爸,你难道不能替我的孩子想想吗?这些年她在外面是怎么生活的?现在,又因为我的缘故,让她承受这些污蔑跟指责,做父亲的却只是眼睁睁看着……” 徐老别开头,听了儿子的话,双手握紧了拐杖。 “当年你们反对我跟白宁萱在一起,我不怪你们,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你们趁我昏迷的时候,把她跟孩子逼走,现在知道了真相,我只恨自己当时的年轻气盛,但现在,我只是想尽一点父亲的职责。” 徐敬衍说完,不等徐老开腔,转身下楼,忽然眼前一黑,耳边是徐敬文的惊呼声:“老六!” —————————— 郁绍庭选了一家高档的西餐厅,他点了不少的食物,上菜后,很体贴地把牛排切好后才递给白筱。 吃饭时白筱也没真的放下杂志报道的事。 中途,郁绍庭起身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又让侍应生过来,替白筱点了饭后甜品。 白筱吃了两勺就放下了调羹,摸着有点撑的肚子,把甜品推到他的跟前:“吃不下了。” 郁绍庭拿起调羹喝了一点,眉头皱了皱。白筱知道他不喜吃甜食,重新拿回甜品,在他招来侍应生结账时,有一勺没一勺地喝了不少。 餐厅就在东临附近,郁绍庭没有开车,两人牵着手走回公司去,路上有不少的行人。 “在这边,会不会遇到你公司的员工?”白筱四下看了看,不过,就算遇到,她也不认识对方。 这附近都是办公楼,这个时间点,出来吃饭的员工确实很多,刚才路过一家快餐店的时候,还看到几个女员工隔着玻璃窗跟他点头问候,听到白筱这么问,郁绍庭握着她小手的力道紧了紧:“没事,他们都在公司餐厅吃。” 白筱像是放松了,朝他身边贴近了一些,另一手刚要圈上他的手臂,她想起了那则报道,又缩回了自己的手,连带着被他拉着的手也倏尔抽回,甚至,还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才说:“在外面还是注意点,免得又被拍到照片。” 郁绍庭:“……” “你在前面走,我送你回公司。”白筱说这话时,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她的右手被拉住。 她抬起头看向他,郁绍庭重新牢牢攥着她的手:“这边没有狗仔。” …… 两人手牵手回到东临那幢办公楼,路上,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侧目。 一个男孩牵着一个女孩走在路上不奇怪,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拉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多少令人好奇。 “我去停车场开车,在这里等我。” 郁绍庭放开她转身要走,白筱一把拉住了他:“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你快点进去。” 他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两人站在办公大厦门口,忽然他开口:“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会不会不方便?”白筱看了眼旋转门里面的大堂,但她这话颇有欲拒还迎的味道。 郁绍庭则直接用行动证明了方不方便。 —————————— 郁绍庭在办公室坐下没多久,景行就来喊他去会议室,他离开前,低头亲了亲白筱的脸颊:“过会儿就回来。” 等他离开,白筱闲着没事,从沙发起身,在办公室里逛了一圈,跟上回来没多大差别。 白筱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时间,用办公室的座机拨了郁景希小手机的号码。 那头很快就接了,小家伙非常小的气音透过听筒传入白筱的耳朵:“干嘛呀?这都几点了,还给我打电话?” 白筱隐约听到老师的声音,猜到自己打扰到了他:“你先上课,晚上我去接你放学。” “你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一个糖葫芦,我要百汇那边的。” 听到他欢快的声音,白筱放心,也答应了他的要求,刚挂了电话,沙发区那边,她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陌生的首都号码,白筱迟疑了下还是接了:“你好,哪位?” “是白筱?”对方是个女人,很优雅的声音,白筱觉得自己在哪儿听过,她应下:“我是白筱。” “我是淑媛她妈妈,我们之前见过的。” 白筱没想到梁惠珍会打电话给自己,下意识地正襟危坐,又听到对方说:“你爸爸刚才不小心从楼梯跌下来,受的伤蛮重的,他能来医院看看他吗?他晕过去前,一直都叫着你的名字,应该非常想见你。” 你明明是我跟我爸爸的 你明明是我跟我爸爸的 “当年的事,老六也不知情,这二十多年,他无儿无女,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今天我只是来给你传个话。至于来不来首都,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 梁惠珍说话的口吻依旧孤傲,但白筱没有听出一点恶意,结束通话前她忍不住说了一句‘再见’。 那头的人愣了下,淡淡地‘嗯’了一声才挂断电话。 白筱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办公室门‘咔嚓’一声被打开,她回头看到郁绍庭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杨曦,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瞧见白筱时,杨曦冲她客气一笑。 见他们像是有公事要谈,白筱识趣地站起来:“你们先忙,我回家去了。” 郁绍庭从文件上抬头,望过来,深沉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当着杨曦的面,她觉得他的眼神毫无掩饰,太过裸/露,白筱的脸一臊,伸出食指朝门口指了指,说话的样子有一些些的别扭:“楼下可以打到车,不用送了。” “……让景行送你下车叫车。”他说完,又把注意力放到那些文件上。 白筱看出他真的很忙,也没扭扭捏捏,走出办公室,景行已经等在门口,看到她,立刻讨好地凑过来。 “夫人好。” 白筱被他‘谄媚’的样子逗笑,一声‘夫人’让她觉得自己在狐假虎威,不过……效果感觉非常的不错。 进了电梯后,白筱问景行:“你跟着你们郁总多久了?” “五六年了。”景行据实回答。 “你们郁总,是不是派人跟着我,然后时不时跟他报告我的行踪动态?”白筱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最新最快更新 景行吓得不轻,微微瞪大眼:“你怎么会这么想?那不算监视,是一种保护方式。” 但他也变相地承认,之前郁绍庭确实找人监视过她。 白筱了然地点头,景行怕她误会,在电梯开门之际,一边走出去一边解释:“那会儿,郁总怕你在宏源不适应,才让我请了以前一个在宏源工作的朋友照看你一下,还有你在书屋工作,聘请小赵也是为了帮你的忙。” 白筱长长地‘哦’了一声,别有深味地望着景行:“原来小赵也是啊……” 景行:“……” —————————— 白筱坐上出租车时给郁绍庭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走了,结果没等到他的回复,倒是等来了郁景希班主任的电话。 等她匆匆赶到一小,看到的是跟几个小伙伴站在办公室墙角的郁景希。 小家伙比起其他同班同学,年龄偏小,身体发育都比不上人家,矮矮的,圆圆的脸蛋,白嫩的皮肤,大眼睛格外有神,东张西望,脸上还有一点小伤口,衣服上沾了污泥跟草根,一看便知,有跟人打架了。 班主任于老师正在跟一个低着头的高个子男孩谈话,显然,还没轮到郁景希。 白筱站在门口,叩了叩办公室的门:“于老师。” 于老师见过白筱几次,也许因为她是班上小捣蛋鬼郁景希的家长,所以印象特别深刻,立刻招呼白筱。 郁景希早已经按捺不住地探头探脑。 白筱刚坐下,看了眼墙角的小家伙,问于老师:“这次,景希又犯什么事了?” 郁景希一听到这句话,立刻翻了翻白眼,但也没反驳,乖巧地立在墙角队伍的最尾端。 可能是来了家长的缘故,于老师的态度好了不少,把郁景希最近在学校的表现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还没拆封的计生用品,推到白筱面前:“这是从郁景希的抽屉里找到的。” 白筱:“……” 用于老师的话来说,这还不是最恶劣的,就在刚才,郁景希带头打群架,把高年级的同学给打了。 “现在,对方家长也来了,正在楼上的办公室。” 白筱配合地点头,挺直脊梁:“你放心,我过会儿就亲自去道歉。” 郁景希听到白筱这话,暗暗地撇了撇嘴角,挺着鼓鼓的小肚子,把头别开一侧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于老师又从桌底下拿了一个纸盒子,打开来,白筱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副牌九,顿时,她的太阳穴猛地跳了跳。 …… 白筱把郁景希从办公室领出来,自顾自地在前面走,小家伙挠了挠耳根子,亦趋亦步跟在她旁边。 “你生气啦?”他侧着身,边走边看白筱脸上的神情。 走过一个拐角处,白筱停下来,转身,望着身上有些狼狈的孩子:“怎么好好的,又跟人打架,还赌博。” 小家伙皱着小脸解释:“那个牌,吴辽明他们家开棋牌室,他特地带来给我们看看的。” “那跟人打架又是怎么回事?” 郁景希抿着小嘴,不吭声了,白筱拉过他的手,肉肉的,还带了个湿汗:“跟我去楼上,道个歉再回家。” “不去!”小家伙哼了一声:“我没做错,我才不去道歉。” 白筱后知后觉,发现忘了问于老师对方小朋友的名字,想上楼去,郁景希牢牢地扒着她的腿:“你也别去了。” 那头,楼梯缓步台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白筱循声回过头去,正好跟蒋英美的目光撞上。 …… 原本挽着包准备下楼来的蒋英美,没想到在这又遇到白筱,面露尴尬,一时也不知该走下来还是再回楼上去。 “怎么会有这么蛮横的孩子,动起手来也没轻没重的。”二楼,一个少妇拉着个鼻青脸肿的孩子下来。 看到蒋英美站在缓步台处,不解地问:“小姑,你怎么不走……”然后一扭头,也看到了一楼楼道口的白筱。 而那个孩子,立刻指着白筱身边的郁景希大叫:“就是他,就是他打得我!” …… 白筱没想到郁景希打的人会是蒋英美娘家的外甥,这外甥她以前接触过,熊孩子一枚,没想到他也在这念书。 听到那孩子的大叫大嚷,白筱不由地,蹙了下眉头,然后又听到那孩子清脆地喊了她一声:“小表嫂!” 几乎是话刚出口,嘴就被他母亲捂住,低声训道:“瞎叫什么?快跟我回家去。” 小孩子唔唔地叫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白筱,似乎在说——我没认错,这就是我家的小表嫂。 白筱则直接拉着郁景希道:“我们走。” “不道歉啦?”小家伙明知故问,白筱拍了拍他的屁股:“走。” 坐上出租车,郁景希双手环胸,小大人似地往后靠,转过头斜眼看白筱,看她神色如常,又靠过去:“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跟他打架?” 白筱很给面子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下课在厕所碰到他,他先抢了我的位置,还说我爸爸抢了他哥哥的老婆,我觉得他太过分了,你明明是我跟我爸爸的,所以就揍了他!”说着,小家伙指着自己脸上的一个小伤口:“你看你看,他还把我给挠伤了。” 白筱想说,那你还把人家打成了猪头怎么不说,但对上小家伙需要关怀的目光,摸了摸他的头:“疼不疼?” “还好。”郁景希坐回去,煞有其事地嘀咕:“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 回到家,白筱拧了块热毛巾按在郁景希红肿的额头上,小家伙咧着嘴,故意夸大的表情变化。 “毛巾太烫了?”白筱忙拿开毛巾,生怕把他烫伤。 郁景希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腿,剥了颗荔枝:“还行,你稍微轻点就好了。” 白筱让他趴在自己腿上,拿了棉签替他清理脸上蹭破皮的伤口,小家伙两小手交叠在下巴处,突然长吁短叹:“我发现,于老师对我的成见蛮深的。” “换做是我,估计对你成见也不少。”白筱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他。 郁景希不乐意了,坐起来,正想好好给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提提醒,突然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丢在茶桌上,他一眼就认出,那是被于老师从他抽屉里搜走的,又听到白筱问:“这是什么?” 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好像是口香糖。” “……”白筱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他一番:“哪儿来的?” 我想去一趟首都 我想去一趟首都【一更】 “哪儿来的?” 郁景希有个小习惯,准备撒谎之前,眼珠子总喜欢转来转去,让人一瞧便知道他那一肚子的坏水。他撅了撅小嘴,组织好语言正打算开口,白筱忽然开口:“不准说谎,不准栽赃给别人,不准装无辜。” “……” 小家伙朝天翻了下白眼,偷瞄白筱,确定她没真的生气后,讨好地道:“你喜欢吗?那送给你好了。” 刚一说完,胖乎乎的小手心就被抓住,重重地拍了两下。 “啊啊!”郁景希叫了两声,捂着自己红红的手心,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你这是家庭暴力!” 白筱挑了下眉:“我刚才做什么了吗?” 郁景希哼哼,听到白筱又说:“这种东西,小孩子不要乱拿,不然,我告诉你爸爸。” “你以为我会怕郁绍庭?” 白筱作势就要去拿座机电话:“那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爸爸,告诉他,你聚众群架、赌博外加买——” 郁景希扑过来抢走电话,顺便连带着电话线也拔了,直接揣着座机跑上楼:“我去做作业。” 白筱低头看那盒安全/套,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只是,她的唇角刚扬起,便想起了梁惠珍的话:“如今,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难道会不明白父母渴望见到自己孩子却求而不得的心情?” 白筱的心中略微烦躁,索性起身,去了厨房做点心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郁景希没一会儿,又重新从楼上下来,手里捧着一个甜瓜,没有削皮,用两颗门牙一边啃皮一边晃到白筱的身边,他个子矮,看不到她在流理台上做什么,踮着脚探着脑袋:“其实我的肚子还不怎么饿。” “不是做给你吃的。”白筱很不给面子地说。 郁景希抿了抿小嘴,在流理台附近蹭来蹭去,吃光了甜瓜后小手扒着流理台:“那个蒋之齐真讨厌。” 蒋之齐,就是跟小家伙打架的蒋英美外甥,也是她娘家大哥二婚后的老来子。 白筱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也没停:“怎么好好地,又提到他了。 “就是讨厌他,”郁景希撇撇小嘴,过了半晌,抬头望着白筱:“你以后会一直都跟爸爸在一起?” “蒋之齐说你喜欢的是他表哥,但是他表哥不喜欢你了,所以你现在跟爸爸在一起,只是想气他表哥。” 白筱放下勺子,在他面前蹲下来,望着他乌黑澄澈的大眼睛:“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说的,也不相信我?” “我也没有不相信你。”小家伙轻声嘀咕。 “那不就行了?”白筱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不是想吃点心吗?把你的碗拿过来,帮你盛一些。” 郁景希吃着酒酿丸子,端着碗站在她的身边,像个小老头唠叨:“你现在肚子里有弟弟了,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等我周末放假就多陪陪你,平时你要是无聊了就打电话给我,我也会抽空跟我爸爸说说——” “打住。”白筱用汤勺搁在小家伙的嘴上,他‘唔唔’了两声后跟她大眼瞪小眼,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吃完晚饭,郁景希速度洗了澡,做完作业后穿着睡衣跑到主卧,提出要陪白筱睡觉。 “等爸爸来了,我就回去。”小家伙掀了薄被钻进去,拍拍旁边的空位:“还不快点上来?” 白筱:“……” —————————— 郁绍庭回来时差不多晚上九点,他推开主卧的门,白筱靠坐在床头,身边躺着熟睡的孩子。 她把白皙的食指搁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让他别把孩子吵醒了。 郁绍庭脱了西装丢在沙发上,扯着领带进了换衣间,等他拿了换洗的衣物出来,白筱已经下了床,她把他的西装挂在衣架子上,打算明天拿去干洗,因为西装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烟跟酒精的混杂味。 他晚上有应酬,白筱怕他没吃饭只顾着喝酒伤胃,想要去给他做宵夜,却被他拉住了。 “刚才在酒店吃了东西,你先睡。” 等郁绍庭进了卫浴间,白筱没有立刻回到床上,她看到了他放在床柜上的手机。 走过去,把手机拿在手里时,白筱也有片刻的犹豫,但最后她终究是点开了通讯录,在那里找到了徐敬衍的手机号码。之前,因为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牵扯,她就把跟他有关的所有号码都删了。 按下拨号键的刹那,她便心生了后悔,想要掐断,那边已经接听了。最新最快更新 “……绍庭?” 白筱听到徐敬衍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想挂断,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只是,在她挂了电话之前,那边,传来护士的责备声:“不是让你休息吗?头部受了伤,怎么还玩手机?” “还有点滴打完了,怎么也不按铃?” 白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在医院,没人照顾你吗?” “……”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徐敬衍却已经试探地问:“筱筱,是你吗?”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忙音。 白筱望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刚要放下手机,有电话进来,是徐敬衍的号码。 她接起,那边是他急于解释的声音:“筱筱,我不是故意挂断的,可能是太激动……手指一不留神碰到了。” “嗯。”白筱淡淡地应答了一声。 徐敬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却又不舍得挂了电话,只能胡乱找话题:“今天,丰城那边有没有下雨?” 白筱听出他语气的虚弱:“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徐敬衍笑了一声:“人年纪大了,终归没年轻时来的身体强壮。” 白筱胸口其实挺堵的,尽管自己对他有怨,但不可否认的是,听到他从楼上摔下去摔伤头时,她也有紧张惶恐,此刻,听到他若无其事地这么说,她的鼻子一酸,不想他察觉到异样:“没事我先挂了。” 那边的人像是反应迟钝了,过了几秒才忙说:“好,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后,白筱又觉得后悔,因为她此刻的心情变得更糟糕,她站在窗边,直到郁绍庭洗完澡出来。 睡觉前,郁绍庭把郁景希抱回了小卧室。 躺在床上时,白筱枕着他的手臂,说:“我刚才拿你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给谁?”郁绍庭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声音慵懒带着些许的困意。 白筱虽然还是不太愿意提起徐敬衍的名字,但听到他问自己,还是说了:“下午在你的办公室,我接了个电话,听说他受了点伤,所以——” “他是长辈,你打电话关心他是应该的,他如今打算离婚,以后更是孤家寡人一个。” “郁绍庭,你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帮他说话。”白筱说话的口吻,带着一点点的不满。 他低低地发出笑声:“那你希望我怎么说话?” “我怎么知道……”白筱这才记起了另外一件事,问他:“关于杂志上那篇报道,你爸妈看了吗?” 郁绍庭忽然辗转了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这颗脑袋整天都在想什么?” 白筱今天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忘了给大院那边打电话,她担心的是,怕郁老太太甚至郁战明因为自己的缘故受到波及,郁绍庭搂着她,耳边是他低缓的嗓音:“这些报道,也就你会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跟他们年轻时经历过的,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郁绍庭低头看着她,心里明白,她终究还年轻,即便已经工作几年,但在承受那些舆/论压力方面,还是会沉不住气,或者是因为,那篇报道殃及了她所在意的人,才会让她在那一刻方寸大乱。 “如果他们真的介意,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过得这么恣意?”郁绍庭亲了亲她的额头:“早点睡。” 白筱听了,往他怀里缩了缩,圈着他的腰,闭上眼。 —————————— 后半夜,郁绍庭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下床时白筱就醒了,等他拿了手机去外面,她也跟着坐了起来。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白筱问他:“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首都那边,”郁绍庭坐在床边,看着她,没有隐瞒:“敬衍叔刚才出现呕吐、头晕目眩,医生初步怀疑是脑震荡的症状。”他没说的是徐家希望她去首都探望徐敬衍:“这会儿还在做检查。” 白筱的大脑嗡地一下,有短暂的空白:“他刚刚还跟我在打电话。” “只是怀疑,也可能是吃错了东西。”郁绍庭拥了拥她,放柔了声音:“先睡觉,有消息他们会打电话过来。” 白筱躺回床上,哪怕是依偎在他的怀里,也没办法再入睡。 快凌晨时首都那边才来电话,说已经确定不是脑震荡,只是晚餐吃了不干净的食物。 早上起来,白筱看到镜子里自己浓浓的黑眼圈,有很多事情,明明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去关心,但结果总是不由她,在吃早餐的时候,她想了想,告诉了郁绍庭自己的决定:“我想去一趟首都。” 郁绍庭放下筷子:“我上午有些事需要处理,下午陪你一起去。” 白筱摇头,不想耽误他的工作,“我自己坐高铁去就行,首都那边,应该会有人接应的。” 毕竟,她也看出,徐家是真的很希望她过去,所以不会放任她一个人游荡在人生地不熟的首都。 郁绍庭没有立刻答应,白筱知道他是担心她如今双身子,再三保证一定会注意安全,最后他是答应了,但也提了个要求,让她去的时候把郁景希也一并带上,用他的话来说:“要是发生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 郁绍庭让景行订的是上午九点多的高铁车票,他亲自送母子俩去了车站。 “不是说上午有事吗?”坐在副驾驶座上,白筱侧过头问他。 “调到下午了。”郁绍庭中午接了几个电话,她听出,是公司里的员工来问他工作,他回答得都很简洁。 他们到车站拿了车票,正好赶上检票。 不知道郁绍庭跟检票人员说了什么,他也过了安检,送他们上车,确定他们到了位置坐下后才离开列车。 高铁驶出站,白筱回头,还能看到他站在边上,旁边,郁景希拆了囤积在书包里的薯片,一边吃一边咕哝:“有事的时候,把麻烦丢给我,没事的时候,只顾着自己逍遥……” 白筱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等到了首都,给你打电话。” …… 高铁驶进首都车站的时候,白筱看了下时间,下午一点多,下车前,她先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 母子俩过来时拖了个拉杆箱。 郁景希主动请缨,两小手握着拉杆,拖着快到他胸口的箱子在前面给白筱带路。 一出通道,白筱便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徐瑞玲,身边,还有一个打扮优雅的贵妇,两人正朝着里面张望。 —————作者有话说————— 因为搬家,昨天更了三千字,今天先上传四千字,晚上再更新六千字。 还是希望你给他一次做父亲的机会 还是希望你给他一次做父亲的机会【二更】 白筱来首都之前,没有给徐家打过电话,所以在这里碰到徐瑞玲,第一反应是惊讶,不由放慢脚步。 “怎么不走啦?”小家伙又把书包倒背在胸前,拖着拉杆箱扭过头来。 那边徐瑞玲也瞧见了白筱母子俩,跟身边的贵妇说了句,两人一起快步越过人/流朝这边过来。 “到啦?坐了几个小时车,累不累?”比起在拉斯维加斯那会儿,徐瑞玲更加和颜悦色。 白筱冲她点头,接过郁景希手里的拉杆箱:“还好。” “绍庭打电话到家里,刚好我跟你五伯母在,想着你不熟悉首都,就赶紧过来了。” 白筱刚才隐约猜到是郁绍庭通知的,但真听到徐瑞玲这么说,心口仿若有一道暖流划过,想到她跟景希离开时,他站在车外一直没走,她的脸色愈加柔和。旁边,郁景希已经嘴甜地喊人:“二姑姥姥好,五姥姥好。” “景希越来越听话了。”付敏含笑地摸了摸郁景希的小脑袋,然后看向白筱:“车子在外面,我们出去。” …… 车子是徐瑞玲的,付敏坐在副驾驶座上,白筱则搂着郁景希坐在后面。 跟徐家人,白筱觉得没有什么可以畅所欲言的共同话题。最开始,付敏扭过头问了她几个问题,她的回答都很简单,可能是看出她的兴致不高,到后来,付敏也没再继续,只是叮咛她:“如果累了,就靠在座位上眯会儿。” “是呀,等到了家里,我们自然会喊你。”徐瑞玲也跟着道。 白筱却说:“如果方便的话,帮我在医院附近找家酒店。” “……” 刚好前面是红绿灯,徐瑞玲踩了刹车,跟付敏互看一眼,白筱这个决定显然跟她们原先预想的不一样。 “住酒店多麻烦,还是去家里,房间都收拾好了。”付敏转身劝道。 白筱也坚持自己的决定:“不用那么麻烦,这是我来首都前就想好的,住在酒店,出入会比较方便。” 至于徐家,她从没想过要住进去。 “这……”付敏有些为难,来之前,老爷子虽然没明说,但那态度,摆明想让白筱住家里的,可白筱现在又不肯去,她似想到什么,转而看向郁景希:“景希啊,曾姥爷可想你了,要不要跟姥姥一起过去看看他?” 郁景希看看付敏,又仰头瞧瞧白筱,最后双小手抱着白筱:“我答应爸爸,要照顾好小白的。” 付敏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徐瑞玲偷偷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明白后忙笑道:“那也行,过会咱们先去订酒店。” 现在,白筱不管是对老六还是对他们徐家其他人来说,那就是一尊大佛,得小心翼翼地供着,顺着她的意来。 这人好不容易愿意来首都,生怕一不留神把她惹不高兴,又拎着箱子跑回丰城去了。最新最快更新 …… 徐瑞玲找了医院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跟付敏一起办好入住手续,全过程不让白筱动一根手指。 “这个房间,不是朝着马路这边,晚上睡觉应该不会吵。”电梯里,付敏把房卡递给白筱,还特意补充:“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房间座机,过会儿,我把家里其他人的号码也都告诉你,有事就找我们。” 白筱看了眼房卡,以她的估测,这个套房一晚上大概要一千五左右。 电梯门开了,付敏率先拎了拉杆箱出去:“我来提,我听说你双身子,别干这种体力活。” 白筱扯了下唇角,对徐家人的殷勤,并不适应,尤其是付敏,简直可以用‘一条龙服务’来形容,不仅仅是拎行李,进了套房后第一时间替白筱找来拖鞋,之后又拿了电热水壶烧水,最后又在洗手间里问白筱要不要泡澡。 “不用了。”白筱话接地很快,生怕慢一拍,她真去放水了。 徐瑞玲接了个电话回来,告诉白筱:“你爸爸这会儿在睡午觉,你跟景希也休息一下,晚上再过去看他。” 白筱点头,送走了两人后关上门。 郁景希正甩了鞋子,趴在床上吃泡泡糖,‘啪啪’地吹着泡泡:“二姑姥姥跟五姥姥在讨好你呢!” 连一个孩子都看出来的事,白筱又怎么会没感觉到,至于徐家人为什么这么做,具体原因她不知,也不想去猜。 …… 徐瑞玲跟付敏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付敏伸手去揉自己的胳臂肘:“养尊处优惯了,拎个箱子都累成这样。” “明明可以放在地上拖的,你偏要拎。” 付敏长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当年的事,也有我的份,老六现在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原以为那样做是为他好,当真相揭开,却是毁了他的一生…… “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老五的脾气,昨天还跟我吵了一架,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付敏觉得头疼,转头问徐瑞玲:“对了,老六真的在睡午觉?” “得知人已经到了首都,要不是护士医生拦着,早就冲过来,哪还有心情睡觉?”徐瑞玲想到弟弟在电话里的紧张跟期待,也难免心酸:“不过是想怕她从丰城赶过来劳累,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对了,大嫂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终归是心存芥蒂,毕竟事实摆在那,换做是任何人,估计都跨不过去这道坎。” 付敏听了这话,也幽幽一声叹息。 —————————— 白筱跟郁景希洗去一身疲倦后,窝在豪华大圆床上小憩了会儿,她搁在电脑桌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郁景希揉着眼睛,小身子翻了一圈,张开双臂打着哈欠,像是没睡饱。 白筱下床,穿了拖鞋去拿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郁绍庭的号码,她接了:“工作忙完了吗?” 那边,是他关切的声音:“刚才在睡觉?” “现在在酒店,打算晚上再过去看他。”对徐敬衍,白筱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所以直接含糊过去。 她看了下时间,快傍晚五点了,提醒他:“记得吃晚饭,如果实在忙的话,让景行订外卖。” 郁绍庭应得很快,白筱却觉得他像是在敷衍自己。 他在电话那头饶有兴味地说:“那你说,怎么样的回答才不算敷衍,我再照着你的版本重复一遍。” “……” 白筱听着他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也让她安心,在挂电话前,她语速颇快地加了句:“小心开车。” “……嗯。”他听到了,她的耳根微烫:“那……挂了。” “你先挂。” 白筱又说了一句‘再见’才按了挂断键,用手机抵着下巴,望着窗外的路景站了会儿,转身去喊景希起床。 —————————— 白筱领着郁景希到医院,在护士站问了病房门牌,刚到门口,正好看到徐敬衍下床来。 他头上缠着纱布,一手拎着输液袋,另一手打开热水壶的盖子,然后拎了热水壶要往杯子里倒水,他的动作看上去很吃力,然后她看到了输液管里血液的倒流,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过去夺走了他手里的热水壶。 徐敬衍抬头,看到白筱,瞬间的怔忪,整个人都像是傻在了那里。 “你打着点滴,瞎动什么?”白筱一把拿过输液袋,重新挂回钩子上,说话的语气非常不善,像是喷了火。 郁景希跟在她身后进来,唤了徐敬衍一声:“小外公!” 徐敬衍回过神,望着替自己倒水的白筱,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怎么不打个电话就过来了?我也好去接你……” “你都这样子了,还怎么接我?” 白筱发现他又瘦了不少,两颊都凹进去了,她别开眼,问:“护工呢?难道没人留在这照顾你吗?” “护工刚下去吃饭,晚点,你大伯他们——”徐敬衍说着突然停下来,想到白筱对自己身世的排斥,生怕她不悦,他忙改了口:“我大哥他们估计会过来……” “你吃过饭了?”白筱打断了他的话。 徐敬衍愣了愣,看到白筱面色冷冷地站在那,想说自己吃过了,但出口的却是实话:“还没有。” 白筱让郁景希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转身出了病房。 “筱筱——”徐敬衍想叫住他,旁边的郁景希跳下沙发,蹭到床边来:“小白去买饭了。” 徐敬衍望着坐在床边晃动着小短腿的孩子,眼圈渐渐红了,小家伙凑过来:“小外公,你怎么啦?” “没……什么。”徐敬衍抬手擦眼角的样子有些狼狈,尔后问郁景希:“今天不上学?” “上啊!”小家伙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还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了点,一边把玩着输液管上的调节器一边说:“但有人急着来首都,我也没办法。”语气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徐敬衍却因为他的后半句话,心中欣慰又酸涩,突然,听到小家伙‘哎呀’一声:“调节器坏了!” …… 白筱拎着一袋快餐回来,是小家伙开的门,见到她,眼睛不敢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回来了?”她听到徐敬衍的声音,抬头,看到他坐在沙发上。 他已经不打点滴了,白筱却瞟了一眼他刚才扎针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大块淤青,她轻蹙了下眉头。 徐敬衍抬了一下左手:“刚才没用棉球按住,过几天就消下去了。” “吃饭。”白筱也没多说,把快餐盒一一拿出来,脸上依旧没有笑容,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郁景希闻到菜香凑过来,翻看了所有餐盒,想要用手去抓菜,被白筱手中的筷子打了回去:“先去洗手。” “怎么没有海鲜,这么淡的菜,会咽不下……”白筱拿斜眼看他,他立刻噤了声,跑进了洗手间。 徐敬衍看着那些菜,没有辛辣食物,也没有不利于伤口愈合的海鲜,只是一些瘦肉和蔬菜,白筱把一盒饭和一双筷子放到他的跟前,然后她又转身去倒了杯开水凉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咽喉干涩到发不出声来。 —————————— 徐家人来看徐敬衍,一推开门,看到一个孩子趴在床边,跟徐敬衍下着跳棋,小嘴里念念有词着。 “来了?”徐敬衍抬头,瞧见门口的几人时露出微笑。 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徐家人都有些错愕,随即遮掩过去,纷纷走过来,发现了蹲在床边的孩子正是郁景希,与此同时,洗手间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又长相清美的女孩子从里面出来。 白筱没成想,会跟徐家人面对面撞上,朝他们点了下头,然后催促郁景希快点收拾好跳棋回酒店。 “还早呢,再坐会儿。”付敏拉住白筱。 胡雅宁看到眉清目秀的白筱,几乎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上回老六在便利店搂着的姑娘,也是老六口中的那个亲生女儿,看到付敏那般讨好,她也笑着询问:“这就是筱筱?长得跟你爸真像。” 白筱注意到了徐敬文,他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白筱还是出于礼貌向他点头问候。 那边,郁景希已经抱着收拾好的棋盘过来。 “不打扰你们了,再见。”白筱牵过小家伙的手,转头,跟徐敬衍道:“你也早点休息。” 倒是徐敬文突然道:“既然来首都了,怎么不住家里?” 白筱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忘了怎么回答,徐敬文没再追问,只是让付敏送她回酒店去休息。 …… 从病房出来,付敏还是没忍住,说:“其实老爷子,很想你回家里住。” “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 “我知道,你心里面怨徐家是一定的,当年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个大概,是我跟你三伯母的错,至于你爸爸,从没想过不要你,”付敏停下脚步,望着白筱:“还是希望你给他一次做父亲的机会。” 白筱还没开口,耳边响起了女人冷冷的讥笑声:“做父亲的机会?你们倒想得够美的!” 白筱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迎面浩浩荡荡地走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打扮穿着都像是有权有势的人,虽然她没见过,但一看那架势,就是冲着他们来得,她出于本能,把郁景希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付敏已经皱着眉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正是夏澜的娘家人,带头的是夏澜的大堂嫂,她阴着脸道:“我还要问问你们徐家几个意思?” 付敏不想让白筱卷进这些事里,侧着头轻声说:“你先跟景希回去,我就不送你们了。” 只是,白筱还没迈出一只脚,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挡住了去路,大堂嫂冷冷道:“你们徐家简直欺人太甚,阿澜还在那躺着,你们倒好,迫不及待地就接这个私生女进了徐家的门。”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白筱冷声说。 付敏也听不下去,对着夏家这位大堂嫂道:“我们还没上门兴师问罪,你倒好,还带人来闹,你们家夏澜干了什么事,难道还需要我来说吗?别说那是污蔑,人家许医生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屁个许医生!”旁边一个男人吼道:“她许杏华早跑得没了影!” 对徐夏两家的事情,白筱并不想听,想走,却被人拦着路,不耐烦地开口:“麻烦你让一让。” 白筱一出声,夏家那边的人都看向她,大堂嫂冷冷一笑:“你倒是好本事啊,离了婚还能勾搭上自己的堂姐夫,我听说,你那个前夫还是你同母异父妹妹的未婚夫,待在一个屋檐下,你也不怕慎得慌。” 白筱皱眉,刚想要反驳她,视线却越过夏家大堂嫂,落在了不远处那一身笔挺军装、绷着脸的人身上,她没想到郁战明会来这里,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喉咙也发紧。 不管您信不信,我嫁给绍庭,是真心实意的 不管您信不信,我嫁给绍庭,是真心实意的 “一定是你那个前夫,看你在外面勾男人,不甘心,索性娶了郁家的女儿,来打击报复你!” 夏家大堂嫂掷地有声的指控,走廊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知情的夏家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倒是付敏变了脸色,她并不知晓白筱以前的事情,但还是第一时间开口反驳:“这是徐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如果有空,倒不如先管管你们自家的事。” “心虚了?”大堂嫂嘲讽地看了眼被白筱护在身后的郁景希:“还不知道这是谁的种。” 白筱先是看到郁战明有些无措,冷不防又听到夏家人开始牵扯孩子,再也顾不到其它,刚想反驳,那边,夏家的身后,有人说话:“首长,我问过了护士,您要找的人应该就住在前面病房。” 原本还在廊间争执的人,闻声齐齐回头,看到的是郁战明,还有另一位穿着军装的秘书。 “爷爷!”郁景希从白筱身后,一溜烟地冲到了郁战明面前,抱住了郁战明的腿,讨好地连声喊爷爷。 白筱不清楚刚才夏家人的话郁战明听去多少,提着心,但还是跟他打招呼:“爸。” 郁战明抬头,看了眼白筱,淡淡地,又望向那些夏家人,微微蹙了下眉:“大晚上,医院不需要清静?” 不知是忌惮郁战明的地位,还是被他的黑脸跟气场震慑到,夏家大堂嫂识趣地闭了嘴,带着其他夏家人走了。 夏家人一走,付敏过来问候郁总参谋长:“您来了?” “你家老六住哪个房间?”郁战明问付敏,摸着郁景希的后脑勺,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但白筱生性敏感,还是察觉到郁总参谋长对自己的疏离。 因为郁战明来了,白筱没再急着带郁景希回酒店,而是跟着付敏一块儿,折回病房去,路上,付敏主动说起刚才在走廊上发生的事:“这夏家人现在是什么话都说,没凭没据的。” 谁知,一直绷着脸的郁战明突然哼了声,直接堵了付敏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付敏一时尴尬。 郁战明又重哼一声,也不看白筱或是付敏,让秘书在前面带路,至于郁景希,一直被他牢牢牵着。 付敏故意拉过白筱的手,跟她慢了几步,轻声安抚:“老首长估计是听了夏家人的话,心里不舒服,你等会儿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我是结过婚。”白筱却坦然承认:“她刚才说的也都是真的。” 付敏不敢相信,毕竟白筱的年纪摆在那里,而且还跟郁绍庭有了这么大个儿子,怎么还会跟其他男人结婚呢? —————————— 病房门虚掩着,白筱推开门,郁战明正坐在沙发上,两手搁在膝盖上,坐姿端正,跟徐敬衍兄弟说着话。 至于郁景希,正眼巴巴地瞅着胡雅宁剥柚子。 白筱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走进去还是退出去,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是郁绍庭的,白筱离开病房,走了一段路才按下接听键:“……喂?” “……”那头没有声音。 白筱以为是他不小心按错了,对着手机又‘喂’了几声,依旧没得到回应,刚打算挂了电话—— “现在还在医院?”郁绍庭的声音突然从听筒里传出。 一颗悬起的心得到短暂的平缓,白筱‘嗯’了声:“你呢?到家了还是在外面?” “……你猜猜看。”他的心情应该不错,还会跟她这么说话。 白筱知道他忙了一整天,暂时不想把刚才夏家来闹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让他早点休息:“还有,我可能要在首都待两天,等他情况稳定下来,我就回去。” 她没有原谅徐敬衍,但看着他待在病房,没有爱人或子女照顾,心里还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 打完电话,白筱在病房门口站了一阵,正要拧开门把,门倒是从里面开了,她抬头,看见了郁战明。 “爸。”白筱叫了他一声。 郁战明没有应,转头面对其他人时,又是春天般的温暖:“不用送了,秘书在下面等着。” 白筱让开到一边,郁战明斜了她一眼,两手负背,走了。 郁景希拎着一个剥了皮的柚子从病房里晃出来,瞧见白筱,埋怨:“刚才去哪儿啦?都不见人。” 走在前面的郁战明突然回头,让郁景希走快点,别磨磨蹭蹭。 “爷爷说,今晚跟他回家去睡。”郁景希有些无奈,伸出小手拍了拍白筱的腿:“别磨蹭,快点走。” 白筱还想着郁战明瞧见自己时那如寒冬般冰冷的表情,她觉得,郁战明应该只是要郁景希回去睡,至于她,恐怕这会儿眼不见为净,踌躇了会儿,她咬咬牙,还是厚着脸皮拉着郁景希跟了上去。 等他们到楼下,住院部外边停了一辆军牌轿车,郁战明早已坐进后座,半降着车窗。 郁景希拉开后座车门,撅着小屁屁爬上去,摊开手脚霸占了一半位置。 白筱一直站在车门边没动,郁战明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指着副驾驶座道:“我坐前面就可以。” 郁战明:“……” 白筱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许了,硬着头皮打开车门,坐进去,还冲开车的秘书微笑点头:“麻烦你了。” 老爷子在后面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哼。 —————————— 车开在半路上,秘书突然开口说:“参谋长,你还没吃晚饭,要不要我在附近找一家餐馆?” “爸,你还没吃吗?”白筱扭转过身,关心地问。最新最快更新 郁战明把头别向车窗,倒是秘书接了话:“是呀,首长这几天都很忙,听说徐将的六儿子受了点伤,今天下了班特意过来探望一下。” 秘书这么一说,白筱越加愧疚,郁战明在后头冷嗤:“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爸,你要不嫌弃的话,我回家给你做——” “非常嫌弃!” 白筱:“……” 不管郁战明多么嗤之以鼻,她还是让秘书去了附近的超市,下车前扭头对郁战明说:“爸,我马上就回来。” “我也去。”郁景希推开车门下去。 郁战明隔着车窗望着进超市的母子俩,听到秘书笑言:“首长,你儿媳妇真贴心,连孩子都黏得紧。” “……还贴心,不把我气死就好了。” …… 超市里,郁景希趴在购物车上,扭头问选食材的白筱:“你是不是又惹爷爷不高兴啦?” 但白筱只顾着询问超市工作人员,无暇回答他,小家伙撇撇嘴角,哼哼地东张西望,挑了很多吃的丢进车里。 两人拎着一大袋东西出来,那辆军牌轿车还停在那。 白筱暗暗松了口气,秘书已经下车过来帮她拎购物袋,上车时,她回头对郁战明道:“谢谢爸。” 郁战明抿着嘴唇,没有搭理她。 —————————— 郁战明住的地方,跟上回白筱来时没多大变化,秘书把食材拎去了厨房后要回去。 白筱心想,郁战明没吃饭,作为秘书,估计也没有,便主动留秘书下来吃饭:“刚才我买了挺多菜的。” “这个怎么好意思呢?”秘书笑吟吟地,刚要答应下来,听到客厅里发出一声浑厚的咳嗽。 郁战明从沙发上起来,径直上了楼。 “我突然想起家里给我留了饭菜,先走了。”秘书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白筱还想挽留他都来不及。 倒是郁景希,从食材堆里捯饬出自己的零食,捧着从厨房出来,往门口瞧了眼:“家里的米是没多少了。” 白筱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想让他做作业,发现书包还落在酒店里。 …… 家里有保姆,但白筱还是自己动手做了一顿饭,让郁景希去楼上喊郁战明下来用晚餐。 过了良久郁战明才下楼,在餐桌前坐下,白筱恭顺地递上筷子,他抬眼皮扫了她一眼,仍然没好脸色。 郁战明也只有在乖孙子说话时才会露出慈爱的神情。 白筱一直站在旁边,见郁战明快吃完,才想起来还没给老人家泡茶,只是,刚要转身去厨房,郁战明却搁下碗筷,把她也叫住了:“我不渴,你给我坐下,我有个事要好好请教请教你。” “好。”白筱在他旁边坐下,郁景希刚才跟大院里的其他孩子去玩了。 白筱大概也猜到郁战明想‘请教’什么,搁在桌下的双手交握在一起,考虑着是自己交代还是等着他审问。 “说,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白筱抬头,看着郁战明,说:“裴祁佑是我的前夫,但不是夏家那边说的那样,他不是为了打击报复才跟苡薇在一起的。也是他先跟苡薇在一块儿了,我们才离的婚,后来我才和绍庭——” “照你这么说,景希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白筱听到郁战明这么说,一怔,郁战明冷哼:“你妈脑子简单,你以为我也跟她一个德行?” “……” “根据老三说的,你是离开他才委屈求全嫁了人,但你这会儿说的,我怎么听都不像是这么回事。” 郁战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有些事,纵然他阅历丰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是老了,但还不糊涂,我可以体谅一个人有过去,但不能接受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做我郁家的儿媳妇。” 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又道:“哪怕,你是徐家的孩子,我也不会姑息纵容!” 白筱的双手抓着裤子,揪紧又松开,有些事,让她亲自来说,终究是难以启齿。 “该说的,我上回就跟你说了,老三一身反骨,我没奢望他能像两个哥哥那样子,但也希望他能家庭和睦,结果没几年死了老婆,现在……我也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你。” 郁战明深邃犀利的眼望着白筱:“这样,时不时曝出点事情来的你,真的会带给我儿子幸福吗?” 白筱张了张嘴唇,却做不到当着老爷子的面,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不会再给郁绍庭带去麻烦。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希望遇到郁绍庭,是在自己还是一张白纸的年华,但事实上,她遇到他的时候,已经遭遇了太多,童养媳,代孕,离异,母亲变成妯娌,前夫变成妹夫,人生中最不堪、最狗血的事情,都快被她集齐了。 “不管您信不信,我嫁给绍庭,是真心实意的。” 白筱挺直脊梁,没有回避郁战明眼神的审度:“也许有太多言不由衷,但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他跟景希。” 郁战明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考量她这些话的真假程度。 良久,他才幽幽地开口:“景希当年,是在b市一家私人医院出生的,淑媛出事时,买的是去b市的机票。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你生孩子,还是生她丈夫的孩子,她不但没跟家里委屈抱怨,还赶去b市看你。” “这里面的纠葛,我想不明白,只能等你愿意了,告诉我答案。” 正说着,勤务兵突然从外面跑进来:“首长,有客人来了。” 郁战明刚说了个‘谁’字,门口,传来一阵笑骂声:“怎么,现在我进你郁战明的家,还要通报了?” 白筱也跟着拉开椅子站起来。 郁战明早已经迎上去,他挡在前面,白筱隐约看到他恭敬地喊对方‘老首长’,对方笑道:“你这声老首长,我可不敢当,我早就没了你现在训人的这股气势,老了,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了。” 郁战明连声说不敢,邀请对方去客厅坐,然后转头让保姆去泡茶,没一会儿,却是白筱端茶出来。 “刚才阿姨出去散步了。” 白筱把茶杯放好,郁战明看她这么乖顺的样子,脸色稍缓:“桌上的碗筷,过会儿让阿姨收拾就行了。” “好。”白筱点点头,注意到两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转头,看清了那位客人。 是位八旬的老人,虽然没像郁战明那样穿军装,但浑身的威严气势,哪怕是穿着休闲的唐装也难以掩盖,拄着拐杖,看上去精神矍铄,尤其是那双眼,目光凌厉,没有一点老年人的浑浊不清。 白筱冲对方礼貌地点头,然后对郁战明道:“爸,我去看一下景希。” 郁战明没拦着,等她出去后,一直没开口、低头喝茶的老人,突然开了口:“这孩子,长得像老六。” “也像我家大儿媳妇。” 徐宏阳横了突然插话的郁战明一眼:“看来,你这心里,没少骂我。” “哪敢。” “骂就骂,人老了,回想过去做的事,才知道有多愚不可及,”徐宏阳叹息,转头看着当年由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郁战明:“我今天过来,一来,是想看看这个怎么都不肯回家的孙女,二来,也是跟你讨个人情。” “老五他媳妇已经都告诉我了,今天在医院,夏家去闹,正好被你瞧见了。” —————————— 白筱在大院逛了小半圈,才在一个人工湖边看到郁景希,拎了根绑着蚯蚓的细树干,跟其他孩子蹲在那里。 “在做什么?”白筱过去,俯着身看了看湖里,什么都没有。 小家伙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轻声说:“钓龙虾呢!” “这个季节有龙虾?”白筱被他贼头贼脑的样子逗笑,然后耳边,是男人熟悉的低沉嗓音:“怎么没有?” 白筱吓了一跳,猛地回身,额头磕到西装纽扣,红了眼圈,一抬头,看到的是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笑意的郁绍庭。 他抬手,拍了下她的额头:“怎么,魂出窍了?” 为了她,他真的跪了键盘【加更】 为了她,他真的跪了键盘【加更】 天色漆黑,路边一盏灯,光线昏黄,落在他的肩头,有那么一瞬间,白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的手指触碰她的额头。 郁绍庭那抹若有似无的笑,让她的内心涌动了情绪,仿佛拨开薄雾看到了那后面的风光霁月。 他的个子本就高,身材比例又极好,虽然没有经过刻意的健身,但闲暇时的锻炼让他的身体线条不比那些男模差到哪儿去,当他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站在她面前,她无法否认,会被他的外形所吸引。 白筱在片刻的怔愣后,望着他,低低地问:“你怎么来首都了?” “我不能来这里?”他说着,突然伸手,紧紧地搂住了她,她人小,被他拥着,小鸟依人般,他的手抚着她的脊梁骨,大拇指动情地摩挲着,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天没见,想没想我?” “……” 白筱呆呆地,被他拥着,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突然的出现,还有这个,突然的拥抱。 在医院,他打电话时,让她猜他在哪儿。 她想,那会儿,他应该就坐在机场候机厅里,也可能已经坐在飞机上。 白筱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太过复杂,理不清楚,但被他拉进怀里的时候,她动容,又觉得心动。 曾经她以为,裴祁佑那样的男人,英俊帅气又贴近现实,她会跟他在一起,顺应了一般女孩的心理,但如今她才看清,真正出现在她的世界能适应不离去的,而是另一个名叫郁绍庭的男人。 她抬起手反抱着他:“那你呢?有没有想我?” 两人跟前,还有几个小不点在专注地钓龙虾,旁边的路上,也有来回经过的路人,虽然也会看上一眼,但不会停下来打招呼,想必是不熟悉郁绍庭,这也是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回抱他的缘故。 “是不是还没吃过晚饭?”白筱觉得,他下了班赶过来,应该没时间用餐。 郁绍庭松开她,改牵她的手,握紧:“飞机上有餐点。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晃荡?” “家里来了客人,爸在招待,我就出来找景希了。”白筱抬头望着他熟悉的五官,灯光下,棱角格外鲜明:“你去过医院了?”不然,不给她打电话,也没见郁战明说起,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郁绍庭没有否认,他转头喊了一声‘郁景希’,小家伙立刻丢了树干过来:“爸爸!” 回去的路上,郁景希在郁绍庭面前告了白筱一状,说她趁爸爸不在,居然想留年轻小伙在家里吃饭。 白筱:“……” “以前给我们做饭时,也没见她选菜选得这么认真。”郁景希继续汇报自己知道的详细情况。 “郁景希!”白筱听了他添油加醋的话,脸颊微微泛红,瞪了他一眼,吃里扒外的坏家伙! 郁景希抿了抿小嘴,告完状后,挺着小肚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 郁绍庭拉着白筱滞后几步,攥着她纤细的手指,说:“你年纪小,是该跟年轻人打交道,不然性子该沉闷了。” 白筱不信他这么大度:“我只是顺带叫他吃饭,再说,这顿饭是特意给你爸爸做的。” “我爸难道不是你爸?”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快到门口时,白筱告诉他:“爸他,知道了我跟裴祁佑的关系,刚才在医院,听夏家那边说的。” 她也发现,原本停在院子外的那辆轿车不见了,估计客人已经离开。 “爸刚才跟我说了很多,”她握着他修长又骨骼雅致的大手,抬起头看他:“他接受不了一个满口谎言的儿媳妇,其实他的质疑是对的,换做是我,面对这样一个儿媳妇,恐怕会比他更加跳脚。” “我一直都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跟你父母发生任何争执。” 不管是郁战明还是郁老太太,都是好人,白筱自己从小没有父母疼爱,所以更加看重家庭的这份和睦。 “所以呢?”郁绍庭知道她还有话说。 “刚才在外面散步时,我想了很多,之前我存着侥幸,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裴家不说,不代表别人也会沉默,我结过婚,甚至还有代孕的事情,终有一天会通过别人的口说出来。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绝对存在的秘密。” 她收钱替人代孕,哪怕景希现在怎么聪明可爱,哪怕有千万个理由,都没办法抹掉她犯下的这个错误。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问她:“都想好了?” 白筱点头,晃了晃两人紧握的双手,盯着他的双眸:“你不是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两人站在院子门口,房子的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个小脑袋:“你们干嘛呢?爷爷让你们快点进来。” —————————— 白筱跟郁绍庭进来时,郁战明正坐在沙发上,瞄了眼他们两个,轻哼了一声,吹开杯中茶叶喝茶。 “这才离开一天呢,就像跟屁虫乐颠颠地跟过来了,也就那点出息!” 郁绍庭站在白筱身旁,对郁战明的冷嘲热讽,没有任何回击。 这样的态度,倒是惹得郁战明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随即他就想明白了,估计是心虚。 郁绍庭突然让保姆把郁景希带出去:“刚才在路上碰到沈叔,想见景希,你带他过去,过会儿我去接他。” 这话的言外之意,短时间内,不让保姆带郁景希回来。 小家伙从沙发上蹦下来,撅着小嘴,很不高兴这个安排,走的时候,故意把小皮鞋底跺得非常大声。 郁绍庭冷冷地看着他,被秒杀到的郁景希立刻灰溜溜地走了。 …… “又把孩子支走,上回是身世,这会儿换成什么了?”郁战明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讽刺。 郁绍庭却问:“你的药放在哪里?” 郁战明有高血压,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太好,所以家里备了医院配的药。 一听这话,郁战明的脸就黑了大半,见郁绍庭真的上楼去拿药,他气急之下,砸了一个苹果过去。 郁绍庭一抬手就接住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滚蛋!” 白筱看出郁战明的火气不小,但却没再逼问她事情,但她还是开了话头:“爸,是我,有事要跟您说。” 郁战明扫了她一眼,没有好脸色:“说什么?” “……” 白筱还没开口,郁战明突然指着郁绍庭说:“你给我出去,我现在看到你就头痛!” 郁绍庭没有离开的意思。 郁战明最恨的就是郁绍庭这个臭脾气,也不知道像了谁,最后自己嚯地站起来,直接上楼去。 “爸——” “别以为,喊我爸,我就会不计较你们干的那些事!” 郁战明上楼,到了书房门口,回头,朝楼下的白筱道:“还不上来,难道要我下去用八抬大轿抬你?” “有事在楼下说。” 回应郁绍庭的是,重重关上的书房门。 白筱要上去,手臂却被拉住,郁绍庭在旁边道:“老头子一看就没什么诚意,先回酒店去。” “爸只是,不想见到你。” 郁绍庭:“……” 白筱知道他担心自己被为难,拉了拉他的手,莞尔:“如果有事,我喊你。” …… 郁绍庭望着白筱上楼,等她进了书房,他折身坐到沙发上。 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在身上没找到打火机,茶桌上也没,索性把烟丢到一旁,坐了几秒钟,起身出了屋子。 —————————— 白筱关上书房的门,尽管郁战明生气,但她依旧喊了一声:“爸。” 郁战明看了她身后一眼,确定没有郁绍庭,脸不再像刚才那么黑,但也板着脸,瞪了眼白筱。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落地台灯,光线并不明亮。 白筱刚准备说话,郁战明却先起了头:“你想跟我说的,是不是你代孕生景希的事?” “……” 白筱倏地看向郁战明,眸光闪了闪,又听到郁战明质问她:“好好的日子不过,学人家当什么代理孕母!” 他深呼吸了下,望着白筱,刚听到徐宏阳的那番话时,他绝对是震惊到了,他不相信自己可爱聪颖的孙子居然是那样得来的,更没想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有这份胆量,敢跑去把肚子借给人家生孩子! 很多事,前后联系一下,他大致也就明白了。 曾经她说过,她被富足人家收养,现在看来就是裴家,还跟裴祁佑结了婚,她会去做代理孕母,为的不过是钱,但裴家在丰城也是大户,他不清楚商场上的事情,但也猜到她急需钱跟裴家脱不了关系。 “你辛辛苦苦跑去代孕,人家有感激你吗?还不是过河拆桥!”郁战明的口吻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白筱没说话。 “我也老实告诉你,要不是你们已经登了记,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再跟老三一块儿!” 郁战明气得拍了下桌子:“你以为一直这么瞒着,我就永远不会知道?我是景希他爷爷,难道告诉了我,我还会轻视他,把他当怪物来看?老三从小就混,你倒好,也有样学样。” “是我不让他告诉你们的。”白筱急着替郁绍庭辩解。 “哟,这就护上了?”郁战明冷哼:“那之前呢,这么多年,也不见他告诉我跟他妈!” “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筱动了动双唇。 “那你什么意思?”郁战明气呼呼地瞪她:“如果你遇上的不是老三,或是,淑媛还在,我看你怎么办!” “所以,我一直很庆幸,能遇到绍庭。” 白筱望着郁战明,道:“以前,我也曾后悔过,为什么要去给人代孕,要不然,我的婚姻会很幸福,不会这么多年来磕磕碰碰,最后落到被逐出裴家的下场,但现在,看着景希,我知道以前遭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原来你还骄傲了?”郁战明指着站在那的白筱:“我看你就是执迷不悟,连最起码的思想觉悟都没有!” “爸,我知道错了。” 郁战明:“……” 白筱:“我没有觉得骄傲,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爸你的态度,跟我设想的不一样,我以为——” “我什么态度了?”郁战明重哼,没再像一开始那么来气:“哪怕你怎么遮掩,代孕这个事,都会跟着你一辈子,这个社会,还有很多你触摸不到的阴暗面,人都有劣根性。当别人曝出来你代孕的事情,他们会说你不诚实,遮遮掩掩,倘若是你一开始自己站出来说的呢?你觉得她们就会轻易地谅解你?” “不会,她们会指责你,违背道德还宣扬负能量。一旦有人拿捏住这个把柄,你就会站在舆/论的暴风眼上。” 白筱的鼻子抑制不住地酸涩,眼圈也是一阵温暖的湿意。 书房的门,就在这时,被重重地拍了几下,隔着门,是郁景希的叫嚷声:“爷爷,爷爷,你要吃宵夜吗?” 白筱想要去开门,郁战明横了她一眼:“好好坐着。” 他亲自去开门,郁景希咧着小嘴站在门口,往书房里看了看:“爷爷,你跟小白说完了?” “你爸呢?” 郁景希指了指楼下:“爸爸在外面打电话呢!” “去把你爸爸喊上来。”郁景希得令后,一下子蹬蹬地跑下楼去。 郁战明板着脸回到书房里:“以为我不知道……”抬头看了眼白筱,冷哼:“还去搬救兵。” …… 郁绍庭很快就上来了,一进书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白筱跟郁战明,走过去:“谈完了?” 郁战明很看不惯郁绍庭这副装模作样、要死不死的德行,尤其是,得知了他早就告诉徐宏阳代孕的事情,却在他这边瞒得严严实实的。因此,自打郁绍庭进门,郁战明的脸一直都是黑的。 “跟爸说了什么?”郁绍庭跟白筱说话时,语气下意识地变得温柔。 白筱在他进来后,紧绷的神经就松懈了,握着他在自己肩上的手,倒是郁战明冷嘲,心想,装,就装。 郁绍庭见白筱神色如常,不像是受了委屈,攥着她的手要拉她起来:“天色不早了,今晚,我们先住酒店。” 突然,一张卷拢的报纸砸在了他的身上。 耳边是郁战明的怒骂声:“你他妈翅膀长硬了,还住酒店!” “……” 白筱不想让父子吵架,拉着郁绍庭刚想劝。 那边,郁战明突然起身,走到书桌边,拿了个键盘过来,走到郁绍庭跟前,‘啪嗒’一下丢到他的皮鞋旁。 郁绍庭低头,看了眼那个键盘,像是明白了什么,拽着白筱就走:“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走走,”郁战明在沙发坐下,幽幽地看了眼郁绍庭的背影:“以后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郁绍庭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郁战明耷着眼皮:“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直说,但我的态度摆在这,你认个错,我可以重新考虑这件事。” “我认什么错?” 郁战明料到他是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反应,转而看向白筱,道:“老三不心疼你,那你自己来,我们郁家,家有家法,不管是儿子还是儿媳妇,做错了事——” 只是他话未说完,郁绍庭已经放开白筱,阴沉着脸回进来,走到了那个键盘旁边。 白筱也看出郁战明的意思,老爷子心里有气,不冲她发作,却是把矛头指向了郁绍庭:“爸——” “我教育自己的儿子,没你的事。”郁战明是真想挫挫他的锐气:“我记得那谁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辈子不跪天地不跪父母,既然这样,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郁绍庭转开头,眯起眼看了会儿窗外,良久,他才对着那键盘,缓缓地弯曲膝盖,跪在了键盘上。 你个混小子,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你个混小子,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郁战明是真的非常生气,所以这次没见好就收,没有哪个父亲,在得知儿子打算带着妻儿跑到国外定居后还能淡定,郁绍庭表现出来的,对他这个父亲的不信任更让他万分气愤。最新最快更新 “不想跪就别跪了,你心里不情愿,我看着还不舒坦。” 郁绍庭沉默,没有说话,但另一条腿终究也弯下,右膝盖碰到了键盘上,他让白筱去外面。 郁战明呵了一声,偏着头看向别处,混小子,这个时候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至于对白筱,郁战明的心情也是极其复杂的,要说不怪她,那是不可能的,为了前夫不顾自己安危声誉去给人代孕,说她知恩图报,作为她现任丈夫的父亲,他这心里,不可能没有疙瘩。 但同时,就像徐宏阳说的,倘若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错误,她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辛苦,自己的这位老领导,明里暗里说起当年政东来首都寻人是整件事的诱因,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误会。 他知道徐宏阳没有其它意思,不过是想让他心生那么一点点内疚,进而不会在这事上为难白筱。 郁战明抬了抬眼皮,看着站在那不动的白筱:“傻站在那干嘛?让你出去就出去。” 白筱没走,咬着唇瓣,在郁绍庭的后侧方跪了下来,抬头,迎上郁战明的目光:“您要罚,就罚我。” 郁战明哼了一声,嫌她多事,刚要驱赶她,却听到她说:“我就在这里,您也不用赶我走。” “……既然喜欢跪,那就跪着好了。”郁战明无动于衷,站起来,走到书桌边,开了电脑打算浏览网页,想打字发现没了键盘,索性随便选了部电视剧,点开颇有兴味地看起来,胸口的火气还没消。 原本跪在键盘上的人却突然起身,顺带着也把白筱拉起,郁绍庭转头看向老头子:“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你让她跪着,也不怕将来孩子出生都记得这些事。” 郁战明立刻吹胡子瞪眼了:“我什么时候让她跪了?明明是她自己要跪的。” 白筱突然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气色不是太好。 “不舒服了?”郁绍庭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投落在郁战明身上的眼神,气得郁战明跳脚:“你个混小子,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白筱摇头:“跟爸爸没关系,可能是这两天跑来跑去,休息得不够。” 刚巧,书房的门推开一条小细缝,郁景希探头探脑地望进来,郁绍庭刚才在老头子那里吃了哑巴亏,这会儿见孩子来了,立刻说:“你爷爷刚才把你弟弟吓坏了,这会儿,你小白肚子痛得厉害。” “……”郁战明一张老脸涨红,拍得桌子震动:“你他妈少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污蔑我。” “小白到底怎么啦?”郁景希一听到白筱肚子难受,连忙跑进来,拧着淡淡的眉,小肉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郁绍庭不咸不淡地搭腔:“还能怎么啦,再不济,也就被吓得让你没了弟弟,你小白在医院躺半个月。” 郁景希能听懂这句话的大致意思,焦急地说:“那我们……那我们快点去看医生。” “我没那么严重。”白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郁绍庭听不进去,直接揽着她就出去了。 郁景希亦趋亦步地跟着,到门口时,回过头望着郁战明,露出痛心的表情:“爷爷,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郁战明:“……” —————————— 走的时候,郁绍庭开走了老爷子的配车,从勤务兵那里取钥匙时,说好明天清早把车送回来。 郁景希离开时,没忘记把从医院带来、吃了还剩一半的柚子用袋子装好拎走。 白筱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做检查,但郁绍庭不放心,带着她去附近的医院挂了急诊,医生一检查,没什么大碍,就是孕妇的血糖偏低,各项指标里,有些都不达标,整了两瓶营养液让白筱去挂。 郁绍庭去付钱,郁景希像条小尾巴,跟在后面寸步不离,医生也羡慕白筱:“你老公跟儿子真疼你。” 白筱莞尔,没多久,小家伙就拎着一个装了输液要用物品的袋子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单子,交给医生,小大人似地询问医生:“医生阿姨,你看看这些有没有错,我听说,孕妇是不能乱用药的。” “懂得真多,你爸爸呢?怎么让你拿药?”医生开玩笑地反问。 郁景希老成地点点头:“我爸爸比较忙,他刚才去接电话了,这边,只能让我多看着点。” …… 可能是郁景希太惹人喜爱,爱屋及乌,医生特意给白筱找了一间病房让她输液。 郁景希打开袋子,里面装着那小半个柚子,他仔细地剥了皮,然后捻下一小块送到白筱嘴边,刚好有护士进来,说:“孕妇在饮食方面也要注意。” “那可以去柚子吗?”郁景希不再急着把柚子肉给白筱吃。 郁景希长得漂亮,又白白胖胖的,盘坐在床边,仰着头时要多萌就有多萌,而且他这会儿,还在照顾自己的母亲,顿时让护士的心软了一大片,捏了捏他的脸蛋,道:“柚子所含的维生素很多,当然可以了。” 小家伙这才放心,举高了小手,把柚子肉递给白筱吃。 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住院的女人,大晚上有人进来输液,还是年轻孕妇,只有一个孩子作陪,不免生出好奇,也不看电视了,一直扭头打量白筱跟郁景希,那眼神,让白筱很不舒服。 郁景希低头剥柚子皮时,白筱转头,问旁边床的女人:“大姐,你在看什么?” 对方没想到白筱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尴尬,忙摆手说没事,但眼角余光还是不停地瞄向这边。 白筱也没再去理她,但也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果然,那女人没沉住气,开始套郁景希的话:“小朋友,怎么是你陪你妈妈来挂水,你爸爸呢?” 郁景希斜了对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女人悻悻地抿了抿嘴角,看向白筱时忍不住道:“这孩子怎么这么看人?” 白筱没接话,只是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了纸巾,让郁景希把手擦干净,小家伙突然说想要喝水。 “走廊上不是有个自动贩卖机吗?”白筱给他一张十元纸币:“你出去买一下,要是够不着让护士姐姐帮忙。” 郁景希下床,套了圆头牛皮鞋,拿上钱出去了。 旁边的女人又开口:“你让个孩子这么出去,也不怕他迷路,虽说这是医院但也不安全。” “不会的,走廊上有监控探头,况且,他很机智,一般人拐不跑他。”白筱其实不想跟她说话,因为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热心大姐,所以,一说完这句话,她就把头别向了病房的门那侧。 郁景希很快就回来了,买了一瓶橙汁,蹭了鞋子爬上/床,拍了拍口袋:“零钱都在这里!” 白筱摸着他软软的头发,刚想问你爸爸怎么打电话打怎么久,病房的门开了,有人进来,她刚一转头,就听到旁边床的女人笑呵呵地说:“我家男人,一下班就跑医院来陪我,有老公就是好,不用一个人在这过夜。” “……”白筱觉得这个女人莫名其妙,说的话,明里暗里都像是在针对自己。 女人的丈夫,长相淳朴老实,给女人带了宵夜,一边打开宵夜袋子一边被女人唠叨。 白筱一闻到那宵夜的味道就反胃,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嗅觉变得越加敏感,闻不得太过油腻的重味,正在这时,郁绍庭进来了,他穿着黑色西装,个头又高,往那里一站,就已经够抢眼的。 正在吃宵夜的女人,冷不防瞧见一个长得好又看上去很有钱的男人,一时忘了嚼嘴里的炒粉。 “爸爸!”郁景希喊得非常大声,像是故意叫给谁在听。 病房里,突然安静到诡异。 郁绍庭没有看旁边那对夫妻一眼,径直走到白筱的床边,看了眼她的输液袋,还有一大半,他低头看到她干干的嘴唇,低着声问她:“要不要喝水?” 白筱点头,等他出去了,那个女人立刻凑过来问:“妹子,这是你老公?” 白筱不想回答,倒是郁景希哼哼:“不然呢,我爸爸对妈妈可好了,还特地给我妈妈买了辆路虎。” “景希。”白筱轻拍他的背,而那女人的脸色已经变了。 …… 当郁绍庭端了杯热开水回来时,病房里,那个女人跟她老公已经彻底没了声响,自顾自地看电视。 他在床边坐下,一手从后揽过她的肩,一手拿着杯子喂她喝水。 “刚跟外边的护士要的一次性杯子。”不等白筱问起,郁绍庭已经主动说了。 郁景希盘腿坐在床上,打着哈欠,白筱掀了被子,小家伙立刻默契地爬过去,挨着她躺好。 病房里,随着女人吃宵夜,那股油腻的味道越来越大。 白筱的脸色不好,觉得太阳穴也胀痛,但她又不能说让对方把宵夜丢掉,或是让对方去外面吃,因为那个女人也挺了个大肚子。白筱把头靠在郁绍庭的怀里,眉心微蹙,他发现她的异样,低头问:“又不舒服了?” 白筱摇头,没挂点滴的手拉了拉他的西装:“你让我靠会儿就好。” 郁绍庭坐在床头,拥着她,他身上的味道,冲淡了那股油腻味,白筱在他肩头蹭了蹭,闻着他衬衫衣领上清淡的香味,混着烟草的干燥气息,她低垂着眼睫,望着两人交握搭在他腿上的双手。 旁边女人吃了十来分钟,终于收拾起宵夜让丈夫去扔掉。 而当她丈夫再回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我已经跟护士说好了,她说旁边病房还有张床空着。” 当女人挺着大肚子笨拙地由拎着大包小包的丈夫搀去隔壁时,白筱苦笑不得,明明该嫌弃的是自己,结果倒整得,像是她跟病毒一样,不过这么一来,病房里顿时清静很多。 郁景希早已睡着,打着轻轻的小鼾,小脑袋都埋到白筱的腰际。 “喂。”白筱突然开口。 “怎么了?” 白筱原以为他这么安静,是睡着了,在他怀里动了动:“今天,爸爸对我说了很多。” “他是生气,但跟我想的生气又不一样。而且,不等我开口,他已经知道了我代孕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很稀奇?在来客人之前,他还问我来着。”她说着,仰起头:“是你打电话提前告诉他的吗?” 郁绍庭笑了笑,眼神温润,嗓音却依旧冷硬:“他后来的态度,像是我跟他说的?” 是不像。可是,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 白筱想不到其他知情的人,但还是努力在回想,渐渐地来了睡意,轻声咕哝了一句:“你别跟爸吵架,他也不容易,你一直气他,他身体不好……” 郁绍庭见她睡着了,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扶着她躺回到床上,替她跟孩子盖好被子。 起身的时候,弯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守着,不时抬头看向输液袋。 —————————— 白筱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意识瞬间清醒,她想坐起来,发现了旁边还在睡的郁景希。 她发现,他们还在医院病房里,至于她手背上的点滴针,已经被拔掉。 然后一转头,看到了沙发上的男人,他个子高,躺在沙发上,睡姿并不舒服。 白筱下床,走到沙发边,郁绍庭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他的眉头也微微皱着,黑色头发有些乱,薄唇紧紧地抿着,这样的睡颜,显得冷漠固执,她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郁绍庭睡得不沉,很快就睁了眼,他的眼神有片刻的迷惘,那样子,让白筱觉得有些可爱。 “你去床上睡。”她说。 郁绍庭坐起来,抓了下头发:“不用。”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来时的喑哑,下巴也冒了青色,其实他没睡多久,身上的衬衫也有些褶皱。 白筱还想让他休息会儿,郁绍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就接起:“什么事?” 是郁总参谋长家里保姆打来的,说是老首长早上起来身体不舒服,已经送去了医院,连病房门号都报了。 “严不严重?”白筱担心老人家的身体。 郁绍庭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拿了西装,让她跟景希先回酒店,他直接去医院探望郁战明。 白筱想一起去,但景希还没醒,送郁绍庭到门口:“你先过去,过会儿我带景希去看爸,顺便看一下那人。” …… 郁绍庭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老头子在抱怨这抱怨那,中气十足,哪里像是生病的人? 他在门外站了会儿,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折回电梯,下楼去买了个水果篮。 郁战明瞧见拎着水果篮进来的小儿子,一声冷哼,继续跟主治医生讨论他的病情:“我的血压是不是很高?早上起来时,突然一阵晕眩,我觉得,可能是被气到了,要不然,也不会好好的这样。” 主治医生笑吟吟地安抚老首长:“你这身体,比一般年轻小伙都强壮,晕眩的话,可能是没吃早餐的缘故。” 郁战明:“……” 等医生查完房走了,郁战明躺回床上,一个翻身,把背丢给了郁绍庭。 郁绍庭走到床边,看着盖着被子的老头子,还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爸。” “听不到!” 郁绍庭也看出老头子身体没什么问题,但也没急着走,在旁边站着,良久,又说:“有没有吃过早餐?” ——————作者有话说———————— 文文开始推向大结局,今天先通知一下,免得太过突然,吓坏小伙伴们【偷笑】 如果真是这样,你这次到首都来做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你这次到首都来做什么 “有没有吃过早餐?” 郁绍庭望着躺在病床上‘装死’的郁战明,把水果篮搁到床柜上,自己则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也不说话,很安静地,坐等着老头子先开口说话。最新最快更新他接到电话匆匆从另一家医院赶过来,也没用早餐。 床柜上放着一个崭新的热水壶,还有一叠一次性纸杯。 郁绍庭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刚要坐回去,听到一阵因为饥饿发出的腹叫声,侧头看向床上把自己包成蚕蛹的老头,过了会儿还是问出了口:“想吃什么?我去楼下买。” 郁战明不吭声,一动也不动,估计火气还没有消。 郁绍庭的脾气跟郁战明还是很像的,说不出服软讨好的话,他点了根烟,在病房里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然后转身走去门口,刚拉开病房门就看到了正好过来的白筱跟郁景希。 他夹着香烟的手,往后虚掩上了房门,至于烟,也被他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爸爸他……还好?”白筱往病房里瞅了一眼。 对老人家的身体,她很担心,毕竟是因为她才引起的,所以叫醒郁景希后,着急地打车过来了。但这会儿,看到郁绍庭还能气定神闲地这么跟自己说话,说明郁战明应该没什么大碍。 “在里面睡觉。”郁绍庭低头看了眼在打哈欠的儿子,话还是问白筱的:“吃过早餐了?” 白筱摇头:“来的时候有点急,所以没买。” 郁绍庭的心情还不错,俯身抱起了儿子,拍拍儿子的背,说:“走,下去吃早餐。” “你们去,给我带一份上来,我先进去看看爸。” 白筱觉得过门不入不好,他们站在门口说话,郁战明可能听到了:“我不是很饿,对了,爸吃过了吗?” 忽然,病房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咳嗽声,白筱顾不得其它,跟郁绍庭说了句‘给我带点就好’,推开门进去了。 …… 白筱走进病房,瞧见郁战明正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她喊了他几声,都不见床上的人回应自己,但她也知道,郁战明没有睡着,刚刚还咳嗽来着。 “爸,你嗓子不舒服,我给你倒杯水。”白筱用两个纸杯来回倒水,想尽快把白开水弄凉。 床上的人,适时重咳一声,像是为了响应她的那句‘嗓子不舒服’。 白筱在旁边的衣柜里找到个枕头,放到床头,一边对郁战明说:“爸,我扶你起来,你先喝点水。” 郁战明坐起来,板着脸,斜了眼那杯水,不喝! “景希呢?”他环顾了一圈病房,居然没有发现孙子的人影:“我生了病,他怎么不来医院?!” 白筱瞧着老爷子精神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生病,但还是乖顺地伺候着:“他跟他爸爸吃完早餐就会上来。 一听这话,郁战明瞬间不高兴了,黑着脸就要驱赶白筱出去。 “那我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回来。”白筱看出老爷子不高兴的原因,说完真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郁绍庭。 郁战明虎着脸:“谁让你打了,给我把手机放下,坐好。” 老爷子想见孙子,又舍不下脸,白筱坐下后把装了水的纸杯递给郁战明,嘴边抿着笑:“景希早上一听说您住院了,连早餐都没吃,一定要我先带他来医院,刚才我们以为您睡着了,所以我就先让绍庭带他去吃早餐,刚才景希还说要给您带早餐上来。” 刚才隔着门,郁战明只是知道母子俩过来了,没听清楚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 所以,听到白筱这么说,郁战明的脸色缓和了,扫了她一眼:“嬉皮笑脸的,以为这样子我就不跟你们两个计较了?我告诉你,在这件事上,我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们。”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接过白筱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肚子也有一些饿了。 “爸你昨天对我说的话,我想了很多,从小到大,除了我外公外婆,很少有人还像您这样,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教育我,我在年少的时候犯了错,以致于现在,还要给绍庭,甚至还会给郁家带去麻烦。” 郁战明哼了一声,那神情像是在说,你自己知道就好。 白筱停顿了会儿,又问:“不过,爸,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怎么,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就不允许我知道了?”郁战明说着,看了眼她:“照理说,有些事我不该管,也没立场说人家的家务事,但既然来首都了,如果有空,回徐家一趟。” 白筱抬眸看向郁战明,他一边喝开水一边说:“你是徐六的孩子,割不断的血缘关系,他们当年做错了事,现在也生出了悔意,你心里有怨不假,但也别让自己老了后发现,自己这辈子留下来的遗憾。” “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是吗?”郁战明轻哧一声,煞有其事地道:“如果真是这样,你这次到首都来做什么,待在丰城不好吗?” 白筱被堵得语塞,病房的门开了,郁景希捧着一个小小的西瓜进来,身后是拎着早餐的郁绍庭。 以往看到郁战明会立刻讨好凑过来的孩子,今天进来后,别说是叫一声‘爷爷’,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跟白筱口中急着来探望他的说辞差得不是一点点,郁战明觉得,一定是郁绍庭又在楼下说了挑拨离间的话来刺激自己的乖孙。 “怎么不叫爷爷?”白筱拉过郁景希的小手,看到了那个西瓜:“是特意给爷爷买的吗?” 郁景希抬了抬眼皮,在郁战明殷切的目光下淡淡道:“哦,爷爷不喜欢吃西瓜,这是我给自己买的。” 爷爷不喜欢吃西瓜,爷爷不喜欢吃西瓜……郁战明虽然是不怎么爱吃西瓜,但听到郁景希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受,就算他不喜欢吃,难道不能先问问他吗?也许,他现在喜欢吃了呢? 郁战明在孙子这里没讨到好处,立刻迁怒到儿子身上,瞧着郁绍庭带上来的那碗粥,开始挑三拣四。 “爸爸,我就说不用买的,你看现在多浪费。” 郁战明看着用勺子舀着西瓜的郁景希,不相信这话是从一向乖巧的孙子口中说出来的,白筱也不知道今天郁景希怎么回事,低声叫了他的名字,小家伙一脸不解:“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浪费不可耻吗?” “……” 郁战明气得不轻,伸手按床头铃,很快护士就来了,他怒瞪着那糟心的一家三口,让护士把血压测量仪拿过来。 “哎哟,老首长,您的血压刚量过,很正常,怎么又要量了?” 护士很普通的一句话,但这会儿听在郁战明耳里,那就是嫌他麻烦嫌他墨迹,跟郁绍庭他们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就是为了膈应他,不让他舒坦,想要他的血压爆表,到最后,索性把被子往头上一盖:“气死我气死我了!” 白筱从后轻轻推了推小家伙,想让他去哄老爷子,但郁景希眼观鼻,鼻观口,坐在那里,晃着两条小短腿,自顾自吃了西瓜。至于郁绍庭,低头在看手机,对病房里郁战明发火的一幕熟视无睹。 “既然爸要休息了,我们走。”过了会儿,郁绍庭收起手机,站起来。 白筱发现自家公公要人哄的孩子脾气,她拉着郁绍庭的衣袖,抬起下巴指了指床上,郁总参谋长还气着呢。 郁绍庭当没看见,让郁景希去洗手,小家伙很听话地去了,父子俩一点也没打算要哄哄生气的老人。 …… 郁景希踮着脚,一边洗手一边哼着歌,瞄见白筱进来,说了句:“等会儿,我先洗完。” “刚才,怎么那么对爷爷?”白筱拿了两张纸巾给他擦手。 “爷爷太让我失望了。” 白筱想起昨天在书房里的事情,想着应该是郁绍庭那些话让小家伙误会了,便握着他肉肉的小手说:“昨晚上,你爸爸逗你玩的,你刚才不理睬你爷爷,还不给他吃西瓜,爷爷多伤心多难过?” “可是爸爸说,是爷爷让你差点没了小弟弟。”郁景希还牢牢记着昨晚上郁绍庭说得话。 “那你爸爸跟你爷爷的关系好吗?” 小家伙摇头,白筱开始循循善诱:“那不就好了,他们关系不好,你爸爸一定会说你爷爷的坏话,就像你爷爷,在你面前,是不是也不会说你爸爸的好话?” 郁景希抬眼望着天花板,发现真是这样子,白筱摸了下他的脑袋:“出去跟爷爷说说话。” 等小家伙出去后,白筱深呼吸,然后慢慢呼出气,也到盥洗盆边洗了个手,因为没吃早餐有些反胃。 …… 白筱擦了手转过身,一抬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洗手间门口的郁绍庭。 他半倚在门边,还是那身西装跟衬衫,虽然衬衫略显褶皱,袖子卷起了几翻,还兴致不错地点了根烟,透过薄薄的烟雾,白筱发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然后看到他走过来,把烟头捻灭在旁边一个纸盒上。 “在孩子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他低头望着她,语气不像是质问,听得出,他挺高兴的。 白筱是没说他好话,心虚,含糊地说:“我只是让他孝顺长辈,怎么会说你坏话?” “是吗?”他呵呵笑了两声,显然不相信,但也没逼问,“饿了没有?洗好手了,带你下去吃早餐。” …… 郁景希已经跟爷爷郁战明和好如初,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处,连白筱要去吃早餐都没跟去。 ———————————— 白筱之前也知道夏澜母女住在这家医院里,但真的碰上了,倒有种相顾无言的感觉。 郁战明住在八楼,电梯在五楼停下,电梯门打开后,白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徐蓁宁,还有一个长相端正的青年,两人正在说着什么,徐蓁宁的神情有些烦躁,然后突然噤了声。 因为徐蓁宁听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后,一转头也看到了电梯里的一男一女。 昨晚上,她听大堂伯母说起,徐家那个私生女来了首都,虽然也想过,郁绍庭也可能会来,但真的亲眼看到他跟白筱形影不离,徐蓁宁就像跟吞了苍蝇一样,说不上来的难受胸闷。 一个在感情方面总是表现被动的男人,不过是没遇到能让他主动的女人,一旦遇上了—— 徐蓁宁看着‘伉俪情深’的两人,咬了咬牙,对身后的男人说:“推我进去。” 那个青年似乎有犹豫,白筱看出来,他像是跟郁绍庭认识,刚才他有跟郁绍庭点头致意,但她没有注意郁绍庭的反应,在徐蓁宁进来时,她下意识地旁边让了让,给徐蓁宁的轮椅空出一个位置来。 直到电梯到达一楼,四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白筱跟郁绍庭一前一后出了电梯,身后,徐蓁宁望着两人的背影,攥着轮椅扶手,旁边一直沉默的青年突然柔声问她:“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想不想去草坪上坐会儿?” 徐蓁宁心中挤压着怒火,冷冷道:“陆向前,你是不是嫌别人笑话我不够,还想让我曝露在阳光底下?” “蓁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说够了没?”徐蓁宁心中不耐烦,相冲他发作,但想到自己的腿,想到夏澜训斥她的那些话,她已经不是最初那个意气奋发的徐蓁宁,强压下脾气,道:“陆向前,你推我上去。” 陆向前看她温柔的侧脸,露出笑容,按了电梯的按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去外面买。” 徐蓁宁望着电梯光面上映出的陆向前,他长得不算好看,只能算端正,尤其是跟郁绍庭站在一块儿,就像是白开水摆在一杯醉人的蓝带马爹利旁边,淡而无味,听到他这么讨好自己,她不但没欣喜,反而是淡淡的厌恶跟烦躁。 “随便。”她的语气敷衍,但他却毫不介意,报了一些首都菜馆的名字让她选。 陆向前得知她截肢后,连夜从拉斯维加斯坐飞机回来,出了机场,拦了出租车直奔医院,甚至连行李都忘在了出租车上,这些日子,要不是她不允许,他恐怕都要住在病房里,连一趟陆家都没回过。 夏家人劝她,要不抓牢陆向前算了,就连医院护士,都羡慕她有一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 徐蓁宁听完后,态度冷冷的,有时候,人就是不知足,看不到眼前的好,总是奢求着自己掌控不了的海市蜃楼。 …… 回到病房,徐蓁宁说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陆向前一向纵着她,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徐蓁宁从床柜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正是上回刊登了那篇私生女报道的壹周周刊。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篇报道没有引起她预想的舆/论风波,甚至是不了了之,这个社会,不是对出/轨、私生女这些话题津津乐道吗? 她推着轮椅去了夏澜的病房,自从那天从徐家出来,夏澜像是受了重大打击,一直都没有缓过劲来。 刚巧,夏家的大堂嫂也来看望夏澜,在走廊上碰到了徐蓁宁。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大堂嫂连忙推着轮椅,“想去看你妈?来,一块儿过去。” 路上徐蓁宁忍不住问起报道的事情,大堂嫂也憋着气:“别提了,这徐家,腻不厚道了,是想护这个私生女护到头了,哼,你是不知道,昨天那个徐敬文,故意在开会的时候,揪着一个小错误找你大堂伯的茬,气死人了!” 夏家老大,跟徐敬文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以往没少受徐敬文的照拂,现在,打压起来也格外的方便。 “你妈妈这些年为徐家鞠躬尽瘁,大家都看在眼里,到时候,咱们就上/访,写信去他们徐家那些人工作的政府部门闹,让所有人看看他们徐家的嘴脸。” 那你先看人家愿不愿意适可而止,再来跟我说这番话 那你先看人家愿不愿意适可而止,再来跟我说这番话 徐蓁宁听着大堂伯母指责徐家的话,但真正听进去的只有那句——徐家对那个私生女特别好! 特别好,是有多好? 徐蓁宁大概也知道有些事已经没了斡旋的余地,虽然她妈妈拖着不离婚,但徐敬衍这次显然是真的狠了心,徐家没有了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她听见大堂伯母说:“他们徐家要离婚,咱们不答应就是了。” 徐蓁宁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哪里会看不出大堂伯母的意思? 她态度坚定地说不答应夏澜跟徐敬衍离婚,却没说如果离了婚,夏家的大门永远为她们母女敞开,如今这么帮她们母女,不过是想维系徐夏两家的利益链,一旦离婚—— 这些年,夏家或多或少依赖徐家。 没了徐家支撑帮忙的夏家,就像断了腿的蚱蜢,不可能再像以前风光无限。 …… 徐蓁宁被大堂伯母的絮絮叨叨弄得心烦,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刚到病房门口发现夏建尧也在。 只不过夏建尧的脸色着实有点难看,跟躺在病床的夏澜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极差:“你去问问,徐家到底几个意思?明明说青岩那边市政有个空位,你外甥这些年工作出色,结果任命书下来,什么也没轮到他头上。” 之前徐夏两家吃过一顿饭,饭桌上,徐家这边,虽然没明说,但他儿子去青岩已经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夏建尧昨天被穿了小鞋,又接到儿子的电话,再也沉不住气,赶来医院质问夏澜。 “你问我,我去问谁?”夏澜说话的语气也不友善:“你以为徐家现在,还卖我的面子?” “不就是个私生女,你当初在国外未婚生子、忍辱负重嫁进徐家的勇气又到哪儿去了?” 夏澜没想到自己堂兄这么说自己,气得不轻:“夏建尧,你们夏家,少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我,夏家会有今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一群吸血鬼,如果不是我嫁进徐家,你们会愿意重新接纳我?” 夏建尧哼笑:“原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既然这样,那就少再给徐家丢脸!” 说完,他直接摔门而出,结果在门外看到了徐蓁宁跟自己妻子,什么也没说,板着脸直接走了。 …… “阿澜,你别生气,你还不知道你堂兄的脾气?就是说话直,没有恶意的。”大堂嫂忙进来安抚夏澜。 “没有恶意?”夏澜冷笑,真情还是假意,难道她自己看不出来吗? “你这几天住院,可能不知道,徐家那边老是针对咱们,你堂哥才会这么生气。” 夏澜没说话,气色很不好,大堂嫂又说了一些宽慰她的话,中途接了个电话就先离开了。 走之前,大堂嫂还在门口回头说:“阿澜,有事就给堂嫂打电话,你放心,我们夏家是站在你这边的。” —————————— 病房里只剩下夏澜母女俩,徐蓁宁坐在轮椅上,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夏澜:“妈,现在怎么办?” 夏澜这几天情绪异常地压抑,徐敬衍已经起诉离婚,徐家认定她是当年误会的始作俑者,许杏华拿了两百万跑得没了踪影,她还查不到是谁给的钱,而夏家这边又把她往死胡同里逼。 当即,夏澜的火气也上涌,不由迁怒到女儿身上:“怎么办?今天这个局面又是谁造成的?” 徐蓁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如果不是她执拗地要追到丰城去,徐敬衍也许根本碰不到白宁萱,哪怕见到了白筱,也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更不会牵扯出后面这些麻烦事来…… 夏澜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几天,陆家那个小子,是不是一直都在医院陪你?” 徐蓁宁点头,提到陆向前,不免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他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夏澜煞有其事地说,瞟了眼不知足的女儿:“郁绍庭,你想都没想了。” “趁现在陆向前对你还有感情,好好抓住他,你现在什么条件,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 徐蓁宁咬着唇,心情纠结,把刚才电梯里的一幕告诉了夏澜:“刚才,我遇到了白筱跟郁绍庭,他们,应该是在看爸的,还有今天家里的保姆打电话给我,说是……三伯母去我们家收拾东西了。” “收拾什么东西?”夏澜皱眉。 “三伯母跟保姆说,以后爸的亲生女儿要住到家里,无关紧要的人和东西,都要扔到外面去。” 夏澜额际青筋突了突,冷笑:“我还没跟徐敬衍离婚,他们就急着把人接进去住了?” 这些年,她为徐家做的,居然只换来这样的结果,哪怕她是做错了事,但要不是徐家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她的罪,单凭许杏华毫无证据的三言两语,又怎么可能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你上回不是说,白筱离过婚吗?”夏澜像是不经意地问起。 徐蓁宁想到那个被郁绍庭丢进鱼缸的手机,那张婚姻档案书的照片,原本是最好的证据。 夏澜抬了抬眼皮:“你没有,陆向前也没有?既然徐家那么想要认回这个孩子,但有些事估计也不清楚,他们徐家不怕丢脸,我们也不用再给他们兜着,顺带着,也让大家看看郁家讨的是怎么样的好儿媳。” 换做以往,夏澜可能还会思量这么做,会不会给夏家带去什么麻烦,但刚才夏建尧的一番话,算是让她连那么点亲情都懒得再顾念,她要是被赶出徐家,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也不能让徐家这么好过! 关于夏家这边,并不清楚她跟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徐敬衍在外面有了孩子,现在想要把小三母女扶正,所以想着法阻止徐敬衍离婚,他们觉得徐家理亏在先,从没考虑过会在这事上跟徐家真的闹掰。 “拿了照片,直接给你大堂伯母打电话,最近杂志社的事情,都是她在负责。”夏澜低头抿了一口白开水。 —————————— 吃完早餐,白筱又去看了徐敬衍,这一次,身边有郁绍庭陪着。 徐敬衍见到她很高兴,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聊什么,怕她嫌无聊离开,只能跟郁绍庭有的没的说着话,白筱发现,他鬓边骤生了不少白发,她起身去了病房外透气,在走廊上碰到了来医院的徐瑞玲。 白筱朝她点头,徐瑞玲往病房瞧了眼,看到郁绍庭在,也没急着进去:“你能来看他,老六应该很开心?” “……” 徐瑞玲又说:“住酒店也不舒服,要不,今晚上还是回家里住。” “……不用了,明天我就跟他们父子回丰城。”这是她刚刚做的决定,没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徐瑞玲看出白筱对徐家的排斥,也没再勉强挽留她,只是道:“有些事,我猜,老六应该还没有告诉你?” 白筱不解地看着她。 “他果然没说。”徐瑞玲淡笑了下,叹息:“当年,你跟你母亲会被徐家那么误会,主要还是因为你和老六的亲子鉴定样本被他现在的太太夏澜给偷偷调换了,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刚听到时,我也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情。” “对老六来说,得知真相比任何惩罚都来得痛苦,自己的枕边人那么算计自己,他虽然不说,但他心里的苦,不比你来的少,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他却替别人养了孩子,还冠了徐家的姓。” 白筱别开头,听到徐瑞玲继续说:“徐家对不起老六,也对不起你们母女。昨天,付敏告诉我说你以前结过一次婚,我没有提徐家辩解的意思,但是,昨晚上爸怕郁老首长为难你,立刻让勤务兵送他去了郁家。尽管他说过不再管老六的事,但我知道他也是怪自己的。” 白筱想起昨晚上,那个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看的老人,心中五味杂陈。 “至于老六,还不知道这件事,怕他受不了……” 病房的门开了,郁绍庭从里面出来,徐瑞玲没再跟白筱说下去,微微笑了笑:“我先进去看老六。” “在想什么?” 白筱转头,望着走到身边的男人,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代孕的事,你跟谁说过吗?” “跟徐老说过。”郁绍庭没有再隐瞒她。 “……什么时候的事情?” 郁绍庭知道,以白筱的性子,不解开她的疑虑,这事会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他的双手握着她单薄的肩膀,沉敛又温柔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一回徐老生病住院,你陪我连夜来的首都。” 对徐家人,白筱的感情是复杂的,甚至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面对他们时该抱有怎么样的态度。 尤其是对徐敬衍…… —————————— 中午,郁总参谋长就出了院,精神非常不错,郁绍庭充当的司机,一家三口也在家里吃午饭。 吃完饭,郁绍庭就被叫到书房去了。 郁景希盘腿坐在客厅里,一边拿出郁战明刚才给的红包数钱一边扭头看了眼白筱:“要不要喝开水?” “不用了。”白筱看到厚厚的红包,还没逢年过节就给这么多。 …… 书房里,郁战明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他倒好,直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铁观音。 郁战明哼了一声,然后看到那杯茶递到自己跟前,心里的别扭劲顿时减少不少。 “这做事,也跟做人差不多,要适可而止。”老头子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郁绍庭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往茶杯里倒水。 郁战明斜睨了他一眼:“整天想着那些歪门邪道,当心哪一天,算计到自己身上去。” “……” 见他一直不说话,郁战明也不想对着他,但在让他出去前,还是交代了一句:“记住我的话,人前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凡事做得太绝,终归不是什么善德,你现在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郁绍庭在开门之前,回过头,说:“那你先看人家愿不愿意适可而止,再来跟我说这番话。” 话刚说完,一个纸巾盒子砸在了他的身上。 —————————— 白筱听到开门声,抬头就瞧见郁绍庭出来,刚才,她没有听到争吵声,想来父子俩谈的还不错。 郁绍庭在她旁边坐下,白筱问:“爸爸跟你说什么啦?” “想知道?”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直接叼在嘴边,眯着眼看她:“自己跟老头子去。” 白筱觉得每回他眯起眼的时候,给人坏坏的感觉,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但他抽烟时眯着眼,又让她很心动,他没有点烟,可能顾及到她怀孕了,手指拿开了香烟,另一手搂着她:“打算明天回去?” “嗯。”白筱看了眼在旁边来回数钱的郁景希:“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事,还耽误你的工作。” 郁绍庭一向在这些事上迁就她的决定。 这时,保姆拿着个鸡毛掸子从楼上下来:“三少,房间打扫好了,床单也是洗干净的,晚上能睡了。” 白筱心想,这应该是郁战明的意思,想让儿孙住在家里,自己却又拉不下脸来说。 “好的,我们过会儿就去酒店拿行李。”白筱顶了顶郁绍庭的胳臂,见他垂着眼不开口,只好自己接话。 …… 在酒店退了房,回郁家之前,白筱犹豫了良久,还是让郁绍庭把车开去了医院。 这一次,白筱没让郁绍庭或郁景希陪着上去。 她敲了敲病房的门,里面响起徐敬衍的声音,他说:“门没锁,自己进来。” 徐敬衍发现是中午离开的白筱,有些欣喜又有些无措,不由往她身后看了看:“绍庭呢?他没陪你过来吗?” “他跟景希在楼下。”白筱看着他憔悴的脸色:“我明天回丰城。” “……” 徐敬衍愣了愣,随即立刻道:“也好,这边的气候你应该不太习惯,回那边比较好。” “等你身体康复了,可以到处去走走,丰城也有不少旅游风景区,上回我看你也没怎么逛,有机会的话,可以再去看看,”白筱望着他,心情却莫名地有些不耐:“就这样,我先走了。” 眼看着她要走出病房,徐敬衍急急地喊住了她。 “干嘛?”白筱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听到他说:“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随便你。”说完,她直接出了病房。 白筱站在走廊上,没有立刻离开,她靠着病房的门,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上来说这些话,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宝宝,你说我刚才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毕竟他现在是个病人。” —————————— 当晚,徐家那边来了电话,想请白筱过去吃饭,白筱没有答应下来。 哪怕有血缘的联系,但徐家人对她而言,依旧是不相熟的陌生人,与其去强颜欢笑,倒不如干干脆脆地回绝了。 郁景希对她这么做法有些不满意:“为什么不去呢?我觉得还好呀,外婆家的厨师做菜蛮好吃的。” “那你去,马上让勤务兵送你过去。” 白筱作势就要去喊勤务兵,小家伙眼疾手快,像只小考拉,手脚挂在她的身上,缠着她不让她走。 “开玩笑啦,我其实也没那么想去。”郁景希原本想着往徐家走一遭,外公外婆喊一圈,然后赚几个红包钱。 家里没有郁景希的小房间,晚上跟白筱她们一起睡,洗完澡爬进被子里,抠着小脚丫跟白筱说:“那个,我有些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什么?”白筱折叠好衣服,转头问他。 小家伙往洗手间看了看,郁绍庭在里面洗澡,他细着声说:“你有银行卡吗?能不能腾出一张给我?我打算把钱都放进银行去,听说那样子有利息,我打算存个钱什么的。” 白筱:“……” ————————作者有话说———————— 时刻准备着开始虐夏澜母女,喜欢一锅端还是一个一个地来? 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加更】 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加更】 第二天,白筱一家三口回了丰城。走出机场,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郁绍庭去机场停车场取他那辆揽胜,白筱则跟郁景希在门口等着,小家伙不时拿眼神给她发信号。 “我记住了。”白筱摸了摸他的脑袋瓜:“明天不下雨,我们就去银行办一张卡。” “不能让爸爸知道。” 白筱点头,看到那辆黑色揽胜过来,拍拍小家伙的肩:“好,一定不告诉他。” 郁景希非常满意这个答案,上车时还很友好地拍拍旁边的空位,白筱原本在对上郁绍庭深邃到迷人的眼神时,下意识地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但郁景希喊着“这里这里”,瞧见儿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她终究还是选择钻进了后座。 …… 早晨,徐敬衍送他们去的机场。 看到他大清早头缠着纱布站在郁家门口等,那一瞬间,她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登机时,她朝前走了几步,最后也没抵得过心底的声音,转过身对他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 背过身后,她的眼圈温温发热,因为在回过身的刹那,她看见了他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她以为自己心如磐石,也曾对自己说过,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再有父母的疼爱,他们既然都有了幸福的家庭,她不会做那个多余的人。但如今却发现,他做不到所想的那样,她依旧会因为他们牵动自己的喜怒哀乐。 在飞机上,郁景希坐在她旁边,抓着她的手,还递过来一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纸巾。 “想哭就哭,其实没什么的,我以前想我那短命老妈时也会偷偷哭……” 如果说,刚才白筱是想哭,那么在听到‘短命老妈’四个字后,她哭笑不得,心里又酸酸的难受。 …… 昨天吃完晚饭,她在厨房碰到背着手的郁战明,郁总参谋长对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出去前,老首长转头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景希自己的身世。 她当时的回答是:“因为代孕部分需要被掩盖,怕景希接受不了一些事,所以准备等孩子大一点再告诉他。” 郁战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接摆着脸出去了,但她知道,老爷子是赞同这种做法的。 —————————— 回到沁园,郁景希趁郁绍庭上楼换衣服的空档,神秘兮兮地从脖子里摘出一个纯金小麒麟给白筱看。 “哪儿来的?”如果她没记错,昨晚上给他洗澡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 郁景希得意地扬了扬眉:“小外公给的,刚才在车上,偷偷给的。” 白筱揉着他软软的卷发,小家伙一边叫嚷着‘干嘛干嘛’一边故意往她怀里钻,小肉手挠她的肚子跟腋下,白筱怕痒,笑倒在沙发上,小家伙做‘张牙舞爪’样,作势扑在她的身上,叫着:“救命!救命!”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小家伙‘嗖’地一下从她身上起来,抬头望着下楼来的男人,嘴甜地喊道:“爸爸!” 郁绍庭换下了西装,穿着一件黑色v领t恤,下面是卡其色的长裤,郁景希在他出现后,立刻收敛了,还拿了玻璃杯,倒了一杯开水,用一双小手捧着递给走过来的郁绍庭:“爸爸,喝点水。” 做老子的看了眼谄媚的小子,郁绍庭接过杯子,真的喝了一口。 “这两天,让靳声去约个时间,我陪你去孕检。”他放下杯子,视线停留在白筱的肚子上,想到前晚医生说她营养不够、血糖偏低,又补充道:“平日里,让李婶多买些高纤维的食物,不要挑食。” 白筱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像是专门问过了人,尤其是最后四个字,完全把她当做孩子来嘱咐。过往几年,几乎没人这么关心她,仿佛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心中说不动容是假的。 她的双手挽住他的手臂:“你说的这么专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这方面的经验,还是找人问了?” “昨晚上在网上查的。” 白筱盯着他的脸,昨晚没见他动电脑,倒是躺在床上玩了很久的手机,没想到他居然在查这个。 —————————— 晚上,郁老太太得知一家三口从首都回来,打来电话让他们去大院吃饭。 老太太特意强调了,今天是个比较重要的日子,一定得过去,除了郁战明,其他人都会在。 去大院的路上,白筱耐不住好奇,问开车的郁绍庭:“难道是妈的生日?那样的话,我是不是该准备礼物?” 郁绍庭瞟了她一眼,看她纠结送什么好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否认了她的猜测:“不是。” “奶奶要是生日的话,爷爷一定会在的。”小家伙从后面扑上来,探着小脑袋,两小手抓着前面两座位。 …… 白筱还没猜到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就在郁家见到了郁苡薇,还是跟裴祁佑成双入对的郁苡薇,甚至连裴母蒋英美跟裴安安也在,跟白筱面对面时,蒋英美有些许的尴尬。 有些人,不见总归比见来的好,但偏偏又,避不开。 倒是裴安安很大方地喊了白筱一声:“白筱姐。” “来了?”郁苡薇笑吟吟的,紧挨着裴祁佑坐着,也跟白筱打招呼:“有点晚,路上是不是堵车了?” 白筱想到这是郁家,见她笑脸相迎,也就没冷脸,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撇开头时,视线有那么一瞬,对上了裴祁佑望过来的双眼,他的眼睛在男生中算好看的那类,但又与郁绍庭略显狭长深邃的内双皮眼不同,如黑曜石般的幽深,静静地望着你时,仿佛笼罩了一种淡淡的伤感情绪。 白筱的肩上多了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手,郁绍庭很自然地搂过她:“上楼,还是过去坐会儿?” 过去坐?裴家人都还坐在客厅里呢…… 她自认为没办法跟他们坐到谈笑风生,所以最后选择了去厨房给郁老太太打下手。 …… 厨房里,苏蔓榕也在,看见进来的白筱,她似乎有话想问,但碍于郁老太太,一直都没开口。 关于代孕以及裴祁佑是白筱前夫的事,郁战明并没告诉其他人,包括老伴。 所以,郁老太太只是问了白筱的首都之行,得知白筱血糖低,一想到自己还没出世的小胖金孙,连锅铲也没放,直接系着围裙,去外边找前两天乡下亲戚送来的那一袋甘薯。 没一会儿,老太太在外边喊‘张阿姨’,估计是没找到,张阿姨立刻出去帮忙。 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白筱跟苏蔓榕两个人。 苏蔓榕有好几次想问白筱,但每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白筱起了话头:“想问什么,直接问。” “他……还好?” 白筱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也没避而不答:“头部受了点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苏蔓榕点点头,又望着白筱,她明显察觉到,白筱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好转,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心中既愧疚又高兴,也像郁老太太那样,问起她肚子的情况,白筱都简单地回答了,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我已经买好了回爱尔兰的机票。”苏蔓榕忽然说。 白筱看向她,虽然一直听苏蔓榕说要走,但真的得知她买好了机票,心里,还是有一丝异样的感受。 尤其是,在刚刚知道一些事情之后。 白筱听到自己询问的声音:“什么时候?” “……一星期之后。” 在白筱跟郁绍庭登记结婚后,苏蔓榕便已下定决心离开,她留在这里,只会造成白筱尴尬的处境。 原先,苏蔓榕打算上个月就带着郁苡薇一起走,但郁苡薇不肯打掉孩子,执意要跟裴祁佑结婚,甚至还以死相逼,这样的执拗让苏蔓榕心痛又无奈,而今天,正是郁苡薇选的,跟裴祁佑来郁家确定婚期的日子。 在首都的郁战明,接到老伴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她年纪小拎不清,难道你也看不出好坏来?” 无缘无故挨了骂的郁老太太非常生气,直接挂了郁总参谋长的电话,但也拉着苏蔓榕躲进厨房盘问了一下,苏蔓榕只是打算稳住小女儿,等确定婚期后就带着她回爱尔兰,之后……就再也没有之后了。 —————————— 白筱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里,郁绍庭父子俩也在,跟裴家人坐在一块儿,谁也没有觉得不适先离场。 郁绍庭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完全一副东道主的样子。 电视里正在播放动画片,坐在地毯上的郁景希瞧见白筱,立刻挥着手让她一块儿过去:“过来过来!” 裴母瞧见过来的白筱,脸色越来越不好,又听到郁苡薇问白筱:“听说敬衍叔叔受了伤,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白筱不想多说,倒是郁景希响亮地道:“小外公好着呢,早上送我们去机场,以后还要来丰城玩。” “是吗?’郁苡薇呵呵笑了笑,眼角余光却扫向旁边一直没开口的男人。 当她的话音刚落,裴祁佑已经起身,郁苡薇问他怎么啦,他淡淡地说了句‘我去外面抽根烟’就离开了屋子。 外边还下着毛毛细雨,将寂静的夜色撕裂成了一道道的细丝。 裴祁佑站在门口,屋檐下,他侧过头,透过窗户,能看到客厅的一角,正好是白筱所在的位置。 她正稍低着头,抬手拢了下耳边的发丝,抿着唇角浅笑,似乎在说话,他隔着门,听到小孩子清脆的声音。 今天的白筱穿得很简单,一件丝质的低圆领无袖衫,外面披着薄荷绿色的针织开衫,搭配着浅蓝色的九分牛仔裤,柔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没有化妆的脸,眉目清丽得过分,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逐渐重合。 …… 裴祁佑用力地抽了口烟,在薄薄的烟雾里,开始自我厌弃,然后,门开了,郁苡薇从里面出来。 “这样就受不了啦?” 郁苡薇反手合上门,玩味地看着冷着脸的男人:“以后她成了你婶婶,你还不得发疯了?” 裴祁佑把烟蒂丢进雨中,没搭理她,转身就要回屋,她却双手环着胸,自说自话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私底下没少给你安排相亲,我也跟你说了,要是惹毛了我,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口吻变得狠绝。 只是下一秒,她的手臂被重重地掐住,连带着人也被拖到墙角,手臂上的力道大得令她生疼,郁苡薇看着目光阴鸷的裴祁佑,用力去掰他的大手:“裴祁佑,你神经病,抓着我干什么,放开我!” “到底是我有病,还是你他妈的有病?” 这句话,是裴祁佑咬着牙关说出来的,额际青筋隐现,足以见,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郁苡薇看到他愠怒的样子,笑了:“我是有病,我早就被你逼出了病,可是怎么办,我一个人太孤独,所以得找个人陪我,谁让你对不起我呢。你不是想见她吗?以后成了一家人,每天都能见到了!” 裴祁佑也笑了,但是极冷的笑,他压着声:“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郁苡薇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我最后悔的,就是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去机场接你,还有在郊外,破工厂门口,为什么要因为你弃他而去?”他湿热的气息,贴着她的脸颊拂过,就像是毒蛇的红信子,舔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 郁苡薇被他一刺激,脸色骤变,呼吸也变得急促,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裴祁佑不由想起那一次她被绑架,明明没有哮喘病发,却装得那么像,想到过往,他眸色一冷,甩开她的手臂。 郁苡薇看着他转身要走,伸手想要拉住他:“你……你别走,裴祁……不准走!” 她不仅仅是胸口泛闷,呼吸急促,肚子也隐隐作疼,脚上又穿着细高跟鞋,追上去想要拉住裴祁佑:“你不准……走,我……我话还没……说完……” “放手。”裴祁佑已经流露出不耐烦。 郁苡薇不肯松手,甚至,因为身体的不舒服,长长的指甲掐着他的手腕,裴祁佑厌恶地拨开她挡在前面的身体,郁苡薇不肯放,推来搡去间,她一脚踩空,身子一歪,重重地滚下了门口的台阶…… —————————— 门外突然传来女人吃痛的惨叫声,不管是厨房里,还是客厅里的人,纷纷跑向了门口。 当白筱看到倒在地上的郁苡薇,尤其是发现有血液从她的裙子下渗出来,她脸色苍白,蹙紧了眉头。 同为孕妇,她很清楚郁苡薇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情况——流产。 苏蔓榕跑下台阶,把郁苡薇扶入怀里,吓得不轻:“怎么回事?”她抬头,望向站在台阶上的裴祁佑。 郁苡薇的身体微微地抽搐,呼吸越来越短促,苏蔓榕急着让张阿姨去拿治哮喘的药,白筱跑回屋子去打120,郁景希也被郁苡薇那染红裙子的血吓到,小肉手揪着白筱的衣摆跟到这跟到那。 郁绍庭夺下了白筱的手机,说了句‘不用打了’,然后直接上前,抱起地上的郁苡薇放到车上:“去医院。” …… 郁苡薇被送进手术室时,医生摇了摇头:“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裴祁佑站在边上,望着亮起的手术灯,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他没想要把她推倒,哪怕他不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苏蔓榕忽然过来,响亮的一耳光甩在了裴祁佑的脸上,他的头歪向了一侧。 他拥有她十年,最后,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拥有她十年,最后,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医院,整个走廊,在那一瞬间,都是那清脆一耳光的回音。 苏蔓榕扇下去的力道不小,裴祁佑的脸立刻就红肿了,他没有还手,也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听苏蔓榕指着自己怒喝:“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从今往后,苡薇跟你裴祁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蒋英美跟裴安安也在旁边,但面对苏蔓榕的斥责,母女俩也没有反驳。 郁苡薇浑身是血的一幕还残留在她们的脑海里。 “你们走,这里不需要你们。”苏蔓榕压抑着愤怒,对裴家人冷声下了驱逐令。 裴祁佑没有动,声音有些沙:“等手术结束了,我再走。” 苏蔓榕对裴祁佑这个人,心里也是恨着的,自己两个孩子在情路上的不幸遭遇,都与他有关,任由哪个做母亲的都没有办法从容面对他,她见裴祁佑不走,抛下一句‘随你的便’,转身走到手术室门口。 …… 走廊上,裴家人没有走,郁家这边,白筱是跟郁绍庭坐一辆车来的,她身上也有一些血迹。 刚才在车上,她坐在后面帮苏蔓榕一起照郁苡薇。 郁绍庭卡其色的裤子沾了泥血,黑色上衣也被染成暗红色,刚才苏蔓榕惊慌失措,也是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瞧见白筱有些苍白的脸,他拉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没关系的。”白筱摇头,回握着他的手,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这会儿你走开,这边没了照应。” 裴安安听到白筱跟郁绍庭说话时柔柔的语气,不由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白筱嫁给其他人。 尤其这个人,看上去比她哥哥更能干出色。 郁老太太很快带着郁景希到了,同来的还有郁仲骁,老太太焦急地询问了郁苡薇的情况,这是大儿子唯一的骨血,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郁老太太觉得,自己去了下面都没法跟大儿子交代。 郁景希被郁苡薇那血淋淋的样子吓得不轻,可能也感觉到沉重的气氛,不再如平日那么好动,挨到白筱身边,往她怀里靠,小声地叫了她,又问:“堂姐在里面吗?她刚才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 小家伙虽然经常跟郁苡薇抬杠,但也没想过让他出什么事。这种心理,白筱也是有的。尽管郁苡薇做了很多任性的事,直接或间接都伤害过自己,但她也非大奸大恶之徒,况且,想到郁政东,白筱也希望郁苡薇这次能好好的。 白筱握着郁景希的小手,对上小家伙担忧的眼睛,稍稍加重手上的力度:“她不会有事的。” 没一会儿,护士从手术室出来:“病人准备做引产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苏蔓榕眼前一暗。 裴母也好不到哪儿去,再怎么说,郁苡薇肚子里,那都是他们裴家的孩子! 至于引产,又跟做人/流不一样,郁苡薇已经怀孕差不多四个月,胎盘已经形成了,娩出时需要充分扩张子宫颈,就跟真正的生产情况差不多,这对孕妇来说,是活生生的受罪。 还有一点,引产手术时极容易损伤子宫壁,并发症较多,有的人甚至引产后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 —————————— 晚上差不多八点,引产手术结束,郁苡薇被推出手术室,人已经昏迷过去。 苏蔓榕跟郁老太太都去了病房,询问医生,郁苡薇的具体情况,至于蒋英美,想看郁苡薇,却被苏蔓榕拦在病房外,最后,蒋英美也做不到死皮赖脸,想要女儿跟儿子回去。 裴祁佑盯着病房位置,可能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嗓眼有点沙痒:“你们先回去。” …… 病房里,听到医生讲述郁苡薇的情况,作为一名孕妇,白筱不忍再听下去,转身出了病房。 郁苡薇子宫壁本来就比较薄,再一引产一刮宫,以后再怀孕的几率小至甚小。 白筱深吸了口气,在走廊上走了几步,看到了还没离开的裴祁佑。 曾经,她也因为他跟郁苡薇在一起而怨恨过他,但现如今,看到他们如此,再也没有太多感想。 白筱觉得口干,想去自动贩卖机买水,经过裴祁佑的身边时,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你刚才不是都听到看到了吗?” 裴祁佑抬眼,深深地看着白筱,听出了她说话口吻的冷淡,喉头一动,却没作声。 “如果你不再爱她,为什么不断得干脆点?她现在,以后也许都不能再做妈妈了。”白筱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无法苟同他的做法,既然当初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好好对待? 医生说,孩子已经成型,是个男孩,她不敢相信,当那个小小的孩子闭着眼从孕妇体内出来的画面。 裴祁佑盯着白筱略显激动的样子,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不用操心。” “……” 白筱听出他的潜台词,嫌她多管闲事,她没再去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侧一越而过,拐了个弯离开。 裴祁佑怔怔地站着,片刻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两手抄在裤兜里、神色淡淡的郁绍庭。 他扯了下嘴角,不知道在哪儿看了多久。 —————————— 白筱买了一罐咖啡,打开拉环时又想到自己怀了孕,不敢乱喝这类饮品。 再回去病房,裴祁佑已经走了,病房里,郁绍庭跟景希都在,郁老太太跟郁仲骁先回家去了。 “妈她吃不消熬夜,今晚我守着,你们也回家。”苏蔓榕望着憔悴得没了人样的小女儿,百感交集。 …… 郁绍庭没有直接带母子俩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餐厅吃饭,晚上那么一折腾,都没有进食。 但可能因为郁苡薇的事,不管是白筱还是郁景希,胃口都不是很好。 “小白,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回去的路上,郁景希仰着头巴巴地问。 今天,他也吓得不轻,白筱摸着他的脑袋,把他搂进怀里:“当然可以,刚才是不是没有吃饱?” “可以回家吃宵夜吗?” 白筱点头,终于露出轻松的笑:“那你想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皮蛋要多点!”小家伙一提到吃,立刻兴奋地举高手,小嗓子也响亮了。说完,他看了眼前头开车的郁绍庭:“还有爸爸,今天也累坏了,你顺便给他也做点。” 白筱也跟着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男人线条坚毅的下颌,莞尔,对郁景希的提议轻声说‘好’。 —————————— 当郁苡薇躺在手术台上,听到医生说孩子保不住时,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到后来居然想笑,但最后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哪怕……我不爱你,过去不爱,现在不爱,将来也不爱吗?” “你确定要生下我这种人的孩子吗?在单亲家庭下长大的孩子,你确定会幸福吗?” 他是不爱她,真的一点都不爱,可是她,哪怕是夹杂着恨,也依旧爱他,宁愿跟他互相折磨一辈子。 …… 郁苡薇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黑漆漆的房间,点了一盏台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原来那一切,都不是一场噩梦。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身体的痛楚,失声哭了起来。 病房的门开了,她抬起头来,看到了进来的裴祁佑,她的神情变得狰狞,拿起床边的东西砸过去。 裴祁佑没有躲闪,硬生生地受了那么一下。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郁苡薇把一样一样的东西砸在地上。 裴祁佑站在床尾,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精神失控的女人,良久,才语气平静地开口:“发泄够了吗?” “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郁苡薇的声音扯得很高。 “这样不是很好?”裴祁佑没有流露出一点伤心,看着她:“以后,你的生活不会再被它拖累。” 郁苡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睁大眼回望着他冷血的模样,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眉目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听到他开口:“我说过,留着这个孩子,它这一生注定不会幸福。” “我不会原谅你的!”郁苡薇的泪水滑过脸颊。 裴祁佑:“那就恨着,至于你威胁我的,想说你说,说出来,也许还会给我一个扳回她的机会。” 他说这句话,算是以毒攻毒,果然,郁苡薇听了,咬着牙道:“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说的,你想要跟她重新在一起,我偏偏不会如你的意,我要看你后悔终生的样子!” 裴祁佑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病房,走出医院,他仰头望着夜空,觉得双眼酸涩难挡。 他抬起左手,看到自己手掌心那条婚姻线,硬生生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以前他当做笑话听听,现在他才知道,有些事,真的是命,他拥有了白筱十年,最后,她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 第二天,白筱晚上有点失眠,所以起得有些晚,醒过来时摸了摸床边位置,空了。 她拿过床柜上的时钟,上午九点半多一点,郁绍庭上班去了,但他起床时自己居然没有发现,睡得真死。 她睁眼盯着天花板,等整个人清醒过来,准备起身时,被子下的脚踢到软软热热的一团。 白筱刚撑起身,薄被突然一阵蠕动,一颗小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眯着眼,打着秀气的哈欠,乱蓬蓬的卷发,像一头小胖猪到处拱了拱,最后拱进白筱的怀里,抱着她再也不动了。 “郁景希,你又逃学了!”白筱拍了一下他的小屁屁,小家伙好像又重了,趴在她腿上,她的腿酸了。 …… 李婶今天回了儿子家,早餐是白筱自己做的,刚上桌,座机电话响了,她过去接。 郁景希坐在椅子上,一边用小手指捻着南瓜饼吃,一边不时扭头,竖着小耳朵,听听白筱在说什么。 “谁的电话呀?”白筱刚放下座机,小家伙就问她。 是郁老太太打来的电话,告诉她,郁苡薇已经醒了,但一大早就吵着要回爱尔兰,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医生建议苏蔓榕给郁苡薇请一个心理医生开导。 白筱若有所思地在桌边坐下,其实上一次在御福楼时,她就隐隐感觉到,郁苡薇的不正常。 吃了饭,白筱打算送小家伙去上学,郁景希小嘴撅得高高的,不太乐意去学校,卖萌装傻都没能让白筱心软。 …… 白筱没再去医院看望郁苡薇,她觉得,自己一去,恐怕还会刺激到郁苡薇,只是从郁老太太那里得知一些她的情况,因为引产相当于坐月子,苏蔓榕出国的日子被推迟到一个月后。 一波未过一波又起,白筱怎么也没想到,过了几天,新发行的壹周周刊上,她再次成为了主角! 不用传真,我只看结果。 不用传真,我只看结果。 如果说上一期壹周周刊含沙射影的报道只是小试牛刀,那么这一次,绝对是把她黑得不留余地。 白筱翻看到那写了洋洋洒洒整整五页纸的报道,没有涉及郁家跟徐家的字眼,但把她跟裴家的关系不断放大再放大,尤其是‘童养媳’被标成红字放在文章开头,下方甚至还放着写有她名字的婚姻档案书。 在男方那一栏,非常清晰地写着‘裴祁佑’三个字。 “本周刊记者特地走访了丰城裴家,裴家人态度回避,但记者在裴家所在小区的外面遇到一自称是裴家外甥的男孩,并且指出记者所给照片里的白筱正是其表兄裴祁佑的前妻。” 报道还提到,小区附近的住户都能证明,白筱从小都住在裴家,还跟裴祁佑出入亲密。 不管这些信息真是住户说的,还是杂志社捏造的,无非是为了寻求这则新闻的爆点。报道里还提及了她在黎阳的老家,就连白秋华一家也上了新闻,尤其是吴秀梅,不但接受了采访,还登了她一张近照。 笔者给吴秀梅的评价是‘市井小民、个人素质有待提高’,至于吴秀梅说的那番话,直指白筱忘恩负义。 最让白筱无法忍受的是,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外婆在医院草坪晒太阳的照片,字里行间,指责老人家教女无方,从小灌输给孩子贪慕虚荣的思想,女儿未婚生下孩子,原以为能嫁入红门,却惨遭玩弄后抛弃。孙女完全继承了其母的本质,给裴家做童养媳后仍不知足,勾/引有妇之夫后成功跻身丰城高干名门。 甚至还说,老人家在孙女二嫁后,住进了豪宅,在医院,住的也是最好的vip单人病房。 报道还曝光了白筱以前工作时的证件照,旁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截图,背景是c市某酒店,两厢形成对比。笔者还极具诱导性地指出,裴家这位‘童养媳’跟之前曝光的某小提琴家那位跟姐夫偷/情生子、逼死堂姐的私生女长得极其相似。 而在报纸最后一部分,更过分的是,还把白筱交往密切的朋友都做了简单报道,首当其冲的是秦寿笙,对他的性向问题大做文章,至于叶和欢,得了一个‘交际圈花蝴蝶’的外号。两人的照片也都登了出来。 笔者还在结尾处表示,本周刊会不畏惧来自各方的压力,秉着新闻的真实性,继续做一进步的跟踪报道。 如果说之前,白筱对这些八卦报道的态度是不在意,那么此刻,她无疑是愤怒的。 她从没想过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这些无辜的人,这次是外婆、秦寿笙还有和欢,接下来又会是谁? …… 杂志是李婶去买菜时带回来的,白筱的照片印在封面上,李婶路过报亭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都是谁干的,这么缺德,也不怕报应。” 虽然报道没提及郁绍庭,但在丰城,不是没人知道她跟郁绍庭的事。尽管他们没有举行婚礼,但郁绍庭不管是在工作伙伴还是员工面前,都没隐瞒过两人的关系。况且这次,她的照片还这么高像素地贴在那里。 白筱看完报道,立刻给郁绍庭拨了电话,他接的很快,语气有些惊讶:“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白筱怕他受到自己的波及,把报道的事告诉他。 郁绍庭自始至终都很淡定,听她说完后,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些事,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 “怎么解决?” “我会想办法,你好好待在家里,不是多大的事。” 第一次时白筱也没放在心上,但这一次,她却心有余悸,对方像是故意挑衅,摆明了不会就这么罢休。 她不知道,下一次,还会是谁,因为她登上周刊头条。 “不会再有下次。”挂电话前,郁绍庭突然保证,他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白筱既安心又担心。 白筱又打电话给黎阳那边。 “前两天是有人鬼鬼祟祟想进病房见老太太,但被我赶走了,老太太怕你担心,也不让我告诉你。” 白筱让小吴嫂把电话给外婆,老人家的心情好像不错,黎阳地方不大,消息也没大城市流通,白筱没把杂志的事情告诉她,说了会儿话,老人家说要看电视,跟白筱结束了通话。 …… 李婶做了早餐端出来,白筱没有一点胃口:“先放那儿,我现在不饿。” “这些杂志,都是胡诌的,白老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李婶看白筱气色不好,忍不住安慰。 对白筱的过去,李婶隐约猜到那么一点,毕竟白筱曾说自己结过婚,但也没料到她以前还是豪门媳,因为清楚白筱的为人,来过家里做客的外婆又慈眉善目的,李婶看了这篇报道,只是怜惜白筱年纪小小经历了这么多坎坷。 白筱打电话给秦寿笙跟叶和欢道歉,无端让他们牵连其中。 “我喜欢男人,又不是秘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秦寿笙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顿了顿,反问白筱:“你得罪了谁,对方要这么整你,照这两篇报道来看,对方应该知道你的身世背景……” “我也不知道。”白筱想过是裴家,但仔细一想,曝光这些事对他们也没好处。 “我帮你去问问。” 秦寿笙没一会儿就来了电话:“你是不是得罪了首都一家姓夏的,壹周周刊的社长叫夏文杰。” 姓夏…… “我不认识他——”白筱忽然止了声,她是不认识夏文杰,但徐敬衍的妻子叫夏澜,她听徐家人说起过。 有些事,一旦拨开了云雾,只会让人觉得无力又头疼。 白筱跟秦寿笙提到刚才自己打和欢的电话是忙音,秦寿笙呵呵笑了两声:“她早收拾行李跑路了,贼的很呢。” “……” “跟你没多大关系,她躲人,等风头一过,自然就回来了。” “秦寿笙,上次我听你说,认识丰城所有的名律师,是不是真的?”白筱低头看了看那本杂志:“我想请律师帮我看一下,就这篇报道里的捏造部分,构不构成诽谤?” 秦寿笙:“你家郁总不是认识沈劲良吗?你还来找我请律师?” “……我给他带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这一次,如果可以,我想自己处理。”白筱深吸了口气,语气坚定。 秦寿笙答应了:“我尽快替你联系好律师。” 白筱担心郁景希在学校的情况,李婶说小区门口疑似有记者,她怕他们去学校sao扰孩子。 —————————— 因为不放心孩子,白筱还是让小梁司机送她去一小,出门前特地戴了帽子跟墨镜。 她到学校,正赶上中午放学,小家伙顺着一群孩子从教室里冲出来,白筱出声喊他时已经跑出一大段。 “你怎么来了?”郁景希挠着耳根子,有些小害羞,因为附近有其他孩子好奇地望过来。 刚才,白筱在校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记者蹲点。 “去把书包收拾一下。”白筱牵着他的手,回到空荡荡的教室里。 “下午还要上课呢。”小家伙听出白筱的意思,喜滋滋地,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不能逃课。 白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已经跟你的班主任请好假,小梁叔叔还等在外面,快点收拾。” 爬上车,郁景希有点小兴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居然可以不上课,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像是好事,扭头问白筱:“为什么今天不用上课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小家伙问这话时,已经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就是想你了,所以来接你,”白筱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难道不知道孕妇的情绪很多变吗?” 郁景希趴在她的腿上,摇头晃脑,然后开始向白筱报告自己这些天在学校的表现:“刚才,上语文课啊,杨老师让我回答问题,那个问题很多人都不会,可我觉得很简单,杨老师让他们都像我这样思考。” 白筱弯起唇角:“于老师告诉我,昨天的月考,你又进步了。” “那是必须的呀。”郁景希撅了撅小屁屁,换了个姿势:“我最近的表现可好了。” 回去的路上,手机有电话进来。 白筱看了看来电显示,接起:“喂?” “在哪儿?” “我去学校接景希,在回沁园的路上。”白筱望了眼坐在旁边玩魔方的孩子,轻了声音:“有事?” “没事,让小梁开慢点,安全第一。”他在那头交代。 白筱‘嗯’了一声,刚想问他是在公司还是在外面吃饭,结果他先说了:“我刚到家。” …… 白筱一手拎着书包一手牵着郁景希,刚到家门口,别墅的门开了,郁绍庭站在那,穿着室内拖鞋。 他脸上的神情,跟平日没有丝毫的差别,俯身,替母子俩拿出了拖鞋:“李婶刚做好饭菜。” “爸爸。”郁景希带着点讨好地喊人。 郁绍庭抚了下他的小脑袋瓜,拿过白筱手里的大书包,话是对郁景希说的:“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 等小家伙跑远后,白筱问他:“怎么忽然就回家了?” “公司下午没什么事。”郁绍庭把书包放在客厅沙发上,又加了一句:“外卖的菜味道不算好。” 白筱走过去主动拉过他的手,刚才在门口看到他时,她原先有些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懈下来,不再那么沉重。 郁绍庭侧过头来,望着她,嘴角似笑非笑:“不欢迎我中午回来吃饭?” 关于报道的事,从进门后,他都没有提。 但白筱还是说了:“刚才我给妈打电话,张阿姨说她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那篇报道。” “担心什么。”郁绍庭像刚才对待景希一样,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要是想问,老太太早打电话来了。” —————————— 事实上,郁老太太不是不打电话来问,而是当她躺到美容中心的塌上,手机络绎不绝地有电话进来。 那篇报道,老太太还是从亲朋好友口中知道的,由一开始惊讶的‘什么’逐渐变为现在平静的‘怎么可能’。 “那些八卦杂志上说的能信吗?”说着,老太太瞧了眼帮自己削指甲的美甲师:“慢点,别削坏了。” “……” “这年头,ps那么流行,那个婚姻档案书,就是假的,一般记者能拿到那东西?” 对方还想说什么,郁老太太突然冲着某个没人的角落喊道:“秀娟啊,叫我泡脚?好的好的,马上就来了。” 然后又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搁了手机,郁老太太闭着眼躺在塌子上,叹了口气,对美甲师说:“你说,这年头的人,怎么连那些八卦都信,以后还怎么一块儿愉快地打牌?” 正在这时,跟老太太一块儿过来的王太拿了本杂志急匆匆进来:“蕙芝,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的儿媳妇?” 郁老太太坐起来,往杂志封面上一瞧,不就是白筱的照片。 “还有相关的报道呢,说你家小儿媳妇,是丰城裴家的童养媳……” 郁老太太一把捂住了王太的嘴:“别瞎说。” 王太太拿开她的手,想要去翻杂志:“里面都写着呢,你自己好好看看,说得有模有样的。” 结果,还没翻到那一页,杂志已经被郁老太太夺走,老太太躺回塌子上,趴着,杂志就压在身下,闭眼装死。 王太太:“……” —————————— 郁绍庭接到母亲电话时,刚开完一个会,公司没其他事,他拿了西装外套就提前离开公司,去了军区大院。 刚把车停在院子门口,郁绍庭一下车,刚巧碰上从里面出来的郁仲骁:“从部队回来了?” 郁首长脸色微沉,手里拿了本杂志,甚至连招呼也没跟他打,略显匆忙地上了自己的越野吉普,扬长而去。 家里,郁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到郁绍庭来了,立刻扯着他的衣袖问:“杂志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杂志?” “你少给我装傻,我不相信筱筱给裴家做过童养媳,如果真是那样,薇薇又算怎么回事?” 郁老太太甚至不敢打电话去问白筱,生怕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那样子,自己跟儿媳妇之间可就产生间隙了。 “刚才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臭老头子,居然说我无中生有。”老太太说着,撇了下嘴角。 郁绍庭只是告诉郁老太太壹周周刊是夏家那边人办的,说完,他抬眸,看了眼老太太:“你觉得可信吗?” …… 从郁家出来,郁绍庭上车后,接了个电话,开口即问:“怎么样了?” “……”对方把自己最近调查好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下,至于具体的,他会传真过来。 郁绍庭扯开领带,解了两颗衬衫纽扣:“不用传真,我只看结果。” 对方顿了下,说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挂了电话,郁绍庭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上,驱车离开了大院,路上联系了路靳声,问他白筱孕检的日子。 —————————— 裴祁佑得知报道的事情,是在晚上,他刚出差回来,一下飞机,等在机场的秘书便把杂志送到了他的手里。 “壹周周刊的负责人是谁?”他的嗓子干涩,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那篇报道,皱紧了眉头。 “夏文杰。”秘书坐在副驾驶座上,把自己查好的都告诉裴祁佑:“这是元盛新闻报纸出版集团旗下的一个杂志社办的杂志。” 裴祁佑盯着杂志上白筱的照片,抬头对秘书说:“元盛老总的号码,想办法弄到。”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祁佑回到老宅,裴母还正坐在沙发上,茶桌上一本杂志,像是特意在等他。 见他拎着拉杆箱进屋,蒋英美起身:“吃过晚饭没有?” 裴祁佑点点头,没有多说话,换了拖鞋,准备上楼去,蒋英美却拦住了他:“杂志的事,我也看到了。” “……”裴祁佑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 “这次的事,摆明是有人刻意针对她,咱们裴家,不过是被拖下水,等风头过去就好了。”裴母仔细打量着儿子脸上的神情,说话也变得语重心长:“妈已经没太多要求,只希望你能成家立业,安定地过好日子。” 裴祁佑听懂母亲的意思,大概她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别开头,道:“我有自己的分寸。”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裴母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裴祁佑:“没其他事,我先回房了。”没再给裴母继续劝说的机会,直接拿着拉杆箱上了楼梯。 蒋英美在他身后道:“苡薇的孩子掉了也好,等她出了国,你就好好给我相亲去。” …… 裴祁佑回到房间,刚脱了外套,手机响了,是秘书的电话,他接起:“怎么样了?” 秘书报了一串号码,停顿了一下,说:“裴总,我还听说,今天找元盛老总的人不少。” 与此同时,书房的传真机传来动静。 裴祁佑过去书房,一张张资料被打印出来,都是他让人整理的,关于‘壹周周刊’和元盛的相关信息,听到秘书这般说,裴祁佑翻看了几页:“现在那篇报道造成的影响程度有多少?” “不算太严重,但也不小,”秘书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讲,裴祁佑直接道:“不用拐弯抹角。” “最起码在裴氏,大家都知道了,可能之前都没想到,所以——加上报纸上的内容,每一句都在批判白小姐甚至与她有关的人,哪怕不是实情,但人云亦云,到最后,白筱恐怕也百口莫辩。还有……” 秘书迟疑了会儿,才说:“还有,白小姐跟郁家三少的事情,在丰城也不是秘密。” 不管报道内容是否属实,都往郁家的脸面上抹了黑,作为儿媳妇的白筱,日子应该不太会好过了。 秘书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 “先这样,今晚辛苦你了。”裴祁佑挂了电话,站在传真机边,良久,他先拨了厉荆的号码。 厉荆被电话吵醒,声音哑哑的:“祁佑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家老爷子,是不是跟丰城的新闻出版局局长挺熟的?” “……关系是不错。” 裴祁佑走到窗边,望着外边的夜色:“我有事想请他帮忙,能不能请你家老爷子牵个线?” 厉荆沉默了会儿,问:“是不是白筱的事情?” 裴祁佑没正面回答,但厉荆觉得八/九不离十了,道:“这两期报道我都看了,不管是郁家,还是徐家那边,这次都会干预这件事。至于裴家,虽然被牵扯进来了,但关系应该不大。” 厉荆的意思是,让他不用掺和进去,有时候,沉默是最好的方式,过段日子自然被人淡忘了。 但裴祁佑依旧没改变自己的初衷,他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去找别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厉荆也没再劝,去找了自家老头子,从裴祁佑那里拿了元盛老总的号码,大晚上的,托了层层关系,找了一个新闻出版总署那边说得上话的人给元盛的老总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有了回应。 “元盛老总这会儿也焦头烂额,据说,他们公司旗下很多杂志都将面临彻查,也不知道是谁举报了,说他们杂志涉黄,原本花点钱就能搞定的事,但这次上头却不吃这套。”厉荆讲到这事,津津乐道:“对了,还有人在市面上收购元盛的散股,等到明天,元盛股价一定大跌,在这个时候大量购入,摆明了趁火打劫要插手元盛的家务事。” “知道是谁收购的吗?”裴祁佑问。 “股票经济那边说不方便透露,但暗示了一点,不止一个账户,而且都是陌生账户,有的还在国外。” 裴祁佑挂了电话,盯着窗外某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久之后,他给自己的私人理财师打了电话,让对方把他家底的百分之四十都拿出去购买元盛的股票,理财师觉得这不是个明智的举动:“裴总,据内部消息,元盛出了点事,现在买入恐怕——您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照办就是了。” 按了挂断键,裴祁佑一个转身,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书房门口的蒋英美。 蒋英美的脸色非常差,裴祁佑拿着手机从她身边经过时,她侧过身,有些疾言厉色:“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裴祁佑默不作声,手指攥紧手机。 “你以前做什么事,我这个当母亲的,从来不会干预你,但现在,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蒋英美望着儿子的目光,带着失望:“你这样情绪化下去,偌大的一个公司,会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 裴祁佑回望着她:“最差也不过是回到几年前,那样的生活,我们又不是没过过。” “啪!”一耳光落在他的脸上。 裴祁佑没有再反驳,他直接出了书房,下楼去了。蒋英美急急地追了几步:“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 傍晚,郁绍庭回到家,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屋檐边,滴滴答答的水声。 也许是由郁景希在家里陪着,白筱一下午的心情不错,快吃晚饭的时候,郁老太太的电话就来了。 “是老夫人的电话。”李婶捂着座机话筒,转头朝餐厅里道。 白筱看向坐在对面的郁绍庭,他没有起身去接的意思,倒是抬头望着她,像在说:“还不去接?” 像是被赶鸭子上架,白筱去接了电话,拿过电话,喊了老太太一声“妈”。 白筱想过,关于报道的事情,郁老太太一定会来询问,这个时间点,已经比她预想的晚了很多。 但郁老太太开口第一句却是——“筱筱,身体怎么样啦?” “……”白筱愣了下,随即立刻道:“嗯,挺好的,妈,你呢?今天,张阿姨说你出去做美容了。” 郁老太太的心情听上去也不错,跟白筱扯了几句,说王太太太胖,美容中心的塌子都搁不下她,然后老太太无意间说了句:“今天杂志的事儿,我看到了,这事怪老三没有保护好你们娘三个。” “不过你放心,这本造谣生事的杂志,我刚才已经举报了它。” “妈,其实报道里说的——”白筱刚想跟老太太解释,关于她是裴家童养媳那部分。 结果,老太太截住了她的话头,道:“妈不是人云亦云的老糊涂,无中生有的事,妈不会信的,你放心好了。” “不是……”白筱手里的电话被人取走了。 郁绍庭已经站在她身边,另一手握着她的肩,轻柔地摩挲,他跟郁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白筱心中有疑惑,想要问他,郁绍庭却放下座机,揽过她的肩:“接个电话这么久,过去吃饭。” …… 大院,郁家这边。 郁老太太搁下座机电话,叹了口气,张阿姨在餐厅摆好碗筷:“太太,可以吃饭了。” 在餐桌边坐下,郁老太太往二楼看了看:“老二人呢?” “首长还没回来呢。”张阿姨说:“可能是部队临时有事,刚才急匆匆地走了。” 郁老太太点点头,刚端起碗,心里还是不痛快,抬头对着张阿姨道:“阿娟,你说,我容易吗?” “您这些年为首长跟三少操碎了心。” “能有什么办法,小三还不容易讨了个媳妇,还是二婚的,二婚算了,现在说是前妻的堂妹,这也算了,现在又知道,原来是裴家的童——”老太太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住嘴。 “太太——”张阿姨还以为老太太怎么了。 “没事没事。”郁老太太说着,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头子以为我傻,其实,我可比他机智多了,有些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再说,媳妇小三自己宝贝着呢。” 张阿姨笑吟吟地给老太太盛了一碗汤:“您啊,这是大智若愚。” —————————— 吃完晚饭,白筱还是问了郁绍庭一句:“妈是不是,还不清楚我在裴家的事情?” 郁绍庭拉过她的手,握着,搭在他的腿上来回轻轻摩擦,有些暧/昧的动作,道:“老太太,一向不相信八卦杂志上的新闻,刚才还在电话里,让我转告你,不要太较真。” “真的?”白筱不太相信,“那她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让我转告,和自己跟你说,不是一个意思啊?”最后半句话,他说得略显轻佻。 白筱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两人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她脸颊微烫,放开他的手起来:“我练会儿瑜伽。” “你还会练这个?”他往后靠在沙发上,兴味地望着她的腰。 “……最近刚学的。”白筱被他看得不自在,去拿了练瑜伽专用的毯子铺在地上,其实她想学的是孕妇瑜伽,还特意在网上买了光盘,但可能是怕伤到肚子里的宝宝,学起来束手束脚,动作很多都没到位,也就半吊子水准。 倒是郁景希,对瑜伽产生了浓厚兴趣,每回白筱一放音乐,他就跟着一块儿练,有模有样地挺着小肚子。 郁绍庭倒了杯水从厨房出来,没急着走过去,而是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一边慢悠悠地喝水,一边像看马戏一样看着客厅里瞎折腾的母子俩,在瑜伽教练的解说声中,白筱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郁绍庭看了眼来电显示,没去喊白筱,而是拿了手机,去到角落才接起:“喂?” …… 裴祁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开车来这里,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甚至在郁绍庭接了后没立即挂断。 他坐在车里,雨刷左一下右一下地扫掉挡风玻璃上的水柱。 郁绍庭从别墅里出来,他撑着一把深色雨伞,衬衫西裤,大雨打湿了他的裤脚,也淋湿了他左边半个肩头,但他还是在那两道射过来的车灯光里走过来,然后收了伞,打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大晚上过来,有什么事?”郁绍庭眼梢余光扫了他一眼,像是真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裴祁佑开门见山:“市面上元盛的散股是你买的?还有元盛旗下杂志面临彻查的事情,也跟你有关。” 郁绍庭不动声色地笑了:“元盛什么时候跟你搭上关系了?” “……”裴祁佑没说话,手却紧紧握着方向盘。 对郁绍庭,在白筱的事情上,裴祁佑已经领教了他的手段,哪怕他不承认,但裴祁佑就觉得,那些事都跟他脱不了关系,就像现在,他每回给白筱打电话,听到的都是郁绍庭惹人生厌的声音。 “外面雨下的不小,没事早点回去,也别让家里担心。” 裴祁佑听到郁绍庭假惺惺的说教,脸色更黑,郁绍庭倒是不介意,直接开门下了车。 关车门之前,裴祁佑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对站在车外的男人道:“我有话要跟她说,你让她出来。” “你想说什么,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相较于郁绍庭的云淡风轻,裴祁佑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也直接开了车门下去,不顾大雨,冲到郁绍庭的跟前,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他拎起了郁绍庭的衣领:“你个卑鄙小人,这么霸着她有意思吗?” 郁绍庭略微挑眉:“怎么没意思?她这会儿正在家里练瑜伽,跟儿子一起,你要不介意,可以进去坐坐。” 裴祁佑握着他衬衫领子的手微微僵硬,被雨水冲刷得泛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 郁绍庭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眼睛回望着裴祁佑,当着他的面直接接了:“嗯,靳声有点事,他走了,马上就回去。” 裴祁佑听到他睁着眼说瞎话,怒不可遏。 收起手机,郁绍庭抬手扯开裴祁佑的手,望着他愠怒的双眼,淡淡地说:“对别人家的老婆,少打主意,忍你一两次,别当做是纵容,你应该也听苡薇说过,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 …… 白筱听到开门声,转头望过去,郁绍庭在玄关处换鞋,她从毯子上起来,去洗手间给他拿了一块毛巾。 “外面雨下的这么大吗?”她发现,他整个后面都差不多湿了。 郁绍庭接过毛巾时,顺带着,把她的手也握住了,直勾勾地望着她:“去楼上洗个澡就好了。” 白筱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羞赧,看了眼客厅里还在练瑜伽的孩子,见李婶还在,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上了楼。 一进主卧,郁绍庭从后面一把抱住她,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低头亲吻她的脖子:“真香。” 白筱被他逗笑,两人坦诚相见时,他在她耳边诱哄着,让她背过身去,两人在这事上心照不宣,她乖乖地趴在那,湿热的吻从她的肩头往下……【脖子以下部分自行想象】 —————————— 不同于这一处的情意绵绵,首都夏家,已经乱得不像样子。 就在当天深夜,夏家某位子孙在首都某处民宅,因为吸毒被警方顺利抓捕归案。 在夏家人急着托关系把人保出来时,第二天的网上,又曝光了夏建尧在外面包了一个二/奶,年龄只有二十岁,甚至还贴出了一张夏建尧跟二/奶的床照。夏家大堂嫂看到照片里那个做着胜利手势的二/奶,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结局倒计时【一】我们落到这个地步,徐蓁宁,你功不可没啊 结局倒计时【一】我们落到这个地步,徐蓁宁,你功不可没啊 夏家的麻烦是接踵而来。 夏建尧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交警赶到后发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是网上曝光的那个二/奶,甚至二/奶怀里还抱了个三岁的孩子。而夏建尧,正打算携款带着二/奶跟孩子远走高飞。 夏建尧被纪检委带走不到半天,关于他那个三岁的私生子的事就开始在网上疯传,孩子比孙子还要小几个月。 消息一出,不仅是网上,就连现实中,也造成一片哗然。 尤其是夏家内部,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最正直沉稳的夏建尧,居然也会在外头养小,大堂嫂醒过来后,看着上网本上那个胖嘟嘟的孩子,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披头散发地吵嚷着要跟夏建尧拼个你死我活。 夏建尧的儿子,一脸铁青地从单位回来,因为上级要他停职接受纪检委调查,一到家就看到一屋子的鸡飞狗跳。 当天晚上,一个额头缠着纱布的年轻女人抱了个孩子在夏家门外又哭又求,引来了附近不少居民,夏家人脸色难看地驱赶,夏家大堂嫂甚至揪着二/奶的头发猛扇几耳光,结果正巧被闻讯赶来的记者捕捉到了镜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没有落下帷幕,壹周周刊因为恶意炒作、捏造虚假新闻被停刊,元盛召开了股东大会,对旗下各个杂志设进行了调整,壹周周刊所在的杂志社将会被合并,换言之,以后再也不会有‘壹周周刊’了。 社长夏文杰彼时正在马尔代夫度假,得知消息急匆匆赶回,却已经是无力回天。 就连夏家那几位做生意的,也被曝光了一些公司的非法操作手段,无论是事实,还是谣传,但凡有点牵扯的夏家人挨个都被相关部门请去喝茶,还有合作伙伴临时撤资,搞得夏家在商场上损失惨重。 “这到底是谁干的!”夏家人,人人自危,家门口随时都有记者蹲点,出行都有可疑人跟踪。 尤其是夏文杰,脸黑到不行,以前都是他派手底下的狗仔去跟踪偷/拍别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沦落到丧家之犬一样,到处躲着狗仔。而他忍不住迁怒于大堂嫂,让她帮忙管着杂志社,结果倒好,管到杂志被停刊了。 其实夏家人具体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开罪了谁,对方要用这么阴损的招数来整治他们。 夏文杰翻看着最新一期的周刊,看到那篇关于白筱跟裴家关系的报道,额际青筋突起,他质问大堂嫂:“谁让你刊登这则新闻的?这不是把我们夏家往死路上逼吗?” “不就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私生女。”跟二/奶互殴到鼻青脸肿的夏家大堂嫂还没认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夏文杰闭上眼睛深呼吸,心中一阵疲倦跟无力,哪怕人家是私生女,你这么登出来,让徐家跟郁家情何以堪? 没办法,他只好亲自带着厚礼上徐家,登门道歉,结果,徐宏阳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不见。 夏文杰咬着牙,腆着脸去求郁战明,却被哨兵拦在了大门口。 “总参谋长今天早上就下基层慰问去了,估计要四五天才会回来,甚至更迟。” 五月的天,中午已经很热,夏文杰站在烈日底下,后背被汗水浸湿,听到哨兵这般说辞,眼前一阵晕眩的花。 到最后,夏文杰甚至还去找了徐敬衍,但对方已经出院,家里也找不到人。 至于徐家其他人,不是找理由推脱没时间,就是直接关机避而不见。 …… 一时间,徐家像是破了皮的馄饨,乱成了一锅粥,想找人帮忙,对方礼没收,但也爱莫能助。 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大人物,指点了夏文杰几句:“我看你也不是冲动的人,这次怎么做事不经大脑?你们把人家私生女曝光了,伤及人家的脸面后还咄咄逼人。这拔了牙的老虎也比猫强,况且还牵扯了郁家。” 夏文杰道:“这些事,我都不知情,现在,还能不能补救了?” 大人物瞧了一眼夏文杰,看出他这两天确实奔波坏了,叹了口气,道:“你大哥是保不住了,上头证据都准备足了,现在把你大哥双/规不过是走场子,你们啊,还是弃车保帅。” 夏文杰的脸色蓦地发白。 弃车保帅,何来的帅,如果老大倒了,整个夏家恐怕都会散成一盘沙。 “还有,”大人物顿了顿,才提醒:“我听知情的说,你们是不是还得罪了叶纪明?” 夏文杰愣愣的,一脸茫然。 大人物看他这样,显然是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觉得这夏家这次真是摸了老虎屁股,开始下逐客令:“我看哪,你们现在也别想着找人了,倒不如安安分分的,不要再被抓住小辫子,要不然,麻烦确实会不小。” 夏文杰走出大人物家,天空响起响雷,一道闪电从他跟前划过,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不好征兆。 —————————— 医院那边,夏澜刚收到从法院寄来的离婚起诉书副本,病房的门就被哐当一声踹开。 进来的是夏家大堂嫂,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扯着夏澜的肩膀就打,面目狰狞,嘴里咒骂个不停。 护士闻讯过来阻拦,夏澜已经被大堂嫂拖下病床,骑在身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你自己不好过就算了,居然还把我们都拖下水,有你心肠这么恶毒的吗?” 夏家大堂嫂被护士拉开时,还用皮鞋狠狠地踢了一脚夏澜的肚子,夏澜吃疼的叫出声,“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要不是我今天碰巧遇到徐家的三儿媳妇,我们一大家子恐怕都被你蒙在鼓里!” 现在的大堂嫂,家里遭遇这么大变故,再也不怕什么家丑了,直接在病房门口嚷起来:“你自个儿干的那些龌龊事,还要我说吗?还跟我们说是徐敬衍的私生女,要不是你偷换亲子鉴定的样本,人家至于成私生女吗?还骗我报道那些新闻,你倒好,自己躺在这里,上次车祸怎么没把你撞死呢!” “够了!”夏澜气坏了,不顾身上的疼痛,跑过去要阻止她,因为这里就是她工作的医院! 大堂嫂知道夏澜极其看重自己的名誉,她冷冷一笑,自己丈夫撇下他们母子要跟小婊/子私奔,自己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当然得找个人垫背:“像你这样的,还医者父母心,我看,就该直接把你开除了!” 夏澜还想呵斥口不遮拦的大堂嫂,结果一抬头,看到了脸色难看的院长,还有医院里的几位领导。 …… 徐蓁宁听说楼下一个病房有人打起来了,听到一句‘还是医生呢’,心生不安,让看护推着急急下去。 夏澜病房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只有夏家大堂嫂还在,捡起自己的皮包拍了拍灰尘。 徐蓁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在病房里看到夏澜:“我妈妈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堂嫂讥笑地说:“祸害遗千年,你妈啊,一时半会铁定死不了。” 对夏家这两天发生的事,陆向前告诉了徐蓁宁一部分,但都是拣着轻的来说,所以徐蓁宁并不知道夏家被人整到什么地步,却听到大堂伯母这么说自己母亲,徐蓁宁也不是没气:“伯母,你怎么这么说我妈?” “不然怎么说?你们娘俩好样的,今天我过来捎个话,以后夏家,不欢迎你们母女!” 说完,夏家大堂嫂不顾徐蓁宁错愕的神情,挽着包,像是斗胜的母鸡,昂首挺胸地离开了医院。 —————————— 医院会议室内。 “我不服,凭什么要我把副院长的职位让人,难道就因为我车祸住院,这段日子不能工作吗?”夏澜猛地起身,对医院的决定很不满:“这些年,我在这个位置上,任劳任怨,也没犯什么大错误,我不会辞去这个职位的。” 院长跟其他领导互看一眼,对夏澜道:“我们不是询问你的意见,仅仅是在通知你。” “……” 夏澜没想到,平日里跟自己关系那么好的院子,会突然变得这么不近人情。 “这是我们之前,通过会议一致作出的决定,钟医生的资历不比你浅,应该有能力胜任副院长的职位。” “那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夏澜冷笑:“今天是拿走副院长的头衔,等明天,是不是直接就把我辞退了?” 院长没吭声,倒是旁边一位领导说:“夏澜,希望你冷静对待这个决定,至于理由,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就这样。”院长起身,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夏澜怔怔地站在那,其他人纷纷从她身后经过出去,一时间,清冷的会议室只剩下她一人。 …… 至于理由,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夏澜心不在焉地回到病房,徐蓁宁一直等着她,看到母亲回来,立刻推着轮椅迎上去。 “妈,怎么样了?我听护士说,院长他们把你叫走了。” 夏澜看着徐蓁宁,对这个女儿,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感情,自己如今的悲剧都是她的愚昧无知造成的! “我们落到这个地步,徐蓁宁,你功不可没啊。”夏澜嘲讽道。 徐蓁宁望着夏澜嘴边那抹笑,极为冷,差点哭出来:“妈,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不想这样的。” 夏澜推开想要来拉自己衣袖的女儿:“哭什么,除了哭你还知道什么!” 说完,直接摔门出去了。 夏澜去找了自己往日交好的医生,也是医院的一个领导,刚才也在会议室里。 结果,办公室里没人。实习医生说,习主任好像有场手术,进了手术室,但夏澜去查看了习主任的工作表,根本没有手术。她给对方打电话,没人接,显然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到最后,她接了实习医生的手机,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接了:“喂,小张,什么事?” “老习,是我。” …… 夏澜在医院顶楼找到了习主任。 习主任也没跟她寒暄,也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开门见山:“这事,你确实应该比我们都清楚。” “我清楚什么了?”夏澜云里雾里:“我只知道,你们突然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习主任若有所思地望着夏澜:“你们夏家的事,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整个首都城,谁还不知道你们夏家。” 夏澜不解:“夏家是夏家,我是我,这跟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夏澜,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跟我装糊涂?” 习主任见她这样,只能把话挑开了:“二十多年前,你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事,还要我提醒你吗?” 夏澜脸色煞白,想不承认,习主任继续道:“人家把前后两份亲子鉴定都寄到医院来了,还有一份许杏华的录像,人家说当年,在她要做鉴定时你去过她那里,她也怀疑是你调换了样本。” “那根本是污蔑!”夏澜没想到,许杏华走之前还摆了自己一道。 “那你家人自己说的呢?刚才在走廊上,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难不成他们也是污蔑你的?” 习主任说这话时,也不免皱了下眉:“这事对医院影响非常不好,要是传出去,还有谁来我们医院看病?” “……”夏澜的声音干涩,自嘲地道:“这些不过是借口。” 如果医院坚持站在她这边,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许杏华的?说白了,人家早已经沆瀣一气了! 习主任抬了下眼皮:“这是你们的家事,本来我不该多嘴,不过,你跟徐敬衍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他既然在外面有个女儿,你就算是装,也要大大方方地接受,何必要折腾出这么多事来,现在闹成这样……” 等习主任下楼之前,又道:“卫生部可能还要调查这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那一瞬间,夏澜耳边轰隆一下,仿佛听到了大楼倒塌的声音。 —————————— 白筱并不是第一时间知道首都那边的情况,只是在第二天下楼时,李婶告诉她,报亭上没壹周周刊了。 第三天,郁绍庭没去上班,早上起来,他说他约好了时间,带她去医院做孕检。 因为在医院有熟人,整个过程相对省去了不少时间。 白筱怀景希的时候也会固定做检查,不同的是,这次身边,陪伴她的是郁绍庭,孩子的亲生爸爸。 做彩超时,郁绍庭不肯出去,一定要在旁边看着,白筱仰躺着,问医生:“我肚子里有几个孩子?” “一个啊。” 白筱下意识地接了句:“不是两个吗?” 医生呵呵笑,抬头瞧了眼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然后问:“孩子的性别,现在也看得出来了。” 一般去医院检查,医生都不会告知孩子是男是女,但因为路靳声之前关照过,说孕妇家不差钱,不管男女都会养,而且非常期待这个孩子,所以医生打算告诉他们,让他们提前高兴高兴。 白筱还在想,郁绍庭已经直接问了:“是男的还是女的?” “好像……是女孩。”医生仔细看了会儿,道:“我没看到它的枪把子。” 白筱听到医生这么说,突然就哭了,没有任何征兆。 医生吓了一跳,还以为孕妇不喜欢女孩,刚想说现在早期看不清晰,有可能看错了,准爸爸已经在床边坐下,把孕妇搂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声音出奇的温柔:“生女孩男孩没什么差别。” “不是……”白筱摇头,她只是太激动了,情绪一时没控制住。 孕检结束,白筱因为哭过,眼睛红红的,郁绍庭寸步不离地陪着,出来时,他很自然地把她的包拎在手里。 结局倒计时【二】哪怕他再坏,现在也是我的丈夫 结局倒计时【二】哪怕他再坏,现在也是我的丈夫 进电梯时,有人从侧面挤进去,推搡了白筱一下,郁绍庭的手往她腰上一揽,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白筱也注意到他动作上的小心翼翼,进了电梯也把她护在自己跟电梯光面之间。最新最快更新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让让,让让!”一张病床就要被推进来。 郁绍庭盯着对方,淡淡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也许是他的气场比较能震慑人,尤其是他板着脸的时候,那人立刻又把病房拉了出去,笑了笑,忙不迭地道:“我等下一趟。” 如果病房被推进来,从白筱所站的角度来看,很有可能被撞到。 电梯门合上,郁绍庭抬起右手,拢了下白筱的针织开衫:“这几天温度低,多穿一点。” 白筱瞧见自己的手提包还挂在他的手臂上,以前她也见过很多男生陪女生逛街时,会替女朋友背包,但这个动作,由郁绍庭来做,她在视觉上不是很适应,西装笔挺的英挺熟男,挽着个嫩黄色的挎包…… “把包给我。”白筱的手,从进电梯后一直轻轻扯着他的西装,揉出了一点褶皱。 郁绍庭低头看她,白筱怀孕后体型变化不大,原先的瓜子脸成了鹅蛋脸,浓密的睫毛在象牙白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她眨眼睛的动作,像两把小扇子在他心底一扫一扫地撩着,下意识地,往她身边又靠近了一些。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尽管电梯间狭仄,但这个姿势,依旧过于暧昧。 白筱左右看了下,见没人往他们这边看,稍松了口气,手轻轻推了推他,想让他退开去一些。 郁绍庭假装没看到她的小暗示,一动不动,他喜欢看她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就像在逗弄一只胆小的猫儿。 电梯到了一楼,人陆陆续续出去了。 白筱的脸颊有些红,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被他刚才低头间呼出的气息熏的,抬头去看他,郁绍庭刚好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他的嘴边噙着浅浅的笑,眉眼间些许兴味:“发什么呆,出去。” 明明是你——白筱刚想要反驳,他却突然攥紧她的手指,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开始变得迟钝。 被他牵着出了电梯,快走到医院门口时,白筱才想起来另一件事情。 她拉住了郁绍庭的手,说:“我想上去看一个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郁苡薇小产后一直住在这家医院。 白筱从郁老太太那里听说,郁苡薇因为怀孕时遭遇了太多事,心理医生判断她得了产前抑郁症,虽然孩子掉了,但她的病情没还好转,就在昨天下午,郁苡薇忽然情绪暴躁,用水果刀不小心割伤了照顾自己的苏蔓榕。 “如果你有事,可以——”白筱听景行说过,最近公司比较忙,他又一上午不在…… 郁绍庭看出她的意思,握紧她的手,也截住了她的话头:“今天休息,不用去公司,走,我陪你上去。” —————————— 从电梯出来时,郁绍庭的手机响了,他搂了下她的肩,低沉的声音温柔:“你先过去。” 然后自己拿了手机去到旁边的窗边才接起。 白筱听他说话的口气,应该是公司的事,她转身,因为知道郁苡薇的病房,所以直接过去了。 路过安全过道,隔着门,她听到苏蔓榕的声音,不由放缓了脚步。 …… 苏蔓榕背对着门口,正在打电话,她对那头的人道:“这方面我不太懂,只能麻烦你多费点心了。” “不用抛掉,元盛的股票先留着,如果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苏蔓榕挂了电话,又握着手机站了会儿,深呼吸了下,一个转身,看到了外面的白筱。 她一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在这里看到白筱,有些欣喜,视线落在白筱的肚子上:“是来孕检的吗?” “嗯。”白筱应了一声,眼睛还看着她的手机,想问她在给谁打电话。 然而,在看到苏蔓榕左手臂的伤口时选择了沉默。 护士刚巧从白筱身后经过,看到苏蔓榕,立刻说道:“苏女士,正找你呢,你的伤口要换一下纱布。”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再换。” 白筱突然开口:“还是再让护士看看,免得伤口发炎,最近天气热,还是注意点。” 说这话时,她脸上神色虽然淡淡的,语气也别扭,但苏蔓榕还是听出她对自己的关心,一时有些激动:“其实也就不小心划到一点,真的没大碍……” 白筱别开头,先往外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问护士:“是在哪儿包扎?” —————————— 白筱替苏蔓榕缠好纱布,抬头,正好对上她的双眼,苏蔓榕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好了。”白筱把剩余的纱布放回推车上,就跟着就要起身。 “筱筱。”苏蔓榕急急地,按住了她的手背。 白筱回过头看她。 “这几天,还好吗?”苏蔓榕关切地望着她,“杂志报道出来那天,我想去看你,又怕你见了我不高兴。” 虽然苏蔓榕没亲自去沁园看她,但每天都会打电话给郁绍庭询问白筱的情况。 昨天,郁苡薇就是听见她打电话,才会突然情绪变得失控。 …… 走出外科包扎室,白筱看到等在外面的郁绍庭,他站在那里,低头,有些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机。 白筱有意放轻脚步,走去他的背后,想要惊吓他一下。 只是手刚抬起,还没碰到他的肩膀,郁绍庭蓦地回过身来,抓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拥入怀里:“想干什么?” 白筱嘴边带着笑:“不干什么,就想跟你打个招呼。” 郁绍庭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那样的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白筱看了,有短暂的恍惚。 “下次再搞背后袭击,直接就地正法。” 包扎室的门开了,白筱回头,看到出来的苏蔓榕,轻轻地,拉开郁绍庭的双手,终归是有那么一点的尴尬。 倒是郁绍庭,脸色如常地喊了苏蔓榕:“大嫂。” 苏蔓榕已经接受郁绍庭跟白筱的关系,但有时候想想,心里难免还是疙瘩。毕竟,女婿比自己才小了十二岁。 这纯粹是一种为人母会有的心情,尽管她知道,不管是对白筱还是对郁苡薇来说,自己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白筱忽然对她说:“我想见一下苡薇。” —————————— 病房里,郁苡薇正坐在床上看明星的八卦新闻,听到开门声,偏过头看到了进来的白筱。 “你来这里做什么?”郁苡薇立刻沉下脸,也没了刚才的好兴致。 白筱在床尾站定,看着她年轻却又苍白的小脸:“来医院检查,顺便,过来看看你。” 检查?郁苡薇的目光落在白筱的肚子上,虽然她穿着宽松的衣衫,但她的打扮,一看便知是怀了孕的女人,想到自己引产流掉的孩子,郁苡薇冷声讥诮:“怎么,过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白筱没接话,过了会儿,才开口:“有些话,我说了,也许你觉得我虚伪。但不属于你的,与其勉强在一起彼此痛苦,倒不如早点看开,寻找适合你的那个人。” “这算是你的经验之谈吗?”郁苡薇面露讽刺。 “随便你怎么想。”白筱没有顺着她,刻意地放低自己的身段:“话已经说完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欲走,郁苡薇却道:“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我心软,害怕我把你那点事情说出去。你放心,裴祁佑现在是想买后悔药来追回你,他越是想怎么样,我越是不会让他如愿。” 白筱转回身,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如果你真想说出去,那你已经错失了很多机会。” 倘若郁苡薇真的打从心底想要毁了她,但凡已经狠下心来,白筱觉得,自己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 “……” “你不承认我这个姐姐,同样的,我也很不喜欢你这个妹妹。在我的第一场婚姻里,你扮演的角色确实不讨喜。”白筱像是没看到郁苡薇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没有妻子会跟丈夫的其她女人和睦相处。” “那你怎么不说,我会跟裴祁佑在一起,我小叔他占了多大的功劳?” 郁苡薇自嘲地笑了下:“那时候,我还傻乎乎地跑去跟你示威,告诉你,我小叔去郊外,是为了救我,结果被你走了运,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也许那时候,他根本就是特意赶去找你的。” “裴祁佑救了我,把你丢在那里,他刚好冒着大火进去,还伤了手臂,人又长得好,哪个女的不动心?” “那时候多早,你跟裴祁佑还没离婚。”郁苡薇定定地盯着白筱:“我小叔显然已经对你上了心。” “后来,我知道你和裴祁佑结了婚,打了你一巴掌,我小叔把我拉走,我原以为他知晓后会立刻跟你断干净,结果他却警告我不要多嘴,甚至还找人看着我,生怕我把你结过婚的事告诉家里。” 郁苡薇说着,盯住白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那个时候,裴祁佑其实早就跟我说,要跟我取消婚约。” “所以呢?”白筱语气平淡地接了一句。 “如果不是我小叔,也许你现在已经跟裴祁佑复婚了。” “没有也许。”白筱回望着她,没有回避目光:“即便没有你小叔,我也已经决定跟裴祁佑离婚。” “还有,这些事都是你主观臆断的,离间不了我跟你小叔的关系。”离开前,白筱又补充了一句。 郁苡薇拧眉,不甘心:“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还敢这么笃定?我小叔,为人处事的手段不磊落,甚至称得上阴狠毒辣,不要告诉我夏家这次出事,你还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本质。” “夏家怎么了?”白筱不混迹贵圈,因为报道的事这几天都没外出,再加上,也没人来主动告诉她这些事。 “壹周周刊因为报道了你的新闻,落到停刊、杂志社被合并的下场,夏家也被人针对,他家当官的老大被曝光在外养小老婆,几个做生意的也栽了跟头,我还听说,夏家老大的老婆跟儿子为了自保还去纪检委卖了丈夫,现在的夏家,乱作一团,离婚的闹离婚,分家产的忙着分家产。” 郁苡薇看着被郁绍庭护着、对外边的暴风雨毫不知情的白筱,轻笑了下:“还有你爸爸的老婆,现在也不好过,不但要被离婚还要失去工作。我该庆幸我是他侄女,要不然我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你的身边,每晚都躺着这样一个一不高兴就准备算计你的男人,难道不害怕吗?”郁苡薇问她。 白筱抬头,迎上郁苡薇试探的目光:“哪怕他再坏,现在也是我的丈夫。” 郁苡薇刚张开嘴想说—— “他对别人怎么不好,我不清楚,但我心里很明白,他对我,比对任何人都要来得好。” 白筱说完这句话,直接拉开病房的门,出去了。 郁苡薇的耳边还萦绕着白筱后半句话‘他对我,比对任何人都要来得好’,突然知道,她笑了,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郁苡薇靠在床头,她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白筱今天为什么要跑来开解自己。 并不是无缘无故。有些事,其实白筱心里或许也猜到了一二,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 白筱关上病房的门,还想着郁苡薇说的关于夏家的事,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后衣领被人扯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 郁绍庭的睫毛也比一般男人长,跟那副眉眼一样,都是极其的黑,他的皮肤偏白,清隽中又透着凌厉之气,这股凌厉之气,在他动怒的时候,又会化为戾气,她突然记起那个老和尚的话——“一身戾气!” “怎么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白筱说着,还捂了下自己的心口。 郁绍庭没在意,问她:“在里面这么久,都说了什么?” “反正不是夸你的好话。” 郁绍庭把她拥过来,轻笑了两声,低头亲了下她的唇瓣:“她不说我好话,那你呢,有没有为我据理力争?” 白筱禁不住好奇,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他只是笑,不说话,然后带她离开了医院。 —————————— 回去的路上,郁绍庭在岔路口拐了个弯,开上去一小的路:“顺便接景希一起吃午饭。” 白筱心里还想着夏家的事,到了车上,只剩两人了,她才说:“我听说,首都夏家最近不好过,被麻烦缠身。” “有话问我?”郁绍庭看了她一眼,直接问。 白筱的脸微烫,在他面前,她的想法藏得再深都会被他一眼看床,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坐直身,侧过头问他:“我听苡薇说了很多这两天发生的事,很多都是夏家的消息,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郁绍庭一边开车,一边轻描淡写地道:“你既然相信了她的话,怎么还来问我?” “……我没有相信她的话,只是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道听途说。” “我说什么你都信?”郁绍庭突然问了一句。 白筱愣了下,但还是点头,下一秒便听到他低缓的嗓音,他说:“不是。” 白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那么坚定地相信他,或者说,这已经是一种偏离理智的选择,就像她对郁苡薇说的,他是她爱的男人,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只要不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她都不会轻易去相信。 结局倒计时【三】不就是一个记者,值得你跟我玩心眼 结局倒计时【三】不就是一个记者,值得你跟我玩心眼 中午,去学校接了郁景希,一家三口在附近一家西餐厅吃饭,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小家伙受宠若惊,尤其是当白筱说,是爸爸提出要来一小接他吃饭的。 郁景希喜欢吃肉类,一下子点了两块牛排,郁绍庭没有同意,只是让服务生想办法换成一块体积大点的牛排,还特意交代了是黑椒牛排,又给自己跟白筱点了一个套餐,才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小家伙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瞅着郁绍庭,觉得爸爸今天又不正常了。 很快牛排跟套餐就端上来了。 “他以前,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郁景希扯了扯白筱,小手捂着嘴,在白筱耳边说悄悄话。 他的声音并不轻,尽管他自以为说得很小声。 郁绍庭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手上动作没停,把牛排切成了精致的小块,然后递给郁景希,在郁景希准备用小手捻牛排时,他掀起眼皮,皱了下眉头,淡淡的语气里蕴含了严厉:“叉子呢?” 郁景希抿了下小嘴,控制住不翻白眼,重新拿起叉子,扭头对白筱说:“我收回刚才的话。” 白筱忍不住笑,拿起餐巾摊开又重新折叠,郁景希配合地敞开双手,乖乖地,让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替他在衣服领口塞好餐巾,白筱又在他的腿上放了一块餐巾,才说:“好了。” 小家伙吃东西,有时候速度太快,总是把汁料之类的沾在衣服上面。 “我要开吃咯!”郁景希就像是宣告,脆生生地喊完,立刻埋首开始解决那块大牛排。 郁绍庭已经把套餐里部分食物弄好,装进小碟子,放到她的面前。 “谢谢。”白筱看着那些菜,发现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因为她不吃洋葱,他就把洋葱撇开到盘子边上。 …… 用完餐,送郁景希回学校,刚走到餐厅门口,不期而遇了另外一拨人。 白筱看到应该是从某个包厢出来的裴祁佑,不由地,停下来。旁边的郁绍庭亦放慢脚步,望着对面走来的人。 裴祁佑的身后,是一男一女,男的手里还拎了一个摄像机。 看见白筱时,裴祁佑的神色有些微的怔忪,但随即发现她身侧的男人,他脸上的表情又瞬间疏冷了。 倒是女记者看见郁绍庭,立刻笑着上前打招呼:“郁总,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郁绍庭点头,视线落在摄影师的手上。 女记者主动解释:“今天,我负责采访裴总,什么时候,郁总也能接受我们杂志社的采访?” 郁绍庭不喜欢被采访,不管是杂志还是报纸,电视节目更不行,这点圈子里都知道,但依然有媒体尝试着找他。最新最快更新 女记者的话纯粹是玩笑,谁知,郁绍庭居然点了头:“具体的,秦记者,可以去跟我秘书敲定时间。” 更让女记者激动的是,郁绍庭居然知道她姓什么。 “前年东临年会,当时我以股东身份出席,秦记者去了,还站起来提问了当时的凌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个就是我,郁总没记错。”女记者红了脸,当时,她还是实习记者,没想到郁绍庭认得她。 裴祁佑看着郁绍庭态度和善地跟受宠若惊的女记者谈话,心中,大抵知道郁绍庭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然凭郁绍庭的脾气,怎么可能跟一个记者这么好声好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裤兜里的双拳,下意识地,紧了紧。 郁绍庭抬起腕表看了看:“我还要送孩子去学校,先失陪了。” 女记者也注意到了他身边的白筱,而白筱又牵着郁景希的小手,好奇地问:“这位是?” 白筱最近在娱媒圈子里红了一把,尤其是她站在郁绍庭旁边,秦记者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壹周周刊上报道的真假,难以评定,当事人又没说什么,作为新闻记者,被她碰到了这个机会,还是想亲自求证。 “她是我爱人。”郁绍庭说话口吻如常,很自然地揽过白筱的肩,低头,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上午刚陪她去医院做了检查。” 他说的后半句话,令人浮想联翩。 惊讶的不仅仅是记者跟摄影师,还有白筱,没想到他就这么,把两人的关系告诉了媒体记者。 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我们先告辞了。”郁绍庭很是客气,说完还朝裴祁佑的方向颔首,然后才带着白筱跟孩子离开了餐厅。 —————————— 白筱像木偶一样,被郁绍庭搂着走到车边,才回过神,回头往餐厅看了一眼,咕哝了声:“你怎么那么说?” 郁绍庭已经拉开后座车门,郁景希像小泥鳅爬进去,乖巧地坐好。 白筱见他关上车门,转而打开副驾驶座车门,明白他的意思,坐进去,等他上了车,才继续道:“这么贸贸然地说出来,这些记者会不会添油加醋地乱写?”她已经在壹周周刊的记者那里见识到了什么叫黑白是非颠倒。 所以,听到壹周周刊被停刊,白筱很不厚道地觉得这个消息真是大快人心。 郁绍庭见她没系安全带,探过身,替她扣好,抬起眼望着她,目光平和:“他们自有分寸。” 白筱望进他的眼睛里,在那里,只有笃定的、让她安心的稳重。 她轻轻握了下他系好安全带后搁在她腿边的手,郁绍庭反手,回捏了下她的手心,然后坐回到驾驶座上。 …… 半路上,郁绍庭突然说了一句:“早知道祁佑也在那,就跟他们一块儿吃饭,跟那个记者套一下关系。” 相处久了,白筱也发现,郁绍庭这个人,有时候会无理取闹,还有一点点矫情。 听他一口一个祁佑,她转头,故作不解地看着他:“刚才不还是秦记者吗?” “……” 郁绍庭顿了顿,尔后被她气笑了,低沉的声音却硬起来:“不就是一个记者,值得你跟我玩心眼?” “那你还把人家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 “……她脖子上的工作牌上写着。”至于年会的事,确实当时她提的问题太刁钻,自己才会留下印象。 白筱不吭声了。 他看了她一眼,右手,从方向盘拿开,来拉她的手,白筱不动声色地抬手去拨发丝,他摸了个空。 然后,还把头转向另一侧,把后脑勺留给了他。 郁绍庭还想说什么,眼角瞟见后面的儿子,闭了嘴,专注地开起车来。 郁景希抬起头,看看互不搭理的两个大人,嘀咕了一句,又低头,自顾自地玩最近班上流行的魔方。 到了学校,白筱送郁景希回教室,郁绍庭没进去,在车里等着。 “你跟爸爸吵架了?”快到教室门口时,郁景希仰起头,看着白筱:“那个女记者,当不了爸爸的小三的,你不要自卑,我们男人也不是来者不拒的,尤其是老菜梗,吃起来咯牙。” 白筱被他逗乐,捏了下他软软的脸蛋:“整天不好好读书,净知道瞎说,还男人……” “我怎么不是男人啦?”郁景希翻了下白眼,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自己在安慰她都不知道! “好好,你是男人,现在进去上课。” 郁景希哼了一声,当他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敷衍吗?为了表示自己的气愤,小家伙头也不回地走了。 ——————————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白筱刚走出教学楼,天空,飘起细细的雨,随即,雨下的越来越大。 她原本想要跑去校门口,但跑了几步,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 郁景希所在的教学楼在学校最里面,到校门口要两三分钟,雨比较大,跑的话,不小心她怕自己摔倒。 所以,白筱很快又折回到教学楼。 郁绍庭的电话刚好打过来,白筱接了,语气有点别扭,他说了句‘等着’就把电话挂了。 “景希妈妈?”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白筱一转头,瞧见了郁景希班上的吴辽明。 他提了提裤子,应该是从厕所回来,白筱冲他微笑:“是要回去上课吗?” 说着,又嘱咐了他一句:“下雨地上有水,你小心点。” 吴辽明点点头,跟她挥挥手,走了,但很快又跑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伞:“景希妈妈,这是给你的。” 白筱还没反应过来,伞已经塞到了她的手里,吴辽明已经跑远,又突然回头害羞地看了她一眼,脸蛋红扑扑的。 “谢谢你啊!”白筱举起伞,朝他喊了一声。 看着手里的卡通伞,白筱心里忍不住抱怨起小家伙,雨这么大,也不见他出来看看自己走了没有。 …… 那一边,吴辽明哼着歌回到教室,跟拿着伞从另一个方向跑回来的郁景希,冷不防撞到一起。 “吴辽明,你不是说小白在食堂那边吗?”郁景希有点来气。 吴辽明一脸茫然:“没有吗?我刚才还看到她在躲雨,可能你爸爸来接了。” 说完,做贼心虚地溜进了教室。 结果刚进去,学委冲他道:“吴辽明,我的雨伞呢,你不是说接一会儿,放学了我还要用呢!” 吴辽明:“……” 郁景希立刻明白了,一个虎扑,揪着吴辽明圆润的耳垂:“叫你打小白主意!说,以后敢不敢了!” —————————— 白筱正想着要不要自己撑伞出去,便看到郁绍庭来了,不知道他从哪儿弄了一把雨伞。 他过来,看到她手里的伞,问:“哪儿来的?” “一个孩子给的,”白筱想到他也见过吴辽明,就说:“就是那个,胖胖的,跟景希打过架的孩子。” 郁绍庭没再说什么。外面雨下得很大,他的裤子下半截都湿了。 两人就这么站在屋檐下。 教学楼里响起打铃声的时候,郁绍庭忽然道:“把伞给人家送回去,你拿了,他傍晚怎么回家?” 这点白筱刚才没想到,正想去还伞,郁绍庭拿走了她手里的卡通伞,把那把黑伞递给她:“等在这,我去。” …… 郁绍庭很快就回来了。 外面雨大,风也不小,白筱伸手撑伞,伞还没撑开,自己先淋了一脸的雨,后退,撞到了他怀里。 郁绍庭把伞接过去,她做不好的事,他轻而易举就完成了。 “现在雨大,过会儿再出去?”他说话的态度很好,还询问了她的意见。 白筱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下个不停的雨幕,然后肩膀被搂住,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脖颈间,是他的鼻息,他靠得有些近,“真生气了?不就是个记者,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还不清楚。” 原先,白筱是没放在心上,在车上,也不过是跟他抬抬杠,但这会,听他这么说,却有些别扭了。 “不清楚她长什么样,你还能认出她来?”刚才还笑得那么温柔,以前跟她认识时,怎么不见他这么笑? 女人一旦计较起来,针孔大的事,都能被放大上升到阶级矛盾。 “辛柏最近在郊外办了农家乐,想不想吃家常菜?晚上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挤出水来,又牢牢地搂着她,白筱嘴角不经意地弯了下,但还是板着脸,郁绍庭又哄着她说了两句,白筱抬起手要去拿伞,他避开她的手,忽然低头吻了过来,封住了她微开的双唇。 白筱推了他两下,都没推动,他一手拿着伞,一手托着她的背。 唇齿间,有了男人抽过烟后的味道,白筱的一只手抵上他温热结实的胸膛,隔着衬衫,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原先推搡他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 白筱很喜欢郁绍庭吻自己,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两人的衣服都被雨刮湿,黏黏地贴在身上。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 白筱看到后视镜里自己的脸很红,郁绍庭发动了车子,他的喉结动了下:“想不想在外面逛逛?” “不用了,回家。”白筱说。 郁绍庭嗯了声,车子开得有些快,车子到达沁园,外面的雨也停了。 白筱瞟了眼身边的男人,降下车窗,一本正经地跟保安说了两句话,看不出刚才路上的猴急样。 到了家,车子刚停到车库里,一下车的两人,也没出去,在车库里吻到了一起。 她的外套被他扯下来,随手丢在揽胜的车头盖上。 白筱被他一手搂着腰,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似要被揉进他的体内,她的双手圈着他的脖子,拉低他的头,手心是他的脖子,清晰地感觉到他突起跳动的动脉,吻,越来越激烈,彼此的体温越来越高。 两人吻的很激烈,到最后失控的时候,郁绍庭把她推到车门上,吻沿着她的耳垂往下蔓延。 炙热的鼻息喷在她嫣红的脸颊一侧,哑着声问她:“是不是欠收拾?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 白筱的呼吸也变得凌乱沉重,她垂下眼睫,低着声:“你不也欠收拾……” 郁绍庭笑了,有些轻浮的笑,按了旁边的开关,把车库的门关了,把她抱回车里,把人推到后座上,来不及脱下身上的衣服,她听到拉链开启的声音,他对上她的眼睛。 白筱喘气,在狭隘的空间里,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双手抱紧他的肩胛骨,彼此的心跳纠缠缭绕在耳畔。 结局倒计时【四】改过自新不是任何人都享有的权利 结局倒计时【四】改过自新不是任何人都享有的权利 那天下午,白筱跟郁绍庭在车库待了很久才出来。 她是被他打横抱着进别墅的,上了楼回到卧室,她突然想起来‘作案现场’还没被清理,全身没什么力气,便催着郁绍庭下去收拾。要是被李婶或是小梁司机瞧见,以后她在他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郁绍庭身上出了汗,刚脱了衬衫,光着上身,男人在有些方面,总是不如女人来得小心计较。 但他也受不住白筱的软磨硬泡,随手拿了件t恤套上,下楼去了。 郁绍庭双手抄袋,刚走到车库门口,看见了在里面的李婶,李婶也发现了他:“三少,有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郁绍庭看了眼李婶手里的扫帚,没再多话,转身回楼上去了。 他推开门回到卧室,白筱正把自己的长发盘起来,挽成花苞样,露出光洁的额头,见他回来,白筱站起来,像小尾巴在他后面跟了两步:“怎么这么快,都收拾干净了吗?” “嗯。”郁绍庭看着她还没褪下风情的眉眼,双手按着她的肩,嗓音低柔:“我给你放水洗澡。” 白筱依旧不怎么放心,他的速度太快,她往门外瞟了眼:“那个……有没有被人看到?” “没有,我亲手收拾的。” 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白筱点头,郁绍庭突然弯下头,啄了下她的嘴角,提了个要求:“一起洗?” “不要。”白筱的手抵着他的胸膛,含笑地摇头,他手搭着她的腰,暧/昧地上下搓揉:“又不是没一起洗过。” 白筱轻轻推开他,倒走了两步:“就是因为一起洗过才不要。”说完拿了衣物,进到卫浴间里还锁了门。 卫浴间的门是半毛玻璃的。 郁绍庭看着映在玻璃上的脱衣秀,笑了笑,知晓她是故意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转身出了主卧。 …… “剩下的钱,我明天找个时间汇给你。”等对方把情况都汇报完,郁绍庭才开口。 郁绍庭站在书房的窗边,房内光线略显昏暗,他抬起左手,撩开窗帘一角,黄昏的夕阳,落在他的身上,半隐于暗处,他对电话那头的人道:“事情差不多了,就安排那个女人离开首都,至于钱部分,你不用担心。” 书房的门‘啪嗒’一声开了,郁绍庭没有回头,但对着手机说了句:“没其他事,挂了。” 他刚收起手机,后背被人抱住,贴上的是女人的柔软。 白筱搂着他的腰,朝他已经暗下屏幕的手机瞅了一眼,好奇地问:“在给谁打电话呢?” “工作上一些琐碎的事。”郁绍庭拉开她的手,转过身,看到她潮湿的头发,“这么快就洗完了?” 白筱拿过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莞尔一笑,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转头对他道:“帮你放好水了,泡个澡。” …… 郁绍庭一整天都没回公司去,白筱累了,他就陪她躺在床上看电视。 白筱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睡裙,靠在他的怀里,用遥控器不断换着台,最后停在一个动画片频道上。 郁绍庭伸过来一只大手,覆盖在她的腹部:“才豆点大,就给它进行胎教了?” 上午,做彩超时,屏幕上的孩子只有他的拳头一般大。 “为什么是一个女孩?”白筱也把手搭在自己有一点隆起的肚子上,隔着睡裙,小声嘀咕了一句。 耳边是男人的低笑:“怎么,不喜欢小姑娘?” 白筱把自己之前做的梦跟那个导购员的话告诉了他:“不是不喜欢,只是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郁绍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她的肚子,“不管男孩女孩,不管一个两个,都得生下来。” “我又没说不生。”白筱忽然坐起来,转头看着靠在床头的男人,手心覆着他的手背:“等它长大了,它会知道它有一个出色的爸爸,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它爸爸,一直都是个好人。” 郁绍庭重新把她拥入怀里,捏了下她的脸颊,薄唇触碰她的耳根,轻咬了下:“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白筱怕痒,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带着笑:“夸你来着。” “有你这么夸的?”郁绍庭一个辗转,虚压在她的身上,一手撑着床,一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傻呼呼的,这么多年都没变……” “你怎么知道以前我傻乎乎的。”白筱想到在c市,他居然还知道自己参加过十佳歌手比赛,抓着他的大手追问。 郁绍庭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两眼一闭,扯过薄毯盖在两人身上,抱着她:“睡觉。” 询问未果,白筱被他搂着,仰头望着天花板,睡不着,忍不住思索一些事情。 想起郁苡薇的话,她跟裴祁佑离婚,她从未曾那么想过,即便没有别的诱因,他们依然不可能走到最后,她用了五年时间去挽留他,却也用了五年时间去沉积这份感情,做出了离开他的决定。 郁苡薇说,他为了得到想要的女人,甚至不折手段,连自己亲侄女都舍得赔进去。 在她转身离开病房的时候,郁苡薇恍然的笑,像是明白了,她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但还是选择了郁绍庭,郁苡薇就差没直接问她一句:“你会来医院看我,也是因为觉得是他设计好的这一切对不对?所以觉得对不起我。” 白筱侧过头,看到郁绍庭的脸陷进软绵绵的枕头里,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由半侧的脸,像是真的睡着了。 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世上很多事,到底是人为还是巧合,真的很难说清楚……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有可爱的孩子,有爱她的丈夫,还有和睦相处的家人。 —————————— 当晚,郁景希背着书包回到家,发现两大人又开始在家里眉来眼去,不知道一下午干了什么好事。 在孩子放学回来之前,白筱跟郁绍庭便起来了。 郁绍庭在衣帽间里换衣服时,对她说:“晚上,我邀请了客人来家里吃饭。” “谁?你的朋友吗?”白筱把他的那群朋友想了一遍,也就那么几个:“李婶买菜了吗?我去看看。” 她刚要出去,郁绍庭拉住了她的手腕,道:“是敬衍叔。” “敬衍叔昨天去了黎阳,今天下午四点多的高铁,刚到丰城。”郁绍庭望着她:“不欢迎他来家里?” “这是你家,你想邀请谁,不用问我意见。” 郁绍庭手臂稍稍用力,搂住要走的她:“我家不就是你家,你要不高兴,我让他不用来了。” 见他真的拿手机要打电话,白筱忙伸手拦下他,他抬起头看她,她别开眼,“我无所谓,反正也不多一个人。” …… 徐敬衍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上七点二十几分。郁绍庭接到电话后,去别墅门口接人。 郁景希一边做作业一边扭头看白筱:“小外公人真的蛮好的,你对他的成见太深了,我都看不下去……” 白筱用课本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小家伙捂着自己的头,缩了缩脖子,立刻闭嘴没了声。 —————————— 沁园小区是丰城的富人小区,保安对里面的住户都认识,还叫得上名字。 保安见到从小区内过来的郁绍庭,问候道:“郁先生好。” 徐敬衍站在小区外,没有进来,他想要去见女儿跟外孙,却又怕惹得白筱不开心,当郁绍庭提出让他到丰城家里吃饭,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直到站在这,他发热的脑门冷静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走人,郁绍庭从里面出来了。 “进去,晚饭已经准备好了。”郁绍庭说。 徐敬衍喉结动了下,往别墅区看了一眼:“我去的话,会不会给你造成不方便?” 郁绍庭没说方不方便,只是告诉他:“晚上几个菜,是白筱亲自做的,比较清淡,偏向于养生。” 徐敬衍的头受了伤,还没康复,不适合吃辛辣,所以他听到这话,蓦地看向郁绍庭,情绪也有些激动。 想到自己这两天的风尘仆仆——“我这样子进去,会不会看上去很邋遢?” 郁绍庭说不会,看他神色笃定,不像是敷衍,徐敬衍这才放心,跟着郁绍庭进了小区。 路上,郁绍庭突然开口道:“她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哪怕对你们的心结在一点点放下,但倘若你们不先迈出一步,她恐怕会始终站在原地。任何事,如果瞻前顾后,最后什么效果都不会达到。” 徐敬衍提到白筱,又想起前日看到的那篇报道,眼圈一阵泛酸:“我没有在她最需要的年岁出现,现在,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肯原谅我,换做是我,应该也不会想要一个害她遭遇那些苦难的罪魁祸首做父亲。” 要不是他偶然发现,家里恐怕会一直隐瞒他,不让他知道夏家挖掘白筱过往的新闻,他亦不会知道,他的孩子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给人家做了童养媳,他赶去黎阳,找到她的亲人,未语泪已先流。 “改过自新不是任何人都享有的权利,但没有谁,能去阻止一个人改过自新。” 徐敬衍心中一暖,望着郁绍庭道:“我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 “以后有什么打算?” “办好离婚手续,我打算出国到处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地方,会选择在那里定居。”徐敬衍笑了一下,眼角有了沧桑的痕迹:“我留在这里,只会造成更多的尴尬,我在前二十几年没照顾她,今后的岁月,也不想让她更辛苦。” —————————— 白筱虽然在教郁景希功课,但她的注意力,一直分了部分在门口,直到想起开门声。 “小外公来了!”郁景希丢了铅笔,跑向门口,活泼又开心。 白筱也站起来,转头看到了已经进门的徐敬衍,乍一眼,她差点没有认出他来,跟前几天在首都见他时比起来,他看上去更加消瘦,头发好像又多了不少的银丝,她从没见过,一个人老得会那么快。 在他们进来之前,她先转身去了厨房。 晚饭,吃得也很安静,只有郁景希的小嘴叽叽喳喳,不至于冷场。 小家伙第二天要早起参加学校的春游,白筱给他洗好澡,下楼时正好看到徐敬衍要离开。 “既然来了,今晚就住家里。” 郁绍庭挽留他,徐敬衍说不用了,已经在外面订好了酒店。 “还是睡家里。”徐敬衍闻声抬起头,看到了楼梯上的白筱,而白筱,说完这句话,已经转身回楼上去了。 …… 白筱回到主卧,觉得无所事事,去衣帽间折叠刚洗好的衣物,又去洗手间冲了个澡。 再出来,郁绍庭已经在了。 “敬衍叔,今晚睡在家里。” 白筱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想起那人来的时候没有带行李,她偏头问郁绍庭:“你晚上穿哪一套睡衣?” 郁绍庭看着她明明关心却又要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直接道:“我已经给敬衍叔拿了一套睡衣过去。” “……”白筱掀了被子上/床,郁绍庭冲完澡,把她往怀里带:“昨天,敬衍叔去了黎阳,见了外婆。” “这次壹周周刊的事,敬衍叔恐怕没少出力,刚才在门口,他怕你不愿意见他,差点掉头离开。” 白筱一个翻身,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头抵着他的胸膛:“这样的你,让我有些不太习惯。” 郁绍庭笑,被她狠狠捏了下,有些疼,揪着她的小手:“这样?哪个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做居委会大妈的潜质?”白筱说着,闭上眼:“不说了,睡觉。” 郁绍庭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你也不是完全不想认他们,不是吗?” 白筱没有任何的回应。 郁绍庭低头看到怀里的女人闭着眼,呼吸轻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抱紧了她。 —————————— 关于要不要认苏蔓榕跟徐敬衍这对父母,白筱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之前,她跟和欢说起,和欢只是感叹了一句:“如果你只是局外人,看着这个故事,还会对他们这么苛刻吗?” …… 早上,白筱醒过来,一摸旁边,郁绍庭已经起来了,等她下楼,他正坐在餐厅吃早餐。 郁景希已经去春游了,但在楼下,她没有看到徐敬衍的人。 郁绍庭起身去厨房,给她拿了牛奶,递给她的时候说:“敬衍叔,坐早班的飞机回首都去了。” 这个消息,让白筱有些恍惚,郁绍庭坐回位置上,问她:“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李婶,让李婶买来做。” “随便,也没特别想吃的。”白筱扯了下唇角。 郁绍庭抬眼瞅了她一眼,点头。吃好早餐,他拿了椅背上的西装,俯下/身亲了她的脸颊:“我去公司。” 白筱送他到门口,等揽胜离开后,她才折回到家里。 进屋时,瞧见客厅沙发上摆了份报纸,白筱过去,看到了那个财经版面的新闻,其中有一则,是关于裴祁佑的采访,她想到了昨天中午在餐厅里的偶遇。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她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处提问上—— 记者问:“裴先生,最近某周刊上,曝光你有过一段婚姻,还指出,你的前妻正是某军政界高官的儿媳。” 裴:“那本周刊我也看了,关于报道中提到的,我的前妻,其实是裴家二十年前收养的养女,我母亲喜欢女儿,但当时她只生了我一个,还没有我妹妹的出生,所以想办法收养了一个,也就是你们所知道的那一位。” 白筱看到裴祁佑的回答,有点怔愣,翻看了一下报纸,在娱乐版又瞧见一张图片,正是昨日她、郁绍庭跟郁景希一家三口在餐厅吃饭时的情景。对方应该是在餐厅外拍的,清晰地捕捉到了他们脸上的神情—— 郁绍庭眼神温柔,她唇边带着笑,郁景希亲昵地靠在她身上。 结局倒计时【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够狠的! 结局倒计时【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够狠的! 白筱阅读了图片底下的相关报道,不同于壹周周刊那次,这篇内容避重就轻,几乎都在描述‘郁绍庭再娶,新婚娇妻跟儿子相处融洽’,或者是‘郁绍庭跟妻子恩爱如斯,十指紧扣离开餐厅’。最新最快更新 娱乐版正好在财经版的后面一页。 白筱看着一前一后两篇报道。有时候,无意间的消息透露,比刻意的声明来的更让人信服。 至于裴祁佑为什么要说她是他的妹妹—— 白筱低垂着眼,看着那张裴祁佑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西装衬衫,领带笔挺,背景是他的办公室,然而,俊雅的五官却跟她记忆中不尽相同,甚至带着一点点的陌生。 采访最后,还有裴祁佑的一段话,他说:“关于壹周周刊上面的报道内容,我和我的家人将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合拢了报纸,白筱把报纸放回沙发上。 看着这样的裴祁佑,经过这么多事情后她已经明白了,当初,自己拼命想要挽回的是,不过是那段记忆,还有记忆里的那个男孩。二十八岁的裴祁佑,让她看清现实,学会放手,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对于壹周周刊,白筱还没找好律师,周刊就已经停刊,甚至面临内部整顿。 “你呀,以后就好好做少奶奶,相夫教子,一定会成为中国好太太。”秦寿笙在电话那边砸着嘴说。 白筱笑了:“你才中国好太太,我还不想做黄脸婆。” 秦寿笙不赞同她对自己的这种定义,给她说了种种做阔太太的好处,譬如签单有人给她掏钱,每天都能跟其她富太太美容spa,偶尔还可以飞去巴黎参加时尚周,还可以带着儿子自拍一个在微博上晒幸福。 “要是郁绍庭不排斥,也可以把他带上。到时候注册一个微博号,就叫郁三爱小白!” “你老公长得好,又多金,将来粉丝蹭蹭上涨,一定是个大v,还能微博认证一个知名企业家。” 白筱被他逗乐,但语气却不似玩笑:“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要说我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没有继续去上学。对我而言,待在家里做享福的太太,并不是快乐,而是一种折磨。” 也许是经历的太多,白筱比同龄人更明白一点—— 女人,要自强,自立,自爱,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放轻自己;女人可以不美貌,但不能太无知。如果她一直待在家里,是社会脱了轨,迟早有一日,连她自己都会厌弃自己,更何况是郁绍庭。 “你现在这样风光无限,估计最悔不当初的就属裴家那位老太了!” 白筱觉得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寿笙幸灾乐祸地说:“还有首都那个夏家,倒霉到祖坟都要冒黑烟了。” —————————— 这几天,有人确实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说笼罩在低气压里的夏家,夏澜母女都被麻烦缠身。 习主任前脚刚说下卫计委可能要调查亲子鉴定样本掉包的话,后脚,卫计委的人就找上了夏澜,非常迅速的办事效率,而且前来调查的人,都板着一张脸,端的是‘绝不包庇徇私’的方针原则。 …… 徐蓁宁看着手机上传来的两张图片,是靳月早上拍的关于今天丰城某报纸的两则新闻。 她看到裴祁佑的那句‘我的前妻,其实是裴家二十年前收养的养女’,咬破了唇瓣,尝到浓浓的血腥味,她不明白,裴祁佑这个男人,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这么帮白筱遮掩。 等她瞧见那张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吃饭的图片,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地,把手机砸碎在了地上。 陆向前进来时,刚好,手机的电板弹到他的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立刻进去,看徐蓁宁脸色极差,嘴唇也破了,关心地问:“蓁宁,出什么事儿了?” 徐蓁宁撩开他拿了纸巾的手,冷冷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走了吗?”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夏阿姨还在楼下……” 徐蓁宁眼珠子微微一动,看向陆向前:“陆向前,你不回家,整天往我这里跑,到底为的是什么?” 陆向前张嘴,脸倏地一下红了。 “陆向前,你就这么喜欢我吗?哪怕我少了一条腿,你也不介意?”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爱的女人。”陆向前鼓足勇气,说出了这些年对她的爱慕之情。 然而,得来的却是徐蓁宁冷淡的神情:“那要是你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陆向前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握住她搭在轮椅扶把上的手:“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有权利争取自己的幸福。” 徐蓁宁心中冷笑,面上却目光温柔地回望着陆向前,她想到夏澜的话,突然俯下头,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离开时,脸颊微红,陆向前眸色一暗,拉住她,重新覆上了她的唇,紧紧地搂着她,心满意足地唤了一声‘蓁宁’。 —————————— 卫计委的人离开,夏澜被他们问得脸色苍白,她发现,对方那些问题,都是在肯定是她调换dna样本的前提下,这不是一场公平的调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听到病房的门开了,转头,看到推着轮椅进来的徐蓁宁。 徐蓁宁带了个饭盒,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妈,卫计委的人走了?” “嗯。”夏澜的头有点疼,车祸手术后她没好好休息,可能会落下后遗症,她揉着太阳穴,掀起眼皮看了眼女儿递过来的粥,听到徐蓁宁说:”这是向前刚才去楼下买的,我猜妈你没吃早餐,就拿过来了。” “你跟陆向前——” “他在外面租了一间公寓,我已经跟他说好了,等过两天,我出了院,就搬到他那儿去住。” 夏澜看着这个女儿,现在总算做了件聪明事,与其吊死在郁绍庭这个歪树上,倒不如好好抓住陆向前,她喝了一口粥,一上午的恶劣心情得到缓和:“对向前好一点,陆家那边,你也要好好重视起来。” “我会的。”徐蓁宁点头,又问:“那些卫计委的人,怎么说的?” 提到那群人,夏澜冷笑:“还能怎么说?不就是过来逼我承认是我当年调换了dna。” 徐蓁宁不由地担心,母亲已经没了副院长的头衔,她自己又没了一条腿,她不敢相信,如果连夏澜都失去了这份工作,当年的事败露,被追究起来,他们母女俩会是个什么下场…… 看出女儿的担心,夏澜淡淡地道:“放心,他们没有证据,你怕什么,大不了,我辞职就是了。” 亲子鉴定样本调换的事,没有任何实物证据,许杏华那番话,也是口说无凭。她是在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凭她的学历和这些年的从医经验,最差的结果是,出国工作。 听到母亲这么说,徐蓁宁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了另外的麻烦:“那离婚的事情呢?还有夏家那边——” “离婚?”夏澜出现片刻的迷惘,随即又冷肃了表情:“他以为离婚那么简单吗?” “他没有缘由地跟我提出离婚,这些年,我没犯一个错误,相反的,我为徐家做的,外人都有目共睹,哪怕徐家再有权有势,这也是法治社会,只要我不肯离,这官司有的打。他想要跟白宁萱双宿双飞,也得看我成不成全。” 她刚一说完,病房的门被推开,习主任脸色难看地进来,甚至连门都忘了敲。 “夏澜,你到底跟卫计委的人说了些什么!” 夏澜张了张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你没说?”习主任到窗边,一把拉开半掩的窗帘,指着楼下:“你自己过来看看,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夏澜脸色一变,过去,看到楼下一大群记者时,大脑轰地一下。 尤其是,卫计委的那几个人,还被拿着话筒、背着摄影机的记者紧紧围着! “本来医院打算低调处理你这件事,卫计委那边,不管调查结果怎么样,都是内部处理,你倒好,直接把事情捅到媒体上去了?夏澜,院长现在很生气,他自认为这些年,医院也没亏待过你。” “不是我做的!”夏澜冲习主任说话时拔高了声量:“我干嘛找这些记者来?” “这就要问你了。”院长冷着脸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看着夏澜,也气得不轻,医院门口被记者堵了,闪光灯啪啪啪的,明天要不占据一个版面,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用媒体这种手段整其他人我管不着,但现在把医院的名声都牵扯进去,我这个做院长的,到时候不可能不向公众,向上面做出一个交代。” 因为有壹周周刊的例子摆在前面,医院这边,第一时间怀疑这次的媒体记者是夏澜找来的。 夏澜想解释,院长抬手:“不用说了,等会儿,你就办理出院手续,我们医院,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院长走了,夏澜脸色青白,她看向习主任:“真不是我,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你跟我说没用,要大家都肯相信你。”习主任说着,看了一眼楼下的记者,离开前说:“你好自为之。” 病房里,只剩下母女俩。 徐蓁宁看着怔怔地站在窗边的夏澜,忿忿道:“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妈,就像你说的,大不了我们辞职。” 夏澜突然笑了,自嘲地笑。 辞职,辞职就能解决眼前这些麻烦嘛? 不,不会的。她甚至能想象到,明天报纸的某个版面关于她的新闻,不用多久,便会像病毒一样蔓延在医学界,没有证据吗?没关系,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到时候她就是一个偷换dna样本、败坏医德的医生。 要是再牵扯上徐家,那么,她还会被贴上一个夺人所爱、逼迫正室母女流落在外受苦数十年的第三者标签。 当初,夏家靠媒体来恶意整治白筱,所以现在,他们用同样的方式,还报在夏家身上。 夏建尧的艳照门,她的这次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手一点也不含糊,真够狠的。 “是谁,这些都是谁做的?”徐蓁宁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夏澜轻笑:“你说还能是谁做的?” 徐家跟郁家自诩名门,绝对不会干出这种阴损的事来,她抬起眼,望着徐蓁宁:“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居然连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都没看清楚,徐蓁宁,你怎么还敢喜欢他?你当初不听我的话,现在这样,就是下场!” 徐蓁宁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的粥盒掉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四千字,之前写好的情节被评为狗血o(╯□╰)o,所以改了,明天补上,也会在晚上七点左右更新,大家在这个点来刷新,再说个让小伙伴宽慰的消息,明天或后天开始,文文上传新章节后不需要编辑审核再发布,而是跟以前一样,一上传就发布显示,大家先看,第二天编辑再审核,不会再耽误大家看文,会得来这样的福利,还是靠你们的支持,谢谢! 结局倒计时【六】郁绍庭绝对不会给他忏悔的可能。 结局倒计时【六】郁绍庭绝对不会给他忏悔的可能。 怀孕差不多四个月,白筱现在,偶尔会心血来潮,撩起上衣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肚子的变化。 可能她比较瘦,肚子凸显得并不厉害,体重也没像其她准妈妈那样飙升。 秦寿笙打完电话,又特意来看了一趟白筱,手里拎着一水桶的龙虾,听说是他昨天自己在池塘边钓的。 白筱在秦寿笙离开之前,问了他关于叶和欢的情况,毕竟,是因为她,才牵扯到了他们两人,秦寿笙呵呵笑了,表情有些抽搐,甩着两条精瘦的胳臂:“回家去了,她家老爷子看了报纸,直接在机场登记处把人截下来了。” 关于和欢的家世,因为和欢不怎么愿意说,白筱自然也不会去挖掘别人的**,所以知道的甚少。 秦寿笙跟叶和欢打小就认识,当初,叶和欢就是来丰城投靠秦寿笙才会再次遇到白筱。 “放心,没什么大事,”秦寿笙拍拍白筱的肩,扭着腰,唱着‘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风姿摇曳地走了。 李婶正好拿了床单被套下楼来。 “这是徐先生昨晚用过的,今天天气不错,我想着把这些洗了。” 白筱望着深色的床单,想着清晨就离开的徐敬衍,她上楼,经过客房时停下脚步,门虚掩着,进去,在床边坐下,她摸着床垫的纹路,心里在想些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李婶突然在楼下喊白筱,说是小区外保安打电话过来,有一位老太太要进来见白筱。 老太太?白筱第一反应是外婆,但外婆还伤着腿,不可能跑到丰城来。 李婶捂着话筒,告诉白筱:“说是你家的亲戚。” 徐家那边,徐宏阳的妻子早些年已经过世了,白筱想不到谁还会自称是她奶奶,刚想吩咐李婶不用理会,结果李婶听完电话那头保安的话,又对白筱补充了一句:“她说,她姓裴。” …… 白筱走到小区门口,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自带板凳上的裴老太太,一旁容姨一手撑伞一手摇扇子。 因为一句‘她要不见我,我今天就不走了’,白筱还是被裴老太太逼了出来。 裴老太太穿着一双扣袢的平底贵妇鞋,一身不错的行头,瞧见白筱,手搭在容姨身上站起来,微微仰着下颌,正要往小区里去,白筱却伸手拦下了她:“这个小区,狗不能进去。” “白筱,你翅膀长硬了,就这么跟我说话?”裴老太太的怒火就像是鞭炮瞬间被点燃,居然骂她是狗! 白筱指了指被容姨牵着的京巴,那是裴老太最近买的:“除了住户家养的,陌生的宠物都不能带进去。” …… 裴老太太想进沁园小区,但白筱显然不愿意让她去家里,最后领着黑脸的裴老太去了旁边的咖啡厅。 点饮品时,白筱替裴老太点了一杯滇红茶。 “难得你还记得。”裴老太脸色缓和,别有深味地看着对面的白筱。 白筱没接话,但她觉得很普通的一件事,在裴老太太看来,却是另一个意思,等茶上来后,裴老太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这心里怨气不少,有情绪也是正常的,来之前我都有想过。” 白筱放下牛奶杯子,抬眼看向一副高姿态的裴老太。 裴老太吹开杯中水面的茶叶梗,本垂着的眼皮,掀起看了白筱一眼:“你跟祁佑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凭他的条件,之前的五年,有多少老板家的女儿往他跟前凑,他都没跟你离婚。后来你们两个分了,祁佑也没跟你那个妹妹安下心来过日子,他为什么这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不清楚。”白筱开口,毫不客气地驳回了裴老太的话。 裴老太脸色一变。 “同样的,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跑来跟我说这些话。”白筱转着杯子,淡淡道:“当初,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是你们裴家。如果今天,还是来告诫我别缠着你的孙子,你放心,这一幕你余生都不会看见。” 裴老太一张老脸已经涨红,被白筱的话气的。 白筱:“还有,徐家是徐家,我是我,我没想过从徐家那里得到什么,也不会借着徐家的头名做些什么。” 在裴家这么多年,白筱也算了解裴老太太,所以,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剜裴老太心头的血肉。 白筱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当着裴老太的面,白筱接了,是郁绍庭打来的:“我在小区旁边的咖啡厅,嗯,马上下去了。” 挂断电话,白筱站起来:“我丈夫要回家吃饭,就不送你了。” 不顾还没错愕得缓过神的裴老太,白筱走到柜台前,结了帐,然后下楼去了。 …… 白筱正要推开咖啡厅的门,门先被拉开,听到服务生说‘欢迎光临’,她抬头,正好看见进来的裴祁佑。 在这里看到他,白筱有片刻的惊讶。 裴祁佑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他提前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望着她,没有挪动修长的双腿。 门又开了,一阵高跟鞋声在他背后响起。 “祁佑?”女人柔柔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全然陌生,不属于裴祁佑过往任何一个女人。 然后白筱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裴祁佑的身边,打扮优雅知性,很有气质,但长相跟漂亮够不上关系,顶多算是清秀,二十七八的样子,进来后很自然地挽住了裴祁佑的手臂,瞧见白筱时她愣了一下。 那女人原本还想说话,但因为白筱在场,识趣地闭了嘴,还跟白筱点了下头。 白筱也冲她颔首,然后越过他们俩,推开门离开了咖啡厅。 —————————— 女人转头,看着白筱离开后,才扯了下裴祁佑的衣袖:“不是说你奶奶在这里吗?我们上去。” 两人上了楼,看到裴老太还坐在卡座上。 瞧见裴祁佑身边的女人,老太太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对方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想起来,爸爸中午让我去公司,我先走了。” 女人的心思玲珑,看出裴老太不待见自己,主动提出告辞,也不让裴祁佑送:“我自己打车就好了。” 等女人走了,裴老太太也开始发作:“你怎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年纪大不说,还离了婚,家境算好又怎么样?你再不挑也不能选个这样的!” “不行,你认识的那些都是什么朋友,净给你介绍这样的女人,等会儿,你就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对她没有任何意思,让她别再缠着你了。”裴老太说着就催促孙子打电话。 “以后不要再来找她。”裴祁佑突然开口,话中的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白筱。 裴老太抿了下嘴角,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话,裴祁佑继续道:“她跟我们家已经没关系,不欠我们什么。” “没关系?刚才她给我点茶的时候,可不像是没关系。” 裴老太觉得,白筱就是还喜欢裴祁佑,跟郁绍庭在一起,纯粹是心里不平衡后做的赌气行为,想到刚才那个离婚女人,家世虽然不错,但跟如今的白筱一比,高低立见:“你好好跟白筱认个错,她到时候一明白就——” 裴祁佑站在窗边,他看到楼下,白筱在路边站了会儿,一辆黑色揽胜驶过来停下,她坐进副驾驶座,阳光折射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他看不清楚车里面的情形,然后看着揽胜进/入了旁边的高档小区。 他收回视线,听着裴老太那些话,没有动一下,有些事,早已不是他能说了算。 当裴氏的生意出现一些磕碰,他心里很清楚,郁绍庭绝对不会给他去到白筱面前忏悔的可能。 —————————— 郁绍庭会突然中午回来吃饭,白筱有点小惊喜,至于跟裴老太的碰面,没有跟他多提。 因为觉得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值得讨论的价值。 郁绍庭原先有饭局,但临出门时就不想去了,随便找个理由让副总去了,自己则开车回家。 他坐在客厅里,手拿着遥控器,扭头看到白筱在厨房里,帮李婶一起做菜,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他望着电视上不知是什么的一个节目,突然觉得蛮不错的,就这么不换台地看着,直到白筱端了菜出来。 吃完饭,郁绍庭没多待,回公司去了。 白筱送他到门口,他上车之前,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别墅:“如果觉得无聊,去书屋或是大院。” “好。”白筱莞尔,等他上车后,冲车窗挥了挥手。 …… 郁绍庭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了郁战明的电话,一按下接听键,就是老头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又在你妈面前,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郁绍庭开着车,回答的态度在郁战明听来格外敷衍:“……我能说什么。” “你没说?你没说,家里现在,谁都知道当年,是我棒打鸳鸯不成全你们,所以她才迫不得已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还一个个都打电话来指责我,郁绍庭,你好样的,你个混蛋!” “……” 郁绍庭任由老头子发泄,等那边说累了,停下来喘气,他才开口:“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所以你就权宜到我头上来了?” 郁战明火气不小,不说之前被孙子误会,这回,家里的矛头居然纷纷指向自己,他张嘴解释,成了狡辩,不说板着脸,被说成冷血无情,到最后直接拔了电话线,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这件事,总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她脸皮薄——” “敢情我的脸皮就很厚了?”郁战明的脾气上来,心说,那你自己怎么不站出来,到最后重哼一声:“今晚上我回丰城,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你的老婆孩子,一个也不要来。” 挂电话前,郁战明又强调了一遍:“就算你们全来了,我也不会给你们好脸色看的。” —————————— 郁绍庭被郁总参谋长挂了电话后,黑色揽胜开进了公司地下停车场,下车前,他给白筱打了个电话。 让她傍晚接了景希后去大院,他下班后也会直接过去。 白筱知道郁家的规矩,一个月有那么几天,一家人是要围在一起吃饭的。 但算算日子,并不是今天。 郁绍庭给她的解释,只有一句话:“老头子想孙子了,今天回来,要是见不到景希,估计会发火。” …… 下午四点,白筱到一小门口,接走了郁景希。 小家伙肩上别着一条杠,一见到白筱,就假装不经意地说:“今天班会,重新选了小组长。” “所以,你当选了?”白筱笑,不吝夸奖:“看来最近在学校表现真的很不错。” 郁景希哼哼两声,大步在前面走着,见她落后了,又走回来,抱怨:“大肚子女人就是麻烦!” 白筱摸着他的小脑袋,没有立刻带他回大院,给郁老太太打了电话,得知郁战明还没到家,她便带着孩子先去剪头发,刘海已经盖住郁景希的眼睛,天气又热了,她怕头发太长影响视力又生痱子。 一坐在美容中心的转椅上,小家伙又不老实了,翻看着发型杂志要烫头发。 “这个这个……”小胖手指着某个梨花头,“我觉得,我的脸型非常适合这个——” 话还没说完,白筱已经把杂志拿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对理发师说了一句:“尽量剪的像个六岁的孩子。” 半小时后,郁景希跳下椅子,走到沙发边,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白筱,撅着小嘴,要多不满就有多不满,白筱从杂志上抬头,看到他齐齐的刘海,还有干净利索的头发,像极了一颗娇憨的西瓜。 郁景希对这个发型不是太满意,但见她这副欢喜的样子,心里的恼火熄了不少,抿着小嘴,哼哼唧唧地跟在白筱身后,亦趋亦步,等付了钱,一大一小出了美容中心。 大院门口的哨兵,差点没认出剪了头发后,白白嫩嫩更像糯米团的郁景希,不由多看了几眼。 小家伙把头仰得高高的,拿鼻孔对着人家,然后背着书包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 白筱牵着郁景希,黄昏,夕阳西下,一大一小走在林荫道间。 一辆轿车缓缓地在旁边停下,驾驶座车窗降下,白筱转头,她认识,是郁家的勤务兵。 她往后座看了眼,想必是去机场接郁战明了。 郁景希已经松开白筱的手,拉开后座的车门,熟练地爬上去,不请自入,对着郁战明有些黑的脸,嘴甜地喊道:“爷爷,你怎么才回来,我可想死你了。” 郁战明一听这话,脸也摆不下去,只是抬头看着白筱时没好脸色。 白筱不知道自己又哪儿得罪了郁战明,以为是壹周周刊那篇报道的缘故,叫了声‘爸’,上车后不敢再造次。 到家后,郁战明背着手,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回了书房。 郁老太太瞧见儿媳妇跟孙子非常开心,拉着白筱的手笑吟吟地说:“老头子就这样,不用放在心上。” 白筱拿了刚才买的砚台,碰了碰郁景希的脚,小家伙吃着提子,假装没看到她的暗示,懒惰得不愿意上楼。 …… 郁战明正在练字,书房门笃笃被敲响,他大概猜到是谁,没搭理,门自动开了。 白筱也没多话,把砚台放到书桌边,郁战明瞄了两眼,哼了声,自顾自地继续写字。 过了良久。 “爸,我先出去了。” 白筱刚转身,郁战明像是随口说道:“徐老昨天检查身体,今天医院那边有了结果,说是胃癌晚期。” ————————作者有话说———————— 码字速度慢,六千字写了五千字,所以凌晨会写一章上传,大家明天上午来刷,明天晚上会再更一章,群么么哒。 结局倒计时【七】既然领了证,应该把婚礼也办了 结局倒计时【七】既然领了证,应该把婚礼也办了 “徐老昨天检查身体,今天医院那边有了结果,说是胃癌晚期。 白筱的脚步一滞,郁战明抬起眼皮,瞅了她的背影一眼:“要是接受化疗的话,还能活个一年半载,要是——恐怕撑不过两个月。” 她知道,这话,郁战明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至于有什么意图,她发现自己忽然不想再往深处去想。 白筱下楼的时候,郁绍庭刚到,脱了西装外套丢在沙发背上。 郁景希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小胖手捻着一串青提,吃得青提皮到处都是,偶尔发出咯咯的笑声。 郁老太太端着一大锅的汤从厨房出来,招呼着小儿子去洗手准备吃饭。 郁绍庭解开衬衫的袖口,抬头看到了下来的白筱,瞧她的样子,情绪不是很高,没有立刻去洗手间,在她下来后,他走过去,低头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声音也很温柔:“怎么了?” “没什么事,等回家我再跟你说。”白筱不想破坏家里这种热闹和乐的气氛,一扫脸上的凝重,换了笑容,双手轻轻推着他,又冲客厅里的小家伙道:“景希,跟你爸爸一起去洗手。” 郁绍庭见她不想说,不再追问,只是安抚地握了下她的肩头。 …… 晚饭,郁战明下来,看到并排而坐的老三夫妻俩,又摆起了脸,瞧见郁景希,立刻伸手:“到爷爷这来。” 自从得知郁景希的出生由来,郁战明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变得更复杂,关爱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把郁景希抱到腿上,这位峥嵘了几十年岁月的老将军,表情和蔼地问孙子想吃什么。 尤其是剪了头发的郁景希,更衬得唇红齿白,软软的,郁战明心头一软,跟小三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到小儿子,郁战明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快吃完饭的时候,郁老太太突然说:“今天下午,澜明跟大嫂在家里,她们跟我一个想法,小三跟筱筱既然已经把证领了,也该挑个时间把婚礼补上。” 白筱听到‘婚礼’两个字,抬起头,刚巧老太太问她:“筱筱,你是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的?” “……” 这个话题来的太突然,白筱不知怎么回答,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郁绍庭的手已经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指骨节雅致,在灯光下白皙又修长:“关于婚礼,我们会回去好好商量,在这方面,妈的经验比我们丰富,到时候,恐怕还是要麻烦妈你。” 郁绍庭今晚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一口一个‘妈’,喊得郁老太太眉开眼笑,找不到北了。 郁战明干咳一声,在桌下踢了老伴一脚。 婚礼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结果郁老太太笑颜逐开,至于桌下的小动作,一点也没在意,彻彻底底地忽略了郁总参谋长。 …… 壹周周刊的报道出来后,郁家家里头,也可以用一个‘乱’字来形容,那两天,老太太刻意不让白筱过来。 头天上午,郁老太太接听电话,那头的人问的是:“到底怎么回事,老三的老婆怎么成了裴家的儿媳妇?” 第二天早晨——“三嫂,昨晚上有人问我,咱们家老三过世的妻子跟裴家的那谁有关系,真的假的?” 到了第三天——“老三真的引/诱了裴家那个五十出头、守寡的媳妇?!” 第四天,裴祁佑那句‘我的前妻,其实是裴家的养女’一出,不管谣言如何猛如虎,都不攻自破。 等郁澜明跟郁大佬太太上了门,抢在两位开口之前,郁老太太抽过纸巾一吸鼻子,眼泪就哗哗地掉下来,当场把两人震住了。紧接着,郁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白筱是郁景希亲妈的事情告诉了小姑子跟大嫂。 郁澜明跟郁大老太太听了后,面面相觑,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真相。 但随即又纷纷想到,白筱那一次来家里时,郁景希那么护着她,还真是割不断的母子缘分。 “那这么多年里,她为什么不来找孩子?”郁澜明听了郁老太太的讲述,提出自己的疑虑之处来。 郁大老太太已经替弟妹回答了:“这个倒能理解,当时淑媛过世,她年纪又小,估计也吓坏了,谁年轻时没有犯过错,这些年她跟孩子两地分隔,恐怕这心里,也不好受。与其追究过去,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郁老太太在一旁连连点头。 最令郁老太太松口气的事是,这些媒体报道没把白筱跟苏蔓榕是母女的事往上面抖。 然后,话题自然而然就扯到婚礼上去了。 用郁澜明的话来说:“他们两个是堂堂正正领的证,为什么不办婚礼?正好趁这次办婚宴,把该请的客人都请了,能办多热闹就办多热闹,彻底粉碎外面的那些谣言!” 郁老太太送走郁澜明跟郁大老太太,一转身,兴冲冲地去翻了日历,看看什么日子宜婚嫁。 —————————— 晚上,等一家三口离开大院,郁战明把郁老太太叫进书房,做了一顿严厉的思想教育。 “江蕙芝,你还能活得更稀里糊涂一点吗?” 郁战明瞅着撇嘴不知错的老伴,想着下午得来的消息,徐宏阳重病,白筱还不愿意去见这个爷爷,代孕的事情又不好随便拿到台面上说。徐淑媛,白筱的堂姐,又是自己的上一任儿媳妇。况且死者为大,还能说什么呢? 看似和乐融融,但实际上,还有很多矛盾还没处理好,这个时候办婚礼,不是乱中添乱吗? “你自己说,现在办婚礼,你是想让白筱从哪儿出嫁?” “白筱到现在也不肯承认徐六,大家都知道她是徐家的孩子了,到时候,她是挽着谁的手进礼堂?” “还有淑媛父母那边,你现在这样做,不是打他们脸吗?到时候,只会加深彼此的矛盾!” 郁老太太有些不高兴了:“郁战明,你说不着我,上回急吼吼地要给儿子举办婚礼的人好像是你?” 这话,话音未落,郁战明就把郁老太太赶出了书房,砰地关上书门,眼不见为净! 上回是上回,那时候他还不知情,跟现在能比吗? —————————— 另一边,回沁园的路上,白筱望着窗外,有一点点的出神。 婚礼,每个女人,在年少的时候,都有一个梦,希望穿上美美的婚纱,坐在房间里,等待英俊的新郎来迎娶。 她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穿上婚纱。 第一次,是突逢变故,错失了时机,之后她跟裴祁佑两人相互折磨,早已没了最初对婚礼的期待。 跟郁绍庭登记后,因为顾虑太多,婚礼在一开始就被搁置了。 …… 晚上,躺在郁绍庭的怀里,白筱就婚礼的事情,私底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其实现在这样也蛮好的。” “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好满足?”郁绍庭拥着她,紧了紧手臂。 白筱枕着他沉稳的手臂:“知足常乐,有时候越贪心,到头来,连现拥有的也可能失去。” 所以,她宁愿做一个满足现状的小女人。 倘若他只是个普通男人,她也是个寻常的二婚女人,她不介意弄个婚礼,宴请双方的亲朋好友。 但实际情况是——他是郁家三公子,她的身份更是复杂,如果举行婚礼,很多关系都要被摊到阳光底下来。 况且,她现在,在部分知情人的眼里,还是破坏堂姐婚姻的第三者。 “你说,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往我的脸上扔鸡蛋?”白筱突然想象起她穿着婚纱被丢臭鸡蛋的画面,觉得有趣。 郁绍庭的大手,抚着她柔顺的长发:“真要那样,我跟景希挡在你的面前。” 白筱莞尔,脑袋忽然被人转过去,望进了两潭幽深的黑眸里,郁绍庭借着淡柔的灯光,看着她清丽动人的五官,她唇边噙着安和的笑,很容易满足的样子,他低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地一吻。 “这是你应该有的,你是我的妻子,应该有一场婚礼,不用考虑别人,只为你自己跟我。” 这是一句比情话更像承诺的话。 白筱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视线越过他,看向窗口,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倾洒在地毯上,她忽闪了下眼眸,嘴边漾起淡淡的笑,想起了年少时自己说过的傻话。 她离开他的怀抱,坐了起来,柔黑的直发被撩到左肩上,笑颜涟涟,望着还躺在那里的男人。 “你可能不知道,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其实还蛮花痴的,那会儿看了月光宝盒,也像其她女生,整天想着紫霞仙子说过的话,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应该能迷倒不少异性,最后有一个优秀的男人把我娶回家。” 郁绍庭没说话,只是专注地望着她。 白筱笑得有些羞涩,真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执起他的手,纤细的手指,小巧而精致,握着他的大手,她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深情而温柔:“我没料到,有朝一日居然真的有实现的一天。” 郁绍庭牢牢握着她的手,把她重新搂进自己的怀里:“大半夜,说的这么煽情,是在跟我表白吗?” 他以为她会如以往那般窘迫地回避,结果却是,她点点头,承认了。 她说:“郁绍庭,我是在跟你表白,我喜欢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离不开你了。” 郁绍庭听她一本正经地说这话,突然笑了,还笑出了声。 “笑什么?”白筱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鼓起勇气,跟男人表白,换来的却是笑场,多少伤面子。 “……没什么。”郁绍庭目光含笑地看着她。 白筱不再跟他计较,蜷缩在他的身边,没有什么睡意,片刻的安静后,她开口:“爸说,他得了胃癌。” “谁?”郁绍庭顿时明白了她在大院时为什么郁郁寡欢的神态。 关于徐宏阳生病的消息,还是封闭的,就连徐宏阳本人也隐瞒着,除了徐家人也只有极少部分人知晓。 郁战明显然也没有告诉小儿子。 不管是对徐敬衍,还是对徐宏阳,白筱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称呼来得最合适,当郁绍庭问起,她只是含糊地用‘那个人的父亲’来代替另一个称谓,郁绍庭沉默了会儿,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做的检查,今天医院那边出的报告,是癌症晚期。” 白筱的嗓音有些低低的干哑:“我虽然也有些怨他们,但从没想过,有谁要以这种方式离开。” 尤其是,在刚刚把徐家跟她扯上关系之后。 哪怕她再怎么否认,装得再冷漠,心里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她会为徐家的事情而出现情绪波动,她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趋向于心软,而不再是如最初的那样坚定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对徐敬衍,还是在徐宏阳的这次病情上。 “你想要去首都探望徐老?”郁绍庭一语点破了那层纸。 白筱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些难受,所以才会告诉你,也许说出来就好了。” 郁绍庭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背:“把这些事都抛到一边,好好睡一觉,你只要记住,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还有景希,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睡着前,白筱捏着他的手,轻晃了晃:“关于婚礼,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郁绍庭拥紧她,无声答应了她的要求。 —————————— 第二天,直到傍晚,白筱都没收到任何来自首都的电话。 不再如前两次,这一回徐宏阳生病,徐家那边,却没有一个人来跟她报信。 就连郁景希也看出了白筱的心不在焉,一边吃着煎饼一边问:“你是不是有心事?需要我帮忙吗?” 白筱摸上他的小脑袋,对着一个捧着煎饼狼吞虎咽的六岁孩子,她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 晚上,郁绍庭下班回来,白筱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明天我想回黎阳看看外婆。” 这些日子,郁绍庭工作上走不开。 他本来想派杨曦陪她一起去,被她回绝了,跟他再三保证,一定会注意安全,不跟人争先恐后,避开人多的地方,磨了很久,郁绍庭才松口,但翌日上午,他还是抽出几小时,亲自送她去高铁车站,看着她坐上高铁。 …… 白筱到黎阳后,走出高铁车站,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外婆的气色,比起上一回好了不少,小吴嫂说,老人家这些天一直说要出院,想回家去看看地里的那些蔬菜。 白筱推开病房的门进去,外婆看到她像是惊大于喜,开口第一句是:“怎么又来了?” 小吴嫂在一旁笑:“还不是孝顺您老,现在,很少有这样的孩子。” 老人家像平日要下楼去晒太阳,白筱帮着小吴嫂一起推外婆下去,祖孙俩坐在太阳底下聊天。 “前两天,我瞧见你爸爸了。” 白筱剥橙子的动作一顿,老人家叹了口气:“造化弄人,一个人的私欲,害了这么多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一下午,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傍晚时候,白筱才离开,她买的是晚上七点回丰城的车票。 这一天,来去匆匆。 白筱刚上车,接到郁绍庭的电话,他说:“到了给我电话,我去车站接你。” “好。”白筱握着手机,看着因为列车前行而倒退的夜景,低低地说了一句:“郁绍庭,我想你了。”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收起手机,再看向窗外时,她的心头暖暖的,不再如方才那般寂寥。 ——————作者有话说———————— 以上五千字,下面是赠送的小剧场《家长会》 郁绍庭七岁那年,一上小学,就成为班上最让老师头疼的孩子,打架斗殴,哪一样不精通? 短短一学年,郁绍庭已经背着自己的斜挎包,从一年级一班换到最末班,最后靠着关系又被调回一班。 班主任跟他大眼瞪小眼,一个转身,郁绍庭又闯祸了。 终于有一天,班主任忍无可忍,指着郁绍庭道:“明天的家长会,你家长必须到场。” “我爸妈这几天不在家,其他亲戚可以吗?”七岁的郁绍庭,长相上还是非常萌哒哒、天真无邪的。 班主任点头,来亲戚,也比不来人强,最后放郁绍庭走时还特意强调:“明天一定要你家亲戚来呀。” 那几天,郁战明夫妇确实出去了,家里,倒是寄居了一位郁绍庭年仅两岁的堂弟,那晚上,郁绍庭盯着不断流口水傻笑的堂弟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日一大早,趁着保姆不注意,郁绍庭背着堂弟踏上了开家长会的不归之路。 大结局篇【一】 大结局篇【一】 晚上九点十八分,白筱到达丰城。 她随着其他乘客出来,一眼便看到站在检票闸机外的郁绍庭,白衬衫黑西裤,灯光下格外显眼。 白筱刚出去,他已经到她身边,牵过她的手:“比时间表上提前了五分钟。” 她抬头看着他冒青渣的下巴,反攥紧他的大手,由他拉着去停车场。 直到坐进揽胜,闻着车内熟悉的气息,白筱整个人才松懈下来,靠着座位,望着车窗外这座不夜城,她看到江水在夜色下波光粼粼,忽然转回头,对郁绍庭说:“我想要再去一趟首都。” …… 她想要去一趟首都。 这是白筱此刻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任何人的强迫,在一天的沉积后,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爷爷,白筱的印象只有在郁家的那一次,她给他端茶,他望着自己,目光沉静而友善。当她今天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外婆,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徐宏阳的样子。 胃癌晚期,很严重的病情,但徐家连这个消息都不曾透露给她。 白筱记着郁战明的话,下午坐在太阳底下,想了很多,最后才做出这个决定。 她心里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抗拒着去跟徐家人搭边,另一方面,她又敌不过那份流淌在身体里的血缘。 …… 郁绍庭一边开车,一边握着她的手,他说:“等我把工作行程重新安排好,就陪你过去一趟。” 白筱知道,自己这些日子,首都、丰城、黎阳三地跑,已经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上回景行给她打电话,郁绍庭之前打算从现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这个月月底就是交接工作,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处理,免得给新上任的总裁留下一屁股烂摊子。东临这两个月还有很多投资项目要定下来。 所以听到他这么说,白筱可以想象,接下来几天他需要拼命压缩工作行程,得有多辛苦。 “这趟,我可以自己去,到了首都,我会打电话给徐家那边。” 既然已经决定去看徐宏阳,白筱也不会再拒绝徐家的帮忙,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宝宝。 “我跟你一块去。”郁绍庭修长的手指把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面的路况上,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正好,我也需要去探望徐老。” “现在首都那边,也没什么消息。我先过去,等你工作空闲下来再来。” 白筱望着他英俊的侧脸,道:“我自己可以的,以前,很多出差我也一个人过,你最近工作忙,在我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想给你带去太多没必要的麻烦,你要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跟宝宝。” 车子恰好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停下。 郁绍庭转头,看着旁边目光真挚的小女人,她的气色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他顿了顿,才说:“我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不是直接说不行。 白筱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点点头,执起他的大手,在虎口处亲了亲,道:“老公,你真好。” 郁绍庭瞧着她卖乖的小模样,也笑,红灯转绿灯,他发动了车子。 —————————— 回到家,刚打开别墅的门,郁景希就从二楼跑下来,嘟嘴瞧着白筱,控诉的小眼神。 自己去黎阳居然不把他也带上! 而且——郁景希的大眼睛落在换鞋的郁绍庭身上,去车站接人,又没有通知他一声,这两人!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郁景希一道题也没有做。 白筱翻看着那几页空白的题目,小家伙坐在旁边的转椅上,挺着小肚子,懒懒地说:“我今天被气到了,整个人都不太好,看着这些作业本头晕目眩的,至于理由,你心里应该很明白。” 白筱觉得这纯粹是他偷懒的借口,把作业本合拢,教育了他一下:“郁景希,你要再这样,这个月的月考估计又要退步了,到时候,还得换到最后一排去坐着。” 郁景希拿起铅笔,满吞吞地翻着作业本,一边掀了掀眼皮看她:“外婆身体怎么样啦?” 小老头的德行! “外婆很好,这个题目,算错了。”白筱在他旁边坐着,开始辅导他做功课。 郁景希的脑袋瓜灵活,以前考试倒数,并不是他学不懂,纯粹是不想学。现在,白筱每天晚上在他看完动画片后,都会督促他做功课,还在书屋那边进书时,给自己跟小家伙都买了不少的书籍。 —————————— 等郁景希做好作业,抱着自己的睡衣去洗澡,白筱打算回主卧,路过书房,发现里面灯亮着。 郁绍庭在书房里忙工作。 郁景希说,以前爸爸经常三天两头不着家,李婶也说,三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要么睡在公司里。 现在他每天都回来,也很少加班,一些工作都是带回家来做。 白筱推开门进去,书桌上摊满了各种纸张,白花花的一片,打印机上,还搁着几张纸,郁绍庭正在接电话,看到她进来,跟电话那头的员工交代了两句,挂了,抬起头看她:“怎么突然到书房来了?” “刚刚辅导景希做完功课。” 白筱不过问他公司的项目跟业务,但因为做过几年助理,有些东西,还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不介意我看一下?”白筱在拿起那些纸之前,还是询问了郁绍庭的意见。 他做了个‘随便’的动作,目光兴味地看着她。 白筱翻看了几页,发现那是关于城北一块地的拆迁项目,她一边看一边把相关的资料分门别类了,听到郁绍庭在旁边道:“早点回房去休息,你在这里,我没办法专心工作。” “我打扰到你了吗?”白筱抱着那几张纸,惊愕地看着他。 郁绍庭摇头,轻笑了下,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幽深又透着玩味:“那你待在这,打算干什么?” 白筱晃了下手里的纸:“给你当临时的特助。” 说着,捧了一对乱糟糟的纸,自觉地去了沙发那边,离他远远的,尽量不影响他的工作。 虽然白筱辞职一段时间,但有些事情做起来,依旧得心应手。 …… 白筱坐在茶几跟沙发之间的地毯上,茶几上被她摊了很多纸,她低垂着头,表情严肃,看得很认真。 旁边,落地台灯的灯光,照在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恬静而美好。 郁绍庭坐在书桌后,盯着她看了良久。 …… 白筱不知道自己看这些资料看了多久,她放下笔,肩膀有点酸,刚抬手要去揉,肩上却多了另一只手。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偏白。 “忙完了吗?”白筱偏转过身来,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郁绍庭在沙发上坐下,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拿起那叠整理好的资料,看了两眼,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问她:“累不累?” 白筱摇头,对她来说,能为他做点事,再辛苦都比不上心里的愉悦。她抬起的手搭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还有一些内容,我不理解,所以给你分开放了,你明天带回公司,让他们看看,免得到时候出错了。” —————————— 回主卧休息之前,白筱又去看了郁景希,房间熄了灯,床上的薄被拱成了一团,里面忽明忽暗的灯光。 白筱走过去,突然伸手掀开了被子。 小家伙猝不及防,跟手电筒彻底暴露的,还有一本小人书——阿衰漫画。 郁景希跟白筱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小卧室内鸦雀无声。 白筱拿起漫画书,看了几眼,然后把手电筒也没收了:“早点睡觉,不然我就把这些交给你爸爸。” 一提到郁绍庭,郁景希立刻乖乖地躺好闭眼,白筱关灯,掩了门出去。 …… 郁绍庭在卫浴间里洗澡,白筱在床边站了会儿,然后转身,去衣帽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一趟去首都,她觉得自己一两天可能回不来,所以选了个小型拉杆箱。 五月中旬,身上的厚衣服已经脱下来。 白筱准备了三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合上拉链,提了一下箱子,不重,况且箱子底下还有转轮。 郁绍庭已经出来,穿着一套深色睡衣,黑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珠子。 白筱拿了一块毛巾过去。 “先把头发擦干。”她让他坐在床边,自己替他轻轻擦着湿发,然后肚子上枕了一颗大脑袋。 郁绍庭搂住她,贴着她的肚子,过了会儿,忽然开口:“怎么没有胎动?” 白筱低头望着他,顺贴下来的黑发,配上他此刻询问时的表情,像一个充满好奇的大男孩,她莞尔,颊边梨涡隐现:“要18周以后才会出现胎动,现在还早了一些。” “刚才,我订了一张高铁车票。”白筱说,她现在怀孕,比起坐飞机,她觉得,坐高铁或许好点。 郁绍庭只是问她:“什么时候的?” 白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她之前在车上的提议,“早上七点三十五,其它班次的都卖光了。” —————————— 第二天,郁绍庭也起的很早,吃了早餐后送白筱去车站。离开的时候,郁景希还在自己房间里呼呼大睡。 白筱坐在床边,俯身亲了一下儿子的脸蛋,然后下楼去了。 清晨,小区里很安静,空气也清新,白筱出来时有点凉,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郁绍庭把她的拉杆箱放到了后备箱里。 “我过会跟首都那边打好电话,等你到了,会有人过去接你。”郁绍庭在车上叮嘱她,到时候别乱跑。 这一次,他比昨天她回黎阳时,来的更重视。 白筱侧头,看到他眼睛里有血丝,内双眼皮也比平日深,像是一晚上没睡好,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工作的时候记得吃饭,还有景希,你有空的话辅导他做功课。” “嗯。”郁绍庭捏了捏她的手,让她靠在位置上休息会儿:“到了我喊你。” 已经有不少人,告诉白筱,郁绍庭不是好人。白筱闭上眼时想,这个男人,在她的世界里,却一直都是一个好人,他是个好丈夫,虽然对景希忽冷忽热的,但她知道他并不是不喜欢孩子,甚至,对家人亦是这样。 …… 白筱到达首都,来接她的是郁战明家里的勤务兵。 “首长今天要开会,让我接了你,直接回家。”勤务兵是个大小儿,笑呵呵地,很好相处。 上车后,白筱给郁绍庭发了个短信报平安。 到了四合院,保姆递给白筱一张小纸条,说是老首长给她的,白筱摊开,应该是徐宏阳住院的地址。 就连是哪一间病房哪一张床都标得清清楚楚。 白筱有徐家人的联系方式,吃了午饭,去医院之前,她选择徐瑞玲的号码,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 徐宏阳住进医院是昨天下午的事。 徐家人在得知老爷子的病情后,子孙两辈,基本都到了,在病房旁边的休息室待到晚上才各自回家。 接到白筱电话时,正好轮到徐瑞玲去医院照顾父亲。 白筱没让徐瑞玲派人来接,让勤务兵送了她一趟,她站在病房门口,没有当即进去,隔着房门,她听到里面传来老人还硬朗的笑声,病房门突然开了,徐瑞玲看到白筱,很是惊喜:“怎么不敲门进来?” 病房里的说笑声没了。 白筱听到徐宏阳在里面问:“谁来了?” 徐瑞玲侧过身,笑着冲坐在病床上的老人道:“您自己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病房里,除了徐宏阳,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花白的头发,见有人来探望,起身告辞了。 “这是医院里的张院长,刚过来跟老爷子下棋。”徐瑞玲在旁边解释。 白筱看向病床,徐宏阳正在收拾棋盘,对她的到来,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她想起徐瑞玲在电话里说的:“我跟付敏她们说了,给你打个电话,但老爷子不让,他应该是不想再因为徐家的事给你造成麻烦。” “我出去叫护士来挂点滴。”徐瑞玲出去后,只剩下白筱跟徐老两个人。 徐老的头发尽白,身体并不羸弱,他从床上起来,想把装好的象棋放回床前面的衣柜子里,但终归是年纪大了,没了平日里用习惯的拐杖,走了几步路,身形晃动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小心点。” 徐宏阳转头,看着扶住自己的白筱,轻推开她的手:“我没事。”然后把象棋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白筱站在一旁,没有再帮忙,望着他回到床边,重新坐下。 徐宏阳抬起眼问她:“是老二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公公跟我说的。”白筱据实回答。 徐宏阳指了指跟前的沙发:“坐下,站着也累,什么时候到的首都,老六知道你来了吗?” 白筱没让徐瑞玲告诉徐敬衍自己过来的事情,也没过去坐沙发,听到徐宏阳又开口:“你要是真有心,就去看看老六,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他现在,不好过,家里就一个人,距离医院也不远,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白筱突然说了一句。 徐宏阳一愣,随即眼底浮现出笑意,点点头,笑容慢慢淡下来:“我这辈子也活的已经够久了,死前唯一的愿望,希望你原谅老六,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的苦,是我们徐家对不住你们母女。” 白筱转开眼,望着窗口方向。 “老六这些年过的不开心,他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这对他来说也是惩罚。” ————————作者有话说———————— 一直不太会起标题的名字,所以想了个简单的方式,用结局篇【】来做标题,作者机不机智?大结局的话,预计在十号左右,接下来会努力更新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 大结局篇【二】 大结局篇【二】 “老六这些年过得不开心,他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这对他来说,也是惩罚。” 徐宏阳刚说完这句话,徐瑞玲跟推着推车的护士一前一后进来。 白筱退到一旁,看护士给他挂水,徐瑞玲切好半个苹果递给徐宏阳:“爸,你午饭也没吃多少,吃点水果。” 徐宏阳没什么胃口,倒是赶着徐瑞玲回去工作:“我有手有脚,不用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我。” 徐瑞玲面露为难,刚张嘴,白筱忽然开口:“您去,我今天下午在医院。” 此话一出,不仅是徐瑞玲,就连徐宏阳也转头瞅向白筱。 白筱说完这句话,拿了床柜上空空的热水壶,“我去打壶水。” 等她出了病房,徐瑞玲收回视线,含笑地看向父亲:“老六要是知道,估计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 白筱去医院食堂买了粥,才拎着热水壶回到病房。 徐瑞玲已经回去,倒是来了几个军装笔挺的人,四五十岁的模样,正坐在沙发上跟徐宏阳说话。 瞧见白筱,有人诧异地问:“这位是——” 徐宏阳笑呵呵地,看了眼没说话的白筱,神色自然地介绍:“是我家的孩子,今早刚从丰城过来的。” 护士拿了一叠纸杯和一罐茶叶进来,白筱接过,道:“我来。” 有一位中将接过杯子时,笑着对徐宏阳道:“徐老好福气,不像我,就生了个儿子,儿子又生了孙子。” “所以啊,还是女孩贴心,懂得对你嘘寒问暖。”有人跟着道。 白筱进了洗手间,刚合上门,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徐老,你这孙女,现在有没有对象?” “瞧这老吴,又想给他那儿子找儿媳妇了!” 徐宏阳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白开水,白筱给所有人泡茶,除了他:“她已经嫁人了,就是战明家的老三。” “嫁给郁总参三儿子的不是您的——”有消息不灵通的耐不住好奇追问。 徐宏阳点头,没有任何尴尬,也没避讳:“这是我最小的孙女。” 知情的人互看一眼,没想到那些报道内容居然是真的,随即纷纷笑着说:“那我们先在这恭喜徐老了。” …… 白筱打开洗手间的门出来,外面,客人走了,只有徐宏阳还坐在那里慢慢地喝水。 她刚才买来的那碗粥还原封不动地摆在床柜上。 要不是徐瑞玲在电话里跟她大概提了下徐宏阳的病情,白筱也不相信,精神这么好的老人,已经身患癌症晚期,有护士进来查看徐宏阳的情况,得知徐宏阳中午没吃什么,劝道:“您还是得吃饭,不然这身体怎么会好呢?” “你们不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徐宏阳说道。 护士望着性子倔强又威严的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劝,上头让她专门负责照顾许老爷子,但老爷子显然不听她这个小护士的话,只好求助地看向白筱。 白筱端着粥,没像护士那样子说软话劝,而是——“那你说说看,你自己得了什么病?” 徐宏阳脸色一变,却硬是没有接话。 “你说的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实际上,其实是自暴自弃,说白了,就两个字,怕死。” 徐宏阳拿眼瞪白筱,神情也有些尴尬,白筱已经把粥推到他的面前:“到时候,哪怕身体没事,每天都跟自己说,我快要死了,没病也能把自己折腾到一只脚迈进棺材里。” 护士原以为徐老听了这些话会大怒,谁知,徐宏阳笑了,让护士去拿一双筷子来。 “食堂给了勺子。”白筱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勺子。 徐宏阳吃得很慢,白筱也不催,尽管他神色如常,但她知道,胃癌晚期不好受,吃东西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反胃症状,他吃了大半放下勺子,白筱没再让他吃,这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随后她又把水杯端给他。 “这是老爷子住进医院后吃的最多的一次。”白筱去扔垃圾,护士跟她一起出去。 关于徐宏阳的具体病情,白筱还不知道,趁这会儿问了护士几句,护士也没隐瞒:“医院这边打算安排老爷子做化疗,但老爷子可能不愿意,昨天一住进来就嚷着要回家。不接受治疗的话,这个病拖不久的。” 白筱点头,跟护士说了谢谢,丢了垃圾转身,瞧见了从电梯出来的徐敬衍。 —————————— 徐瑞玲在去上班的路上,终究是没忍住,给弟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白筱在医院照顾爸爸。 徐敬衍挂了电话,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真在走廊上看到了白筱。 二姐没有骗他,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孩子,原本想好要说的话却因为激动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倒是白筱先打破了沉默,推开病房的门:“先进去。” 傍晚时分,白筱起身准备离开,徐宏阳突然道:“老六,你跟你女儿一起回去,这边,你大嫂过会儿就来了。” 刚走出医院,白筱接到郁战明的电话,郁总参谋长告诉她,晚上不要回家了。 “我等会儿要下部队,保姆家里有事情请假,勤务兵也跟我走了,没钥匙你怎么进去?” 白筱出来时没带自己的包,身上只有几十块钱:“爸爸,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郁战明在那头,中气十足地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就这样,我要走了。” 说完,啪嗒一下挂了电话。 “筱筱。”在她身边的徐敬衍忽然开口:“要不,今晚上到家里去住。” 白筱转过头看他。 徐敬衍以为她不愿意跟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去老宅睡,家里只有一位保姆,没有其他闲杂人。” 徐敬衍久久没等到她的答复,失落是一定的,刚想说,我给你去酒店开个房间—— 白筱却‘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像是不经意地说:“你是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 徐敬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一路上,还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白筱跟他回了别墅,家里的保姆是新请的,外省人,看到白筱,热情地拿了拖鞋给她:“小姐好。” 徐敬衍让保姆准备一个房间。 至于他自己,拎了一个袋子说要去倒垃圾,便出去了。 白筱坐在客厅里,保姆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就上楼去收拾房间。白筱抬头,环顾了一圈别墅,很多家具都是新的,她以前没有来过,但也看出,换掉了不少旧物,她在这里,没有找到一点夏澜留下的痕迹。 白筱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郁绍庭的名字,她接了,听到那头传来轻浅的呼吸声,彼此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有时候,觉得这样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都异常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缓的嗓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吃晚饭了没有?” “还没。”白筱看了眼挂钟,“才五点,早了些。”语速顿了顿,问他在干什么。 郁绍庭说:“刚从公司出来,去沁园接了景希,准备去大院吃饭。” 白筱把自己在徐敬衍家里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他,即便不是有意为之,但也算变相在他面前告了郁战明一状。 那头,低低的笑声随之响起:“等会儿,我把这事告诉妈,让妈替你出气。” —————————— 白筱刚跟郁绍庭结束通话,别墅的门开了,徐敬衍进来,外面下了小雨,他的头发跟衣服都有点湿。 他的手里,拎了两大袋的东西,有蔬菜从袋口露出来。 说是去倒垃圾,却跑到小区旁边的超市,采购了不少生活用品跟做晚饭要用的食材。 白筱觉得他应该快把超市里的食材都买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觉得这些不错,就全买了。”徐敬衍说这话时,带了些讨好的意思。 白筱翻看另一个袋子,看到牙刷牙膏,都是进口的牌子,还有洗发水沐浴露这类的,新买的毛巾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其实这些洗漱用品家里都有,但他还是想亲手为她准备这些,带着为人父的欢喜心情。 他还特意为她买了一套少女系列的睡衣,看着衣服上图案,白筱有种回到少女时代的错觉。 晚饭,白筱吃了一碗饭,不多不少,徐敬衍问她,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就连保姆都有点担心,她绝对相信,只要白筱一点头,自己就会因为厨艺不合格被主人家辞退。 但白筱摇头,不是饭菜问题,她怀孕后,有时候胃口不好,吃不多。 她只是随口说说,徐敬衍却放在了心头上,在她上楼洗澡的时候,他又拿了车钥匙,出去买了一大袋话梅回来。 “我问过二姐,她说,怀孩子反胃,吃这些会好点。” 他站在客房门口,把东西递给她,又担心她睡不习惯:“要是有事就叫我,我就在旁边。” 白筱看他殷切的样子,觉得他都有把床垫搬到她房间门口来睡的可能。 …… 夜晚,白筱躺在床上辗转,久久没有入睡,她起来,去厨房倒水喝,不小心绊到门边的垃圾桶。 主卧的门很快开了,徐敬衍匆匆地从二楼下来。 看到她呆呆地站在厨房里,脚边是一个倒翻的垃圾桶,大半夜的,他把别墅里所有的灯都开了,护着她上楼,生怕她碰到磕到,白筱真的很想对他说一句:“不用这么小题大做,我可以自己走。” 但是,回头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所有的话都噎回了肚子里。 白筱睡觉时,想着苏蔓榕说过的话,想着郁绍庭那晚搂着她说的,还有外婆,他们都在直接或是间接地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给机会,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当年的事,他所遭遇的苦痛不比她来的少。 原以为幸福和乐的家庭,是建立在一个个欺骗的事实之上,枕边人是害的自己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 他已经起诉离婚,现在只有一个人了。 白筱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着一晚上徐敬衍的表现,心头泛酸,她转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 第二天早上,白筱下楼,保姆说,先生出去了,她等了会儿,徐敬衍回来了。 他怕她吃不惯北方的餐点,特地开车穿越大半个首都城,去一家出名的南方餐馆排队买早餐。 白筱望着那些还冒着热气的早餐,即便昨晚还有一点心结,在这一刻,也彻底解开了。 徐敬衍从厨房拿了筷子出来,白筱突然抬头,问他:“爸,家里有醋吗?” 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上,徐敬衍以为自己幻觉,眼圈却不由一红,他又听到白筱说话:“我想沾着醋吃,要是家里没醋的话算了,还有一件事,我可能要在首都多待几天,所以,这些日子,都会住在家里。”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凌晨再传一章,算今天加更,大家明天早上来刷新再看,跪求了,不然你们熬夜有了黑眼圈,我其罪可诛,救命啊~~~ 大结局篇【三】 大结局篇【三】 直到徐敬衍坐在餐桌边时,依旧怀疑这是不是一场美梦,他抬头看着白筱,自私地不想有梦醒时分。 白筱看他这样,把手中的锅贴放下,用纸巾擦了擦几根手指。 “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玩笑,如果我住在这里会打扰到你,等会儿,我就回四合院去。” “不……没有打扰!” 徐敬衍连忙开口,生怕她真的起身离开,又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是有些激动,你想住多久都好,昨晚上的床睡的还舒服?要是不习惯,我再让家具店送一张新的过来,还有床单,不喜欢跟阿良说。” 阿良就是家里的保姆。 白筱望着他因为急着说话有些红的耳根,自己好像就是遗传了他这点,动不动就红脸红耳多红脖子。 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到他的碟子里:“不用换了,爸,你先吃早餐。” 白筱见他一直不动筷子,抬起头,徐敬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热泪盈眶,那瞬间她想到了一个词——喜极而泣。 …… 上午,徐宏阳让付敏打电话过来,不用白筱跟徐敬衍去医院探望自己。 徐敬衍的大学校友,首都某大学的校长,想邀请徐敬衍晚上去他们学校做一个演讲,电话是白筱接的,她看了眼洗手间,想着徐敬衍最近精神低靡的样子,替他答应了下来。 徐敬衍从洗手间出来,想回电话过去推掉,白筱在旁边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最近过的太邋遢了。” “现在你跟我一起出去,别人一定不会相信你是我的爸爸。” 徐敬衍悻悻然地搁下电话,摸了下自己的脸,对着旁边的玻璃照了下:“有那么糟糕吗?” “反正不是很好。” 徐敬衍现在,最看重的,或者说,唯一在意的只有这个女儿,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会放在心里头。 白筱从沙发站起来,对徐敬衍道:“爸爸,我陪你去把头发剪一剪。” 对徐敬衍而言,‘爸爸’两字,比任何劝说都来得有效。 …… 徐敬衍上次摔伤,额头的伤口还没完全康复,所以,白筱只是让理发师给他剪一个精神点的发型。 白筱坐在沙发上等待,拿了一本杂志随手翻看。 坐在徐敬衍旁边焗油的男人,歆羡地对徐敬衍道:“这是你女儿?真孝顺,还陪你来剪头发。” 徐敬衍扭头,看着安静坐在那看书的白筱,人生未曾像现在这么容易满足过。 半个小时以后。 白筱抬起头看着理完发的徐敬衍,比之最近的模样,干净气爽很多,唯一不足,有不少白发。 她又陪徐敬衍去趟商场,为他挑选了一套今晚演讲要穿的衣服。 当他穿着新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试衣镜前,白筱觉得,自己又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jy徐,温和儒雅。 —————————— 晚上,灯光明亮的会议厅,徐敬衍在主席台上演讲时,白筱则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 那样的徐敬衍,风采奕奕,温雅又风趣,白筱觉得,当年的白宁萱,应该是真的喜欢过这个优秀的男子。 只是,最作弄人的,莫过于命运。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坐在那些大学生中间,用手机给郁绍庭发了条短信——“我今天,叫他爸爸了。” 回答她的是郁绍庭的一通电话。 …… 会议厅旁边,建造了一个人工湖,白筱靠在围栏上,接了郁绍庭的电话。 原以为喊出那一声‘爸爸’会很艰难,但当她真的下定决心去喊,才发现其实很容易,没有任何别扭。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郁绍庭在那边问她。 白筱从他的声音里听出落寞,她知道,是他故意透露给她的。 “再等两天。”夜风习习,白筱望着不远处林荫道下路过的大学生,“过两天,我就回丰城去。” 她还有一件事想要做。 至于是什么事,白筱暂时没告诉郁绍庭,但他都猜得到,无外乎跟徐家有关。 挂电话前,郁绍庭又叮嘱了一遍,让她照顾好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有事给他打电话。 “嗯。”白筱心中甜蜜,按了挂断键。 —————————— 演讲结束后,徐敬衍没接受朋友的邀请,而是带着白筱去学校旁边的小吃街吃宵夜。 考虑到她是孕妇的情况,厨师烧菜时徐敬衍一直在旁边监视着,生怕放不卫生的东西进去。 他们就像是寻常的父女一般围着桌子吃宵夜。 老板娘羡慕徐敬衍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徐敬衍笑得有些傻,更多的是欣慰,因此点了不少菜。 白筱发现,周围也有年轻的女人偷看徐敬衍,不可否认,这个年纪的男人非常有魅力,尤其是徐敬衍经历了之前一些事,整个人看起来更有故事,气质上也更加的内敛稳重。 至于苏蔓榕的名字,一整天下来,他们谁也没有提起,但并不代表这个人不存在。 这一晚,徐敬衍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嘴里嘀咕着‘我终于也有女儿了’,到后来,醉眼朦胧地望着白筱,说了一句‘你长得更像你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白筱没有看漏他眼中隐忍的失落跟伤痛。 白筱看着他喝酒,最后没忍住,还是问了他,关于他年轻时跟苏蔓榕的那些事。 “那时候,你妈妈是艺术学院的新生,我当时毕业不久,在旁边的音乐学院任助教,第一次见你妈妈,是她挽了个碎花布的袋子,确实有够土气的。”徐敬衍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但也是那个穿得土气、却有一双干净眼睛的女孩,就那么简单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我没追过女孩子,年轻时又要面子,不好拿这个问题请教人,只好三天两头找借口往美术系跑,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我看上了另一个女的,还闹了不少乌龙,等我终于鼓足勇气,准备跟你妈妈告白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好朋友,政东因为偶然认识了你妈妈,他们两人算是一见钟情,很快就在一起了。”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白筱想,这应该只是一个被岁月掩埋的,关于暗恋者的故事。 关于郁政东跟苏蔓榕的那部分,白筱已经知道的七八分,但她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郁政东失踪后不到半年,为什么苏蔓榕会那么快跟徐敬衍在一起? “我们都以为政东过世了,最伤心的是你妈妈,当时,政东说好,那次出任务回来,就带她回家去见见父母,谁知——后来有一天晚上,你妈妈跟我都喝多了,等我们醒过来,事情已经都发生了。” 再后来的事情,白筱多多少少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跟你妈妈发生争吵,也许,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徐敬衍苦涩地说着,过了会儿,他抬起头,望着她,喃喃:“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 回到家里,白筱洗了澡,躺在床上,想的都是徐敬衍说的那些话。 所谓当局者迷,他是不是一直都以为,苏蔓榕自始至终爱的都是那个叫郁政东的男人? 白筱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的父母二十多年前因为重重误会分离,现如今,两人各自的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成了她的大嫂,一个是她丈夫上一任妻子的叔叔,要如何解开这么多年来绕下的心结? 哪怕尽弃前嫌,也回不到最初的位置。 —————————— 这一夜,白筱入睡晚,并不知道,在凌晨四点,徐敬衍接到医院的电话,起床后匆匆过去了。 等她早上醒来,才从保姆那里得知,徐宏阳在半夜突然呕吐,可能是病情恶化,被推进了手术室。 白筱坐在餐厅里,食不下咽,空旷的别墅,她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失重,一颗心悬在半空似地。 她知道,自己在为这个仅见过两次面的爷爷担心。 白筱打了车去医院,她赶到时,差不多到齐的徐家人堵了走廊,她也在人群里看见了徐敬衍。 他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半夜又过来,白筱能想象出他这会儿恐怕不好受,最起码会感到头重脚轻的晕眩。 徐家其他人,瞧见走过来的白筱,出现片刻的安静,视线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白筱没去在意那些眼神,径直走到徐敬衍身边,低着声问他关于徐宏阳的情况。 “刚刚结束手术,现在医生还在里面,不让家属进去。” 徐敬衍眼里布满血丝,下巴冒了青茬,他关切地看着白筱:“要过来,该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白筱想说,你现在这样子,还怎么开车? 但现在这个时候,加上他眼中对自己的关怀,白筱终究没顶撞他,但是拿走了他的车钥匙。 不让这种精神状态下的徐敬衍去碰车。 …… 医生从病房出来,徐家人已经一拥而上,纷纷询问徐宏阳现在的情况。 “徐老刚才已经醒了。”医生看着这群面露担忧的病人子孙,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徐老不肯接受进一步治疗,他现在是,态度坚决地想要回家,如果不做化疗,恐怕熬不过两个月。” “难道没有保守一点的治疗方式吗?”徐敬文问医生。 有人紧跟着道:“钱不是问题,医生,请你用最好的药治疗我爷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一名护士从病房出来:“徐老说,让你们都散了,堵在这里叽叽喳喳,严重打扰到他的休息。” 徐家人顿时没了声,但也不肯就这么离开,毕竟,徐宏阳的情况不容乐观。 护士环顾了一圈,道:“对了,哪一位是白筱白小姐?” 一直没有开口的白筱抬起头:“我是。” 这句话一出口,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他们不明白,老爷子这是想要做什么。 “白小姐,徐老让你进去一趟。”护士微微笑着,态度十分友好。 等白筱进去后,徐家其他人也想跟进去,却被护士拦住:“徐老交代了,只让白小姐一个人进去。” 十五分钟后,白筱从病房出来。 护士进去,很快又折出来,欣喜地对医生说:“孟医生,徐老刚才说,他接受接下来的任何治疗。” —————————— 徐家这边,十分诧异白筱居然能说服性格执拗的徐宏阳接受化疗。 就连徐敬衍,也好奇白筱跟自己的父亲说了什么。 白筱靠在车窗上,只笑吟吟地说了句‘你猜’,徐敬衍揉着眉心,摇头,他猜不到她是怎么说服父亲的。 …… 其实白筱真的没有好声好气去劝说徐宏阳。 徐宏阳从手术台上被抬下来,麻醉剂的余效一过,整个人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躺在病床上,隐约听到外面医生的话,说他不接受治疗的话,活不到两个月。 徐宏阳戎马一生,不允许自己屈服在病痛的折磨下,宁愿这么去了,也不想看到自己做完化疗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听到子孙们在外面吵吵闹闹,他也来了脾气,指着护士让她出去把人全都轰走,但在最后,又改了主意。 他让护士把白筱喊进来。 徐宏阳不怕死,但他还有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小儿子的家事,造成这种局面,说起来,起因还是在他这里。 他甚至想,得了这个病,算不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等白筱进来后,看到她没有像其他孙子辈那样对自己嘘寒问暖,刚经历手术的徐宏阳,心理上多少有些脆弱,一时没忍住,对白筱哼了一声:“不想进来就别进来,哭丧着一张脸,存心是想咒我死。” “你放心,我活不长了,不用你动手,老天都为你们母女出了口气。” 白筱看着这个自暴自弃的老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是公平的,你当初拆散了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它就准备让你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个字,戳中了徐宏阳的痛脚,他一口血差点呕出来,额际青筋突起。 他气呼呼地瞪着白筱道:“他再怎么说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要怪全都怪我,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狠心?他现在都离了婚,孤家寡人,等他老了,你忍心看到他无所依靠的一幕吗?” “怎么就不忍心了?” 白筱这话时眼睛也没眨一下:“真老无所依了,拿了碗,走到地铁口,往那一蹲,一日三餐应该不愁。” 这股狠劲,徐宏阳也只有在外孙女婿郁绍庭的身上见过。 此刻,听白筱这么说出来,他只觉得,近墨者黑,明明一个小姑娘,心肠怎么这么硬? 到最后,徐宏阳只得叹着气说:“我都快要死的人了,你难道不能说句好听的吗?” “我看你气色好得很,一时半会恐怕死不了。”白筱顿了顿,道:“你也知道是你的缘故,才让我从小失去了父母,受尽白眼,想让我原谅徐敬衍也可以,那你得让我得到相应的回报。” 徐宏阳张了张嘴,白筱比他先开口:“不要说我是徐家的孩子,你确定,在你死了后,我能拥有这份荣耀,而不是被大家以为是私生女?你当初害我失去的,我要你亲手一点一点地还给我,经由你的口告诉所有人我的身世。” “那我把其他人叫进来,告诉他们,你是老六的孩子。” 白筱没有说不好,她只是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不满意这个提议——她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 白筱站在阳台上,拍拍脸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当时面对徐宏阳时是怎么做到那么‘冷血无情’的。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徐宏阳被她气得答应接受了治疗。 她想打电话告诉郁绍庭,但又怕打扰他的工作,握着手机,在阳台上徘徊,最后还是没拨电话过去。 徐敬衍在家里稍作休息后又去了医院。 …… 保姆在打扫书房,白筱经过,没事可做,进去想找一本书看。 她在书桌上看到一张照片,是她跟景希的合照,但看角度像是偷/拍的,然后被洗出来放在相框里。 书房橱柜里,摆了不少的奖杯跟证书,边上架着一把用琴盒装着的小提琴。 “隔壁的保姆说,先生是很厉害的小提琴家,但我在家里工作后,从来没见先生动过这琴。”保姆边擦桌边说。 白筱打开柜门,拿出了小提琴。 有些基因,还是会遗传的,就像她天生对音乐的喜爱。 白筱刚把小提琴拿在手里,书房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蓦地回首,看到了梁惠珍,后者也看见了她。 梁惠珍上楼来,瞧见白筱拿着小提琴的背影,有片刻的恍惚,那样子,非常像淑媛二十出头时,在书房练琴的样子,但白筱转过来的脸,也让梁惠珍敛起神思,把自己的来意简单地说明了。 “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你晚上跟我一起去参加陆家那边的婚礼。” 白筱诧异,梁惠珍继续道:“你收拾一下,跟我先去一趟美容中心,衣服那边都有,不用你准备。” …… 白筱面对梁惠珍时会不自在,梁惠珍何尝不是? 但这是老爷子亲自指定的,一定得是她这个徐家大儿媳妇亲自带着白筱出席,虽然公公没明说,但徐家的人多少明白了,徐宏阳这是想要认回白筱,也想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入徐家。 白筱其实不愿意去,但梁惠珍补充了一句:“你要不去,老爷子那边,我没有办法交代。” …… 虽然梁惠珍对白筱的态度不冷不热,但也不会刻意刁难她,带她去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袭高束腰的裙子。 鞋子是三厘米的粗高跟。 梁惠珍也告诉化妆师她是孕妇,所以给她用的化妆品都很注意,妆也很淡。 上车时,白筱看到梁惠珍拎了一双平底鞋,梁惠珍没有特意解释,但白筱自恋地想,是不是给她备用的? 关于陆家的情况,梁惠珍在车上跟白筱大概说了一下。 今天结婚的是陆家三儿子,二婚,新娘也是首都某局局长的女儿,婚礼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 梁惠珍说着,看了一眼白筱:“都记住了吗?” 白筱点头,对这些,她的兴趣不大,但也都听进去,不奢望成为亮点,却也不能成为拖累。 然而,有一点是白筱来之前没有想到的——自己会在婚宴上看到了徐蓁宁。 ————————作者有话说—————— 想不想男神小三?想不想?想的话,下章放他出来遛遛~~然后准备给夏澜母女最后一击了。 弱弱地说一句,那个,有没有小伙伴愿意把月票投给我呀,不愿意也没关系,不勉强,自愿原则,o(n_n)o~用最新版客户端投月票是一张变成三张,我的意思,嗯嗯,你们懂的。不必特意用那个送荷包附带月票,太贵了,没什么必要,我看着肉疼,哈哈哈,最后非常郑重地留一个总结语,这几个月的月票榜谢谢你们的信任跟支持。 大结局篇【四】 大结局篇【四】 白筱跟着梁惠珍下车,酒店大堂里,新郎跟新娘子在接待客人,旁边男方家长也在。 新郎的母亲,陆二夫人瞧见了进来的梁惠珍,立刻笑着迎上来。 梁惠珍跟对方寒暄,白筱站在边上,梁惠珍看了眼新娘,夸赞:“新娘子比照片上还漂亮。” 儿媳妇被夸,陆二夫人面上有光,但还是谦虚地说:“梁局,过奖了,当年我参加淑媛的婚礼,那才叫真的漂亮,我看咱们首都圈子里,能跟淑媛相比的也寥寥无几。” 陆二夫人其实并没恶意,说这话只是感慨,但问题在于说的时机不对,梁惠珍听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下来。 倒是白筱,没有任何的不悦,只是安静地跟在梁惠珍的身侧。 陆二夫人这才注意到白筱:“这位是——” “我们家老六的孩子。”梁惠珍把白筱介绍给陆二夫人:“也是郁家,郁总参的儿媳妇。” 陆二夫人跟随丈夫在国外工作,对国内圈子里的事情并不太了解,当下,把白筱当做了郁家二儿媳妇,友善地拉过白筱的手,左右看看:“长得眉清目秀的,真不错。” 梁惠珍却在旁边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郁三的爱人。” 陆二夫人扯了扯嘴角,表情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笑了笑:“这样啊,瞧我这眼力,呵呵。” 白筱朝陆二夫人友好地点头,并不是假装不在意,关于郁绍庭跟徐淑媛的过往,她不会刻意去嫉妒,所以,当气氛陷入尴尬之前,白筱看向梁惠珍道:“门口人多,我们先进去。” …… 等白筱跟梁惠珍进去后,陆二夫人拉了拉丈夫的衣袖,这关系也太诡异了:“堂姐妹嫁一个男人……” “而且,你不觉得太年轻了吗?” 陆家老二一边跟客人寒暄,一边侧头跟太太道:“这是徐家跟郁家自己的事,你少管少说,自然是对的。” “不过,这个徐六的女儿跟梁局站一起,还真有几分母女样。”陆二夫人说着来了兴致,但很快她又不解了:“不对呀,徐六哪来的孩子,他太太不是……唔唔。” 陆家老二捂着她的嘴:“徐家跟夏家闹翻了,这个孩子,是从外面找来的,还有,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 婚宴上,很多人都跟梁惠珍相熟,自然也纷纷问起跟在她身边的白筱。 梁惠珍的回答几乎也一层不变,对方听了后都是表情异样,但是梁惠珍神色如常,倒让她们捉摸不透,简单地打了招呼后走开了,不敢大张旗鼓地议论,却也一直好奇地关注着这边。 “你到那边坐会儿。”梁惠珍忽然扭头对白筱道:“我去跟女方家长打个招呼。” 白筱找了一处不打眼的角落坐下,宾客陆陆续续地到了。 两名女宾客站在白筱跟前位置,两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可能没注意到后方坐了人,声音没有压得太低。 “我怎么听说陆向前离家出走了呢?” “好像是为了个女的,你是不知道,那天我陪云霏去相亲,云霏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穿枚红色裙子的年轻女人说着,撇了下嘴角:“这陆家也真是的,都有对象了,还给儿子相什么亲,这不是打人脸吗?” 另一个女人突然扯了把还在说话的同伴,低着声道:“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白筱下意识地,跟着她们一起望过去—— 宴会厅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白筱认得他,那回在医院电梯里,而他此刻正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正是面色清冷的徐蓁宁! 徐蓁宁一袭鹅黄色的深v长裙,遮盖住了她残缺的右腿,即便她今天戴了假肢。 白筱心想,这个男的应该就是刚才两女宾客八卦话题里的主角——陆向前。 徐蓁宁应该是特意打扮过,陆向前在她跟前蹲下,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了什么,徐蓁宁点点头,神情依然带着几分冷艳,陆向前起身时,在她左脸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亲昵,不言而喻。 …… 梁惠珍已经走到白筱的旁边,她也看到了门口引起的动静,淡淡瞟了眼,随即便收回视线。 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我们跟秦太她们坐一桌。”梁惠珍对白筱道。 白筱也不认识什么秦太,但梁惠珍这么跟她说话,让白筱感受到那份尊重,她跟梁惠珍一同过去。 一路走过去,白筱还是听到有人小声议论:“没想到,陆向前金屋藏娇的居然是她。” “我听我在医院的阿姨说,她的腿不是被截了吗?” “要真是这样,陆向前的口味还真是重,话说回来,陆家会接受这样的儿媳妇吗?” “……” 关于徐敬衍跟夏澜离婚的事情,也在圈子里传来了,所以对徐蓁宁,许多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陆向前跟徐蓁宁的登场,也让那些原先锁定在白筱这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部分。 当然,也不乏看戏的,看看梁惠珍又看看徐蓁宁,然后捂着嘴耳语。 但梁惠珍的脸色自始至终没发生过变化,带着白筱在桌边坐下,向同桌的几位太太简单介绍了白筱。 那些官太太都是聪明人,只字未提徐淑媛或是徐蓁宁,只聊些美容养生话题,气氛融融。 —————————— 白筱坐等开宴的时候,还是听到隔壁桌有人谈论已然成为婚宴一个亮点的陆向前跟徐蓁宁。 至于徐蓁宁,已经没有在宴会厅门口,陆向前也没在。 有人说,刚才看到陆向前的父亲,陆家老四,脸色阴沉地把儿子叫出去,陆四夫人都快哭出来了。 “一般人家谁娶个瘸子当老婆?” “以前是徐家的女儿时,也许还能找个好点的人家,但现在,徐家跟夏家闹得那么僵,夏家现在是自身难保,陆家这边,不是给陆四这个儿子找了个对象,刚才我好像看到孙家那个女儿气冲冲地走了。” 白筱听到身后的人呵呵笑了两声:“本来,陆四夫人今天估计还想打算撮合儿子跟孙家小姐的,现在儿子自己把情人带来了,孙家那边,一而再地被人这么羞辱,不在婚礼上闹已经很有素养了。” …… 在宴会开始之前,白筱看到,陆向前推着徐蓁宁又出现了,陆向前的父母脸色极差地去了另一边。 徐蓁宁的视线突然朝这边看过来。 她侧头跟陆向前说了句话,陆向前便推着她朝白筱这张桌而来。 陆向前面带笑容地跟桌上的各位太太打招呼,最后望着梁惠珍,礼貌道:“梁阿姨,好久不见了。” 梁惠珍点点头,不咸不淡的反应,连眼角余光都没看徐蓁宁。 秦太太关心地询问了下陆向前在拉斯维加斯的生活,陆向前一一回答,白筱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很有修养的一个男人,她不懂,为什么会看上徐蓁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陆向前忽然道:“秦阿姨,梁阿姨,我过会儿要帮我三哥敬酒,蓁宁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坐?” “这个——”秦太太看向梁惠珍。 梁惠珍没有说不好,自顾自地抿了口茶。 至于徐蓁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副乖巧依人的姿态,待在陆向前的身边。倘若她不是现在这个身份,或许还能博得不少的同情跟怜惜。但如今这般,只能惹来不少看笑话的注视。 “秦阿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陆向前不敢让徐蓁宁坐自己母亲那边,怕徐蓁宁受到欺负。 秦太太见梁惠珍没有反对,碍于陆向前的面子,点头答应了:“反正还有空位,那就坐。” …… 陆向前离开后,同桌其她人也没主动跟徐蓁宁搭话,各自聊天,无形中把徐蓁宁隔在屏障外。 徐蓁宁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白筱的身上。 白筱从头到尾都没多看自己一眼,就连梁惠珍也是,完全把她当成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徐蓁宁的性子不算好,属于比较冲动的那类,但今晚,她已经忍了很多,包括陆母的冷眼相待,换做以往,她早就转身离开,何必来受这份气,但现在不一样了—— 夏澜已经被医院开除了,虽然还有积蓄,但总有用光的一天,暂时,她必须牢牢地抓住陆向前。 但是在她看到白筱的那一瞬间,还是让陆向前推她过来,见白筱跟梁惠珍在一起,徐蓁宁心里怒极而笑,也大概知道白筱应该是被徐家接受了,想到自己如今,一口气咽不下去,她不畅快,也不想让白筱舒舒坦坦地吃这顿饭。 “今天的新娘子,是淑媛姐的学妹,以前我看到过她跟淑媛姐一起练琴。” 徐蓁宁貌似不经意的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白筱,说完后,又把视线落在梁惠珍的脸上,莞尔:“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淑媛姐穿的婚纱,还是姐夫从巴黎那边请设计师特地定做的。” 桌上的氛围顿时安静得诡异。 徐蓁宁自顾自地说着:“婚礼的时候,淑媛姐跟姐夫站在一起,简直跟电影明星一样,好多人掏出手机拍照,说要放到网上去,那个时候,徐淑媛害羞得直往姐夫身后藏,大家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的一对。” 秦太太已经后悔让徐蓁宁上桌了。 梁惠珍抬眼,瞅着徐蓁宁,驳了她一句:“这是我们徐家的事,不劳外人来操心。” 言外之意——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徐家的一份子了! 徐蓁宁脸色骤变,但还是扯了下唇角,尔后,对着梁惠珍道:“大伯……梁阿姨,我有些东西还落在老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拿一趟?” 她说这句话,是为了刺白筱,拐着弯告诉白筱,自己曾经是徐敬衍的女儿。 但白筱,根本没有在意。在这个场合,她懒得跟徐蓁宁发生口舌之争,那样子,只是降低自己的修养。 此时无声胜有声。 梁惠珍看出徐蓁宁的用意,不咸不淡地道:“以后家里需要为筱筱准备一个房间,装修公司已经预定好了,等你把东西拿走了,就可以让他们过来装修。” 白筱听到‘筱筱’两个字,转头看向旁边的梁惠珍,梁惠珍的每句话,都在变相地帮她。 至于徐蓁宁,显然没料到梁惠珍会这样,不但不趁机给白筱难堪,反而站在白筱那边来挖苦自己,她桌子下的双手揪着裙子,面上带着微笑:“那好,明天我就回家一趟,把该拿的东西都拿走。” 话音未落,宴会厅门口,一对母女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白筱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唏嘘:“孙家的母老虎来了!” 徐蓁宁抬头,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母女,心生不安,其中那个年轻的女孩,她自然知道,孙云霏,陆家给陆向前安排的相亲对象,而旁边那位,一副来者不善架势的,就是孙云霏的母亲。 “原来孙小姐不是气走了,是去搬救兵了!”有人幸灾乐祸地开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白筱被梁惠珍从座位上拉起护到旁边时,那边,徐蓁宁已经被孙夫人随手在桌上拿的酱油碟子泼了一头一脸,徐蓁宁尖叫一声,裙衫上也尽是暗色的酱油渍,头发也被孙夫人扯住,场面一时间混乱了。 陆向前赶过来时,徐蓁宁已经被孙夫人拖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孙夫人看陆向前护着徐蓁宁,冷笑地对陆四夫人道:“你们陆家的诚意就是这样?我因为你陆四太太一句话,把我女儿另一门婚事给推了,你们倒好,把我们当猴耍,以后我家云霏还怎么嫁人?” 陆四夫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孙太太,你听我好好说——” “不用说了。”孙夫人打断了她:“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说一句话,是我们家云霏瞧不上你家陆向前,你们陆家,就好好守着这个瘸子儿媳妇过日子。” 孙夫人抛下这句话,昂首挺胸,带着女儿扬长而去。 徐蓁宁窝在路向前的怀里,因为委屈,因为孙太太的羞辱,泣不成声,哭花了一张脸。 陆向前心疼不已,柔声安慰她。 陆四夫人在旁边看着,气得双肩颤抖,呼吸不稳,而陆家其他人,也铁青了脸。 好好的一个婚礼,闹成这样! 台上的新娘,甩开新郎的手,也发起了脾气,对着还开着的话筒来了句:“你弟弟是不是有病,找个瘸腿的!” 婚宴不欢而散,白筱跟梁惠珍离开,出来时,还有不少宾客在议论刚才的那一幕。 今天,陆家丢人丢大发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那个徐蓁宁,再想进陆家的门,恐怕比登天还难,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 白筱放在小手提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梁惠珍在大堂里跟朋友说话。 白筱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角落,接了电话:“喂?” “在做什么?” 白筱避开其他人,免得被撞倒,对着话筒,轻着声说:“在参加婚宴,你在家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白筱听到他说:“到门口来。” “嗯?”白筱没听明白。 “到酒店门口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白筱像是猜到了什么,她手握着手机,没有挂断电话,小跑着走到门口,隔着玻璃窗,看到了站在路边的男人,长身玉立,路灯光倾洒在他的肩头,他也拿着手机,正看着她这边,她甚至感觉到,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月票涨的非常快,超乎想象的快,充分验证了一句革命箴言: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为表达作者对你们深深的敬意,明天加更,更新一万字,到时候查收哈,还有关于新文的问题,新文的链接在本文简介框里的最底部,大家点击直接可以过去,先占坑,双开我精力不足,这文完结了再填新文的坑,主要是怕这文完结后大家都不在了,所以把新文先放上去,小伙伴们可以去看看,要是感兴趣的收藏一下,这年头,收藏对作者来说非常非常重要,叩谢! 大结局篇【五】 大结局篇【五】 白筱站在酒店大堂的落地玻璃窗边,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跳加速了频率。 现在这一幕,完全不在她的料想里。 白筱听到他在手机那头说——“出来。” 她回头,朝梁惠珍所在的位置看了眼,然后推着酒店旋转门出去,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加快。 夜晚,酒店门口,灯火阑珊。 郁绍庭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她一点点走近,他挂了电话。 “怎么突然来了?”白筱走到他面前,借着灯光,望着他英俊的脸庞,有点惊又有点喜。 郁绍庭从上到下打量着白筱,今晚的她明显被精细打扮过,秀气的眉眼清亮,身上也带着淡淡的沁人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搭配着一袭薄荷绿的高束腰长裙,让他的心头一动。 他揽过她的腰,举止亲昵地低头:“不想看到我?” “不是……”白筱也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觉,双手搭着他的腰上:“只是,有点突然。” 郁绍庭没有告诉她,他昨天把自己这几日的工作行程压缩后,加了一晚上的班才空出时间,他得知她来参加婚宴,问了地址后,直接从机场过来,没有一刻的停歇。 白筱的手机响了,是梁惠珍的电话,她跟朋友道别后,一转身没找到白筱的人。 “嗯,我马上就过去。” 梁惠珍说:“自己注意点,我在停车场等你。” 白筱收起手机的同时,从包里掏出一个钥匙,那是别墅的大门钥匙,她塞到了郁绍庭手里。 “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就到。” 郁绍庭听着她带了诱哄语气的话,眼中染了玩笑的意味,拿着钥匙,反问她:“你怎么知道你比我晚?” “……” 白筱想了想,道:“家里新来的保姆认识我,会给我开门。” 说完,她抓着他的手臂,借力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嘴角,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缱绻:“那我先走了。” 郁绍庭忽然,大力拉过她,捧着她的头,重重地吻了她的唇瓣,然后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薄唇碰了碰她的额头,他的声音沉厚又好听:“路上注意安全。 白筱走了一段路,回过头,郁绍庭已经打车走了。 她不让他跟自己一起,也是考虑梁惠珍的感受,不想到时候把气氛弄僵,令他的处境尴尬。 —————————— 白筱是先进酒店,再通过电梯直达停车场,却在大堂里,偶遇了徐蓁宁跟陆向前。 徐蓁宁被陆向前抱着,一身狼狈,陆向前的脸色也不好,但还是出于礼貌,跟白筱点头致意。 等白筱消失在电梯门后面,徐蓁宁才从陆向前怀里抬起头来,看向电梯。 “我带你去洗一下。”陆向前柔声安慰。 回去的路上,徐蓁宁一声不吭,陆向前握着她的手:“蓁宁,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跟我在一起。” 徐蓁宁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心中讥笑,别开头望向车窗外。 陆向前已经被家里‘经济制裁’,停掉了所有信用卡,能用的也只有身上一些现金。 她刚才在酒店二楼走廊,透过窗户瞧见白筱小跑着从酒店出来,还有等候在路边的男人,两人相拥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跟自己今晚所受的屈辱形成鲜明对比…… …… 徐蓁宁没让陆向前进公寓,在门口,就让他可以走了。 陆向前现在已经跟家里闹翻,不可能再回去睡觉,身上钱也不多,但徐蓁宁还是没挽留他。 进门后,夏澜瞧见徐蓁宁自己推着轮椅:“向前呢?” 然后她发现女儿的一身邋遢,蹙眉:“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参加婚宴吗?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累了,回房间休息。”徐蓁宁不想说话,脸也绷着,神情冷淡。 夏澜看她这样,以为她又跟陆向前耍脾气,从沙发起来,训道:“徐蓁宁,你还以为自己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吗?让你绑个男人都绑不住,你要再这么下去,还有什么用?” “我是个残疾人,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徐蓁宁也来了脾气,冲夏澜怒声喊道:“我绑不住男人,那你呢,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们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让我怎么办?难道把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杀了吗?” “徐蓁宁,这是你跟自己母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夏澜也拔高了声量。 徐蓁宁伸手扫落了旁边的花瓶,然后推着轮椅,进了自己的房间。 夏澜看着房门重重关上,坐回沙发上,也气得不轻,过了会儿,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 徐蓁宁隔着门,听到夏澜温柔又和蔼的声音:“向前啊,怎么不进来坐坐?……明天中午想吃什么,夏阿姨去买……蓁宁刚才还说要给你打电话,不过我说我来打就行了,她啊,刚被我催着去洗澡了。” 徐蓁宁撑着墙壁站起来,步步艰难地挪到了卧室的卫浴间。 她脱掉染了裙子,卸下右腿假肢的时候,她咬紧牙,她的伤口还没彻底康复,但她还是坚持要戴假肢。 卫浴间里有一面落地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有一条腿,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恐怖。 冲了个澡,徐蓁宁瘸着腿回到床上,她湿漉漉的身体,甚至没有围一条浴巾。 她开了电视机,那个频道正在播放一部电影,电视屏幕的荧光映照着紫色床单,画面里,是一对情到深处的男女…… 徐蓁宁望着那个男演员的五官,眉眼跟郁绍庭有几分的相似,深凹的眼眶,高挺的眉骨,狭长的黑眸,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她想到在酒店外,郁绍庭修长好看的大手有意无意地落在白筱腰际下方。 耳边是电视里传来的男女声音—— 徐蓁宁蜷缩在床上,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郁绍庭的脸,她的手沿着自己的脖子缓缓地下移,一寸寸地抚过自己的身体,她咬着自己的唇瓣,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不稳。 她睁眼看着电视里男人精壮的身躯,思绪却飘得有些远,郁绍庭的身材一定比这个男人要好。 徐蓁宁忍不住想,他跟白筱做的时候喜欢用哪个姿势? 她忽然想起在拉斯维加斯时,有一回自己去找郁绍庭,他正在泳池里游泳,出水的时候,黑色的游泳裤,即便他很快用浴巾遮挡了,但她还是看到了好到出奇的身材比例,还有水珠从结实的胸膛滑落下来。 徐蓁宁把头贴着被子,仿佛那是情人的肩头,细细的摩挲,微启的唇齿间溢出细呻:“绍庭……” —————————— 梁惠珍让司机送白筱到徐敬衍的住所。 白筱下车,没有当即走掉,而是后退两步,站在一旁,目送着车子离开后才转身进去。 路过光线不明的林荫道,她忽然被人拉住,扯进了旁边的角落里。 白筱被吓到,差点叫出来,直到熟悉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呼吸间,她背靠着树干,郁绍庭一手撑着她身后的树,一手搁在她的腰间,眼底有恶作剧得逞的兴味,低声说:“吓到了?” 白筱朝不远处的别墅看了一眼:“怎么不进去?躲在这里,会吓死人的。” 郁绍庭淡淡地笑,收回自己的手,站直身。 “等你一块儿进去。” …… 家里,只有保姆在,徐敬衍还没从医院回来,今天,医生要跟徐老家属确定最终医疗的方案。 保姆对跟着白筱进来的陌生男人有提防,白筱笑着介绍:“这是我丈夫,郁绍庭。” 见保姆还是不太信的样子,白筱只好拉过郁绍庭的左手,跟自己的右手摆一起,无名指一对婚戒。 “这样子信了吗?” 保姆囧然,连忙招呼郁绍庭一起进去,一口一个‘姑爷’地喊。 虽然郁绍庭脸上没表示,但白筱忍不住想,他的心里会不会早已经乐开花了?不过以郁绍庭的性格—— 她又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晚上,郁绍庭是跟白筱一起睡的,她房间里的床,已经被徐敬衍换成了卡通系列的单人床,很卡哇伊,但显然不太实用,一米八七的男人躺上去,甚至舒展不开手脚,但郁绍庭还是没有去睡客房的意思。 —————————— 第二天早上,两人醒过来,起床下楼,徐敬衍已经在了。 昨晚上,白筱上了床就窝在郁绍庭的怀里睡着,不知道徐敬衍到底是几点回来的。 “医院那边,已经决定给爸做六期化疗。”吃早餐时,徐敬衍把徐老的治疗方案也告诉了白筱跟郁绍庭。 郁绍庭昨晚没来得及去看徐宏阳,作为晚辈,还是他孙女的丈夫,于情于理,今天得去医院探望。 “我跟你一起去。”白筱说。 …… 医院病房,梁惠珍也在,瞧见并肩而站的白筱跟郁绍庭,也没多说一个字,只是找了个理由出去。 白筱偏头望着梁惠珍出去,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她抬起眼,郁绍庭已经牵着她到床边,他的神色不变,面对梁惠珍时,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梁惠珍刚离开病房,家里的电话就来了,保姆说:“梁局,小……蓁宁小姐在大院门口,说要搬东西。” 昨晚宴会上徐蓁宁是说了,要找个时间到家里把自己的旧物拿走。 “那些东西,我已经整理出来搁在储物间,你让她直接去那里拿。”梁惠珍交代保姆。 …… 徐蓁宁再次回到徐家老宅,感觉保姆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不再如以往热情,像是避讳着跟自己说话。 她是偷偷出来的,没有告诉夏澜自己要来徐家。 徐蓁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自嘲地想,幸好储物间在一楼,这算不算是梁惠珍对自己的照顾呢? 提前把她的东西都从卧室里搬出来了…… “你先出去,我整理好了就叫你。”徐蓁宁转头对保姆说。 保姆被梁惠珍叮咛过,也没走的太远,拿了块抹布假装在客厅的打扫,一直注意着储物间这边情况。 徐家的储物间里,堆积了很多旧物。 徐蓁宁一瘸一拐地进去,她的东西都放在靠门口位置,但她眼角余光却注意到角落里一张徐淑媛的照片。 那是一张挂墙壁上的海报式的照片。 徐蓁宁望着照片里美丽的女人,轻笑了下,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堂妹有一天会把你取而代之? 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一个收纳盒子,东西散落一地。 一只笔滚落到她的脚边,徐蓁宁记得,这是徐淑媛以前常带在身边的录音笔,还是自己陪她去商场买的。 她看了眼那个收纳盒,是上回梁惠珍从丰城郁家带来的徐淑媛遗物。 徐蓁宁看着一地的狼藉,不想惊动保姆,动作笨拙地蹲下来捡,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手掌按到了什么东西。 “2007年9月16日,张秘书告诉我,他已经帮我找到一群符合条件的年轻女孩,她们都愿意接受代孕。” 大结局篇【六】 大结局篇【六】 “2007年9月25日,怎么办,我觉得张秘书找的这些女孩都不行,可是我真想要个孩子。” …… “2007年10月1日,今天是国庆节,我回了国,妈妈又跟我说起孩子的事,她觉得我快三十岁了,应该跟绍庭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说,只有有个自己的孩子,男人才能去学会安定下来。” …… “2007年10月6日,我回了丰城,陪婆婆逛街,这些年,婆婆没有因为我没生孩子而冷言相加,从商场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孩,当她拎着小提琴走进旁边的琴行,就像是一种指引,有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里。” …… “2007年10月8日,张秘书不赞同我的想法,他可能认为我疯了,可那个女孩的身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觉得,只有她才符合我最初设想的孕母形象,她也会拉小提琴,那么生下的孩子会不会也有音乐天赋?” …… “2007年10月29日,今天是我的生日,绍庭出差了,家里只有我,还有一名菲佣,我等到凌晨,却没有等来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电话。妈妈说得对,如果我跟绍庭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家是不是不会这么冷清了?” …… “2007年11月5日,我又飞回了丰城,去了那家琴行,老板告诉我,那个女孩把她的小提琴摆在琴行里卖,学音乐的不会轻易卖掉自己的乐器,除非她真的到了山穷水尽很缺钱的地步。” …… “2007年11月7日,我从琴行老板那里拿来了那个女孩的号码,我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好,我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给她,我怕她拒绝,但我也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 徐蓁宁关了录音笔,她没再继续听下去,因为这些,已经足够她想通所有的事情。 什么婚内出轨,婚外生子…… 徐蓁宁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她攥紧手中的录音笔,转头看向徐淑媛的照片,原来你才是最狠的人。 “只不过,你的命着实短了点,也没有你那个堂妹语气好。” …… 保姆见徐蓁宁久久不出来,走到储物间门口,刚想敲门,门先开了,徐蓁宁出来。 她拄着拐杖,脸色如常,指了指身后已经理好的一大堆物件:“我已经叫了车子,过会儿就来搬。” 徐蓁宁叫的出租车,十分钟后就到了。 等人离开后,保姆立刻跑回屋子去给梁惠珍打电话,告诉她这边的情况。 …… “嗯,你等会儿去把储物间打扫一下。”梁惠珍听说徐蓁宁没整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叫车走了,也放下心。 储物间里没有贵重的东西,所以也不怕徐蓁宁拿。 梁惠珍打完电话,转身,看到白筱打开病房的门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皆是微微一愣。 白筱正想着要不要跟她打招呼,梁惠珍已经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白筱知道自己刚扯了下唇角,原本打算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回想都觉得尴尬。 关于徐敬文跟梁惠珍对她的态度,白筱能理解,所以没有刻意去纠结。 病房里,郁绍庭在跟徐老聊天。 徐敬衍工作上有事要处理,所以没过来,他不再像之前那么颓废,生活重新回到原先的轨道上。 只是想到他半白的头发,白筱的心里头依旧还有些难受。 绕过拐角处时,白筱脚步一顿,她看到了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梁惠珍。 …… 梁惠珍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脚上是一双休闲鞋,刚走过来时,左脚鞋子的鞋带散开了。 上次车祸,梁惠珍的左手骨折,还没完全痊愈,使不太上力。 系鞋带,不像吃饭写字,能用一只手来做,原本她打算就这么下楼,结果刚才被人踩到鞋带,差点跌倒。 梁惠珍的性格,做不到腆着脸求别人给她把鞋带系一下,况且,人家也不见得乐意大庭广众蹲下来做这件事。 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白筱的声音:“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梁惠珍回过头,白筱也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她肃着脸刚想说不用,白筱却在她跟前蹲下/身。 白筱昨天跟梁惠珍去参加婚宴,当时就发现梁惠珍的左手受伤不好使,此刻,见她的鞋带松了,大概也猜到梁惠珍站着不走的原因,白筱多少了解梁惠珍的性子,所以,不等她开口就先给她系上了。 梁惠珍低头,望着很自然地在给自己绑鞋带的白筱,神情出现片刻的怔忪。 白筱已经站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她淡淡笑了下:“好了。” 梁惠珍收起恍惚的心神,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淡漠,但瞧见她的笑容,还是点了下头,然后径直走了。 ———————————— 白筱在住院部楼下待了会儿,再回到病房,隔着一段路,瞧见郁绍庭刚好从里面出来。 “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他问。 “在楼下待了会儿。”白筱瞧了眼病房方向,郁绍庭看出她的意思,道:“徐老刚睡着了。” 白筱点头,郁绍庭伸手,圈过她的腰:“中午想去哪里吃饭?” “要不回家。”白筱想起徐敬衍,倘若不喊上他,她相信他完全可能不吃饭,有些人,一旦你决定把他当做你的亲人,便会开始去关心他,包括衣食住行方面:“我看到家里的阿姨早上买了不少菜。” 郁绍庭倒没意见,或者说,是对白筱的提议没意见。 回去时,白筱才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她侧头问郁绍庭:“景希呢?你来首都,他怎么办?” “他这两天住在大院里。” 郁绍庭说着,看了她一眼,颇为正经地解释:“他要上学,况且,有些事,他来了,不方便处理。” 白筱点头,安心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在他来首都之前,不清楚这边的情况,贸贸然把孩子带过来,到时候让孩子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事情会变得复杂很多。 …… 回到家,保姆准备午餐,白筱过去帮忙,郁绍庭闲来无事,靠在门口望着她洗菜的身影。 正午,阳光透过厨房的窗口,落在她的脸侧,打下一片暗色剪影。 郁绍庭的手机响了。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白筱的身上,接起电话,那头是一道柔美的女声—— “2008年10月1日,今天的拉斯维加斯是个好日子,张秘书告诉我,白筱第二次受孕成功,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坚持用我自己的卵子,虽然说是十月怀胎,但九个月后我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郁绍庭听到这个声音,眉头慢慢皱起,周遭的环境,突然就全都没了声音,安静下来。 “听到这个,是不是很惊讶?”电话另一头,是徐蓁宁的声音。 郁绍庭瞧见流理台前,白筱拢发的小动作,他拿着手机转身,离开厨房,走出别墅到无人的角落。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录音?” “你怕了吗?”徐蓁宁煞有其事地说:“这只是其中一段,类似的录音我有两百多段。” 郁绍庭微微眯起眼,看着不远处,透过树叶漏洞落在地上的光斑,“说,这次,你想要什么。” 徐蓁宁说:“我想要见你。” 似乎怕他没听清楚,她又一字一顿地重复:“郁绍庭,我想要见你,就现在。” “……” 见他不做声,徐蓁宁有些沉不住气:“我只给你二十分钟,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听说,周一到周五,一小每天中午都有半个小时的听广播时间。” 郁绍庭低笑了一声,隔着电话,徐蓁宁能想象出他笑起来的模样,她很少见到他笑,因为看不到,所以更加渴望,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他说:“徐蓁宁,你倒是长本事了。” 徐蓁宁听不出他说这话的情绪,握着那支录音笔:“我只问你,你到底来不来?” —————————— 昨晚失眠,今天精神头不是太好,还欠下的三千字九号的更新补起【ps:爱你们】 大结局篇【七】 大结局篇【七】 徐蓁宁听不出他说这话的情绪,握着那支录音笔:“我只问你,你到底来不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跟她多废话,问了地址。 徐蓁宁报了一个比较偏僻但又不难找的地址,算是郊区:“最多半小时,再晚我不会等你。” 结束通话,徐蓁宁抬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音频文件。 想着昨晚白筱站在梁惠珍身边左右逢源的模样,她攥紧手机,然后又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 徐蓁宁直接开口:“我是金子介绍的,你们现在,还揽不揽活了?” 金子,是徐蓁宁之前在一家私人会所认识的,算是这首都城里的地头蛇,不熟,但偶然留了对方的号码。 对方说还揽的。 “我想请你们帮个忙,等到事情成了,我会给你们五十万。”徐蓁宁说话的语速不快,透着一点点诡异。 男人安静了会儿,像是在犹豫,良久后才问:“说,什么事情?” —————————— 白筱端了菜出来,看到郁绍庭从外面进来,见他去客厅拿外套,不解:“现在还要出去吗?” “等爸爸到了,就开饭。”她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菜碟子。 郁绍庭走到她面前,外套搭在他的小臂上,他双手握着她的肩头:“我临时有点事,出去一趟。” 白筱刚才在厨房,瞧见他在外面接电话,以为是工作上的事。 “嗯,那你的午饭——” 白筱从景行那里得知郁绍庭有胃病,因为饮食不规律引起的,最严重的时候,他还动手术住过院。 “一个半小时。”郁绍庭说。 他看了看腕表,又望着她关切的美眸:“现在十一点半,下午一点之前我就回来。” 白筱听他这么说,才放心,送他到门口,加了一句话:“午饭,我帮你留着。” 郁绍庭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低低地道:“走了。” 等郁绍庭推开栅栏出去,消失在拐角处,白筱才回到别墅里,让保姆暂时不要炒两个菜。 那是郁绍庭爱吃的。 白筱摆好碗筷,别墅的座机电话响了,保姆在做菜,她走到客厅,接起:“你好,哪一位?” “他不在家,你如果有事,就打他手机。” 徐敬衍跟夏澜母女之间的事情,白筱不能说完全不介意,但也不想插手,她相信,徐敬衍会处理好。 刚想挂电话,徐蓁宁开口:“你怎么不猜我是来找你的。” 白筱正想说‘因为我跟你无话可说’,电话里,响起一道柔和又陌生的女声:“2009年6月17日,张秘书说白筱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我激动得已经三个晚上没睡好,今天中午,绍庭回来吃饭了,我问他,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拿那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呵呵,毕竟他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 “2009年6月20日,绍庭回国了,我骗他说我有事,其实我也收拾好行李,张秘书说白筱快生了,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该陪在她身边迎接那个孩子的到来,那是我的宝贝,也是绍庭的孩子。” 2009年6月20日,白筱这一生都记得这个日子,她生下景希,徐淑媛空难过世。 白筱握着电话,她已经猜到这是谁的声音。 “这是最后的录音,之后徐淑媛应该去了机场,这支录音笔平日里她不离身,那天估计想着快要出生的孩子,太激动,落在了家里。”徐蓁宁在电话里笑了笑:“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拿到这个。” “你随便找个人录段音,就说是徐淑媛的,可信度高吗?” 白筱虽然口上不承认,但她心里紧张,又听到徐蓁宁说道:“你怀疑我造假?那就把这个录音公开好了,某部的老首长亲孙女进行代孕交易,甚至不经过代理孕母同意,偷拿孕母卵子进行受孕,还有,现任总参谋长的孙子是代孕的产物,至于这些信息的真假,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到时候一定有人会去考究,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白筱刚张嘴,还没说话,徐蓁宁已然撂了电话:“嘟嘟……” 听着忙音,白筱想起郁战明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的额头渗出汗来,她回拨了徐蓁宁的号码。 “现在还觉得这些录音是造假的?” 白筱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平静:“你想怎么样?” “到xx路去,如果你想要这些录音,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我不保证给你儿子听听这些东西。” “你敢!”一提到郁景希,白筱的情绪不再那么镇定。 徐蓁宁冷笑:“你看我敢不敢,白筱,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 xx路并不偏僻,也属于比较繁华的商业圈边缘。 徐蓁宁的口吻像个疯子,像一个无望的赌徒在做最后的搏击,白筱不确定她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给郁绍庭打电话,但他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保姆出来,问白筱要不要做个汤。 白筱根本没有心情再吃饭,她放下座机电话,拿了自己的手提袋,交代了保姆几句就出门了。 出了小区,白筱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给郁战明打电话。 “首长在开会,这个会议比较正式,不方便接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白筱算是体会到,她想到了徐敬衍,立刻给他去了电话,很快他就接了:“筱筱?” 关于代孕的事,白筱不清楚徐敬衍是不是知情,但这会儿她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 “爸,你现在在哪儿,能去xx路一趟吗?” 徐敬衍听出她说话语气的焦急,他的车子刚下高架,边问边在前面掉转车头:“出什么事了?” “我——” 出租车忽然一个急刹车,白筱因为惯性往前冲,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肩膀被撞疼,手机掉落在脚边。 “师傅,怎么了?”白筱抬头看向司机。 一辆白色面包车挡在出租车前面,出租车司机降下车窗,骂道:“怎么开车的,赶着去投胎啊!” 那辆面包车静静地停着,车窗封闭,没有任何回应。 “什么人嘛,有病!”司机嘀咕了一句。 白筱望着那辆面包车,略略心惊,生出不详的预感,她对司机道:“师傅,你再原路送我回去。” 话音未落,那辆出租车上下来三四个青年,手里还抡着棍子。 白筱顿时明白,徐蓁宁让她去xx路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意图是在半路上截住自己…… —————————— 梁惠珍自从车祸后,一直在休假,自从白筱来首都后,她发现老爷子有意无意在让她跟白筱相处。 中午,老爷子像是心血来潮,突然让保姆炖了一锅鸡汤,然后让自己送过来。 梁惠珍坐的是家里的车子,在半路上,看到了一幕——两辆面包车堵着一辆出租车。 她只当是撞车后人家在理论,正想叫司机靠边上开车,免得撞到人,结果,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抡起棍子砸了下出租车车门,然后拉开后左车门,把一个女人从里面拽了出来! 几乎一眼,梁惠珍就认出那是白筱。 眼看着白筱被拉扯着拖进一辆面包车里,梁惠珍要是再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也难为她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她忙让司机停车,但也不敢贸然上去,对方人多,她对司机急急道:“跟着那辆面包车。”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徐敬文:“敬文,我刚才看到白筱她……好像被绑架了。” —————————— 郁绍庭昨晚来首都,先去四合院,借了一辆轿车,此刻,正是他自己开车去郊区。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拨了蔺谦的号码。 “上回让你从监控室调出来的视频,马上发送到我的手机上,半小时后我要看到。” 蔺谦也察觉到郁绍庭隐忍的脾气,也不多问,只是说:“我马上就去办。” 郁绍庭摘了蓝牙,觉得碍事,在蔺谦挂电话前,又道:“陆向前的手机号码,也帮我搞到。” ———————作者有话说———————— 三千字补昨天的更,凌晨三点左右更新五千字,算今天的,大家不要熬夜,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ps:向勇敢的徐蓁宁女士致敬。 大结局篇【八】 大结局篇【八】 徐蓁宁出门之前,特意打扮了一番,可能心情不错,她还给自己画了眼线。最新最快更新 长裙遮住了她残缺的腿。 这一次,徐蓁宁没有用轮椅,她拄着拐杖从房间出来,夏澜正解开围裙走出厨房。 “这个点上,你还要去哪里?” 夏澜自然也发现女儿细心地打扮过,皱眉:“向前过会儿就来了,你给我去房间好好待着。” 徐蓁宁想到这些日子,夏澜对陆向前谄媚逢迎的样子,心生厌烦,她一点也不喜欢陆向前,不喜欢这种性格‘懦弱’的男人,她想要的男人……她攥紧腋下的拐杖,不好跟夏澜闹翻:“我出去买一些水果。” 夏澜看她终于开了窍,神情缓和:“这样就对了,向前这孩子,真的很不错。” …… 徐蓁宁从公寓楼电梯出来,一瘸一瘸地到一辆奥迪车边。 这车是陆向前的,但她不喜欢出门坐出租车,忍受着旁人异样的目光,他就把车钥匙给了她。 “你跟夏阿姨住在这里,交通不便,这车给夏阿姨开。”这是陆向前的原话。 但徐蓁宁并没有把车钥匙给夏澜。 坐进车里,徐蓁宁转过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妆,拿出口红,把唇瓣涂得如烈焰一般红艳。 给郁绍庭打完电话,她又给徐宏阳打电话,也给他听了一段录音,老不死的原来早就知道代孕的事情。 徐蓁宁发动车子时冷笑了一声,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束手无策? 手机进来电话。 徐蓁宁看了眼来电,任由铃声响着,没有接,直到打来第三遍时,她才按了接听键。 那边,是徐宏阳伴随着咳嗽却有力的声音:“你开个价。” “徐老真是爽快。”徐蓁宁开着车,讥诮地勾起唇角:“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只要你把录音笔物归原主,钱货两清,这件事,我不追究。” 徐蓁宁呵了声,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倚老卖老,她悠悠地开口:“五百万,一分也不能少。” 徐宏阳没有跟她讨价还价,答应了这个价钱。 徐蓁宁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上,心情不错,还打开车上的音乐电台,跟着节奏哼唱了两句。 —————————— 徐蓁宁现在租住的公寓,在三环附近,距离她跟郁绍庭约定的地点不远。 她坐在驾驶座上,重新拿起手机,看时间差不多了,拨了徐敬衍别墅的座机号,果然,接的人是白筱。 “到xx路去,如果你想要这些录音,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我不保证给你儿子听听这些东西。” 郁景希就是白筱的一根软肋。 她不过稍稍提了一句,白筱就紧张得乱了阵脚,还回拨了电话过来。 徐蓁宁确定白筱会出门后,给那边去电话:“人应该已经出小区去了,我刚才汇了十万块,注意查收。” 这十万块是平日里她自己留下的。 至于他们会不会绑错人,徐蓁宁靠在位置上,开了车内空调,闭眼假寐,白筱的照片她一早就传给他们了。 …… 轿车轮胎碾轧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徐蓁宁睁开眼,看到了一辆驶近的军牌轿车。 她翻下驾驶座的化妆镜照了下,推开车门下去。 徐蓁宁穿的裙子及地,盖住了她的脚,她亭亭地站在那里,跟常人无异。 轿车在她旁边停下,她看着郁绍庭从驾驶座下来,盈盈一笑:“还真是准时,二十九分十七秒。” 徐蓁宁看着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即便隔着几步路,她还是感受到他内敛强大的气场,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想到昨晚的那部电影,她突然口干舌燥,望着他的眼神也热切了几分。 郁绍庭关上车门,问她:“东西呢?” “有这么着急吗?” 换做往常,徐蓁宁还会忌惮郁绍庭,但昨晚旖旎的神思让她只记得他是个性感又有力量的男人。 郁绍庭瞅着她扭捏的样子,他这些年混迹生意圈,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徐蓁宁此刻的眼神,他在那些高档私人会所的包厢里经常看到,就差没坐到他的腿上来,看着这样的徐蓁宁,他不由笑了笑。 徐蓁宁蹙眉:“你笑什么?”她的脸渐渐红了,连着耳根子。 郁绍庭靠在轿车车门上,那双目光深沉迷人的眼睛看着她,尔后转头眯着眼看向别处。 徐蓁宁看他不说话,刚才又被他瞧得心猿意马,咽了下唾沫,稳定心神,开口:“那支录音笔,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拿到的吗?” “怎么拿到的?”郁绍庭顺着她的话说,目光饶有兴味地回到她身上。 徐蓁宁也学他的样子,靠着奥迪车,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我今天去徐家拿东西,刚好被我捡到了。” “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的运气很好?” 徐蓁宁的视线从郁绍庭的眉梢滑向他高挺的鼻梁:“这次我不会那么傻,出门之前,我特意备份了很多。” “我还在网上设置了定时发布,如果我在下午五点前不回去,你知道后果的。” 郁绍庭望着她洋洋自得的表情:“说,想要多少钱。” 徐蓁宁神情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双手交叠背在身后:“我说多少都可以吗?” 郁绍庭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眼中带了笑:“总要给我留点吃饭钱。” 他一点也没有被人威胁敲诈的样子。 徐蓁宁之所以迷恋郁绍庭,其中有一点就是他临危不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表现出慌张,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张开,郁绍庭挑了下眉:“五百万?” “五千万!”徐蓁宁想着他对白筱的在意,挺直腰杆,重复一遍:“我要五千万!” 郁绍庭双手抄袋,笑意更甚:“你也不怕花不了。” “这就不用你烦心了。”徐蓁宁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缓缓下移,一个疯狂的念头窜入大脑,她的身体一阵燥热,她的背突然离开轿车,往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划算。” “怎么不划算了?”郁绍庭看着她贴近,也没有躲开。 徐蓁宁不由地,想起那一次在丰城,那个时候他的眼神暧/昧,加上此刻他不闪不躲,她觉得,郁绍庭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感觉,想到白筱现在怀了孩子,很多男人,就是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在外面找女人发泄。 郁绍庭正值壮年,不可能吃素,守着一个大肚婆度过十个月。 这么一想,她抬起右手,搭在郁绍庭的肩膀上,他侧头,看着她白皙纤细的手,却没有推开她。 徐蓁宁的胆子又大了不少,她的手,缓缓地从他的肩头,滑向他坚硬强壮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她感受到他厚实的身体线条,又往前凑近了一些,几乎要贴上他的身体。 “你问我……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徐蓁宁低低地说,手还要往下却被他攥住:“想干什么?” 他问她的语气,不像是质问,夹杂着些许的轻/佻。 徐蓁宁的心跳加快,她踮起自己的左脚,呵气在他的耳边:“五千万,加你陪我做一次。” 她的腰上多出了一只手,徐蓁宁的呼吸也有些乱。 郁绍庭的大手,抚弄着她的腰际,侧头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很低很温柔:“你确定?” “……” 徐蓁宁还没回答,便听到他说:“你跟我好了,那陆向前怎么办,这小子,我看对你可痴心了。” 听到‘陆向前’的名字,徐蓁宁心头,莫名地烦躁,她抬起眼,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鼓足勇气一般,道:“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人只有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心里只有你郁绍庭一个。” “只爱我,还跟陆向前牵扯不清?” 徐蓁宁从他的话里听出吃味,有些诧异,随即就明白了。 男人都自大,以前郁绍庭对她疏远,甚至堪称绝情,不过是凭借着自己喜欢他,现在,看到自己跟其他男人好了,他心里倒是不痛快了,你追着他跑时,他不屑一顾,现在,倒是见不得她跟别的男人好了。 徐蓁宁心里,有些得意,嘴上道:“我不过是听我妈妈的话先拴着他。” 语气格外的不屑。 她说着,望着他英俊逼人的五官:“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白筱,我们之间的事情。” 白皙的手指挑起他的衬衫领口。 “前面的路口有个快捷酒店,是去那里,还是你喜欢在这里?” 郁绍庭看着她欲语还休的神态,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前倾,徐蓁宁看他靠近,欲拒还迎地退了两步,靠在自己的奥迪车上,看他低下头来,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亲吻…… 可是,她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待男人如火热情的缠绵之吻,睁开眼—— 郁绍庭的手里拿了部手机,上面显示的是‘通话中’,他一手撑在她的旁边:“想不想跟向前说句话?” 徐蓁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郁绍庭按掉了电话,他把手机藏回裤袋里,徐蓁宁却注意到,他刚才还录音了! “你想干什么?”徐蓁宁发现,自己又被他耍了,一张脸涨红,羞恼不堪:“别忘了,录音笔——” 郁绍庭打断了她的话:“五千万,你倒是会想。” 徐蓁宁看他的样子,有些心慌,却故作淡定:“你不想要那些音频了吗?要是我捅出去……” “要,怎么可能不要?” 郁绍庭就近看着她,笑起来:“你把备份的放在家里,我问陆向前,你跟你妈住在哪里,他不肯说,护着你,不过现在……我本来真想算了,你倒好,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以前对你,是不是太手下留情了?” 徐蓁宁又听到他说:“还有,上回你开车撞我的事,趁这次,也跟你好好算算。” “……” 郁绍庭退开去,徐蓁宁看到他拿出一张空白支票,上面填好了数字,她瞄了眼,三千万。 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把这笔钱给她。 然后,徐蓁宁看到他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她瞳孔一缩,想退,却无路可退。 “你想怎么样?”她怕了,荒郊野外,也没什么人。 徐蓁宁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那把刀,看他一步步逼近,她猛地闭上眼,右手突然被拽过去,吓得失声叫起来。 “啊——” 突然,她的手心里多了东西,她睁开眼,入目的是那把刀,她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警鸣声由远及近。 “敲诈勒索,持刀要挟,你说,法官会怎么判?” 徐蓁宁一个战栗,在警车往这边来时,她慌忙丢下了刀:“你陷害我,我不会承认的,这把刀明明是你的。” “是吗?”郁绍庭靠回车上,点了根烟,抽了口,吐出烟圈:“你等会儿跟警察说,看他们信不信。” 这刀上已经有了她的指纹。 徐蓁宁也只是稍稍的慌张后,又嘲讽的笑起来,看着抽烟的郁绍庭:“我差点忘了另外一件事。” 郁绍庭抬眼望向她。 “在你来之前,我给白筱打了个电话,我告诉她,我手里有徐淑媛的录音笔。” 郁绍庭的眼底是暴风雨欲来的阴冷,徐蓁宁不怕死的继续道:“这会儿,她估计正在享受男人的滋润。” 她话音刚落,脖子上已经多了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掐得她喘不过气来:“咳咳……” “你再说一遍,你对她做了什么?” 郁绍庭怒火丛生,死死地扣住她的脖颈,冷声质问:“徐蓁宁,你把她怎么了?” “害……害怕了吗?”徐蓁宁呼吸艰难,脸通红,嘴边却噙着笑:“我找了七八个男的,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在……在小区门口蹲着,等白筱出来后……跟着她,在半路上劫……劫住她,好好疼爱疼爱她。” “她怀孕这么久……你……你是不是很久没碰她了?那么多男人,你说,够不够满足她?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成形了?你说,做着做着,会不会把孩子也捅出来……咳咳……可能连肠子也出来了。” 扣在她脖子上的手慢慢收紧,徐蓁宁张嘴,窒息的感觉让她拼命地挣扎:“放开……放开……” 郁绍庭额际青筋突起,一张脸面无表情,阴森到可怕,但他却突然笑了,看着她这副样子,低沉的声音仿若是地狱而来,他说:“你说,再加上一条杀人未遂罪会怎么样?” 徐蓁宁全身的寒毛都竖起,然后她被狠狠地甩开,撞到车门上,她慌忙看向郁绍庭。 他已经捡起了那把刀。 在她惊恐的视线里,郁绍庭右手拿刀,狠狠地往自己的左手臂上砍去! 就在那两辆警车靠近的时候,郁绍庭把沾了血的刀哐当一下扔到了徐蓁宁的脚边,血渍剪刀了她的裙裾,郁绍庭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整个过程,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徐蓁宁摇着头,双手发抖,她嘴里低喃着,“疯子,你个不要命的疯子,你怎么能这么做……” 警车停下,警察纷纷出来,手中的枪头对准徐蓁宁:“不许动,警察!” ———————————— 与此同时,白筱被那群男人从面包车上拽下来,带进了郊外一个破旧的房子里。 一路上,白筱都很配合,不敢乱来,她的双手一直护着自己的肚子。 进了屋子,那几个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白筱皱眉,故作镇定:“你们想怎么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说呢?”有个男人淫笑。 白筱倒退了两步,想到郁景希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对着他们道:“我爸爸是郁战明,你们动我之前最好想清楚,要是现在放我走,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只当是我自己不小心在郊区迷路了。” 大结局篇【九】 大结局篇【九】 一把长刀突然横在了白筱的脖颈上,隐隐泛着寒光,她甚至,感觉到一点点的疼痛。最新最快更新 不用低头去看,她都知道,锋利的刀面蹭破了她的皮肤。 “说啊,怎么不说了?”那个男人把刀往前逼了逼:“刚才不是很神气吗?还说你爸爸叫什么?” 他说着看向其他同伙,有人立刻接话:“郁战明。” “你爸爸叫郁战明,我爷爷还是克林顿呢!”男人呵呵笑了两声,眼神越加的冷,“哪怕你爸是天王老子,今天我也这么干了,给我老实待着,不然有你好看的!” 他推了白筱一把,白筱踉跄地靠着墙壁,不敢有过多的反抗,但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些人是徐蓁宁找来的,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可能只是这么关着自己。 “大哥,这个女人,好像蛮有钱的。” 白筱看见自己手提包里的东西都被倒出来,皮夹里的卡都在一个男人的手里。 里面有几张是郁绍庭给的副卡。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别有深味地看向白筱,摸着冒茬的下巴,目光逐渐变得下流,白筱今天穿得很普通,雪纺衫加牛仔裤,但她的皮肤很白,又长得漂亮,在这个破落的屋子里,更加刺激男人的荷尔蒙。 “这么一看,倒还真是个大美人。”他跟旁边的男人坏坏地一笑。 白筱心生警觉,见那人在看那几张银行卡,趁机道:“你们绑我,无非是有人给了你们钱,如果你们把我放了,这些卡里的钱可以都给你们。” 那位‘大哥’看向白筱,旁边的弟兄低声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先去把这些钱都提出来。” “你傻啊,现在去提款,不是摆着让警察来抓你吗?”大哥嗤之以鼻。 他又把目光落在白筱身上:“你只要乖乖配合我们,完事了,我们立刻就放你回去。” “配合什么?”白筱警惕地看着他们。 男人猥亵一笑:“有人出了钱,让我们好好招待你,顺便再拍几张照片,供大家欣赏欣赏。” 一个男人伸手就要来摸白筱的脸颊。 “滚开!”白筱堪堪转开头,眉眼间尽是厌恶,惹得男人脾气上来:“卧槽,你还装什么贞洁,臭……” 高高扬起的手,扇在白筱的脸上之前,有个同伙推开门进来,手里还扯着个女人:“大哥,我在外面,瞧见这个老女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白筱一转头,看到的是被拽进来的梁惠珍,心底诧异,不明白她怎么在这里。 梁惠珍甩开男人的手,冷着脸:“你们想做什么?这是首都城,随随便便绑人,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哟,还威胁上了。” 大哥朝其他同伙一使眼色,那人立刻把梁惠珍往白筱这边一推:“再吵先把你给废了!” 梁惠珍穿着高跟鞋,被猛地一推,崴到脚,白筱忙伸手,扶住了她:“小心。” “呵呵,还患难见真情了。”有人在一旁讥笑。 梁惠珍抬头,看着白筱,却没有说话,那表情神态,像是不认识她。 白筱知道梁惠珍这样,一定有这么做的原因,所以等她站稳后松了手,顾自己待在墙角。 …… 梁惠珍见白筱相安无事,只是脖子处破了皮,放了心,但也不叫嚣那些歹徒,生怕惹怒他们。 她让司机一路跟着那辆面包车到这里。 他们就两个人,敌众我寡,又怕这些歹徒伤害白筱,警方那边还没到,她跟司机商量好,让自己故意被发现。 之所以假装跟白筱不认识,也是防止这群歹徒心生提防,把她跟白筱分开安置,或是发现有人跟踪了他们。 梁惠珍不着痕迹地往白筱那边看了眼,见她一直有意无意捂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 休息够了,那些男人纷纷站起来。 白筱发现那些淫秽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心头一紧,梁惠珍蹙眉,冷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没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推搡开梁惠珍。 白筱无路可退,只好冲着那位‘大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今天动了我,我家里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吗?偏偏老子就喜欢啃硬骨头,越难啃,越有兴趣。” 大哥之所以不相信白筱的话,纯粹是绑人之前,徐蓁宁特意透露过一点,这个女人特别虚伪,也很喜欢虚张声势,动不动就说自己是红三代富二代,说起谎来根本不眨眼睛,所以听到白筱这般说,他只有一个想法—— “还真他妈让那个雇主说中了!” …… “别再浪费时间,把dv拿出来,还有相机,都派上用场。”大哥交代其他弟兄,准备开始做事。 白筱心中的不安加重,想跑,那么多人,她刚迈出一只脚,那把钢刀就挡在了她的跟前。 “到这会儿了,还想跑?” 大哥摸了把白筱嫩滑的脸,啧啧两声:“把她拖到二楼去,等老子享用完了,再让你们开荤!” 白筱挣扎:“放开我!” “给我老实点,不然有你苦头吃的!”扯着她手臂的男人,不耐烦地抬手甩了她一耳光。 白筱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楚,还是不肯上去,那个男人还想动手,那个大哥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号码,是那个雇主,接起:“喂,还有什么交代的?” “……你们把人绑到哪儿去了?”那头,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不带一丝的感情。 大哥心道坏了,连忙挂了电话,免得被人追踪,看向白筱的眼神变得阴冷,哪里还有心情享受美人恩,对着其他人道:“事情有可能败露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啊?”另外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 “等会儿警方就会追过来,”他边说边急匆匆地往外走,对那个拽着白筱的男人道:“把她也带上。” 要真遇到警察,有人质在手,也算有谈判的资本,大不了到安全的地方再把她给放了。 “大哥,那她怎么办?”有人指着梁惠珍。 大哥此刻情绪已经很焦躁,一挥手:“也带上,省得我们前脚走,后脚她跑去报警。” “大哥大哥,我在外面又抓了个人!”原本出去开车的两个男人又回来,这次押着的是个中年男人。 正是跟梁惠珍一起过来的司机。 这群歹徒的老大也不想弄出人命,只让人把司机绑了:“车上塞不下太多人,嘴里塞块布,把他扔在这里。” —————————— 另一边,郊区。 徐蓁宁已经成功被警方制服,但还是死命挣扎:“那把刀不是我的!明明是他故意刺伤自己的!” 她看着郁绍庭从奥迪车里拿了自己的手机,冲着他大声叫嚷:“郁绍庭,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因为你,我少了一条腿,可你是怎么对我的,郁绍庭,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些警察互看一眼,一脸恍然,原来还是情杀。 女警员拿了纱布想要给受伤的郁绍庭包扎,他却无暇顾及,手机有电话进来,是徐敬衍的:“喂?”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点沙哑,因为担心,也因为不安。 刚才,郁绍庭一直跟陆向前保持着通话,所以徐敬衍的电话一直打不进来。 “已经报警处理,大嫂在半路上瞧见了筱筱,给大哥打了电话,我也正往那边赶。” 郁绍庭跟徐敬衍匆匆话别,又低头在徐蓁宁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寻歹徒的号码。 她近两个小时通过话的陌生号码也只有一个,郁绍庭立刻拨了过去,听到一道粗犷的男声,他也不跟对方拐弯抹角,只是刚开了个话头,那边就挂了。 “呵呵,你现在是不是慌神了?来不及了,她这会儿,正享受着呢,哪里还记得你?”徐蓁宁笑。 郁绍庭抬头,冷眼望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拨皮拆骨一般。 徐蓁宁非但没害怕,反而咯咯地笑起来。 “郁先生,你的手臂——” 郁绍庭推开女警员好心伸过来的手,不顾血淋淋的伤口,拉开轿车门,女警员反应过来,哪里还有郁绍庭的人? —————————— 午后,烈阳高照,白筱被夹坐在两个男人中央,后背衣衫被汗水浸湿。 梁惠珍坐在后面那辆面包车上。 她手提包里的现金刚刚已经全被搜刮走。 这群歹徒很聪明,见事情办不成,宁愿一分钱也不要,也不冒险去银行把她卡里的钱都提出来。 …… 两辆面包车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开去。 白筱偏头看向车窗外,身旁的男人立刻呵斥她:“看什么看,给我老实坐好。” 到最后,车子开到了某个山脚下才停下来。 白筱跟梁惠珍都被推下车。 “大哥,后头没有警察追过来。” 那位大哥这才稍稍宽了心,他警告了白筱她们一番:“要是敢说出去,就等着报复上门!” 以前他们接过类似的活,都没像这次背运,刚才电话里那个男人,让他心有余悸,虽然上头有人罩着,但他也隐约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比较棘手,重新上车,催促着司机开车快走。 另一辆面包车还在,一个矮小的男人,盯着白筱,擦拳磨掌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狗子,你还不上车,大哥他们都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道。 “急什么,又没有警察追来。”狗子伸手想摸白筱的脸:“你说,这女人,是不是比坐台的小姐漂亮很多?” 白筱看懂对方的意思,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见对方逼近,步步倒退,这四周荒芜,她喊也没人会来救。 “瞧狗子,又犯色了。”另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 开车的司机也没再紧催,暧/昧地冲狗子催了个口哨:“快点啊,给你十分钟。” 梁惠珍突然挡在了白筱的跟前,冷冷对着那个矮小的男人道:“你们老大都说放人了,你们还敢乱来?” 男人一把推倒了梁惠珍,直接朝着白筱扑过去。 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白筱忽然抬脚,对准他的裤裆狠狠地踹过去,男人吃痛,发出一阵惨叫声:“啊——” 车内的两个男人回过神,纷纷拿着家伙下车。 狗子捂着自己的重点部位,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显然伤的不轻。 “臭女表子,找死。”男人丢了手里的烟头,他手里抡着一把长刀,正是刚才要挟白筱时用的。 白筱根本没逃跑的机会,被男人用力一拽,撞到旁边的车门,头发又被另一个男人狠狠地扯住:“叫你横!” 狗子疼得失了理智,突然夺过同伴手里的刀:“**的,老子废了你!” 白筱被身后的男人牢牢控制着,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寒光凛凛的长刀,朝着她的肚子捅过来—— 刀片插/入**的扑哧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筱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骤然苍白,身后的男人蓦地松开她,神色慌张:“出人命了,好多血……” 狗子猛然清醒,放开刀柄,看着自己的双手,吓得双腿打抖。 “叫你好/色,现在出人命了?还不快走。” 两人扯着狗子,慌慌张张地上车,发动了面包车,瞬间消失在了山脚。 …… 白筱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白色的雪纺衫已经被血染红,原本抱着她的人松手,倒在了地上。 梁惠珍嘴唇青白,额头冒出冷汗,伤口鲜血不停地溢出来。 白筱忙蹲下,脱下自己的雪纺衫,身上只剩下一件吊带,但她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冷,按住梁惠珍的伤口,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她看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恐惧,袭上她的心头。 “你……把我裤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梁惠珍忍着痛,虚弱地开口。 白筱的手机早就被收缴了,她摸进梁惠珍的裤袋,里面,果然有一部手机。 “打电话给你大伯……他……现在,应该跟警察在一起……”梁惠珍多说一个字,伤口就疼一分。 白筱按着她伤口的手,也已经满是温热的血,她一边打开通讯录一边让梁惠珍不要再说话。 —————————— 徐敬文两兄弟跟警方赶到郊外的老房子,除了被绑的司机,歹徒早已人去楼空。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但他们把梁局跟白小姐一起带走,说是没有警察就会半途放人。” 警方负责人听了这话,对徐敬文道:“我看对方,也不是亡命之徒。” 徐敬衍心急如焚,想到白筱可能会有危险,问警方负责人:“有没有办法查到他们现在在哪儿?” “已经在联系交警那边,应该很快——” 警方负责人话还没说完,徐敬文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是梁惠珍的号码,他立刻接起,但随即脸色大变。 “你们在哪里?”他一边说一边往外快步走,一颗心咚咚地跳。 电话那头,白筱看了看四周,她不熟悉首都,倒是梁惠珍吃力地报了个大致的位置:“在这附近。” 徐敬衍跟出来:“大哥,情况怎么样了?” “你大嫂被歹徒捅了一刀。” …… 郁绍庭一路闯了四个红灯,他修长的手指,染了血,紧紧地攥着方向盘,盯着前方路况,神经高度紧绷。 然后,被他随手丢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郁绍庭瞟了眼号码,是梁惠珍的,他接起,开口第一句便是:“在哪里?” 大结局篇【十】 大结局篇【十】 “在哪里?” 听到电话那头的熟悉男声,白筱忐忑不安的情绪,有短暂的缓和,然而,身处荒郊野外,怀里的梁惠珍又止不住血,令她整个人都有些慌乱,对着郁绍庭只说了一句:“淑媛的妈妈受伤了。” 郁绍庭从她的声音判断出她相安无事,捏着手机在耳边:“你们还在郊外那个旧房子里?” “……没有,他们发现事情败露,把我们带走了。”白筱说话时,声带有轻微的颤抖。 郁绍庭也顾不上交通违规,暂时把车停在了路边:“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 梁惠珍的身上不仅仅是血,还是因为疼痛渗出的冷汗。 白筱见她情况不好,更加担忧,听到郁绍庭这么问,才想起自己还没说她们在哪儿,立刻告诉了他。 郁绍庭重新发动车子,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掉转了车头,边对白筱说:“别慌张,我已经在去的路上。” “你好好开车,不要讲电话了。” 白筱担心他,郁绍庭听了,脸色稍缓,知道她害怕,放柔声音安抚她:“梁局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的左手还牢牢捂着梁惠珍的伤口,但因为失血过多,梁惠珍的脸色苍白,意识也变得不太清醒。 白筱忙低头叫唤梁惠珍,不让她这么睡过去。 “是怎么受伤的?”郁绍庭不敢挂电话,这个时候的白筱,需要精神上的支柱。 他虽然不住在首都,但也知道,歹徒把她们放下的地方,人烟罕至,况且,她又刚经历了绑架。 白筱话还没说,眼底已经涌起泪水。 因为慌张,因为担心,也因为内疚,要是为了救她,梁惠珍也不会出事。 郁绍庭见她久久不说话,听出她可能在哭。 “你别哭,”他刚用另一部手机通知郁战明,这会儿有电话进来,还在通话的手机,也有好多条短信进来,轿车内,也弥漫了血腥味,他的左手臂,也没包扎,他对白筱道:“你一哭,我没办法专心开车。” 白筱听他这么说,努力止住眼泪,不让他分心。 “你还要照顾梁局,你如果只顾着哭,她怎么办?我很快就到了,你乖点,在那里等我。” 白筱低低地嗯了一声,结束通话,她丢下手机,双手都按着梁惠珍出血的伤口。 她在梁惠珍的耳边轻轻道:“坚持住,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梁惠珍原本快晕过去,听到耳畔温柔又关切的声音,幽幽睁开眼,视线涣散,望着白筱有片刻的失神。 她动了动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嘴唇。 白筱听不真切:“你说什么……”她低下头,把耳朵凑到梁惠珍的嘴边,然后自己的手被牢牢地握住。 她听到梁惠珍说了两个字——淑媛。 梁惠珍的手攥着她,气虚不稳,像是自嘲地喃喃:“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淑媛……你不是早已经……” 白筱看出,梁惠珍应该是把自己误认成了徐淑媛,她听说过,人在弥留时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见梁惠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白筱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 “不是幻觉,我在这里。”白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心中一喜:“医生到了,再忍忍,会好起来的。” 梁惠珍没力气再说话,但始终握着白筱的手,因为白筱一直在旁边说话,她才没有睡过去。 —————————— 救护车到的时候,徐敬衍他们也到了,还有紧随的警车。 医护人员把梁惠珍放置到担架上,徐敬文一下车,冲过来询问:“我太太她,有没有什么大碍?” “我们尽量施救。” 徐敬文跟着上了救护车,一路都紧紧握着梁惠珍的手。 “筱筱,你有没有怎么样?”徐敬衍脸色不好,搭在白筱肩上的手,因为后怕还在微微的颤抖。 白筱摇头,她的脸颊红肿着,脖子上也有伤,她的视线,落在那辆救护车上。 徐敬衍也担心大嫂的情况,梁惠珍是因为白筱受的伤。 “爸,你跟着一起去。”白筱说,现在的徐敬文关心则乱,需要再有个亲人在旁边。 救护车里医护人员不少,还要进行抢救,她是孕妇,上车只会给他们添乱:“绍庭他已经往这边赶了。” 见徐敬衍不放心,白筱又道:“警察同志也都在,不会再有事的。” …… 等救护车走了,白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阵刺疼。她忘了跟医护人员要一些纱布。 警方在查看现场的情况,白筱也被询问了那群歹徒的相貌特征。 想到梁惠珍的伤势,她没有隐瞒,据实告诉警方,还特意交代了一句:“有任何问题,可以再联系我。” 白筱在笔录纸下方写了郁绍庭的手机号码,她的手机丢了,sim卡需要去挂失补办。 …… 一辆挂着军牌的轿车在路边停下。 白筱看到下车来的男人,强撑的淡定在这一瞬土崩瓦解,望着他越走越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郁绍庭在车里就瞧见了跟警察在说话的白筱。 她的样子有些憔悴,身上衣服也有血迹,但她不似跟他讲电话时的柔软,只是脸色显得苍白。 他下车,甚至没有关车门,快步过去,在距离白筱几步远时,她已经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郁绍庭的双手,放在她的腰际收紧,低声问她:“有没有受伤?” 白筱用尽全力地,拥着他,回想着歹徒说的那番话,依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梁惠珍在,她现在恐怕不能这么安然无恙,梁惠珍满身鲜血的样子,盘旋在她的大脑里,她闭着眼,把头依偎在他的怀里。 郁绍庭朝记笔录的警察点头,后者见夫妻俩这样,也很识趣地走开了。 “没事了。”郁绍庭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发顶,搂着她,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她的后背。 白筱听着他低醇沉稳的嗓音,心头安然,然后看到了他左手臂的伤口,深色衬衫被血染得猩红一大块。 “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受伤了?”她想去碰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不包扎一下?” 他的伤口,不像是才伤到的,血液凝固了,应该有了一段时间。 白筱觉得他可能是知道自己出事后,连自己的伤势都顾不上,直接开车往这边来,她看着那道长长的口子,即便有衬衫挡着,她都能想象到狰狞的伤口,口鼻呼吸间也是浓浓的血腥味。 她抬起头,看到他略显苍白的俊脸,白筱的眼泪掉了下来。 “只是不小心撞到了。”郁绍庭柔声道,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揩掉她的泪痕:“不是多大的事。” 这么大的一道口子怎么可能是撞到的? 白筱忍不住反驳他的说辞:“这边这么多的树,你给我再去撞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出来。” 郁绍庭低头,凝着她水漉漉的眼眸,长发有些乱,狼狈中又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他重新把她搂进怀里:“你舍得我再流这么多血?” “嘶……”怀里的小女人突然倒吸了口凉气。 郁绍庭忙松开她:“怎么了?” 刚才他一时没注意到,她其实也受了伤,左脸颊红肿,脖子上一处划痕处渗出血丝。 “马上去医院。”他作势就要抱她。 白筱考虑到他肩膀处的伤,手指揪着他的衬衫:“我自己能走。” …… 去医院的路上,白筱的左手,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里,干燥的温热让她心底那一丝丝的恐惧也褪尽。 郁绍庭没有再问关于这件绑架事件,怕又引起她的不安,他不问,白筱也没有主动说,她知道,凭借郁绍庭的能力,不用她在这里细说来龙去脉,他很快也能调查清楚。 郁战明的电话很快来了。 “嗯……已经找到了……没什么事。”郁绍庭说着,看了一眼白筱:“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关于白筱在首都被绑架,没有告诉丰城那边,怕家里人受到惊吓。 白筱忽然想到郁绍庭中午是接了个电话出去的,他没说去干嘛,她以为是公事,但现在见他受了伤,她又怀疑不是工作上的事,忍不住问他:“你刚才去见谁了?” 郁绍庭怕她想太多,没有说徐蓁宁的事,只是道:“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不小心割破了手臂。” 白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拧着眉,郁绍庭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怀疑,是徐蓁宁在背后唆使那群歹徒。” 话虽这么说,但她又没有具体证据,想到徐蓁宁会逍遥法外,白筱心里难免不甘心,还有那些录音……方才太紧张,居然忘了还有这件事,她抓着郁绍庭的衣袖,焦急道:“她手里有徐淑媛以前关于代孕的录音。” “放心,那些录音,不会流传出去。” 郁绍庭说这话时,语气斩钉截铁,白筱困惑地看着他,他解释:“她也给我打了电话,我把通话内容录了音,交给了警方处理,现在,她居住的地方应该已经被警方取缔了。” —————————— 尽管徐蓁宁此刻的情况,跟郁绍庭告诉白筱的要糟糕不知多少倍,但她的住所确实迎来了一群警察。 夏澜端着水果沙拉从厨房出来,久不见徐蓁宁回来,给她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 蹙眉,对这个女儿,夏澜也有不耐烦,净知道惹事,正想着要不要去楼下看看,门铃响了。 算算时间,陆向前也应该到了。 “来了!”夏澜摘了身上的围裙,路过洗手间时照了照镜子,整整仪容,微笑着打开了公寓门:“向……” 一个‘前’字卡在了喉底。 她看着门口穿着警服的几个男人,一脸不解:“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不是徐蓁宁的住所?” 夏澜点头,心里生出不安:“她是我女儿,她出什么事了?” “我们是xx区派出所的,徐蓁宁涉嫌绑架勒索,抢劫跟故意杀人多宗罪,现在对她的住所进行搜查。” 警察的话音未落,夏澜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 医院。 等郁绍庭手臂处的伤口包扎好,白筱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手术室,梁惠珍刚刚动手术取腹部的长刀。 手术室外已经一片拥挤。 不说徐家,梁家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就连徐宏阳也坐在轮椅上等着手术结果。 一名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告诉围上去的家属,伤者救治时间有些耽搁,现在急需要输血。 “那就输,只要能医好我的儿媳妇就行。”徐宏阳开腔。 “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伤者是rh血型,又叫熊猫血,血库里这种血本来就少,今天凌晨,正好有个rh血型的孕妇生产大出血,都已经用完了。” 徐敬文的大脑嗡地一下,幸好旁边的徐瑞玲扶住他,但一干人都安静下来,在场的谁也不是熊猫血。 “输我的,我正好是这个血型。”一道清柔的女声突然响起,伴随着高跟鞋踏地的声响。 大结局篇【十一】 大结局篇【十一】 “输我的,我正好是这个血型。” 白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转过头,确实看到了苏蔓榕,她身边还跟着拖了个小拉杆箱的郁景希。 手术室门口,比刚才更加的安静,安静到近乎诡异。 梁家人已经拉着医生,迫不及待地道:“医生,现在人有了,还是快点输血。” 这种事不好开玩笑。 医生再一次向苏蔓榕确定,已经走近的苏蔓榕点头,没有看其他人:“我就是a型rh阴性血,身体也没什么病。” 白筱看着苏蔓榕,眼神复杂,苏蔓榕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朝着白筱这边瞅过来。 “时间紧急,来不及做繁琐的检查,准备一下跟我进手术室。”医生道。 苏蔓榕收回目光,点点头,跟着医生去做输血前的准备。 …… 白筱望着苏蔓榕离开的身影,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是徐家这边的人。 徐敬衍还怔怔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徐瑞玲暗暗顶了下弟弟的胳臂肘,低着声说:“人都来了,还不过去照顾一下。” 徐敬衍站着,没有动,对于苏蔓榕,即便他们现在偶尔会电话联系,但那都是为了白筱的问题,他依旧清晰地记着,苏蔓榕说过的话,她说永远不想看到自己,不想跟自己再发生任何的牵扯。 一旁的徐宏阳沉吟了片刻,开口:“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老六,你过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徐敬衍喉头稍稍一动,却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站在白筱身边的郁绍庭,突然说了一句:“敬衍叔,我大嫂的身体比较虚弱,旁边有人看着会好点。” 他说这句话时,面色如常,丝毫的尴尬都没有。 徐敬衍最终还是去了,脚步很急,以致于有些凌乱,差点跟拐角处的护士撞上。 手术室门口的众人,不再如之前那般心急如焚。 医生说,只要解决失血过多这个问题,伤者不会再有大碍。 …… 一声稚嫩的干咳声在走廊里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小家伙给忘了,此刻,郁景希正破罐子破摔地坐在拉杆箱上,鼓着一张小脸。 郁绍庭直接把儿子从箱子上拎起来。 小家伙不满地撅着小嘴,跟郁绍庭大眼瞪小眼。 白筱真没想到,郁景希会突然到首都来,还是跟苏蔓榕一起:“过来怎么也不打电话告诉我?” 郁景希听到白筱这么说,哼了一声,别开头,蹬了蹬自己的小腿。 “来,景希,到曾姥爷这边来。”徐宏阳在那边,笑着张开双臂,让郁景希过去。 郁绍庭一松手,小家伙一溜烟地就过去了。 小肉手扒着轮椅扶把,又委屈又讨好地喊了一声‘曾姥爷’,然后偷偷拿斜眼看站在那的白筱跟郁绍庭。 …… 白筱觉得小家伙在生自己的气,或者说,是在生他们夫妻两个人的气。 她扯了下郁绍庭的衣袖,压着声问:“你来首都之前,是不是对景希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郁绍庭看了一眼围着徐家人卖乖的孩子,那神态口吻,真像是被冤枉了。 白筱点头,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情跟郁景希嬉闹说笑。 她又抬头看向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灯,手背仿佛还有被紧紧握着时的温暖,现在她只希望梁惠珍平安。 至于郁绍庭对郁景希做的事,其实也没什么。 那日,郁景希醒过来,上完厕所,提着裤子晃到主卧,坏心眼地想要吵醒白筱,进去一看,根本没人! 后来得知白筱去了首都,小家伙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懑之情,抱着柱子不肯去上学。 郁绍庭也随了他。 第二日,见他从公司回来,又准备出门,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像个小肉球,抱着他的腿不肯放:“你要去找小白对不对?又想把我撇下了,幸好我足够机智,你不带我去,我就不撒手!” 郁绍庭不知道,他这股无赖劲是从哪学来的,皱眉,轻踢了踢他,冷着声:“松手,听到没有?” 郁景希不但没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到最后,郁绍庭突然一改强硬的语气,对着像块狗皮膏/药的儿子道:“你要一起去,就穿这样子?” 郁景希的身上还穿着白筱上次给他买的睡衣。 “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去换。”小家伙喜滋滋地跑上楼去了。 郁绍庭对从厨房出来的李婶道:“过会儿,送他去大院,这两天我出差,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 手术还在进行,差不多五十分钟后,护士拿着一袋血进了手术室。 那是从苏蔓榕身上抽出来的。 中途,除了郁绍庭离开去接了个电话。 郁景希在得知梁惠珍在动手术后,哀哀戚戚地倒着两条眉毛,抓着徐敬文的手:“外公,外婆会好好的。” 徐敬文低头,看着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心头一软,轻轻地嗯了一声。 除了徐宏阳因为年迈加身体问题,回了病房,其他人都还等在手术室外,外边的天色,也早已黑透。 白筱抬头,能看到护士站那边的电子钟,刚好晚上十点半。 “你们先回去休息。”徐敬文过了会儿开口,他的神色染了倦意:“这边,我守着就行了。” 因为梁惠珍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徐梁两家商量了一下,最后留下三个人陪着。 …… 徐敬衍望向还没走的白筱一家三口:“你们也回去。” 白筱看向紧闭的手术室门,梁惠珍因为自己受伤,她就算回去了,也睡不着,倒不如守在这里。 “大哥说得对,你现在怀孕了,不能熬夜。” 徐瑞玲说:“还有绍庭,也受了伤,要注意休息,还有景希,你们也为孩子考虑一下。” 郁景希在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已经跟白筱重归于好。 听到徐瑞玲这么说,虽然他很困,但还是拽着白筱的手指,清脆的声音道:“我陪小白一起!” 郁绍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郁景希立刻缩了缩脖子,胖嘟嘟的小身板贴着白筱,心里嘀咕,谁不会讨好谁就是傻瓜蛋。 白筱还想继续等,郁绍庭揽着她的肩膀,道:“你回去睡觉,我留在这里。”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他不可能让她太操劳,既然是她欠下的人情,自己来还也没有什么区别。 白筱看着他手臂上的纱布,也不舍得他熬夜。 付敏瞧这一对小夫妻难分难舍的样子,一晚上都抑郁的心情好了些,说道:“这样,你们就在医院旁边找家酒店住,一旦大嫂动完手术,我就打电话通知你们,有情况,你们可以再过来。” —————————— 进了电梯,白筱刚想说,要不要去看看苏蔓榕,郁绍庭已经按了三楼的按钮,他说:“看完大嫂再走。” 白筱一手牵着郁景希,另一只手,放进了郁绍庭的掌心。 他抬头看着电梯数字的变化,但五指收紧,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无声的安慰跟鼓励。 郁景希也发现了两个大人身上的伤,有些小担忧,瘪着小嘴,见他们不说也不敢多问。 到了三楼,找到输血科,问了苏蔓榕的名字。 可能因为苏蔓榕的血型少见,护士一下子就指了个房间,还加了句:“病人输了太多血,在那里休息呢。” 太多血……白筱想到刚才在手术室门口看到的那袋血。 确实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献血的量。 “但也没办法,伤者急着输血,我们也劝她,但她执意要输,还签了保证书。” 白筱看向带路的护士,护士继续说:“保证她自己,要是因为输血过多,发生意外,跟医院无关。” …… 郁绍庭突然站定,没有再往前走,他也扯住了郁景希的衣领,对白筱道:“我们在这里等你。” 前面,就是苏蔓榕休息的房间。 白筱看了眼站在那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点头,自己跟着护士过去了。 “你自己进去。”护士还有工作,把人带到门口,便先行离开。 房间的门虚掩着,白筱透过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床边,徐敬衍坐着,望着床上的苏蔓榕,可能是输血过多,苏蔓榕睡着了,脸色不是很好。 她隔着门,听到徐敬衍的低喃,他说:“对不起……” 白筱没有推开门进去,她转了个身,背靠着旁边的墙壁,听到又一声‘对不起’,她仰起头,眼圈湿热。 —————————— 郁绍庭正低头看着手机,眼尾余光扫到走近的人,抬起头,白筱已经回来了。 “看好了?”他收起手机时,也从走廊的公共座椅起来。 小家伙也立刻有样学样地立正站好,生怕这两人又把自己丢给谁,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嗯。”白筱对郁绍庭撒了谎,其实她只是在门外站了会儿,突然提不起勇气进去,不敢去同时面对他们两个。 郁绍庭的手臂伤了,白筱不允许他再开车。 最近的酒店距离医院也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郁绍庭在路边拦了辆出租,把郁景希的小拉杆箱放到后备箱。 郁景希瞅着后座的两大人,想了想,最后还是大发善心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司机见是个漂亮的孩子,好心地提醒:“小朋友最好不可以坐这个位置。” 郁景希往后瞅了眼,小声地跟司机说道:“我妈妈今天受了伤,心里估计很害怕,要我爸爸安慰,我不想打扰他们,师傅,你放心,我坐在这里不会乱动,影响你开车的。” 说着,小家伙冲司机作了个‘ok’的手势。 司机也跟着看了看后座,果然,女的脖子贴着纱布,脸颊也肿着,男的手臂也受了伤,不就两伤病员? 怜惜孩子懂事,司机也没再过多强调。 白筱见郁景希坐在前面,不放心,小家伙转身趴在座位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我系安全带了呢!” 然后坐回去,对司机发号施令:“师傅,开车!” …… 夜晚的首都城,车窗外,是长长的灯海,忽明忽暗地照入车内。 司机对这一家三口非常有好感,尤其是这个孩子太懂事,忍不住跟后座的男人搭话:“你们没什么事?” 郁绍庭低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难得,没有不搭理人:“碰到一点麻烦,已经解决了。” 正说着,他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可能真的太累了,白筱的头,枕着郁绍庭的肩膀,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倒在脸上,落下两扇蝶翼般的阴影。 郁绍庭接起电话,但声音下意识放低,问那头的人:“什么事?” 大结局篇【十二】 大结局篇【十二】 郁绍庭接起电话,但声音下意识放低,问那头的人:“什么事?” 来电话的是派出所那边的人。 至于徐蓁宁那个定时设置发布的音频,在警方拿到笔记本电脑后,立刻想办法处理了。 现在,徐蓁宁还在派出所里接受警方的盘问。 “郁先生,你提供的监控视频,我们会联系丰城那边警方,到时候会跟这起事件一块立案。” 白筱靠在他身上,离得近,她应该隐约听到了通话。 在对方说到‘立案’两个字时,郁绍庭借着忽明忽暗路灯光,看见白筱的眉心微微蹙了下,他搁在她腰上的手扣紧,让自己的肩膀成为她的依靠,他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 白筱经历了一场提心吊胆的绑架,又在医院守到大半夜,一到酒店,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郁景希甩着自带的印有卡通图案的毛巾,见郁绍庭在洗手间里,爬上沙发就要去捉弄白筱,但胖嘟嘟的手指,还未碰到白筱的鼻子,他就悻悻地收回去了,然后突然探起身,唧一下,亲了口白筱的脸颊。 坐在白筱的旁边,嘿嘿笑了两声,拿起遥控器打算看电视。 郁绍庭走出洗手间,看了眼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也注意到睡着的白筱,对郁景希道:“声音轻点。” 小家伙欢快地‘哦’了一声,索性直接把电视机给关了。 耳边声音突然没了,白筱半睡半醒地睁眼,她今天一身脏乱,不想就这么睡床上:“我洗个澡。” 郁绍庭见她的精神很疲惫,脖子又还贴着纱布,不放心,跟着进去。 小家伙也不甘落后,只是刚要踏进洗手间,门在他跟前关上了,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 郁绍庭订的是豪华标间,在床的分配问题上,父子俩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白筱被郁绍庭从浴缸里捞出来时就已昏昏沉沉,一沾枕头就睡过去,只能任由老子在那欺负儿子。 郁绍庭把枕头丢给儿子:“乖点,你晚上睡相不好,会踢到她的肚子。” 郁景希不乐意,抱着枕头,撅起小嘴,“那你也会碰到她肚子,你怎么不说啦?” “睡不睡?”郁绍庭坐起来,皱眉,半威胁:“不睡出去。” 郁景希故意拿屁股对着郁绍庭,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自己的单人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一个‘鲤鱼跃龙门’。 一天下来,郁绍庭也有些累,关灯前,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 旁边那张小床上,传来孩子轻微的鼾声。 郁绍庭把熟睡的女人拉进自己怀里,手指抚过她左脸上的红印,低头,亲吻她的脸颊,然后轻轻地搂紧她。 徐蓁宁阴毒的话还历历在耳,在得知她出事的那一瞬间,他承认自己慌了神。 过去三十几年,未曾像那一刻来的紧张。 他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中了徐蓁宁的调虎离山,而把白筱置身于一个危险的境地。若不是梁惠珍,他不敢去想象,等他赶到时面临的会是一副怎么样的画面。 床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短信进来。 郁绍庭拿过,看完短信内容,手指在触屏上点了几下,发送后把手机放回去,躺回床上,拥着白筱一起休息。 —————————— 在这更深露重的时刻,依旧有人到处奔波。 夏澜赶到关押徐蓁宁的派出所,但警方表示,这个犯人还在录口供,暂时不允许家属探视。 “警察同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女儿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今时不同往日,夏澜只好放低姿态:“我女儿是残疾人,你们说她持刀行凶,还是杀一个壮年男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那名警察挑眉瞅着夏澜:“受害者也说了,是你女儿先敲诈勒索他,趁他开支票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水果刀要砍他,他猝不及防,争执间被砍到手臂,况且,你女儿后来说的话,在场的警员可都听见了。” 夏澜听得云里雾里,因为没有关系,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徐蓁宁究竟是想杀害谁了,怎么会惹上这么多麻烦。 家里也被警方翻得乱七八糟。 当警察告诉她,被徐蓁宁砍伤的是郁绍庭时,夏澜脸色骤然诘白,身体摇摇欲坠,差点晕过去。 “你女儿犯的事都挺严重的,还是找个好点的律师,争取判个有期徒刑。” 这位值班的警察,也是看在徐蓁宁瘸腿的份上,又见夏澜低声下气的姿态,才好心提醒了两句。 …… 夏澜在派出所等到很晚,都没能见到徐蓁宁,离开时,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的太阳穴跳动,脑袋胀痛,拿出手机,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昨天,一得知徐蓁宁出事,夏澜便给陆向前打了电话,但对方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 直至现在,一晚上过去,也没有任何消息。 夏澜心里着急,她不清楚徐蓁宁怎么又惹了郁绍庭,但这一次,郁绍庭显然没打算不了了之,上一回,他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那么这回呢? 她们母女已经跟徐家决裂,夏家也回不去,即便她手里还有点钱,但没有关系网,这事根本没商量的余地。 夏澜给以前的朋友打电话请求帮忙,但不是借口推脱就是索性不接电话。 最后,她咬咬牙,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陆家的地址。 —————————— 陆四夫人早起,正打算去旁边的公园晨跑,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到夏澜,陆四夫人一天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也不让人泡茶招待,自己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 夏澜也没多废话,直接问陆向前的行踪。 “我儿子不是被你那个女儿迷得七荤八素,连家也不要了?你怎么还跑到我这来问。” 陆四夫人话里带刺,夏澜却只能忍,心平气和地说:“这里面有误会,向前一直是个好孩子,对家长也孝顺,但做孩子的两厢情愿,我认为作为父母,也应该充分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意愿?”陆四夫人冷笑:“他懂什么,你那个女儿,真喜欢他还是利用他,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夏澜语塞。 陆四夫人起身,下逐客令:“我还要去跑步,没其他事,就这样。” 徐蓁宁还关在派出所,夏澜心急如焚,陆向前是她目前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怎么能轻易放弃? 夏澜还想开口,二楼楼梯口,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伯母,家里来客人了吗?” 陆四夫人转过头,看到下楼来的孙云霏,笑容格外和蔼:“醒了?让阿姨给你做份早餐。” “夏阿姨,你怎么也在?”孙云霏像是刚瞧见夏澜。 陆四夫人怕孙云霏误会,忙解释:“夏女士来家里问我点事,正准备走呢。” 夏澜前半生,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被这样羞辱过,心中气急,强忍着不发作,正欲离开,不经意地抬头,看到陆向前打着哈欠、抓着头发从二楼下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陆向前看到夏澜时也是一怔。 “向前,原来你在家,蓁宁出了点事,昨天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夏澜也不再急着走。 陆四夫人脸色难看,对陆向前道:“怎么也不刷牙洗脸就跑出来,云霏,你带他上去清醒清醒。” 夏澜还想叫住陆向前,孙云霏却当陆向前跟前一挡,抬起下颌,高傲一笑:“向前是我的未婚夫,夏阿姨,你女儿的事,以后不要再来麻烦向前了。”说着,她挽住了陆向前的手臂,后者居然没有甩开她的手。 夏澜原先就纳闷孙云霏为什么睡在陆家,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不敢置信地看向陆向前:“这是怎么回事?” 陆向前别开头,不说话。 “你不是已经瞧见了,”陆四夫人开门见山道:“昨晚上云霏睡在家里,我这样说,你该明白了?” …… 等夏澜走出陆家的大门,陆向前才抽回自己被孙云霏牢牢抱着的手。 “向前,你又怎么了?”孙云霏嘟着嘴,有些不满他这个态度。 陆向前看着她,没有多大的喜怒哀乐,很平静地说:“你放心,昨晚我说过娶你,一定娶你。” “那徐蓁宁呢?” “……她跟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陆向前说完,转身上了楼。 —————————— 夏澜离开陆家,在门口遇到了陆家的大家长陆崇扬。 陆崇扬一身米白色丝质唐装,鹤发童颜,年逾七十的人却精神抖擞,气色红润,身体硬朗,不像个糟老头子。 “夏院长来了,怎么也没人通知我?”陆崇扬扭头询问身后的管家。 虽然陆家现在还几个子弟从仕,但陆崇扬是正儿八经的商人,珠宝生意做得很大。之所以认识夏澜,纯粹是他的第四任太太怀孕时,主治医生就是夏澜,虽然太太难产死了,但他却对知性优雅的夏澜留下了深刻印象。 陆崇扬得知夏澜要回去,提出送她:“刚好,我也要出去一趟,顺路送你。” 夏澜原打算拒绝,忽然想到徐蓁宁如今的处境,想了想,还是上了陆崇扬的车。 “夏院长,要是还没吃早餐,刚好跟我一起。” 夏澜自嘲地弯起唇角:“我早就不是什么院长了,陆老先生,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夏澜就好。” 陆崇扬点头,侧头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夏澜还在衡量他这话是不是纯属于客套,陆崇扬继续道:“当初,阿幸生产困难,一直是你尽心尽力在旁边照顾着,我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去了,但夏澜你的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 “……” 夏澜迟疑了会儿,还是把徐蓁宁的事情告诉了陆崇扬。 “既然陆老先生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再跟你见外,我女儿碰到这些事,但她现在都那样了,就连一个普通的女人都伤不了,又怎么会去袭击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甚至……甚至还能把对方刺伤。” “夏澜,你先不要急。” 陆崇扬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息了一声,道:“有件事,我也不瞒你。” 夏澜抬眼看着他。 “徐老,昨晚上也给公安那边送了一段录音。”他深味地看了一眼脸色突变的夏澜,“我有朋友在那里,刚巧把这事跟我说了,人家徐老的原话是,小姑娘年轻气盛,是该吃点教训,不然这辈子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据说,录音的内容是,有人跟徐老敲诈索要五百万。” 至于这个人是谁,夏澜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圈酸疼,徐蓁宁啊徐蓁宁,你瞒着我究竟都干了什么! “还有郁绍庭这个人,我虽然没跟他做过生意,但和他打过交道的圈内朋友,都说这个人不是个善渣,背后又有他家老头子支撑着。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开了口,在你女儿的事上,我一定竭尽全力。” 夏澜听他这么说,稍稍放心,刚想道谢,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正被陆崇扬握着。 陆崇扬见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也没有不悦,扬了下眉梢,又说了一句:“以后有事你就来家里找我。” 夏澜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双手握着交叠在腿上,让司机在前面的路口停车。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 看着夏澜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大厦拐角,陆崇扬才收回目光,让司机重新开车,回家。 司机跟了陆崇扬二十几年,刚才他跟夏澜的对话,自己都听到了,从后视镜里瞅向闭着眼哼戏曲儿的陆崇扬:“董事长,这件事不好管,毕竟,她们母女踢到的是郁徐两家的铁砧板。” 陆崇扬的心情不错,睁开眼,嘴边带着笑:“老洪啊,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就是砸点钱的事情。” 再说,他还不至于老糊涂到为了个女人去得罪郁战明跟徐宏阳。 “我帮不帮忙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她相信,我为了她女儿的事,已经尽我所能了。” 司机连连点头,还夸赞陆崇扬‘高明’,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都快八十岁了怎么还这么风流…… —————————— 白筱第二天醒来,外面天早已大亮,意识到什么,她急忙起来,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洗手间门开,郁景希出来,看到她在穿鞋子:“起床了吗?” “你爸爸呢?”白筱看了下时间,上午十点多了。 “爸爸刚才就去医院了。”郁景希又跟着她进了洗手间,她刷牙,他趴在盥洗盆边:“外婆动完手术了,医生说她没什么大问题了,本来我也要去看外婆的,但怕你醒来后发现一个人害怕,所以我就在这等着你。” 白筱刷好牙,弯下头亲了亲他的脸蛋:“谢谢你,景希。” …… 母子俩赶到医院,在走廊上碰见了徐瑞玲,白筱有点不好意思,说要等手术结果的人,却一觉睡到大天亮。 “来了就好,大嫂刚醒了会儿,现在又睡着了。” 白筱往徐瑞玲身后瞧了瞧,徐瑞玲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道:“绍庭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出去了。” “……”白筱的脸颊跟耳根都有些发烫。 徐瑞玲顿了顿,道:“对了,你妈刚才也来看过大嫂,只是大嫂在休息,待了会儿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安排夏澜的最后归宿……以后请叫我可月老……撒花 大结局篇【十三】 大结局篇【十三】 苏蔓榕不在自己的病房里。 病床上的被子折得整齐,床头柜上,摆了个花瓶,里面插了一束素色康乃馨,窗户敞开着,窗帘微动。 白筱听到门外依稀传来交谈声。 “……真的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情,就想着今天出院。” 白筱听出是苏蔓榕的声音,像是在跟谁争执。 护士急着道:“苏女士,你的身体本来就偏弱,要这么走,出了事,我们医院也是有责任的。” “放心,要真是有事,我也不会把责任推到你们头上。” 苏蔓榕刚走到门口,一转头,看到了病房里站着的白筱,还有郁景希:“……筱筱?” 她似乎有些意外白筱来看自己,随即神情间流露出淡淡的喜悦。 因为天气转热,苏蔓榕的病号服袖子撩起,白筱瞅见,她左手臂内侧有一处淤青,那是抽血的位置。 …… 注意到白筱目光停留之处,苏蔓榕忙放下了卷起的衣袖,说话的口吻异常温柔:“怎么过来了?” 郁景希已经抢先一步,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大伯母,小白还给你买了银耳红枣汤。” 苏蔓榕看向白筱,目光殷切中又带了些期待。 白筱接过孩子手中的袋子,拿出装了银耳红枣的盒子,对还站在门边的苏蔓榕道:“凉掉就不好吃了。” 刚才在餐厅,郁景希嘴甜地哄着工作人员多给了他一个小碗一个勺子。 苏蔓榕坐在床边,目光跟随在白筱身上。 昨天她给徐敬衍打电话,询问白筱在首都的情况,结果却得来白筱被绑架的消息,她惊慌失措,又不敢冒失地告诉婆婆,原打算一个人赶来首都,但没算到的是,郁景希趴在门口偷听了她讲电话。 小家伙当时的原话是:“你要不带我一起去,我马上大声告诉所有人,小白被绑架了!” 看到小胖手捧着一次性小碗,凑上去跟白筱要银耳红枣的郁景希,苏蔓榕挽起唇角,心中欣慰又酸涩。 血缘确实奇妙。 即便他现在还不肯喊白筱妈妈,但无形中已经承认了她。 …… 白筱抬头,想叫苏蔓榕过来吃银耳红枣,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 “护士说你没吃早餐,先喝点这个,过会儿我再下去买午饭。”白筱把盒子端给她,补充了一句。 苏蔓榕拿着盒子,低头看了看银耳红枣,又抬头望着白筱:“不用跑上跑下那么麻烦,我不饿,要是想吃,我自己可以下去买的,你也受伤了,要注意休息。” 白筱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但还是有隐约可见的五指印,脖子上的伤口结了痂,但也隐隐作痛。 见她伸手去碰自己的脖子,苏蔓榕紧张地问:“是不是扯到伤口了?要不要紧?” “没事。”白筱其实只是下意识地想摸,看她担心,放下了自己的手。 旁边的郁景希口齿不清地补道:“昨晚上还搂着爸爸哭呢。” “我什么时候……”白筱看了眼苏蔓榕,把小家伙的脸转过去,“好好吃银耳,再多话,到走廊上去吃。” 郁景希哼哼唧唧,捧着小碗背过了身。 白筱见苏蔓榕忧心地看着自己,只好解释:“他瞎说的,你不用理会,我……就是受了点皮外伤。” “昨天,他们真的没有欺负你吗?” 苏蔓榕望着她脸颊的伤痕,还是心有余悸:“这些歹徒怎么这么胆大,敢在首都做这种事。” “已经报警了,警方那边过些日子应该就会有进展。” 说完这话,病房内安静下来。 白筱坐在床边,手指揪着身下床单,看向苏蔓榕略显苍白的脸色,踌躇了会儿,还是开了口:“你刚抽完血,最好留院观察几天,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我没什么大碍的。” 因为白筱突然的关心,苏蔓榕有些高兴,脸色红润了些:“她救了你,我输点血又算什么呢。” “你生苡薇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 苏蔓榕蓦地看向白筱,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转了话题。 白筱曾经之所以怨恨苏蔓榕,是因为在她清醒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还是带着另一个孩子远走他国,甚至连生身父母也没去顾及,但这些怨跟恨,随着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在她喊徐敬衍‘爸爸’时,在学会渐渐去放下。 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有着属于自己的苦衷,不同性格的人面对事情,所作出的决定也不同。 郁政东过世后,苏蔓榕会带着郁苡薇出国,或许是一种自我的放逐跟惩罚。 …… “我听说,熊猫血的女人,生二胎很危险。”白筱说这话时,语气略显别扭,神情也不自在。 更像是在没话找话说。 苏蔓榕扯了下唇角,笑得极淡,像是在回忆往事:“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生过孩子,只是政东有一回,跟我商量,要我拿掉肚子里的孩子,为此,我还跟他发生了争执,最后,他拗不过我才答应生下苡薇。” “后来我恢复记忆了,才知道自己当时那么做,是有多么危险,一旦我跟孩子引起血溶,后果不堪设想。” 苏蔓榕发现白筱没再说话,抬头,看向白筱,以为她不想听自己跟郁政东的事情。 这还是她们之间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坐着说话。 “你吃过午饭了吗?”苏蔓榕关切地问。 白筱点头,拍了拍郁景希的小肩膀,站了起来,对苏蔓榕道:“你休息,我去看看老爷子。” “筱筱……” 刚牵着郁景希要走,身后的苏蔓榕突然开口,急急地叫唤了她一声。 白筱回过头。 苏蔓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我听说徐老身体欠佳,有些话,我可能没资格说。当年他们的做法或许存在错误,但站在他们的角度,门当户对也不是不能理解。那时候我年轻,做事也没有想太多,我贸贸然跟政东走了,没去考虑他的感受。后来的这些年被怨恨蒙蔽了双眼,现在看开了,再去想,造成如今的局面,我又何尝没有责任?” “他……” 苏蔓榕想到昨天自己抽血时,寸步不离站在床边的男人,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却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不再有往日的意气风发,跟自己说话也是小心翼翼,这样的变化,让她抑不住的心酸。 “他那个时候,一直追问我你是不是他的孩子,我看出他对你的在意。也许你也有过跟我一样的想法,觉得他如果跟夏澜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看重你的存在?” “但这只是一个假设,因为它不存在,所以我们都没办法预示到具体会怎么样,但我也相信,他对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他愿意跑到黎阳,去恳求你外婆的谅解,他是真的很后悔很自责。我让他不要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他就尽可能地少出现在你的身边,但现在我觉得自己这么做是错的。” 白筱偏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明媚的太阳,有些刺眼,她眯起自己的眼睛,眼角还是一阵灼热。 “我自己都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又有什么立场去剥夺他忏悔的权利?”苏蔓榕苦笑。 “你还是好好休息。” 白筱没说其它,却也不再抗拒听她讲这些事,走之前,站在门口,回头又讲了句:“晚点我再来看你。” …… 白筱合上病房的门,然后,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外边的徐敬衍。 也不知道,刚才苏蔓榕说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 “你说,小外公是不是喜欢我大伯母呀?”进电梯,趁着没其他人,小家伙贼兮兮地问白筱。 白筱按了按钮,对这个问题拒绝回答。 郁景希瞟了她一眼,挺着小肚子,小手交握着摆在身前:“这感情的事,还真的说不好呀。” “郁景希,你来首都,学校里请假了?” “……” 小家伙被一句话噎住,眼珠子上翻,额头被弹了下:“下次再逃学试试看。” 电梯门开,白筱率先出去,郁景希立马跟出去,小嘴喋喋:“你这个女人,真是没良心,我一知道你有危险,什么也顾不上,就跟着大伯母来了,你居然还这么跟我说话。你说,你有没有良心?” “真的什么也顾不上?那你拉杆箱里的零食是从哪儿来的?” “那是……那是储备干粮!” 郁景希跑上去抓住她的手,抿了下小嘴:“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脾气,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 白筱倏尔站定,转身,弯下腰,捏住小家伙的鼻子,小家伙呼吸不畅,哼哼了两声。 “要是再多说一句,立刻把你打包寄回丰城。”她说着松了手。 郁景希倒退两步,蓦地捂住自己的小嘴,瞪大眼,悲愤至极地看着她。 前面,病房门开了,护士出来。 白筱不再跟小家伙抬杠,走过去,问护士病人醒了没有。 “醒了,现在在输液。”护士微微一笑。 白筱怕郁景希进去会刺激到梁惠珍,把他寄放到护士站那里,自己单独推开门进去探望梁惠珍。 …… 梁惠珍正在看书,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向门口。 白筱转身先关上了门,她往里面走了几步,距离近了,发现梁惠珍脸色虚弱,但精神并不差。 她刚张了张嘴,梁惠珍已经低下头去,翻了一页纸,漫不经心的语调:“如果是来道谢的,就免了。” “……” 白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以前梁惠珍羞辱过她,但现在,梁惠珍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有时候不得不感概,命运确实捉弄人。 “没事你回去休息。” 白筱没走。 梁惠珍抬起头,看着她:“昨天换做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再说,你母亲已经输血给我,也算是两清了。” 说了几句话,梁惠珍的口有些干,看护又走开了。 白筱像是看出她的意思,突然上前,替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梁惠珍看了眼白筱,可能是真的渴了,也没故意拿乔,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白开水。 放下杯子,她见白筱还在,语气也不再那么冷淡:“你在这里,我没办法专心看书,回去。” 白筱想了想,道:“虽然你说,换做是谁,都会去救,我妈也给你输了血,但不管怎么样,我本人都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倘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甚至不敢想象自己会发生什么事,这一点我跟绍庭都明白。” 说到郁绍庭,梁惠珍不免想到,早晨他来时,顺便带来的那支录音笔。 他当时也像白筱这样,站在床边,说:“有些事,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再刻意隐瞒。” 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些事,一方面心疼女儿的身心状况,另一方面,不可谓不失望。梁惠珍抬头,重新望着白筱的五官相貌,她忽然就明白女儿为什么会千方百计地想让白筱答应给自己代孕。 虽然两个人并不十分相像,但却有某种神似,还有那股气质,恐怕当时淑媛也是这种想法。 …… 梁惠珍的脸色稍有缓和,开口问白筱:“景希呢?我听说,她跟你妈妈一起来首都了。” “……他在外面,跟护士一起玩。”梁惠珍会主动提到孩子,出乎白筱的意料。 “把他带进来让我看看,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白筱虽然弄不明白梁惠珍这点变化,但还是出去把郁景希带进来,她觉得,梁惠珍不会伤害孩子。 郁景希进来后,立刻扑到床边,担心地像要哭出来:“外婆,你可要吓死我了。” 白筱刚想去拉开他,梁惠珍却摸着他的脑袋,和蔼地笑:“外婆让你到家里来住几天,你都不愿意,现在外婆受伤了,你说担心外婆,外婆都有些不相信你的话了。” “我当然担心外婆。”小家伙的小手隔着被子,摸了摸梁惠珍的小腹:“我昨晚上都没睡好。” 梁惠珍被他逗乐,笑的时候伤口有些疼:“就你嘴甜。” 白筱退出去,合上门,看得出,比起自己,梁惠珍更喜欢郁景希,她想起什么,走到护士站。 “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征得护士同意后,白筱拿起话筒,拨了郁绍庭的号码。 原以为他看到是陌生号码,可能会按掉,但电话很快通了,那头是她所熟悉的极具磁性的男声:“喂?” “是我,你在哪儿?”白筱问。 在郁绍庭开口之前,白筱听到另一道低沉的男声,似乎从郁绍庭的身后传来:“三哥……” “你现在有事?那我挂了。”白筱怕自己打扰到他做事。 “……颜靖来首都,陪他找好住处,我就回医院。” 白筱轻轻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握着话筒才发现,自己忘了问他,有没有记得吃午饭。 …… 郁绍庭挂了电话,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安定了不少,他转头跟颜靖说:“进去。” 回到包厢,郁绍庭坐到自己的位置,颜靖坐的是郁绍庭的下首。 另外两个位置,坐的是两个首都本地人,四十几岁的样子。 郁绍庭的手气一般,两圈牌下来,桌上的筹码只出不进,倒是看得另两位牌友替他着急:“这么个玩法,我们两个都不好意思糊牌了。” 郁绍庭笑了下,弹了下指间香烟的烟灰,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牌技不精,该怎么打牌就怎么打。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身后的青年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在他家老大耳边说了句话。 “人带来了?” 大结局篇【十四】【补】 大结局篇【十四】【补】 “人带来了?” 青年点头,见老大直接说开了,自己也不再隐瞒:“在门口了,七个人,都齐了。” 郁绍庭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烟头,被他摁灭在烟灰缸里。 “卓老板,昨天那事,我跟我三哥也知道,跟你无关,但这些人却是你手底下的,我三哥没有跟你为难的意思,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请你跟吴老板过来。”颜靖会来首都,也是因为昨晚接到郁绍庭的电话。 他还真没想到,三哥的女人,现在也有人敢去绑,怎么说,也是郁总参谋长的小儿媳妇。 况且,这位小嫂子不还是首都徐家的人,这歹徒绑人前难道不先调查一下? 卓老板跟旁边的吴老板互看一眼,见郁绍庭还跟没事人似地,打出一张万子来,摸不准他的想法。 “徐家的大儿媳妇,审计局的梁局昨儿个也被捅伤了。”颜靖煞有其事地补充了一句。 果然,卓老板脸色骤变,虽然自己也得到了消息,但被拿到台面上来说,又是另一码子事。 颜靖笑了笑:“卓老板,兄弟义气要讲,但我也得提醒你一点,他们在做这事之前,有没有替你多想想。” 闻言,卓老板神色冷肃了几分。 “颜少,这件事,老卓真的不知情,这点,我可以作证。”吴老板开始做和事佬。 “卓老板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我也相信不会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颜靖说着,又顿了下,抬头,目光从吴老板身上,扫向卓老板:“不过,我信没用,我今天借着我家老头子的面子约两位出来,也是希望双方能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件事。” 吴老板连连点头,说‘当然当然’,他们在这一片混,这几年都要跟上头打好关系。 这次,老卓手下的人确实把篓子捅大了。 包厢内的气氛变得凝重。 卓老板突然转头,对身后的青年说道:“把人带进来!” 说这话时,他的面色阴沉,但也算表明了态度,不再护着这几个手下。 吴老板不由松了口气,笑着打圆场:“手底下人不听话,我说老卓,是得树树威信,不然真显得咱们老了。” …… 那六七个人被连扯带拉进来时,郁绍庭才抬起头看向他们,不喜不怒,轻描淡写的一眼。 “卓……卓老板。”昨天那位‘大哥’战战兢兢地喊了声。 这几人,可能也知道自己昨天闯了大祸,颤颤巍巍地,鞠躬哈腰的,眼神惊慌又闪躲,连背都挺不直。 “幸好去的及时,不然这群兔崽子都跑了。”一个青年狠狠踹了其中一人的腿。 郁绍庭突然将麻将牌推倒,他重新点了根烟,往后仰靠在椅子上,薄薄的烟雾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卓老板望向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下属:“说,昨天是谁擅自接的活?” 几人互看一眼,最后那位‘大哥’咬咬牙走出来。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卓老板,我也是被骗了,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卓老板没有说话,只是朝他招了下手。 “卓老板,我——”他刚走到卓老板的身边,卓老板突然拿起桌边的茶杯,朝着那人脸上扑过去,刚刚泡好的热茶,温度极高,顿时,捂着自己被烫的脸,倒在地上哀嚎。 卓老板看向坐在那没声的郁绍庭:“郁三少,人都已经到了,你想怎么办,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其他几位参与昨天绑架之事的人看到这场面,听到老板这句话,吓得脸上血色尽褪。 “……” 郁绍庭站了起来,衬衫西装,白色衬衫的纽扣松开了三颗,灯光下,能隐约看到布料下的好身材。 火星忽明忽暗的烟卷,已经被他丢在脚边,用皮鞋碾灭。 离开的时候,郁绍庭只留下一句话——“谁动了我爱人,我要他一只手。” —————————— 医院旁边有个移动营业厅,白筱见郁景希陪着梁惠珍,自己跑去补办了一张sim卡。 顺带着,也在营业厅里买了一部新手机。 把卡插到手机里,开了机,有许多未接来电,都是在昨天她失踪时打的电话。 营业员让白筱试一下手机的功能。 通讯录已经没了。 白筱点开短信软件,在‘收件人’那一档,输入了十一位数字,然后编写了一条短信。 “这是我新买的手机,白筱。” 发送成功后,她反复看了几眼短信,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这边没有了他的号码,不代表他的手机里,也没有自己号码的姓名备注。 这么一想,白筱先自己笑了,然后收到他回复的短信——“知道了。” …… 刚出营业厅,白筱收到了警方的电话。 昨天,她跟警方录口供时,留郁绍庭的号码是以防万一,但写在第一位的还是自己的号码。 “我们刚才抓到了几名嫌疑犯,怀疑正是昨天绑架你的那群,麻烦你过来指认一下。” 郁绍庭还没有回医院。 白筱相信,只要自己一个电话,他很快就会回来,然后陪自己去派出所确认这群歹徒,但她没有给他拨这个电话,不想事事让他操劳,也没去找徐敬衍,怕他担心,而是把事情跟徐瑞玲说了。 徐瑞玲二话不说,拎了包就跟白筱一起去了派出所。最新最快更新 —————————— xx区的派出所所长,亲自下楼来接待她们。 “你们好,我是这里的所长。” 白筱跟所长握手时,看着友好微笑、一身警服的中年男人,有些受宠若惊,以前都没这种待遇。 …… 在辨认室里,隔着玻璃,白筱看到了七名犯罪嫌疑人。 哪怕里面灯光明亮,她也差点没认出这帮人,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全身伤痕累累,没有一个人是不挂彩的,尤其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矮个子,白筱一眼就认出,正是昨天拿刀捅梁惠珍的‘狗子’。 狗子是受伤最严重的,鼻青脸肿,白筱注意到,他的右手用绷带缠着,像是断了一截。 白筱望着这群人,尤其是在看过他们这副样子后,胸口泛闷,忍不住地反胃恶心。 “他们怎么会伤成这副样子?”白筱捂着自己的心口,问旁边的警察。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们接到群众报案,立刻赶到现场,他们已经这副德行地躺在地上。” 警察没说的是,他怀疑是混混斗殴,虽然是首都城,但也不是真的一派太平,但以往这种打闹,都是这些混混内部自己解决了,很少会这么闹到派出所。 离开辨认室,白筱忍不住问带她来的警察:“这帮人,会判多少年?” “这个得看性质,不过都是八年起判,如有伤害人命等情节恶劣的,处无期徒刑直至死刑的都有。” 白筱想到了徐蓁宁,这群歹徒,都是受人指使的。 “徐蓁宁?你放心,这号人昨天就已经被我们警方控制起来了。” 见白筱似乎有疑问,警察好心解释:“她呀,不仅仅是这起绑架案的主谋,还涉嫌敲诈勒索,还有故意杀人这一条,也够她后半辈子喝一壶的。” “故意杀人?” “我们昨天接到报案,也是我们这个区负责的,要不是那起案件,我们也不会知道她还是绑架案的主谋。” 白筱想到郁绍庭左手臂的伤口,追问:“她伤到的人是谁?” —————————— 徐瑞玲在所长办公室跟所长聊天,白筱是那名警察领着进来的。 “指认好了?”徐瑞玲起身,走过来,拉着白筱的手,怕她又吓到了。 白筱点头,扯了下唇角:“确实是他们,没有错。” 所长表情严肃,在一旁说道:“你放心,这起案子上头也交代了,移交公安局后一定会严肃处理。” …… 签完字,从派出所出来,徐瑞玲手机响了,她让白筱等会儿,自己走到角落去接听:“喂——” 夕阳西下,白筱望着那一抹红霞,映染了天际的色彩。 当警察说出‘郁绍庭’三个字,她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因为在她心底,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答案。 ——在昨天的医院,看到郁绍庭褪下衬衫,露出那道血淋淋伤口的时候。 同为女人,白筱大概能猜到徐蓁宁的心思,在徐蓁宁握有这些音频后,又怎么会不给她念念不忘的男人听,借此来要挟他,但徐蓁宁可能没料到,自己会一下子栽在郁绍庭的手里。 或许,徐蓁宁也低估了郁绍庭的心狠,不单单是对她的心狠,还有对自己的。 不管警方是怎么想的,最起码,白筱不认为徐蓁宁会伤得了郁绍庭。但有些事,确实需要就此做一个了结。 徐蓁宁,白筱默念这个名字,这次,不会再像丰城那回不了了之。 —————————— 回到医院,白筱去了徐宏阳的病房。 老爷子正站在窗边,给一盘新送来的吊兰浇水,精神不错,看到她,视线落在她脖子的纱布上。 白筱抬手,摸了下那块纱布,伤口还是有点刺痛。 “你公公刚走。”徐宏阳住的是高级病房,他放下水壶,擦了擦手,在沙发坐下。 白筱没有碰到郁战明,她走到茶几边,开门见山:“我刚才去派出所,指认了昨天的那群歹徒。” 徐宏阳抬头,瞅了她一眼,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看待这些事,都像是抱着平常心。 “我希望,在徐蓁宁的这件事上,警方能秉公处理。” 白筱直直地望着徐宏阳:“而且她知晓了代孕的事情,一旦她轻判或是逃过,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来。” 徐宏阳笑了下:“我能把这话理解为,你在警告我这个老头吗?” “……”白筱语塞,却也没否认徐宏阳的质问。 “我虽然老了,但还不糊涂,她跟我们徐家,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没忘记,你,才是老六的孩子。” 徐宏阳又道:“这件事,我不追究,你大伯夫妇也不肯这么算了。” 白筱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但她在来之前,确实还没弄清楚徐家对徐蓁宁的感情,她担心徐家会插手帮徐蓁宁,但徐宏阳的一番话,表明徐家的态度,不但不偏帮,还会追究到底。 “我听战明的意思,你跟绍庭打算补办婚礼?”徐老突然转了话题。 白筱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徐老沉吟了片刻,双手搭着膝盖,抬起眼瞅着她,道:“我有个要求,你们也能在首都办一场婚宴。” —————————— 白筱从老爷子病房出来,在走廊上,看到了郁绍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你爷爷说什么,这么长时间?”他走过来。 白筱发现他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身上的衣服也像是新换的,抬头,看着他:“帮颜靖找住处,要先洗完澡,换了衣服再来见我?” 郁绍庭看她像只小猫在自己胸前嗅来嗅去,揉了揉她柔黑的长发:“男人待的地方,烟酒味重。” “没有女人?”白筱眯着眼,像是吃味地追问一句。 “……没有。” 郁绍庭抿着嘴轻笑,顺势把她拥住,低头,薄唇扫过她的头发:“大老爷们倒有几个。” 白筱没接话,他又说:“那晚上交公粮的时候,你好好检查检查。” “不正经。”白筱习惯性地去捶他的肩膀,见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才倏地想起,他的左手臂还受着伤。 “有没有怎么样?” 这下,轮到白筱急了,怕自己没轻没重,导致他的伤口裂开。 郁绍庭垂着眼,看她一副焦急红脸的样子,心里起了逗弄她的想法,听她这么问,嗯了声:“有些疼。” 白筱要去喊护士过来给他重新包扎。 郁绍庭拉住她,搂着她,低着声道:“吓唬吓唬你,就当真了?” “明明知道我会当真,为什么还要吓唬我?”白筱双手圈着他的腰,不敢去碰他的手臂,一想到他可能是自己拿刀划伤自己的手臂,她一颗心都提起来,抱紧他:“答应我,任何时候,要注意安全。” 她稍作停顿,才把自己下午去派出所的事情告诉了他。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她,拂开她黏在唇边的发丝,目光沉敛又温柔:“沈律师刚才已经到首都了。” —————————— 沈劲良不仅是丰城最好的律师,也是整个大陆律政界里数一数二的大状。 晚上,白筱跟着郁绍庭,去酒店见了沈劲良,颜靖也在,四个人要了个小隔间,点菜吃饭。 这回沈劲良过来,是特意负责徐蓁宁的案子,当然,是负责控告。 也许是顾忌白筱这个孕妇,三个男人都没有抽烟,只是把案子的情况分析了一下。 按沈劲良的话来说,数罪并罚,足够徐蓁宁把牢底坐穿。 “换做一般有钱人家,或许还能想到一个办法。”沈劲良卖起了关子,他含笑地看了看另外三个人。 白筱想了想,试探地说:“是不是让医院开出关于徐蓁宁精神方面有问题的证明?”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白筱红了脸。 沈劲良却大笑了,点头:“就是这个,不过,她得罪的人背景太大,恐怕没什么医生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郁绍庭也笑,抬手摸了摸白筱的头,狭长的眼弯弯的,瞅着她,看上去真的很高兴。 “我去一下洗手间。” 白筱窘红着脸出去,刚巧,跟迎面走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碰到了夏澜。 大结局篇【十五】【补】 大结局篇【十五】【补】 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白筱把自己在酒店碰到夏澜的事情告诉了郁绍庭。最新最快更新 “她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在一起。”陆崇扬保养得好,又常年锻炼,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一个古稀老头。 白筱想到夏澜跟那个老头客套的样子:“夏澜是不是打算请人在徐蓁宁的事情上帮忙?” 说着,她偏头看向身边的郁绍庭。 因为她的坚持,郁绍庭没有开车过来,两人坐的是出租车。 郁绍庭握着她的一只手,听她冥思苦想地说了很多,他倒是一点也没把夏澜找帮手的事放在心上。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帮手,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白筱见他故作神秘,知道他吃饭时也出去接过电话,难道他也瞧见了什么? 郁绍庭看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笑了下,瞟了眼前面的司机,挨近白筱的耳朵,小声跟她说:“你口里的老头,是陆向前的爷爷陆崇扬,他的这一生,极富有传奇色彩。” “什么意思?” 听他说得这么诡秘,白筱也来了兴致,看了眼司机,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追问。 “陆崇扬本是个山村小子,后来靠本事娶了一位富家千金,步步高升,在第一任太太过世后,前后又娶了三任,每一任的娘家家底殷实,有人就说,陆崇扬的婚姻就像是一场场的投资,每回都满载而归。”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陆崇扬的缺点,便是好/色。” 白筱回想起走廊上,夏澜挽着那个老头的一幕,蹙了下眉头,又听到郁绍庭说:“他快八十岁了,但这些年,身边不乏年轻的女伴,尤其在第四任太太死后,更是肆无忌惮,有一回,面对媒体采访,他还坦然地跟记者聊起他那些风流韵事,并坚称自己是风流而非下流。” 这年头,有钱人的好/色是‘风流’,穷光蛋的好/色便是‘下流’,白筱觉得这个陆崇扬着实猥琐。 她想象不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还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厮混的画面。 “那夏澜这次是——” 郁绍庭握紧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破釜沉舟,徐家现如今,不落井下石就好了,还有夏家,自身难保,更不会来帮一个把他们害到现在这一步的罪魁祸首,那么夏澜只能另找途径。” 白筱也发现,夏澜再坏,对徐蓁宁这个女儿倒是真心。 不过——“陆崇扬会看上夏澜?” 夏澜的年纪着实不小了。 郁绍庭轻笑,望着她脸上不相信的神情:“感情的事谁说得好,半老徐娘有半老徐娘的好,夏澜要真的有了这个打算,她的手段不差,进陆家恐怕也不在话下。” 最后半句话,他说出来时带了戏谑的口吻。 至于陆崇扬会不会帮夏澜来跟郁家和徐家作对,郁绍庭可以肯定,他还不会好/色到看不清目前的形势。 尤其是陆崇扬这种,靠着女人的家当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商人,看似多情实则最为无情。 “不过——夏澜她会答应吗?” 她虽然没跟夏澜多加接触,但也了解到,夏澜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应该不至于这样委身与一个老头。 “换做以前,也许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陆崇扬,不过现在……她是聪明人,她跟敬衍叔不会再有复合的可能。” 说到这里,郁绍庭看向她,见她神色无异,才继续道:“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这些年,锦衣玉食的生活足以磨灭一个人的傲气,让她在困苦面前变得不堪一击。还有,得看她愿意为了徐蓁宁做到什么程度。” —————————— 这一晚,两人没有再住酒店,而是去了徐敬衍的别墅。 至于郁景希,晚饭前,被郁绍庭一通电话,让郁总参谋长的秘书拎走了。 现在,他们忙着处理徐蓁宁的事情,可能是照顾不到孩子,所以,哪怕是接收到小家伙求助的眼神,白筱也没阻拦,只是在他离开之前,去医院旁边的超市,给他买了两大袋的零食。 夜晚,白筱躺在郁绍庭的怀里说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那群歹徒也被抓住了,她一点睡意也没有,枕着他没受伤的右臂,侧着头,从徐敬衍说到苏蔓榕,最后提到了梁惠珍,她抚摸着郁绍庭精瘦的腰线:“我发现,她对我的态度好像发生了转变。” “怎么变了?”郁绍庭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具体的说不上来,反正,不再像过去那样讨厌我。” 郁绍庭的胸膛宽厚结实,也很温暖,他张开双臂的时候,能把白筱彻底包容在怀里,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有些痴迷,她搂紧他,唇角微翘,轻声咕哝了一句。 虽然很轻,但郁绍庭还是听到了。 她说——“这辈子,能遇到你,真好。” —————————— 为了协助警方调查,白筱跟郁绍庭暂时都回不了丰城。 第三天,得到消息的郁老太太,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首都,拉着白筱从头看到脚,见她真的只是受了点轻伤,双手合十,连声念‘阿弥陀佛’。 在刚得知白筱被绑架的时候,郁老太太脑海里第一个蹦入的词是——‘完蛋了’。 郁绍庭年幼时,那个算命的批下的命格,一直是郁老太太的心头忧患,尤其在徐淑媛出事之后。 她怕小儿子‘克妻’的预言再次得到验证,买了机票忙不迭地往首都赶。 “妈,我真的没事。”白筱柔声安慰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肚子:“孩子也还在?我听说,有些心理变态的歹徒,喜欢虐待孕妇来着。” 白筱莞尔,点头:“您放心,我跟宝宝都没事。” 放了心的郁老太太这才拎着包走了。 …… 等到了晚上,白筱才被告知,老太太挽着手提袋,像一尊大佛,在公安机关坐了整整一下午。 也没多说什么话,但那态度也摆得很明白了。 最后,还是开完会的郁总参谋长,接到公安机关某位领导的电话,才急匆匆地去公安局把老太太领回了家。 —————————— 因为各方施压,公关机关很快就侦破了这起涉及绑架、勒索、故意杀人多宗罪的案子。 白筱之前还因为郁绍庭的伤口担心,那是他自己弄伤的,她怕法医看出来,到时候便是诬告。 郁绍庭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告诉她:“我说,是她打算从背后袭击我,我及时发现,转身跟她发生争执,夺过刀后被她狠狠地推了一下,刀面正好对着自己的手臂,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就砍上去了。” 不管是她伤还是自残,白筱知道结果不会改变,都是徐蓁宁杀人未遂。 白筱跟郁绍庭在首都待了将近一周,中间,又去了公安局几次。 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倒是郁绍庭手臂上那道大大的口子,白筱替他换药时,有些担忧,十有八/九会留下一道疤。 “男人不像女人爱美,身体上留些疤痕不碍事。”这是郁绍庭的原话。 不过,白筱还是在去医院的时候,顺带着配了一支祛疤药膏,随时准备往郁绍庭那道疤上抹几下。 …… 因为有郁苡薇要照顾,苏蔓榕的身体稍有恢复,便急着回丰城去了。 至于苏蔓榕跟徐敬衍的关系情况,白筱没有去过多的询问,倘若他们之间不曾隔着一个郁政东,白筱觉得,自己也许还会撮合他们,现在她尊重他们,不会去阻止他们之间的发展,但也不会刻意去给他们制造什么机会。 —————————— 郁绍庭开始跟东临下一任总裁进行交接,工作方面日趋忙碌,在徐蓁宁的案件侦破后,他比白筱提前一天回了丰城,原本他订了两张机票,但白筱主动提出想在首都多留一天,他没有反对,无条件地纵容着她。 这段日子,除了郁绍庭,最忙的当属沈劲良。 白筱关心案子的进展,期间,给沈劲良打过几次电话,关系也熟稔起来。 “那边,这次也请了圈子里的名律师。”沈劲良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跟白筱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 白筱手捧着牛奶杯:“跟你比起来呢?” 沈劲良笑,不好意思自夸,只说含糊地说了句:“他更擅长民事案件。” 换言之,刑事案件是沈劲良的强项。 “不过你放心,这次,证据都已经备齐,哪怕他们能赢,也减不了多少刑,”沈劲良说着,看向白筱,“我还打听到一件事,首都法院的**官是郁总参谋长曾经的得意门生。” 白筱愣了下,这件事,她还真是不知道。 “这位秦法官逢年过节,没少往郁总参谋长家里拜访,所以——”沈劲良没再说下去。 关于在任的郁总参谋长小儿媳妇被绑架一事,早已震惊整个公安机关。 基本可以排除审判结果不公正的可能性。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白筱喝了一口牛奶,沈劲良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她没有当即走,午后,静静地坐在窗边。 “原来你在这儿,我还跑了那么远去找。”白筱闻声回头,看到了付敏。 咖啡厅是在医院的对面。 “爸,怕你找不到地儿吃午饭,特意轰我出来找你。”这几天相处下来,付敏是真的喜欢白筱的性子。 柔而不犯,强而不悍。 也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一份愧疚,就连胡雅宁,对白筱也是极好,背后说谁也不敢说白筱。 …… 昨天徐宏阳做一次化疗,徐敬衍守了一夜,天亮后换了付敏,他才回去休息。 白筱跟付敏一起吃了午饭。 从咖啡厅出来,白筱提出自己要去一个地方。 “我送你过去,首都城,我比你熟点。”付敏怕她一个孕妇,在这里迷路可就不好了。 白筱:“……我想去一趟xx看守所。” 付敏神色一怔,当然知道,现在徐蓁宁正关押在那里。 徐蓁宁出了这事,徐六没有一句过问,但付敏在圈子里也听说,夏澜最近跟陆家那个老头子走得很近。 夏澜一方面还不同意跟徐敬衍离婚,一方面勾搭上了陆崇扬,所以听到这种传闻,付敏暗骂夏澜不知羞耻。 所以,听到白筱说要去看徐蓁宁,付敏第一反应便是——“我陪你一起去。” 她怕白筱被徐蓁宁欺负。 白筱会想去看徐蓁宁,一开始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念头,仅仅是,想在离开前亲眼看一下她落网的样子才心安。 —————————— 踏进看守所时,白筱还是感觉到一股不舒服的异样。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前面,看守所的工作人员带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白筱坐在接见室里的时候,看着灰白色的墙壁,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面把房子隔离成两半的玻璃,甚至远远的,能听到铁门开启关闭声,这种地方,换做是自己,恐怕连一天也待不下去。 “这边都打点好了,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叫我。”付敏看出白筱有话跟徐蓁宁说,交代了几句才出去。 没一会儿,徐蓁宁就由看守人员带着来了,白筱原先以为,她会拒绝见自己。 第一眼看到徐蓁宁时,白筱差点没认出她来。 身上套着一件看守所犯人专用的黄色小马甲,腕间还戴着一副手铐,十天左右的日子,让她瘦如柴骨,因此走起路来,瘸腿得更加明显,看着她茫然又带了点麻木的脸庞,白筱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她依然记得首次见徐蓁宁时候的情景—— 那样的意气风发,身后紧跟着助理,一双高跟鞋踩着优雅的步调,根本没有办法跟这个徐蓁宁相提并论。 想要同情,但一想到徐蓁宁的所作所为,这份怜悯又烟消云散了。 她至今记得歹徒的那句话,是徐蓁宁让他们强/奸自己然后拍下裸/照公之于众,她不过运气好,遇到了梁惠珍。 …… 徐蓁宁其实并不知道来见自己的是白筱,看守人员只是对她说:“徐蓁宁,外面有人要见你。” 她以为是夏澜跟律师带好消息来了。 看见玻璃另一边的白筱时,徐蓁宁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对了,挣脱看守人员的手,猛地扑向玻璃,表情狰狞,张牙舞爪的,像是要将白筱拆吃入腹,只是她还没有勾到玻璃,已经被看守人员压在地上。 隔着玻璃,白筱隐约听到看守人员的怒喝声,夹杂着徐蓁宁的咒骂声。 “白筱,你不得好死,你这个不要脸,勾/引自己姐夫的贱货,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把你丑陋的一面揭露出去!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付敏听到动静,进来,也瞧见了徐蓁宁发疯的一幕,也拧起了眉心,询问白筱有没有事。 白筱摇头:“我没事。” 她又看向玻璃那一边的徐蓁宁,已经被看守人员押起来,但徐蓁宁的骂声却越加的尖锐。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是郁绍庭冤枉我!” 白筱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要不是你执迷不悟,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说完,白筱就跟付敏离开了接待室,门合上的刹那,隔绝的是徐蓁宁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声。 付敏看了眼白筱的脸色,后悔带她来这里。 白筱抬头,看着晴空万里,她忍不住想,要是没有徐蓁宁对郁绍庭的这份执念,那么,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跟徐敬衍相认,她依然是个父不详的孩子,而徐蓁宁,依旧享受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 三更结束,竖牌:作者阵亡。 大结局篇【十六】 大结局篇【十六】 从监狱离开,回医院的路上,付敏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白筱说起关于徐敬衍准备日后居于国外的事情。 白筱没有多大的反应,上一回她来首都时,徐敬衍便提起过他做出的这个决定。 到医院,白筱先去探望了徐宏阳。 付敏告诉白筱,做完第一次化疗后,徐宏阳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昨晚都没办法入睡。 白筱进去的时候,病床上的老人闭着眼,看护说老爷子刚睡下,她在床尾站了一会儿才悄然离开病房。 梁惠珍腹部的刀伤在慢慢痊愈。 这些日子,白筱去看过她两次,虽然也只是稍稍待会儿,不说什么,梁惠珍也不见得有多搭理她,但最起码不会排斥她,连带着徐家其他人也看出梁惠珍对白筱态度的转变。 关于那支录音笔的事情,除了丈夫,梁惠珍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白筱去看梁惠珍,她貌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你明天回丰城,今晚去老宅住,顺便吃顿饭。” …… 白筱回到别墅,徐敬衍熬了一晚上,已经起床,正好下楼来看到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好去接你。” “医院门口就能打到出租车。”白筱看到他眼底还有隐隐的血丝。 她离开梁惠珍病房前,梁惠珍对她说:“你能回徐家老宅,哪怕是吃顿饭就走,老六也会很高兴。” “肚子饿不饿,让阿姨给你做些点心。”说着,徐敬衍作势就要去厨房,喊保姆给她做吃的。 “我不饿。” 白筱拦住他,挽过他的手臂:“倒是爸爸你,早餐跟午餐都没有好好吃。” 只要白筱喊他‘爸爸’,徐敬衍便立刻什么都听她的,望着她红润的脸色,虽然她现在好好的,但那次绑架事件后,他对白筱的个人安全十分看重,不会轻易让她独自外出。 “明天回丰城,等会儿我没什么事,陪你出去逛逛,带点首都的特产回去。” 从前天晚上开始,徐敬衍就陆陆续续往家里带北方的特产,保姆说,冰箱里已经塞不下了。 一夕之间,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唠叨的老头子,无时不刻在替自己的孩子操心。 白筱突然说:“爸爸,今晚我想回老宅那边吃饭。” 徐敬衍一时没回过神来。 “不可以吗?” “……只是有点突然。”徐敬衍怕她误会,以为家人不欢迎她:“我马上打电话,让他们晚上多买点菜。” 看着他喜出望外地跑去打电话,白筱坐在沙发上,没有刻意去阻止。 这一刻她相信了梁惠珍的话。 —————————— 徐宏阳跟梁惠珍还在医院,徐家的晚饭,人并不多,大部分徐家人都在外地工作。 饭桌上,徐敬衍很高兴,素来不太沾酒的人,跟徐敬文一起喝了整整一瓶红酒,脸红红地看着白筱,目光欣慰。 饭后,白筱拉着有点醉醺醺的徐敬衍出去散步。 天色渐暗,晚风习习,白筱注意到徐敬衍一直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饭粒吗?” 徐敬衍摇头,望着她的眼神温和:“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心满意足的神情,落在白筱眼里,让她有些心酸,她主动挽住他的手臂,道:“现在不是有了吗?” “是呀,现在有了。”他点点头,笑得有点憨。 “如果不舍得我,就到丰城买套房子,等你想我了,就到那里去住一段日子,常年定居也不错。” 徐敬衍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白筱迎上他的目光,抿了下唇角,道:“你没必要特地跑到国外去,你在首都这里,其实……也蛮好的。” “……”徐敬衍因为白筱这番话,愣住了。 白筱松开他的手臂,前方的广场有小孩在玩滑滑板,她看着那些可爱的孩子,过了会儿,转过头,莞尔:“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对现在的我来说,不会再那么介怀。”所以,你没必要躲得那么远…… 这一晚,虽然徐敬衍没有当着她的面再说什么,但白筱知道,最起码他的决心不再那么坚定。 —————————— 白筱买的是第二天下午的航班机票。 上午,她起了个大早,拉着徐敬衍去了理发店染发,其实徐敬衍对自己的外形没什么不满。 “我不想别人说,是我爷爷去机场送我!”白筱把他按回椅子上。 从理发店出来,路过天安/门时,白筱请路人用手机,给她跟徐敬衍拍了一张合照。 白筱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等会儿我用蓝牙传给你。” 这是他们第一张比较正式的父女合照,徐敬衍很珍惜。传到他手机上后,他怕弄丢,特意备份了好几张。 “你以后要是在国内,我们可以一起去旅游,到时候应该有不少景点可以拍照。” 徐敬衍看着身边有意无意劝说自己留在国内的白筱,他没有陪伴她成长,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小姑娘,他有遗憾也有懊悔,然而却也欣喜他的孩子是长这样的。 她被教的很好,哪怕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 至于定居在国内……他有想过,但并不是现在,但他相信,终有一日,自己还是会回归到这片土地上。 …… 徐敬衍送白筱去机场,她在候机大厅时,给郁绍庭发了短信。 下午四点四十八分,飞机降落在丰城机场。 白筱在出口处看见郁绍庭,一如她每一次远行归来,他总是等候在那里,静默的,却是她最后返航的港湾。 郁绍庭今天早上正式辞去东临总裁的职位,进/入董事局,当一位每年拿分红、偶尔参加会议的董事。 他会离开东临,白筱明白,或多或少是因为自己。 她联系不到和欢,只好打电话给秦寿笙,告诉他,自己可能害的郁绍庭丢了工作。 “狡兔三窟,你真以为郁绍庭那么容易丢饭碗?” 秦寿笙提醒她,郁绍庭是个商人,商人的特点是什么,无商不奸,在辞职前他一定想好了后招。 郁绍庭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家里,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一直待在笔记本前,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白筱的肚子更加明显了点。 从首都回来后的第三天,她早晨醒来,感受到了胎动,肚子里的宝宝踢了她一下。 然而,郁绍庭蹲在她脚边,听了一上午,却没有任何结果。 她忍不住取笑他,一定是他平日里对哥哥太凶,让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便已经畏惧这位父亲。 …… 一周后,郁绍庭告诉白筱,徐蓁宁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因为公安机关的高效率,已经移交到检察院,如果证据充分的话,不用多久就能开庭审理。 “还有,夏澜已经答应跟敬衍叔离婚。”郁绍庭突然补充了一句。 白筱诧异地看着他,在首都时,徐瑞玲告诉过她,夏澜坚决不签字,打算‘拖死’徐敬衍。 是什么原因让夏澜突然间就改变了初衷? 郁绍庭拥着她,一起坐在阳台的沙发椅上:“我听说,昨晚上,陆崇扬包下了一家旋转餐厅,还从保加利亚空运了上千朵玫瑰,向夏澜求婚,尽管陆家那边反对的厉害,但他似乎还是坚定不移地送出了那枚钻戒。” 白筱无法理解的是,夏澜居然真的答应了一个古稀老头的求婚。 陆崇扬为表自己对夏澜的真心,还想方设法地,打通不少关系,帮徐蓁宁争取到了‘取保候审’。 “现在给予她的希望越大,最后宣判的时候,失望越大。”郁绍庭说。 …… 自从绑架事件之后,郁老太太更加信佛,还特意千里迢迢跑到外省的名寺庙,为白筱求了一串开过光的佛珠。 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郁家儿媳妇被绑架的消息没有外泄。 郁老太太从李婶那里得知,白筱有一晚小腿突然抽筋,郁绍庭捧着她的脚给她揉了大半夜的小腿,第二天冒着倾盆大雨,挽着自己的手提袋来沁园,确定白筱跟孩子安好后才放心。 老太太把郁三小时候,算命先生那句‘命中无子’的话告诉白筱,最后,白筱也跟着老太太念叨那些佛经。 郁总参谋长知道后,打电话回来,狠狠地训斥了郁老太太一顿。 大结局篇【十七】 大结局篇【十七】 与郁总参谋长顶了几句嘴,郁老太太很有骨气地挂了电话,转头,脸上换了笑容,和蔼可亲。 白筱正坐在旁边喝老太太亲手给她炖的鲫鱼汤。 “味道怎么样?” 白筱放下调羹,微微一笑,点头:“汤很鲜。” 郁老太太高兴了,指着碗里的那条鲫鱼:“这是我昨天下午钓的,野生鲫鱼,纯天然无害食品。” 白筱刚才是听张阿姨说起,老太太最近迷上了钓鱼。 “对了,之前我有在xx寺许愿,现在你跟孩子都平安无事,我打算改天去还愿,到时候你也一块儿去。” 郁老太太觉得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原本她也不相信这些东西,但老三身上发生了太多事,她还是想去求个心安,老太太伸手,轻抚白筱的肚子:“到时候,菩萨保佑,生个健健康康的小胖娃。” “对了,让小三找个时间,把亲家外婆接过来。” 白筱不解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告诉她:“我跟你小姑还有大伯母商量了下,觉得最近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应该找件喜事来冲一下晦气,这个月月底几天是好日子,你跟小三趁这个空档把婚礼给补上。” “这个月月底?今天已经二十号了……” 郁老太太拉着白筱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只要漂漂亮亮当新娘就成,其他事,让小三去忙。” 白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现在穿婚纱,真的好吗? “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你爸也是同意的,婚庆公司我都已经找好了。”老太太说。 …… 郁绍庭约了几个朋友喝下午茶,傍晚来大院接白筱,发现她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他坐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 白筱来回抚摸着自己突起的肚子,到时候一定不能穿紧身的婚纱,不然铁定被人发现是奉子成婚。 “要不,你跟妈说说,把婚礼挪到生完孩子之后。” “月底虽然急了点,但应该不会仓促。”郁绍庭捏着她的手指,让她不要操心:“不是有我在吗?” 白筱望着他英俊的脸庞,到时候,他穿着新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自己挺着肚子,穿着款式难看的婚纱,还不能穿五厘米以上的细高跟鞋,跟他站在一起,整个婚礼满满的都是不和/谐因素。 到时候,女宾客瞧见他会惊叹:“新郎真有魅力,多金成熟,身材又好。” 等到新娘出场,底下一定是大片的唏嘘声:“这个土肥圆是谁,新郎什么眼光……” 孕妇的脾气很大,白筱听到他这么说,没有接话,也没有发脾气的征兆,只是把背影留给了他。 郁绍庭早已熟知了她的那点性子。 放下遥控器,从后搂着她,在她耳边低着声道:“明天先带你去试婚纱,要是这边没看中的,我们坐飞机去巴黎买。” 白筱听他提及巴黎,想起徐蓁宁说的话,徐淑媛的婚纱是他亲自去巴黎请设计师定做的。 女人善变,偶尔会因为一丁点的小事计较上。 “我不喜欢巴黎。” “……那去米兰,米兰也有很多名设计师。”郁绍庭抱着她哄道,语气带了些讨好。 白筱想,徐淑媛穿婚纱时绝对不会是身材走样,她也希望让婚礼成为自己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但现在看来,很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只是闷闷地回了句:“都这样了,穿什么都没差。” “怎么会没差?”郁绍庭算是明白了她的心思,说:“婚礼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比你漂亮。” “……那如果有人比我漂亮呢?” 他说:“那我们先请酒店服务生拿着你的照片守在门口,瞧见比你好看的,一律不让进。” 一个抱枕砸在他身上,白筱觉得他在嘲笑自己:“郁绍庭,你混蛋!” —————————— 第二天的丰城早报,白筱在娱乐版看到‘混蛋’郁绍庭占据了头条,跟一个最近大红的女影星。 报道标题——xx奖影后钟琪跟某富商酒店私会,四小时后乔装秘密离开。 事情发生的时间,正是昨天下午,郁绍庭告诉她的是——‘跟朋友出去喝下午茶’。 照片是偷/拍的,酒店总统套房的窗帘没拉紧。模糊不清的照片里,郁绍庭交叠着双腿坐在客厅沙发上,那个女影星,则在旁边的卧室里,裹着浴巾擦拭着湿发,旖旎的一幕令人不难想象,接下来或者之前发生了什么。 白筱刚看完这篇绘声绘色的报道,郁老太太的电话就来了。 “妈,我不生气。”白筱回话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的大喜大悲:“报纸我也看到了。” 白筱这么一说,老太太觉得她一定是真生气了。 昨天还在商量婚礼,今天一大清早就出了这么一茬,这家报社的记者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居然还ps照片! 白筱挂了电话,对在收拾餐桌的李婶道:“李婶,你帮我拿两套换洗的衣服。” …… 此刻,报纸的两男女主角,正坐在郁绍庭的车里说话。 钟琪戴着鸭舌跟墨镜,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出来买早餐,被狗仔跟踪,郁绍庭刚巧路过,替她解的围。 “报纸的事情,我很抱歉。”钟琪昨天下工后,是甩了记者才去酒店的,没想到还是被偷/拍了。 郁绍庭倒是对那篇报道没放在心上。 换做以往,这种增加曝光率的机会,作为艺人,钟琪一定会好好抓牢,但她在圈子里混,也很清楚哪些人不能去招惹,所以,像是故意解释地说:“我的经纪人,在接听那些记者电话时已经否认了这件事。” “刚才要不是郁总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很可能,明天又是一个头条。 “你的车停在哪儿?”郁绍庭转过头,问她。 钟琪表情为难,她没有开车出来:“郁总,你在前面那个路口放下我就好,我给我助理打电话。” 郁绍庭想到这附近人多眼杂,没有把她随便放下:“你还住在辛柏那里?我先送你过去。”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关系,昨天的事我还没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高铁站对面那块地我也拿不到。” 钟琪听说过郁绍庭这个人,都说他冷得不近人情,但真的相处下来,发现传闻有点不符实,她觉得郁绍庭是个好人,笑了笑:“我又不是白给你介绍的,你有给我报酬,再说,你跟辛柏是从小认识的兄弟。” 昨天总统套房里,还有另外几个人,但因为角度限制,惟独郁绍庭入了镜头。 而钟琪真正的男朋友是辛柏。 郁绍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白筱的来电,他拿了蓝牙耳机,直接接听了电话。 “我早上醒来没看到你,你在哪儿?”她在电话那头问。 “……在开车。” 白筱:“什么时候回来,午饭要不要等你?” 郁绍庭还没回答,旁边的钟琪,突然打了个喷嚏,没忍住,声音不小,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 “二十分钟后我回去。”郁绍庭刚说完,那边已经撂了电话。 钟琪见他摘下耳机,她戏演多了,自然猜到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试探地道:“要不我打电话解释一下?” “没事。”郁绍庭打着方向盘,说:“她很大度,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 —————————— 郁绍庭回到沁园,他口中的‘大度女人’已经离家出走了。 “白老师说出去倒个垃圾,我在里面洗菜,结果好久都没回来,我出来一看,发现她让我准备好、搁在沙发上的两套干净衣服也一并不见了。”李婶看着站在那的郁绍庭,也想到了那篇香/艳的报道。 难怪白老师要生气了,不过,三少长得好又有钱,女人缠上来倒也不稀奇。 “她有没有说去哪儿了?”郁绍庭给老太太打了电话,老太太说白筱没有过去,转过身问李婶。 李婶摇头。 郁绍庭想到在首都的徐敬衍,通过关系,查了今天飞往首都的几趟航班乘客名单,连高铁汽车也没放过。 没有白筱的名字。 给她打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 至于黎阳,她不会回去,因为不想让老人家替她担心。 …… 郁景希正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郁绍庭来了,站在操场边,脸色不算太好,他跑过去,气喘吁吁:“爸爸!” 郁绍庭四下环顾了一圈,眉头紧锁:“就你一个人?” “是呀。”太阳有些猛烈,郁景希眯着眼:“爸爸,你是来接我一起吃饭的吗?” 郁绍庭摸了下儿子的脑袋瓜,语气温和地问:“小白有没有来找过你?” 小家伙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答反问,一脸恍然大悟:“爸爸,你是不是又跟小白吵架了?” “……” 郁绍庭没回答这个犀利的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问他:“有没有来过?” “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一起找她。” 郁绍庭收回搭在儿子小脑袋瓜上的大手:“好好上课,晚上小梁过来接你。” 郁景希抱着自己的足球,等郁绍庭行色匆匆地离开,他转身,把足球扔给吴辽明,然后一边跑向教学楼,一边对吴辽明喊道:“帮我跟于老师请个假,就说我妈妈生孩子了。” —————————— 白筱没有离开丰城,当时会带着衣服从家里出来,也纯粹是跟郁绍庭的赌气之举。 她回了星语首府,以前跟和欢合住的公寓。 白筱在公寓里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其中有一部古装片,还是那个叫钟什么的主演的。 望着电视屏幕上的女人,她的心里又泛起了酸水,捏了下自己的腰,肉肉的,没有以前的纤细。 中午,她给郁绍庭打电话时,清晰地听到,他身边有女人。 …… 当白筱看到门口,咧着嘴冲自己笑的郁景希时,出奇的惊讶,让他进屋,替他卸下背上的大书包。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家伙坐到沙发上,端起白筱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满头的大汗:“因为我没在其他地方找到你啊。” “我没带钱,是一个好心的阿姨帮我刷的公交卡。”郁景希跟白筱讲述了自己为了找她遭的罪。 白筱心疼地搂着他,摸摸他汗黏黏的脸蛋:“下次不要再单独外出,很危险知不知道?” “其实也还好。”小家伙羞赧地笑。 白筱不想让其他人担心,开了机给郁老太太打电话报平安,告诉她景希在自己这里。 “这样啊,那就好。”老太太松了口气,又问白筱在哪儿。 白筱不肯说,只是说过两天就回去。 晚饭,白筱点了两人份的外卖,门铃响的时候,她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立刻就要合上门。 他的手一下子按在门上。 “你想干嘛?”白筱说话的口吻提防又生硬,还生着气。 屋子里的郁景希,听到门口的动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一个吸尘器的柄,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瞧见站在门口的郁绍庭,小家伙缩了下脖子,默默地转身,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至于郁绍庭,二话不说抱起白筱,进了屋,反脚勾上门,不顾她的反抗,直接抗着她进了以前的卧室。 最后郁绍庭以武力平息了民愤。 他把白筱伺候得服服帖帖,只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被白筱一脚踹到了地板上。 郁绍庭也不恼,又贴上去搂着她,动手动脚,想要再来一次,白筱在他怀里反抗,她的身体很诚实,柔成了一滩水,但她还是使劲地推着他:“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但她也发现,自己越反抗,他越是来劲。 郁绍庭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一手抱着她防止她乱来,一手拿过新的安全用品:“别闹。” “你不去找那些漂亮女明星,来找我干嘛?”白筱没想到,他身上居然随身带了一盒冈本。 郁绍庭愣了下,低头看着她红晕遍布的小脸,笑了:“吃味了?我跟她之间没什么,报纸上瞎写的。” “……没什么都裹浴巾了。” 说着,她拿起枕头要去砸他,郁绍庭一把抢过,白筱却突然捂着肚子,脸色难看地喊‘疼’。 郁绍庭以为是刚才自己失控弄伤了她,从她身上起来:“哪里疼?” 白筱双手恢复自由,拿起枕头打他,郁绍庭一时没留神,光着身被她赶下去,他刚拿起短裤穿好,人已经被她推出了卧室,连带着西裤也丢在他身上,房门‘砰’地在他面前重重地关上。 郁绍庭忙套上西裤,刚系皮带,房门重新打开,他抬起头,衬衫跟袜子相继扔在他脚边。 客厅里,郁景希正端着快餐盒,扭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郁绍庭有些尴尬,但面不改色地穿上衬衫,敲了敲门:“把门开一下,我还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白筱坐在飘窗台上,扯了床单裹在身上,听到外面的声音,也没有去搭理,倒是他掉在地上的手机响了。 不想给他进来的机会,又怕是重要的电话,看到是‘辛柏’的来电,白筱接了:“喂?” “是小嫂子?”辛柏顿了顿,以为自己打错了,确定号码没错,试探道。 白筱嗯了一声,那头的人忙不迭道:“小嫂子,你别误会三哥啊,我女朋友今天被狗仔跟踪,刚好被三哥碰到,他送钟琪回来,还有昨天,报纸上写的那个男主角是我,只是当时我刚弯腰去捡打火机了,才拍了三哥。” 白筱:“……” —————————— 我发现我一直没有写小三跟小白夫妻间关于‘第三者’这个问题【请自动摒弃徐蓁宁,这个纯粹的一厢情愿】,所以在大结局前提及这一点,这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相处之道,小打小闹,充满情/趣。 大结局篇【十八】 大结局篇【十八】 郁绍庭站在房间门口,没有离开,他瞟了眼客厅里的孩子,放低声对着里面的人道:“你先把门打开。” 白筱已经挂了电话,她站在门边没吭声,但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客厅里的电视机传来动画片的声音。 她握着门把手,轻轻地旋转,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还没看清楚,横进来一条手臂。 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握着门边缘。 白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关门,力道没把握好,可能郁绍庭也没想到她真狠得下心,他的手被夹住,闷重一声,四根手指瞬间出现了一道红痕,他因为疼痛皱起眉头,但门也开了。 “你怎么不收手!”白筱跑出来抓着他的手查看伤势,惊魂未定。 郁绍庭顺势一把搂住她,往自己怀里带,也不顾自己受伤的手,只是低声问她:“不生气了?” 白筱不作声,一根根地掰看他的手指。 郁绍庭往客厅看了一眼,然后搂着她进了卧室,顺手关上门。 白筱身上还没穿衣服,裹着一条床单,被他半抱半推地走到床边坐下,仿佛刚才的关心不过是幻觉。 “……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才接触的,辛柏你以前见过,钟琪是他的女朋友……”郁绍庭身上的衬衫纽扣才系了几颗,他搂着她,拉过她的手解释,展现出罕见的温柔。 “不过是一篇八卦报道,你又不是没见识过那些记者胡扯的功力,没有必要当真。” 白筱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不相信郁绍庭会在外面跟女明星开/房,如果他真的喜欢那些娱乐圈的女人,当初也没必要那么想方设法跟自己结婚,她觉得自己今天使性子包括离家出走,是怀孕后身体里的黄体酮分泌不足引起的。 “我不想举行婚礼。”白筱抿着唇角,终于开了口,语气颇为别扭。 “……” 郁绍庭知道,怀孕的女人需要哄,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昨天不是还说好的,怎么又不想了?” 她一直都不想现在举办婚礼,说好的也只有他跟老太太。 门外,传来郁景希的声音:“爸爸,如果我们今天晚上睡在这里,那我的房间呢?” 白筱要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紧紧拥着,不放手。 郁绍庭吻了会儿她的唇角,也不管她的反对,然后抬头对外道:“我跟你小白商量点事情,说好就回去。” “不要脸。”白筱想到他上来找自己时,还从便利店揣了一盒冈本,一张小脸烫得通红。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 郁绍庭拿过,接起,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看向怀里面红耳赤的女人,话是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的。 “嗯……没事,先这样,下回再说。 白筱的目光落在手机上时,他已经主动交代:“是辛柏,就是那个女明星的男朋友。”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郁绍庭笑了,亲了亲她泛红的耳根:“是呀,你都知道,是我啰嗦,行了?” 白筱犯了矫情,不搭理他。 “还有婚礼的事情,妈都已经通知了亲朋好友,就差喜帖没发出去,大家都知道,郁家月底要办喜事。”郁绍庭收了收脸上的神色,不像是玩笑:“老太太这么急着办婚礼,也是想要孩子出生时堵住其他人的嘴。” “没几天就月底了。” 白筱心里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别人从确定婚礼到实施都要好几个月,到她这里浓缩成了几天。 其实说到底,就是紧张。 郁绍庭搂着她,耐着性子对她循循善导:“当初领证时,我要办婚礼,是你不肯办,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未婚生子。” “……我们不就是未婚生子,景希都那么大了。”白筱突然反驳了他一句。 郁绍庭愣了下,然后捏着她的脸颊,笑:“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还是,你也就在我这里横一横。” “爸爸……小白……”小家伙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门,用气音喊着商量得没完的两人。 郁绍庭紧了紧搁在她腰间的手:“景希都等着急了,婚礼的时候,让景希给你当花童。” 白筱轻声咕哝:“现在肚子大了,穿不下婚纱。” “以前你太瘦了,现在这样刚刚好,至于婚纱好不好,明天试了才知道。” 郁景希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动画片,然后卧室的门开了,爸爸出来了,身后跟着小白。 “把电视关了,准备回家。”郁绍庭对儿子说。 郁景希不知道他们在屋子里都聊了什么,但他也明显察觉到,小白好像不生爸爸的气了。 下楼后,两人在车上还眉目传情来着。 …… 除了郁景希,夫妻俩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和好后,直接回沁园让李婶重新做了晚餐。 郁绍庭到家后,先上楼冲澡,白筱则辅导郁景希做作业。 郁老太太也打电话过来,先安抚了儿媳妇一番,然后责备郁绍庭给儿媳妇消气:“筱筱,你要不想跟小三一起住,没关系,搬来跟妈一起住,就是别意气用事,搞离家出走,你可吓坏妈了。” 这要是一不留神,又被什么人绑去了可怎么办。 “妈,我今天冲动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做。” 白筱很喜欢郁老太太,老太太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对她好,以前她跟蒋英美的关系也好,但在蒋英美身上,她没有感受到郁老太太的这种实诚,郁老太太对她,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算计。 跟郁老太太的相处模式更像朋友,白筱将之定义为‘忘年之交’,尽管老太太从没认为自己是老人群体。 而白筱也答应了老太太,等孩子出生就搬回大院去住。 —————————— 怀孕后的白筱比较嗜睡,郁绍庭起来接电话时,她窝在他的臂弯里,闭着眼没有醒。 “什么事?”郁绍庭掩上书房的门,才接起电话。 颜靖在电话那边说,陆崇扬来了丰城,托人说是想跟郁绍庭见一面,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郁绍庭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没想到陆崇扬能博新太太欢心能做到这一步。 “三哥,如果你不想见,我去回绝掉。” 这趟来丰城的,应该还有夏澜,上头督促着,检察院那边的效率不低,很快就能到法庭审理这一步,夏澜就算想通过关系来打点,恐怕也来不及,现在,无非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放过徐蓁宁。 “你找个时间安排,到时通知我。”郁绍庭道。 颜靖说好,也知道陆崇扬这一方折腾不出幺蛾子,见他们,也不过是彻底打消他们的希望。 这种落井下石的事,郁绍庭也只在年少时干过。 —————————— 第二天,郁绍庭真的说到做到,带着白筱去丰城最大的礼服中心选婚纱。 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个很大很精致的行李箱。 白筱不解地看向旁边的男人,他兴味地抚着她的后背,让她过去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箱子里装的是一件白色的裹胸婚纱。 手指摸着婚纱胸口的珠片,白筱被震惊到了,不知道郁绍庭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是一晚上,居然弄到一件完全符合她以前身体尺寸的婚纱。 试穿婚纱时,发生了一点小尴尬—— 白筱如今怀孕,腰上长了肉,婚纱的后背拉链有些拉不上,工作人员只好给她放了两针,但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婚纱的款式很简单,别样的雅致,恰好遮掩住了她凸显的小腹线条。 工作人员摘下她的头绳,柔黑的长发落在肩上,白筱望着试衣间里的落地镜,仿若置身在一个美梦里。 她曾经一度以为,她这一生都没有机会穿上漂亮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去新郎的身边。 现在,她所渴望的全都实现了——婚纱,婚礼,父亲,还有……属于她的新郎。 白筱看到镜子里那个美丽的新娘,微微上扬唇角。 …… 试衣间的布帘拉开,白筱怀揣着紧张,双手揪着婚纱的裙摆,看向双腿交叠坐在那里的男人。 郁绍庭听到‘唰’的一声,从杂志上抬起头—— 周围,已经有工作人员歆羡地赞叹:“好漂亮!” 婚纱出自米兰一位著名婚纱设计师之手,加上白筱本身清雅的气质和精致的五官,出来的瞬间,惊为天人。 她从台阶上下来时,脚崴了下,身形踉跄——“小心!” 郁绍庭及时扶住了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臂,白筱的双手,按在他挺括的西装上。 两人紧贴的身体,她的心跳砰砰加速,也清晰地感受到郁绍庭沉稳的心跳。 “谢谢。”白筱收回手,微微红着脸,离开他的怀抱。 “两位再看看,我们这边有手艺很好的缝纫师,哪儿不合身,可以告诉我们。”工作人员说完,识趣地退下了。 白筱还在镜子前看身上的婚纱,她自然也发现了,这件婚纱跟摆在橱窗里那些婚纱的差别。 即便款式简单,但很多细节处理都很棒…… 圆润的肩头被一双大手握住,身体被转过去,白筱抬头,郁绍庭正好弯下头,亲了她的嘴角:“喜欢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筱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郁绍庭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执起她的手,蜻蜓点水地吻她的手背,然后上前一步拥住她,薄韧的双唇,在她细长的脖颈处磨蹭,他说:“很久以前就订好了,最近才刚拿到。” “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 郁绍庭似笑非笑:“真的想知道?” 白筱窘红着脸,点头,看着身上婚纱的心情,激动也更加复杂,然后听到他说:“第一次跟你做了以后。” “……” 不过是稍稍失神的刹那,已经被封住,白筱猛地回神,双唇已经被撬开,并不算单纯的吻。 她的后背拉链被拉开大半截,露出白皙的背部线条。 白筱的双手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脖子,因为身高差距,她踮着脚,彼此的身躯紧紧地贴合。 分开的时候,他贴着她的耳朵,哑着声说:“每回看你袒肩露背,都跟喝了鹿血一样,精/虫上脑似地。” 白筱没想到他说话这么露骨,脸更红,双手抵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就要推开他,他却牢牢地拉着她,额头抵着她的,眼底有笑意,瞧着她:“那时候,一边说着跟我划清界限,一边买避/孕套让我跟你做,哪有姑娘像你这样的。” 白筱撇开眼,不说话,心里臊到不行。 现在再去回想当时自己的言行,她都怀疑那会儿是不是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来。 工作人员敲了敲门,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打扰一下,新郎的礼服已经送来了。” —————————— 晚上,一家三口在大院吃的晚饭。 郁景希得知爸爸跟小白瞒着自己去试礼服,表示非常生气,走起路来,故意把鞋跺得阵阵响。 到最后,小家伙瘪着小嘴,佯作要哭地瞅着郁老太太,看得老太太于心不忍,立刻答应也给他赶做一套礼服。 饭桌上,郁老太太说:“明天天气不错,筱筱,你有时间吗?我想去庙里一趟。” 白筱点头,莞尔:“我陪妈一起去。” 郁景希竖着小耳朵听着,一听到又有安排,饭也顾不上吃了,嚷着也要一同去看菩萨。 至于郁绍庭,他抬眼瞧见六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道:“我明天约了人打高尔夫,空不出时间。” 郁老太太不勉强,自家儿子素来不喜欢鬼神之说,推脱不去也正常。 晚饭后,郁景希被老太太叫去房间,待了大概半小时才出来,然后挺着小肚子出来,不知道神神秘秘说了什么。 …… 回到沁园,小家伙甩了小皮鞋,光脚跑上楼,然后在二楼楼梯口对白筱说:“你上来一下,我有话说。” 白筱进了小卧室,郁景希正站在床上,表情严肃地瞅着她。 “有事?”不知为何,白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郁景希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发现个子比她矮了一截,又爬上椅子,指着白筱说:“你说你,有事跟我说,干嘛去找我奶奶跟外婆她们,这样子能解决问题吗?” “……”白筱听得一头雾水。 小家伙一脸怒其不争:“我知道你想让我喊你妈妈,但你不能让她们来骗我,说你是我的亲生妈妈。” “不是……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白筱蹙眉,像是料想到什么,又听到郁景希说:“你们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我又不傻……” “她们都跟你说了什么?”白筱望着坐在书桌上的孩子,心头一阵酸涩的柔软。 郁景希晃着自己的小脚,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剥了包装纸,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道:“外婆说让我以后喊你妈妈,刚才,奶奶也这么跟我说,等你跟爸爸举行好婚礼,让我不要再喊你的名字。”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为什么一定要喊你妈妈?”孩子晶亮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透着干净的困惑。 白筱轻轻地抱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家伙仰起脑袋,问她:“小白,是不是我不叫你妈妈,以后等你有了弟弟,就不会对我好了?” “不会。”白筱的眼圈突然一热,她望着他的眼睛:“景希,如果我说,我真的是你的亲妈妈呢?” 大结局篇【十九】 大结局篇【十九】 “景希,如果我说,我真的是你的妈妈呢?” 白筱抱着孩子的双臂,缓缓用力,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怕他没听清楚,尽管说这句话需要一定的勇气,但她还是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咽喉里挤出来:“景希,倘如,我真的是你的亲妈妈呢?” 郁景希被白筱搂着,他一动不动,只是眨了眨黑琉璃般晶亮的眼睛。 他又听到白筱艰涩的嗓音:“景希,如果是真的,你会原谅我吗?” 原谅我这些年对你的不闻不问…… 郁景希大脑里嗡嗡的,他突然觉得,嘴巴里的奶糖一点也不甜了,甚至还有些苦味。 外婆跟他说,景希,你是不是很喜欢小白? 他点头,说喜欢。 外婆说:“那以后就喊她妈妈,你不是一直想要妈妈吗?你喊她妈妈,她也会很高兴的。” 然后刚才奶奶又告诉他,爸爸跟小白结婚了,他应该改口叫小白妈妈,不可以再喊她的名字。 他问奶奶,为什么不能喊小白的名字,他喜欢这么喊她。 “因为……因为她是你的妈妈啊。” 他抿着小嘴,一本正经地跟奶奶说,他的妈妈已经死了,就葬在拉斯维加斯一个墓园里。 可是现在,小白又说,她是他的妈妈。 她怎么会是他的妈妈呢? 他跟爸爸一直都住在拉斯维加斯,但她从来没去看过自己,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妈妈? 郁景希是个非常机灵的孩子,因为早熟,在有些事上,他比同龄人懂很多,但他还是不相信白筱说的,虽然他以前也很想要妈妈,去逛超市,别的孩子都是妈妈带着,只有他,是跟李婶一起去的。 以前,爸爸每年都会带着他去扫墓,那天,他会穿黑色小西装,也不能乱笑。 他们都跟他说,墓碑上,那张照片里的女人是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是个很厉害的小提琴家,也很漂亮,他去扫墓的时候,她总是冲他和蔼地微笑。 不过,今年爸爸好像没有带自己去扫墓呢…… …… 事情的发展不在白筱的计划之内。最新最快更新 她原本是打算等郁景希再长大一点,然后把这事告诉他,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白筱久久没有等到怀里孩子说话,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孩子的内心不比大人,尤其是那些敏感的孩子,很容易受到伤害,更严重的还会在心里留下阴影,而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景希伤心难过。 “景希——”白筱想要去摸他的小脑袋瓜。 郁景希却突然推开了她,从她怀里挣脱,他从椅子上爬下来,没有看白筱,耷拉着眼皮,闷着声说:“我要睡觉了,你快点出去。” 不等白筱开口,他已经钻到了自己的被窝里,紧紧地裹住,背对着她。 白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怕自己说错话伤害到孩子,忽然之间,她就明白了徐惊衍跟苏蔓蓉当时的心境,她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孩子,眼圈渐渐地湿红,想要上前,手臂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住。 她回过头,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郁绍庭。 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眼床上的被团,身上是冲完澡后换上的长裤t恤,黑发还潮湿着,把白筱带出了房间。 —————————————— 主卧。 白筱不放心郁景希,还想过去小卧室,郁绍庭抱着她,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冷静一下。” “这个时候,你要是在旁边,只会让他更加想不开。” 白筱:“他还这么小,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如果他哭了怎么办?” 说着这话,白筱一想到郁景希窝在被窝里哭泣的可能,自己的眼泪先掉下来了。 她想要把他搂在怀里,跟他说对不起,让他不要生自己的气…… 郁绍庭拥紧她,修长好看的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他也没料到,自己不过是洗个澡,再出来外面就成这样了,他只能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安慰白筱:“这事错不在你,景希分得清是非,不会怪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白筱更加心酸,捂着自己的嘴,泪水控制不住地流出来。最新最快更新 “别哭了,你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你情绪不稳定,最伤害的是谁?” 郁绍庭放开她,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痕,捧着她哭得通红的脸:“去洗个澡,平复一下心情,等你出来,这件事,我们再好好商量,景希那边,不用担心,我过去看看他。” …… 等白筱进了卫浴间,郁绍庭在门口站了会儿,去了小卧室。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台灯。 郁绍庭伸手,打开了天花板上的吊灯,房间内,光线瞬间明亮,站在床上那鼓鼓的一团上。 在床边缘坐下,郁绍庭推了一下那团被子:“这么呆着,不热吗?” 被窝里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小时候不是老吵着要妈妈,现在有了,又这种态度,把她气走,你就开心了?” 被子稍稍动了一下。 郁绍庭靠在床头,瞅着旁边的被子:“你要真不喜欢她,以后,跟你奶奶一起住,免得每天对着她不高兴。” 话音未落,嚎啕大哭声在被窝里响起。 …… 白筱刚洗了把脸,准备脱衣服,冷不防听到孩子的嚎哭声,顾不得其它,推开门就跑出去。 “景希!”白筱推开小卧室虚掩的门,瞧见郁绍庭坐在床头。 郁绍庭眉头紧锁,没想到儿子说哭就哭,他还没说什么,心里颇为烦躁,听到脚步声,抬眼瞧见白筱,手搭在被子上,说:“小白对你这么好,你还要搬去跟你奶奶住,有没有想过,她会多伤心?” 被窝里的嚎哭一声高过一声,连李婶也被引来:“三少,这……” “小孩子闹脾气。”郁绍庭让李婶回去休息,起身走过去,关上了卧室的门。 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是关上门解决比较好。 白筱坐到床边,‘景希’、‘景希’地叫,想要扒开被子,但小家伙紧紧抓着,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郁绍庭使了蛮力,直接把被子给扯掉了。 孩子的哭声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郁景希满头大汗,哭得直打噎,小肩膀颤抖,一张小脸涨红,白筱看着他哭,心疼到不行,把他拉入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自己的泪珠子也跟着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景希,原谅妈妈好不好?” 郁绍庭站在白筱旁边,见她哭得伤心欲绝,自己心里头也跟着不舒服,他也知道,想让白筱开心,必须哄好孩子,他扯了两张纸巾,替孩子擦掉泪痕:“你乖点,要不然,你妈妈一伤心,又要离开了。” “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了。”白筱生怕孩子当真,急急地解释。 郁绍庭也放柔了低沉的声音:“听到没有?你妈妈没有不要你,只是之前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她离开了一阵子,现在回来了,她现在这样子哭,要是哭坏了身子,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作用,郁景希的哭声越来越轻,到最后,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是妈妈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子了。”白筱声音有些哽。 郁景希乖乖地靠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却让他很安心,以前他不知道,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是妈妈的味道,他会这么喜欢小白,因为小白是他的亲妈妈。 “你……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郁景希突然开口,他看到她脸上湿哒哒的泪水,想伸手帮她擦掉,可是心头别扭着,像一头小倔驴。 白筱点头,听到他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这些年都不来找我,为什么让我喊别人妈妈?” 这三个问题,白筱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她不能告诉他,自己收了钱替别人代孕才生下了他,因为约定,她要跟这个孩子形同陌路。 郁绍庭摸着儿子的头,插话:“你妈妈也累了,这些问题,以后慢慢回答你,你只要知道,你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你的,有些事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一定不会离开这么多年。” 郁景希吸了吸鼻子,仰着小脸看白筱,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白筱低头,看到他红红的、泪汪汪的大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她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如果她知道,这些年他因为没有母亲遭受了很多,那么,她当年一定不会舍得让郁绍庭把他带走。 —————————————— 郁景希的心结解开了,小手揪着白筱的衣服,不管是洗澡还是睡觉都没有放开过。 小孩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一旦接受了,便会很快地学着去适应这种变化。 白筱躺在一米二的儿童床上,她身材娇小,跟孩子睡在一起,并不拥挤,扯过薄被,往郁景希的身上盖了一些:“别甩开,现在晚上天气多变,当心感冒。” 郁景希把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就像一条撒娇的小狗,胖嘟嘟的小手紧紧抱着她。 白筱亲了亲他的额头:“快点睡,都十二点了。” 但郁景希没有一丁点的睡意,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小白成了自己的妈妈,现在就躺在自己的旁边,他仰起脑袋,看了一眼白筱,不像是梦,是真的,他以后也有妈妈了。 他把红扑扑的小脸,埋到白筱的腰际,欣喜地笑了笑,他跟弟弟一样,也喊小白妈妈。 …… 郁绍庭站在小卧室的门口,手指叩了叩门。 白筱搂着熟睡的孩子,转过头,看到他,明白他的意思,但今晚,她想跟景希一起睡。 这一/夜,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以前她也跟景希一起睡过,但那种感觉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躺在自己怀里时,知道自己是她的妈妈,她不想他第二天睁开眼,看不到自己的妈妈。 郁绍庭见她不肯走,也没有太勉强,看了眼那张又短又窄的床,终究是掩上门走了。 ———————————————— 白筱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但早晨来临时,她的精神却非常好,因为心头的那份幸福甜蜜。 当她看着窝在自己怀里、边打着秀气的哈欠边揉眼睛醒过来的孩子,白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得直冒泡,她低头送了一个早安吻:“景希,早。” 郁景希害羞地笑,攀着她的脖子,也亲了她一下,想喊她妈妈,但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自己也切身经历过,白筱不会强迫孩子喊自己‘妈妈’,顺其自然,往往比拔苗助长来的好。 母子俩刷完牙洗好脸,下楼,白筱亲自给儿子做了一份早餐。 李婶站在边上,看到黏在白筱身后的郁景希,笑呵呵地道:“小少爷,越来越喜欢白老师了。” 白筱莞尔,拍了拍郁景希的肩膀:“去叫爸爸起床。” 大结局篇【二十】 大结局篇【二十】 郁景希跑出厨房,迈着小步子,上了楼梯台阶,心情不错,还哼着一首不在调上的儿歌。 到了主卧,推开门,把小脑袋探进来,瞧见还躺在床上的男人,跑过去趴在床头。 “爸爸,起床了。”郁景希伸出小手指,扯了扯郁绍庭的头发:“小白说,让你去吃早饭。” 昨晚上,郁绍庭很迟才入睡,第一次醒来六点半,摸了下/身边,空空的,索性也不早起,闭眼继续睡,这会儿,又被孩子吵醒,他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头,不搭理郁景希。 小家伙呵呵笑了笑,爬上了床,撅着小屁屁趴到郁绍庭的身上:“爸爸,你又调皮了!” 郁绍庭被他实墩墩的体重压得难受,掀了被子,双手架着郁景希的胳肢窝,把他放到旁边,太阳穴有点胀痛,眯着眼,眉头微皱,道:“你先去吃,然后乖乖上学去。” “爸爸,你难道忘了吗?今天我要陪小白去拜菩萨的。” 郁景希哼着歌,滑下了床,光着肥脚丫子,跑到窗户边,‘唰’的一声,把帘子拉开了。 明媚的阳光顿时倾洒进来—— 郁绍庭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太强烈的欲/望来起来,被吵得有些不耐烦。 “爸爸,你现在是越来越懒了,又没有工作,这样可不行,。” 今天的郁景希,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儿,叽叽喳喳地在郁绍庭的周围萦绕,见郁绍庭像是睡着了,没一丁点的反应,小家伙回到床头坐着:“你跟小白说我坏话这件事,我昨晚想了想,还是不计较了。” 他抠着自己的小手指,嘀咕:“我觉得,你们一定还有事情瞒着我,小白说,她是我的妈妈,那她为什么会是汽油的老婆呢?还有啊,爸爸你也跟别人结婚了……” 说着说着,郁景希叹了口气,倚着床头,他还小,搞不懂这些大人的世界…… 他想起了上回跟奶奶一起看的戏曲,村长儿子王二狗跟泥匠孙xx是邻居,一年后,孙xx的老婆生了个儿子,小名狗蛋,但狗蛋长得却跟二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郁景希瞅了瞅床上的男人,难道……他是另外一个狗蛋吗? …… 白筱把早餐放到餐桌上,那边,郁景希扶着楼梯的扶手下来,苦着一张小脸。 “怎么啦?”白筱关心地问。 郁景希抬起头,看着站在桌边的白筱,晨曦从她身后投射过来,整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她脸上带着浅显的笑,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了马尾,他暗暗叹息,狗蛋就狗蛋,总比小白菜来得强。 白筱递了一杯牛奶给他:“爸爸呢?” “还在睡。”郁景希爬上椅子,喝了一口牛奶,仰着脸:“他说,不用等他吃早餐了。” …… 郁景希吃早餐时,白筱想了想,还是上了楼去看‘还在睡’的男人。 “不是说,今天跟朋友去打高尔夫吗?” 白筱替他从衣帽间拿了套衣服搁在床头柜上,她跪坐在床边,扒拉开被子,推了推他:“快点起床啦。” “……” 见他真的不起来,白筱也不再催,刚要下床,人已经被他搂住拽回去。 白筱挣扎了下,没用蛮力,看他闭着眼,说话的声音不由放轻:“早餐想吃什么,让李婶给你做。” 郁绍庭没吭声,依旧搂着她。 “我跟妈约好,九点钟要去庙里……” 白筱想起来,但他就是不松手,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含糊地说:“再睡会儿。” 一个快三十五岁的男人,就这么,趴在她的肩头,就像一个任性的大孩子,有点不敢想象。 但白筱,真的没有再去推开他,任由他靠着。 她的手指抚上他的肩胛骨,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有两人初识时,也有两人在一起后的,过往种种,在这个清晨,都化为了一声喟叹。 —————————————— 丰城作为一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休闲娱/乐场所。 路靳声手里的球杆一挥,球飞出去,弹道很高,但不远,在草坪上滚了一段,球进了前面的洞。 他冲不远处看着自己打球的年轻女人吹了声口哨。 对方撇开眼,可能不好意思了,拿着自己的球杆转过身,假装跟自己的朋友聊天。 把自己的titleist球杆丢给一旁的球童,路靳声回到了边上的太阳伞下,那里坐着几个人,无一不一身休闲的打扮,靠着椅子,或喝水,或眯眼看外面的风景,或拿了手机跟女朋友聊天。 “三哥呢?”路靳声在空位坐下,没有瞧见郁绍庭的人影。 徐承阳放下杯子,指了下某个方向,路靳声转头,瞧见几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郁绍庭也在其中。 …… 郁绍庭手握着球杆,却没有打几个球,旁边的章总进了个球,其他几位老总拍手叫好。 “今天郁三少怎么净做观众了?”章总笑着看向一手抄袋一手拄着球杆的郁绍庭。 郁绍庭笑,没有搭腔。 远远地,走来一行人,也不多,四五个,有男有女,带头的是个华发的老人,旁边挽着女伴。 “看来是陆董到了。”有人先提点了一句。 陆崇扬的生意做得大,年纪大,资历老,虽然是在丰城,在场的老总也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有人已经热情地迎上去:“陆董,真是忙里偷闲啊!” 陆崇扬笑声爽朗,被人簇拥着到这边,精神矍铄,一身唐装,身边的夏澜,也穿得很休闲。 跟人寒暄时,他下意识地拍了拍夏澜挽着自己臂弯的手。 “这位是——”陆崇扬要娶夏澜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况且,这边也不是首都。 陆崇扬眉开眼笑,把夏澜介绍出去,用的是‘我的未婚妻’。 其他人心里虽鄙夷他的好/色,面上纷纷说起客套话:“陆董好眼光!” 夏澜一直安静待在陆崇扬身边,对这些奉承的话,没有多大感觉,她也看到了站在边上的郁绍庭。 原以为郁绍庭会拒绝见面的要求,结果,他爽快地答应了。 若换做以前,夏澜或许还要想想他会不会有其它意图,但如今,她只认为一无所有,哪里还怕郁绍庭算计自己,倒是徐蓁宁,等不起自己的迟疑,按老陆得来的消息,最迟下个月月底一定会开庭。 不管是郁家还是徐家,都摆明了要追究这件事,要不然,审理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陆崇扬的身后,还跟了个年轻、身材修长的女孩,看着眼熟,有人问:“这位又是——” “秦菲菲,今年xx小姐大赛的冠军,最近新上映的那部欧美大片里就有她。” 陆崇扬说着,侧头对秦菲菲说:“跟各位老总问个好。” 秦菲菲人长得很清秀漂亮,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声音很干净甜美,穿着短裤,露出一双细长笔直的腿,胸线饱满,典型的童颜巨/乳,也引得几位老总不时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同时也好奇陆崇扬带她来的目的。 总不可能是真的在门口遇到,然后一块儿进来打球了。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但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得。 秦菲菲的美眸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郁绍庭的身上,不同于其他过来跟陆崇扬寒暄的老总,他一直隔着几步站着,也没说话,而且他的长相是这些人里最出众的,年纪也不算大,她心里顿时有了数,这就是陆董口中的‘郁三’。 —————————————— 陆崇扬来了后,有几位老总没再打球,一起坐在休息区,喝着茶聊天,笑声融融。 午后,太阳有些猛烈,郁绍庭挥出一杆球,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臂,短袖下,隐约露出纱布。 他的眼皮底下多出了一瓶纯净水。 郁绍庭转头,看到了笑靥如花的秦菲菲,她歪着头,乌黑的马尾在身后晃动:“要喝点水吗?” “……” 郁绍庭看了眼那瓶水,没有接,视线转向前方,那个不知被他随手打到哪儿去的球。 旁边没有球童。 “我帮你去捡。”秦菲菲自告奋勇,把纯净水放在草坪上,像一只花蝴蝶往前跑,俯着身到处找球。 来之前,陆崇扬的秘书,已经把一些情况告诉了她,郁绍庭喜欢年轻的清秀的小姑娘,所以出门前,她只是让化妆师打了个薄薄的粉底,如今见到了本人,不再是为可观的酬劳,是真的生出了好感。 “找到了!”她拿着球转过身,看到郁绍庭远远地站在那里。 他戴着一副墨镜,嘴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隔着深咖色的镜片望着自己,秦菲菲的脸红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身材,心脏如小鹿乱跳了。 郁绍庭没说话,那边陆崇扬已经走过来:“小秦,就说找不到你,原来在跟郁三少一起。” 夏澜也跟在陆崇扬的后面。 郁绍庭冲陆崇扬颔首,算是问候,陆崇扬开腔:“听说三少的手臂受伤,可好些了?” “好的差不多了。” 郁绍庭笑着接话,至于夏澜,他像是没看到:“要不然,也不会跟朋友出来。” 陆崇扬听他这么说,又看了眼站在郁绍庭旁边的秦菲菲,见佳人双颊泛红,觉得差不多了,他支开了秦菲菲。然后若有所思地望着郁绍庭,道:“我也不跟三少你拐弯抹角,有些事,希望你卖我老头子一个面子。” “陆董说这话,是折煞我了,在你面前,我就是个晚辈。” 虽然郁绍庭一口一个晚辈,但他对陆崇扬的称谓,可不是用的‘您’,陆崇扬也不傻,他敛了敛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地开口:“三少,要不是诚心相求,我也不会一把老骨头,从首都赶到丰城来。” 身旁的夏澜已经沉不住气,也跟着道:“蓁宁虽然性子鲁莽,但她从没真的想要伤害你,这次的事,是她做错了,但你跟白筱都没有怎么样,她已经没了一条腿,何必要咄咄逼人,不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 郁绍庭轻挑了下眉梢,说话的口吻变得谦和:“我在家里,人微言轻,恐怕做不了这个主。” 夏澜听了这话,差点呕出一口血,心想,这事不都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吗? 你做不了主,那谁还能做这个主? 徐蓁宁已经把郁绍庭陷害她的事都告诉了夏澜,夏澜听完后,也背后渗出冷汗,没想到郁绍庭这么狠。 陆崇扬也一脸为难:“这——” 正在这时,有其他老总过来,刚巧听到郁绍庭说:“在家里,很多事都是我太太说了算,我要是善做主张,她一不高兴,今晚上我恐怕连床都上不去。” 他的神情,没有一点‘太太是母老虎’的羞恼,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咱们郁三少还真是宠老婆。” 郁绍庭勾起嘴角一笑,对一位老总的打趣,不以为然,把球杆交给球童,找说辞离开了草坪。 夏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的不轻:“他这是几个意思?耍我们嘛?”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答应出来见他们?! 陆崇扬眯起眼,然后长长地叹息了声,拍了拍夏澜的肩:“这事,倒是咱们想的简单了,他答应见面,不过是想断了我们的侥幸念头,阿澜,这趟回去,我会想办法请最好的律师给蓁宁辩护。” 夏澜脸色骤白,抓着陆崇扬的衣袖:“蓁宁都那样了,不能再坐牢,她会疯掉的。” 她现在这样,倒还不如疯掉。 陆崇扬没把心底的这句话说出来,徐蓁宁现在,动不动就在家里砸东西,幸好他没在跟夏澜新买的爱巢放什么名贵的古董,不然,哪里经得起这么砸? ———————————————— 路靳声正眼观八方地在喝水,然后瞧见郁绍庭走回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三哥,不打了?” 郁绍庭其实并不喜欢打高尔夫,不过生意场上的人,故作风雅,通常在球场上谈生意。 “三哥,钟琪的事,小嫂子没有跟你生气?”辛柏也凑过来问。 郁绍庭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裤袋里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是白筱发过来的信息—— “我跟妈到庙里了,在打球吗?别打太长时间,你手臂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当心裂开,打完球,洗澡的时候也注意点,别把伤口弄湿,做什么,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路靳声往旁边瞟了一眼,就瞟见三哥盯着手机‘傻笑’,也靠近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滑稽。 结果,他脖子还没伸到手机旁,郁绍庭已经收起了手机。 “做什么?”郁绍庭侧头,皱起眉头问他。 路靳声摸了摸鼻子,靠回自己的椅子,双腿交叠搭在桌边,又偏头问郁绍庭:“三哥,你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郁绍庭握着那瓶水,没有喝,看着远处打球的画面,“起步还算稳,刚开始,总没那么顺心。” “三哥,你从东临挖走那么多人,我听说,新总裁现在干什么都黑着一张脸。” 徐承阳昨天还在某酒会上瞧见东临新任ceo,东临管理层精英在前任总裁离职后,也纷纷递上辞呈,这不是打人家脸吗?偏偏他家三哥,从小到大脸皮够厚,做尽不道德之事,还能面不改色地跟你说笑。 “我前儿个碰到蔺谦,说三哥你还要招助理,你家不是有一位经验丰富的特助吗?干嘛还要往人才市场上搜罗?” 辛柏也插话:“等小嫂子生完孩子,到时候给你当贤内助,不是更好?” —————————————————— 原本说好是今天正文完结的,但最近这几天眼睛的旧疾发了,导致更新滞缓,不过也就这两天,群虎摸一个。 大结局篇【二十一】 完美大结局(上) 完美大结局(上) 白筱再听到关于夏澜的消息,那个时候,距离婚礼还有三天。 徐瑞玲在确定婚期后,翌日就从首都赶过来,同行的还有付敏,一块来帮忙婚礼的相关事宜。 夏澜的事,白筱就是从付敏的口中得知的。 “不过幸好,她当时为了和陆崇扬扯证,跟你爸爸把婚离了,要不然,指不定现在她又要回来了。” 付敏说,陆崇扬突然中风住院了,是早晨在夏澜的床上被发现的。 “若是年纪轻点,通过治疗也许还会慢慢恢复,但他都快年逾古稀了,又加上平日里不节制,”陆崇扬的私生活乱,在首都圈子,基本人人都知道,付敏也没跟白筱隐瞒:“估摸着,接下来的日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 白筱跟陆崇扬有过一面之缘,是在那一次参加陆家的婚礼时,鹤发童颜,笑吟吟的,年龄上,跟徐宏阳差不多,她想象不出,心高气傲的夏澜为了这么个老头子突然改变心意,答应跟徐敬衍离婚。 付敏也忍不住感叹:“有些事,还真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夏澜这一生,为了徐六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哪怕后来十几年改过自新,最后依旧落到这个地步。 “那她现在呢?”白筱问起夏澜。 付敏:“在医院陪着呢,没有人比她更希望陆崇扬平安无事,他们刚领证还不到三天,陆家人本来就不同意陆崇扬年纪一大把再娶,陆崇扬又发生这个意外,可想而知,夏澜如今在陆家的处境并不好过。” …… 夏澜的处境何止是不好过,简直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 不说陆崇扬突然瘫了,但就陆崇扬是瘫在她床上这一点,便让陆崇扬的子女拿捏住了把柄,还在病房外边毫不遮掩地说出来,令夏澜遭受了无数的指指点点,更让她要吐血的是,陆崇扬的遗嘱上,居然没有她这个配偶的名字。 陆四夫人最看不惯夏澜,徐蓁宁是不再缠着她的宝贝儿子,结果换做夏澜的名字印在了她家户口本上。 也是陆四夫人在冷嘲热讽的过程中告诉夏澜,当时陆崇扬力排陆家子女众议,为了娶夏澜,特意承诺,等他归西后,名下财产一分也不会给夏澜,陆崇扬许下这个承诺,自然不是提防夏澜,恰恰是为了所谓的‘真爱’。 夏澜听到‘真爱’两个字,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老头,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现在,陆家子女绝对不会允许她提出离婚。 她的后半生,要在照顾中风的陆崇扬的日子里度过,想到还等着陆崇扬找名律师的徐蓁宁,夏澜一个气没提上来,这个素来冷静又坚强的女人,晕厥了过去。 …… 白筱听付敏大概讲了目前首都的情况。 付敏说,夏澜如今自顾不暇,陆崇扬又倒了,徐蓁宁连最后那一丁点希望都灭了,只等着把牢底坐穿。 “那天下午,我跟同事去逛商场,碰巧遇到了取保候审的徐蓁宁,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付敏没有直说的是,她甚至都怀疑,徐蓁宁在法院的宣判下来后会疯癫。 没有了强硬的家庭后台,母亲还要照顾一个中风老人,在监狱里,等待徐蓁宁的只有漫漫无际的绝望。 白筱虽然不同情徐蓁宁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想想这种监狱生活,也不免蹙了下眉心。 太过灰暗,迟早会把一个人逼到悬崖的边缘…… —————————————— 在徐瑞玲跟付敏到达丰城后的第一日,郁老太太便邀请她们到家里去,被婉拒了,也没去徐恒家里住,而是选择住进大院旁边的酒店,理由是,方便跟老太太一起讨论婚礼的安排。 白筱没有勉强她们。 从寺庙回来的第二天,郁绍庭便带着她跟景希去了一趟黎阳,在那边住了一晚,才接外婆来丰城。 在上湖村,家家户户都知道,周爱华的外孙女,嫁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富商,名叫郁绍庭。 这都归功于郁景希臭屁的吹牛功力。 郁绍庭没任何不高兴,倒是老人家拉着白筱的手问她:“这样子,小绍会不会不高兴?” 一般真正有权势有财富的人喜欢低调。 外婆不想临办婚礼的时候,再闹出点不高兴的事情来。 白筱握住外婆的手,知道外婆是为自己考虑,心头一暖,柔声道:“他不会的,再说,要生气,也是去找他儿子。” “你这孩子……”外婆被她逗乐,感叹:“我就怕你舅舅他们,拿着小绍或郁家、徐家的名头再外面狐假虎威。” 说起白秋华,白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跟吴秀梅,在那次壹周周刊的采访之后。 “对你舅舅,只怪当年,我跟你外公没有给他找一个好媳妇。” 外婆的语气无奈中又带着懊悔,但毕竟是儿子,如今不知所踪,也不免流露出担心,白筱虽然不喜欢白秋华一家人种种做法,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手搭在老人家的肩上:“您放心,过两天我让绍庭去打听一下。” 刚到丰城,外婆提出去见了郁老太太,两人说了半天的话,外婆才笑吟吟地离开大院。 去沁园的路上,老人家语重心长对白筱说:“绍庭的妈妈,是一位好婆婆,你以后要好好孝敬他们二老。” 白筱点头,因为这句叮嘱,莫名地,湿红了眼圈。 ———————————————— 整个婚礼的操办过程,最忙的不是新郎,也不是新娘,而是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每做一件跟婚礼有关的事,都一定会打电话跟白筱报备,生怕自己自作主张,不合白筱的心意。 白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每每都是一句‘妈,您看着办就好’。 郁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越加开心,儿媳妇对自己的态度,这绝对是信任的最高境界。 除了那件米兰设计师定制的婚纱,郁老太太又让婚纱中心赶制出了三套礼服,在敬酒跟陪/客人的时候穿。 郁苡薇已经出院,对家里即将到来的喜事,她不过撇了下嘴角,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碍于那不为人知的母女关系,苏蔓蓉心里再激动,也努力地克制着,不遗余力地帮衬着郁老太太。 白筱接到老太太电话,让她去大院试一下礼服。 站在二楼,白筱看着一客厅为自己婚事忙碌的长辈,还是有点不适应几日后自己将会是婚礼的女主角。 喜帖也已经全都发出去。 喜帖上的婚纱照,是白筱跟郁绍庭临时拍的,布景很简单,但新娘的笑容很美,新郎也英俊。 …… 刚拿到喜帖的那个晚上,郁绍庭在书房里写到大半夜。 白筱无意间看到名单,也吓了一跳,郁绍庭靠着椅子,揉了揉眉头,旁边还有厚厚一叠没写完的喜帖。 “怎么会这么多?”她一直以为,婚宴,最多不超过十张桌。 但现在这么一看—— 白筱发现了很多大人物的名字,她以前当助理时,跟市政府市委办公厅的人打过交道,还有不少生意场上的老总,她翻看了整整的四页,郁绍庭在旁边补充了一句:“这里,还不包括亲朋好友。” “你要是不请人家,到时候,人家心里一定会有想法,既然请了一个,另外的也得送上喜帖。” 白筱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拿过签字笔:“我来帮你一起写。” 郁绍庭的字,苍劲有力,而她的字,清隽飘逸,两张喜帖并排放着,倒真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看着看着,白筱自己先被这个比喻给逗笑了。 郁绍庭拉开抽屉,想再拿出一支笔,翻看抽屉里的东西,白筱低头,瞅见了一张旧照片。 那是徐淑媛的。 郁绍庭也看到了那张照片,见她盯着看,不说话,怕她误会,搂着她解释:“可能是刚回国那会儿,李婶打扫房子,不知在哪儿捡到,顺手放在这里面的。” 白筱收回自己的目光,莞尔:“我没有误会。” 哪怕他真的藏了徐淑媛的照片,白筱觉得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徐淑媛曾经是他共度了那么多年的妻子。 郁绍庭看她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没有误会,他无声地叹息了声,拥着她:“难道是我误会了?” “……” 白筱唇边的笑意渐深,回身,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目光干净:“因为我知道,重要的是现在跟将来。” 晚上,躺在他怀里,白筱的头枕着他沉稳有力的手臂,在睡着前说:“我听妈说,徐淑媛在丰城建了一个衣冠冢,明天我想去给扫个墓,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拥紧她的双臂。 …… 有人说,墓地,是人过世后最后的一处归宿,有墓地才算是寿终正寝,那里埋葬着逝者的灵魂。 其实当年,徐淑媛乘坐的航班在太平洋上方遇难,至今,连客机的残骸都还没有找到。 所以,不管是拉斯维加斯的墓碑下,还是丰城的墓地,都只能算是衣冠冢。 雨后空气清新,绿色的枝叶上都凝聚着水珠,但羊肠小道却因为雨水的冲刷更不好走。 郁绍庭走在前面,忽然缓下脚步,转身把手递给身后的白筱,她愣了下,便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而她的另一只手正牵着郁景希。 …… 墓碑上是一张黑白照。 那应该是徐淑媛二十出头的时候拍的,照片里的女人,柔黑的长直发,眉目如画,唇瓣微翘,美眸弯弯,很娴静的微笑,那支录音笔的音频,除了徐蓁宁给她听的那几段,剩余的……白筱没有要求去听。 往事如烟,对她而言,代孕除了生下聪明可爱的景希,其它的,都已经不具备任何的意义。 郁景希穿着黑色的小西装,抿紧小嘴,表情很严肃,他的小手里碰了一束还滴着露水的马蹄莲。 “景希,把花放到墓碑前。” 白筱扭头对郁景希道,在他放下花后,摸着他的后脑袋:“给淑媛妈妈鞠个躬。” 郁景希有模有样的弯腰,向墓碑上的照片行礼。 白筱眼角余光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到徐淑媛的墓碑前后,他一直没开口说过话。 牵过郁景希的小手,她说:“我想去那边看看,景希陪我好不好?” 小家伙立刻小心翼翼地护着白筱,走出了一段路,母子俩指着生在山头的一株花窃窃私语。 郁绍庭望着头挨着头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过了良久,收回目光,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其实他差不多已经不记得徐淑媛长什么样,对她,与其是妻子,更像是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在拉斯维加斯的那几年,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没有太多可以让彼此坐下来促膝长谈的话题。 对徐淑媛做出代孕这种荒唐的事情,他也由一开始的不能理解,到后来的释怀跟庆幸,庆幸她找的那个女人是白筱,他缓缓地蹲下/身,伸手抹去照片上的一滴水珠,对着墓碑,他自始至终只低低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郁绍庭站起来,抬头看见了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的白筱,她正唇角噙笑望着自己。 郁景希站在她的身边,小肉手里捏着一朵嫣红的花。 下山之前,白筱刻意放慢了脚步,父子俩走在前面,她又回头,望着徐淑媛墓碑所在的位置。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很感激你当初作出的决定,淑媛,谢谢你。” 白筱转身的时候,一道微风拂过墓碑前的那束马蹄莲,花骨朵轻轻摇曳。 —————————————— 婚礼前一天,丰城名都酒店预订的三层楼全都住进了客人,婚礼现场也都已经布置稳妥。 但郁老太太依旧不放心,大晚上的又特意跑了一趟酒店,亲眼看到,确定无误后才安心回家睡觉。 徐家那边,包括徐宏阳也出院,提前赶到丰城。 白筱是徐家孩子的消息,慢慢地在圈子里传开,细雨润无声,没有多大的轰动,却也让无数名媛唏嘘,而徐家嫁女的嫁妆也被众人津津乐道,也有人好奇这新晋后妈加小姨会怎么跟是外甥的后儿子相处…… …… 徐敬衍在知晓白筱的婚礼后,突然出国,在婚礼前一日傍晚才匆匆赶回。 白筱去机场接他,同行的还有几位国外友人,是徐敬衍这些年所交的好友,他们用英文夸赞白筱的时候,徐敬衍喜形于色,那是作为父亲的自豪,上车后,白筱偷偷给郁绍庭发了一条短信——“我好像见到我年少时的偶像了。” 徐敬衍带回国的不仅仅是几位音乐家,还有一套天然翡翠首饰。 白筱不懂得鉴赏珠宝,但从盒子便看出价值不菲,入手的是舒适的冰凉,徐敬衍说,他来不及给她准备婚纱,只能送她这个。虽然他没明说,但她心里清楚,他希望她能在婚礼上戴着它们。 …… 丰城嫁女儿的习俗,婚礼前一天,新郎跟新娘不许见面,新娘要在娘家过夜。 首都太远,黎阳也不近,最后,徐恒的家临时充当了白筱的娘家。 夜晚,白筱辗转,难以入眠,外面早已安静下来,她睁眼望着天花板,意识却越来越清明,她重新开了机,靠在床头,徘徊了好久,最终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在收件人一栏选择了‘郁绍庭’。 她给他发了短信——“我好像有点紧张,睡不着。” 回复她的不是短信,而是一通电话,悦耳的铃声响起,白筱吓了一跳,慌忙调为静音,接起电话:“喂?” “睡了?” “……没有。” 郁绍庭在那头笑了下,然后低着声说:“下来开个门。” ————————作者有话说—————————— 笔记本新换的win8出问题,吞了我几千字,恢复不过来,还一直卡机,白天需要去换回win7,所以凌晨只能这样了,接下来内容不多,19号完结得了。 完美大结局(下) 完美大结局(下) 白筱挂了电话,怀揣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打开卧室的门。 已经深夜,别墅里的人都睡下了,下楼时她放轻脚步,甚至连灯也没开,从郁绍庭的声音里,她听出一点点微醺,颇为愉悦的语气,她用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口,打开了一条门缝。 郁绍庭真的就站在门口。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婚礼前,不能见面的吗……唔……” 白筱的话还没说完,郁绍庭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她,低头亲了下她的嘴唇,呼吸带了酒气。 “……你喝酒了?”借着门口的路灯光,白筱发现他的脸微红,身上残留着酒精的味道。 郁绍庭眼底染了笑意,低沉的嗓音透着倦意,却不颓靡:“跟靳声他们一起喝了点酒。” “自己开车过来的?” “……酒楼有专门的代理司机。” 两人没再继续说话,就这么安静站着,抱着,白筱都感受到幸福,想着明天,想着明天过后…… 二楼走廊突然响起电灯的开关声。 白筱吓了一跳,推着郁绍庭,自己闪出别墅,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捂着自己砰砰跳的心口。 身后,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转过头,白筱佯作生气得瞪了他一眼,都是他,还敢笑话自己。 等别墅里没了动静,她轻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一下,催促他回去休息,要进去的时候,手却被他拉住,他低着头,声音沉沉的,又像是一个任性的大孩子:“一起睡。” “你疯了。”白筱往别墅里瞅了眼:“要是被其她人看了,终归是不太好……” 郁绍庭不走,抱着她,好声好气地哄着:“我会小心的,你现在带我上去,也没人会看到。” “明天早上她们醒过来,一定不会发现我。”他保证。 白筱终究还是心软了,其实她心里同样也想念着他,轻声开了门,带着一个大男人回到自己的卧室。 …… 白筱住的卧室,原先是徐恒女儿的,有独立的卫生间。 郁绍庭晚上喝的酒不少,太阳穴胀痛,他脱了衣服进去冲澡,白筱则把他的衣服都折叠好,这里没有他换洗的,明天早上离开还得继续穿这一身。刚才进来的时候,她顺手就把房门反锁了。 毕竟她房间里,现在藏了一个男人,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郁绍庭很快就洗完了。 床上用品都是特意为白筱新准备的,两人躺在床上,白筱穿着带来的睡裙,靠着他的胸膛,已经将近凌晨,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在下了一趟楼后,虽然她的眼皮往下掉,听着外面的虫鸣声,但大脑却异常的清醒。 “你睡着了吗?”郁绍庭的呼吸平顺细匀,她稍稍仰头,问他。 “没有。”他说。 见他也没有睡,白筱的心里瞬间平衡了,抱着他精瘦的腰,小小的叹了口气,咕哝了句‘还是很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郁绍庭回拥着她,在她的耳边道:“你只要记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 清晨,白筱在一阵脚步声里醒过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昨晚的一切都好像是她的错觉。 但他所说的那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却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白筱下床,走到落地窗边,她拉开了纱帘,别墅栅栏外停了不少轿车,门外,是一派热闹的声音。 房门笃笃的被敲响,白筱扭过头,说了一声‘进来’。 付敏拧开门把,瞧见站在那的白筱,见她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莞尔,也不催:“下楼先吃点早餐。” 上午九点半,发型师跟服装师相继带着自己的工作箱到了,至于化妆师,早坐在房间里拿着psp打游戏。 秦寿笙今天看到白筱的第一句话便是——‘姐们,你总算熬出头了,不容易呀!’ 婚纱昨晚上已经送过来。 白筱昨晚住过的房间,一时间挤满了人,门外,时而传来叫唤声和上下楼的脚步声,化妆的时候,白筱突然想起还在沁园的外婆,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付敏又把她按回去:“放心,老人家在客厅聊天呢。” “……刚才,你爸爸已经把人接过来了。” 付敏看出她的紧张,看着镜子里刚打了粉底的白筱,笑着安慰:“别慌,人生总该有这么一次的。” 徐瑞玲的外孙女也来了丰城。 小女孩只有三岁,捏着棒棒糖,蹭到白筱身边,瞪大眼,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好漂亮!” “怎么又成姐姐了,要叫小姨。” “可是一般叫小姨的都很老,但新娘姐姐很年轻,我觉得她跟我一样好看。” 天真童趣的话语,惹得房间内一片笑声,白筱也笑了,伸手,摸着孩子粉嫩嫩的脸蛋,想到了调皮的郁景希。 小家伙昨晚上被扣押在郁家老宅,老太太不让他跟来徐恒家过夜,据说发了老大一通脾气。 …… 化完妆,在服装师的帮助下,白筱换上了婚纱。 考虑到白筱是孕妇,发型师不敢用电发棒,替白筱梳了一个韩式新娘盘发,略略蓬松的黑发,高挑的头发使得白筱的额头更加饱满,配上精致淡雅的妆容,搭配着脖子上的翡翠项链,营造出一份古典美。 “新娘真漂亮!”替白筱拎着婚纱裙摆的服装师率先发出惊叹。 几个孩子听说新娘换好了婚纱,纷纷跑到楼上,趴在房间门口偷看。 白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比那次在婚纱中心试穿的时候,更像一个新嫁娘,越来越多的客人跑上来看新娘子,在那些惊艳的赞叹声里,白筱脸颊红红的,她用手捂了捂,果然非常的烫,目光却更加的明亮剔透。 外婆在徐瑞玲的搀扶下,上楼来,看着婚纱披身的白筱,只是握着她的手,红了眼圈,什么也没说。 “外婆——”白筱轻轻叫了声,眼底也有泪光闪动。 ———————————— 上午10点08分,别墅外的炮仗升空声传来,紧接着是鞭炮被点燃后噼里啪啦的声响。 有人在楼下喊起来:“新郎来了!” 白筱作势就要起身,徐家的女宾按着她的肩,笑着说:“别着急,新郎自己会找上来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其她人捂着嘴笑,白筱的脸瞬间红了,虽然不再赶着出去,但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楼下,隐约响起孩子清脆的声音,像是在要红包,还有大人的起哄声。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伴娘是徐家的几位姑娘,听到上楼脚步声,立刻默契地堵在门口,要让郁绍庭喊一声‘堂姐’。 白筱坐在里间,听着二十出头的女孩一声又一声的‘小妹夫’,也忍不住跟着其她人笑起来,她转头,落地镜正好折射出门口的情形,郁绍庭被挡在外面,身后是一众发小伴郎。 辛柏嘴甜,一口一个‘姐姐’叫得顺溜:“您是我亲姐,就放我们三哥进去。” “我可没有你这么老的弟弟……还有小妹夫,别再一个劲往里瞧了,饶你眼神再犀利,也望不穿那堵墙。”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最后,还是徐敬衍出面,那些小姑娘才放过新郎。 白筱自始至终都没听到郁绍庭开口说话,以为他是胸有成竹,等他进来,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他额头的细汗,他拥着她的时候,轻声叹气地说了一句:“现在的小姑娘,真要命……” 白筱因为他憋屈的最后三个字,笑起来,被他们这么一闹,新嫁娘的紧张情绪烟消云散。 郁绍庭看她笑容妍妍的模样,眼中也有了笑意,忽然打横抱起白筱,白筱只觉得身体一轻,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肩膀,一干发小已经在旁边‘哦哦’的起哄,路靳声嚷着:“亲一个,先亲一个再走!” “是呀,亲一个!不亲可不让走了!”其她人反应过来,也跟着高声附和。 郁绍庭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 今天的白筱特别的美,古典韵味的婚纱,戴着薄纱手套的纤臂环住他的脖子,化着淡妆的脸颊红扑扑。 然后他真的应他们的要求,弯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白筱没有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他亲过,脸上温度急剧上升,紧张得把脸埋到他的怀里。 周遭闹腾得更厉害,要不是几位长辈拦着,不知道还会再整出什么新花样为难今天的这对新人。 郁绍庭抱着白筱下楼,走出别墅,身后是一众人模人样、分烟递糖的发小,一路畅通无阻。 别墅的栅栏外,停了至少十辆婚车,都是豪华品牌的名车。 正午,一缕缕的阳光,给雪色的婚纱镀上漫天的金芒,白筱静静地趴在郁绍庭怀里,避开刺眼夺目的光线。 这一刻,白筱觉得自己仿佛活在唯美的童话中,而这个童话,正是抱着她的男人,一手为她建筑的。 ———————————— 名都酒店,自从建成营业以来,还未曾承办过这么隆重的婚礼。 因为宾客身份的贵重,酒店特意从某保全公司临时聘请了五十多名保镖,以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 婚车到达酒店,郁绍庭直接抱着白筱去了订好的总统套房。 “仪式十二点准开始。”进电梯前,白筱听到穿着白西装的颜靖在旁边提醒。 到了房间,白筱看到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显示的是11点19分,距离12点还有四十一分钟。 白筱被郁绍庭放在那张铺满了玫瑰花瓣的豪华大床上,不同于外面的喧闹忙碌,房间内一派安静。 “累不累?”郁绍庭蹲在她脚边,握着她的手。 白筱走在床边,望向半蹲着的男人,轻轻地摇头,嘴边抿着一抹浅笑。 有人敲响套房的门。 郁绍庭放开她的手,起身的时候,稍作停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才转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郁老太太,还有被她牵着手的郁景希。 郁老太太穿着一袭大红色的旗袍,催着郁绍庭下去招待客人,怕白筱无聊,就让景希留下来陪着白筱。 …… 郁绍庭从电梯出来,路靳声左右看了看,走过来,凑近说:“三哥,你是不是寄错喜帖了?” “……” 郁绍庭没有回答,只是拍了下他的肩,抛下一句‘好好招呼’,便径直去门口迎接宾客。 路靳声愣了下,然后恍然大悟,哪里是寄错,摆明是故意寄过去炫耀的。 回想起刚才裴祁佑进去时没什么表情的脸,再瞧瞧门口春风得意的男人,他只觉得这样的三哥贱贱滴。 ———————————— 中午11点50分。 宾客基本已经到齐,一百多桌的大宴会厅,可以说虚无空座,婚礼交响乐也跟着响起来。 白筱离开套房,在走廊上看到苏蔓榕,她走过来,看着拿着捧花的白筱:“今天真的很漂亮。” 周围还有其她陪同的伴娘跟花童。 在经过苏蔓榕的时候,白筱突然停下脚步,她转身,轻轻地拥了苏蔓榕一下,然后放开她继续往前走。 苏蔓榕却因为这个不过一秒的拥抱,捂着嘴喜极而泣。 进了电梯,郁景希扯了扯白筱的婚纱,抿着小嘴,一本正经地说:“新娘子可不能哭,要不然会很丑。” “……我没有哭。” 白筱拉过小家伙的手,攥着:“只是有些紧张。” …… 徐敬衍已经等在宴会厅的门口。 白筱甚至已经听到司仪的开场白,徐敬衍弯起胳臂肘,她上前,挽住了他,手被安抚性地握了下。 “准备好了吗?” 白筱点头,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露出一个笑容。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新娘入场。”司仪声落,宴会厅的门大开,如雷的掌声迎面而来。 大红的地毯从这边铺到另一头。 白筱挽着徐敬衍进去,新郎就站在红毯的尽头,一身黑色笔挺的礼服,白色的衬衫领口挺括,袖口别着一对精致的袖扣,他也正看着这一边,过往深沉冷峻的目光,如今却转为令她心动的温柔跟深情。 郁景希亦趋亦步地跟在白筱身边,不似花童却更似花童,小脸严肃着,挺着小肚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惹得旁边的宾客发出笑声。 跟郁战明同桌的一位上将忍不住笑言:“老郁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孙子嫁娘。” 可不就是嫁娘……郁战明心里嘀咕,面上却挂着难得和煦的笑容,说:“是吗,可能是有母子缘。” —————————— 裴祁佑坐在角落里看着一步步走向红地毯另一端的白筱。 今天的白筱很漂亮。 他没有见过她穿婚纱的样子,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她的笑容青涩,永远保留了十八岁的模样。 这是她人生最美丽的一刻,他却拱手让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听到司仪问她:“白筱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郁绍庭先生为妻,不管将来贫穷或富贵……” 她的回答很干脆也很简单,她对着话筒说:“我愿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宴会厅的,脑海里还停留着郁绍庭低头亲吻她的画面,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身后电梯门‘叮’的一下开了,他回过头,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而对方也是狠狠一怔。 然后,他望着郁苡薇转身迅速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任何纠缠,没有任何的责怪,哪怕眼里还有恨意。 裴祁佑仰头,看着这一场太阳雨,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历经差不多九个月,终于给这部小说画上了句号,你们,正在点开这个章节看的小伙伴,是我写这部文以来最大的收获,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成绩,一路走来,其中心酸快乐自知,我真的很感谢有你们一直陪着我支持我,还有一些小伙伴总是给我提建议让我避免了不少的bug,以后会争取做得更好,我也很感激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你们让我不断成长。废话不说了,接下来会有番外,暂定的是郁三一家子婚后的情况,记得还有小伙伴问起郁三跟小白以前是不是认识,这个应该会在番外解开,郁二的话,本来是打算单独开文,但净网活动后,各方面的限制,可能只能屈身在番外,先这样,反正……明天还是要更番外的。 郁白番外——此去经年,彼岸花开 郁白番外——此去经年,彼岸花开 2003年,9月。 正是秋老虎发威的季节,白筱从练琴房出来,感觉到一丝有别于秋意微凉的暑热。 放学铃声随即打响。 白筱刚升初中,她是走读生,每天傍晚,裴家的轿车都等在校门口,那是裴晋渊指派给她的司机跟车。 跟往日一样,白筱混在学生人潮中,走到校门口却没看到本该候在那里的轿车。 她在门口的花坛边站着,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因为高温,她的额头渗出细汗来。 白筱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从学校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她读的是丰城某高校的附属中学,教学质量也是丰城拔尖的,很多**跟富家孩子也都选择这所学校,原本停满校门口的轿车一辆辆地离开,但始终不见那辆挂着她熟悉牌照的轿车。 直到天色渐暗,白筱才有些着急,拿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一个电话。 学校虽然明文规定,初中生不允许用通讯工具,但只要你不是太肆无忌惮,老师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在这里读书的孩子身份都不简单。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白筱刚叫了一声‘郑叔叔’,那头却是裴祁佑过了变声期后有些粗嘎的声音:“别叫了,我今天有事,老郑替我开车,你自己打车回家。” “……”白筱有片刻的怔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 裴祁佑略显不耐烦:“你怎么那么多话?我有事难道还要跟你交代吗?” 白筱听到,他话音刚落,女孩清柔的声音响起:“裴少,你觉得哪件好看?我两件都挺喜欢的呢……” “就这样,回去后不准跟老头子告状,不然——” 裴祁佑半威胁地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她隐约听见他说:“喜欢的话,两件都买,自己去刷卡。 裴老太太宠孙子,送给裴祁佑的初中毕业礼物,是一张没有密码没有上限的信用卡。 …… “白筱,你怎么还没走?” 白筱闻声回转过头,看到同班的两个女生,刚打扫完卫生,背着书包,手挽手出来,准备回家。 这两个女生就住在裴家所在别墅区前面的那个小区里。 白筱在班上的人缘不算差,但也不算好,长得漂亮,家世看上去不错,性格安静,成绩优异,因为不喜欢八卦,所以跟‘平民一派’谈不拢,因为平日不戴奢侈品,身上也没一两张信用卡,又被‘千金’一派所排斥。 那两个女生往旁边的临时泊车位看了眼,立刻明白了,主动邀请白筱跟她们一起回家。 “只不过我们要坐公交车。”其中一个女孩,害羞地挠了挠短发。 她们以前也见过,门口每天都有一辆很好的轿车接送白筱。 比起一个人打车回家,白筱更喜欢跟她们一起,看上去再怎么早熟,她的内心,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于是,微笑地接受了,跟她们一起走去学校旁边的公交站牌。 傍晚五点多,正是交通的高峰期,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挤在了站牌边。 公交车一辆辆停下,又开走,几个小女生,挤不过人家,尤其是白筱,手里还拎了个小提琴,每次刚到车门边,刚要抬脚跨上去又被人推到一边,别人见她这么好说话,接连都来推她。 白筱穿着一整套夏季校服,白色的短袖衬衫跟深蓝色的短裤,柔黑的长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皮肤白皙干净,没有像其她青春期少女那样满脸痘痘。 也许是因为裴家照顾她够尽心,她在读五年级的时候身高就接近一米六,也是在那一年暑假来了例假。 同龄女孩都还像一颗干瘪四季豆,她的身体发育,却已经趋向于十七八岁的女生。 好不容易挤上车,白筱被人撞得东倒西歪,脚上也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她忍着痛没有发出声音。 ——不想被同学认为自己是娇弱的千金。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充斥着喧闹声,还有汗渍味,并不好闻。 “白筱,要不你来坐!”一个同学抢到了位置,见白筱站得困难,作势就要起身让给她坐。 “我没关系。” 白筱冲她笑了下,抓住旁边的椅子,又被身后的人推搡了一把。 这些年,白筱很少坐公交车,裴家的家境富裕,出行都配备了好几辆轿车,拥挤封闭的空间,让她略感不适,但这样跟同学站着聊天,又让她的心情愉悦,其中一个同学问她有没有看最近很红的一部电视剧。 白筱很少看电视剧,一般吃完晚饭,就回到自己房间温习功课或陪着裴晋渊练字。 “里面的男主很帅的,昨晚上刚播到女主的丈夫死了,不过我觉得是假死……” 白筱暗暗记下电视剧的名字,公交车突然停了,到达下一个站点,她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车门打开,有人下车,自然也有人上车。 旁边的女同学顶了顶白筱的手臂,激动地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说:“看,刚刚上来好几个帅哥。” 这个站点旁边是一所大学。 白筱刚要回头,车子发动,她的脑袋被人的胳臂肘撞到,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有没有怎么样?”同学瞅着她红肿的额头,又自责又关心。 白筱怕她担心,忙摇头,售票员在后面座位上喊:“往里走,不要堵在门口,往里走。” 车子启动,车内又是一阵拥挤推搡。 有人在往这边走,然后白筱头顶的拉环,多了一只手,是男人的手,很修长,比一般男人的肤色来的白,她的背也隐隐碰到了一具男性躯体,下意识地往前靠了靠。 然后她听到一声促狭的轻笑,不是来自身后的男人,而是从旁边响起的,她猜到,他们是一伙的。 不知为何,白筱就觉得对方笑的就是自己。 她的脸颊连着耳根,蓦地红了。 “对了,白筱,黎学长说,十月份的新生欢迎晚会,你会有一个表演节目,是不是?”旁边的女同学突然开口。 白筱‘嗯’了一声,说话的声音轻得像蚊子:“还没最终确定下来。” “你是这一届新生里成绩最优秀的,小提琴又拉那么好,如果你不上还有谁呢?” 白筱微微一笑,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她的后衣领被人轻轻扯了下,她回头,是旁边一个年轻男人,长相清俊,应该是刚刚上车的,笑吟吟地看着她,下一句便是:“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当然也看到,旁边还有几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男人。 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戴着耳塞嚼着口香糖,还有一个抬头,看着公交车路线图,染了一头黄发。 一时间,白筱的心跳砰砰,不是因为兴奋,纯粹是害怕。 她才十三岁,虽然没有人生阅历,但也听过很多小女生被流氓痞子强行拖走的例子,那些女生的下场都不好。 “妹妹,我不是坏人,别紧张,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那人还笑嘻嘻地,像是要凑过来。 白筱不搭理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想让他们到公交车站接自己。 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 手机掉在车上,白筱因为惯性往前冲,脚绊倒什么东西,整个人扑到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裤,还有一双沾了泥土的球鞋,在她的双手抓住他的衣服的同时,他一只手也搭在了她的肩上,两个人往后一倾,白筱没事,但她感觉到,他的背脊似乎咯到了硬/物。 刚才搭讪她的男人,吹了声口哨,笑地很坏:“三哥,好福气呀。” 白筱正想说‘谢谢’,听了这句话,觉得他们全是一丘之貉,更怀疑自己跌倒,是不是他故意使得坏。 一张脸涨得通红,因为惊慌,立刻离开男人的怀抱站稳。 公交车停下,白筱顾不得其它,捡了手机,在车门打开时,跟同学说了声‘我还有事’就匆匆跑下了车。 车门关上的刹那,刚才吹口哨的青年,被狠狠踹了一脚,他龇牙咧嘴,立刻讨好地过去:“三哥,别发火,我就开个玩笑,没任何恶意的。” 被称作‘三哥’的男人不说话,只是抬眼,看着车窗外落荒而逃的少女,微微蹙了下眉头。 那一年初遇,却不相识,时隔多年,他在某一夜,突然记起这一幕,记起了这个叫白筱的少女…… 郁白番外——宝宝的性别 郁白番外——宝宝的性别 真正确定孩子的性别,是在婚礼结束的一周后。 白筱躺在台子上,衣衫撩起,仪器在她略鼓的肚子上移动,医生特意放大了画面,然后让郁绍庭自己去看,笑吟吟地对略显紧张的准妈妈说:“这次不会有错了,旗杆都竖在那里了!” “是男孩?”白筱按捺不住激动,傻傻地反问一句。 医生点头,耐心地道:“是一个小男孩。” “……又是男的?”准爸爸出其不意地开了口,语气,跟准妈妈的截然不同。 医生诧异于他的态度,虽说现在时代进步,生男生女没差,但一般情况,丈夫得知妻子怀了儿子,会比得知肚子里是个女儿时来的激动,偏偏这位‘准爸爸’,盯着画面里的小旗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回家的路上,白筱的心情比较低落,上车后一直没说过话,郁绍庭察觉了,边开车边转头问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只会生儿子?”白筱侧过身,望着他,心里觉得挺委屈的。 “怎么会这么想?” 郁绍庭拉过她的一只手,安抚地握着,说话的口吻也温柔不少:“对我来说,生儿子生女儿都一样。” “你刚才的反应不是这个意思。”孕妇的情绪说来就来。 白筱想起他在看着仪器画面时的那一个‘又’字,直戳自己的神经末梢,那明明是嫌弃。 孩子的性别确实跟郁绍庭想的有所出入,也许是因为家里已经有这么一个了,要是再多一个……见白筱不做声,他顿了顿,又说:“只要不再生一个郁景希就行。”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 “景希是我见过最懂事听话的孩子。”白筱心里不高兴,像是故意跟他唱起反调:“我就想再生一个景希那样的,到时候,跟他哥哥一样漂亮聪明——” “……” 郁绍庭不跟她争论,怕惹她生气,顺着她的话说:“你想怎么生都可以,只要到时提醒我在知情书上签字。” 结果白筱更不开心了,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直到回到家都没跟他再说话。 —————————— 郁绍庭觉得,女人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前一刻还跟你深情相望,后一秒,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自从那天就‘生儿子还是女儿’的话题‘不欢而散’后,白筱已经好几天没有搭理他,晚上睡觉也背对着自己。所幸的是,没有把他赶出主卧,只是,不知她从哪儿抱来一床薄毯,跟他过起了‘分被’的日子。 每天傍晚,他下班回到家,一抬头,便能看到坐在阳台上看书的女人。 今年六月下旬的天气,不算太热。 白筱请小梁帮忙,把一张玻璃小圆桌搬到阳台上,放了两把藤椅,到了夕阳西下的时间点,她便端着一杯温开水去阳台看书,郁景希每每放学,在别墅里蹦跶得太欢快,最后也被白筱押着一块到阳台上做作业。 下午,白筱跟李婶一起去逛了超市,没忘记给小家伙带了一袋新鲜的草莓。 郁景希趴在小圆桌上,胖嘟嘟的小手捏着笔,一边做着作业一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本书敲在他的脑门上,他‘哎哟’一声,头顶是白筱的警告:“专心做题。” 小家伙哼哼着,捻了颗大大的草莓,伸着脖子看她手里的书:“看什么书呢?” 白筱把书本竖起来——《融资、并购与公司控制》。 郁景希撇了下嘴角,没看懂,九个字也就认识了四个,并、与、公、司。 当远远地,瞧见一辆黑色揽胜开过来,白筱立刻放下书本,拿起水杯抿了一口,小家伙嘟着小嘴,心里嘀咕,又要装了,装,呵呵…… —————————— 晚饭时分。 郁景希抬头,瞧瞧不说话的爸爸,又看看安静吃饭的小白,清了清小嗓子,貌似恨不经意地提起:“吴辽明昨天生日,今天他上学,带了一个小蛋糕过来。” 白筱想起来,小家伙的生日,是在六月最后几天。 “那景希想要什么礼物?”她问。 郁景希看了她一眼,挑高自己的小眉毛,剥着龙虾壳:“这个,你自己看着办。” …… 晚上,帮小家伙洗澡时,白筱发现了他小腿上的伤,一大块的淤青。 郁景希不以为然:“跟人踢足球时,不小心跟人撞到了。” 这已经不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受伤。 在婚礼上,小家伙就跌了一跤,碎裂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拇指。 结果,拇指的伤还没好,第二天又不小心在学校厕所滑到,磕肿了自己的小脑袋瓜。 还没到两天,腿上又伤到了。 替他穿上睡衣,白筱去拿了药箱,给小家伙涂药时想到他的生日,便征询他的意见:“要不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郁景希心里欢喜,面上却有些勉强:“既然你喜欢这样,那就这样。” 白筱瞅他装模作样的德行,笑了,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小脑袋,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催他去吹头发。 —————————— 回到主卧,白筱看到,最近一直忙到深夜才休息的男人,居然已经裹着薄毯躺在床上。 简单洗漱了一番,白筱穿着睡衣上/床。 一张大床,两个人背对背躺着,半睡半醒之际,白筱隐约察觉到自己被人拥住。 小腿肚像是被什么挠着,有点痒,白筱犯困,懒得睁眼,半推搡地挣扎了几下,身后的男人牢牢抱着她。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倒真的记恨上了,这么多天不理我。” “……你烦不烦?”肚子月份越大,白筱越嗜睡,被他缠着,有点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句。 然后,使劲掰开他的手,往边上躺了躺,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 郁绍庭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会儿,没有躺回去,而是,选择了又贴上去:“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 “好像又胖了不少,你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 白筱本就瞌睡,他像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现在又触及‘体重’这个话题,她的火气也一下子上来了。 嚯地一下坐起来,白筱闭着眼,蹙着眉心,双手推着郁绍庭的身体。 “身体不舒服?”郁绍庭靠上去,一手轻而易举逮住她乱动的双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孩子闹你了?” 白筱觉得这个时候的郁绍庭,分外的无赖,明知故问。 “你去睡客房。”说着,把一个枕头砸他的怀里。 郁绍庭看她半睡不醒的样子,知道她在耍小性子,也不当真:“你下次再这么说,我可当真了。” “……” 白筱睁眼,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意识也突然清晰了:“不用下次,这次就当真。” 郁绍庭把枕头放回原位,跟她的枕头并排,放开她,自己躺回去,盖好薄毯:“再闹下去天就亮了,你现在神志不清,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白筱拿自己的枕头又砸了他一下,郁绍庭闭着眼不吭声,但她就是知道,他在装睡。 “我想一个人睡,你躺在这里我睡不着。”白筱放柔了语调。 但是,郁绍庭依旧不说话。 到最后,白筱自己都觉得没意思,扯了薄毯睡下,想背对着他,刚要翻身,他突然一个辗转搂住了她。 “……喂!” —————————— 第二天下午,白筱又接到学校电话,郁景希在上体育课时,跑去买饮料,不小心被转弯的轿车撞了。 白筱听到孩子出车祸,吓得魂都没了,让小梁送她去第一人民医院。 郁景希伤到手臂,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瞧见白筱,笑嘻嘻地,一点也没有受惊过度的样子。 郁老太太得知金孙受伤,也吓得不轻。 有些事,很玄乎,被老太太一提,白筱也发现,在这两周里,郁景希发生了太多意外。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一次又一次,着实让人不安。 不知为何,白筱突然想起那天在寺庙里,那个老和尚最后比的那个剪刀手,当时没多想,如今,看到吊着一条手臂的郁景希,想到老和尚伸出的那两根手指……她又摇头,自我否决,未免太过迷信了。 直到第二天,郁景希在院子里给含羞草浇水,二楼阳台掉下来的盆栽,正好砸在小家伙的脚边! 白筱当时正从别墅里出来,目睹了整个过程,顿时面无血色。 郁白番外——皮痒了,欠收拾! 郁白番外——皮痒了,欠收拾! 白筱会带郁景希再去寺庙,是在一小的食物中毒事件之后。 食堂炒的豆角半生半熟,郁景希爱吃豆角,首当其冲,发病的时候,呕吐得也最厉害。 白筱守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孩子,握着那肉肉的小手,担忧到吃不下晚饭。 郁绍庭原本打算去海南出差,也因为突发的情况,滞留了下来,在医院陪着母子俩。 “怎么会这么巧?”郁老太太素来信佛,两周内接连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老太太不免担心,小金孙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住了:“这东西,还真的说不好。” 如此一来,白筱越发的不安,寸步不离地守在郁景希的身边,生怕自己离开后又发生点意外。 一连两天待在病房,郁绍庭担心她的身体,不管白筱怎么不愿意,硬是把她带回了家。 因此,好不容易缓和的夫妻关系,这次直接从‘分被’降到‘分房’状态。 郁绍庭被赶到书房睡觉,早晨醒过来,家里的早餐也没有自己的份。 “太太呢?”他没在别墅里找到白筱的身影。 李婶重新给郁绍庭做了早餐,端出来,说:“白老师一大早就去医院了,说是不放心小少爷。” 说完这话,李婶想到昨晚上自己看到的情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三少,这孕妇,情绪不稳定其实也正常,你要多体谅体谅白老师,别跟她生气,怀孕的女人,得丈夫小心地哄着,这样对宝宝也好。” 郁绍庭对李婶说的这番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李婶照顾郁景希多年,也大概明白郁绍庭的情绪,知道他已经听进去,笑着去打扫厨房卫生。 …… 郁绍庭通过钟琪的关系拿到城北高铁站对面的那块地皮,前几天已经审批下来。 他到达城北,正好有工程部的工作人员在现场勘测,天气逐渐炎热,杨曦戴着安全帽在旁边不懈怠地监督着,第一眼是瞧见那辆黑色揽胜,然后又看到郁绍庭下车来,立刻递了一顶安全帽给他。 郁绍庭瞅了一眼,没有接,径直往里走,问了工程部负责人一些具体情况。 “这块地的边缘,跟旁边的私有田地有些界线不清,我问过了,这些田地是前面村庄农民的。” 这是比较麻烦的情况。因为那些农民,一不乐意估计就会闹出点事来。 顶着炎炎烈日,郁绍庭眯起眼,望着不远处绿油油的田地,工程部负责人以为郁绍庭对自己的办事能力不满了,不禁有些紧张,结果,郁绍庭把那张图纸交还到他手里,却没有训斥他。 “看老徐的脸色,刚才恐怕被吓得不轻。”杨曦跟在郁绍庭的身边多年,也发现自家老总最近温和了不少。 “城北这些地,多多少少跟旁边的私有田有牵连,这点我之前就考虑过,这两年城北发展迅速,新建了高铁站,这边势必会有一个商业圈子建成,市政府那边,如果没有动城北的意思,也不会审批通过这些地皮。” 杨曦点头,又听到郁绍庭说:“派一些人去村里了解了解情况,告诉财务部那边,对城北这几块可能受损私有田地的赔偿,列一张预算表出来,还有具体的解决方案,也让手底下的人尽快拟好,到时传真给我。” “郁总,你现在,在家里办公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解决完工作上的问题,杨曦语气变得轻松:“听景行说,家里头那位,怀的是男孩?” 郁绍庭想到家里近期有点‘嚣张跋扈’的小女人,眼睛望向前方的高铁站,抿嘴浅笑,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杨曦突然想起一件事:“沈律师昨晚从首都回来了。” 这些日子,沈劲良首都跟丰城两头跑,不仅要处理虚蓁宁的案子,还要顾着郁绍庭这边的生意。 郁绍庭点头,走了一段路,回头对杨曦说:“帮我约他,一块儿出来吃午饭。” “不跟家里那位一起?”杨曦倒是诧异,这段日子,午饭时间,郁绍庭跟白筱几乎形影不离。 想着昨晚上跟今早上白筱的表现,郁绍庭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纵容她了,得把她放在旁边晾一晾,因此直接让杨曦去安排酒楼,又喊住准备转身离开的杨曦,道:“还是我自己来联系劲良。” 杨曦眼眸一动,心想,你确定?到时候可别又临时反悔,把人家大律师约出来,自己却放了鸽子。 —————————— 白筱这些日子,一直被纵着,脾气也跟着大起来,一下子被冷落了,顿时不适应起来。 中午,不说某人没按时按点出现在医院,就连一个电话也没来。 郁景希已经醒过来,小家伙神情恹恹的,说话也有气无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主治医生却告诉白筱,小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没有什么大碍,随时都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当然,想继续留院观察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于是,母子俩意见非常一致地,决定再在这里住两天。 白筱陪小家伙吃的外卖,郁景希也发现一点异样,一边吃鸡蛋一边瞅着白筱问:“今天爸爸怎么没来?” “可能工作比较忙。” 郁景希撇了下嘴角,是这样吗?但她的表情,怎么看都不是这么回事。 …… 刚吃完饭,白筱接到秦寿笙的电话:“你家郁三少,怎么在健身俱乐部,旁边还围着好几个年轻姑娘。” 手机漏音有点严重。 郁景希扭头,对着白筱察言观色,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期待又害怕。 —————————— 郁绍庭和公司几人,跟沈劲良一起吃了午饭,沈劲良提出去健身,郁绍庭没有拒绝。 沈劲良跟他的年纪差不多,长得端正,也许是律师做久了,一身正气,脸上经常挂着温和笑容,一出现在俱乐部,比起给人不易相处印象的郁绍庭,立刻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过来搭讪。 沈劲良对那些女孩,态度友好,但又不给人遐想的可能,至于郁绍庭,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玩手机。 “在给谁发短信?”打发完最后一个姑娘,沈劲良走过来。 郁绍庭不动声色地藏起手机,抬起头,瞟了眼刚刚离开的女孩背影:“聊完了?” “聊什么,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沈劲良喝了口水,说道。 说着他朝郁绍庭一使眼色,后者一回头,抓住了用毛巾裹着半张脸、躲在蝴蝶机后探头探脑的秦寿笙。 秦寿笙见事态败露,索性扯了毛巾,举手笑着打招呼:“嗨,这么巧,你们也来健身?” 郁绍庭还没开口,秦寿笙又借口有事,忙不迭地溜了。 “人家在那里盯着你看了很久。”沈劲良在旁边好心提醒。 郁绍庭像是没放在心上,穿着一身运动装,站起身,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走去跑步机那一排。 沈劲良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也跟着过去跑步。 在健身俱乐部待了一下午,郁绍庭满头大汗地从跑步机上下来,手机没有一条短信,更别说是电话了。 他冲了澡,换了衣服从休息室出来,手机才有电话进来。 “爸爸,你在哪儿呀?医生说我今天可以出院了,但小梁叔叔不在,你要来接我吗?” 郁绍庭给轿车解了锁,一边反问:“你妈妈呢?” 电话那头,郁景希瞅了眼旁边整理行李的白筱,道:“小白在给我收拾东西呢!” 白筱停下手上动作,看向小家伙,小家伙会意,对着话筒说:“爸爸,现在下班高峰期,车不好打呢。” 郁绍庭不会想不到这是白筱的意思,但她自己却不打电话,让儿子出面,想着秦寿笙偷窥的事,心中觉得又笑又气,看来是皮痒了,欠收拾,挂了电话,手机一丢,把车开出俱乐部停车场。 …… 白筱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缴了住院费,回到病房,郁绍庭正坐在床边陪儿子玩魔方。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到他的那瞬间,白筱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豁朗,走进去,却不知道怎么挑起话头,倒是他,把魔方给儿子,问她:“费都缴清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眼睛不太好,所以每更是三千字,大家骚安勿躁,也跪求体谅,这只是暂时的情况,过几天会恢复到以前那样的更新量,尽快把番外写完,群萌萌哒! 郁白番外——有佛缘的孩子 郁白番外——有佛缘的孩子 “费都缴清了?” 白筱手里还拿着缴费单,点头,然后左右看了看,,貌似不经意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郁绍庭望着有些别扭的小女人,心情变得很好:“还有其他事?” “没了。”刚才,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郁绍庭从床边站起来,拿了她之前摆在床尾的行李袋:“那走。” 回去的路上,一家三口的相处氛围算融洽。 白筱陪郁景希坐在后座,看到旁边放了个纸袋,里面装着一套换下的男士运动装。 秦寿笙说,有年轻小姑娘围着郁绍庭,如果是裴祁佑,白筱或许还会担心他会跟其她女人发生点什么,但这个男人换做是郁绍庭,她虽然也会有种自己男人被觊觎的吃味,但绝对不会真的在这方面担心不安。 她相信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但更多的是,相信郁绍庭的为人品行。 …… 晚上九点半,白筱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跟徐敬衍聊天,怀孕后,其实她已经很少用电脑。 婚礼结束后的第四天,徐敬衍就出了国。 沉寂了一段日子,他重新投入工作,接受悉尼歌剧院的邀请,跟一位钢琴家在今晚的音乐会上合作演奏曲目。 白筱是算好了时间,确定徐敬衍已经演奏结束才跟他视频。 “绍庭呢?怎么不见他?”聊了会儿,徐敬衍问起郁绍庭,在视频画面里一直没见他。 白筱想到昨晚被自己任性赶去书房的男人,不知怎么回答徐敬衍,倒是徐敬衍看出来了:“闹别扭了?” “……” 见白筱抿着唇,不吭声,徐敬衍笑了笑:“夫妻间,闹闹小别扭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 “我知道。”白筱说。 徐敬衍顿了下,又道:“这边工作结束了,查理想去爱尔兰旅游,我打算……也去逛逛。” 上周末,苏蔓蓉已经带着郁苡薇回了都柏林。 白筱望着他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没有阻止,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可以考虑去都柏林,那里有很多旅游景点,譬如圣帕特克里大教堂跟凤凰公园。” 结束视频通话,白筱放好笔记本,没有即刻上/床休息,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白筱轻轻一碰就开了。 郁绍庭正站在传真机前,有一份文件资料传过来,白筱进来时,他刚好拿起一两张纸准备看。 听到脚步声,郁绍庭回转过头,瞧见她,问:“怎么还不休息?” “……在工作?”白筱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资料。 郁绍庭嗯了一声,拿了文件到书桌前,搁到一个文件夹里,见她主动来找自己,暂时放下手头工作,他转过身,靠着桌子边缘,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她脸上:“找我什么事?” “没事,难道就不可以来找你吗?”白筱反问。 郁绍庭点头,可以是可以,他瞅着她,语重心长地来了句:“孕妇别熬夜,早点休息。” 走到书房门口时,白筱突然回头说:“你也别忙到太晚,早些回房间睡觉。” …… 白筱回到主卧不到五分钟,郁绍庭也过来了,她有些诧异于他的速度:“都忙完了吗?”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郁绍庭迅速冲了澡,一到床上就搂着她:“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我什么时候不跟你说话了?” 白筱想着这几日自己的脾气,由他抱着自己,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我最近是不是很任性?” 郁绍庭没想到她会突然做自我反省,顿了顿,低头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别的女人怀孕脸上会生蝴蝶斑,她非但没有生斑,肌肤反而越加细腻光滑,搂紧她时煞有其事地说:“是有一点点的任性。” “……”精瘦的腰,被狠狠掐了一下。 低沉带笑的声音又在白筱头顶响起:“不过也不是难以忍受,你亲我一下,我就既往不咎。” 他只是开玩笑,结果,白筱真的抬头,在他的脸侧亲了一口。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讨好。 郁绍庭眸色一暗,大手抚着她的背,说话口吻诚挚:“其实生儿子也挺好的,不用担心以后变成别人家的。” 白筱回抱着他,很快发现他手上的动作变得不正常,两人这些日子,哪怕是在一张床上也是分被睡的,这会儿那一点点算不上芥蒂的矛盾解除了,被他一撩,白筱也有些把持不住,到最后两人狠狠地放纵了一回。 —————————— 郁景希昨晚上很早睡了,所以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但不想去上学,在别墅里蹭来蹭去。 看到郁绍庭下楼,小家伙咧着小嘴,叫了一声‘爸爸’。 郁景希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伤,一条手臂还挂在脖子上,体重也有所下降,但依旧快乐得像只挣脱了牢笼的小鸟,郁绍庭摸了下他的小脑袋瓜,看了看时间:“怎么还没去学校?” “我的肚子还有点不舒服。”郁景希拧着眉,揉着自己鼓鼓的小肚子,哼唧:“那些豆角真是太厉害了。” 郁绍庭的视线停留在他肉肉的小手上,问:“昨晚有没有吃药?” 郁景希听出爸爸是在关心自己,说起话来高兴得停不下来:“吃了,医生说还得吃两天,不过那药真苦,幸好小白昨天给我买了一盒糖,等到下一周,我应该就能回学校去上课了。” 白筱正巧洗漱好,也走下楼来,小家伙立刻迎上去几步:“想吃鸡蛋饼吗?我给你留了一个。” …… 吃完早餐,郁绍庭刚出去,白筱接到郁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得知那日在庙中,郁景希偷拿了菩萨座前的两个蒲垫,便觉得近日来小家伙接连出意外,是因为菩萨生气了的表现,虽然这种说话毫无科学依据,但白筱知道老太太是出于对孩子的关心。 所以,当郁老太太说想带着郁景希再上山一趟,诚心诚意地跟菩萨‘道歉’,她也没有拒绝这个建议。 而对郁景希来说,只要不是去学校,其它都好商量。 …… 这一次,郁老太太带着儿媳妇跟孙子还没走到寺庙门口,远远地,看到一个和尚坐在门槛上。 庙里,香客来往,香烛环绕,衬得门口的和尚愈发地玄乎。 待走近,白筱一眼便认出是那个见过两面的老和尚。 老和尚也瞧见了祖孙三人,笑呵呵地站起来:“天气炎热,还是进去吹会儿空调。” 白筱:“……” 郁老太太连忙上前,双手合十,虔诚地跟老和尚鞠躬,老和尚摆手,招呼她们快点进去。 瞧他的样子,似乎是特意在寺庙门口等着她们。 当白筱瞧见禅房里的空调,有些无语,倒是郁景希,拿起边上的木鱼,好奇地敲了几下。 “景希,不许在师傅面前无礼。”郁老太太连忙阻止顽皮的孙子。 倒是老和尚,看到郁景希的动作,眉开眼笑:“不碍事不碍事,我和施主的这位孙子,有一段缘。” “真的?”郁老太太颇为欣喜。 老和尚点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白筱,摸了下自己的胡子,笑吟吟地道:“上次你们来寺庙,我就料到,两周后咱们还会再见面。“ 白筱闻言,暗自惊讶,原来上回他伸出两根手指,不是剪刀手,但又怀疑是他误打误撞蒙的。 老太太忧心忡忡地跟老和尚说了最近郁景希身上发生的事。 “如果施主不嫌弃,让令孙跟着老和尚在庙里住三个月,到时候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了白筱的反对,就连郁老太太也是脸色骤变,郁家的嫡孙,怎么能出家当和尚呢? …… 下了山,婆媳俩因为老和尚的话,气色都不太好。 老和尚送她们离开时,还特意解释了一句:“住在这里,不一定是和尚,也能是俗家弟子。” “再说,老和尚我又不吃人,只是留小施主几个月,要不然,类似的情况接下来还是会发生的。” 结果一语成谶,郁景希第二天跟李婶去菜市场,屁股被一条狼狗狠狠咬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安排景希跟佛有缘,其实跟他将来的媳妇有关,先提醒一下。 郁白番外——命中无子 郁白番外——命中无子 郁景希趴在床上,剥了小短裤,撅着小屁股,白花花的屁屁上,有被狼狗咬伤的痕迹。 当酒精接触伤口时,小家伙龇牙咧嘴,但一直没有哭。 白筱站在旁边,担心到不行,尤其是瞧见护士把一根沾了血的棉签丢到旁边,又用镊子夹了涂了红药水的棉球给郁景希擦拭那两排触目惊心的犬牙印,看到医生来了,急急地询问郁景希被咬伤的情况。 “没什么大问题,打完疫苗就可以回去,如果有突发情况,再来医院。” 白筱对狂犬病有着心理阴影。 以前,住在裴宅旁边的一个富商,就是被自家狗咬伤后不治身亡,在死之前,还发了疯开始咬人…… 门开了,白筱转头,看见进来的郁绍庭,心里悬起的石头瞬间便落了地。 郁绍庭一接到电话就从工地赶过来。 他向医生了解孩子咬伤的程度,医生还是那番话,对郁景希这类情况见怪不怪:“回家后好好休息,不用太紧张。” 白筱帮郁景希穿上裤子,动作很小心,生怕碰到伤口,小家伙病恹恹的,下了床,走起路也有些跛脚。 郁绍庭看着儿子又是手臂骨折,又是一瘸一拐,额头还隐隐有个大红包,眉头微微皱起。 回到家,面包坊已经送来一个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蛋糕。 今天是郁景希的生日,原本安排好的活动却因为狼狗那凶狠的一口,不得不临时取消。 生日派对取消,郁景希没什么精神,趴在床上,然后瞧见白筱拿进来一个打着蝴蝶结的纸盒子。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生日礼物是昨晚郁景希睡着后,她拉着郁绍庭去商场买的。 郁景希来了兴致,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发现是一套新出的儿童读物,立刻焉了,耷拉着小肩膀,随便翻了两页:“怎么是书呀?再说,再说很多字我不认识,根本看不懂。” “不是有拼音注解吗?”白筱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嫌弃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 她突然就明白当时郁绍庭的表情,显然他猜到了郁景希收到礼物的反应。 郁景希瞄见白筱失落的表情,抿了下小嘴,捧着那几本读物:“其实也挺好的,于老师期末的时候,说下学期开学的第一个月,要搞一个午觉后看课外书的活动,这些书到时候我可以拿到学校去看。” “真的?” 郁景希点点头,以为白筱不相信,补充道:“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于老师。” 白筱摸摸他的头,心情立刻又变好了。 …… 从小卧室出来,白筱下楼,没有找到郁绍庭,李婶正好做好饭菜端出来,说:“三少刚有事又出去了。” “我听着像是工地那边打电话过来的。” 白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婶看了眼二楼,对郁景希被狗咬的事情相当自责,虽然白筱安慰她说,这纯粹是郁景希自己贪玩惹的祸。 白筱在楼梯口,喊郁景希下来吃饭。 小家伙捂着小屁股,一脚重一脚轻地下楼,想直接伸手抓菜,被白筱打了一下胖嘟嘟的手背:“去洗手。” 李婶把一碗西红柿鸡蛋汤端到桌上:“这是三少特意嘱咐我给小少爷做的。” “以前在拉斯维加斯,小少爷还很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喝西红柿鸡蛋汤,没想到三少居然记得。”李婶说起郁绍庭跟郁景希父子别扭的相处之道,也不免感慨:“三少虽然看上去不待见小少爷,但其实,还是很关心小少爷的,以前父子俩吵架,小少爷赌气不吃饭,三少都会让我晚上给小少爷做夜宵。” 就像郁景希,偶尔会在她面前说郁绍庭的坏话,但白筱还是看出,小家伙其实很喜欢郁绍庭。 —————————— 傍晚,郁绍庭开车回来,远远地,看见栅栏门边站了个女人,花坛边,则是一个拿着喷水壶的孩子。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是自家不让人省心的母子俩。 夏天,衣服单薄,白筱的肚子已经遮掩不住,她扎起了长发,仿佛是特意在等自己回家。 在车子停靠在栅栏边上,郁绍庭下车过去,要笑不笑地望着她:“怎么傻站在这?” “等你啊。”白筱看到他衬衫上的泥土,皮鞋上也有,走上前几步,主动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充斥着浓烈的男性气息,轻轻推了他一下:“快进去,上楼冲个澡,准备吃晚饭。” 等郁绍庭进去后,郁景希放下喷水壶,趁去厨房的白筱不注意,迈着小腿跟着郁绍庭上了楼。 …… 郁绍庭快速冲了个澡,擦着湿发从卫浴间出来,一眼就瞧见在那里摸来摸去的郁景希。 “怎么进来了?”郁绍庭开口。 郁景希听到声音,扭头,忙跟在郁绍庭身后,去了衣帽间:“爸爸,今天你回来,比以前都要早。” 郁绍庭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淡色的t恤,斜了眼有些狗腿的孩子,没有说话,套上衣服。 “爸爸,刚才小白送给我一套书,说是生日礼物呢。” 见郁绍庭一直没接话,郁景希心里有点不高兴,嘟起小嘴,咕哝:“吴辽明生日,他爸爸送了他一个最新的金刚侠模型……” 郁绍庭关上柜门,低头望着抱怨的儿子,突然说:“礼物在车上。” 小家伙蓦地抬起头,慢慢地,咧开小嘴,响亮地说了句‘谢谢爸爸’,忘了受伤的小屁屁,蹬蹬地跑下楼去。 郁绍庭转过身,正准备出去,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白筱。 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 郁景希从揽胜车里搬下一个大大的盒子,里面装了今年最新款的变形金刚模型。 晚饭后,小家伙喜滋滋地拿着模型,早早把自己关进小卧室里。 睡觉的时候,白筱难得主动地,过去搂着郁绍庭,下巴抵着他结实的胸膛,说:“我今天挺开心的。” “开心什么?”郁绍庭摸着她柔顺的黑发。 白筱觉得他是明知故问,闭上眼,他无声叹息:“我要是没买这个礼物,你今晚上是不是又打算不搭理我了?” 白筱笑,笑得很甜,双手攀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不会,以后都不会了。” …… 郁绍庭这些日子,忙着工地上的事,很快就要睡着,白筱轻柔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她说:“你还记得上回,你去庙里找我,遇到的那个老和尚吗?” 郁绍庭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睁开眼。 “两个多星期前,我不是带着景希陪妈又去庙里了吗?”白筱顿了下,想着郁景希屁股上的伤口,还是说了:“我又碰见了那个老和尚。” “……这种神棍,不足为信。”郁绍庭淡淡地说,没有放在心上。 “这回,他又说了几句话,但都跟景希有关。” 郁绍庭这才睁开眼,垂着眼睫看她,白筱继续说:“他说,景希是菩萨座前的童子转世,还说,让景希给他做几个月徒弟,要不然,景希会一直发生不太好的事情。” 郁绍庭蹙眉,对白筱这番故弄玄乎的话,只给出了四字评语:“胡说八道。” —————————— 郁绍庭刚说完‘胡说八道’几个字没过几天,别墅遭了贼,还劫持了半夜溜下楼喝酸牛奶的郁景希。 当锋利的水果刀抵着孩子白嫩的脖子,白筱吓哭了,郁绍庭一张脸青黑,难得少见的情绪外露,怒斥小区的物业管理,每个月收那么多钱,却连一个贼都拦不住。 虽然最后警方解救了孩子,但郁绍庭却一晚上没有说话,他在书房抽了半包烟,想起以前一个算命的给他批的命格——命中无子。 第二天清晨,在白筱还睡觉的时候,郁绍庭叫醒儿子,简单洗漱了下,父子俩去了郊外那个寺庙。 郁景希昨晚吓得不轻,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担心会不会发生意外什么的。 到山上时,天还蒙蒙亮,有个僧人在门口扫地,拦住了要进去的父子:“施主,现在还不到时间。” “我来找你们庙里的一个老和尚。”郁绍庭开门见山。 扫地僧见他相貌气质跟穿着打扮都不凡,没有急着赶人,又瞅了眼旁边的小孩,有些印象,之前来过两次,便道:“你们在门口等会儿,我去问问主持。” 郁白番外——无染无所着,无想无依止 郁白番外——无染无所着,无想无依止 等扫地僧进去后,郁绍庭在门口站了会儿,领着郁景希去了大雄宝殿。 小家伙耷拉着眼皮,晚上受惊过度,没怎么睡好,打着哈欠,但还是牢牢跟在郁绍庭的后面。 郁绍庭刚往功德箱里捐了香油钱,大殿门口,进来一个穿了袈裟的中年和尚,对着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换做往常,郁绍庭指不定在心中冷哧,暗道这些和尚装模作样,但现如今,他抿着薄唇,颔首,最起码脸上没有任何不敬,把郁景希叫过来,对主持道:“我之前来过一趟贵寺,一位老僧对我说过一段佛偈,今天特意前来向大师求教。” 主持没见过郁绍庭,但是认得郁景希,郁老太太是庙里的老香客,大概猜到了郁绍庭的身份。 他刚才进来时,粗粗观了一下郁绍庭的面相,虽然是富贵命,但可惜眉眼间隐隐有着戾气,这样的人,哪怕身居高位,这辈子也不会完整,恐怕会连累身边的人。 得知郁绍庭想要见师父,主持笑着说:“师父他老人家在后头练拳,我让小僧领你们过去。” …… 老和尚瞧见同来的郁家父子俩,没有一丝的诧异,笑得和蔼:“比我料想的,可是晚了几天。” 郁绍庭素来不信这玩意,但既然来了,也不会再说什么对菩萨大逆不道的话来。 跟着老和尚进屋,郁绍庭坐在老和尚的对面,至于郁景希,来得太急,还没吃早餐,瞧见僧房桌子上的几个菜包有些移不开眼,老和尚呵呵笑:“老和尚不饿,小施主要是不嫌弃,将就着吃。” 郁景希瞅向坐在那里的郁绍庭,见郁绍庭没阻止,蹭到桌边,拿了个菜包对老和尚说:“我就吃一个。” 老和尚点头,笑意更浓,像是被孩子的言行逗乐了。 郁绍庭让拿了包子的郁景希去门口等着,嘱咐他不准乱跑,小家伙没有闹,出去还不忘阖上门。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老和尚先发制人,惹得郁绍庭抬起深邃的眼看他。 “无染无所着,无想无依止。体性不可量,见者威称叹。” 老和尚一双如古井搬的眼,波澜不惊地望着对面气势不俗的青年:“我观你的面容,你的命格过硬,势必会削弱周围人的福运,不过既然能走到这一步,倒也出乎老和尚的意料。” “施主,如果不嫌老和尚啰嗦,那老和尚再赠你一句,积善因,结善果,终归不会有错。” 郁绍庭始终面无表情,却因为老和尚最后一句话,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转头,瞟了一眼桌上那盘菜包子,还有僧房里的家具,都不似电视里那般破旧,甚至老和尚的身后,还有一台立式空调,郁绍庭的目光,最后落在老和尚的身上:“我以为,现在修行还是秉持那句‘心静自然凉’。” 听出郁绍庭语气里的戏谑,老和尚没有不高兴,习惯性地摸着自己两瓣胡子:“只要心中有佛,何必太过在意这些身外物。” “以前,有和尚劝我出家,你又怎么看?” 郁绍庭拿起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但想了想,还是把茶杯摆在了老和尚的跟前。 老和尚低头,瞅着那杯满满的茶,听到郁绍庭这么说,过了会儿,缓缓道:“以前,你是有些慧根,但现在,最适合待在这庙里的,却不是你了。” …… 郁绍庭从禅房出来,看到郁景希仰着头,站在院子里一棵桃树下,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细竹竿。 竹竿上端有一个‘v’型钩,像是寺庙里和尚自制的晾衣叉。 小家伙看准树上的一棵还没熟透的桃子,用竹竿捅啊捅,没捅下桃子,倒是几片树叶落在他的头顶。 郁景希‘呸呸’了两下,扭头,瞧见禅房门口的爸爸,立刻丢了竹竿跑过去:“爸爸,是不是准备回家了?” 郁绍庭摸了摸儿子的头,替他拿去发上的落叶。 老和尚站在郁绍庭的身后,捋着胡子看着这一幕,笑意深远,在父子俩离开之际说:“静候施主佳音。” ———————————— 白筱昨晚受惊过度,辗转未眠,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 她伸手,往旁边一摸,只摸到凉凉的席子。 白筱眼皮有点沉,可能是郁绍庭跟李婶交代过,不曾来叫她起床,就连景希,也没进来打扰她。 又躺了会儿,她起床,先去了小卧室,没有看到抱着变形金刚模型闹腾的小魔王。 下楼,白筱看见坐在客厅里的郁绍庭颇为诧异。 “今天休息。”郁绍庭放下手里的杯子,说:“妈来了电话,中午让我们过去吃饭。” 白筱点头,左右看了看,又没找到郁景希,不免开始担心,害怕再发生昨晚那样被人劫持拐卖的事情。 郁绍庭却道:“景希在外头,跟李婶一起择豆角。” 白筱打开别墅的门,果然,小家伙坐在板凳上,脚边一个小淘箩,有模有样地择着豆角,粉嫩的手指染了绿色。 她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 大院的家里,郁战明难得中午也在,老太太偷偷告诉白筱,老爷子大清早赶回来的。 听说小金孙昨晚差点被人绑了,郁总参谋长急的不行,直接告了假,匆匆坐了最早的航班回了丰城。 郁战明一见到小儿子,立马就黑了脸。 老参谋长可能觉得是郁绍庭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孙子,饭桌上,都没有多给过郁绍庭一个眼神,倒是关切地询问白筱最近的学习情况,白筱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据实回答:“打算明年过了春节后,参加丰城大学的招考。” 这个答案,正中郁战明的下怀。 他表示赞同地点头:“到时候,孩子刚出生,离不开妈妈,在丰城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还特意横了一眼没有作声的郁绍庭。 饭后,郁总参谋长抱着乖孙,和蔼可亲地说了会儿话,再然后,板着脸,把郁绍庭喊进了书房里。 …… 白筱陪郁老太太坐在客厅聊天。 老太太让郁景希坐在自己的腿上,摸着孙子白嫩的脸蛋,想起昨晚的劫持,还心有余悸。 书房里,不知道父子俩说了些什么,响起拍桌声,还隐约伴随着郁战明的怒斥:“胡说八道,以前你穿着开裆裤,往佛雕上撒尿时,怎么不见你给那些菩萨拜一拜?” 当天晚上,郁战明直接留下了郁景希,态度强硬,至于郁绍庭,眼不见为净。 ———————————— 回到沁园,晚上夫妻俩躺在一起睡觉时,白筱好奇郁绍庭因为什么跟郁战明又不欢而散。 只是,她还没开口问,郁绍庭先告诉了她一个决定:“我准备,送景希去宝光寺里住几个月。” 宝光寺,白筱记得,正是郊外山上那个寺庙。 郁绍庭向来不信这些,冷不防,听到他这么说,白筱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他却拥着她,柔声细语地道:“现在,很多寺庙,都有年纪很小的俗家弟子,景希过去,也能收敛收敛他那一身痞气。” 白筱不愿意,尤其最近郁景希意外频发,更不能敢把他放养到山头去。 “又不是把他卖了,等你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景希也回来了。”郁绍庭抚摸她的肚子,继续做着开导工作。 “……”白筱背过身不再搭理他,因为不舍,还红了眼圈。 翌日,一大早,郁战明的电话就来了,说是郁景希被菜刀给砍了。 白筱跟郁绍庭赶到大院,郁景希的大拇指已经被纱布裹得格外牢实,小家伙还咧嘴笑了下。 郁老太太双手合十,也想到老和尚说的话,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也吓得不轻,她告诉白筱:“幸好张阿姨回头瞧见,不然那把刀指不定往孩子的脚上砍去了!” 郁战明已经不再像电话里那般紧张,看到急匆匆赶来的夫妻俩,干咳一声,背着手,上楼去了。 这位活了几十年,什么阵仗都见过的老英雄,却因为郁景希帮老太太切青瓜时不慎切到手指而慌作一团。 白筱安抚受到惊吓的孩子时,郁绍庭跟着郁战明上了楼,这次,父子俩没有发生争执。 中午,在大院吃完饭,夫妻俩把郁景希领走了。 回到沁园,郁绍庭把白筱带进主卧,沉吟了片刻,才对她说:“爸已经同意送景希去宝光寺住段日子。” 郁白番外——小小的同学聚会 郁白番外——小小的同学聚会 白筱发觉,现在她跟郁绍庭在对景希的事情上,角色发生了转换。 先前,她把那个老和尚的话一说,郁绍庭直接回给她四个字——‘胡说八道’,现在他自己倒信以为真了。 郁绍庭不信命,也不信这些鬼神怪力之事,但人一旦有了牵挂,有了让自己操心的顾虑,有些事,便不得不信,即便猜测那些和尚不过是误打误撞的瞎蒙,也免不了因此在心里留下芥蒂。 白筱也不松口,只要郁绍庭一提‘要把景希怎么怎么……’,她立即红着眼,未语泪先流的架势。 一星期过去,白筱对郁景希看的紧,生怕一不留神,孩子就被郁绍庭给‘卖’了。 终于在某个傍晚,两人因为晚上是吃油焖茄子还是吃鱼香茄子,因为意见不合,发生了一场争执。 白筱两三句就败下阵来,索性丢下手里的教材,从沙发起身:“我有个中学同学今天刚从国外回来,请了一些同学聚聚,晚上我跟他们一起吃饭。” 郁绍庭皱起眉头,看着她的肚子:“你大着肚子,去了只会给人家添麻烦。” “也有其她准妈妈去,到时候,还能一起聊聊育儿经。” 白筱越说越向往晚上的聚餐,也不生气了,上楼,准备选一套好看的衣服,结果,在试衣镜里看到跟上来的男人,她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试衣,他靠在门边,像是不经意地问:“都哪些同学?” “反正你不认识。”白筱决定穿一身黄色细横条的无袖裙,外面搭配了一件中袖的薄牛仔衫。 郁绍庭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系着牛仔衫下摆的女人:“都有了两个孩子,还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晚是去相亲的。” 白筱不甚在意,穿好后还把长发扎起来,问他:“是放下来好看,还是这么扎着好?” “……” 看着忙来忙去的小女人,郁绍庭在她试鞋的时候,说了句:“吃饭,在哪儿不是吃,干嘛跑那么远。” 白筱不理他。 “不是想吃油焖茄子吗?下去让李婶做就是了。”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电话进来,郁绍庭眼尾余光扫了眼,白筱已经‘乐颠颠’地过去接起:“喂?” 原先,白筱拒绝了这次小型的同学聚会,这会儿,对方打电话来再次邀请。 对方说,很多年没有跟她见面,希望能见一下。 白筱听到对方干净又温和的语气,想着自己这么打扮好出去,也是瞎逛,便答应了对方,反正聚餐有很多人。 电话那头的人问她,需不需要过来接她。 “不用了,我这里打得到车。”白筱挂电话前,礼貌地跟他道:“那晚上见。” 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白筱一个转身,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出声?” 郁绍庭低头,看着她捂着心口,脸色苍白的样子,尤其是跟自己说话的口吻,跟刚才讲电话对其他男人的吴侬软语截然不同,心里立刻不太乐意,但还是耐着心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就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中学同学。” “……不会是姓辛?” 白筱闻言,转头盯着他,想了会儿,道:“郁绍庭,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阴阳怪气?” 郁绍庭:“……” “他们都有车,晚上,我可以让他们顺路捎我一程,你跟景希吃完饭,都早点休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顺路的同学。” “……” “哪个同学跟你顺路?……问你话呢。” —————————— 白筱最后还是出门去参加同学聚餐,不过身边,多了一条小尾巴。 推开栅栏的门,白筱走了两步,转身蹲下,对还用夹板固定着小手臂的郁景希道:“你这样子出门,我不放心,要不,你在家里等着,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我会尽早回来的。” 郁景希穿着牛仔背带小短裤,鹅黄色的t恤和一双圆头小牛皮鞋,是刚才郁绍庭亲自给他选好换上的。 出门前,爸爸特意交代了他,一定要照顾好小白。 听到白筱这么说,郁景希抿着小嘴摇头,神情间有一丝害羞:“没关系的,刚好我也想认识认识你的同学。” “……” 郁绍庭原本要送母子俩过去,但被白筱言词拒绝,领着郁景希在小区门口打车去约定好的酒店。 …… 白筱真到了聚餐的酒店,看着其他同学,突然就郁闷了。 不是说有孕妇的吗? 但她环顾了一圈,其她女生都踩着高跟鞋、打扮时尚优雅,没有谁跟她一样,已经嫁为人妇,还带了个孩子来。 白筱嫁给郁家三少的事,在丰城早已不是秘密。 所以,等她一到,立刻有女同学上来,热情地挽住她的手跟她聊天。 有人好奇地打量了会儿寸步不离跟着白筱的孩子,顶着一个香菇头,齐齐的刘海,乌亮的大眼睛,五官生的很漂亮,好几个同学已经猜到这孩子是谁,但还是出于客套,笑着问:“谁家的孩子,这么漂亮?” 不用白筱开口,郁景希往前一步,口齿清晰地自我介绍:“我叫郁景希,我爸爸是郁绍庭。” 长得好的孩子总是令人喜爱。 那些女同学都挨个要跟郁景希握手,小家伙来者不拒,还嘴甜地哄得她们高兴不已。 “白筱?” 听见有人叫自己,白筱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穿黑色短t的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相貌清秀得出奇,乍一眼,她没有认出他是谁,倒是旁边有女同学打趣道:“刚才辛梓可是一直问我们,白筱怎么还没来。” 叫辛梓的男人,尴尬地笑了下,脖子有点红。 白筱跟他通了电话,但见到本人,还是觉得变化有点大,上中学那会儿,辛梓跟她同一个社团。 说起来,那个时候白筱对辛梓也有过好感,不过,也仅仅是一点好感,如今再相见,倒也没有太多的不自在。 “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结婚了。”辛梓也注意到白筱凸起的肚子。 他在国外,听说哥哥从小玩到大的郁三少再婚了,也知道新娘子叫白筱,但不亲眼看到终究还是不甘心。 如今,就近瞧见了,他的心里,怅然若失,左右看了看:“怎么没看到你老公一块儿来?” “……他有事。”白筱抿起唇角微笑。 辛梓点点头,瞅着她,有些失神,然后,一颗小脑袋伸到两人中间。 郁景希扬着小脸,故意挤到了辛梓的跟前,对白筱说:“小白,我刚才饮料喝多了,想要上厕所。” …… 白筱牵着郁景希出了包厢,门刚合上,小家伙立刻道:“我不喜欢刚才那个冲你傻笑的男人。” “……” 果然,郁景希说要上厕所不过是借口,不让她跟辛梓说话的借口。 郁景希翻了下眼,哼哼:“其实,也是真的想上厕所了。” …… 小家伙去了男士洗手间,白筱等在门口,闲着没事,去了旁边的女士洗手间,洗了一下手。 用纸巾擦干净手,正准备离开,听到隔间里有两女的在聊天。 “禾纬今天怎么没出来?” “她最近忙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呢,跟裴氏的少总,两人都快谈婚论嫁了,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 白筱听到‘裴氏’两个字,脚步放缓,又听到她们说:“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的?” “这样不是很好嘛?禾纬离过婚,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儿去,订婚又取消婚约,我前几天还看到禾纬陪她未来的婆婆逛街呢,以禾纬八面玲珑的性子,收服裴家的人不在话下。” 那两个女人还在继续说,白筱已经走出洗手间,她顺手,关上了门。 初听到这个消息,白筱心中有一丝诧异,但随即便是释然,各有各的生活,这是最好的结果。 —————————— 聚餐结束,又有人提议去ktv唱歌,郁景希抓着白筱的手,苦着一张小脸:“小白你也要去吗?” 他软软糯糯的声音不小,一下子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白筱刚张嘴,又听到郁景希说:“可是,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来接我们回家。” 小家伙这句话时,小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也有些紧张,像是错做了事一般。 有人立刻说:“没关系没关系,那白筱,你先回去休息,孕妇是得早睡早起,对孩子也好。” 其他人跟着附和,哪里还敢叫上她一起去唱k。 …… 一众人晚上还有活动,不急着离开,在包厢里聊天,白筱走的时候,辛梓主动提出送他们下楼。 “这么多年不见,才发现,大家的变化都很大。”在电梯里,辛梓感慨地说道。 白筱莞尔,辛梓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过,白筱,你看上去跟中学时那会儿,说真的,没多大出入。” “那只是你的感觉,人一旦步入这个社会,不可能没有变化的。” 辛梓的眼神变得怀念:“我还记得,上学那会儿,裴祁佑在学校后门堵住我,让我离你远点。”说着,他自己先笑起来,“那个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换做现在,估计没了那种冲上去就打的劲。” 白筱并不清楚他跟裴祁佑之间还有这么一出,她只知道当时,辛梓是突然不来学校,听人说是出国了。 “人在年纪还小的时候,总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他说着,顿了下:“裴祁佑那时告诉我,你是他家的童养媳,我没当真,只以为他嚣张跋扈,后来家里给我办好出国手续,再然后……我看了一些报道,大概知道了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加上他跟我说的——” 白筱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变化的数字,静等着电梯门打开。 辛梓半开玩笑地说,望着她的目光却格外认真:“白筱,如果当时我没走,你说咱们是不是……” “辛梓,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白筱截住他的话,电梯到了一楼,门开,她转头,看着辛梓:“他们还等着,你上去。” 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灯光,落在两人的脚边,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乘坐电梯。 门口,偶尔一辆轿车驶过,却几乎没有停下来的,直到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划破了酒店里悦耳的钢琴曲,也引得服务员跟路过门口的宾客好奇的侧目。 —————————— 辛柏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前一冲,也知道自己这个刹车踩得太没技术含量,不过,主要还是因为瞧见酒店里面对面站着的那两人,有些吓到,这才马失了前蹄,啊呸,说谁是马呢…… 他扭头,瞟了眼副驾驶座上依旧从容坐着的男人。 郁绍庭九点多打电话给自己,说他今天得了一瓶好酒,问辛柏要不要。作为名酒收藏专业委员会的一员,辛柏一听到有好酒,欣然前往,结果两人见了面,还没等他进门换好拖鞋,郁绍庭已经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郁绍庭告诉他,酒不在家里,被他临时放在某一家酒店的酒窖里了。 好,那就一起去酒店。 走到那辆揽胜旁边,郁绍庭却把车钥匙丢给他,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一副大老爷使唤书童的架势。 “三哥,你这车我开不习惯,要不坐我的车?” 辛柏原本想说,干嘛不自己开,但话到嘴边,下意识地换成了商量语句。 郁绍庭斜了他一眼,那眼神,带了些不爽,是的,辛柏觉得,今晚的三哥对自己貌似有意见,然后听到郁绍庭说:“我晚上喝了酒,最近路上交警抓得紧。” 辛柏想说,您老还怕交警呀?但话到口,又变成了:“那三哥你系好安全带。” 等郁绍庭报了酒店的名字,辛柏只觉得很熟悉,貌似刚刚在哪儿听过,但又临时记不起来。 到了酒店门口,一不小心就瞧见了那一幕。 辛柏眼力劲不错,一眼就认出那个男主角不正是自家弟弟,不敢吭声,只是拿眼不断瞟郁绍庭。 然后他猛地想起来,这个酒店,不正是辛梓那小子今晚邀请同学吃饭的地方吗?! 好,撞枪口上了。 郁绍庭靠在座位上,也隔着车窗看酒店里,但目光却是波澜不兴,不像是生气,但辛柏也绝对不认为他很开心。 “那不是小嫂子吗?还真巧,三哥,你要下车吗?”辛柏小心翼翼地问。 郁绍庭拿起车上的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放回去:“不用,过会儿再下去。” 不同于辛柏闪烁的神色,郁绍庭倒自在很多,他似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辛柏:“那是你家老二?” 辛柏点头,不就是我家那个以前老在咱们面前夸他们社团那个叫白筱的女生怎么怎么聪明漂亮的老二吗? 电梯里的人已经出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安全,没有任何暧/昧的嫌疑。 “下车。”郁绍庭突然开口道。 辛柏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接了安全带,又听到郁绍庭说:“那瓶酒我明天拿给你,你先回去。” 心中成千上万的草泥马咆哮而过—— 辛柏瞅了眼没什么车辆的马路:“三哥,这大半夜的,我去哪儿叫车呀?” 郁绍庭正从后座拿外套,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他,也不吭声,那深沉的眸子盯着他,辛柏立刻败下阵,想着今晚形势是不太好,不再多嘴,说了声‘再见’立刻溜得没了人影。 —————————— 终于五千字了 郁白番外——一家三口,最坏的当属那个小的 郁白番外——一家三口,最坏的当属那个小的 白筱让辛梓先上去,但辛梓不放心,一定要陪她们母子俩等到来接的人。最新最快更新 “真的不用了,你回去,其他人都还在等你。”白筱也有私心,不想让郁绍庭瞧见辛梓,免得引起误会。 郁景希一直走在白筱跟辛梓中间,有意无意地瞪着‘大献殷勤’的辛某人。 小家伙的后脑勺对着白筱,所以她没有看见,但辛梓却捕捉到孩子对自己浓浓的敌意,他愣了下,伸手摸郁景希的头,尽管小家伙还狠狠瞪他,辛梓还是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这孩子很听你的话。” 白筱点头,低头,落在孩子身上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又宠溺。 “白筱。”辛梓喊了她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波澜微动:“以后,我们还能出来一起喝茶吗?” 对辛梓而言,白筱就是他年少时的遗憾,虽然她如今嫁人生子,但还是想跟她做朋友,所以,问出这话时,他的神情略微紧张,然而,却不见白筱回答,她突然转头望向酒店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辛梓也跟着偏头望过去—— 酒店的自动门开了,一个人进来,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跟黑色西裤,双腿笔直修长,背脊也挺得很直,衣袖挽起着,露出小臂,薄薄的衬衫勾勒出男人宽厚结实的肩膀跟胸膛轮廓,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五官英俊又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幽深沉敛的视线随即投过来,只消一眼,便找到了目标,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过来。 辛梓已经认出来的是谁,一时静寂。 白筱看着越走越近的郁绍庭,心跳还是加快了一些,这场景,像极了正在做坏事的妻子被丈夫现场捉住,等他走过来时,她自己先迎上去几步,那模样,看在旁人眼里,仿佛迫不及待想要解释什么,脸颊微红:“什么时候到的?” 这话才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声音软软糯糯,像是才谈恋爱的年轻姑娘,羞答的,跟人撒娇。 郁绍庭往辛梓的位置瞅了眼,对她道:“怎么不找个地方坐着等?” 辛梓望着眼前的男女,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插话的机会,他站在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白筱的右手,极其自然地挽住郁绍庭的手臂,想起来还没给两人做介绍,她回过头,对辛梓说:“这位是我先生,郁绍庭,这位——我中学音乐社团的同学,辛梓。” 辛梓没有任何的好奇,反而,微微一笑,朝对方伸出了手:“三哥,好久不见。” 郁绍庭回握他的手:“什么时候回国的?还没听你哥说起。” 至于白筱,一脸见鬼了似地,看着相互寒暄的两个男人,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我哥跟三哥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 辛梓弯起唇角,露出一对酒窝:“你可能不知道,我还穿开裆裤的时候,三哥他们已经在丰城混出名声了。” 郁绍庭嘴边噙着笑,不痛不痒的表情。 郁景希一颗大大的脑袋又挤过来,凑到郁绍庭身边,讨好地说:“爸爸,你可来了,差点我就顶不住啦。” 辛梓走出校门不过一年,终究没一个快三十五岁的男人沉得住气,刚才那么说,不过是生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不甘心,又听到孩子毫不遮掩的告状,神情间有尴尬,扯了扯嘴角,借口楼上有事就先上去了。 …… 郁绍庭没主动问刚才她跟辛梓在一起的事,白筱也不多说,省得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欲盖弥彰。 “回去。”郁绍庭说完,自己率先往外走。 白筱跟在后面,突然伸手,捏了下小家伙白嫩的脸蛋,换来小家伙夸大的惊呼:“哎哟,你掐我干嘛?” “……” “我刚才又没说什么,而且我也没撒谎,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不对。” 还眼神—— 前面的男人已经转过头来,白筱怕郁景希又瞎扯出事儿来,佯作不悦地瞪了眼小家伙:“还说……” 郁景希嘟着小嘴,然后果断摒弃她,跑到郁绍庭的旁边,仿佛找到了同盟战友,哀哀凄凄地叫道:“爸爸。” 白筱:“……” ———————————— 回去车上,郁景希一个人坐在后头,贼溜溜的眼珠子,转到左边又转到右边。 前头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搞得他这个小孩子也跟着情绪抑郁。 回到沁园,郁绍庭要把车停到车库,白筱没有急着下车,而是让郁景希先下去:“你乖,自己先进去。” 小家伙撇了下嘴角,但还是下车,关上车门走了。 郁绍庭没有立即发动车子,靠着座位,双手把着方向盘,抬头,幽深的眼看着后视镜:“不下车想干嘛?” “陪你一起停车。”白筱坦然回答。 郁绍庭收回自己的视线,挂档,启动车子,转弯,倒退,把车倒进车库里去。 拔了车钥匙,他解开安全带,转过头叫她一起下车。 关上车门,白筱示好地蹭过去,挽住他的胳臂,郁绍庭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臂。 “我跟辛梓只是初中同学,好久没见,希望你别误会。”她刚在车上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稍微说一点。 郁绍庭缓下脚步,侧过身瞅着她,像是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但白筱的目光却被旁边那辆马蚤气的跑车吸引:“这是谁的车,怎么停在我们家的院子里?” ‘我们家’三个字,娱乐了身旁的男人,从酒店出来就板起的俊脸,,这才有皲裂的趋势,见她好奇地打量那车子,他在旁边极为随意地道:“辛柏的,明天会过来取。 “他来过家里?”白筱问。 “……过来取一瓶酒。”郁绍庭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那瓶酒暂寄在四季酒店的酒窖里。” 四季酒店,就是今晚他们同学聚会的地方,换言之,他去那里接自己也不过是顺路。 白筱心里顿觉别扭,但嘴上还是浑不在意:“那还蛮巧的,刚好同家酒店,要不然打车回来,还得浪费钱。” “不是巧,是我专程过去的。” 白筱蓦地抬起头,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心里,又像听了情话一般怦怦的跳。 她抿了下唇,嘀咕:“不是说去取酒的吗?” 郁绍庭看着她嫣红又娇羞的模样,旁边就是别墅的门,他搂过她,那姿势,就像他把她抵在墙边,低下头,她耳尖红红的,灯光下,有一层细细的绒毛,他低声道:“专程接你,顺路取酒。” 白筱的嘴角勾了一下,虽然立刻被她扯平。 男性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她伸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郁绍庭却突然弯下头,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唇瓣,她先是一愣,然后通红着脸去推开他:“外面呢……被人看到了!” 郁绍庭的双臂,撑在她的两侧,犹如铁箍,怎么推都不动:“你亲我一下,就放开。” 左看右看,确定没路人,白筱迅速地回亲了他一口:“这样行了?” 她想快点进别墅去。 郁绍庭看着她惊慌的样子,越加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修长好看的手指,沿着她的腰下滑,从她的裙底探了进去,白筱的大脑嗡的一下,隔着裙子抓住他的手腕:“你干嘛呀,会被人看到的。” 她不经意的抬头,望进了他浓烈深邃的双眸中。 两人呼吸相对,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郁绍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探入她裙子的手没有再乱动,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更像是一剂致命的催/情/药,两人缠吻在一起时,她的双手,揪着他衬衫的衣领,他的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臀压向自己坚硬的身体。 正难舍难分的时候,别墅的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 白筱惊神,立刻去推紧贴着自己的男人。 郁绍庭也听到了动静,顺着她的动作退开时,在她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晚上再收拾你。” 白筱的脸胀红,有被发现的紧张,也有被他戏弄后的羞恼,他却神色如常地站在一边,双手抄袋,人模狗样的。 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你们在门口干嘛?李婶做好了宵夜,快点进来。” 白筱冲小家伙扯了下唇角,脸上红潮未退:“好,马上就去。” 郁景希圆碌碌的眼睛转到郁绍庭身上,抿起小嘴,这两人有猫腻,白筱已经走过来,摸着他的头:“进去。” —————————— 李婶做了银耳红枣汤,很难得,郁绍庭居然留下来,跟母子俩一起吃宵夜。 不过作为旁观者——郁景希的小胖手捏着勺子,一边往嘴里扒银耳,一边注意着旁边的情况,这两人哪里是在吃宵夜,明明是在借吃宵夜制造眉来眼去的机会,也不顾及一下旁边小孩子的感受…… 他舀起一大勺的银耳,张大嘴,狠狠的一大口! 不过很快,这种和/谐到腻歪的氛围就被终结了,理由是,终结者李婶拿了一个铁盒子下来。 李婶看一家三口都没睡,自己也不好休息,闲着无事就去打扫了一下储物间。 白筱搬到沁园来时,几乎把在星语首府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其中还有曾经裴家司机送来的一个打包箱子,当时白筱并没有仔细去看,此刻看到李婶手里的铁盒,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以前收藏信件明信片用的。 “储物间里还有一部分,白老师你如果不要了,这些我明天都丢了。” 白筱还在吃宵夜,只对李婶说:“您先放着,我过会儿看看,不要的整理出来摆在茶几上。” 李婶把铁盒子放在茶几上又上楼去了。 郁景希先吃完宵夜,滑下椅子,百无聊赖地在别墅里晃来晃去,最后晃到客厅,趴在沙发上捣鼓白筱的铁盒子。 白筱晚饭没吃多少东西,加上这会儿郁绍庭在旁边陪着,心情颇佳,吃了不少银耳,依然没有饱腹的感觉。 郁景希突然拿着一张明信片从客厅跑过来。 “小白,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小家伙趴在桌边,举着明信片问白筱。 白筱瞟了一眼,立刻认出这张明信片是谁寄的,当时裴祁佑在外地读书,经常会跟同学出去旅游,那会儿他们两人已经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裴祁佑为讨她欢心,在旅途中会拍很多风景制成明信片然后寄给她。 每一张明信片背后,都有一段话,那是裴祁佑写给她的。 她怎么可能把这明信片送给郁景希,到时候,郁绍庭看到那些话也是迟早的事……刚想说这些明信片不好—— 郁景希‘哎呀’一声,把明信片翻了个面,好巧不巧地,正对着郁绍庭:“看,这里还有字!” 白筱:“……” ———————————— 当郁绍庭坐在沙发上,煞有其事地开始一张张地看那些明信片,白筱过去,想要夺过来,他却把手举得老高。 “这有什么好看的。”白筱不比他手长,够不到,只能怀柔政策:“我都是要扔掉的。” “我真不知道那箱东西里还有这些明信片,东西是裴家那边整理的,给我送过来后我都没打开过,当时搬家,搬得太急,只要贴着我名字的都往车上搬,来不及细看,后来事多,也没好好地理一理。” 郁绍庭斜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我不过随便看看,你慌什么?” “……我没慌。”白筱挨着他坐,不敢离太远,一旦有言词过分的明信片打算夺过来:“不是怕你误会吗?” 郁绍庭没有误会,他只是把这个铁盒子藏了起来。 这之后几天,两人又因为某件小事发生了一点口角之争,郁绍庭也没多跟她啰嗦,直接搬出了那个铁盒子,拿出一张明信片,把背面的内容当着她的面念出来,借此来让她在思想上做出自我反省。 这个时候的白筱总忘了自己是孕妇,跑过去跟他争夺手里的明信片。 她丢一张,他又拿出另一张,顺便把她丢的又捡回来藏好,准备在下一次争吵时再派上用场。 郁景希坐在地毯上,麻木地看着被闹得鸡飞狗跳的客厅,终于爆发了:“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啦?!” 夫妻俩齐齐回转过头,望向孩子,自己闹可以,但是被嫌弃,面子上都过意不起,尤其还是被个孩子嫌弃。 郁绍庭直接板了脸,端着严父的架子:“郁景希,这是你对父母该说的话吗?” 小家伙这些日子早就受够他们:“不是我说你们,真的够了,好的时候,黏在一块儿都拉不开,一不高兴就翻脸不认人,你们要真过不下去,直接离婚得了!” 郁绍庭:“……” 白筱:“……” ———————————— 一句‘直接离婚得了’成功抑制了一场争吵,别墅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前段日子,郁景希生日,从老太太那里讹了一个ipad。 夜晚,郁景希光脚站在床上,床头搁着的平板电脑正在播放一部家庭伦理剧,他学着画面里那位妇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方,照着电视里的台词念道:“你们以为结婚过日子有那么简单?当初一声不吭背着家里人领了证,现在哭着闹着要离婚了,啊,当我们这些老的都死绝了是……” 与此同时,另一个卧室内,相拥的夫妻俩,没有再闹别扭,沆瀣一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 第二天,郁景希打着哈欠下楼吃早餐,看到爸爸跟小白都已经在了,他爬上椅子,脑袋昏沉沉地跟他们打招呼。 昨晚上看电视看得太晚,貌似睡眠时间有点不太足。 他刚拿起汤勺,便听到了一个噩耗,绝对是噩耗,爸爸说,要把他送到寺庙里去住上三个月! 手里的勺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郁白番外——你儿子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郁白番外——你儿子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对于自己要去寺庙生活的事情,郁景希询问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悲愤,委屈,伤心,无助,充斥了他的情绪。 他不要去寺庙,不想整天吃素,还要捧着木鱼当小傻瓜蛋,为此,郁景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下午。 白筱昨晚被郁绍庭的‘花言巧语’说动,这会儿见小家伙这么伤心欲绝,又犹豫了,怀疑这么做是对是错。 “我早上都跟庙里打了电话。” 郁绍庭就怕她摇摆不定,握着她的手,把利害关系又说了一遍,要不送去,接下来孩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三长两短,见白筱的态度软了,他柔声安抚:“我捐了一笔香油钱,没有人会亏待他。” 白筱抿着唇,依旧有点不放心,又听到他说:“如果你不舍得,以后我们每周过去看他一趟。” —— 郁景希待在房间里,用他的小脑袋瓜想了很多事。 他怀疑,是不是郁绍庭的生意出了问题要拿自己去换钱? 以前听吴辽明他们说,有一些和尚其实是人口贩子,专门拐卖聪明伶俐的小孩子。 郁景希心想,应该是自己平日里表现得太过机智,才让郁绍庭对自己动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念头。 越想越替自己担忧…… 郁景希爬下床,站在椅子上推开窗户,往下看了看,二楼其实也不算太高。 他想起自己之前看的电影情节,跑到床边,扒拉了床单,用自己的美工小刀割成一条一条,再把它们连接打成结。 腰上绑着床单条,郁景希往外面瞅了眼,立刻又缩回了脑袋,两肥嘟嘟的小手牢牢扒着窗户边缘。 经过再一次的深思熟虑,他觉得,还是应该重新检查一下床单的结有没有打好。 郁景希抖着小短腿爬回书桌,听到开门声,蓦地一抬头,瞧见门口握着门把手的郁绍庭。 郁绍庭瞧见他背着大书包、身上缠着碎布条子,皱眉,猜到郁景希想做什么,冷着脸过去,直接把他拎了下来。 …… 白筱在楼下等父子俩吃晚饭,见郁绍庭一直不下来,怕父子俩发生矛盾,打算上楼去看看。 刚退开椅子起身,那边,郁绍庭已经下来,身后紧跟着郁景希。 小家伙情绪不是很高,耷拉着小脑袋,进了餐厅后,爬上自己的位置坐好。 白筱特意做了他爱吃的鲜笋炒鸡蛋。 郁景希中午没吃饭,早餐也没吃多少,这会儿,扒着饭碗狼吞虎咽,白筱替他擦掉嘴边的米粒:“慢点吃。” —— 晚上洗完澡,郁绍庭把白筱揽在自己怀里,告诉她,景希已经答应去庙里住一段日子。 白筱不太相信,郁景希的性格,有点油水不进的倔强,一开始不同意,怎么这么快就愿意了? 她狐疑地瞅着郁绍庭,眉心微蹙:“你是不是对孩子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 郁绍庭搂着她的腰,她的肚子越加明显,身体也更丰满,他的另一只手停留在她腰处揉捏,这是他的小习惯,尤其在她怀孕之后,似乎很喜欢抱着她又亲又摸的,还一副性致高昂的样子。 白筱前两天还跟叶和欢视频,后者打量了她一番后,啧啧叹道:“人家说母亲是伟大的,牺牲自己的美貌来孕育一颗小胚胎,我看你倒是把自己怀得更勾人了,男人见了你这样的估计都想拆吃入腹!” 叶和欢没有参加白筱跟郁绍庭的婚礼,不过后来有补寄一份生日礼物——999只至尊超薄安全用品。 郁绍庭拆开礼盒时什么也没说,但转身就给郁仲骁打了个电话。 …… 睡觉前,白筱还是不放心,趁郁绍庭在冲澡,她去小卧室看了儿子。 郁景希正穿着睡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旁边放倒着一个甲壳虫形状的拉杆箱,前些天路靳声送的生日礼物。 见白筱进来,小家伙也没停下忙碌的身影,把一盒乐高放到箱子最底下。 “真的打算去庙里了?”白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转过身问他。 郁景希踮着脚从书架上拿了本阿衰漫画,扭过头说:“我觉得去那里也挺好的,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就这么简单? 白筱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小家伙耸了耸肩,好像在回答她,没错,就这么简单。 其实郁绍庭真的没有采用胁迫手段,只是变相地告诉小家伙,九月初就要开学了,还有,世界上又多了一款法拉利玩具跑车,要知道,郁景希有一个爱好,极其喜欢收集各种昂贵的交通工具模型。 —— 郁老太太得知孙子真的要去庙里当俗家弟子,万分不舍,第二天早早的就把‘肉圆’送了过来。 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沁园的‘肉圆’,身材上又壮硕了一些,一进屋先撒腿跑了一圈,确定这里没其它同类的味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没变,这才扭着肥肥的屁股、大摇大摆地回到老太太的身旁。 老太太的意思是,怕景希一个人在庙里孤独。来之前,连三个月的狗粮也全都备好了。 ‘肉圆’是一条很会看人脸色的狗,知道什么时候能嚣张跋扈,什么时候该顺服听话,尤其是在男主人跟前,更加不敢造次,讨好地蹭到郁景希旁边,小家伙立刻抱着狗头咯咯笑开了。 …… 郁景希是白筱夫妇跟郁老太太一起送到宝光寺去的。 老和尚早早地等在了门口,瞧见大包小包上山来的一家几口,后头还跟着一条胖得走路歪歪扭扭的斗牛犬。 郁景希被安排在老和尚旁边的屋子里。 郁老太太在僧房里跟老和尚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无非是请老和尚关照自家小孙子,毕竟最近郁景希倒霉事太多,老和尚捋着胡子笑:“令孙福泽厚天,气运强盛,带着他外出还能转运辟邪。” 那不等于是移动护身符吗? 回去之前,郁老太太又往功德箱里放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原先浑不在意的郁景希,得知郁绍庭他们要下山时,才露出紧张的情绪,小胖手揪着白筱的衣袖,‘肉圆’感知到他的不安,也跟着汪汪叫,显然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白筱看到小家伙略显迷茫的表情,怕他在这里受委屈,突然想带他回家,每多待一刻,这种念头更强一分。 主持在旁边劝慰:“施主放心,小施主是贵客,我们绝对不会怠慢。” 白筱这会儿心里想的只有小家伙,问他想不想回家。 郁景希瞅了眼在门外接电话的郁绍庭,想着自己的玩具模型,还有自己的暑假作业,最后,挠着自己的耳根子,慢吞吞地说:“其实在这里,也蛮好的,你只要记得多来看看我就行了。” 倒是旁边的‘肉圆’呜呜叫着,在迈进寺庙的那瞬间,它就预感不妙,这会儿更严重了…… 白筱难得没避讳着它,小心蹲下来,摸着它的脑袋,‘肉圆’立刻舒服地眯着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被它满足的小模样逗笑了,白筱轻拍它的背:“肉圆,你照顾好景希知道吗?” —— 回去的时候,车上只剩下郁老太太、李婶还有白筱夫妻俩。 一想到郁景希小小年纪待在这里,郁老太太就红了眼,用纸巾擤了擤鼻涕,连带着白筱也心里难受了。 郁绍庭一边开车,一边伸了右手过来,按着白筱搭在腿上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李婶则忙安慰老太太:“三个月,过得很快的,到时候小少爷就回家了。” “李婶,你不会懂得。”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想着独自待在山上的孙子,情难自禁。 回到家里,白筱挂念着孩子,没有胃口吃饭,早早地回了卧室休息。 她给郁景希打了电话,小家伙自带了手机,很快就接了,懒洋洋的声音,“喂,有什么事吗?” “吃过晚饭了吗?” 小家伙说早吃过了,白筱问他在干嘛,他说:“在剪脚趾甲呢!” 白筱从他轻松愉悦的声音判断,他没有不适应那里的生活,这才放心,又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挂电话。 …… 晚上,跟郁绍庭躺在床上睡觉,白筱一个侧身,趴在男人的胸膛上,跟他商量着明天去庙里看孩子。 “你现在怀着孩子,每天从山脚爬到山顶,很伤身子。” 白筱不赞同:“可是我没有觉得累。” “等你觉得累就糟糕了。”郁绍庭搂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想他可以每天打电话。” 白筱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她不上去,可以让景希下山来。但随即又顾及到现在天气热,孩子的抵抗力没大人强,到时候上上下下,很可能会中暑,就算不中暑,一直这样子也会累坏孩子,她终究是舍不得。 于是,夫妻俩大半夜,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商定由‘一周去一趟寺庙’变成了‘每五天去一趟’。 —— 白筱每天都会跟郁景希通电话。 从小家伙的描述里得知,除了伙食差了点,倒也没有其他大问题。 但实际上,大问题是有的,因为他自己是始作俑者,没敢跟白筱提,但他不提,不代表寺庙里其他人不会说。 在郁景希去寺庙的第二天开始,郁绍庭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寺庙打来的电话,跟赔偿事项有关。 到了第四天,郁绍庭也有些忍无可忍,直接打电话给郁景希,警告小家伙安分一点,不准再闯祸。 原来,这几天郁景希老吃素,嘴巴淡出了鸟,偷偷带着‘肉圆’到寺庙后面的那片竹林里折了根小竹子,挖了几条蚯蚓,去厨房拎了个水桶,跑到寺庙旁边的湖边去钓鱼,结果鱼没钓上一条,倒是给他钓上来大半桶的龙虾。 小家伙趁其他和尚都在忙,又溜进厨房,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生火想煮龙虾,不说把油盐酱醋都捣鼓了一地,差点整个厨房都烧起来,幸好一个扫地僧经过及时发现,但也造成了不小的财物损失。 …… 翌日,是去庙里看郁景希的日子。 白筱起了个大早,前天晚上拉着郁绍庭,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 夫妻俩到寺庙门口时也才六点十几分。 寺庙的扫地僧已经认识他们,告诉他们,其他和尚都在做早课,让他们直接过去大雄宝殿。 在路上时,和尚的诵经声便隐约从大殿里传来。 白筱跟郁绍庭到达大殿门口,一眼就瞧见了郁景希,小家伙坐在主持的身边,底下是一个蒲团垫子,坐没坐相,显然,主持也没多苛求他,不同于其他和尚专注地在念经诵佛,郁景希耷拉着双肩,歪了头闭着眼在打瞌睡。 当他脑袋后仰要倒下去时,主持会适时出手扶他一把:“师弟,别摔倒了。” 每天三点到六点半这段早课时间,对郁景希来说,绝对是一大煎熬。 刚来的第一天,他趴在被子上不起来,那个什么都很好说话的老和尚却坚持要拎他起来做早课。 一来二去,郁景希每日天不亮就抱着自己的蒲团垫子,闭着眼,微张着嘴,麻木地跟在主持后面迈进大雄宝殿。 怕闭着眼看不见? 没关系,当他每每撞到绊到的时候,主持师兄都会好心地提他一把。 —— 早课结束,主持才提醒睡得迷迷糊糊的郁景希,门外有两位施主已经等他很久了。 郁景希打着哈欠,睁眼瞧见白筱跟她身后的郁绍庭,困意顿消,一溜烟就冲了出去,一把抱住白筱的腿,一声饱含了思念跟委屈的‘小白’脱口而出,小脑袋轻轻拱着她的肚子:“你怎么才来看我?” 白筱摸着他的脸蛋,瘦了点,也黑了点,不由心疼:“怎么晒得这么黑?” 郁景希瞧见郁绍庭拎在手里的一大袋零食,立刻讨好地喊了声‘爸爸’,他身上穿着浅蓝小僧袍,脚上是一双罗汉鞋,柔顺乌黑的香菇头,又大又黑的眼睛,咧着嘴,梨涡俏皮可爱,怎么看怎么讨喜。 郁绍庭摸了下他的脑袋瓜,问他有没有吃过早餐。 刚巧,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和尚捧着自己的佛经过来,瞧见郁景希,恭敬地双手合十行礼:“不戒师叔。” 原本还嬉笑的小家伙,立刻有模有样地合拢小胖手,小脸上的表情严肃,回了他们一个礼,然后,小手往身后一背,挺着小肚子,像个小老头,一本正经地说:“去吃早饭,今天是香菇青菜包,味道还不错。” “……” 白筱没想到郁景希辈分这么高,后来才知道,他真的成了老和尚的关门俗家弟子,主持的师弟。 夫妻俩看完孩子,没有当即就走,而是留在寺庙陪景希一起吃午饭。 “肉圆呢?”白筱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团奶白色。 郁景希一边帮他们摆碗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肉圆在后头帮我一个师侄看瓜地,最近,老有人偷瓜来着。” 白筱:“……” 吃饭时,郁景希还告诉白筱一些寺内和尚的高学历,有硕士生也有博士生:“所以啊,千万别小瞧了和尚。” 听他那自豪的语气,白筱真怕他一时想不开,要出家当和尚了。 回去的路上,白筱把这个担忧告诉郁绍庭,郁绍庭听了,轻笑了一声:“你儿子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那也是你儿子。”白筱顶了他一句。 郁绍庭笑:“所以我了解。”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白筱接到寺庙的电话,郁景希调/戏隔壁山头的小尼姑,现在人家尼姑庵的主持不肯罢休了! 郁白番外——阿宝是谁?!【貌美如花小尼姑】 郁白番外——阿宝是谁?!【貌美如花小尼姑】 白筱无法将六岁的孩子跟‘调戏’这个极为轻佻的词挂钩,但又隐约觉得,这确实像郁景希会干出来的事。 挂电话前,她又问主持目前的情况,主持道:“暂时稳住了尼姑庵那边,请施主放心。” “麻烦大师了。”白筱得知郁景希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寺庙那边,主持刚收起自己的iphone5s,一名十五六岁的和尚气喘吁吁地跑进禅房:“师父,再……再下去,真顶不住了!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尼姑,都快把咱们的寺门给劈了!” 主持往身上披了袈裟,把iphone5s往裤袋里一兜,神色从容,对徒弟说:“容为师去瞧瞧。” “对了,不戒现在怎么样啦?”主持边下榻穿鞋边抬头问。 长相清秀的小和尚,立刻把郁景希的现状说了下:“其实也没大碍,就是那个老尼姑出手有点狠,又加上是背后偷袭,不戒师叔没提防,掉进了旁边的泥坑里,扭到右手臂,估摸着是脱臼了。” “不过师父您放心,师祖正在给师叔医治呢。” 主持点头,自家师父出家前是名跌打医生,听到外面隐隐的吵嚷声,不再啰嗦,让徒弟前面带路。 结果,师徒两刚走到寺庙门口,一把镰刀从天而降,直直地落在主持的脚边—— 主持脸色骤变,也吓得不轻,其他和尚连忙护在他跟前,寺庙外传来尼姑气愤的喊声:“你们宝光寺现在是越来越没下限了,简直是欺人太甚,还不把那个小无赖交出来,不然我们静修庵跟你们没完。” 领头尼姑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其她尼姑应和,显然是倾巢而出了。 静修庵跟宝光寺说是隔山相望,其实也就半小时左右的脚程,在寺院管理上,静修庵又是宝光寺的下院,在经济物资来源上由宝光寺供给,一切佛事活动隶属于宝光寺,统一行动,概括为一句话,反正就是事都要以宝光寺马首是瞻。 但近年来,静修庵换了个主持,四十出头的女人,性格要强,没少唆使底下尼姑跟宝光寺对着干。 …… 外边的尼姑叫嚷得更理直气壮,嘹亮的嗓子在山间都有了回声。 女人凶悍起来,往往连男人都望而却步。 一群和尚堵在门后,肩搭着肩,透过门缝探头探脑,却没有谁敢开门出去,纷纷扭头看向一寺之主。最新最快更新 “五戒,我过来,就为我庵里的弟子讨个公道,也替你们宝光寺扫除一个败类。” 这都直呼他们师傅的法号了! 主持抬起手,伸出食指跟中指,两指并拢指着门口,额际太阳穴跳动:“瞧这素质!” 一干弟子瞧主持端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以为他要出去理论,跟着挺直背脊,刚准备拿开门栓,结果—— 主持板着脸,掉头原路折回。 众人:“……” —————————— 白筱跟主持通完电话,下意识地找郁绍庭,刚拨好他的号码,想起他今天有饭局,又按掉了电话。 这些日子,郁老太太因为孙子上山,情绪低落,拖着个拉杆箱跑到首都去了。 想着应该不是太严重的事,白筱叫上李婶,让小梁司机开车去银行取了两万块现金,然后直接去宝光寺。 白筱顶着烈日到山上,寺庙大门紧闭,门可罗雀,当然也不见一个闹事的尼姑。 等她跟李婶还有小梁司机走近,门立刻开了,出来一个少年和尚:“施主,是来找不戒师叔的吗?” 白筱点头,四下看了看:“今天怎么没有其他香客?” “哦,主持说了,今天休息。” 等几个进去后,少年和尚往外东张西望了会儿,又关上寺门,不忘用粗粗的门栓把门扣紧。 …… 白筱是在老和尚的禅房里找到的郁景希。 老和尚盘腿坐在榻上,闭着眼,嘴里念叨着什么,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郁景希拿了个木鱼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鱼,白筱走到产房门口,刚好听到老和尚说:“不戒,注意力要集中。” 少年和尚上前敲了下门,低声道:“师祖,不戒师叔的母亲来了。” 老和尚亲自来开的门,一见到白筱就眉开眼笑,捋着胡子,郁景希已经跑出来:“小白!” 郁景希的胳臂已经被接好,看不出受过伤,就是眼角有一块淤青,白筱看了直心疼,至于郁景希怎么就调戏了对面山头尼姑庵的尼姑,老和尚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误会,纯粹是误会。” 白筱狐疑地看向小家伙,郁景希立刻点头,表示确实是这么回事。 “施主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带不戒下山住几天,只是到时候要麻烦你再送过来。”老和尚笑着道。 白筱摸着孩子的头,心中欣喜,显然没想到还能这样子。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厚厚两叠人民币,递给老和尚:“大师,麻烦你替我转交给静修庵的主持,我现在怀孕不方便,这是我们一家捐的香油钱,等下次我跟丈夫一定亲自去静修庵跟主持赔礼道歉。” 老和尚没有推诿,接过信封,双手合十:“那我就替静修庵谢过施主了。” 正打算领着郁景希离开,老和尚却突然道:“施主,刚才给不戒涂的跌打酒,是我私人的,而且今天刚拆封。” 白筱:“……” …… 主持亲自送母子俩下山,等轿车离开,才安心地叹口气:“总算是送走了!” “师父,那群尼姑放话了,说吃完午饭还要过来。”小徒弟跟在主持身边,有些不安地说道。 主持斜他一眼,伸手拍了下他光秃秃的脑门:“出息!我们行的正坐的端,大可以敞开寺门跟她们据理力争。” 小徒弟:“……” —————————— 白筱算着时间,觉得郁绍庭应该快结束饭局,才给他打了个电话。 郁绍庭得知郁景希要回家住几天,似乎还有些惊讶,但又听白筱说,郁景希在寺庙里闯了祸受伤,他的反应倒没多大,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挂了电话后,他便起身,拿了自己的外套,跟酒桌上的其他合作伙伴道别。 “这正兴头上,怎么就走了?”有老板挽留,说要喝个不醉不归。 郁绍庭笑,心情不错:“家里的孩子刚从外面回来,另一个刚才挺着大肚子去接了。” 在场的都知道郁绍庭新婚没多久,尤其是他后半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疼老婆,也不再阻拦,只是纷纷举着酒杯道:“到时候满月酒,别忘了算我们一份!” “一定。”郁绍庭拿起酒杯,回敬了一杯,喝完离开饭局,留下属在包厢里招待。 …… ‘肉圆’也跟着回了家,初瞧见白筱时,狗腿地甩着尾巴,围住她绕了好几圈,亲昵地呜呜叫着。 下了山,看到熟悉的车子,‘肉圆’撒腿就冲过去,欢喜地汪汪大叫。 只是在上车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肉圆’往前一窜,眼看就要跳上来,后背皮肤被李婶一揪,重新拖出了车外。 白筱知道李婶的顾虑,这段日子在寺庙,斗牛犬没打疫苗,也没洗澡,身上恐怕已经不干净了,所以当李婶提出带着‘肉圆’打车回去,她也没反对,‘肉圆’两只前肢拼命地挣扎,最后睁着一双眯成缝的狗眼跟李婶互瞪。 —————————— 回沁园的路上,白筱开始盘问郁景希,‘调戏尼姑’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家伙的嘴巴很牢,咬定了老和尚那番说辞,白筱无奈,见问不出来,也没再多聊这个话题。 郁景希舒适地靠在后座上,玩着自己胖胖的小手指,偏过头瞅瞅白筱,过了会儿,问她:“这次,我要在家里待几天啊?” “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白筱揉着他柔软的头发,语气里满是不舍得。 结果,郁景希非但没有欢欣雀跃,反而发愁了,嘟着小嘴:“可是,师父布置给我的功课我还没做完——” 白筱算是听懂了,小家伙这是还没到家,就已经想着回寺庙去。 …… 车子驶进沁园,开到家门口停下,白筱刚下车,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车库里的黑色揽胜,神情颇为诧异。 然后,她看见驾驶座车门开了,郁绍庭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郁绍庭一抬头,也发现站在栅栏外没有动的女人,两人算前后脚到家,见她露出笑容,他也跟着笑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白筱问这话时,他已经走过来,替她拉开了栅栏门。 郁绍庭拿过她手里的手提包,很是随意地说:“吃完饭,没其它安排,坐着也是坐着,就回来了。” 白筱因为他这句话,心中瞬间百花齐放。 她哪里不明白,他是为了自己跟孩子才回来的,像这些饭局之后,真想要安排节目,又怎么会无聊呢? 倒是郁景希,爬下车,可能没料到这会儿郁绍庭也在家,最近闯祸一直都是郁绍庭在给他善后,所以心虚地把自己的小身板隐于白筱的后面,只伸出一颗脑袋,安分地冲郁绍庭叫了一声‘爸爸’。 郁绍庭闻言转头,看到了小家伙眼角的淤青,敛眉头:“怎么弄来的?” “……哦,我走路时不小心,掉进泥坑里磕到的。”郁景希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抬头说:“已经不疼了。” —————————— 夜里,夫妻俩搂着睡觉,白筱忍不住跟郁绍庭诉苦,这次郁景希回来,不再那么粘着她了。 “他不可能永远都是个孩子,终有长大的一天。”郁绍庭安慰着她。 白筱拿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突起的肚子上,指腹摩挲着他修长的手指:“孩子长大后,都跟父母会疏离。” “不是还有我吗?” 郁绍庭拥紧她,薄唇亲了亲她的后颈,低着声道:“除非有一天,我比你早走。” “干嘛说这么扫兴的话?”白筱一个翻身,反抱着他,无奈中间挤了个大肚子,但她的手指,还是紧紧按着他精瘦的腰身,脸贴着他的胸膛,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不知道的,听了这话,还以为你是个糟老头。” 他轻笑了声,手指抚过她的发:“等我牙齿掉光,你依旧风韵犹存。” “……” 白筱闭上双眼,幽幽地开口:“那到时候,我再去找个英俊潇洒的。” 头顶,是一声长长地叹息,郁绍庭搂着她:“是存心想气死我,对?” “谁让你先气我的。”良久,她才重新轻声说:“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我们都不要分开,永远在一起。” 郁绍庭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 这几个月,郁景希难得回家一趟,第二天上午,白筱带他去逛商场,又去超市买了很多零食。 趁白筱结账时,小家伙偷偷跑到一个芭比娃娃的柜台前,望着那些漂亮的娃娃,还让导购员拿了一个,拆开包装给他看,小肉手摸着娃娃的金色头发,嘴里咕哝着:“阿宝要是瞧见,一定也会喜欢的。” “阿宝是谁?” 郁白番外——这算不算现世报呢? 郁白番外——这算不算现世报呢? 关于阿宝是谁这个问题,不管白筱怎么问,郁景希就不松口,只含糊地说,是寺庙里养的一只兔子。最新最快更新 “不信,那你问我主持师兄去。”小家伙生怕说漏嘴,一溜烟跑上了楼。 白筱被他勾起了好奇,还真的打电话去寺庙询问,主持开始云里雾里,听白筱说,是郁景希告诉她寺庙里养了只兔子叫阿宝,主持连声承认:“哦,我想起来了,厨房旁边的圈子里确实养了几只兔子。” “……” 白筱还是不相信‘阿宝’是一只小动物,那边,郁景希又跑下楼,抓耳挠腮地蹭过来。 “有事?” 小家伙瞅了她一眼,不太好意思地说:“那个……小白,上回我让你存的钱,现在可以拿出来吗?” “我师父说,庙里马上要重新装修禅房,我也想捐一点钱。” 因为是这个理由,白筱没有反对,还是孩子的一番心意,摸着他的头问:“存了一万三,你想捐多少?” “……就五千块!”郁景希十分爽快地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白筱从郁绍庭给她的家用里拿了五千块现金,小家伙趴在沙发上,喜滋滋地看着她把钱放进一个信封,然后又说:“小白,我好久没有看到奶奶了,明天我们去大院好不好?” “奶奶前几天去了首都,还没有回来。” “这样啊……”郁景希眼珠子转了下,抿了下小嘴,有一点点小失落,随即又道:“我上回有一件外套落在大院了,想去拿回来,小白,你不知道,我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做早课,那时候山上很冷,得多穿点衣服。” 白筱把厚厚的信封放到他大书包的隔层袋里:“家里也有外套,到时候带两件去。” “可是……那件外套跟我在山上的裤子是一套。” 郁景希揪着白筱的衣袖,凑到她跟前,眼神讨好:“还有啊,那套衣服是你买给我的,我就想穿它。” 后半句话,让白筱心情愉悦,答应了他明天去一趟大院。 小家伙高兴地跳起来,然后搂着她,软软的小嘴亲了亲她的脸颊:“小白真好。” ———————————— 郁绍庭在空闲了一段日子后,又开始忙碌,新公司起步,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这个老板在现场盯着,但不管工作有多忙,他都会尽量赶在晚上七点之前回家,这也导致,杨曦在安排应酬时,下意识地绕过他的晚上时间。 因为公司所有的人,见过或没见过白筱的,都知道,郁总家里有人每天等他吃晚饭。 …… 吴辽明得知郁景希回来了,打电话过来,邀请郁景希晚上去他家吃饭,小家伙欣然答应了。 白筱自己出行不便,让小梁司机送孩子过去。 郁绍庭晚上六点半到家。 白筱每天等他,有时候太晚,都会吃点心,等到了晚饭时间倒没多少胃口,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 “不吃了?”郁绍庭的视线落在她碗里,还剩下一半白米饭。 “我下午小米糕吃多了,现在不饿,看着你吃就好了。”她说最后那句话时,弯着唇角,语气里是小女人特有的甜蜜味道。 郁绍庭望着她,眼波柔情似水,拉过她的手,低声说:“过来。” “嗯?”白筱不解。 他笑看着一脸迷茫表情的小女人,又低低地说了一遍,语调很温柔:“坐到我这边来。” …… 白筱坐在他的腿上时,还担心自己如今的体重会不会压到他。 郁绍庭抱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捏着她软软的腰,说:“别绷着身子,你这样的,还压不坏我。” 被看穿心思,白筱的脸温度上升,但也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郁绍庭自己没再吃多少,而是拿了勺子喂她吃,还一边把勺子送到她嘴边,一边像哄孩子一样对她说:“孕妇要多吃点,不然营养供应不上,到时候又是低血糖。” 白筱从没有这么被人喂过,加上李婶在客厅收拾,有些尴尬,吃了两口后把勺子一推:“你自己吃。” “我吃饱了。”他说着,又舀了一勺排骨汤。 白筱坐在他身上,稍稍低头,看着他消瘦了些的脸,可能太阳底下晒久了,肤色也没以前那么白。 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偶尔还要陪她出去办事,要是不瘦才奇怪。 喝了半碗汤,白筱抢过他手里的勺子,盛着一勺汤到他唇边:“我喝不下了,剩下的你喝掉。” 因为是她亲自来喂,郁绍庭没有回绝,搂着她,由她细心地喂自己喝汤。 一碗汤,两人分着喝,最后一滴也没有浪费。 喝完了汤,郁绍庭攥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入手的触觉柔滑细腻,他突然开口:“徐蓁宁的案子,首都那边法院今天下午开庭,一审判决结果已经出来了。” 白筱微微一愣,这段日子的清闲,让她几乎要忘了徐蓁宁跟夏澜这对母女的存在。 “什么结果?”她忍不住问。 郁绍庭说起这事,眉眼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起伏:“数罪并罚,判的无期徒刑,应该还会上诉。” 但其实上诉后二审的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白筱认为,对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来说,无期徒刑比死刑还要来的残忍,在暗无天日的监狱,每天早上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容颜老去,况且,徐蓁宁的腿还残了,牢狱生活恐怕会更不好过。 白筱想的没有错,徐蓁宁站在被告席上,听到法官宣判的那一瞬间,当场就歇斯底里地发狂了。 原先,徐蓁宁还希冀着夏澜能把自己救出去,最不济也只是判几年有期徒刑,没想到结果却是无期徒刑。 至于夏澜—— “陆崇扬中风的情况没好转,陆家商量着把老头子送出国治疗,身边需要个照顾的人,没有谁比夏澜更合适。” 郁绍庭告诉白筱,夏澜原先打算离婚,但陆家人靠着关系,甚至连民政局也不让她靠近。 很显然,陆家人是打算把‘瘫痪的陆崇扬’这个包袱扔给夏澜。 所以夏澜近期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不仅要为徐蓁宁奔走,还要照顾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八旬老头,虽然陆家会每个月会补贴一些钱,但根本不够用,为了徐蓁宁的事,夏澜已经把跟徐敬衍离婚时分到的一套公寓都卖掉了。 白筱听完这些话,心想,这算不算是现世报呢? 其实对夏澜,白筱没有太多复杂的感情,也许是因为她使手段的时候自己还年幼,无法原谅她所做的,但也说不上是恨到想把夏澜扒皮拆骨,真正恨夏澜的,恐怕是苏蔓蓉跟徐敬衍这对被她生生拆散的苦命鸳鸯。 晚上洗完澡,白筱跟徐敬衍进行视频聊天。 徐敬衍自从到了爱尔兰之后,除了中途几次回国看徐宏阳,一直都留在都柏林,就算是有工作,也基本都在欧洲那些国家,对如今的他来说,人生剩下的几十年,不需要太轰轰烈烈,只要能守着一个人便好。 至于苏蔓蓉,经常会打电话来关心白筱的情况。 母女俩的关系不再如之前那么僵硬,苏蔓蓉偶尔会跟白筱讲自己怀孕时的事情,也会提到郁政东,白筱静静地听着,不会去打断,提到郁苡薇的时候,苏蔓蓉轻声叹息,还算欣慰,她告诉白筱,郁苡薇一直有看心理医生,最近在跟一个比利时的年轻人交往,对方是建筑学方面的教授,任职于都柏林某所大学。 有一次,白筱不经意地提到徐敬衍,苏蔓蓉情绪平静,对徐敬衍在爱尔兰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反感。 再后来——白筱从徐敬衍的口中得知,他们在都柏林的街上碰到,如果时间有闲暇,还会一起去喝杯咖啡。 当所有误会解开,对他们而言,这样如朋友相守的感情,比用婚姻捆绑、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爱人更来得珍贵。 结束视频聊天,白筱关了电脑,郁绍庭也正好洗完澡从卫浴间出来。 “聊完了?”郁绍庭用毛巾擦着湿法,在床边坐下,看了眼暗下屏幕的笔记本。 白筱接过他手里的干发巾,主动替他擦拭头发,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顷刻间,她感慨万千,这个世界上,会有几个郁绍庭,又有几个女人,能跟她一样,遇到一个愿意这样为自己的男人? ———————————— 翌日,郁景希早早地准备好,让白筱带他去大院拿自己的外套。 郁老太太去了首都,家里只有勤务兵跟保姆在。 郁景希非常体贴地让白筱坐在客厅等:“你现在肚子这么大,上上下下太辛苦,我找到衣服就下来。” 白筱坐了十来分钟,小家伙就蹦蹦跳跳从二楼下来。 …… 又在家里过了一夜,郁景希就回寺庙去了,怕白筱辛苦,小家伙只是让小梁司机送他。 看着小梁把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白筱也不清楚,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郁景希上车前,摸了摸白筱的肚子,对着还没出世的弟弟,语重心长地交代:“你乖啊,我还会回来的。” 车子启动后,小家伙还降下后座车窗,探出脑袋来,拼命跟白筱挥手。 当晚,郁绍庭接到郁首长的电话,郁仲骁问他,是不是动过他放在衣柜里的作训服。 郁绍庭看了眼旁边的白筱,说:“我这两天都没有回大院。” 不仅是少了一套作训服,郁仲骁又翻了下自己房间里的抽屉,望远镜、黑超、还有画脸上油彩的笔都不见了! 白筱隐约听到电话的内容,突然想起下午在大院,郁景希的小胖手拍着挂在胸前、鼓鼓的大书包,咧着嘴冲她笑:“我顺便又带了几本书,到时候在山上可以看的。” “是不是景希拿了二哥的东西?”在郁绍庭挂了电话后,白筱说出自己的疑惑。 郁绍庭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顺势搂过她:“你儿子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白筱担心那些东西对郁仲骁的重要性,问郁绍庭要不要告诉郁仲骁,东西应该是郁景希拿走了。 “说什么?不说。”郁绍庭拥着她,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让他自己想去。” 白筱被他逗笑,倚着他的胳肢窝:“爸跟我说过,景希的样子像足你,你小时候也这么坏?” 他低头,笑望着她,呼吸喷落在她的脸侧,故意压着声打趣:“等会儿还有更坏的……要不要试试?” ———————————— 白筱的预产期是在十月份。 郁老太太在首都待了大半个月,因为跟郁总参谋长在某个问题上发生重大分歧后,一气之下,收拾了行李回了丰城,二儿子又有任务不在家,老太太一个人住,看着小儿子夫妻恩爱,更衬得自己孤苦无依,索性也搬到了沁园。 白筱怀孕后期,妊娠反应都很少,怀孕三十二周的时候,郁老太太陪着她去医院做各项检查。 跟裴祁佑在走廊上碰到时,白筱一时没反应过来,在此之前,他们差不多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面。 —————————— ps:小神棍郁景希捻指一算:今晚看文不留言的姐姐阿姨,明早家里晾在阳台上的短裤会少一条! 郁白番外——我已然后悔,你却不再等我回到你的身边 郁白番外——我已然后悔,你却不再等我回到你的身边 跟裴祁佑在走廊上碰到时,白筱一时没反应过来,在此之前,他们差不多已经三个月没见过面。 郁老太太跑去挂号,怕白筱站着受累,让她在旁边廊间的公共椅上坐着等。 白筱跟裴祁佑正面碰上时,两人纷纷脚步一顿,没有笑脸相迎,也没有立即转身便走,气氛略尴尬。 她注意到,裴祁佑的右手食指跟无名指按着左胳臂肘内侧,那里有一颗止血棉球。 而他刚才出来的地方,正是医院检验科验血的窗口。 “来做孕检?”裴祁佑突然开口,他的视线落在她突起的肚子上,有些许的怔忪,随即黑眸弯了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没有陪你过来?” 白筱见他这么自然地跟自己打招呼,也没太扭捏,淡淡地回答:“我婆婆在外面排队挂号。” 裴祁佑点了下头,没再说话,就这么站着,没有离开。 在白筱想着要不要出去找郁老太太时,一个留着及腰黑色卷发的女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张检查单子,她在裴祁佑的身边站定:“你验完血了吗?尿常规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说着她一顿,转头瞧见了白筱,清秀的脸上露出友好的微笑,出于礼貌,还跟白筱点头。 白筱回之莞尔,上次裴老太来沁园找自己,在咖啡馆门口,跟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加上同学聚会中途,自己在洗手间里听到的话,白筱已经猜到,眼前这个不多话又知性有修养的女人,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禾纬’。 禾纬侧头,对裴祁佑说话,很轻柔的声音:“晚上,爸爸让我们去家里吃饭。” 她的手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白筱猜想,如果没有错,他们应该是在做婚检,一般豪门子女,为了保险起见,婚前都会做健康检查。 正想借口离开,郁老太太担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筱筱,怎么站在走廊中央?” 白筱转头,老太太已经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上下看,确定她没有被人撞到磕到才放心:“以后记得站边上,医院里人多,要是被人撞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阿姨?”在白筱开口前,禾纬先喊了一声。 郁老太太闻声扭头,除了看到禾纬,也瞧见了裴祁佑,先是一愣,尔后望着禾纬:“你是——” “江阿姨,你忘了吗?小时候我妈妈去你家打麻将,我经常跟着去的。” 郁老太太一脸恍悟,笑容和蔼:“原来是你呀,来医院,身体不舒服吗?” 禾纬右手也搭在裴祁佑的臂上,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平常的裴祁佑,才略羞赧地道:“就来做一些检查。” “哦,这样啊……”郁老太太也没多问,只是笑着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也陪儿媳妇去楼上做孕检,你跟你妈妈说一声,有时间一起出来喝下午茶。” …… 直到郁老太太挽着白筱进了电梯,裴祁佑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电梯门慢慢合上,他脸上神情变得意兴阑珊。 “昨晚没休息好?”禾纬关心地在旁边问他。 裴祁佑淡淡地说了句‘没有’,不着痕迹地拿开她的手:“还需要做哪些检查?” 禾纬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被这么扯开,作为女人,说不介意是假的,但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小题大做,听到他这么问,恬静地挽起唇角,把自己的单子看了看,告诉他:“没多少了,还有第二性征的检查没做。” 她之前一直待在国外,跟前夫离婚后才回的国,也从朋友圈及父辈那里得知裴祁佑跟郁家的孙女有一段过去。 后经朋友介绍,禾纬认识裴祁佑,跟他相处了一段日子后确定男女朋友关系,进而商定婚事。 有人会说,才几个月时间,未免太速度了。 但对禾纬而言,其实一点也不快了,她浸润在国外多年,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哪怕裴祁佑以前有过荒唐的岁月,但她看得出他已经摒弃了那些浮躁,在渐渐变成一个稳重的男人,况且,她的年纪不小了,耗不起所谓的爱情长跑。 所以,在彼此做出进一步了解之后,发现能一起过日子,两人就默契地做出了结婚的决定。 “我忘记器/官检查的报告应该也出来了,祁佑,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来。” 说完,禾纬把手里其它报告跟单子交给他,急匆匆地走了。 裴祁佑幽黑的眼睛依旧停留在紧闭的电梯门上,他的喉结微微一动,还没彻底从遇见白筱的情景里走出来。 刚才,跟她在走廊上碰见,并不是偶然,其实他坐在那里抽血时就看见她往这边走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起身,为什么要跑过来假装跟她偶遇,在她跟郁绍庭的婚礼之后,他没有再见过她一面,明明他们还生活在同个城市里,他却已经需要从旁人口中才能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只是现在,每每提到她,大家都会下意识地把她跟郁绍庭这个名字连在一起。 他们不再说白筱怎么怎么样,而是会说,前几天刚好看见郁三的新婚太太在哪里做了什么事。 其中说的最多的是,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大家怀疑当初他俩应该是奉子成婚的,还有,郁三疼这个漂亮年轻的老婆疼到骨子里去了,昨天,某某还在沁园小区门口,撞见夫妻俩在饭后散步,郁三蹲下来给老婆系鞋带。 他渴望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但真的听到了,胸口却空空的,像是被挖去了一块心头肉。 当她站在自己的面前,穿着款式简单的孕妇衫,扎着马尾,干净的素颜,他又感觉那么的不真实,恍如隔世。 郁夫人这个婆婆待她很好,她走路时都小心翼翼地护着,在郁家,她应该不会再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他上回听人说,她的预产期在十月下旬,还听说,她这一胎怀的依然是男宝宝。 …… 上个月裴祁佑出差去拉斯维加斯,空闲下来,他借了一辆车,再次去到那些曾经他跟白筱携手踏足过的地方。 那时候浓情蜜意的如影相随,如今却只剩下他形单影只。 他最后去了离领事馆最近的教堂,坐在木排椅上,抬头看着十字架上的耶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跟白筱结婚,除了两本证明他们是合法夫妻的证书,还有一对早就准备好的婚戒,其它,他什么都没给她。 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坐了多久,直到外面天色彻底漆黑,一个年迈的牧师走过来准备送客。 牧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请他离开,而是惊讶地问他:“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太太呢?” 裴祁佑望着似曾相识的老牧师,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听到牧师又说:“你们是这些年里,唯一一对没有亲朋好友到场、拉着我说结婚宣词的中国夫妇,不过你的太太,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我们离婚了。”他的回答异常的平静,顿了顿,又告诉老牧师:“两个月前,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老牧师在胸前比了个十字动作,像是在替他默默哀悼,哀悼他逝去的爱情跟婚姻。 当时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可悲,最起码,他的事业在蒸蒸日上,又有了稳定的结婚对象。 拿着外套,准备离开,老牧师却叫住了他。 牧师不知从哪里取了一个木匣子出来,递给他:“这是你太太放在这里的,她那时跟我说,十年后,如果你们还在一起,她会跟你一起把这个取回去,但现在看来,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盯着那个密封的木匣子,看了良久,最终还是把它带回了酒店。 木匣子里静静地躺了一封信,信封上清隽秀丽的笔迹,写着——致我的丈夫裴祁佑。 他打开折叠起来的信纸,看着白筱写下的内容,眼眶蓦地湿热,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一颗心抽搐着发疼。 “老公,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结婚十年,我很幸运,你还在我的身边,没有七年之痒,没有任何的背弃,如果说我的童年被灰色充斥,那你就是把我从阴暗角落拉出来的那束阳光,谢谢你愿意一直陪伴着我……” 他没再继续看下去,坐在床边,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潸然泪下,嘴里反复低喃着一个名字。 ——我已然后悔,你却不再等我回到你的身边。 ———————————— 白筱跟郁老太太到了妇产科门外,老太太忽然转过头,迷惑地问她:“刚才那位,是哪家的姑娘?” “……” 白筱看郁老太太的样子,好像真的不认识禾纬,但刚才在楼下,却做出一副熟识的模样。 “这不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吗?” 看排队人多,老太太寻了一处椅子让白筱坐,然后拉过白筱的手,望着她,语重心长地说:“筱筱啊,现在你跟小三有了二胎,虽然我也知道小三脾气不太好,不过妈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孙女抱抱,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白筱听懂婆婆的意思,点头,反握老太太的手:“妈,现在对我来说,绍庭跟孩子是最重要的。” “还有啊,亲家外婆年纪大了,找个时间,让小三把老人家接过来,在黎阳也没什么亲人,倒不如住到这边来,还有你这个外孙女陪着。”郁老太太替她把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白筱听郁老太太这么说,渐渐红了眼圈。 “这孩子,怎么说哭就哭了呢!”郁老太太慌了,连忙拿出纸巾给她把眼泪擦掉。 “不是……”白筱说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心情,她只是看着郁老太太,声音低低的沙哑:“妈,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瞧见妇产科门开了,老太太拍了拍白筱的手背:“轮到我们了,进去。” ———————————— 白筱的孕检结果不容乐观,之前各项指标都正常,但这次检查后,医生推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这孩子调皮,在你肚子里翻跟斗呢,不过别怕,再不济,你就当生一回哪吒。” “……” 郁老太太当场就被吓到了,追着医生问:“以前几次检查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胎位不正了?” “最起码,还没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什么是更糟糕的情况?”白筱也忐忑不安了。 医生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说:“脐带绕颈啊……还有,你的羊水有些不足,回去后,每天多喝水。” 白筱怀景希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问题,这回被医生的话弄得措手不及。 回去的车上,郁老太太轻抚她的肚子,安慰白筱:“这些情况后期都是可以改善的,你听医生的嘱咐就行了。” …… 白筱在郁老太太面前没有表现出太多惊慌不安,但一看见郁绍庭,眼泪就直接下来了。 郁绍庭刚从工地回来,身上出了汗难受,见她一哭,根本顾不上去冲澡,搂着她柔声细语地哄劝,得知孕检情况不好,他也跟着着急,在白筱被李婶扶着去洗脸时,自己开了电脑查胎位不正的相关资料。 当他看到‘孕妇在后期羊水不足将会影响胎儿成长,甚至造成胎儿窒息死亡’的字眼时,心里越发的没有底,趁着白筱不在,躲进书房给杨曦打电话,杨曦哭笑不得:“郁总,我也没生过孩子呀。” “那你妈总该生过,你帮我问问她。” 杨曦:“……” 夫妻俩都没什么胃口吃晚饭,早早地回了房间,一个做胎位矫正的动作,一个从旁指导,格外小心翼翼。 晚上,两人都因为忧心没怎么睡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又去了一趟医院。 这次的检查结果好了些,医生的建议是,要真的调整不过来胎位,到时候就剖腹产降低风险。 ———————————— 白筱碍着身体缘故,不能再上山探望孩子,小家伙得知后,非常体贴地来了电话,还让她安心养胎。 “真的不需要你爸爸去看你?”白筱怕他一个人在山上不习惯:“那让奶奶去好不好?” 郁景希在电话那头,严词拒绝了她的建议,再三表示能照顾好自己。 胎位不正的情况一直没得到改善,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大半个月,郁绍庭刚跟医院那边商量好,决定给白筱剖腹产,结果那天傍晚,白筱上厕所时,发现羊水破了,比预产期提前了整整二十天。 郁绍庭送白筱去医院的路上,给郁老太太跟徐敬衍都打了电话,一时间郁家跟徐家都乱了套。 徐敬衍跟苏蔓蓉都订了最快的航班回国,徐家那边,梁惠珍跟徐瑞玲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往丰城赶。 郁景希接到爸爸电话时,正从袋子里拿出一杯芒果沙冰。 那是他特意跑到山下的奶茶铺买的。 “你妈妈要生了。”郁绍庭在电话那头说,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郁景希还是听出爸爸的紧张。 挂了电话,郁景希把吸管插/进芒果沙冰里,一边递给旁边的小人儿,一边讨好地说:“阿宝,刚才我爸爸来电话告诉我,我妈妈进了医院,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我妈妈?” 阿宝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晃着一双小腿,身上穿着尼姑袍,眨动了两下眼睫,抿着小嘴,捧着芒果沙冰,奶声奶气地问:“可是我师傅叮嘱过我,山下有卖小孩的坏人,让我不能随随便便跟陌生人下山。” “我是陌生人吗?”郁景希伤心了,气鼓鼓着小脸蛋。 阿宝眼珠子转了下,看着他,咧嘴笑:“不是,你算起来,是我的师叔。” “……” 郁白番外——生子【郁的三次方诞生】 郁白番外——生子【郁的三次方诞生】 原先商量好的剖腹产计划,在医生护士跟家属的一片手忙脚乱里临时做出了调整。最新最快更新 在去医院的路上,郁绍庭打完几通电话,胡乱丢了手机,时不时抬头,望着后视镜里被李婶抱在怀里的白筱,车内打了空调,他额头还不断渗出汗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能自己地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切身经历这种情形,也不免像无数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提心吊胆,又有些手足无措。 尽管景希已经六周岁了。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已经推着急救推床等到门口,等黑色揽胜一停下,立刻一拥而上。 白筱被放到推床上,已经疼得意识不清,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长发被汗水沾湿,然后她的手,被牢牢握住,熟悉的掌心纹路让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再如刚才被抬下车时那般害怕。 郁绍庭挤到推床边,攥紧她冰凉的手,在匆忙之中,低头,重重印在她额头的薄唇早已失了血色。 他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医护人员急急地推着白筱进去,郁绍庭被迫松开她的手,但紧跟在后面,生怕她因为看不到自己而担忧不安。 郁老太太赶到医院时,瞧见自家儿子正站在走廊上,跟白筱的主治医生说话。 郁绍庭的白衬衫染了血迹,笔挺的西裤下,是一双脏兮兮的室内拖鞋,他眉头紧紧锁着,挺拔的身材,英俊的五官轮廓,身上那成熟内敛的气场,此刻却也控制不住他的紧张,尤其是听了医生对孕妇目前情况的相关分析。 “袁医生,我儿媳妇怎么样了?”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过去,她等不到电梯,憋着一口气跑上三楼。 老太太一边爬楼梯时一边侥幸,幸好不是十三楼…… “羊水破了,胎位也偏高,不过我建议,还是先顺产,如果真不行,再进行剖腹产手术。” 郁绍庭眉头皱得更紧:“哪一个安全性更高?” 医生看了他一眼,一边戴上口罩,一边云淡风轻地回答:“哪一个都有危险。” 对于他们来说,看多了这种事,早就不足为奇了。 郁老太太见儿子不吭声,忙对医生道:“袁医生,我们也不太清楚孕妇的情况,具体的,你看着办。” “……我出去抽根烟。” 郁老太太也是这么过来的,明白他这会儿的心情,只是叮嘱他别走太远,免得有事找不到他的人。 说起来,当年郁老太太生老大的时候,郁战明腿一软,这个大风大浪都见过的铮铮铁汉,直接跪在产房门口。 平日里多嚣张的人,一遇到生孩子,都成了软腿虾,做父亲的这样算了,做儿子的也一个德行。 ———————————— 郁老太太跟李婶在产房外守着,郁绍庭进电梯下楼,刚出急诊楼大门,手机就有电话进来。 梁惠珍姑嫂俩已经订了机票,在机场等航班,徐宏阳不知从哪儿听说白筱要提前生了,先是打电话给徐瑞玲,得知她们已经赶往丰城,挂了电话,又直接打给郁绍庭询问白筱跟孩子现在怎么样。 郁绍庭安抚老爷子,说白筱已经进了产房,不用担心,一有消息就立即通知他。 打完电话,郁绍庭坐在医院花坛边的木椅上,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又觉得索然无味,捻了烟蒂,抬头看着急诊楼上灯光通明的窗户,他在外面透气,反而越加紧张,又带着从未有过的焦虑心情。 有医生在白筱被送进来时就打电话通知路靳声。 路靳声开车到医院,刚准备找停车位,结果瞧见郁绍庭独自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等他明白过来,不厚道地笑了,还拿出手机偷偷/拍下郁绍庭此刻的样子。 …… 郁绍庭又坐了会儿,真的耐不住了,起身,准备回楼上,碰到了跑过来的路靳声。 “情况我已经听说了,三哥,不用担心,小嫂子跟孩子都会没事的。”说着,路靳声拍了拍郁绍庭的肩膀。 令路靳声感到神奇的是——郁绍庭非但没扯开他的手,还淡淡‘嗯’了一声。 见郁绍庭要走,路靳声看到木椅上的一包烟:“三哥,你东西落了!” “不要了。”郁绍庭头也没回,迈着长腿径直进了急诊楼。 路靳声拿起那包烟,前后瞧了一瞧,真是浪费,刚刚拆封的treasurer说不要就不要,扔了舍不得……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到,迅速地把烟盒兜进自己的裤袋,干咳一声,整整衣领,追着郁绍庭的脚步去了。 ———————————— 白筱第一胎生郁景希时,已经体味过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如今又要来一遍,还来不及多忐忑,一阵阵的痛楚已经从她的下腹传来,双手揪着床单,但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汗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头发也湿透,黏在脸颊上一缕一缕的,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恨不得伸手把肚子里那个不肯出来的坏小子直接拎出来,只是她刚抬起手,孩子像是猜到她的想法,阵痛袭来,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怎么一直出不来?”在旁边的护士也有些着急,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不到万不得已,主治医生不想剖腹产,顺产对孕妇或孩子都好,他见白筱有脱力的征兆,问她,要不要让护士去喊她的家属进来陪她? 白筱怕自己的样子让郁绍庭担忧,咬着牙,摇头,深吸了口气,告诉医生可以继续。 …… 产房外,梁惠珍跟徐瑞玲已经到了。 中途有护士从产房出来,郁老太太连忙上前询问,护士说了句‘还在生产’就匆匆走了。 郁绍庭从楼下回来,就没开口说过话,一直安静地站在边上。 徐瑞玲见他站了好几个钟头,连姿势也没变一个,怕他撑不住,让他在椅子上休息会儿,也看出他的担忧,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不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郁绍庭抬头看了眼产房,这才记起来,不说自己的母亲,梁惠珍跟徐瑞玲从首都赶来,恐怕都没吃晚饭。 让还没走的路靳声去买宵夜,刚吩咐完,一转呀,他又瞧见隔壁产房的门开了。 刚才,他上楼来,刚巧一个孕妇被推进旁边的产房,当时孕妇叫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不知道的以为她不是去生孩子,是赶赴刑场,结果进去才多久就出来了,旁边丈夫欣喜地抱着新生儿,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 郁绍庭盯着这一幕,心里焦躁的火气又上来,捋了把自己的脸,直接走过去,把从隔壁产房出来的、正在摘手套跟口罩的妇产科医生拦住了,对方诧异地看着一脸阴沉的男人:“有事?” 郁绍庭也不跟她啰嗦,让她进白筱所在的产房去:“你去顶替里面那个医生。” 女医生:“……” ———————————— 与此同时,产房的门被推开,助产护士拿着一份文件出来:“家属在哪儿?” “情况怎么样了?”在场的人几乎全都拥上去。 助产护士手里拿的是手术同意书:“孕妇一直生不下来,袁医生决定,剖腹产。” 郁老太太等人扭头看向郁绍庭,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回来,脸色不善地拿过同意书签了,一边签一边把火发在了那个小护士身上:“既然这样,早干嘛去了!” “……”小护士的脸上也不好看了。 郁老太太怕护士把这话传给袁医生听,到时候得罪人家,在郁绍庭签字时,把护士拖到一边,诚心诚意地道了歉,还替儿子解释:“我这儿子是急坏了,没有别的意思,自从我儿媳妇怀上后,他老这么一惊一乍的。” 护士也理解家属的心情,没再计较,拿了手术同意书回去产房。 …… 三个小时后,剖腹产手术结束。 白筱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八斤半,抱在怀里时让人的手臂一沉,除了最初的一声嚎哭,小家伙安静得诡异。 郁老太太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想让儿子来抱,结果左看右看没瞧见刚才寸步不离的人。 “在那里呢。”梁惠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郁绍庭坐在那里,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良久,他才站起来,来不及去看一眼孩子,直接往产房里去。 白筱刚巧也被推出来,麻醉还没过去,她躺在病床上,安静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梁惠珍跟郁老太太头挨着头看孩子。 郁老太太抱着孩子,爱不释手:“额头跟鼻梁像他爸爸,嘴巴像妈妈,以后一定是个帅小伙。” “可以给我……抱一下吗?”梁惠珍伸了伸手,神情有点不自然。 “……小心点。” 郁老太太不舍得,但还是给了,在梁惠珍接过去时,再三叮嘱:“别挤着他,动作再轻点。” “我知道,又不是没生过孩子。”梁惠珍嫌郁老太太烦,抱着孩子转身,背对着郁老太太,柔声哄孩子。 郁老太太撇了下嘴角,立刻反悔了,想要夺回自己的孙子。 梁惠珍不还:“这也是我们徐家的外孙。” 徐瑞玲跟首都那边报喜,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唯有一句话没变:“大胖小子,八斤半!” 医生说,孕妇的情况没有大碍,还恭喜他们喜得麟儿。 ———————————— 人家都说,孩子出生,第一个抱它的亲人理应是爸爸,但郁绍庭却是在场人里最迟抱到孩子的。 他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有激动跟喜悦,也有淡淡的陌生,这个小生命从此将占据在他心里占下一席之地。 病床上,白筱还在睡,麻醉余效还没过。 至于其他人,都被郁绍庭遣了回去,只有他留在这里陪夜,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但他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等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郁绍庭拿出手机,把儿子放在白筱旁边,拍了几张照留念。 也不管是不是凌晨,给通讯录里的号码群发了一条短信,宣告自己第二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喜讯。 很快,无数短信回复过来,无一不是恭喜他的。 “真的?三哥,恭喜呀,明天……不对,等会儿我就去医院看小嫂子跟孩子。” “恭喜郁总,是儿子还是女儿?” …… 郁绍庭倚靠着一字,翻看那些短信,愉悦地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温柔的目光落在白筱脸上。 凌晨,在白筱的微信朋友圈里,多了一条说说,附带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三只手,旁边写着——‘10月11日4点18分,诞下麟儿,母子平安,ps: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 白筱醒过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右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却触碰到什么东西,她垂下眼睫,看到的是埋在自己手边的一个脑袋,黑黑的头发,白筱嘴角微微上扬,知道是郁绍庭。 剖过腹的地方,疼痛越来越清晰,哪怕她的身体上方正挂着镇痛棒。 这一刻,她的心情很复杂,生下了孩子,除了欣喜,满足,还有一股空荡荡的失落。 孩子没在病房里,应该是被抱到婴儿房去了。 第一次,她生下景希,睁开眼,只有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千万支票,但这一次,是他陪伴着自己。 白筱动了动手,手指插/入他浓黑的发间,轻轻地抚摸,直到她的手腕被握住。 他也醒了。 郁绍庭握紧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一直没再松开,柔声问她,饿不饿。 白筱点头,忍不住问:“孩子呢?” “早上护士抱走了。”他看出她眉眼间隐隐的失落:“过会儿,我去把孩子带过来。” …… 郁绍庭去抱孩子的时候,郁景希胸口挂着大书包出现在了病房里,咧着嘴,冲白筱笑得有些滑稽。 白筱往他身后看了看:“谁送你过来的?” “我自己来的。”小家伙说。 “怎么不让大人送?”每次他单独外出,白筱就心惊胆战的,怕他迷路出事,尤其还是从郊外回来。 郁景希拿下大书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扒拉出一根手链:“这是我给弟弟求的,戴了它,弟弟会平安长大。” 白筱摸着手链,很欣慰高兴,小家伙左右看了看:“弟弟呢?” “在婴儿房,你爸爸去抱了。” 郁景希点点头,跳下床,抱起自己的大书包:“那我先回家了,晚点再来看弟弟。” 白筱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再等会儿,让你爸爸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小家伙摆着胖嘟嘟的小手,忙拒绝,然后一边说‘再见’一边跑出了病房。 白筱拦不住他,自己刚剖腹产过,吃不消下地,等郁绍庭抱着小儿子回来,郁景希早已跑得没了人影。 得知郁景希自己下了山,郁绍庭先通知寺庙那边,然后又打电话回沁园,李婶接的电话,说小少爷刚回来了。 “嗯,中午给他做点喜欢吃的菜。” 郁绍庭回头,看着倚在床头逗弄孩子的小女人,语气也变得缓和:“如果他要来医院,让小梁送他过来。” 这天下午,郁绍庭接到宝光寺打来的电话,听主持说了几句话后眉头紧锁,白筱也在旁边,见他一脸凝重,在他挂了电话后,好奇地询问:“出什么事了?” “景希下山之前,把宝光寺旁边静修庵里的一个小尼姑也拐走了。” 郁白番外——奶爸是怎么诞生的 郁白番外——奶爸是怎么诞生的 沁园。 李婶放下电话,听到厨房里瓶瓶罐罐捣鼓的动静,进去,刚巧郁景希端了一盘水果沙拉出来。 “李婶,如果没什么事,你不用来房间喊我。”小家伙喜滋滋的,心情非常不错。 李婶想着三少电话里的嘱咐,便问郁景希中午想吃什么。 郁景希往楼上瞟了眼,抿着小嘴,一本正经地说:“这个随便,不过多一点蔬菜,还有,米饭也多煮点。” 上了二楼,郁景希往楼下瞧了眼,确定李婶没跟上来,才放心开门进自己的卧室。 摆满玩具的小房间内,椅子上安安静静坐着一个戴着尼姑帽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耳垂白嫩可爱,嘟着粉粉肉肉的小嘴,眉目漂亮清秀,背着一个小小的、跟身上尼姑袍同色的双肩袋,正低头玩着郁景希刚才给她的一辆消防车模型。 郁景希关上门,又小心地反锁,端着水果沙拉到书桌边:“阿宝,先吃点东西再玩。” 阿宝来到陌生的环境,难免拘谨,左右看了看,她以前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但也隐隐不安:“不戒师叔,你不是让我陪你去看你妈妈的吗?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想回山上去了,不然我师父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郁景希搬了一把凳子到阿宝旁边,爬上去,跟她并排坐好:“别害怕,这是我家,很安全的。” 说着,他用牙签叉了一块苹果递到阿宝嘴边:“阿宝,张嘴,啊——” 阿宝乖乖地张嘴,吃下了甜甜的苹果。 郁景希又滑下凳子,撅着屁股在自己的衣柜里翻来捣去,终于被他挖出一朵干花,包装精致,是那次去逛街时他背着白筱用零花钱买的,走过去,把干花举到阿宝跟前,脸颊红扑扑的。 “真的是送给我的吗?”阿宝瞅着那朵风干的玫瑰花,眼底满是神奇。 郁景希点点头,不敢拿正眼看阿宝,一副羞赧矫情的小模样。 阿宝从小到大都住在静修庵里,没怎么下过山,加上这段时间,郁景希老偷偷到尼姑庵看她,还经常给她买吃的,现在又送她东西,她咧着嘴,声音软绵绵的:“不戒师叔,你对我真好。” 郁景希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对‘你对我真好’这句话做出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认为其所蕴含的意思绝对不亚于‘我喜欢你’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他抬起头瞟了眼阿宝:“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买给你。” 阿宝眨动了两下又长又翘的睫毛,望着师叔害羞矜持的表情,有些迷惑,但还是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再然后,阿宝听到不戒师叔不好意思的声音:“那个……我就当是接受你的心意了。” 阿宝继续迷茫地歪头瞅着师叔。 再再然后,阿宝就这么,稀里糊涂就弄丢了自己的初吻。 …… 郁绍庭回到沁园,李婶正在做午饭,听到动静,用围裙擦着双手迎出来:“三少,你回来了?” “景希呢?” “……小少爷在房间玩呢。” 郁绍庭点头,径直去了二楼,推开小家伙的房门,看到的是玩累了倒在儿童床上睡觉的两个孩子。 郁景希的小腿搭在小女孩的身上,一只小胖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抓着阿宝还平平的胸,嘴角还流着口水。 李婶上来,瞧见房间里多了个孩子,吓得不轻:“这……” 她还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女娃。 郁绍庭合上房门退出去,刚巧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接起:“……嗯,在家里,没事,放心。” 刚按了挂断键,李婶已经来问:“三少,要不要叫醒小少爷?” “让他们睡着。” 据寺庙那边说,昨晚上这个叫‘阿宝’的小尼姑还在精修庵,那么唯有一个可能,郁景希大清早去庙里带走小尼姑,瞒着所有人下了山,又不知道怎么拦到车回到市里,恐怕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 ———————————— 郁绍庭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开车回到医院。 去西部基层部队慰问的郁战明,得知儿媳妇已经更了,匆匆赶回丰城,郁绍庭推开病房的门,便看到老头子一身军装笔挺,坐在椅子上抱着孩子逗弄,乐得不行,哪里还有往日严厉威武的形象。 当初,郁景希刚出生没多久,便被郁绍庭抱到了国外去养育,老两口没少在夜深人静时分长吁短叹。 如今也算是弥补了他们这些年以来的遗憾。 郁战明在飞机上苦思冥想,最后给二孙子取名为郁景承。 至于孩子的小名,郁老太太抢着起,叫做‘郁煜煜’,郁总参谋长听完后,直呼‘胡闹’,但显然反对无效。 …… 因为是剖腹产,白筱不能立即下床,麻药过后,刀口处更是痛得要命,特别是子宫收缩的时候。 但是看着闭眼熟睡的孩子,她又觉得这样的痛处是值得的。 等郁总参谋长夫妇推着婴儿床去给孩子洗澡,郁绍庭才得以坐在床边喂白筱喝鸡汤。 白筱碍于腹痛,没有什么胃口。 郁绍庭非常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她喝,见她不张嘴,柔声道:“这是李婶守着电磁炉几个钟头熬出来的,多喝点,不要浪费人家的心意。” 白筱瞅着郁绍庭,发现他的下巴变尖了,自从越来越靠近预产期,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所以,当郁绍庭又舀了一勺鸡汤伸过来,她不忍心再让他为自己操劳,哪怕再难受,还是勉强喝完了剩下的鸡汤。 郁绍庭放下保温杯,低头亲了一口她的脸:“真乖。” 白筱红着脸,自己坐月子,身上邋遢又不干净,被他一碰难免不自在,轻轻推着他:“你也不嫌脏。” 郁绍庭轻轻笑出声,撩起她颊侧一抹发丝,昨天她顺产时流了不少汗水,头发都黏住了,所以当他伸手触碰的时候,白筱想要躲闪,但他还是替她捋到耳后,说:“嗯,等真的受不了了,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一个枕头砸在他的身上,然后是白筱龇牙咧嘴的痛呼声,她忘了自己腹部开了一刀。 郁绍庭看她眼泪汪汪,显然也没想到会扯到她的伤口,忙把被子掀了,撩起衣服,果然,缠在她腰间的白色绷带上有血丝渗出来,又听到她带着鼻音的哭腔:“都是你,疼死我了……” 他搂着她,一边亲吻她的额头安抚,一边按了床头的呼叫开关。 …… 关于郁绍庭在产房外要求临时更换主刀医生的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袁医生那里,一度遭遇对方白眼。 就像此刻—— 袁医生检查完毕,淡淡地说:“瞎紧张什么,绷带上的血迹,昨天就有了,没事少按开关。” 郁绍庭不放心,还要求做更详细的检查。 “那就换主治医生呀,你不是早有这个打算吗?”袁医生双手往口袋里一兜,煞有其事的说。 郁绍庭:“……” “我老公当时也是关心则乱,袁医生,你别往心里去。”白筱忍着疼痛,忙解围。 袁医生哼了一声,斜眼看没说话的男人,丢下一句‘你儿子都比你懂事’就拉开门走了,走出门口时,还不忘提醒落下队伍的护士:“还不快点,留下来当电灯泡?小心人家一不高兴就把你换了!” 等病房门‘啪嗒’一声合上,白筱想笑,腹部却又是一疼,最终落了个哭笑不得。 郁绍庭抱着她,她听到他低低的嗓音,透着些许的无奈:“陪你生个孩子也这么不省心,这辈子都不省心。” ———————————— 白筱没忘记向郁绍庭询问郁景希的事情。 郁绍庭用一句‘在家睡觉’一笔带过,白筱忍不住好奇:“那……那个小尼姑呢?” “也在,晚点寺庙那边,有人会来接走。” 白筱突然很想见见那个小尼姑,郁绍庭嫌她没事找事,她来了一句:“小和尚跟小尼姑,你不觉得很有爱嘛?” 郁绍庭一度怀疑,她生孩子时是不是把自己脑子给生坏了,但这话绝对不好当着白筱的面说。 他揉着她的头:“尼姑有什么好看的,不都光溜溜的一个脑袋,况且,人家等着接人回山上去……” 不管怎么样,最后白筱还是打消了见那个叫‘阿宝’小尼姑的念头。 …… 到了下午,又是一拨人来医院探望白筱跟孩子。 一向对人习惯板着脸的男人,抱着儿子,笑着接受了所有赞美的话,至于不好听的,直接忽略。 要问什么是不好听的话,譬如——‘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胖?’、‘这孩子怎么这么会睡?’、‘这孩子的头发怎么是棕黄色的,是不是营养不良呀?’…… 苏蔓蓉跟徐敬衍也在傍晚抵达丰城,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 把孩子抱到怀里时,苏蔓蓉激情得声音都发颤,徐敬衍在旁边看着,握着孩子的小手,红了眼圈。 他们错过白筱的幼年,也没遇到景希刚出生的时候,所以把这个孩子当成了第二个白筱。 …… 奔波了几天的长辈,都被白筱劝回家去休息,只留下孩子的爸爸在医院陪着。 白筱很早就犯瞌睡了,让护士把孩子抱回婴儿房照顾,结果没一会儿,郁绍庭又把孩子抱了回来。 他的理由是——路过婴儿房,听到儿子在哭,因为不放心,打算晚上自己带。 白筱含糊地应了几声,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没一会儿,孩子就在婴儿床上哭开了,咧着小嘴,闭着眼,要多凄厉就有多凄厉。 郁绍庭匆忙下了陪睡的床,抱起哭闹不停的小儿子,也许是因为紧张,一时竟忘了哪个姿势会让孩子更舒服,只能动作僵硬地搂着孩子,一声又一声地哄着,结果无济于事。 白筱在孩子嘶哑又恹恹的哭声里,醒过来,太阳穴突突地疼,有气无力地说:“喂点奶粉。” 因为剖腹产,白筱的身体里还有药物残留,不适合立即给孩子喝母乳。 关于怎么泡奶粉,郁绍庭白天有见过苏蔓蓉弄,但自己来泡,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可孩子喝了一口就扭开头,梗着脖子又嚎啕大哭。 郁绍庭不想出去叫护士进来,索性把痛哭流涕的孩子放到白筱的枕边。 孩子每歇斯底里地嚎哭一声,白筱的脑袋就疼上一分,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下面,果然—— “拿一块尿布来。” 等郁绍庭拿来了,白筱强撑着困意道:“给孩子换一下。” 郁绍庭从来没给孩子换过尿布,郁景希那会儿,都是李婶一手照顾,自己顶多是在李婶换尿布时,把乱动的小胖墩举起来,跟他大眼瞪小眼,哪有这么亲力亲为地伺候过? 把胖手胖脚的孩子放在婴儿床里,郁绍庭扯开他裹在腿上湿漉漉的尿布,孩子脚一蹬,嘴巴一瘪,他就不敢再乱动,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痛孩子,又把光屁股的孩子抱到了白筱的枕边。 白筱没再搭理他,头一歪,直接睡了。 ———————————— 第二天早晨,白筱睁开眼,她是被一阵淡淡的腥味熏醒的,一偏头,看到了陪睡床上熟睡的男人。 她不知道昨晚他是什么时候休息的。 至于孩子,白筱眨了下眼,望过去,胖家伙闹腾了大半夜,正安静地睡在婴儿床里。 郁老太太一大早就拎着一保温杯的鲫鱼汤过来了。 一推开门,老太太闻到一阵婴孩特有的屎臭味,把保温杯搁到床头柜上,过去翻开孙子的尿布,黄灿灿一片。 至于自家小儿子,正雷打不惊地趴在床上睡得正香,人进来,也没见他醒过来。 “这怎么照顾孩子的?” 白筱如今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郁老太太当然猜到是谁这么怠慢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生了孩子。” “孩子昨天半夜一直吵,是绍庭在照顾。”白筱忍不住,为老公辩白了一句。 郁老太太瞧着儿媳妇这么护着儿子,笑眯眯地,替孙子擦干净屁屁,换了新的尿布,抱在怀里,一边轻拍孙子的背,一边轻声道:“咱们去外面看看,不打扰爸爸妈妈睡觉觉。” ———————————— 郁绍庭醒过来,第一反应就去看婴儿床。 “妈刚才抱着孩子出去了。”白筱柔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用修长的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心,没怎么睡好,有些头疼,但还是下了床,伺候白筱简单洗漱。 坐月子,对女人来说很重要。 郁绍庭不敢怠慢,尤其在知道白筱第一次月子坐得并不好,更是私下上网查询了不少资料,昨天下午又跑去商场母婴专柜买了不少产后坐月子专用的洗漱用品,之后又让路靳声拿去问了妇产科医生,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白筱喝了小米粥,又开始想念在家里的郁景希,小家伙昨天早上走了后就没再来过医院。 “敬衍叔昨天住的家里。”郁绍庭道,也安抚了她一颗担忧的心。 他其实明白她的顾虑,怕第二个孩子刚出生,大家放在郁景希身上的注意力减少,让生性敏感的小家伙难过。 不过,事实上,郁景希是有点难过,不过理由是阿宝昨晚被静修庵的老尼姑强行带走了。 所以等郁绍庭把他从家里领来,郁景希踮着脚,伸长脖子,瞟了眼弟弟,撇了下嘴角,没多大的兴致了,因为心情抑郁,非常不给面子地说:“这谁呀,长得这么丑,还这么胖,皱纹又多,跟个小老头一样!” 小家伙话音未落,襁褓里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郁白番外——小儿抑郁症 郁白番外——小儿抑郁症 白筱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这期间,没再去寺庙的郁景希开始上学,每天放学,都背着自己的大书包来医院看白筱跟弟弟。 每每要把弟弟说哭后,小家伙才坏坏地离开。 白筱把郁景希近日来的种种异常告诉了郁绍庭,彼时,郁绍庭正抱着小儿子替他拍嗝。 在医院陪了几晚,公司那边离不开老板,郁绍庭不得不回去上班,只不过,一有闲暇就会来医院看着母子俩。 至于大儿子的变化,可能这些天父子俩没多少时间一起相处,所以郁绍庭没有留意到。 “他脾气不好,你难道第一天才知道?”郁绍庭漫不经心地说着。 白筱不苟同他的说法:“我是真的觉得景希这几天怪怪的,跟以前很不一样,整个人也阴沉沉的。” ———————————— 一周后,白筱出院,因为先前答应过郁老太太,住到了大院的家里。 每天在家里,除了坐月子照顾小儿子,白筱也更仔细地观察郁景希的言行举止,甚至她还打电话去问了于老师关于近段时间郁景希在学校的表现,也时不时关心大儿子的生活起居,尽量做到公平起见。 与此同时,白筱开始用母乳来哺育郁煜煜小朋友。 她依旧像第一次生孩子一样,抱孩子的姿势都需要李婶纠正,在哺育孩子时,一开始也需要助产护士在旁边指导,白筱天生脸皮薄,一切做起来并不顺心,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直到有一天她搂着新生儿甘之如饴。 某一日,郁绍庭下班回家,一身风尘仆仆,在主卧门口,看见白筱坐在床上哺育孩子。 生产过后的白筱,并没有像其她孕妇显得体态臃肿,只是比平时丰盈了一些,孩子一双白嘟嘟的小手,贴着她白皙如雪的肌肤,她弯下头望向孩子的眼神很温柔充满慈爱,唇边噙着浅笑,周身都笼罩了淡淡的母性光辉。 到了晚上,郁绍庭也跟她睡一张床,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上半个月不洗澡的味道。 倒是白筱自己忍受不住,赶了他几回。 只是前一秒被她赶去睡客房的人,下一秒又回来了,抱着她丢给他的薄毯,面不改色地脱了拖鞋上/床。 有一回,秦寿笙拎了一套婴儿用品来探望她。 他看着床上的两个枕头,两床薄毯,啧啧地惊叹:“不容易呀,你都这样了,也能忍受得住。” “一般男人,不是在老婆挺着大肚子时偷腥,就是在老婆肿着一张大饼脸坐月子时出/轨,郁绍庭倒好,不单没跑出去,还每晚搂着你,还真是难为他了……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虽然最后秦寿笙被白筱驱赶出了主卧,但她心里却牢牢记住了他说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 徐敬衍没有立即返回国外,而是暂时留在国内,顺便接手了每天接送郁景希上下学的工作。 每天傍晚,晚饭都会在孩子的啼哭声里拉开序幕。 郁景希则两手负背地从二楼踱步下来。 这个时候,白筱都会忙着让李婶抱来小儿子,搂在怀里柔声哄着,对她来说,是真的没有办法,不舍得训斥顽皮的老大,又不忍心看着小儿子哭得厉害,谁让这一大一小都是她心头肉? 到后来,郁绍庭也察觉到郁景希的变化,在某顿晚饭后,拎着郁景希的后衣领,父子俩进了书房。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不知父子俩说了什么,问郁绍庭,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地敷衍了她一句:“就随便聊了些。” 见他这些日子忙碌,神态间流露出倦态,白筱也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夜晚,郁绍庭洗了澡上/床,很自然地搂着她,也不介意她头发上的味道,只是动作很小心,防止碰到她的刀伤。 郁煜煜小朋友这些天晚上都由郁老太太在带。 只是,等到了后半夜,身后的男人,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轻抚,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湿热的呼吸令怕痒的她蹙了下眉心,他亲吻着她的下颌跟锁骨,男人带着薄茧的大手伸进了她的睡衣里。 睡衣前排的纽扣,很快就被扯开,露出她圆润的肩头,加上他乱来的手,她低低叫出声,也转醒过来。 迷迷糊糊地,还没彻底睁眼,只觉得眼前覆上了一道黑影,然后,卧室的壁灯亮了。 白筱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头顶刺眼的灯光,直到渐渐适应了才放下手,只是还没把手放回原处,已经被他轻轻握住,她眯起眼,入目的是郁绍庭棱角分明的五官,熟悉到令她没有一丝的提防。 他一手握着她的纤细如玉葱的手指,一手撑在她的身侧,正低头目光深情地看着她:“醒了?” “……嗯。”白筱应了声,也发现自己敞开的睡衣。 “伤口还疼不疼了?” 房间内灯光柔和,他的呼吸略显粗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低缓的嗓音,配合着他充斥着某种情绪的眉梢眼间,她的脸染了红潮,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小心点应该没问题。” 他低头,跟她亲吻,耳鬓厮磨在一起,但终究是有所顾忌,只能用最克制的技巧取悦对方,直到最后,他怕自己失控伤到她,从她身上离开,仰躺到旁边,结实的胸膛出了一层汗。 白筱腹部的伤口已经在愈合,她轻微地转了个身,手伸过来:“我帮你弄出来。” 男人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急喘—— …… 与此同时,郁景希正躲在被窝里,兴奋地策划着一起离家出走的完美方案。 ———————————— 不过,郁景希的离家出走方案还没付诸行动,先一头栽倒在病床上,流着鼻涕,打着喷嚏,患了流行性感冒。 家里有坐月子的产妇跟刚出生的孩子,所以小家伙就被隔离在了医院里。 白筱每天都会给郁景希打电话,有时候还会要求传照片,小家伙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目光呆滞,精神颓靡。 她担忧到不行,郁绍庭也没少去医院陪感冒的大儿子,但平日里,郁景希的行为举止又跟以往无异。 十天后,郁景希感冒痊愈,回了家。 郁煜煜小朋友原先皱巴巴的五官也长开了,褪掉了那层皮,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光不溜秋的,皮肤应该是遗传了白筱的,很白,搭配着棕黄色的发毛,眼珠子又大又黑,颇神似混血儿。 郁老太太抱着孙子,逢人就说:“这是我家的小孙子,长得漂亮?” 对此,老太太也有两套回答的方略—— 如果对方逗弄着郁煜煜小朋友,大说溢美之词,郁老太太笑颜逐开,立刻谦虚地回送几句金良玉言。 如果对方说‘这是你家的小孙子,长得跟小三不像呀……’,这个时候,郁老太太一般都没办法有好脸色,搂着瞪大眼的郁煜煜小朋友,语气寡淡地道:“那是自然的,我家孙子,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哪能全像小三。” 而睁了眼的郁煜煜,最喜欢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一直欺负自己的哥哥。 当郁景希出院,甩了皮鞋进门时,原本躺在郁老太太怀里的孩子,像感知到什么,开始打挺、扭头,瞧见郁景希后,咧着小嘴,垂着泡泡傻笑,要不是还不会下地,恐怕早已经屁颠屁颠地扑过去,扯着裤腿讨好地喊‘哥哥’。 但作为哥哥的郁景希,却脑袋一别,趾高气扬地上楼去了。 …… 在白筱坐月子的最后几天,郁绍庭因为工作出差了。 白筱已经习惯有郁绍庭在身边的夜晚,一时间难以入睡,只有郁煜煜,吃饱喝足后,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白筱睡眠很浅,睁眼,看到光脚、抱着个小枕头进来的郁景希。 小家伙刚刚出院,老太太怕他身上还带着病毒,会传染到白筱跟郁煜煜身上,所以,有意无意避开双方解除,但此刻,白筱瞧着大半夜过来的孩子,又怎么忍心把他拒之门外。 所以,当郁景希爬上/床,白筱连忙掀了薄毯盖到他身上,生怕他再次着凉。 小家伙一双凉凉的胖脚丫蹭着她的小腿肚,小手轻轻摸着郁煜煜的脸蛋,说:“我今晚也想睡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暂时补2号跟3号的,4号的更新,等我睡一觉,下午再去医院挂个水回来码字,可能会比较晚,具体的更新时间还请大家注意一下评论区,到时候会通知的,爱你们o(╯□╰)o 郁白番外——你们娘儿仨,哪个我不关心了? 郁白番外——你们娘儿仨,哪个我不关心了? “今晚我也想睡在这里。” 白筱没有意见,再后来她想起身上厕所,小家伙主动下床扶着她过去。 “小心点。”郁景希一边搀着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叮咛。 等白筱进了洗手间,小家伙说了句‘好了叫我’,然后一个转身,溜回床边,像条小泥鳅又爬上去了。 软软的床垫往下陷了陷,所幸郁煜煜睡得沉,没有被吵醒嚎啕大哭一场。 郁景希小手捏着薄毯,往自己身上盖了盖,低头看到闭眼张嘴睡觉的弟弟,又伸出手指点了下郁煜煜的脸蛋,见弟弟没有醒,他又凑过去亲了一口,带着奶香味,皮肤也滑滑的,不禁玩上了瘾,呵着气,轻声叫唤着‘弟弟’。 白筱扶着墙壁,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就是郁景希逗弄小儿子的一幕,只觉得异常温馨和谐。 “好了?”小家伙听到动静,扭头瞧见捂着腹部的白筱,连忙滑下床来帮忙搀扶。 夜晚,母子仨睡一张床,白筱躺在靠窗位置,郁煜煜被夹在中间,郁景希睡在另外一侧,有点新奇也有点期待。 郁煜煜突然一咧小嘴,也不睁眼,只是轻声哼哼。 郁景希趴在床上,甩着两条小胖腿,又好奇地戳了下郁煜煜粉嫩的脸颊:“弟弟是不是饿了?” “应该是的。”白筱坐起身,撩开睡衣,抱着郁煜煜喂奶。 郁煜煜小朋友眯着眼,眼皮上的血管若隐若现,眼睫毛又卷又密,小鼻梁直挺,胖胖的小手捧着白筱的胸,拼命吮/吸,白筱这些日子以来也发现,出生快一个月的小儿子,跟六年前满月照里的郁景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更让白筱惊叹的是,当郁老太太拿出郁绍庭小时候的照片,父子仨简直跟三胞胎似的。 只不过,郁煜煜跟爸爸和哥哥有一个最大的差异点,他是个非常安静的小宝贝。 郁景希两手撑着下巴,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会,突然下床,光着小脚丫咚咚地跑进洗手间,打开盥洗盆的水龙头,又拿了一块毛巾,用温水拧干净,跑回到床边,踮起脚,捻着毛巾的一角,细心地给郁煜煜擦沾了奶渍的嘴边。 房间外,郁老太太来了,敲了敲房门:“筱筱,睡着了吗?景希有没有到你这里来?” 原来,老太太起来去洗手间,中途跑去看大孙子,结果房门一打开—— 儿童床的被子隆着,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但老太太过去,掀开被子一角,看到鼓鼓的枕头着实吓了一跳。 确定郁景希没大半夜跑出去,老太太放了心,也大抵猜到小家伙的去处,这才过来询问白筱。 …… 白筱腹部的伤口还没好,郁煜煜又太小,郁老太太怕睡相素来不好的大孙子半夜一个天龙盖地虎伤到娘儿俩。 但郁景希不想走,坐在床上,时不时摸一摸弟弟的脸蛋,不亦乐乎。 郁老太太为难。 “妈,没关系的,今晚就让景希睡在这里。” 见儿媳妇都这么说了,郁老太太又瞧见大孙子是真的想留在这里,也没有强行带走郁景希,只是关门前,又不忘交代了两句:“要是有事就喊我,或是叫李婶也行。” —— 郁煜煜打了个饱嗝,小脑袋靠着白筱的胸口,心满意足地重新睡过去。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侧着身,小心把孩子放回床上,她扣睡衣纽扣时,郁景希也没闲着,拿了毛巾去洗手间洗干净。 没一会儿,郁景希回来了,钻到薄毯里,细声细语地问白筱:“弟弟又睡着了吗?” “嗯。”白筱伸手,轻抚小儿子的背,又催促郁景希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再不休息,早上起不来。” 郁景希仰躺着,瞅着天花板,过了几秒又扭头:“弟弟晚上会不会尿床?” 白筱笑道:“会呀,不过用了尿不湿,不会弄脏床单,放心。” 小家伙‘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侧过身,抿着小嘴闭了眼,有模有样地开始睡觉。 关床头灯之前,白筱倾身,亲了亲郁景希的额头。 …… 郁景希没有很快入眠,小肉手抓着薄毯,旁边躺着弟弟跟小白,还差了一个坏蛋爸爸郁绍庭。 白筱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声响,睁眼,声音有点沙:“怎么还不睡呢?” “可能有点认床。”郁景希咧嘴,在薄毯里拱了拱自己的小身板。 白筱想起,自己刚搬来沁园时,郁景希还常常抱着自己的枕头跟被子过来蹭床,过去大半年的光景,她发觉到郁景希也在一点点地成长,摸着他的耳根子,问起阿宝:“你在山上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啊?” 提到阿宝,郁景希的小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就隔壁静修庵里的小尼姑,老粘着我。” “听你爸爸说,你还把人领到家里来了?” 白筱没见过阿宝,对这个可爱的孩子友好中又带着些好奇:“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静修庵看望一下阿宝?” “小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你怀着弟弟的时候,其实我也有点小担心。” 小家伙突然转移话题,白筱跟着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中意,揉着他的脑袋,又听到他说:“我们班上有很多同学,他们爸爸妈妈有了第二个孩子,都不怎么对他们好了。” “怎么会——” 白筱莫名的心疼,恨不得把郁景希搂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也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郁景希用薄毯捂着小嘴,昏暗的光线里,黑亮的大眼睛望着白筱:“不过我后来发现,爸爸对我比以前更好了,他这几个月老是去山上看我,说让我乖点的时候,也没再像以前那么凶,每回去都给我带好多吃的。” 虽然那些吃的,最后都进了别人的肚子。 “吴辽明跟我说,我嫉妒弟弟,我也觉得我一定是嫉妒他。” 郁景希又在毯子下动了动:“我以前怕你们都对弟弟好,就会不喜欢我,但是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为什么不这么想了?”白筱轻声反问。 “你猜。”小家伙顽皮地把头蒙到了毯子下,抱着弟弟,摸到他的小脸又猛亲了一口。 白筱在心里猜着,唇边却扬起浅笑,像是明白了什么,隔着薄毯抚摸郁景希的头。 “对了小白,你刚才说……要去看阿宝,是真的吗?”小家伙又忽然把脑袋从毯子底下慢慢伸出来。 白筱点头:“当然。” 小家伙这次咧着嘴角,闭了眼,总算高高兴兴地睡觉了。 —— 结果第二天,郁景希从床上醒过来,迷迷瞪瞪地,瞅着旁边的白筱跟郁煜煜,开口第一句:“我怎么在这里?” “……” 白筱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但显然,郁景希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的话。 小家伙下床,刮了郁煜煜的鼻梁,惹得孩子歪嘴要哭,这才哼着歌,回自己的小房间去了。 白天,白筱跟郁绍庭打电话,又重新提了郁景希这段日子的异常,这次,她是真的上了心,一旦郁绍庭还是之前不以为然的态度,她一定跟他急,电话那头的人,沉吟了片刻后道:“等我回去再说。” …… 郁绍庭出差三天,在白筱快坐好月子的时候,他回到了丰城,比起离开时更黑更瘦一些。 “有没有想爸爸?” 他把裹在襁褓里的小儿子,举过头顶,小孩子咯咯笑,口水哗哗地落在他的脸上,他还乐在其中,一举再举。 白筱靠着枕头,看着玩乐的父子俩,想起郁景希,不免又忧心忡忡,小家伙还没有放学回来。 “刚才我已经跟靳声打了电话,他已经联系好一位儿童心理专家。” 郁绍庭抱着小儿子,在床边坐下,视线里,是白筱红润的脸色:“等办了满月酒,再带景希去心理中心咨询。” 白筱也赞同这个决定,但还是交代他:“这几天,你多关心关心景希。” 郁绍庭笑,亲了亲她的脸颊,怀里还抱着瞪大眼吹泡泡的小儿子:“你们娘儿仨,哪个我不关心了?” 晚上,郁景希吃完饭,拿着自己的小铲子去花园里挖土,成功捣毁了郁老太太刚买的一株兰花。 郁白番外————满月酒(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郁白番外————满月酒(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郁景承小朋友满月酒那天,晴空万里,一大早就在床上画了一张幅员辽阔的地图。 “郁景承!”白筱掀了被子,看到自己湿漉漉的睡裙,有点头疼。 大名‘郁景承’、小名‘郁煜煜’的胖家伙,仰躺在床上,底下裹着的尿不湿没了踪影,听到声音扭着小脑袋瞅向白筱,眼神无辜又迷茫,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坏事。 最后,那块尿不湿在郁绍庭的睡裤上找到,牢牢地粘着,让白筱哭笑不得。 “妈妈生气了,到爸爸这里来。”郁绍庭也不管自己被尿湿的裤子,抱起蹬着腿的小儿子去了卫浴间。 听着卫浴间里的哗哗水声,还有男人低声软语的低沉嗓音,白筱听着听着,睡意也没了,索性也不再赖在床上。 一个月过去,她腹部的刀伤已经没多大碍,加上最近都有做健身锻炼,恢复得很不错。 把薄被放到沙发上,白筱扯掉脏床单,丢到卫浴间旁边的竹篓里。 郁绍庭已经帮孩子擦好小屁屁,拿了一块尿布,利索地给孩子换好,动作很上手,这一个月内,只要他在家的晚上,偶尔把孩子抱来一起睡,白筱休息得早,基本都是他在带孩子。 郁景承小朋友任人宰割,换尿布穿裤子时也不闹,只不过轻轻哼唧了一两声。 白筱靠着卫浴间的门,看着郁绍庭把儿子抱在怀里,他的眉眼温柔,哄孩子的语气很耐心,往日里雷厉风行的大老板形象荡然无存,仿佛仅仅是一个初初为人父又心怀忐忑紧张的普通男人。 如果说景希的出生,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那么郁煜煜的诞生,让他真正去体味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其实对白筱而言,何尝又不是这个道理? 那时候,她自己还不谙世事,又身处那样的环境,即便把孩子给她,她未必会比当年的郁绍庭做得好。 床头柜上摆了一个空空的奶瓶。 昨晚上,郁景希把大半瓶水给弟弟喂下,才欢欢喜喜地回自己房间睡觉去的。 白筱瞧着席梦思上的水渍,捂了捂自己的额角,已经无法再去考究,小家伙诱哄弟弟喝那么多水是不是故意的。 …… 郁景承小朋友被李婶抱去拉了便便,再从洗手间出来,眯着眼,一张小脸看上去更加神清气爽。 作为今天满月酒的小主角,郁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一身崭新的衣裳给小孙子。 至于郁景承头上那顶虎头帽,据郁老太太说,是几年前郁景希戴过的,她一直藏着,舍不得送人或是丢掉,就因为她相信,郁家还会有这样的福分,没想到,时隔多年,真的又抱上了第二个孙子。 只不过,郁景承对自己脑门上那顶有点小的虎头帽并不怎么喜欢,不停扭头转头,想要甩开帽子。 甩到后来,虎头帽遮住眼睛,他又开始哇哇大叫。 显然,出生一个月的郁景承小朋友,比当年满月的哥哥郁景希,脑袋大了不止一点点。 小家伙恼羞成怒地又是蹬脚又是哼哼,逗乐了一屋子的大人。 —————————— 郁景希今天的心情也很好,一大清早就翻出了自己的秋装,哼着歌在试衣镜前一件又一件地套上又脱下。 白筱望着这样活泼好动的儿子,很难想象,小家伙可能患了儿童医生所说的小儿抑郁症。 郁景希没选到满意的衣服,不过白筱答应等一下去酒店之前会先让爸爸开车去商场,陪他重新去挑一身好看的。 小家伙丢了手里的衣服,光着小脚丫跳下床,咚咚地跑进婴儿房里陪弟弟玩。 李婶正帮着郁老太太一起在给郁煜煜小朋友换新衣裳。 平日里安静乖巧的郁煜煜,这会儿却在李婶怀里动来动去,委屈地咧着小嘴,不肯配合,眼看就要哭了—— 郁景希爬上小床,胖嘟嘟的小手抓住了弟弟紧握的小拳头,另一只手按了下弟弟滑嫩的脸蛋,又迅速地缩回来,生怕把弟弟弄疼了,然后感叹:“弟弟的手跟脚都好小,就是头大了点。” 有哥哥在场,原本闹腾的郁煜煜,顿时安静下来,小拳头松开,攥住了郁景希胖乎乎的拇指。 “弟弟……你乖呀。”郁景希趴下来,轻轻晃着郁煜煜无骨的小胖手。 白筱原本是来给郁煜煜送鞋的,但看到婴儿房里的一幕,没有立即推开虚掩的门进去。 肩上忽然多出了一股力道,她侧过头,看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今天郁绍庭穿了白衬衫黑西裤,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揽过她的肩头:“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白筱的下巴示意性地指了指婴儿房内,看到两个孩子这么手拉手,唇边噙着笑,不忍心去打断他们。 ———————————— 满月酒虽然没像婚礼那样大肆操办,但也在酒店订了三十几张酒席,又一次的座无空席。 前一天晚上,白筱已经收到了很多礼钱,很厚实的红包,都是跟郁绍庭有生意往来的老总提前派人送来的。 徐宏阳如今的身体,在经过化疗后,吃不消长途远行,白筱特意给郁煜煜拍了一段dv传到首都去。 另外,她也跟郁绍庭商量好,等自己身体再好点,就领着两个孩子去一趟首都。 郁绍庭几个发小,一到酒店就把郁煜煜抱走了。 溜达了一圈,孩子再回到郁绍庭手里,身上挂满了各种手镯项圈脚链,白筱看出皆价值不菲。 至于郁景希小朋友,陪着郁老太太站在酒店大堂,胸口倒挂了一个敞开拉链的小包,收礼钱收得眉开眼笑。 每每有宾客到来,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立刻掏出红包放进他的包里,不忘离开前摸着他的脑袋瓜夸奖一番。 …… 白筱在满月酒席上看到郁苡薇时,多少还是感到一丝的诧异。 跟她同来的是一个黄发碧眼的年轻男子,笑容可亲,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言行之间很顺着郁苡薇。 白筱忆起苏蔓榕曾跟自己谈及的,这个应该就是郁苡薇目前在交往的对象。 抛去跟裴祁佑的那段过去,现如今的郁苡薇,整个人不复那股阴郁之气,趁着其他人在吃饭,她跑到酒店的贵宾室找到白筱,指着在喝奶的郁煜煜,道:“我可以抱抱他吗?” 白筱愣了下,看她面容平和,虽然心有迟疑,但还是把孩子递给她:“可以啊。” 不过,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看着。 “其实你不用这么提防我。”郁苡薇没有抱过孩子,姿势难免僵硬,索性坐在沙发上,逗弄喝饱打嗝的孩子。 “……” 白筱没想到她会戳破那层纸,贵宾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哪怕到现在,我依旧嫉妒着你。” 郁苡薇语气坦然,抬起眼看向白筱:“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我也会想,为什么命运会这么偏袒你?” 白筱没有说话。 “我听说,他又结婚了。”良久,郁苡薇突然又冒出一句话。 倒了一杯开水,白筱把杯子搁到她的跟前,也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如常:“嗯,跟丰城一位服装公司老板的女儿,听说是从意大利留学回来的。” 郁苡薇幽幽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这是白筱给郁苡薇最后也是唯一的回答。 郁苡薇稍稍怔忪,尔后,低头打量酣睡的孩子,笑了,想不开的,固步自封的,好像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 裴祁佑跟禾纬的婚礼,是在十月下旬举办的,当时,白筱还躺在床上坐月子。 家里没人告诉白筱这个消息,但她还是从秦寿笙那里听说了,当时秦寿笙也问她:“心里会不会有点不舒服?” 会不舒服吗? 刚听到裴祁佑要结婚的事,白筱是有些惊讶,但随即是淡淡的释怀,很简单地‘哦’了一声。 “就这个反应?”秦寿笙原先还打算跟她促膝长谈一番来着。 当时,白筱正拿着玩具逗郁煜煜,她的注意力好像都在孩子身上,身上有着母性的温柔,比起以前更吸引人。 之后的某一日,南方某本杂志也报道了这场颇为盛大的婚礼。 新娘是丰城最大服装公司的千金,新郎是年轻有为的裴氏少总,媒体用了一个成语形容这对新人:天作之合。 郁白番外——尘埃落定【完】 郁白番外——尘埃落定【完】 天作之合,指的是好像上天给予安排,很完美的配合到一起。 裴祁佑站在台上,看着婚纱披身的新娘走向自己时,他没有想其它任何事,仅仅是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禾纬,心口仿佛缺了一角,吹入一道微凉的风,而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他们两人的婚纱照。 照片上,禾纬盛装打扮,笑容灿烂,而他的唇边也带笑,两人相拥,金色稻田中的男才女貌。 甚至有宾客说,像这样的金童玉女在丰城还能找得到几对? 金童玉女……这个词,他在参加白筱跟郁绍庭婚礼时,也听在场的宾客用过。 曾经,他跟白筱被称作金童玉女,现在,这个词依旧萦绕在他们周围,只是彼此各自有了其他金童跟玉女。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铭记在了心尖,最终有可能会成为一生都跨不过去的坎。 裴祁佑坐在名都酒店包厢的沙发上,慢慢喝下一口红酒,看着电视画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订一个包厢,为什么会特意把日子选在今夜,还是在跟郁家办满月酒的宴会厅同一楼层。 或许,只是抱着某种侥幸的心理…… 包厢门开了,厉荆闪进来,匆匆关上门,像是在躲避什么。 “怎么跟躲瘟神一样?”裴祁佑拿了个杯子给他,又取了酒瓶,虽然嘴边挂了笑,但有点意兴阑珊。 厉荆喝了口酒,忍不住吐槽:“还不是那个辛家的老大,抱着孩子站在电梯口,见人就喊叔叔阿姨讨要红包。”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抢了他手里的皮夹,抽走里面全部现金,连红包都给他准备好了。 “要不是我刚才闪得快,指不定——” 厉荆突然语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抬头看向旁边的裴祁佑。 裴祁佑脸上的笑容淡去,没有什么过于丰富的表情,他放下手里的酒瓶,靠着椅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我去上个厕所。”厉荆起身,去了小洗手间。 洗手间门合上,裴祁佑抬起头,水晶灯光落在他俊雅的五官上,平添了一股柔和的模糊。 其实刚才,在回廊拐角,他看到了白筱,保姆怀里抱着孩子,她跟在旁边,不时低头柔声逗弄襁褓里的婴儿,然后和保姆一起进了旁边的贵宾室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上前喊住她。 就算喊住她,然后呢……难道要若无其事地跟她说‘我能不能抱抱你跟郁绍庭的孩子’吗?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 他看了眼来电,按了接听键:“喂?” “我跟安安刚吃了午饭,下午准备再去塞纳河那附近扫一扫……还在外面?” 电话那头,女人的嗓音软软的,知性却不骄纵,听到他淡淡‘嗯’了一声,她没有多加盘问,而是嘱咐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聪明的女人从来懂得掌握分寸:“我给妈跟奶奶也买了衣服,晚点我发照片给你看看。” 结束通话,裴祁佑把手机随便丢到桌上,抬起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头,阵阵刺痛。 窗外,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夜空绽放了五彩的烟火。 他转头望出去,忽明忽暗的火花透过钢化落地窗,映着他黑色的瞳仁,眼角隐隐有些怅然的潮红。 ———————————— 满月酒席上,对白筱而言,最出其不意的宾客是叶和欢。 叶和欢到了酒店后,没有去宴会厅抛头露面,而是一直陪着白筱在贵宾室聊天,仪态端静,全程手机不离身。 最出其不意的一幕是——酒席结束,叶和欢跟着郁仲骁一起离开。 即便郁仲骁只露了个侧脸,加上外面光线昏暗,但白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自家老公的二哥。 想着郁老太太前几天还在自己面前抱怨二儿子讨不着媳妇,白筱一时有点难以消化自己偷偷瞧见的一幕,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郁绍庭:“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报备一下。” “什么事?”郁绍庭开着车,看她故作神秘的样子,饶有兴味地笑了下,很给面子地配合。 郁景承小朋友由郁老太太带着,跟郁总参谋长坐在后头那辆车上。 白筱看了眼后座,歪着小脑袋呼呼大睡的郁景希,又看了看反光镜,才压着声说:“刚才在酒店里,和欢不是来了吗?等大家都散了后,我看到和欢……好像跟着二哥走了。” 不等郁绍庭开口,她自己先担忧上了:“和欢以前有点事,如果跟二哥交往,会不会造成麻烦?” 虽然每个人都有选择恋爱对象的自由,但和欢曾经交往的那些对象——虽然都是单身,但不管是外貌体态还是年龄,都会给人落下话柄,加上这个社会人言可畏,到时候被有心人一传,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操什么心。”郁绍庭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 白筱开始没听懂,靠着座位:“和欢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她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二哥到时候因为一些事对她产生误会,不过,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郁绍庭右手松开方向盘,攥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对别人的事,总是比对自己来的关心。” “和欢是我的朋友。”白筱揪着他的话堵他:“难道你家二哥也是别人?” “人家认识都好几年了,哪轮得到你拉红线凑对。” 白筱足足愣了三秒,错愕地扭头看他:“和欢跟二哥吗?” 郁绍庭默认。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郁绍庭:“……” 白筱:“所以,你很早就知道他们认识,但是却没有告诉我?” “……” 郁绍庭攥牢她的手:“多大一点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再说,你也没问我。”言外之意,怪不到他的头上。 白筱静了会儿,又问他:“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叶和欢的小姨是我二哥的前妻。” 白筱:“……!” 直到车子停靠在家门口,白筱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迟疑了下才道:“那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关系很乱吗?” 看她纠结的小模样,郁绍庭倒是笑了:“他们再乱,有我们两个乱吗?” 白筱望着眼前的男人,算起辈分,他是她堂姐夫,她的母亲还是他的大嫂,确实有够乱的。 ———————————— 满月酒回来,家里依旧热闹到深夜,才各自回房间休息。 白筱洗漱好从卫浴间出来,没有在卧室瞧见郁绍庭,她去了隔壁婴儿房,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他。 他已经换了一身t恤休闲裤,半蹲在婴儿床边,骨节雅致的大手,轻轻握着孩子的肉拳,望着孩子的目光专注。 郁景承小朋友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回望着床边的男人。 “我来照顾,你去洗澡。”白筱说。 郁绍庭没有动,他看着胖墩墩的小儿子,又像是在透过孩子看其他人,忽然一笑:“这孩子长得像我们家的七叔公。” 白筱真不知道他还有七叔公,不管是婚宴还是今天,怎么都没看到:“我怎么没见到老人家?” 他看了她一眼,眼底笑意更深:“你要见着他才奇怪了。” 白筱立刻明白了他的话,佯作生气地瞪他,他拉过她的手:“这么想见,,明年春节,带你回老家去扫墓。” 婴儿房的房门又悄悄地开了。 白筱跟郁绍庭齐齐回头,一颗小脑袋伸进来,‘咦’了一声:“你们怎么还不睡觉?” 小家伙穿着睡衣,蹭到婴儿床边,小肉手趴着床栏,忽然踮起脚,碰了下郁景承小朋友的脸蛋,郁景承立刻咯咯笑了,白筱心头一阵柔软,拉过郁景希到自己的怀里,有点矫情地问了一句:“喜不喜欢弟弟啊?” 郁景希重重地点头,又瞟了眼床上的孩子,轻声嘀咕:“要是能再瘦点就好了。” “你小时候,比他还胖。”郁绍庭突然道。 “可是奶奶说,爸爸你才是我们父子三个里,小时候最肥胖的。” 郁绍庭:“……” 白筱搂着大儿子,看到吃了瘪的男人,笑靥如花,转头,视线落在床上,前所未有的幸福、安宁。 …… 二十八岁那年,白筱诞下一女,单名一个娴字。 【郁白番外完】 后续【一】:小白的大学生涯 后续【一】:小白的大学生涯 窗外响起一道空雷,晴朗的天色说暗就暗下去,没多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白筱中午没有带了伞去图书馆。 回来的路上,突然下了雨,等她跑进宿舍楼,已经被淋成一只落汤鸡,似想到什么,忙反手去摸自己肩上的包,确定包没湿,松了口气,幸好是防水材质,不然里面的书都得遭殃。 今年开春后,二十五周岁的白筱正式成为丰城高校f大的一名新生。 即便她以自主考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但白筱的心里也清楚,这里头或多或少有自家公公的缘故。 六月考试汇集,加上英语四六级,为了专心备考,白筱住进了大学的宿舍。 那天,白筱提出要短时间住校的想法,家里三个男人虽然给出三个不同反应,但回答出奇一致——不答应! 不过最后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 白筱推开宿舍的门,三位室友都在,一个趴在床上看电影,一个翘着腿在修指甲,还有一个在跟男朋友煲电话粥。 四个人都是自主招生考进来的,加上白筱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所以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回来了?”剪指甲的室友甲先跟她打招呼。 “嗯。”白筱笑笑,回了一句,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先去简单冲了个澡。 等她擦着头发从淋浴间出来,室友甲指了指她搁在书桌上的包,告诉她:“刚才你的手机好像震动了。” 白筱的手机屏保是一张郁景希抱着弟弟坐在地毯上的照片,旁边还趴着一条奶白色的斗牛犬。 手指点了点那两张五官相似的包子脸,哪怕外面再怎么阴雨连绵,她的心情也像天晴。 一条未读短信静静躺在手机里——【什么时候去接你?】 被雨一淋,又洗了个澡,头晕晕的,她差点忘了,自己昨晚上跟郁绍庭说好,今天要去大院吃饭。 短信是十分钟之前发过来的。 白筱用毛巾裹着长发,指尖在键盘上点了点,立刻回了一条过去——【下班了?】 回复她的不是一声蜂鸣,而是持续不断的震动,一则电话。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郁绍庭’三个字,白筱只是片刻的迟疑,没有刻意在人前回避,靠着书桌接了电话。 “喂?”在另一位室友讲电话时哈哈的大笑里,白筱的嗓音显得清柔婉转。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听见了这诡异的笑声,先是顿了顿,片刻后,熟悉的低沉男音在她耳边响起:“还在外面?” “在宿舍里。” 白筱听到汽车鸣笛声:“在开车?” “嗯。”他说,她听见旁边还有孩子的声音:“刚去江放那里接了景希,跟他说会儿话?” 下一秒,手机已经转移到了郁景希手里。 …… 郁景希在去年十二月被确诊患上轻微的小儿抑郁症,虽然这个事实,时至今日依旧未得到他本人的正面回应。 现在,每隔两星期,郁景希都会去路靳声介绍的儿童心理咨询师那里待半小时。 对这个安排,郁景希刚开始并不领情,甚至一度担心,跟那个明明快三十岁却还要做出五岁孩子言行举止的江医生同处一室,会拉低自己的智力水平,但最后的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他依然机智如初。 不过,用郁景希的话来说,有些人的蠢笨,确实也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于是这大半年,在郁景希的生活里,除了照顾弟弟,时常去探望阿宝,还多了一项乐趣——逗逗老/江。 …… 白筱现在虽然说是住校,但隔天都会回家,偶尔心血来潮,晚上也就不回学校了。 所以,总的来说,她睡在宿舍的日子,屈指可数。 郁景希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歪坐在副驾驶座上,系着安全带,拿着手机,跟白筱讲一天的趣闻乐事。 说到后来,直接甩了小牛皮鞋,一边讲电话一边抠自己的小脚丫。 在得到旁边男人皱眉的斜视警告后,小家伙立刻乖乖穿了鞋,不敢再放肆,耳朵贴着手机,讨好地问白筱:“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呀?今天雨下这么大,要不,我们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去接你好了。” 白筱当时进f大,比较低调,就算是校领导里也就一两位知情,还是郁战明提前打过招呼的。 平日,白筱除了上课,很少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出行也不用家里的专车接送,哪怕郁绍庭要来接她,她也不会让他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因此曝光率也大打折扣,几个月下来,大家都只当她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甚至可以说,她走在校园路上,基本没有人会认出她是新闻联播里某位大人物的儿媳妇。最新最快更新 …… 也许是因为淋了雨,白筱的精神不是太好,整个人提不上劲,突然就不想出去吃饭。 “宿舍里没有备雨伞?”手机重新回到郁绍庭的手里。 白筱听着他低低又亲昵的说话语气,想着宿舍里还有其她人,脸颊泛红,摸着自己的耳垂:“是我忘了带。” “吃药了没有?” “……还没。” 他在电话那头说:“上次有没有带药去学校?” 看了眼东西不多的柜子,白筱怕他担心,只是含糊地道:“放心,我会吃的,雨天,你开车注意安全。” 她不想出去,郁绍庭没勉强她,挂电话前交代她,别忘了吃晚饭。 ———————————— 白筱刚把手机放到桌上,准备吹头发,原本躺在床上看电影的室友乙突然探头,问:“你有男朋友了?” “……” 白筱扯了下唇角,这样的态度,在另外三个人看来,那是暧/昧不明,是默认。 “是不是国贸班的袁涛?”室友甲立即接上。 “袁涛是谁?” 室友乙呵呵笑了两声,阴阳怪气的,然后躺回去了,白筱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她不开心。 最后还是室友甲悄悄提醒白筱:“她喜欢袁涛,但是袁涛之前公开说了,他大学的女朋友,只能是你。” 白筱:“……” “袁涛可是咱们经管院的院草,长得帅,成绩好不说,家里也有钱,听说他爸爸是省公安厅的,我也喜欢他呀……”室友甲冲她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说:“对了,你跟袁涛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有女人的地方,绝对会有八卦,白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绑到一起,听她们这话,貌似都把他们拼凑成一对了,她哭笑不得,有点无奈:“我都不认识他,再说,我都已经结婚了。” “你结婚了?”室友甲的音量骤然拔高了。 一时间,宿舍三人的视线纷纷落在白筱的身上。 白筱不想再被误传自己跟其他男同学怎么样,索性趁着这次机会跟她们坦白:“刚才,是我先生的电话。” “这怎么可能?”众人惊呼。 就连忙着跟男朋友谈情说爱的室友丙也不相信:“我国法律规定,结婚年龄,女不得早于20周岁。” 白筱:“我今年二十五周岁。” 见她们还是质疑,白筱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往桌上一放:“如假包换,童叟无欺,不信,自己来看。” 随即宿舍里是长时间诡异的沉默。 …… 良久过后,室友乙看着白筱酸酸道:“就算你跟袁涛在一起了,大家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干嘛用结婚做幌子?” 白筱很快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这是我的儿子。”白筱把手机上的照片往她们跟前一晃,但又很快收回来:“现在信了吗?” 有人捕捉到了照片里孩子的数量:“两个?” 白筱点头:“对,两个。” 几位室友面面相觑,如果没看错,照片里,那个大孩子都有六七岁了?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室友乙悻悻然道。 “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白筱轻描淡写地说着,打开了笔记本,又转头问她们:“我打算叫外卖,要帮你们一起点吗?” ——白同学,现在除了你,宿舍里谁还有胃口吃饭? ———————————— 到家后,郁绍庭为了避免孩子受凉,往郁景希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先上楼把身上潮潮的衣裳换掉。” 然后自己也回了卧室冲澡。 等他再下楼,正好碰到从外面撑了伞回来的李婶,怀里抱着穿了小雨衣、戴着小雨帽的郁煜煜。 郁景承小朋友特别喜欢散步,每天风雨无阻,当然这个前提是——被人抱在怀里。 “三少回来了?” 郁总参谋长感冒,郁老太太火急火燎去了首都,大院如今除了郁绍庭一家,只有几位保姆跟勤务兵。 郁景承一瞧见爸爸,咧着小嘴,露出粉粉的牙床,伸开胖成一截截的小手臂要抱抱。 李婶左右看了看:“怎么没瞧见白老师?” “她学校明天有考试,今晚不过来。”郁绍庭接过儿子,抽了两张纸巾替他揩掉嘴边的口水。 李婶帮着一起脱掉孩子身上的雨衣跟雨帽,一边笑着告诉郁绍庭,刚才在路上,小家伙瞧见一个背影跟白筱相似的年轻女孩,两眼发光,拱着身子直往前凑,发现自己认错人后,瘪着小嘴委屈得要命。 “跟景希少爷那会儿一样的机灵聪明。” 郁景承勾着小手要去拿座机电话,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李婶笑道:“白老师有时候上课,想听二少爷的声音,会打电话回家,现在,二少爷都把这个电话当做是妈妈了。” 郁绍庭忽然举起了儿子,让孩子踩在自己腿上。 小家伙的胖手臂一挥一挥,跃跃欲试,他深邃的目光,望进孩子纯净的大眼睛里:“你也想妈妈了?” ———————————— 白筱点了外卖后,爬到上铺,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天色已黑,宿舍里亮着灯,晚上八点多,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堵。 “白筱,外卖刚才帮你拿了。”室友甲说。 白筱道谢,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咽喉也有点疼,确定自己是真的感冒了。 …… 刚下床,手机就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白筱特意喝了一杯开水,然后才按了接听键:“喂?” “在宿舍?”郁绍庭问。 白筱‘嗯’了一声,怕他听出自己病了,也不急着说话,但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异样:“怎么不说话?” “……” “感冒了?” 白筱想着不能承认,但真的开了口,便是一声‘嗯’,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现在外面没下雨,出来拿药。” “……什么?” 白筱的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又听到他偏低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他说:“我刚到你们宿舍楼下,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昨天郁白番外结束,有些后续没交代,因为这个不是连贯的,所以会简单交代一点,到时候便是郁二的番外,至于其他人的……待定。 后续【二】关于白同学的丈夫 后续【二】关于白同学的丈夫 “我刚到你们宿舍楼下,下来。” 郁绍庭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激起了白筱心底的千层浪,她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到学校来给自己送药。 还是把车直接开到了楼底下。 白筱跑到阳台上,果然——隔着参差不齐的树影跟暗黄的路灯光,她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 雨后的夜晚,空气清新,虫鸣,声声入耳。 她没有看到他的人,应该是坐在车里,手机里又传来他的说话声:“你住几楼?” “……四楼。” 刚说完,白筱便听到他一声低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下来。” 把电话挂了,白筱转身准备进去,突然想到什么,又看向楼下,一张脸立刻涨红,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突然笑。 ——自己站在这里,他望上来,恐怕是一目了然。 …… 白筱回到宿舍里,有室友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地问:“怎么脸这么红,刚才是谁的电话啊?” “家里的。” 白筱笑笑,手背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颊:“可能感冒的缘故。” 想到还在楼下等着的男人,她拿过镜子照了照,看自己惺忪的双眼,立刻跑到洗手间,刷了牙,用洗面奶认认真真洗了个脸,摘下头绳,用手指抓了抓长发,胡乱拍了点爽肤水准备下楼去。 跑过宿舍大厅,眼角余光落在那面试衣镜上,也发现了自己一身褶皱的睡衣。 ———————————— 大学的林荫道下,天黑之后,不乏手挽手、耳鬓厮磨的情侣。 郁绍庭在车里等了会儿,久不见人出来,干脆下了车,点了根香烟,刚巧,手机响了,有电话进来。 …… 白筱跑下楼里最后一个台阶时,因为落地太急,脚一崴,凉拖甩出去,白皙的脚板踩在了地上。 她一声低呼,惹来宿管阿姨的横眼,立刻闭了嘴,乖乖捡了凉拖重新穿上。 庆幸的是,脚踝没有扭伤。 走到门口时,还听到身后两宿管阿姨的对话—— “现在的女学生哟,大晚上,不在宿舍里好好睡觉,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时代不一样啦,你以为还跟我们那会儿一样?” 白筱开始有点不高兴,但随即想起宿管阿姨刚才看自己的那一眼就释然了,这些酸溜溜的话,应该是嫉妒。 推开宿舍楼底下的玻璃门,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的郁绍庭。 他背对着她,一边抽烟一边在讲电话,穿着蓝灰衬衫,背影修长挺拔,看样子,倒也没不耐烦。 白筱不由放慢脚步,没有出声,双手交叠在身后,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等着他察觉,然后转回头来发现自己。 …… 郁绍庭不知在给谁打电话,聊得颇为投入,一直都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 偶尔有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大学生从他旁边‘路过’,他会很随意地瞟一眼,这个时候,白筱又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认真在听电话那头的人讲话,这么一厢对比,她又会想,他来学校,其实是为了看美女? 当又一个美女从旁经过时,白筱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敌意。最新最快更新 对方被白筱这么一瞪,有些尴尬,不再故意往这边靠,径直走了。 还在讲电话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映入他漆黑瞳眸里的是一脸怨怼的小女人。 白筱穿着墨绿色的半身裙,裙裾一直到脚踝处,款式简约,却异常衬身材,搭配着白色的t恤,脚上是一双平底凉拖,乌黑及腰的长卷发披在肩头,显得脖颈又细又白,整个人看上去娇小却又玲珑有致。 虽然她的脸上没有化妆,但作为男人,有着某种直觉,他能想象她下来前做过一番打扮。 郁绍庭漆黑的眼眸凝着她,若有若无的笑意:“总算舍得下来了?” “我早就来了。”白筱在心里,暗暗补充了剩下半句——‘是你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没瞧见……’。 把烟蒂往旁边一丢,不知他是先看准了还是运气,直接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身体不舒服,怎么还穿这么少?”他再开口,声音依然低低的。 白筱的视线还停留在垃圾桶‘可回收’的字眼上,冷不防听到他说话,直接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就闭紧了自己的嘴。 郁绍庭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问她:“因为我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叫我下来,大学宿舍一般都没装空调,不像外面这么凉快,热得跟火炉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扇风,刚抬起手,就被他握住了,他攥着她细柔的手指,嗓音充满男性特有的磁性:“我才问了一句,你叨叨絮絮说了一箩筐,重点在哪儿?” 他的掌心温度很高,又牢牢捏着她的手,白筱的脸颊开始发烫,眼睛不看他:“是你叫我下来的。” 像是带着撒娇的控诉。 “这身裙子什么时候买的,没见你穿过……”他的声音沉沉的,两人挨得近,有意无意间,透着别样的暧/昧。 女为悦己者容。 白筱听到他这么说,脸上不显露,心里却有些欣喜,淡淡道:“上次跟室友她们一起网购的。”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路虎的后座车门忽然开了。 郁景希打着哈欠下车来,随后,小家伙又转身,从车里抱出了郁煜煜,承受不住弟弟的重量,小身板晃了一晃。 白筱吓了一跳,生怕两孩子跌倒:“小心——” 郁景希咧嘴一笑,有些吃力地抱着弟弟朝这边过来,白筱忙上前接过小儿子:“在车里怎么不出声?” “刚才睡着了。”小家伙捏捏弟弟的脸,粉嫩粉嫩的,爱不释手地又摸了几下。 郁煜煜认出白筱,呜哦一声‘狼嚎’,大大的脑袋往白筱怀里用力一戳,小肉爪直接按在了自己熟悉的胸上! 小色/狼……白筱回过头,望着身后男人的眼神更加幽怨。 “你不是说明天有考试吗?景希跟景承,是特意来给你加油的。”郁绍庭说的面不改色。 白筱伸手:“不是说送药吗?我的感冒药呢?” 他拉过她的手,握紧,眼中镌刻下的是她娇嗔的神态:“校门口就有一家药店,等会儿出去,路过时买一盒。” ———————————— 一家四口没有再回大院,而是在大学旁边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 白筱回宿舍拿身份证,顺便告诉几位室友,老公跟孩子来了,自己今晚跟他们住在外面。 等宿舍门关上,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室友乙举着牙刷,从洗手间跑出来,手指着窗外,满是泡沫的嘴一张一合,口齿不清地唔唔着。 ——你们猜,我刚看到什么了? “什么?” 室友乙漱干净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声调道:“白筱上了一辆路虎,来接她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什么!” 并不是室友乙编排白筱,其实这,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 路虎旁边,好巧不巧地停了一辆桑塔纳,室友乙口中的‘老头’正是桑塔纳的车主,亦是某位宿管阿姨的老公。 室友乙很快绘声绘色地把那个老头的模样描述了一遍。 “难怪了……” 室友丙也跟着一拍大腿,从床上坐起来,恍然大悟:“我今天早上还在楼下瞧见那大叔,以前晚上回来,也没少遇到他,我看他一直在女生宿舍楼下晃悠,原先我还怀疑他是偷女生内/裤的变态,没想到,居然是在等白筱。” 室友甲想了想:“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妄下断论,如果是乌龙就不好了,还是明天问问白筱。” 于是这一夜,白筱所在宿舍,三室友在八卦里集体失眠。 至于话题的主角——白筱,此刻正蹲在酒店洗手间的浴缸边,给两光着屁股、不省心的孩子洗澡。 “郁景承,不准再乱动,过来!” 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脖子上套了个泳圈,额前耷着湿发,撅着淤青遍布的小屁屁,在浴缸里游得畅快。 后续【三】谁造的谣! 后续【三】谁造的谣! 白筱碍于一身长裙,行动受阻,抓不住在水中飘来飘去的糯米团子,只好求助于浴缸里另一个小家伙。 “景希,把你弟弟抱过来,我给他洗个头。” 郁景希正赤条条仰躺在按摩浴缸里,两小手臂搭在浴缸边缘,额头搭着一块毛巾,一张小脸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偶尔喟叹一声,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听到白筱的话,郁景希哼哼了两声,敷衍道:“我还没泡好呢,这个……你自己先看着办。” “……” 但很快,白筱的瞪视换来小家伙的妥协:“好啦好啦,我不泡了。” 郁景希突然哗啦一声站起来,满满的水溢出浴缸,白筱躲闪不及,裙摆被溅湿,一声惊呼:“别乱动!” 小家伙坏坏地笑,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水漉漉的,黏湿的头发贴着脑门,又背过身,撅着光屁股去拿身下的小板凳。 ——水面又猛地往边上一推,打湿了白筱的手臂。 “郁景希,不带你这么调皮的!”白筱不敢再靠近浴缸,扯了一块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郁景希拿掉额头上那块毛巾,在浴缸里洗了洗,先拧干给自己搓了一把脸,又给郁景承也擦了擦脸,然后一边在水里搓毛巾一边抬头看白筱:“明明是你让我帮你的。” “你说是不是,弟弟?”小家伙又扭头问郁景承。 郁景承小朋友立刻亢奋了,咿咿呀呀说着外星语,小手乱舞,两短腿乱蹬,水花四溅,口水哗哗流得到处都是。 整个洗手间顿时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干净地儿。 郁景希呸呸吐出洗澡水,抱住乱动的郁景承小朋友,湿漉漉的小脑袋凑到弟弟耳边:“你再闹,小白可要揍你了。” 郁景承双腿立刻绷直,抿紧小嘴,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瞅着站在边上的‘小白’。 白筱:“……” ———————————— 郁绍庭拎着一袋药回来,刚才在一楼前台,他又跟服务员要了一张房卡。 推开门进来的瞬间,白筱故作严肃的声音传来:“郁景承小朋友,坐好,不然晚上罚你睡地板。” 床畔,白筱背对着门口跪坐着,长卷发扎起,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拿着粉扑往孩子身上涂痱子粉,小家伙坐在那里,咯咯地笑,像极了一尊小弥勒佛,不时去扯白筱的头发,小胖拳捏着发丝往嘴里送。 “脏脏,这个不可以吃。”白筱轻轻拍掉他的小肉爪。 郁景承小朋友的身子一歪,倒在软软的床上,白筱拿了尿不湿给他穿上,哄着:“乖,别蹬腿。” 洗手间里传来吹风机的响声。 没多久,郁景希出来,小家伙穿着睡袍,用梳子理着头发,瞧见郁绍庭时颇为诧异:“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白筱正被好动的郁景承整得头大,转头看到回来的男人,就像瞧见了救星,立刻把差事交给了他。 …… 其实早在郁绍庭从车上拿下一袋婴儿用品时,白筱就觉得,今晚在酒店开/房,是他有蓄谋有计划的。 要不然,东西怎么会准备得这么齐全? 待郁绍庭走近,白筱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虽然很淡,但也新鲜:“刚在楼下抽烟了?” “刚在外面,碰到颜靖,说了会儿话。” 说着,郁绍庭双手穿过孩子的胳肢窝,把床上的胖家伙抱了起来:“来,我们躺这里,爸爸给你穿裤子。” 原本闹腾的郁景承小朋友,一听到他的话,立马就安静了,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任人为所欲为。 看到这一幕,白筱心里吃味,觉得真是待遇不公。 郁景承非常听郁绍庭的话,也非常喜欢这个爸爸,每天傍晚郁绍庭回家,只要一听到熟悉的男声,郁景承小朋友就伸着脖子找人,平日里若是哭闹,但只要郁绍庭一抱,哼哼唧唧着,其它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至于郁绍庭,照顾起郁景承来,很少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几个月下来,更是换的一手好尿布。 有一回,郁老太太经过卧室,瞧见白筱捧着开裆裤站在一旁,郁绍庭利索地在给宝宝换尿布,都禁不住感叹,这人哪,还真不好说,谁会料到,从小离经叛道到要跟老子对打的小三,有朝一日还能这么细心地照顾孩子。 “把上衣拿过来。”闻言,白筱回神,忙把小睡衣递过去。 一会儿工夫,郁绍庭就给孩子穿好了衣服,一把举起胖墩墩的家伙:“看我儿子,长得多俊。” 言辞间,满是为人父的自豪。 郁景承咯咯地傻笑,踹着自己的小腿。 白筱拿着干毛巾,过去给郁景希擦拭还湿湿的头发,小家伙眯着眼长叹:“要是睡觉前再喝一杯橙汁就好了。” “是谁说要减肥的?” 郁景希翻了翻白眼,坐在沙发上,晃着白胖的两脚丫,抠着手指甲:“我也就随便说说。” 房间里突然发出两声闷沉的‘嘭、嘭——’,然后是冗长的‘噗噜噜噜噜’,持续十五秒之久,延绵不绝。 “弟弟又放屁了。” 郁景承小朋友除了喜欢被人抱着散步,还喜欢放屁,尤其是响屁,有一回,响到硬生生把自己给吓哭了。 有时候,白筱也难免头疼,不想承认这个‘屁王’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 两个孩子闹腾到大半夜才先后睡着。 接下来,有些事情的发生,也变得顺理成章,郁绍庭今晚订的是一间套房。 反手关上卧室的门,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吻到一起,白筱开始有些犹豫,她怕把感冒传染给他,结果他托着她的后脑勺,直接亲上来,没有丝毫犹豫,含住她的嘴唇,如品尝琼瑶玉浆一般吮/吸。 两人倒在旁边的沙发上,手也没停,开始脱对方身上的衣物,像无数热恋中的男女,吻得难舍难分。 衣服胡乱扔了一地。 郁绍庭看着她气喘吁吁的娇羞样,忍不住低头,啄吻她烫烫的脸颊:“还没开始呢,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压抑的气息,带着浓烈的男性阳刚,喷落在她的额头。 白筱的身体天生敏感,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碰,她就战栗不止,有时候强忍着不出声,但拧眉、咬着唇瓣的无助样,更让男性的征服欲急剧膨胀,到最后,往往演变为一场‘非死即伤’的体力拉锯战。 …… 体力战结束后,郁绍庭没有‘死’也没有‘伤’,只是被传染了感冒。 ———————————— 第二天早上,白筱回到学校宿舍,察觉到室友们的异样,都没有人拿正眼看自己。 “你们不上三四节的高数?”白筱问她们。 室友们愣了下,随即忙点头,异口同声:“上,当然上了,这不是在等你吗?” 白筱莞尔,顺便把自己刚才在面包坊买的蛋糕分给大家。 大学里,很少有学生会花将近两百块买一个蛋糕当早餐,所以,当白筱眼睛不眨一下把蛋糕拿出去,几位室友更加确信昨晚的猜测,室友乙道:“白筱,昨晚我在阳台看到你老公了。” 白筱愣了下,没有任何的不悦,扯了下唇角,说了句‘是吗’,脸色微微泛红。 “不过,我瞧着他的年纪好像蛮大的。”室友乙假装不经意地说。 “还好。” 白筱不知道她们的心思,想着郁绍庭比自己大十岁,下意识为他说话:“男人年纪大点,成熟稳重。” 室友甲一脸纠结:“可是他看上去……是不是太大了点?” 昨晚郁绍庭等在宿舍楼下的一幕还在脑海里,白筱笑了下,有些害羞:“这个年龄差,还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室友们看她这样甜蜜,没有再继续说话。 当天下午,f大经管学院的某群里,突然跳出一条信息——【我听说,工商管理专业的某女生已经结婚了。】 又过了几天,就连f大的老师,下了课都在教师办公室议论最近流传的消息,今年自主招生考以第一名成绩进来的白筱,对对,就是那个很清秀漂亮的女孩,原来连孩子都生了,老公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 正在喝茶的f大校长听到这个传闻,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用力拍桌:“谁造的谣!” 偏偏当事人一直蒙在鼓里,这一学期末,白筱成功考过英语四六级,更是被她拿了个一等奖学金回家。 后续【四】学校新来了一个管理学导师 后续【四】学校新来了一个管理学导师 新学期新气象,暑假过后,f大除了迎接大一新生这件大事,比起以往,今年在校园论坛上又出了一则大新闻。 ——经管学院新来了一位管理学老师。 大学里教师资源流动并不稀奇,但这次奇就奇在,来的是位男老师,还是一位长得英俊又有魅力的男老师。 而且,他还是f大特聘的客座教授。 能成为客座教授的,本人不一定是教授,但也一定是名人、官员、企业家或发明家。 于是,这位未曝其照却已名声鹊起的‘叫兽’,身上又多了一张标签——‘成功男士’。一时间,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f大,上至五旬女教授,下到食堂洗菜大妈,都对这位来头颇大又神秘的男老师散发出浓烈的雌性荷尔蒙。 而这位男老师的课表,一周只有两堂课,过时不候,所以,在他的课前二十分钟,教室一定人满为患。 …… 课间,白筱拿着手机看两儿子的合照,照片是前些天郁老太太带他们去郊外秋游时拍的。 再过些日子,郁景承就要一周岁了。 小家伙越长越胖,全身软绵绵的,这学期白筱没住校,郁景承晚上最喜欢黏着她睡觉,最爱的睡姿是——趴在白筱的肚子上,小胖爪摸着她的奶。所以最近每天清晨,白筱基本都是在一阵窒息中惊醒过来。 白筱掰着手指算了算,今天下午三点,一小有一场少儿足球赛,郁景希是后卫,虽然坐的替补席。 第二节上课时,旁边的室友甲用胳臂肘撞了撞白筱,眼角示意了几下。 “什么事?”白筱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低声问。 “等会儿你有没有安排?”室友甲凑过来脑袋:“三四节,414教室有管理学的课,我们三个都要去,你去吗?” 这学期,白筱还在学基础课程,管理学是专业课,要到大三才会接触。 “你要是去的话,我让我朋友再占个座位。” 室友丙也加入话题,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差点呈爱心状,感叹:“终于又等到见教授的日子了。” 白筱:“……” ———————————— 白筱坐在闹哄哄的阶梯教室里,对拿着课本到门口后往里面瞅一眼,确定没座位后又离开的学生表示深切同情。 而此刻,她的四周都是拿着小镜子在补妆的女生。 “哎,白筱,帮我盘个头发。”室友甲拿着一根头绳求助。 白筱的手很漂亮,细长白皙,而且也巧,很多复杂的发型,她只要上网看一下视频就能学会。 室友甲看着镜子里给自己弄头发的班花白筱,暗暗叹息,很难想象,这么年轻貌美的白筱,怎么会嫁给一个老头子,虽然上学期末学校出面澄清‘女学生嫁老头生孩子’是谣言,但她们宿舍里的人都是知道真相的呀。 “白筱,你说郁教授,喜欢长发女生还是短发的?” 听到‘郁教授’三个字,白筱依旧感受到浓浓的违和感,扯了下唇角:“这个,你要去问他啊。” 室友甲哀叹:“那也得他愿意搭理我呀。” “郁教授给人感觉不太好相处,都上几周课了,他跟女学生说话都还不苟言笑的,看人的眼神也有些阴测。” 白筱心道,他不乐意来上课,当然会板着脸,但嘴上随意道:“你们不都喜欢这样的高冷帝吗?” “我听说郁教授结婚了,不知道他对他老婆是不是也这么冷。” 白筱替她扎好头绳,拍拍她的肩:“好了。”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枚红包臀裙、踩着细高跟鞋的女生进了教室,长相还算漂亮,白筱不禁多看了两眼。 室友甲贴着白筱的耳朵,用气音说:“那个就是工商班的江希文了。” “……”白筱不认识这号人,但不代表她没从室友的话里听出那么一点猫腻来。 果然,室友丙也插话,忿忿道:“这只磨人的小妖精,咱们学院称得上男神的差不多都拜倒在她的包臀裙下了,没想到现在手伸的这么长,居然还想染指我们的郁教授,是可忍孰不可忍!” “对,没错!”室友乙也跟着凑热闹。 白筱:“……” …… 关于郁绍庭会成为大学的老师,纯粹是一个乌龙事件。 一次饭局,他跟几个生意伙伴喝酒聊天,碰巧遇上了f大某领导,一起吃饭时说到学校某一位管理学的老师请了长产假,郁绍庭想到白筱正是管理学专业的学生,就那么答应了去给人家当代课教师。 郁绍庭回到家也没立即告诉白筱,只是抱着老婆狠狠亲了她一口,那晚他的心情着实不错。 直到所有手续都办好,在他准备给白筱一个惊喜时,杨曦无意间跟他透露,大学里,一般大三才开始学专业课。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要反悔,已然来不及…… 所以,当白筱得知郁绍庭要去教书时,一口水喝到气管去了,咳得一张脸都红了。 郁老太太直接说:“这不是无人弟子吗?” 白筱想象不出他站在讲台上教课的样子,他素来耐心不足,要是遇上几个思考问题钻牛角尖的学生,不晓得会不会直接丢了话筒、摔门而去,有时候看到他黑着脸回家,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的乐。 这将近一个月来,白筱虽然听了很多关于郁绍庭在学校里的消息,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听他的课。 所以也不免有些紧张,故意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 —————————————— 郁绍庭是在上午十点十七分时进的教室,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 白筱故意低下头,她也明显感觉到周围女生情绪的躁动。 也有胆大的女生拿着本子上讲台,红着脸喊了声‘郁老师’,在男人抬头望过来时,羞赧地询问自己的疑惑。 今天郁绍庭穿了一件浅灰色衬衫,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搁在椅子上,他的身材又属于那类‘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跟那些混血男模很像,西裤长腿,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黄金魅力期,难怪二十出头的女生移不开眼。 上课铃响,白筱拿出一本书装样子,而那个女生也已经心满意足地回到位置上。 “今天上课前,我们先来看一段视频。”透过话筒,他的声音低缓沉稳,也极具有男性感染力。 旁边有女生捂着心口,表情夸张:“还是这么帅,要是大学一直都是他教我,我愿意无期限延迟毕业。” 郁绍庭播放的是国外某企业内部管理纪录片,时长七十八分钟。 而他的课一共也才九十分钟。 等视频开始播放,他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几分钟下来,白筱觉得郁绍庭的课水分太多,偏偏那些上过他课的学生,还昧着良心说他教得好。 白筱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了眼来电,她往教室虚掩的门瞧去,然后不动声色按掉电话,速度回了短信——【在上课。】 没一会儿,收到了回复——【上什么课?】 白筱抬起头,望着屏幕上乏味冗长的视频,回过去——【一个极不负责任老师的无聊课。】 这一次,没有立马收到短信。 倒是隔壁有女生从洗手间回来,一边擦手一边同朋友道:“猜我刚才在外面看到谁了?” 白筱没有转头,但注意力却也被她们吸引了去。 “郁老师啊,他在外边抽烟呢,不知道在给谁发短信,笑得不要太高兴哦,不过也真的好帅好帅。” 刚巧,她的手机显示了一条未读短信,点开——【中午一起吃饭?】 白筱看着他发的短信,想自己坐在他的课上,他却没发现,完全没有小言里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的情节,想着想着,睡意渐渐上来,枕着自己的小臂犯瞌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白筱猛地睁眼,听到男人低沉清晰的讲课声,仿佛就在自己的身边……在她的身边?白筱一偏头,入目的是一截黑色皮带,还有,浅灰色的衬衫,她顿时囧了。 “我刚才提的问题,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 郁绍庭话音刚落,教室内一派静谧。 白筱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呼吸,他一直站在自己旁边没走,然后修长好看的手指敲击了下她的桌子:“就你。” 后续【五】躲在女厕所隔间里的郁教授 后续【五】躲在女厕所隔间里的郁教授 ——就你。 白筱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反应有点点的迟缓,直到旁边室友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 一教室的学生,近百双眼睛,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白筱脸皮本来就薄,最受不了这种课堂问答,耳根和脖子‘唰——’地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慢吞吞地站起来。 看了眼黑板,只写了几个字,视频也已经放完了,至于所谓的‘问题’,她一无所知。 白筱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也不吭声,尴尬地站着,故意不去看拿着激光笔跟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 前排,举起一条纤白的手臂,伴随着柔美的嗓音:“郁老师,我知道。” 白筱注意到,是那个穿包臀裙叫江希文的女生。 “那你来回答。”郁绍庭开腔,却没有就此从她身边走开。 江希文从位置上起来,侧身,望着站在后面的郁绍庭,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神情非常自信:“马斯洛把人类的需要分为五大层次,第一层次的需要是生理上的需要。是为维持人类自身生命……” 她每自信满满地多说一个层次,白筱的脸就更红一分。 那边江希文回答完,得到郁绍庭的颔首后,优雅从容地落座。 白筱也坐回去,整张脸通红,室友甲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碍于老师还在旁边,不敢出声安慰。 郁绍庭的目光轻轻掠过白筱的脸,很自然的瞥视,没有过多停留的目光,然后转身走了,教室内是他低沉好听的嗓音:“下面一个问题,来自刚才的视频案例,关于企业的战略决策和战术决策。” 这次他没有再叫学生回答。 白筱越发怀疑,他刚才是故意捉弄自己,心里愤愤然:‘我又不是大三学生,干嘛让我回答!’ “白筱,别往心里去,反正以后他也不教我们。”室友劝道。 刚才,她们也没想到老师会突然走下来,还一下子逮住了在睡觉的白筱。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白筱都心不在焉,下课铃一响,她拎了包站起来,换来讲台前郁绍庭的抬眼一瞥。 整个教室也瞬间鸦雀无声。 在其他学生的注目下,白筱就这么淡着神情直接推开门出去了,没有给还在讲课的男人留一丁点的面子。 室友甲捂着嘴,在后排压着声尖叫:“这是公然挑衅呀……” 周遭学生也跟着唏嘘,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偏偏被挑衅了的男人脸色如常,淡定地道:“我们继续。” ———————————— 白筱甩上教室的门,稍稍冷静,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拍了照放到校园论坛上。 进洗手间时,她甚至还在想,也许明早一睁眼自己就成为网络红人了。 刚关上隔间的门,外面又进来几位女学生,她们议论纷纷:“听说刚才在414教室,有女生甩了郁老师的脸!” 白筱撩t-shirt的动作一顿。 “真的假的,哪来的二货女,她当演偶像剧呢,以为这样就能引起郁老师的注意力?” “……!” 白筱是好脾气,但也不是没脾气,手刚搭在插栓上要出去,又听到人说:“不过据说,因为长得太没公德心,咱们郁老师甩都没甩她。” “学校好不容易来了个帅教授,最近不是流行那个什么,来自星星的继承者吗?那些花痴女,不发春才怪。 白筱:“……!!” 等那些女生离开了,白筱才从隔间出来,黑着脸,刚走到盥洗台前,又听到某隔间里传来讲电话声。 “喂,小惠,是我啦,我刚才听到一个关于郁教授的最新消息,一个丑八怪妄图在414教室勾/引郁教授。” 白筱:“……!!!” 没多时,隔间里的女生打完电话,踢了裤子出来,瞧见站在镜子脸色阴沉的女人,吓了一跳:“怎么不出声?” 然后斜眼瞅着白筱,匆匆洗好手出去了。 白筱抬起头,瞧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左看右看,又摸了摸下颌,哪儿丑了?! 手机响了。 白筱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赌气地没有接,直接按了,那边很快来了短信——【又怎么了?】 把手机随手放一边,她开了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手机又震动了下,她没看,然后又有电话进来,铃声响了了会儿,消停了,又有短信过来。 她瞟了眼,依然是他发短信的风格,短短几个字——【接电话。】 白筱心里的气还没消,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拿起手机回了短信——【我等会儿有事,你自己去吃饭。】 又在洗手间待了会,她才拎了包离开。 结果,刚一脚迈出去,手臂忽然就被扯住了,她来不及惊呼,人已经被重新拉进了身后的女洗手间。 白筱以为自己遇上变态,刚想反抗,腰上熟悉的摩挲让她动作一滞。 郁绍庭随手就把女洗手间的门关上了,将她抵在盥洗台边缘,低声带笑:“躲哪儿不好,躲到厕所里,你也不怕把自己熏坏,你这个人,有时候净喜欢瞎闹,还要旁人配合。” “谁瞎闹了……放开。”白筱没有好脸色,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洗手间门口蹲点。 “还在为课上那点事不高兴?” 白筱别开头不看他,嘴里也不服软:“没有,我还有事去,你别挡着我。” 郁绍庭见她这副使性子的样子,来了兴致,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盥洗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吃醋了?” 她的脸一红,想反驳说‘谁吃醋了’,但又突然说不出话了。 郁绍庭渐渐收敛了那点笑意,瞅着她面红耳赤的娇羞神态,略略弯下头,凑过来。 白筱下意识转开脸,心想我还消气呢,下一瞬,他的薄唇,触碰到她的脸颊。 哪怕吻错位了,郁绍庭也没有当即就离开。 白筱一颗心扑通扑通,难免情动,微微侧过头,尝试着想要回应时,有人在外面转动洗手间的门。 “怎么回事,门坏了吗?”有女生在外面说话。 洗手间里的两人已经分开。 外面有女生建议踹门,有人考虑去楼下上厕所,也有人道:“可能门夹住了,请男生来帮忙开一下。” 白筱吓到了,推了推旁边的男人:“你快点想办法呀……” 要是被别人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在洗手间里,还把门给反锁,到时候恐怕怎么也说不清了。 “想什么,我跟自己老婆难道还不能一起用洗手间?”郁绍庭不以为然,还一边说一边洗手。 “话不是这么说,”白筱听到真有人要撞门,扯着他的衣袖,把他往隔间里推:“你去里面躲一躲。” 郁绍庭:“……” 白筱用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他,低声讨好地说着:“求你了,要是被瞧见,我以后还怎么上学?” 郁绍庭看她这样,真的进去了,尽管脸上表情很臭。 白筱自己走到门口,佯作焦急道:“外面有人吗?我被锁在里面了,你们能不能把门打开?” 她一边说一边侧眼看隔间那边,心跳还有些快。 洗手间的门很快开了,白筱看到门口四五人,道了谢,假装洗完手,出去前又回头看一眼郁绍庭所在的隔间。 刚巧有女生去拍了拍那个隔间门:“有没有人?” “那个……”白筱忍不住开口,那个女生扭头看她,她指了指那个隔间:“刚才有人进去了。” 女生‘哦’了一声,去了最后一个隔间。 …… 白筱站在洗手间门口,看女生进进出出,忙拿出手机给郁绍庭发短信——【你先等等,没人了我告诉你。】 没有得到回复。 白筱不敢打电话,但怕他待在里面不高兴,又打一条过去——【中午我想吃大闸蟹,你订一家酒楼好不好?】 这次,那边很快就回了——【嗯。】 虽然是一个字,但白筱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了,对洗手间里道:“可以出来了。” 隔间门开了,郁绍庭板着脸从里面出来。 白筱刚要进去柔声安抚他,不料,‘啪嗒’一声响,另一个隔间的门开了。 郁绍庭:“……” 白筱:“……!” 后续【六】关于女学生暗恋一则 后续【六】关于女学生暗恋一则 江希文过完暑假正式成为大四学生,预示着她即将步入这个浮华的社会。最新最快更新 不同于宿舍另外三位室友,她没有选择考研,或靠父母的庇荫回家乡谋职,而是决定在丰城闯出一番天地。 虽说现在社会提倡男女平等,但如今很多企业的应聘条件,依旧对女性竖起了高高的门槛。 学期刚开始,已经陆续有男生签好了实习公司,但女生却面临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 江希文也不可避免这个情况。 昨天她去一家外企复试,对方最后聘请一个大专生,男的,对其她六位本科女高材生,不过是走走场子。 江希文一晚上没睡好,对着镜子看,发现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这个年代,美貌对女人而言,是一件利器,长得漂亮,不管在哪儿都吃得开。 她忙拧了一块热毛巾敷在自己闭着的眼睛上,然后接到了副院长的电话,她从大二开始偶尔在校帮老师工作。 “今天,咱们院里新来一个老师,教管理学的,可能需要你带他熟悉一下学校。” 院里来了新老师,以前也是她负责接待,所以并不奇怪,只是问了副院长,老师的名字跟性别。 “男的,姓郁。”副院长道,他像是在忙,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挂电话前,他又特意叮嘱了一遍:“咱们院缺老师,这位是上头领导靠交情请来代课的,别怠慢了人家。” …… 江希文匆匆梳妆打扮一番,顶着炎炎烈日,挎了包赶去文科楼等人。 历来大学,经管院都是美女聚集地,江希文长得很美,又因为大一军训时主席台上的致辞,令她一跃成为f大的名人,自此三年不息,编排她的流言也开始四起,但她并没放在心上,只有弱者才会去在意那些嫉妒的声音。 文科楼下有一片空地,很多老师都喜欢把车停在这里,久而久之都有了车位线。 江希文买了杯豆浆,跑下台阶,还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轻声说:“那个,好像就是工商管理的江希文……” 她从犄角旮旯窜出去时,一辆黑色揽胜正巧拐弯过来,车速不快,但也不慢,险些辗到她的右脚。 豆浆掉在地上,晕开一滩白色豆渍,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那辆揽胜没有停下,都已经停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那个位置一直都是国贸某位老师的专属车位。 车停好后,驾驶座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拿着车钥匙跟手机,正低头,似乎准备拨电话,看都没往这边瞅一眼,更别说是差点撞了人后来道个歉,直接往文科楼里去。 江希文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哪怕他穿得人模人样的,但她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纨绔子弟。 所以她立刻上前叫住他:“先生,你车停的那位置,是别人的。 男人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很云淡风轻的一眼,然后又往自己停车的地方看了看。 “吴老师一向都把车停在那,等会儿他来了,就不好办了。”她‘好心’地提醒他。 男人只问:“吴光祖?” 江希文没想到他认识吴老师,愣了愣,但还是点头,又听到他说:“等他到了,我自己会跟他说。” 言外之意——不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话毕,感应门开,他已经进去了。 …… 江希文没见过这样的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透着一个‘狂’字,还是那种寡淡疏离的‘狂’。 不管是他的言行,还是眼神,似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拿出手机,当即在人人上写下一条说说——‘开名车,就以为自命不凡了?呵呵……’。 说说内容的结尾,是一个鄙视的小人表情。 ———————————— 江希文到达经济系办公室,还有些忿忿然,有女老师笑着消遣她:“怎么啦,大清早就铁青着脸。” “别提了,刚才在楼下,差点被车子辗到脚趾头。” 江希文越说越来气:“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也不道歉,还把车停在别人的车位上!” “谁啊?”女老师好奇道。 “以前没见过,估计是哪个学生的亲戚,有钱又怎么样,品性真的不行。” 正说着,听到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很随意的叩法。 江希文转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她口中那个‘品性不行’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不知道刚才的话听去了多少,但他的脸色如常,只是问:“隔壁院长办公室没人?” 女老师也刚毕业,看到好看的男人,腼腆地说:“可能有事去了,你找曹院长?要不进来坐会儿。” 男人抿着薄唇,点了下头,没有进办公室,转身走了。 没多久,江希文的手机响了,是副院长的电话:“希文,你人在哪儿?” “我在办公室了。” “你在?那你们郁老师怎么说没人……” 一道灵光闪过大脑,江希文握着手机出去,正好看到那个男人站在电梯门前,等她跑过去,他已经进了电梯,正准备按下关门按钮,她气喘吁吁地喊道:“等等——你,你是郁老师?” 男人抬头淡淡瞄了她一眼,她忙在外面按住按钮,防止电梯门合上,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是您。” “曹院长给我打电话,让我带您去逛一下校园。 “我等会儿有约,”男人看了看自己的腕表,神态淡然:“没其它事,你也回去。” ———————————— 江希文再次看到‘郁老师’三个字,是在几天后的人人圈子里。 关于他的说说内容几乎刷了屏。 在他给大三学生上了第一堂课后,他瞬间成为f大有史以来最帅的男老师,他的名字在女生之间传开。 郁绍庭…… 上学期末,在校园论坛疯传的某女学生嫁老头生子新闻,瞬间被各种跟‘教授’挂钩的新闻覆盖,源源不断。 也像其他学生,她在百度上了‘郁绍庭’,弹跳出来很多内容,包括他的个人资历,看到‘二婚,育有两子’的字眼时,仿佛看到自己喜欢的偶像结婚,隐隐有些失落,但又忍不住想要去多了解这个男人。 江希文翻了很多网站,终于找到一张算是‘全家福’的照片,背景是马尔代夫的海滩边,男人戴着一副蛤蟆镜,穿着深蓝色的短t跟花色五分裤倚坐在伞下,旁边的椅子上是个女人,脸没有入镜,怀里抱了个八/九个月大的孩子。 另一把椅子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也带着小版墨镜,穿着跟他同色的花短裤,端着杯果汁在晒日光浴。 但关于郁绍庭家庭成员的具体信息,网上没有多余的曝光。 不过,她也看了不少八卦新闻。有人说,郁绍庭的现任老婆是他从竞争对手那里抢过来的,也有人说,他的现任老婆背景不俗,是首都红三代,还有人说,他跟前任妻子的第一个孩子其实是他跟第二任妻子几年前婚外情生下的。 至于真相如何,无从考证。 …… 一周下来,郁绍庭的管理学,成为全校最受欢迎的课程,经常有本专业学生抢不到座位。 江希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听他的课,当她坐在教室里,一节课下来,可以说,他是自己见过最散心的老师,言行举止间,更像是一位公司老总在给下属开会,偏偏他只要一开口,便有让人听下去的欲/望。 有一回下课,她在宿舍换了衣服,跑去距离宿舍楼不远的图书馆还书。 在路上瞧见一辆跑车,停得有些隐秘,她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瞧见了站在车位说话的两个男人。 两人差不多的个子,年纪也相仿,她只认识穿白衬衫的那一个,手指间夹了根香烟,似乎聊得比较愉快,即便隔着一段路,她也能发现他深刻的五官带着惬意的笑,倒添了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跟课上不苟言笑的形象相去甚远。 一个男人的魅力,不仅仅是岁月积累的阅历,还需要英俊跟有钱,十足的男人味,很显然。郁绍庭都占了。 也许是她的视线停留的时间太长,那边两个男人先后转头瞧过来。 江希文没有躲,直接走过去,喊了一声‘郁老师’。 郁绍庭隔着薄薄的烟雾扫了她一眼,点头,算是应下,然后给她介绍那个男的:“徐承阳” 三个人站着,没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江希文是个识趣的,猜到可能是自己打扰了他们,主动告辞,转身的时候,听到那个叫‘徐承阳’的男人抱怨:“怎么还不下来?要不去楼下等,又不是见不得人,在这里,哎,有蚊子咬我……” 她在图书馆还书时,忍不住侧头往外看,等她再次出来,那辆跑车已经不在了。 —————————————— 实习处处碰壁的江希文,一次偶然,曹院长边签文件边随口道:“让你们郁老师帮帮忙呀。” 当时,郁绍庭刚好打完电话进来,他没有用教室办公室,基本上完课就离开学校,偶尔有事留下来,也是占用曹院长的办公室,他今天心情不错,还搭腔:“我怎么听到我的名字了?” “郁总,你的公司缺不缺文秘?给我们江同学安排一个职位。”有老师替江希文说话。 曹院长也说:“是呀,江希文可是优等生,可不比你新招的那些员工差到哪儿去。” 郁绍庭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拒绝,态度不明确。 …… 等他离开的时候,江希文咬了咬牙,跟曹院长道了别,追了出去,在停车场堵住了郁绍庭。 他在接电话,嘴边噙着淡笑,看到她时挂了电话,拿正眼看她:“有事?” 这个时候,江希文也顾不上羞赧,屏住一口气,迎上他那双幽深的眼:“郁老师,我想跟着你学东西。” 郁绍庭微微一愣,可能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我知道自己没工作经验,但我会非常努力,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她说完,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那天,郁绍庭答应了她,隔天也让曹院长给她公司的地址跟联络人号码,让她去面试后就可以直接上班。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去的并不是他的公司。 也许是跟自己所期待的相差太大,加上公司老人的排挤,没有做多久她就辞了职,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当策划。 她也没有再去上他的课,但还是没忍住,时不时地打听跟他有关的消息。 郁绍庭误进女厕所的帖子,一直保留在她的浏览器收藏夹里,还有一张他的侧面照,背景就是女厕所。 有时候,她会控制不住地反复看这张照片,但却又不敢让自己往岔路上想。 然而,她却又想起,那天晚上,她跟着老总去应酬,从酒店出来被对方sao扰,老总默许这种行为,当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是郁绍庭及时出现帮了她,他跟几位老总寒暄,最后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这么晚还不回学校?” “郁总认识小江?”老总问。 郁绍庭点头,淡淡地道:“她是我的学生。” 再然后,没有人再为难自己,几位老总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第二天,甚至还给她调了工作岗位。 她依旧没有忘记那晚,郁绍庭离开,坐进了路边那辆黑色揽胜的驾驶座,尽管天黑,她也看到副驾驶座上有人。 还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人,直觉告诉她,很漂亮。 后来,她千辛万苦拿到他的手机号,给他发道谢短信。 他回复了,让她不要挂在心上,他说,那晚是他太太先看到了她,也是他太太让他下车去帮她。 她盯着短信内容,用词很平淡,她不会看不出他疏远的态度,也看出,要不是他太太开口,那晚的事他不想管。 已婚男人,是毒,沾不得。——这话是他在课上自己说的。 她犹记得,当时有胆大的女学生跟他表白,当场问他:“郁老师,如果我追你,你觉得成功几率多高?” 他站在讲台前,没有因此感到不好意思,只回答:“这就要去问你们师母,能从她身边抢走我的几率有多高。” 整个教室的学生起哄。 有男生使坏地说:“这还不是取决郁老师你对师母的在乎程度!” 他笑而不语。 “郁老师,方不方便透露,你作为成功人士,绝对的高富帅,当年,是你追的师母还是师母追的你?” 郁绍庭低头翻看了下桌上的教材,脸上表情有一点不自然,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准备扯开话题时,他却道:“我追的她。” 立刻就有活泼好动的男生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郁老师,你的耳根子红了!” 他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淡定从容地给了所有偷笑的学生一个下马威:“下课前五分钟,当场作业,计入期末成绩,百分之三十。” 顿时,教室里一片哀嚎遍野。 —————————————— 郁绍庭结束一学期的课程,有一个学生期末考挂了红灯,名字叫袁涛,分数截图曝光,59分。 就连袁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导师了,离开前还要在他的大学成绩单上留下噩梦的一笔。 有室友提醒他:“会不会跟11月11日那天,你在教室里跟白筱表白有关?” “这关他什么事?”袁涛摇头,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当时,他去白筱上课教室宣布爱的誓言时所用的话筒,还是从刚上完课的郁绍庭那里借来的。 当时郁老师的态度非常友善。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袁涛终于想明白了,他觉得,很有可能是郁绍庭写错了分数,也许他考了95分呢。 为此,他特意想办法弄到了郁绍庭的私人号码,发了短信过去——【郁老师,我是袁涛,你还记得吗?】 直到新学期,他坐进补考教室,都没有收到郁绍庭的回复。 后续【七】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一家四口萌萌哒 后续【七】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一家四口萌萌哒 郁老师在一学期结束后功成身退,白筱的大学生活则越来越忙碌。 一家四口一直都住在大院。 起先是因为白筱坐月子需要人照顾,到后来,两大人各忙各,孩子没人照看,索性也不提搬回沁园去的事。 为此,郁总参谋长没少借机挤兑小儿子,敢情把他们这些长辈当佣人使唤了。 换做以前,就为这句话,父子俩不砸一个砚台也得争执几句,但如今,郁绍庭逗弄着小儿子,泰然处之。 晚上,郁总参谋长跟老伴躺床上时,忍不住抱怨:“你这儿子的脸皮都快追上铁水浇的板面了!” 郁老太太如今最疼小儿子一家,听不得一点不好的话,懒得搭理他,直接一个翻转,把背影留给了他。 郁总参谋长被冷落,心里不舒畅,用手臂碰了碰她:“我跟你说话呢!” “……”郁老太太闭眼,继续装死。 郁总参谋长觉得这个女人真不能惯,这不,蹬鼻子上脸了!当下虎了脸,沉着声道:“江蕙芝,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给我坐起来好好说话。” “……” 到后来,郁总参谋长咳嗽一声,关了灯躺下,睡觉! ———————————— 新学期开始,白筱当选为班里的团支书,除了上课还要组织各项活动,有时候忙到一顿饭要接三四个电话。 最初几天,郁绍庭还能忍,一周过去,看不得她不着家,直接开口让她辞去工作。 白筱同学不开心了,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郁绍庭同志,你得支持我的工作。” 都同志了—— 郁绍庭被她那半吊子的模样逗乐,轻笑一声,端着茶杯从沙发起身,上楼去,眼不见为净。 正被工作热情包围的小女人,最最容不得的便是旁人的嘲笑,紧跟在他后头,不依不饶地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白筱又觉得他敷衍自己,站在书房里,不走,但也不说话。 郁绍庭转回头,瞧见犯了犟的女人,只好走回去:“不是忙工作吗?还是打算今晚上待在我这儿了?” 白筱冲他翻了个白眼,听到手机铃声,匆匆跑下楼去了。 很快,郁绍庭听到楼下传来她甜甜的声音:“杨老师,是我,嗯……好的,我会安排,印刷五十份资料吗……”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手指揉了揉,再次后悔让她去读什劳子大学。 没一会儿,人又跑上来,拧着书房门把手,探进来半个身:“今晚上能把书房借我用一下吗?明天院里有一个活动,我负责做场景布置,得好好策划策划。” 郁绍庭被她气乐:“再这么下去,你比国家主席都忙。” 白筱抿了下嘴角,瞅着他道:“你一个大老板瞧不上我小罗罗的工作,我就问你,书房借不借?” 借,怎么不借,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她开口,也得试着踩上云梯去摘一摘。 …… 第二天,郁绍庭刚开完会,接到某团支书的电话,近日来难得温柔可人的语气:“你现在有空吗?” “想干嘛啊?”话虽然这么问,他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 电话那边的小女人顿了顿,突然格外友善的口吻:“你有没有兴趣赞助我们院今晚的活动?” 郁绍庭:“……” “你放心,为表达感谢,我们会在活动的报告厅上方拉一个横幅,具体注明你们公司的名字。” “资金不足,还搞什么活动?”他说。 她也不强人所难,显然早已经想好了后招:“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找别人去。” “你还想找谁去,裴祁佑,还是辛梓?” 白筱:“……” 当天下午,白筱欢欢喜喜地来公司财务部领走一张两万的支票。 电梯里,她响亮地亲了一口旁边的男人:“每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支持她的男人,老公,我爱你!” 于是……赞助费从两万飙升到了十万。 ———————————— 活动举办非常成功,白筱同学得到五百块的奖励,第二天傍晚,兴冲冲带着两儿子去了超市采购。 近期在坚持减肥的郁景希,不再光顾零食区,而是热衷于各类减肥产品。 白筱推着小儿子在那边选牛奶,小家伙偷偷溜开,背着手,挺着鼓鼓的小肚子,在某减肥茶的促销台旁边转悠。 促销小姐被他晃得眼晕,柔声问:“小朋友,你想给你妈妈买减肥茶吗?” 郁景希一愣,随即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凑过去,往小纸杯里瞧了瞧:“这个给喝吗?” “是呀,这个试喝的,要是喜欢再买。” 促销小姐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热络地拿出四盒装的减肥茶介绍:“买一个疗程。” 郁景希抿着小嘴,胖乎乎的手指捻着杯子边缘:“那也得尝尝看,如果没有效果,买回去也没用……” 促销小姐心想,这孩子真机灵,忙道:“可以呀,你让你妈妈过来,我给她重新泡一杯。” “那个……不用那么麻烦,我先帮她试试好了。” 促销小姐:“……” ———————————— 从超市回来,白筱抱着土豪弟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时不时瞄向洗手间,神情间,隐隐带着担心。 “还在厕所里没出来?”郁老太太端了一碗酒酿丸子从厨房出来。最新最快更新 某土豪哥,走出超市就一脸菜色,不说放了一路的屁,到家后撒腿进了洗手间。 白筱也犯嘀咕:“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但婆媳俩一合计,貌似也没给孩子吃什么,倒是土豪弟,突然一声嚎叫,把大大的一颗脑袋撞向白筱的胸/脯。 白筱被他撞得喘不上气,好,坏家伙又犯色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有一点……怎么喜欢摸人奶。”郁老太太在旁边感慨,想必也是深受其害。 白筱觉得他爱摸奶,可能跟当时强行戒母乳有关。 郁景承小朋友最近越长越壮,才十八个月的孩子,体重已经达到二十四斤,每天傍晚,他都会咿咿呀呀吵着要出去遛弯,大半年下来,抱他散步的李婶瘦了八斤。到后来,白筱看不下去,补贴了李婶每个月一千块钱的营养费。 郁景承的成长过程,也没让大人们操心,时至今日,他依然翻不过身来。 别担心,并不是他身体缺陷,仅仅是因为——太胖了! 有一回秦寿笙来家里,把圆圆滚滚的郁景承放在地毯上让他坐起来,瞅着孩子憋红了一张小脸,怎么也翻不过身,除了干放了几个闷屁再也无其它作为,他瞠目结舌地扭头问白筱:“这样都行?” 白筱也想让孩子控制饮食,偏偏郁景承是个不能挨饿的,自从开始吃辅食后,早中晚点心宵夜一顿不能落。 要是不让他吃,他一定扯着脖子跟你急。 晚上,土豪兄弟俩的爸爸下班回来,白筱忍不住又跟他商讨孩子太会吃的问题。 “又不是养不起,干嘛要扣着他吃食?”土豪爸的回答,让人想到一句改编后的俗语——慈父多败儿。 白筱开始担心郁景承再这么胖下去,不晓得会不会得什么疾病,正想着,郁景承小朋友突然从儿童椅上探身,一把夺走她手里吃了一半的绿豆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白筱:“……” —————————————— 快八周岁的郁景希,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小的足球迷。 错过了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2018年的俄罗斯世界杯眼看遥遥无期,没办法,那将就着看国足。 某日丰城有一场足球赛。 比赛当天,母子仨穿着从网上淘了亲子装——阿根廷某球员的十号球衣登场,穿西装的土豪爸心里略显纠结。 不过土豪兄弟的妈妈表示:“我觉得你一定不会穿,不想浪费钱,所以特意没买男士的。” 于是,土豪爸的脸色从比赛开场到结束都一直黑沉沉的。 …… 作为一个伪球迷,郁景希绝对是合格的,因为好动,不时从这个看台窜到另一个看台。 当f球队进球时,他还在1号看台上尖叫吹哨子,结果一眨眼,又溜到了隔壁的3号看台,趴在围栏前,等b球队的队员把球踢进球门,他又立马挥舞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红旗,不说是铁杆粉都没人信。 白筱一直留意着郁景希的人,但是到后来看丢了他,忙让郁绍庭去找,吓得脸色都苍白了。 最后夫妻俩抱着小儿子,在保安处寻到穿着十号球衣的郁景希。 保安瞧见他们,还仔细打量白筱跟郁景承身上的球衣,态度友好的道:“其实你们今天是来砸场子的?” “……” 原来,郁景希四处东窜西跳,过于狂热的反应引起两球队粉丝的争闹,最后七八个人动手打起来了。 将孩子从保安处领走时,白筱搂着土豪弟不停跟人家道歉,至于土豪哥,被土豪爸拎到厕所,胖揍了一顿。 —————————————— 郁景承两周岁后,变得非常黏郁景希,每天早上,都要牵着白筱的手,站在门口目送郁景希去上学。 等车开远了,他又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白筱:“麻麻,哥哥去干什么呀?” “上学啊。”白筱抱起他,耐心地解释:“等郁煜煜大了,也跟哥哥一样,去学校读书,认识更多朋友。” 这是母子俩每天在门口的对话。 “那麻麻呢?麻麻每天都去做什么?” “妈妈也是去上学,上次给郁煜煜吃的糖果,就是妈妈同学从泰国带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小家伙重重点头,又问:“那粑粑呢?粑粑也在上学吗?” “爸爸那是在工作,前天你不还去爸爸的公司吗?” 也许是周围上学的人太多,郁景承小朋友从小对‘上学’这件事充满了好奇跟向往。 直到有一天,郁景承小朋友趁李婶不注意,背了自己的小包包,捧着自己的储蓄罐跑出去,最后被哨兵抱回来。 白筱接到李婶电话,匆匆从学校赶回来,看到郁景承小朋友鼓着小脸坐在地毯上。 李婶惊魂未定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郁景承撅着小嘴,捏着哥哥送给他的彩笔,在纸上画来画去,对那个把他拦下来的哨兵,表示很生气。 白筱坐到他的旁边,放柔声问他:“郁煜煜也想上学了?” “嗯!”小家伙点头,口齿还不是太清楚:“承承要跟哥哥一样。” …… 当晚,跟土豪爸运动完,白筱趴在他的胸口,尖尖手指画着圈,把小儿子要上学的事情跟他汇报。 “才多大一点的人,坐在教室里,连老师的话都听不懂。” 土豪爸抚着她的长卷发,生过二胎的白筱,身材比起以前更丰盈,水蛇细腰,丰月匈翘/臀,她扯着薄毯盖在两人身上,对于他不以为然的话,撇了撇唇角:“那要是再离家出走怎么办?” “你家的孩子是不是有这方面的遗传?”过了会儿,她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怎么都喜欢出走?” 郁绍庭被她的手指撩得又来了兴致,搂着她一个翻身,手已经不老实地探到毯子下,嘴里随便地应对着:“怎么不是你家的问题,你要真好奇,明天帮你问问妈……” “喂……你的手干嘛。”白筱怕痒,很快就气息不稳:“我好困,不要闹了……别——” 十分钟后,薄毯下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先等等……套呢?你先别进来。” 情到浓处最难捱,男人眉头微锁,压抑着粗重的呼吸,低头亲了亲她红烫的耳根:“不戴了,我们再生一个。” —————————————— 关于郁景承小朋友上学一事,郁总参谋长夫妇的建议是,还小,再在家里养两年。 白筱表示没有异议。 但郁景承小朋友不干了,得知结果后,拿着郁绍庭的一根皮带,踩在小板凳上,胖胖的小手臂一甩一甩,哭嚷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白筱扭头,跟土豪爸你看我我看你,这一招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夫妻俩齐齐看向旁边的郁景希,小家伙喊冤:“不管我的事,我没教他,这么娘们的招数我会用吗?” 郁老太太囧了,今天下午她抱着郁景承看京剧,里面貌似就有这么一段寻死觅活的戏。 …… 郁景承闹得太厉害,家里没办法,只好答应给他送幼稚园最小班。 第一天上学,郁景承戴着自己的小黄鸭帽子,打扮得粉雕玉琢,由爸爸妈妈一起送去幼稚园。 下午,白筱接到幼稚园来的电话。 等她赶到幼稚园,郁景承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看到她,立刻扑过来,哀嚎着:“麻麻,救命呀!” 白筱:“……” 幼稚园老师告诉白筱,中午吃饭,郁景承看上隔壁同学盘里的鸡腿,伸手就去拿,对方也是个小霸王,结果,郁景承小朋友被对方按住揍了一顿,幸好孩子力气小,没伤到骨头,但还是着实吓坏了郁景承小朋友。 自那天之后,郁景承小朋友再也没有提上学的事情。 …… 同年,白筱决定考研,辛辛苦苦半年后,在她踏进面试教室的前一刻,突然一阵恶心。 等她往几位导师跟前一站,脚还没落地呢,眼前一黑,先晕了过去。 然后—— 她暂别读研之路,安心回家养胎去了。 再然后—— 某一日,校园论坛上,又出现了一个热帖—— 时隔一年半,郁教授又出现在了f大,不过身边多了一个小腹微隆的年轻女人。 还有人上传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是在某幢女生宿舍楼底下拍到的,主人公正是郁绍庭跟他的那辆黑色揽胜。 自此无数关于‘师母是何许人’的猜测满天飞。 后续【八】三个男人一台戏 后续【八】三个男人一台戏 “一更鼓里诉哎,哎~呀~,哎~呀,小小尼姑今年刚十五哇,怨爹妈呀,错送这条路,哎~呀……” “哎哟,我的小少爷,怎么又是这首歌!” 李婶拧了干净的毛巾,给坐在板凳上的郁景承小朋友擦手:“这首歌不好,以后小少爷换首歌唱,喜洋洋就不错。” 两周岁半的郁景承坐在那里,晃着两条小腿,婴儿肥还没消下去,长得珠圆玉润。 他蹙着眉心,奶声奶气道:“既然不好,那哥哥为什么还要学?” 提到这事,李婶又‘哎哟’一声,一边替郁景承粉嫩嫩的脸蛋涂了儿童专用护肤霜,一边说:“那小少爷有没有瞧见,你哥哥唱了那首歌后是什么下场?” “嗯,我晓得的。”郁景承抿紧小嘴,小大人似地点头:“那些老尼姑拿扫帚把他赶出去,还打了他。” “所以啊,小少爷最好别唱这歌。” 郁景承扬着小脑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瞅向李婶:“可是我在家里唱,不去尼姑庵,她们打不着我。” 李婶:“……” 洗完脸的郁景承,又被李婶喂了一瓶泡好的奶,吃饱喝足后跳下板凳,抱了自己的毛绒小黄狗,蹬蹬跑出去,到门口,又扭头对拿着外套要追过去的李婶道:“我先去看看哥哥,李婶你别跟过来。” …… 郁景希裹着薄被睡得很死,冷不防身上一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睁开眼看到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 郁景承小朋友偷偷溜进哥哥的房间,蹬了鞋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跨坐在哥哥的身上,胖胖的小手左右开弓,拍着哥哥的脑袋瓜:“哥哥,哥哥,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郁景希失恋了,阿宝在老尼姑的怂恿下说要跟他断绝往来,心情极度抑郁,被这么一吵,更是烦不胜烦。 “哥哥,我要吃蛋挞,你给我去做,好不好,好不好?” 郁景承实敦敦的屁股在哥哥的肚子上压来又压去,小嘴叽叽喳喳个没完,郁景希被他弄得喘不过气,来了脾气,一个‘鲤鱼翻身’,嘴里不耐烦地嚷道:“你有完没完了?” 被哥哥猝不及防的一颠,郁景承从哥哥身上掉落,脑袋撞到墙壁,又被训斥,‘哇——’地哭起来。 郁景希并不是真厌恶这个弟弟,见他泣不成声,忙爬过去,把他搂在怀里,小肉手摸摸他被撞疼的地方,红红的一块,低头,鼓着腮帮子给他吹了吹:“是不是还很疼?” 郁景承哭声小下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湿湿的睫毛扇了扇,被哥哥抱着,抽噎道:“不太疼了。” 李婶听到孩子的哭闹声,慌忙推开门进来:“怎么啦?” “没事没事。”郁景希摆摆手,胖嘟嘟的手指揩掉郁景承脸颊上的泪痕:“就是弟弟不小心撞了一下。” 郁景承一把搂着哥哥的脖子,肉肉的屁股坐在郁景希的腿上,扭头对李婶道:“撞到了。” 瞧着一唱一和的兄弟俩,确定他们没事,李婶这才放心地掩上门出去了。 …… 郁景希叉着腰刷牙时,郁景承拖了自己的御用小板凳,踩在上面,热络地帮哥哥拧毛巾。 “哥哥,给。”郁景承把毛巾递给漱完口的郁景希。 郁景希接过毛巾,瞟了弟弟一眼,他正在咧嘴笑,虎头虎脑的,有点傻气:“有没有忘记喝奶?” 郁景承点头,扶着盥洗台爬下小板凳,贴着郁景希站,道:“我喝完才来找你的。” 还好……只是样子傻了点。 郁景希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要换衣服,你去叫爸爸跟小白他们起床。” 在这个家里,郁景承最听郁景希的话,哥哥要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所以立刻颠颠地跑去敲爸爸妈妈的门。 —————————————— 白筱已经醒了,因为还早,赖在床上没起来,然后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 “麻麻……”郁景承甜甜地笑,跑到窗边。 白筱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小家伙很有眼色地爬上去,扯了薄被盖在自己身上:“麻麻还要睡吗?” “不睡了。”她亲了亲儿子软软的脸蛋。 郁景承的左额贴着一块纱布,白筱伸手轻轻碰了碰,这是前两天摔伤的,当时送到医院缝了五针。 说起这事,还有点滑稽,她虽然心疼,但也觉得这孩子是‘咎由自取’。 从小以‘乖儿子’形象示人的郁家老二,前几天回家,当着郁总参谋长的面,突然说要结婚了。 这结婚好呀,郁老太太当场就乐得合不拢嘴,急着问是哪家的姑娘。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郁首长要娶的人是他的前内侄女,郁总参谋长拍案而起,家里一阵鸡飞狗跳。 郁绍庭拦着喊打喊杀的老头子,郁老太太震惊到说不出话,白筱忙着劝婆婆。 只有郁景承,前儿个得了流行性感冒刚痊愈,乐颠颠地骑在自己的小马驹上,小肉手揪着木马头,前后摇晃着,在旁边起哄,火上浇油:“爷爷说得对,二伯不听话,就要说,就要打。” 然后,郁总参谋长挣脱小儿子的控制,冲过去揍二儿子,脚下一个不稳,绊了地毯,撞到旁边晃动的小马驹。 郁景承一声惨叫,跌下小马驹,额头已经磕到旁边的茶桌角,血哗哗地流。 这个流血事件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千万别落井下石。 …… 郁绍庭洗漱完,推开卫浴间移门,瞧见床上说悄悄话的母子俩,视线落在白筱身上:“醒了?” 白筱瞧了他一眼,神情淡淡地转开头,不搭理,还在因为意外怀孕的事情跟他闹别扭。 郁绍庭也没把她的冷落放在心上,过去,抱起儿子,举高,说了句‘怎么又沉了’,换来郁景承咯咯的大笑。 他嘴边噙笑,逗着儿子,眼梢余光一直注意着白筱那边。 白筱抿起唇角,目不斜视,掀了被子,穿了鞋去卫浴间刷牙洗脸,这次,是真的跟他耗上了。 当时得知读研计划泡汤,她看着那张孕检报告,想嚎啕大哭,但硬是没流出眼泪来,不知道到底是悲还是喜。 不过心里也把始作俑者给怨上了。 她想起几个月前的某晚上,他不肯戴套,快结束时连哄带骗:“我替你算过了,是安全期,射在里面没事的。” 现在想想,当时她也是脑子短路,怎么就信了他的话? 那几天应该是排卵期,但她对这方面的了解很少,所以他说一就是一,根本没有去质疑。 结果真的中招了。 因为是跟公公婆婆一起住,这次,白筱没把他赶去书房,虽然她是动过这个想法,但顷刻间被郁绍庭扼杀了。 那天晚上,从医院回来,郁绍庭搂着她,语重心长地劝她:“难道你还想让爸妈看我们的笑话?” 刚说话,一时没提防,人已经被她一脚踹下了床。 …… 等白筱从卫浴间出来,郁绍庭抱着儿子走过去,道:“明晚辛柏订婚,你跟我一块儿去。” 白筱瞅见趴在他肩头笑眯眯的儿子,脸色稍有好转,又听到他低声说:“人前你总得给我把住面子。” 闻言,她心头微动,依旧板着脸,不过淡淡地‘嗯’了一声。 ———————————— 辛柏订婚,新娘白筱算是见过,在八卦杂志上,也是郁绍庭某次绯闻的女主角,那个叫钟琪的女艺人。 白筱平日很少陪着郁绍庭参加酒会之类的圈内活动,加上婚礼过去几年,订婚宴上,倒有不少人不认识她。 不过,郁绍庭算是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别人问起,也极有耐心地给她介绍。 白筱对着其他人还能笑,等人一走,一扭头对上他,又面无表情。 …… 西装笔挺、胸前戴着小红花的辛柏,把郁绍庭叫走了,临走时还特意请白筱去新娘房聊天,但被她婉拒。 家里的土豪兄弟俩今晚跟着郁老太太去小姐妹家里吃饭,因为有红包可以拿,所以没有吵着嚷着要来订婚宴。 白筱的肩膀被人碰了下,她回头,看到了端着橙汁笑吟吟的辛梓。 会在这里遇到他,并不奇怪,今天是他大哥的好日子。 “谢谢。”白筱接过橙汁。 辛梓在她周围看了看:“怎么没看到三哥?” “被你大哥叫走了,估计有事。” 辛梓点点头,开始跟她聊天,提到她上学的事情,白筱没否认:“还差一学年,暂时休学了。” 至于她突然休学的原因,辛梓通过自家大哥已经知道,因为她怀孕了。 说到怀孕…… 辛梓看着神情平和的白筱,想到今天到自己这里看诊的某病人,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下午,裴祁佑陪着他太太去了我那里。” 白筱听了这话,转过头看他,辛梓是妇产科医生,这点她是知道的。 裴祁佑会跟禾纬去看妇科,她只想到一个可能。 “他们结婚也有年头了,肚子一直没消息,检查了一下,夫妻俩都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辛梓没告诉白筱的是,同去医院的还有裴家的老太太跟禾家太太。 裴老太对孙媳妇说话很难听,明里暗里讽刺禾纬在国外搞坏了身子导致不孕,气得禾母也口无遮拦,说你裴祁佑跟别的女人那么能生,怎么到我女儿这里就焉了?两个不好惹的女人,凑到一起的结果,在走廊上闹得不可开交。 这几年,白筱没怎么听到跟裴家有关的消息,现在听辛梓说起,心里倒也没大的感触。 …… 直到快开宴,郁绍庭都没回来。 辛梓邀请她同桌,白筱看着其他纷纷坐下的宾客,只有他们还站着,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结果她刚坐下,那边,郁绍庭就回来了。 “小嫂子,你怎么坐这儿,走,跟我们一起。”辛柏说着,已经热心地去拉白筱的椅子。 白筱其实觉得坐在这里挺好的。 辛柏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小嫂子,你坐在这里,那三哥怎么办?” 白筱顺着他下巴抬起时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郁绍庭站在那里跟人说话,神色冷冷淡淡的,没往这边瞧。 辛梓想说话,得来兄长一瞪眼,他又闭上了嘴。 所以最后,白筱半勉强地被辛柏请到主桌,还是郁绍庭旁边的空位,坐下时,不知为何,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郁绍庭也没搭理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偶尔跟另一边的颜靖说几句话。 白筱右手侧的男宾客主动跟她聊天:“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男方这边的亲戚吗?” 对方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涵养不错,态度随和,白筱也不好冷着脸,扯了下唇角:“算是。” “不过我觉得你挺面善的,你在哪儿工作?” 白筱听到‘面善’两个字,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头,已经不想理会他,刚巧,听到桌上有人突然咳嗽了一声。 她抬头,别的没瞧见,倒看到郁绍庭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两个人。 “我小名叫冬冬,你呢?”有人继续没眼色地搭讪。 郁绍庭深沉的目光,越过白筱,落在那个小伙子脸上,然后倒了一杯茶,摆在人家的跟前。 小伙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白筱有些头疼。 “冬冬是?”郁绍庭开腔,辨别不出任何的情绪。 小伙子点头,有些困惑,不知道他叫自己想要干嘛,不由地,扭头看向白筱。 白筱在桌子下,用脚尖踹了旁边男人的长腿,偏偏他还一本正经地,举起茶杯,对着那个‘冬冬’,小伙子会意,立马也举起茶杯,两人的杯子碰了下,她听到郁绍庭说:“我老婆还没小名,要不,你帮忙起一个?” 然后,小伙子一张脸通红,拿着茶杯落荒而逃。 郁绍庭放下杯子,背靠着椅子,一手搭在白筱身后的椅子上,脸上表情如常,刚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筱的脸微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这个态度,难免觉得尴尬又委屈。 路靳声已经端着酒杯起来暖场:“今天好歹是大喜日子,怎么一个个都不吭声,来来,敬个酒。” 辛柏让人撤了那把空椅,生怕又有人坐过来,尤其是年轻男人。 ———————————— 如果说,来时是白筱不高兴,那么订婚宴结束,换做了郁绍庭摆脸,白筱看他的脸色。 郁绍庭喝了不少的酒,又一直臭着脸,几个发小都不敢招惹他,找了代驾,开车送夫妻俩回家。 车上,白筱侧头看了眼俊脸红红的男人,忍不住伸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喂,没事?” 他闭着眼不搭理她。 回到家,代驾缴了车钥匙离开,白筱扶着身形有些摇晃的男人:“可以走吗?要不,我叫勤务兵来扶你。” 他微阖着眼,声音略显含糊:“进去……” 郁绍庭差不多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头搁在她颈窝里,一双手搂着她的腰,口鼻呼出的热气压在她的脸上,两人跌跌撞撞地到门口,李婶跑来开门,瞧见两人,赶紧帮忙扶着三少进去:“怎么喝这么多酒?” 郁老太太已经带两孩子回来,兄弟俩正相亲相爱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郁绍庭坐躺在沙发上,突然说要吃解酒药。 白筱找了一圈,家里的药吃完了,他揉着眉头,说了句‘怎么做人老婆的’,直接上了楼。 “……” 白筱想把药盒子放回去,瞧见摊了一地的玩具,有些倦意,对土豪兄弟俩道:“你们把玩具收拾一下。” 郁景希斜了她一眼,丢下抱枕,说了句‘怎么做人妈妈的’,然后上楼去了。 白筱:“……” 郁景承跳下沙发,学着哥哥的样,走到白筱身边,斜眼,说:“怎么当人妈妈的……” 话还没说完,脑门挨了一记打。 后续【终】坏男人是怎么炼成的 后续【终】坏男人是怎么炼成的 挨了打的郁景承,捂着自己的脑门,哀嚎着,迈动两条肥肥的小腿,上楼找哥哥去告状。 白筱瞧着头疼,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越发烦恼,这要生下来,以后家里还不掀了屋顶? 继而想到自己搁置一旁的学业,她低头,拍了拍还不是太明显的肚子:“你就不能再晚一年吗?” 可惜,小小的胚胎还听不懂此刻妈妈的嫌弃,要不然非得好好折腾一番不可。 …… 白筱回到卧室,房门虚掩,泻出几道昏黄的光线,她进去,看到仰躺在床上的男人,拖鞋也没有脱掉。 原本不想理会他,但走到卫浴间门口,她又折回去,踢了下他的小腿:“洗个澡再睡。” 郁绍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去换一套衣服。”白筱俯身,想把他拉起来:“快点起来,先不要睡。” 男女力气悬殊,白筱见他一直没醒,又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跟烟味,觉得他应该是真的喝多了,没把他拖起来,自己先弄得气喘吁吁,她索性松了手,蹲在他的长腿边,替他脱了拖鞋跟袜子。 站起来时,白筱想着他坑骗自己的事,孩子气地伸手,在他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叫你骗我…… 结果手腕被捏住,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郁绍庭沉稳的手臂搭在她身上,紧紧地搂着她,眼睛依旧闭着,仿佛这是在梦中做出的无意识动作。 白筱被他压得呼吸不畅,双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使劲想要推开他,嘴里道:“郁绍庭,你醒醒,压到我了!” 但他没有一点反应。 倒是郁老太太,得知儿子儿媳妇已经回来,又听李婶说小三喝多了,特意披了睡袍过来瞧瞧。 结果这一瞧,就瞧见儿子像死猪一样半压着儿媳妇不放。 “怎么能这么压着孕妇?”郁老太太急了,立刻跑过来,跟白筱合力搬开郁绍庭,忍不住责备:“没事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大晚上,还要孕妇来照顾你……” 说着,老太太主动去卫浴间放水,让白筱叫醒郁绍庭,这样睡觉总不是个办法。最新最快更新 白筱又叫了他几声,他才幽幽睁眼,眉头紧锁,满脸通红,应该是酒气上来了,她忙关心道:“没事?” 郁绍庭也不做声,但那样子看上去不好受。 郁老太太从卫浴间出来,看到儿子醒了,催促他快去洗澡,自己则不打扰小两口,掩上门出去。 …… 郁绍庭刚坐起来几秒钟,在郁老太太离开后又倒回床上。 白筱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给他脱衣服,从西裤里扯出衬衫,替他打开衬衫纽扣,露出精壮偏白的胸膛,尽管两人结婚好几年了,但很少像现在这么安静地瞧他的身体,特别是他的腰线,很漂亮,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解开皮带跟西裤纽扣,她的目光更加不自然,尽管没有正眼盯着瞧,但眼角还是不自禁地瞟向拉下西裤拉链后露出的白色短裤,那处凸起的男性象征正被布料包裹着,呈现出性感又撩人的架势。 她清了清嗓子,脸颊微微发烫,下了床,碰了碰他的腿:“快起来,剩下的你自己脱。” 说完,转过身去,眼睛左看右看,不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去想刚才瞧见的。 床上的男人,揉着额角坐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你扶我起来。” 白筱立刻过去扶他。 起身时,郁绍庭一个不稳,眼看又要跌倒,她忙伸手圈住他的腰,牢牢抱住他,两人险险站稳:“当心点。” “头有些疼。”他高大的身体依着她,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贴在她的后背。 白筱怕他再次摔倒,任由他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双手搂着他问:“要不再坐会儿?” 郁绍庭的呼吸滚烫沉重:“没事……去洗。” 白筱看他这么难受,家里又没解酒药,边扶着他去卫浴间,边道:“你洗澡,我给你去煮点醒酒的东西。” “不用……”他拉住她要缩回的手,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去路,拥着她:“过会儿就好了。” 白筱不疑有他,架着他进卫浴间,然后一手扶住他,另一手去关了还在放水的蓬头,弯腰时还要注意着身边的男人会不会摔倒,因为怀孕,体力越发不济,这么忙碌了一下,整个人累得喘气。 外间,李婶送解酒药上来,说是特意去隔壁政委家讨来的。 郁绍庭在白筱的耳边,吐着气,让她给自己拿条浴巾,白筱在心里嘀咕,喝醉了还知道羞耻心。 李婶看到卫浴间里搂成一团的两人,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忍不住道:“三少的酒量顶好的,怎么也被灌醉了?” “谁知道呢?”白筱扶得吃力:“估计他今晚上太开心了。” 原本靠着她的男人,忽然抬头瞅了她一眼。 等李婶一走,白筱扶郁绍庭到浴缸边,自己先试了下水温,才说:“你泡个澡,有事喊我。” 他却扯着她的手臂,声音迷糊:“你帮我洗,我现在没什么力气……” 白筱瞧他这样,也怕他在浴缸里睡着,答应了,但看到他扯完浴巾,又要脱短裤,忙阻止:“那个你先别脱!” “谁洗澡还穿着短裤……”郁绍庭不听她的,直接就脱了个精光。 白筱臊红了脸,视线尽量不往下移,等他躺进浴缸,往浴球上倒了沐浴露,过去要帮他搓背。 蹲着太累,她下意识去找摆在卫浴间里的板凳,但一时没找到,咕哝:“去哪儿了……” “昨晚上承承拿走了。”郁绍庭随口道。 白筱搓背的动作一顿,哪来还看不出他刚才是装醉,其实脑子清醒的很,她嚯地起身,觉得又生气又好笑:“亏你好意思,一个大男人装模作样,让我个孕妇来伺候你。” “谁说我装,头还晕着呢。”郁绍庭抬头看她:“你要不情愿帮我洗,也进来一起洗洗,也节约水跟时间。” 白筱眼梢余光瞟见他浸在水中的身体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一张脸通红,又羞又恼,直接把满是泡沫的浴球往他身上一砸,丢下一句‘臭流氓’,落荒而逃。 ———————————— 臭流氓郁绍庭洗完澡出来,除了腰间围了条浴巾,身上再也无其它衣物。 卧室亮着灯,但没有人。 自从跟白筱在一起,有些习惯潜移默化地改了,换做以前,洗完澡,他会用打火机点一根烟,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前方,偶尔抽一口香烟,在袅袅烟雾里,或放松自己,或想着事情。 有时候,来了烟瘾,还会靠坐在床头,抽完一两根烟后再休息。 只是现在,每每入夜,身边多了一个人,加上……只要他在卧室里一抽烟,立刻会有一双眼瞪他。 郁绍庭四下看了看,又拉开衣柜,然后房门开了,白筱进来,正好跟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不动声色地关上了柜门。 白筱的头发盘起,身上穿了睡衣,怀里抱着换下的脏衣服,刚从外面洗完澡回来。 不想搭理他,她直接越过他,去了卫浴间,把衣服放到篓子里。 再出来,郁绍庭已经靠在沙发上,手指揉着太阳穴,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她,说:“解酒药在哪儿?” “……” 白筱掀了被子,睡觉,辗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郁绍庭又坐了会儿,才起身到梳妆台前,拿了一颗解酒药,握着杯子侧头问她:“开水壶你放哪儿了?” 见她不出声,他又到茶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开水。 吃了药,上/床,贴过去,想要去搂她,白筱嫌弃地推开他:“一身烟酒味,难闻死了,别碰我。” “我都洗过澡了。”他不放弃,又蹭过去。 白筱不让他碰,抱着被子一个翻身,嘴里不忘挤兑他:“臭豆腐放到水里浸半小时,难道就不臭了吗?” “……” 郁绍庭牢牢抓着她乱动的双手,身体贴上去,在她耳蜗边喷气:“还跟我闹?你的心眼就这么点?” “说我之前,先反思一下你自己。” 白筱的手被钳制,只能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肚:“放开我,你不要睡,别打扰到我。” 他把她捞到自己怀里,温香软玉在侧,嗓音更沉了几分:“是不是我平日太纵着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的手往哪里放呢?!”白筱脸涨红,想要把他伸到自己衣服里的大手扯出来。 “我摸自己的老婆怎么了?” 白筱被他揉得呼吸急促,又挣脱不开他的双臂,心想,自己还生着气呢,立刻稳了气息,淡淡道:“我不愿意,你就不能勉强我,在婚姻法里,你这样的行为是非法的。” 郁绍庭低声笑了,薄唇贴着她的耳朵:“那法官问你,不愿意还怀孩子了,你怎么回答?” “……那是因为被你骗了。” “你都几岁的人了,还被人骗,”他的声音越加喑哑:“这话说出去,人家都要带有色眼镜看你。” 白筱被他弄得呼吸凌乱,刚想要反驳他,忽然被子下的身体一凉,睡裤被他剥下去,连带着……她忍不住又微微挣扎,他滚烫的身子已经贴上来,抵着她,轻咬她的耳垂:“现在还不愿意?” “不愿意。”白筱不服软。 他双手扣着她的腰,蓄势待发,换来她一声低吟,他的鼻息也跟着沉重:“没事,等会儿就愿意了。” …… 事后,白筱累得动不了一根手指,郁绍庭的手掌,贴着她汗淋淋的背,轻抚,他的精神倒是非常充沛。 “热,别碰我。”白筱眯着眼,语气格外嫌弃。 他低头,亲吻她的蝴蝶骨,手指抚过她胳肢窝下的曲线,惹得她一个战栗,声音低缓又温柔:“你说,你给我摆了多少天脸了?对着其他男人有说有笑,跟我说话就一副阴阳怪气的样,是不是存心给我不痛快?” 白筱懒得回答这个问题,轻声哼哼,但也渐渐清醒了,又踢了他一脚:“你下去。” 郁绍庭非但没下去,反而搂着她一阵搓揉:“以后再这样,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讨厌死了!”白筱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都说要睡觉,你再啰嗦一个字,我就把你踢下去。” 郁绍庭:“……” 他深吸了口气,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伸手去扯她头上的被子:“你把头露出来,我们好好说话。” “……” “我跟你说话,听到没?” 白筱突然掀了被子,把他压倒在床上,闭眼抱着她,脸贴着他的手臂,低低说了句:“还有完没完了?” “你再说,明天我把门锁了,让你睡书房去。” 郁绍庭心情突然就好了,张开胳膊搂紧她,弯下头亲了亲她额头:“你舍得?” “不舍得。”她眼皮沉沉的,轻声嘀咕:“这下,可以睡觉了?” 咸咸小公主的自白 咸咸小公主的自白 我叫咸咸,咸鸭蛋的咸,这个名字是希希帮我取的。 后来,奶奶告诉我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我出生那一天,两个哥哥坐在医院走廊吃快餐,他们在餐厅买了一百多的饭菜,老板额外赠送了他们一个咸鸭蛋。 我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大家都这么说。 你问我有哪些人说? 有爸爸,有小白,有二伯,二伯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好多好多,反正有点数不过来就是了。 当然,咸咸只是小名,我的大名叫郁娴,举止娴雅的‘娴’。 我的大名是妈妈小白起的。 不过,每次有人喊我‘郁娴’,爸爸都会皱眉,我觉得他应该是不喜欢我的大名,不然那表情,怎么会跟踩到‘肉圆’拉的狗屎一样难看? 哦,顺便提一句,‘肉圆’是我家养的斗牛犬,上个月它搞大了隔壁张政委家海森的肚子。 言归正传,刚才说到爸爸不喜欢我的名字。 前几天,小白偷偷告诉我,我的名字是一个叔叔帮忙起的,她希望我像一个淑女慢慢长大。爸爸一开始也很喜欢这个名字,直到有一天,被他得知这个名字由来,他非常愤懑,二话不说就要改掉我户口本上的名字。 不过最后,当然是没有改啦,因为小白不答应,他也没办法,谁让他听小白的话呢。 说了这么多,忘了介绍我爸爸,他叫郁绍庭,是个愿意为小白承包鱼塘的土豪,但也是个心眼非常小的男人。 为什么说他小心眼呢? 因为有一次,我亲眼瞧见他用一般人听不懂的法语,唆使承承骑着扭扭车去撞一个跟小白聊天的叔叔,然后他自己又过去,训斥了承承一顿,还面不改色地跟那个叔叔说:“孩子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那天晚上,承承得到了一套未拆封的全新乐高。 再后来,我知道那个叔叔是小白以前的老公,原来网上说的没有错,妈妈真的是爸爸翻墙从别人家撬回来的。 小白长得很美,虽然她今年已经三十一岁。 奶奶跟我说,小白当年为了生下我,还特意休了学,不过没关系,因为她现在已经是博士生了。 有时候我还会跟着小白去学校,叔叔阿姨们都非常喜欢我,说我跟小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胚子。 对此,爸爸始终持保留意见。 有一次从学校回来,我告诉爸爸,是小白的导师开车送我们的,导师的年纪跟爸爸差不多,据说至今单身,还经常给我买糖吃,我想,他应该是想追小白,要不然眼睛为什么一直黏在小白身上。 可是爸爸却说:“你妈妈读博的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整天关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老古董,难得瞧见一个女人,还是比较年轻的,母猪都赛过貂蝉。” 虽然我听不太懂他说的话,但我知道,爸爸在吃醋,尽管他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 大家都说,我的出生,对爸爸来说,是中年得子。 后来,我问爸爸,什么叫中年,结果他直接板起了脸,还没收了我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 我把这件事告诉小白,小白听了后,笑个不停,抱着我,狠狠亲了一口,说:“你爸爸那样的就叫中年。” 不过爸爸,好像一直都不承认自己已经人到中年。 小白跟爸爸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上头有两个哥哥,郁景希跟郁景承。 上回,我拿着小铲子路过梁爷爷家,他家的保姆立刻搬着门口晒太阳的两盆菊花跑进了屋,我还听到她在背后说:“幸好今天只来了一盏灯。” 大院里的人称我们叫做‘郁家不省油的三盏灯’,我不明白,但希希告诉我,这绝对不是好话。 希希还说,一切的诋毁都源自于嫉妒。 我觉得我可能听懂了。 …… 我很喜欢晚上跟小白一起睡,但是每一次,等我醒来,都会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 所以,我总是祈祷爸爸跟小白闹矛盾,只有那样子,小白才会跑来跟我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们班上的一个小朋友,她爸爸妈妈整天吵架,还离了婚,但我没这方面的担心,如果有一天小白准备跟爸爸离婚,我会告诉法官,我要跟着小白,至于希希跟承承,还是和爸爸一起生活好点。 这样子,爸爸再婚的话,有希希跟承承在旁边,他的遗产不用分太多给新老婆。 我把这个想法透露给爸爸,爸爸什么也没说,不过那天晚上,他责备我弄脏公司合约,借机揍了我一顿。 …… 昨天,小白跟爸爸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闹别扭了,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没有像以前吵完立即和好。 第二天,小白一大早就去了学校。 希希偷偷跟我说,小白跟爸爸还没和好,这次小白像是动真格了。 吃完早餐后,爸爸一脸和蔼地问我想不想去公司玩,我说不想,他抱着我去楼上换衣服,然后带我去了公司。 爸爸工作很忙,他让景秘书陪我玩,玩着玩着,我就趴在沙发上打瞌睡。 然后我听到爸爸打电话给小白,他说:“咸咸吵着要来公司,现在又哭又闹,过会儿我还有会要开。” 我觉得这个时候的爸爸有点坏,我明明没有哭也没有闹。 不过小白还是来了。 我听到景秘书喊小白‘老板娘’,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到爸爸在关门,他以为我睡着了,转身从后搂住小白。 “还在生气?”爸爸低头,贴着小白的颈窝,说话的语气,跟小白哄我的时候特别像。 小白推了爸爸一把,我想一定是她力气太小了,要不然怎么会推不开呢? 然后我又听到小白一本正经的声音:“我接咸咸回家,你松开我。” “昨天的事,就当是我错,别生气了行吗?” “本来就是你的错。”小白说。 爸爸抱着小白不撒手,一边哄着她:“是我的错,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一我绝不说二。” 我瞧见小白笑了,她往我这边瞟了眼,我连忙闭上眼,听见她娇嗔:“当着孩子的面,你放开我。” “这不是睡着了吗?” 透过指缝,我看到爸爸在欺负小白,低头咬她的脖子,小白扭捏着挣扎:“你干嘛,窗帘还没拉……” 我正想着要不要去帮小白,爸爸快速拉了百叶窗,一把抱起小白去了休息室。 没一会儿,休息室里传来小白的惊叫声,我怕爸爸打她,连忙跑到休息室门口,想要推开门,发现门反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爸爸出来了,我发现他换了一身衣服,我问他:“小白呢?” 爸爸说:“小白身体不舒服,在睡觉,你别去打扰她。” 他不允许我进休息室,可他自己却进进出出的。 我想,一定是他刚才打了妈妈,现在妈妈还没原谅他,他怕让我进去,瞧见妈妈教训他的样子,让他没面子。 快到傍晚的时候,妈妈才红着脸出来,那天晚饭,我们没有回大院去吃,妈妈提出去吃我最爱的剁椒蒸鱼。 奶奶说过,这点我像爸爸,他喜欢吃的,一般我也都喜欢,尤其是剁椒蒸鱼这道菜。 …… 晚上回到家,希希跟承承一人捧着半个西瓜,用勺子舀着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动物世界。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两个真坏,有好吃的都藏着,不让我知道。 我问小白,其实我是捡来的? 小白说,怎么这么问? 我告诉她,如果我是亲生的,希希跟承承应该不会这样子孤立我。 然后我坐到了希希的腿上,虽然他黑着脸,但这是小白的命令,我扭头,嘴巴一张:“希希,喂西瓜。” 希希不搭理我,自顾自地看电视。 我转头看向承承,承承护住自己的西瓜,说:“这是我的,你要吃,自己去切。” 可是李婶说,这个西瓜是张政委送的,就这一个。 我又把脑袋转过来,瞅着希希。 希希扫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舀了一勺西瓜,剔了籽,塞到我的嘴里,还警告我,不准再喊他希希。 西瓜很甜。 我重重地点头,两腮被希希喂得鼓鼓的,因为吃得太多,半夜拉了肚子。 坐在马桶上的时候,我抱着一团纸巾,心想,希希是不是知道会肚子疼,才故意给我吃了那么多西瓜? 不过很快,这个猜测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因为希希来洗手间看我,还偷偷给我带了一颗草莓大福,他非常含蓄地告诉我,是他跑了好几条街买到的。 后来,我怕爸爸责备希希,主动跟他说,是我自己贪嘴,和希希没有关系。 …… 虽然希希有时候欺负我,但我一直都相信他是个好哥哥,因为他有秘密都会跟我和承承分享。 就像上次,他拿了爸爸一包烟,躲到储物间去抽,还把我们一起叫上了。 爸爸现在已经很少抽烟,因为小白不喜欢。 希希已经在上初二,他告诉我们,体育课的时候,班上有男生经常躲在树荫底下抽烟,他也想学。 储物间的门被推开时,希希慌忙把烟蒂踩在脚底下。 至于那包烟,他塞到了承承的手里,进来的爸爸,一眼就瞧见承承拿着烟,当场就沉了脸。 希希跟承承都说自己没有抽。 爸爸的眼睛一直盯着希希,家里我最怕的就是爸爸,他不说话盯着你看,让我觉得他会把人吃了。 他问我,是谁抽的烟。 我怕爸爸知道后揍希希,不敢说,也不想冤枉承承。 没办法,爸爸让我们把刚才在储物间里发生的事情重新演一遍,我很紧张,爸爸让我不要害怕。 承承先对希希说:“哥哥,我刚看到妹妹翻了爸爸的抽屉,拿了一包烟去储物间。” 希希点头,拉住承承的小胖手:“那我们上去看看。” 这件事的结果是——希希跟承承都被爸爸罚了不准吃晚饭,希希的零花钱也被克扣了一半。 不过后来,我有瞧见小白去给他们送宵夜。 …… 爸爸从小就教育我们,要学会独立,有一回我问他,什么叫独立,他说,譬如,不能老粘着小白。 我告诉他,小白那么喜欢我,如果我不找她,她会难过的。 爸爸摸着我的头:“不是不让你找,是不能一直像小尾巴跟在小白后面,就像晚上,你得习惯自己睡觉。” 我问他:“那爸爸你为什么要跟小白一起睡?” “……” 爸爸循循善诱地跟我说:“那不一样,你自己说,爸爸有像你这样,整天黏着小白吗?” 我摇头,这倒是真的没有。 结果转眼—— 星期天中午,小白跟学校里的同学去聚餐,爸爸没有去上班,他突发奇想地说带我们三个去外面吃饭。 趁我们吃冷饮的时候,他拿了手机到角落给小白打电话:“还在聚餐?下午还要去娱乐城?那种地方不干净,你去干嘛?下次找时间再去,咸咸都找了你一上午,嗓子都嚎哑了。”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找小白,希希说,爸爸死要面子,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其实是他自己想小白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当着小白的面揭穿爸爸。 …… 我们家的男人都很挑食,幸好我没有遗传到这点。 爸爸最讨厌吃香菜,只要在餐桌上,被他瞧见香菜的踪迹,这顿饭他都不会再继续吃。 这个时候,希希跟承承也会学爸爸的样子,互看一眼,搁下筷子,异口同声道:“怎么会有香菜?” 如果遇到不想吃饭的情况,我也会在他们之后放下小勺子,跟着他们一起说:“怎么会有香菜?” 不过最后,我都会在小白的逼迫下吃掉剩下的饭菜,她还会说:“别装了,咸咸同学,你随我,可以吃香菜。” 我觉得小白偏心,她跟我说:“小孩子不能挑食,不然会营养不良。” “可是,承承挑食,不还是那么胖吗?” 小白:“……” 过了两天,在餐桌上又出现了香菜。 爸爸跟希希、承承不约而同地搁下筷子,我也立刻放下勺子,小白让我吃饭,不准挑食,我嚷着清脆的嗓子:“我随爸爸的,我也不爱吃香菜。” 小白看向爸爸:“谁说你爸爸不爱吃香菜?” 然后,我看到爸爸重新拾起筷子,夹着一筷有香菜味的牛肉塞到嘴里,眼睛也不眨一下,直接咽了下去。 于是我不得不吃光碗里的饭。 我发现,爸爸在小白面前,就是个没有主见的男人,小白让他往东,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往西边去。 而且,他还老是说违心话讨好小白。 就像前几天,小白照着食谱做了一道菜,错把黄醋当酱油来使,要多难吃就有多难吃,可是小白用很期待的眼神坐在对面望着我们,爸爸二话不说,端过盘子,和着米饭,吃得很快,仿佛那是人间美味,眉头也没皱一下。 小白看上去很高兴,问爸爸:“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爸爸很快就把菜吃完了,回答也跟以往没差别。 他没有让小白尝一口自己做的菜,应该是不想让小白失望,希希说,等我长大了就会明白。 但是,爸爸教训起我们三个来,又变了个样,等我们感到害怕了,他才板着脸问我们:“知道自己错了吗?”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不怎么爱他,但平日里,我还是很喜欢爸爸的。 不过,在这个家里,我最爱的还是妈妈。 小剧场集锦【精】 小剧场集锦【精】 【戒烟(怀二胎期间)】 随着新公司的起步发展,郁绍庭的工作越来越忙,烟也抽的越来越凶。 孕期的郁太太,给他制定了一套戒烟方案,还大量采购不同牌子的戒烟糖。 可是,坚持不到三天,郁先生又开始烟不离手。 终于有一日,郁太太怒了:“你就是没恒心,人家程连长说戒就真戒,只有你还一个劲抽烟。” 郁先生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陌生词汇:“程连长是谁?” “……程连长就是程连长,警卫连的。” 郁太太想着人家已经把烟戒了,只有自家男人还犯老/毛病,忍不住又抱怨:“人家能做到,怎么就你做不到?要是你像程连长一样有毅力就好了。” “到底谁才是你老公,胳臂肘有你这么往外拐的吗?” 郁先生婚后难得硬气了一回,啪嗒一下合拢笔记本,让对面的女人愣了一愣。 他嚯地起身,冷着脸:“今晚上我去公司加班。” 到了公司,郁先生跟景秘书一起吃快餐时就后悔了,想回家去,又有些拉不下脸。 晚上九点多,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了两下,他过去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郁太太,郁太太拢了拢鬓发,晶亮的美眸瞅着他,说话的语气温柔:“我是来告诉你,程连长刚才又抽烟了。” ———————————————————————————————————— 【胎教很重要(怀二胎期间)】 白筱怀孕二十九周时,突发奇想要给孩子胎教。 作为郁家的功臣,郁老太太举双手赞同儿媳妇的想法,还特意去买了一架钢琴回来。 于是,出现了如下的一幕—— 郁太太坐在阳光晒得到的沙发上,翻了翻腿上的小说,手指捻了一颗草莓,一边说:“土耳其进行曲。” 不到一分钟,她坐起来,转头:“要不换成匈牙利舞曲?” 坐在钢琴前的男人:“……” “算了,还是再弹命运交响曲。”郁太太靠回沙发,姿势惬意。 这几天她的情绪不高,也只有听这些激荡的钢琴曲,整个人才会来一点精神。 郁先生没有弹,反问她:“人家胎教也听这些?你也不怕吓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不会呀,他一直很安静。” 说着,郁太太低头,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柔声道:“宝宝,你喜欢命运交响曲吗?” 郁先生:“……” “它默认了。” 郁太太用小说遮着自己的小嘴,眼眸弯弯的:“我觉得,它以后一定是位小音乐家,我有这个预感。” 她又扭头:“怎么还不弹?” 郁先生:“……” 一个小时后。 郁太太又开始瞎指挥:“我觉得那里,不该这么弹,你这水平,以后怎么拿得出手?” ps:郁先生确实是个钢琴半吊子。 “那要不你来弹。”郁先生直接选择了让位。 郁太太穿上拖鞋,挺着大肚子过去,在凳子上坐定,颇为专业地翻了翻琴谱,手指刚放到黑白琴键上,然后—— 房子里传来郁太太的痛呼声:“老公,我的脚抽筋了!” 郁先生:“……” 许多年后,看着鼻青脸肿回家的二儿子,郁先生常常会想,会不会是当年被那些激进的钢琴曲吓破了胆? 不然他怎么会生出这么胆小怕事的孩子? —————————————————————————————————————— 【关于择偶标准】 郁绍庭在国外念的大学,倒不是他成绩多好,纯粹因为当时还是某区司令的郁战明不待见他,把他赶得远远的。 大三那年暑假,郁绍庭从美国回来,又跟自家那群发小凑到了一起。 百度百科,对纨绔子弟的定义是,有钱有势人家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子弟。 郁绍庭从十三岁开始,就被划入了‘纨绔子弟’的行列。 纨绔子弟,首先得是家世够硬,提到郁绍庭,圈子里的人都会说:“哦,是郁司令的小儿子?” 其次呢,还需要有够他挥霍的经济基础,所幸,郁绍庭有一个做航运贸易的外公。 横行霸道是成为纨绔子弟必不可缺的条件。 郁绍庭十五岁那年,在临中校门口,单挑六个高年级学生,把人家老大的肋骨打断五根,自己也横着进了医院。 最后一点,纨绔子弟一般都是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搁在古时候,就是提着鸟笼、哼着戏曲招摇过市。 一回到丰城,自己的老窝,郁绍庭一头扎进娱乐设施齐全的私人俱乐部就不出来了。 几个发小,得知三哥回国了,不用相约,齐齐地追到俱乐部,再聚首。 郁绍庭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小时候都住一个院,后来分开了,但交情却没断,用郁总参谋长的话来说,那是因为臭味相投,一个坏还说得过去,但五个人都是坏胚子,那绝对不是偶然事件了。 郁绍庭出国的那几年,另外四个人还得了个绰号——丰城四小霸道。 辛柏常遗憾地感叹:“要是三哥没走,咱们就f5,往我表舅那个影视公司门前一走,哪还有f4啥事啊。” 于是这个暑假,五个人经常架着墨镜、抽着烟、开着豪车去郊区飙车。 有一天,飚完车,五人在山顶乘凉,引发了下面一段对话。 辛柏:“三哥,国外的洋妞味道怎么样?” 男人之间的聊天,总是有点荤素不忌。 郁绍庭吐出一个烟圈,倚靠在车门上,淡淡地斜了他一眼,对这种低俗的问题,嗤之以鼻。 “辛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来者不拒?咱们三哥,那叫洁身自好。”路靳声送了个鄙视的表情。 徐承阳难得八卦:“那三哥,能不能跟兄弟几个说说你的择偶标准?” “那还用说,”辛柏凑过来道:“必须得漂亮啊,不说世界小姐,怎么也得亚洲小姐的级别。” 郁绍庭弹了弹宴会,又抽了口烟,道:“还要听话。” 其他人纷纷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可能没想到,一向寡言的三哥居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男人在外面建功立业,女人得待在家里好好伺候着,不要求她低眉顺耳,最起码,我说一她不敢说二,要不然,我娶她回来做什么?” 这个说法,一度成为另外四个人择偶的标准,结果可想而知。 —————————————————————————————————— 【生产之日(第三胎)】 白筱:“郁绍庭,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亏我那么信任你,你这么做对得起我跟孩子吗?” 小肉团郁景承跑颠颠过来,趴在推床边,哀声哭道:“妈妈,妈妈……” 郁绍庭把孩子拎开,柔声安抚床上不消停的女人:“别说了,马上要进产房,留点力气。”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郁绍庭,我错看了你!” 郁绍庭:“说什么傻话呢?医生护士都瞧着,也不怕人家看笑话,乖,来,先深呼吸。” 白筱一边深呼吸一边控诉:“你又想用花言巧语扯开话题?我讨厌死你了,讨厌死你了~~” “妈妈,妈妈!”郁景承又要扑上来,唯恐天下不乱。 郁绍庭扯着他的衣领往后拖,一边抚开白筱额头被汗水黏湿的刘海:“这胎生完,以后就不生了,生气对宝宝不好,别害怕,咱们不是生过两回了吗?不疼的,乖~~” 他抬头,皱眉,不耐地冲护士沉声道:“怎么还不推进去?没看到她疼的乱叫了吗?” 护士:“……” …… 产房外。 郁绍庭看着合上的产房门,松了口气,扯开领带,似想到什么,转头,郁景承已经躲到了自动贩卖机后头。 “过来。”郁绍庭冲儿子招招手。 郁景承抿着小嘴,拼命摇头。 “要我过去是?” 郁绍庭刚一抬脚,郁景承撒腿就跑,立刻没了人影,他笑骂一句:“小兔崽子!” …… 产房里。 戴着口罩的护士一声惊呼:“糟糕,袁医生,麻醉好像可能失效了。” 白筱:“郁绍庭,你个王八蛋,痛死了!” ———————————————————————————————————— 【考研之路】 生完咸咸,郁太太又开始漫漫考研之路,中间阻碍无数,但依然不气馁不轻言放弃。 这一日,郁太太扎起长发,头上顶着个团子,戴着她那副黑边框眼镜,伏案在书桌上,专注于那几本考研资料。 早上。 书房门被敲开,郁景希捧着作业本,笑容羞涩:“我有题目不会,小白你能教我吗?” 好啊,郁太太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大儿子好学的一面。 十五分钟后。 “懂了吗?” “那个,我刚才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没看明白,要不,你再讲一遍?” 半小时后。 “这里这里。”郁景希指着某一处:“这个我们老师还没教,我写上去,老师会说我花钱请高年级同学做的。” 郁太太:“……” …… 下午。 郁景承骑着自己的扭扭车,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来回,嘴里唱着:“喜羊羊美羊羊懒洋洋沸羊羊绵软软红太狼灰太狼,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也为我变得更香……” 郁太太握紧笔端,闭上眼,心说:“我忍。” …… 晚上。 夫妻俩公用一个书房。 一个小时后。 郁太太捂着自己的耳朵,扭头,有些生气地看着坐在书桌后看电影的男人:“你能不能插上耳机?” “耳机坏了。”郁先生不咸不淡地说。 郁太太点头,跑去找了一副耳机,丢给他,结果型号不匹配。 “那你换一部影片。”郁太太跟他商量。 郁先生瞄了她一眼,长腿搁在桌上,继续看自己的欧美爱情动作大片。 郁太太听得面红耳赤,良久,憋出一句话:“下流。” “看看就下流了?那做起来怎么说?” “……你不要脸。”郁太太被他云淡风轻的德行弄得恼羞成怒。 “如果我要脸,哪来的后来两个孩子?” 郁太太:“……” —————————————————————————————————————— 【真相大白之师母】 郁太太成为一名研究生那天。 晚上,导师跟师兄师姐订了学校某个餐厅的包厢,邀请几位新晋研究生一起吃顿饭。 作为其中一员,郁太太稍稍打扮了一番,欣然前往。 准八点,郁太太收到一条短信,八点二十分,郁太太的手机震动了,她只好起身,提前告辞。 出了餐厅,一眼就看到停靠在那里的揽胜。 有师兄醉醺醺地出来上厕所,结果瞧见白筱下台阶,刚想打声招呼,结果他抬头看到了什么?! ——两年前风靡f大的郁教授!!! 此刻教授正站在车边,单手打开车门,然后,他看到白筱走过去,两人亲了亲脸颊。 天哪…… 以后还怎么一块儿愉快地玩耍?! 师兄顿时没了尿意,心惊胆战地回到包厢,一脸不敢置信,对其他人道:“白筱的老公是郁教授。” 因为白筱离开前,说了一句——‘我老公的车到了’。 有酒杯掉落在餐盘上的动静,整个包厢出现刹那的寂静,然后沸腾了。 ———————————————————————————————————————— 【不省心的土豪兄弟俩】 一天,土豪兄弟俩看到报纸上一篇报道——‘最萌宝宝大赛,百万奖金等你来拿’。 兄弟俩交头接耳了会儿,把主意打到了在院子里学走路的咸咸宝贝身上。 “一百万呢!”郁景希长声感慨。 郁景承小朋友似懂非懂,但还是跟着附和:“是呀,哥哥,一百万呢!” 当天晚上,郁景希捧着自己的ipad,浏览了活动的官网,然后注册了一个账号,最后还在截止时间前报了名。 翌日。 李婶刚替咸咸把完尿,土豪哥已经凑上去:“李婶,我来帮妹妹换尿布,你去忙。” “好,小心点。”李婶交代完,去了厨房。 厨房门一关上,郁景希立刻朝楼上吹了声口哨,缓步台处,出现了郁景承的身影,背了个大书包。 “尿不湿跟奶粉、奶瓶准备好了吗?” “都在了。” 于是,兄弟俩抱着沉甸甸的妹妹,踏上了宝宝真人秀的不归之路。 …… 镁光灯下,是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开场白,活动在某商场的一楼举行,围了不少的观众。 土豪哥吃力地抱着妹妹,扭头对土豪弟说:“你去,讨杯水,给咸咸泡奶粉。” 咸咸抱着奶瓶喝奶时,土豪哥在旁边循循善导:“咸咸,等会儿一定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希希……”咸咸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 土豪哥摸摸妹妹的头,把奶瓶交给土豪弟,那边已经在报他们的名字。 “接下来要出场的是我们41号宝宝,郁咸咸,是个女宝宝,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兄弟俩,瞅着周围那么多人,难免怯场,抱着妹妹,亦趋亦步地上台。 主持人往后面瞧了瞧,这孩子爸妈呢? “那个,我们爸爸妈妈临时有事,让我们先参加比赛。”郁景希说着,把咸咸递给主持人:“能帮我抱会儿吗?” 主持人刚伸手接过孩子,手里的话筒已经被抢走。 郁景希清了清嗓子,才打开话筒,把想好的措辞说出来:“大家好,我是郁咸咸的大哥,这是她的二哥,今天很高兴来参加这个比赛,在这里,我们见到了很多可爱的宝宝,也希望咸咸有出色的表现。” 接下来就是宝宝的即兴表演。 咸咸不是个认生的宝宝,但发现这么多人盯着自己,顿时也傻了,一屁股坐在那里,两腿都忘了蹬一下。 眼看主持人要赶他们下台,郁景希忙对着话筒道:“今天很高兴站在这里,咸咸是个害羞的小姑娘,文静乖巧,像我爷爷,郁战明郁总参谋长最喜欢傍晚抱着她去散步,整个军区大院没有不喜欢咸咸的首长。还有,哪怕身体不好,依然坚持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的徐宏阳老将军,谢谢您对曾孙女这次参赛的支持,我们会加油的。” 说着,土豪哥把话筒给土豪弟,商场音响里是土豪弟软糯糯的声音:“谢谢大家对咸咸的支持。” …… 与此同时,白筱看到同学笔记本电脑里出现的三宝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到气管,咳嗽不停。 至于大院郁家,丢了三孩子,早已经乱成一团。 —————————————————————————————————————— 【依然年轻的郁老太太】 关于最萌宝宝大赛的后续。 郁老太太:“张阿姨,你帮我看看,是戴这个发箍好,还是夹这个夹子好?” 张阿姨:“都好。” 张阿姨往门口瞅了眼,低声说:“今天,我听人说,网上有报道,说景希少爷是三少奶奶生的。” “不是小三老婆生的,难道还是捡来的不成?”老太太撇了下嘴角。 张阿姨:“不是,我指的是白……” 话没说完,嘴已经被捂住,郁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道:“瞎说什么呢。” …… 郁老太太在最萌宝宝决赛的现场被记者堵住。 “请问您对最近网上流传的说法怎么看?”记者举高话筒。 郁老太太挺直脊梁,对着镜头,四十五度侧脸,确定自己发型没乱后,才捏着声开口:“咸咸获得宝宝大赛的季军,我这个做奶奶的,很替她感到高兴,也谢谢你们媒体朋友的关注,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记者把话筒往前一伸:“关于您第一个孙子,真的是您现在的三儿媳妇生的吗?” 郁老太太微笑:“筱筱是个好孩子,一直都很孝敬我跟绍庭他爸爸,人长得漂亮不说,还勤劳,一点脾气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少见,呵呵,能娶到她,是我们郁家的福气。” “郁总参谋长知道第一个孙子是儿子婚外情的产物吗?” 郁老太太笑容不减,眼睛看着镜头:“老郁对筱筱也喜欢的紧,尤其是筱筱做的菜,特别合老郁的胃口,不过筱筱,最喜欢吃我给她做的冬瓜蛤蜊汤,这孩子不挑食。” 记者:“……” 郁老太太又问了一句:“对了,这个是上地方电视台还是省级的,如果是省级的,记得给我的脸打马赛克。” 记者暴走中。 ——————————————————————————————————————— 【土豪父子:小打小闹】 土豪弟五岁,读幼稚园,每次回家,全身都脏兮兮的,原因,老被班上小朋友按着欺负。 郁先生怒其不争,就算不像自己,但凡像他哥哥也不至于这么弱。 有一天,土豪弟新买的裤子又被人划破一个洞。 郁先生终于忍无可忍:“他们欺负你,难道你不会还手吗?” “可是我打不过他们呀。” “你试过了?” 土豪弟:“没有,不过我在心里有比较。” “……” 第二天,郁先生亲自去幼稚园接孩子,刚下车,就看到几个孩子围着土豪弟,往他身上扔泥巴。 有个家长看到他,忙道歉:“孩子顽皮,小打小闹是有的,别往心里去。” 郁先生点头,神色平静,唤来土豪弟,回家。 第三天,郁先生早早地到了幼稚园门口,坐在车里,看见几个胖墩墩的孩子经过,叫住了他们。 土豪弟背着书包出来,不出意外,又在校门口被拦住了。 然后,那些站在旁边聊天的家长,突然瞧见几个一年级孩子,跑过来,把自己的儿子给打了。 土豪弟抱着自己的书包,愣愣地站在那,没有人打他怎么办? 没多久,他看到爸爸下车走过来。 郁先生看了眼那些被打的孩子,然后冲那几个骂骂咧咧的家长,笑了下:“小打小闹总是有的,别往心里去。” —————————————————————————————————————— 【结婚纪念日】 土豪夫妇结婚多年,依旧甜蜜如初,如胶似漆,洗个碗也孟不离焦。 两个人站在洗碗槽前,一个洗碗,一个晾碗,你看我,我看你,看到最后,索性丢了碗开始接吻。 吻了半天才分开。 郁太太说:“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郁先生问。 “我们结婚五年的纪念日。” 郁先生‘哦’了一声,郁太太圈着他的脖子,又亲了他一下:“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于是,两个人移步卧室。 郁先生看着摆在床上,包装精致的盒子,眼底玩味:“是什么呀?” “你自己去拆。”郁太太故作神秘。 等郁先生满怀期待地拆开,发现是一个硬盘。 “知道你喜欢看欧美系的,我顶风作案呀,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凑到这七七四十九部。” 郁先生:“……” 郁太太又说:“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跟你分享。” “什么?” “我考上博士生了,老公,要不要祝贺我一下?” 郁先生:“……” —————————————作者有话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哪怕我多么不舍,也不得不给郁白画上省略号,为什么不是句号呢,因为我觉得,他们的故事一直在继续,就像生活中的你你我我,他们也在每天柴米油盐酱醋地活着,最起码在我心里是这般的。从明天开始更新关于郁二的番外,本来打算开新坑,但形势不允许,还有净网活动的相关限制,郁二的身份敏感,也许在番外会有所调整,大家自动脑补正文里的首长身份就好。关于郁白一家五口,如果大家喜欢的话,以后也会多写写小剧场形式的小片段╭(╯3╰)╮喜欢吗?喜欢的话留言哈,最起码让我知道有多少人想看,否则我没有动力……还是想致谢,谢谢你们一路的相伴,自认为是个凉薄之人,但你们这几个月来的支持跟陪伴,让我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产生感情,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不舍得,先暂时这样,要不然我会后悔结番外的,捂脸,不说了。 最美年华遇见你【一】:三姑爷来了 最美年华遇见你【一】:三姑爷来了 清晨,嘹亮的军号隐隐约约从军区大院前头传来。 叶和欢一把掀了头上的被子,嚯地起身,蓬头垢面,下床,套鞋,扯窗帘,开窗户,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砸出去。 外头的军号倏然停止。 她困意犹在,径直倒在床上,被子一裹,继续睡。 只是不到一分钟,军号再次响起,她心里烦到不行,翻来覆去,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颗小脑袋偷偷探进来,看见床上滚动的一团,推开门跑了进来。 “欢欢,你再不起来,我就把最后两个铜锣烧也吃了。” 叶和欢叹了口气,转过头,瞧见趴在床头的小女孩,孩子呼着气,湿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和欢还闻到淡淡的奶香味,原先心头的不耐烦压下去,坐起来,声音有些沙:“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小女孩咧了下小嘴,在床边坐下,晃着两小腿:“今天周六,我没钢琴课,让妈妈送我过来的。” 叶和欢点点头,往后一仰,又躺了回去。 “欢欢,起来好不好?”小女孩软绵绵的嗓子,伸手去扒被子,在叶和欢耳边呵气:“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叶和欢侧眼,瞅着自己这个六岁的小表妹,有点无奈,但还是起了床。 —————————————— 叶家客厅,一个小女孩趴在地毯上,圆乎乎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搭着一个模型,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叶和欢洗漱好下楼,看到的就是一个高高撅起、正对着楼梯口的小屁股。 陆含胭,她姑姑的幺女,也许是中年得女,对这个孩子格外宠爱。 叶和欢上次见陆含胭还是六年前,那个时候自己出院,去探望姑姑,陆含胭出生不到一个月,抱在怀里会嘤嘤的哭,这次她回到b市,再见到这个小丫头,个子已经长到自己腰际,会熊抱着自己的腿甜甜地喊‘欢欢’。 照理说,她离开叶家近六年,期间没跟叶家人联系,这个孩子怎么也跟自己亲近不起来。 偏偏陆含胭——自己回来这一个星期,这个孩子老是到她跟前转悠。 “小内内露了。”叶和欢在餐厅倒了杯白开水,端着去客厅,路过孩子身边时淡淡提醒。 小丫头闻言,嗖地一下起来,捂着自己身后的裙子,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忽闪,像一朵害羞的花骨朵。 叶和欢忍不住伸手,蹂/躏她的脸蛋:“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陆含胭白嫩的脸更加红,然后转身,端起地毯上那个模型,递到和欢面前,讨好又期待:“欢欢,送给你。” “你自己做的?” 叶和欢接过,打量着玻璃罩里精致又可爱的小房子,心里生出喜欢。 陆含胭在她旁边坐下,紧紧挨着,有点不好意思,揪着两小手:“昨天课外活动做的,以后还会做的更好。”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家伙! 叶和欢刚要伸手再去捏孩子的脸,大脑里一闪而过某些往事,没有任何征兆,就那么,跳入了她的识海。 曾经,那个男人,也是这样,不管她怎么逗弄,永远都抿着嘴一本正经,偏偏通红的耳根子透露了他的害羞。 “欢欢?” 一只小手在她眼前晃动。 叶和欢敛了神思,又端详了一会儿模型,做出欢喜的样子,站起来:“不行,这么漂亮,我得去把它放好。” 陆含胭抱着装模型的盒子,亦趋亦步地跟在后面:“旁边的按钮,按一下会放音乐。”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那边门开了,进来一个妙龄女子。 齐刘海,长发扎了马尾,一双做了指甲的纤纤玉手,拎了个满是食材的袋子,五官跟叶和欢有几分相似。 叶和欢看到来人,脚步一顿,对方同样也瞧见了她,两人相顾无语,但看彼此的眼神都不算友好。 倒是陆含胭,礼貌地冲门口的女人道:“静语表姐。” “胭胭来了?”叶静语看向陆含胭时瞬间露出和善的笑容。 陆含胭点头,看到叶静语手里的超市购物袋:“静语表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叶静语扯了下唇角,眼梢余光落在叶和欢身上:“我们又不像某些人,整日除了吃喝拉撒睡,无所事事的。” 叶和欢不搭理她冷嘲热讽的话,扯了下陆含胭的羊角辫:“上不上楼?” “上!”陆含胭回答得很响亮,生怕叶和欢落下自己,急急地抱住她的大腿。 叶静语在旁边看着,顿时黑了黑脸。 叶和欢抬头,望着她,莞尔,眉眼间透着一点点的挑衅:“没办法,长得面善,不像某些人,尖嘴猴腮的。” “你——”叶静语气急。 “你什么你?” 叶和欢说冷脸就冷脸,望着她,声音也很冷:“你对姐姐就是这个态度?你那个妈是怎么教你的。” 叶静语面红耳赤,气得不轻,叶和欢已经领着陆含胭上路。 “那也比某些有娘生没娘教的强,最起码,我不会十几岁就被男人搞大肚子,硬生生把自己的妈给气死。” 叶和欢蓦地回身,目光阴冷:“你再说一遍。” 叶静语冷笑:“怎么,敢做不敢认?叶和欢,你就是叶家跟韩家的耻辱,爷爷跟外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几年不见,叶静语你长本事了?” 叶和欢唇边也露出一抹冷笑,玩味的目光游走在叶静语身上:“小三上位扶正就是不一样,连女儿都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叶静语像被踩住了痛脚,拔高声量:“我妈怎么说也是你二姨……” “是吗?”叶和欢语气冷淡讥诮:“那还真不好意思,我外婆就生了我妈一个,后来你外婆嫁进韩家,生了你小姨,至于你妈,搁在古代,那叫拖油瓶,放在现在,那叫红门老婆买一送一。 叶静语张嘴想反驳,叶和欢先她一步开口:“不用谢我,下次你去虹德苑,记得替我问候你妈。” “……” 叶静语脸色青白,眼睁睁看着叶和欢就这么上了楼,转身,把手里的袋子狠狠掷在地上。 “二小姐,这是怎么啦?”保姆听到争吵声从厨房出来。 叶静语听到‘二小姐’三个字又来气,哪怕叶和欢做了多出格的事,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依旧是叶家大小姐。 不管她怎么讨好老头子,他永远都偏袒叶和欢,还有外公……自己到底哪儿不如她了? —————————————— 回到自己房间,叶和欢全身的戾气还没收敛,陆含胭怯怯地拉了拉她的手:“欢欢,你在生气吗?” 叶和欢淡淡的‘嗯’了一声,脸很臭。 陆含胭不敢打扰她,乖乖捧着盒子站在一边,不时偷偷地看她一眼。 良久,叶和欢气消了,想起那个房子模型,又像没事人一样跟陆含胭有说有笑的。 过了会儿,叶静语出现在房门口,也不看叶和欢,笑着对陆含胭道:“胭胭,下楼吃午饭了。” 叶和欢起身,拿了自己的包,看着陆含胭:“中午吃麻辣香锅,你去不去?” 陆含胭看看叶静语,又瞅瞅叶和欢,小脸皱成一团,非常的为难。 叶静语阴了脸:“叶和欢,你这样有意思吗?” 叶和欢不搭理她,挎着包,双手环胸,等着陆含胭做决定。 陆含胭真的很纠结,两个都是自己的表姐,而且,静语表姐以前对她都很好,可是,她更喜欢跟欢欢玩怎么办?所以最后,她偷瞄了眼叶静语,小声对叶和欢说:“欢欢,我可以点苹果汁吗?” 叶和欢挑了下眉,似乎心情很不错:“当然可以。” 叶静语终于沉不住气,怒瞪着得意洋洋的叶和欢:“叶和欢,你别得寸进尺!” 叶和欢耸肩,牵着战战兢兢的陆含胭,大摇大摆地离开叶家,还顺便去车库提走了那辆大红的牧马人。 陆含胭爬上车,有模有样地系好安全带,还心有余悸,转头语重心长地对叶和欢说:“欢欢,我选了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我知道吗?” “小鬼头!”叶和欢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熟练挂档:“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的革命战友!” —————————————— 叶和欢带着陆含胭,开着靓眼的牧马人在外头晃荡了一下午,直到接到韩家的电话。 韩家保姆说,老首长突然在洗手间晕倒了,是心脏病突发,刚送往医院。 叶和欢握着手机不吭声。 “大小姐,虽然老首长没说,但知道你回来了,他真的很高兴。”保姆在挂电话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不管老首长有几个孩子几个外孙女,你一直都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结束通话,叶和欢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用力,指尖略略泛白。 在丰城的这几年,不管是她购房买车,用的都是秦寿笙的身份证,工作因为托的关系,登记的也不是她本人的名字,当年她提了几百万的现金离开b市时,抱着跟所有人决裂的狠劲,自然不会让他们找到自己。 兜了一圈三环,叶和欢把陆含胭送回陆家,在门口停了良久,最后还是发动车子去了医院。 …… 叶和欢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充斥着消毒药水味道的地方。 在这里,她送走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母亲,也是在这里,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站在病房门口,她没有立刻敲门,忽然生出胆怯。 在她想着要不要转身离开时,房门从里面开了,出来的是几年未见的韩家保姆,唐嫂。 唐嫂看到叶和欢,先是一惊,随即高兴地冲房间道:“老首长,你猜,是谁来看你了!” “谁啊,值得你这么激动?”里面传来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叶和欢听见,手指攥紧了肩上的包。 “是大小姐呀!” 唐嫂话落,病房里再也没有一点声响。 叶和欢被唐嫂拉着,进了病房,踏进去的那一脚,略有迟疑,但后悔已然来不及。 她还是看到了坐在病床边轮椅上的韩老。 几年不见,外公的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比起以前老骥伏枥的意气风发,多了几份颓唐。 然后,她听到韩老说:“我这里不招待陌生人,唐嫂,送客。” “这……”唐嫂不知如何是好,为自家脾气固执的老首长,明明日夜思念外孙女,现在却把人往外赶。 叶和欢没出去,咬着唇,慢吞吞地走过去,低低地喊了声‘外公’。 轮椅上的老人没有应,依旧摆着脸。 她蹲下/身,轻轻握着老人的手,晃了晃,带着撒娇的语气:“我这不是回来了?您的气量就不能大点吗?” 韩老一声冷哼,却没甩开她的手。 “好了好了,以后我都不走了,这样总行了?”叶和欢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外公。 唐嫂看了,笑着合上门出去。 …… 叶和欢回来近一周,却没有去一趟韩家,对这一点,韩老始终耿耿于怀,所以脸色一直不太好。 “这几天有事绊住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不去看您?”叶和欢一边削梨一边辩解。 韩老哼了声:“有事?我看你是忙着睡大头觉。” 叶和欢吐了下舌,俏皮灵动的模样一如当年,让韩老柔和了面容:“今晚上,跟我一块儿回韩家。” 这次,叶和欢没有拒绝。 ———————————————— 韩老这一生,讨了两个老婆,第一任老婆,也就是叶和欢的外婆,产女时难产死了,第二任老婆,是个寡妇,带了个孩子嫁进来,不过无福消受这等富贵,为韩老生了个女儿,过了两年两脚一蹬也去了。 而那个被带到韩家的孩子,在n年后,长成了娉婷少女,和姐夫日久生情后成功逆袭成了叶和欢的后妈。 不过叶和欢她妈,也算彪悍,硬是在正室太太的位置上撑到过世,即便那时候,她已经长住于精神病医院。 …… 叶和欢陪韩老回到韩家,没想到,叶静语也在,同坐在沙发上的,还有一个长相英俊、穿着墨色衬衫的青年。 “外公,你回来了?”叶静语一瞧见韩老,忙不迭上前,不着痕迹地挤开了叶和欢。 叶和欢也不介意,退到一边,然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转头,看到严舆已经从沙发起身,眼睛直直落在自己的脸上,听到他又说:“好久不见了。” 叶静语蹲在韩老的轮椅边,柔声说道:“外公,阿舆听说您身体不好,特地过来看您。” 严舆对着韩老,恭敬地问候:“外公。” “你们自便。”韩老转头,吩咐叶和欢:“欢欢,你推我去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这样的差别待遇,令叶静语的脸色红白交加,着实好看。 …… 韩老要说的话,无非是询问叶和欢这几年的生活,至于当年发生的不愉快,都被双方避而不谈。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叶韩两家都好奇当初叶和欢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但没人敢再去触动这颗定时炸弹。 直到晚饭时间,叶和欢才推着韩老出了书房。 “爸,你出来了?”一道柔美温婉的嗓音引得叶和欢偏头,入目的是叶静语的母亲殷莲。 叶静语从厨房出来,身上还戴着围裙,像极了这个家的主人:“外公谈完了吗?那我让唐嫂上菜。” 叶和欢的眉心下意识拧紧。 手背覆上一股暖意,她低头,看到外公慈爱的眼神,老人家说:“欢欢,唐嫂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鲤鱼。” 原先要出口的话噎在喉底,她终究没说离开,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 一顿鸿门宴,除去韩老,其余都是叶和欢不待见的人。 韩老见她胃口乏乏,特意把叶静语跟前刚才被她多夹了一筷的油焖茄子换到她跟前,叶静语瞬间黑了脸。 “欢欢,听静语她爷爷说,这几年你都在丰城,在那边还好?”殷莲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叶和欢抬眸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活法,再不济,还能跑回来靠爷爷靠外公。” 殷莲悻悻一笑:“这倒是,人总归是要回家的,这几年,你爸爸不知道叨唠你多少回了。” 叶和欢还想给她填填堵,那边,门铃响了,唐嫂跑去开门,看到来人,甚是震惊,忙扭头对餐厅里的韩老道:“老首长,三姑爷来了。” 叶和欢听到‘三姑爷’三个字,整个人瞬间绷紧,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刺猬。 ——————————作者有话说—————————— 摸下巴,我觉得这章信息量很大,不晓得小伙伴们有没有看出来?有木有?有木有?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前姨父跟前内侄女的关系【附送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前姨父跟前内侄女的关系【附送小剧场】 “三姑爷,你等等,我帮你拿双拖鞋。”唐嫂恭敬道。 叶和欢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眼观鼻鼻观口,但门口换鞋的声音却在这一瞬显得格外清晰。 手指下意识攥紧筷子。 那人已经一步步朝餐厅过来,她眼角的余光微瞥,还是注意到了那一抹深色笔挺的裤子。 “吃过饭没?”韩老问。 他说话的语气和蔼,没有夹杂一点介怀,哪怕这个女婿已经跟自己的小女儿离婚了。 在韩老看来,自己此生无子,和欢的妈妈跟殷莲都嫁了叶赞文,叶赞文又负了自己的大女儿,加上这个小女婿素来出色,所以,自己算是把他看成了半个儿子,因为女儿红杏出墙的事越加觉得对不起他。 这几年,郁仲骁有时候工作空闲了,偶尔也会来看望他这个老头。 “刚从a市办完事,路过b市,顺道过来一趟。”男人低好听的声音在餐厅响起。 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不啰嗦,一句话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 叶和欢不言不语不抬头,耷拉下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两扇阴影,哪还有刚才的嚣张跋扈。 “如果没有吃的话,我们也刚上桌,让唐嫂再给你那副碗筷。”再开口的是殷莲。 殷莲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女人,如今郁家那地位摆在那里,郁总参的儿子,前途无量,她自然看得清。 当年,自家妹妹看了一眼到家里来找韩老的郁仲骁,整个人跟着了魔似的,艺术女对身材挺拔完美的男人尤为钟情,尤其郁仲骁性格稳重,还生了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完全符合韩菁秋的审美。 二十二岁的韩菁秋为了能嫁给郁仲骁,也算费尽心思,不说常常跑到丰城去讨好郁仲骁的母亲,还隔三差五往郁仲骁工作的地方跑,最后终于让她如愿了,结果,结婚几年,她又嫌弃人家不解风情。 最后趁着郁仲骁在外地,韩菁秋跟她们演奏团里那个小白脸指挥私奔到国外去了。 殷莲回忆往事之际,唐嫂已经拿了碗筷出来。 韩老瞧着餐厅门口越发稳重的男人,眼底有赞赏,指着叶和欢对面的空位说:“坐,先吃饭。” 叶和欢听到椅脚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呀声。 “小姨父!”叶静语亲昵地喊了一声。 她又听到那人算温和的嗓音:“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的?” 叶静语笑弯美眸:“上个月下旬。” 说着,叶静语用胳臂肘捅了捅旁边一直未语的严舆:“阿舆,你给小姨父倒杯酒。” “不喝了,等会儿回去还要开车。” 韩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话:“都这么晚了,今晚就歇在家里,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这些年,郁仲骁每次来韩家,坐一会儿就走,没有留宿过。 当殷莲以为他还会拒绝时,结果——郁仲骁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这么,答应了。 韩老显得很高兴,立刻招呼唐嫂去准备客房。 …… “姐,小姨父来了,你只顾着低头吃饭,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啊?”叶静语突然在旁边开口。 任何一个奚落叶和欢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叶和欢现在不理不睬的态度,简直是在下小姨父的脸。 就连韩老,也察觉到大外孙女的异样:“怎么突然不说话,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叶和欢笑容自然,略显撒娇地说:“还不是唐嫂做的糖醋鲤鱼太好吃,怕吃得慢被你们抢光。” “那明天中午再让唐嫂做。”韩老笑得脸褶子更深了几道。 “好啊。”叶和欢本就长得极好看,这么一笑,精致的小脸愈加明艳动人。 但因为叶静语那番话,她已经不得不偏过头,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军绿色的衬衫,包裹着男人健硕的胸膛,他的个子很高,即便是这么坐着,看上去都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来得挺拔,一个快三十七岁的男人,不管是五官棱角还是那股气质,都彰显着岁月沉淀留下的成熟。 他线条硬朗的五官,在头顶灯光的映衬下,越发的轮廓分明,尤其是那双眼—— 时隔六年,叶和欢再次见到他本人,心跳怦怦,但还是被她努力压下那份闪躲的忐忑,对上那双轮廓深凹的眼,扯了下唇角,恭恭敬敬地笑道:“小姨父,好久不见。”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的内容也是她看不懂的。 手里的筷子下一秒似乎就会被她折断。 良久,他才‘嗯’了一声,跟对待叶静语时的长辈姿态不同,到了她这里,淡淡的,倒像是敷衍。 殷莲起身,把一盘未动过筷的菜搁到郁仲骁跟前,笑道:“大家还是赶紧吃饭,要不然菜都凉了。” 一时有些尴尬的氛围,就这么被揭过去了。 一顿饭,叶和欢吃得心不在焉,没再抬头去看一眼,饭桌上,只有韩老跟他偶尔说一两句。 “我听你爸说,前段时间去云南了?” “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他沉沉的声音,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 一碗饭见了底,叶和欢放下筷子,起身,脸上还挂着笑:“我去厨房看看外公的药。” —————————————— 厨房里。 叶和欢闻着浓浓的中药味,心里乱成一团,索性拿了清洁剂跟抹布开始擦瓷砖。 唐嫂进来,看见她干活,忙夺过了抹布:“大小姐,你干啥抢我的工作,快点出去陪老首长聊天。” “我帮你看着药。”叶和欢不动。 唐嫂不赶她了,只是小声跟她说话:“其实前两天,我好像在大院门口瞧见三姑爷了。” 叶和欢转头看向唐嫂。 “也许是我看错了,如果真是他,不可能不进来看老首长,但那身影侧面跟三姑爷,说实话,真像。” 唐嫂说着,叹了口气,忍不住轻声嘀咕了句:“真是造孽呀……” “三姑爷多好的人,三小姐当时跟那个指挥的成了那种关系,除了离婚也没多说什么。” 好吗? 郁仲骁好不好,叶和欢没空深究,她只记得一件事,今晚郁仲骁要住在韩家。 餐厅里传来说笑声。 叶和欢静静听着,企图从那些说话声里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明明想着逃避却又忍不住去触碰,这种矛盾的心理,把她折腾得头疼,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药好了,等凉了给老首长端出去。” 唐嫂把药汁熬出来,瞧见杵在门边的叶和欢:“这孩子,怎么还傻站着,快出去跟大家说说话。” “家里的保鲜膜没了?刚才我往冰箱里拿东西,看到的,我出去买一些。” 说着,不等唐嫂开口,叶和欢已经匆匆往外走。 路过餐厅时,还是被韩老逮住了:“这么急,去哪儿?” 一句话,引得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叶和欢。 “我去帮唐嫂买保鲜膜,很快就回来。”她望着韩老,笑笑,眼睛不敢往旁边瞟。 韩老点头,又问她有没有带钱。 “嗯,带了。” 唐嫂从厨房追出来,道:“大院里的小超市这几天没开,小张回老家了,得去外边买。” “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买。”殷莲也跟着说。 叶和欢:“没关系,我开车过去。” “你的车技我还不清楚?”韩老虎着脸:“上次晚上开车,把路牌撞歪了,不就是保鲜膜,你急什么。” 房子里出现短暂的安静,因为韩老的语气着实严厉。 原本坐在桌边的男人突然退开椅子,站起来:“我开车送她去,刚好,我要买一个打火机。” 低沉的嗓音,曾经那么熟悉,深入骨髓,如今却令她感到措手不及。 韩老已经点头:“你也小心点,刚才喝了些酒,唐嫂,你让小姜把我车的钥匙拿来。” —————————————— 走下台阶时,叶和欢还在大脑里能跟他在门口分道扬镳的措辞。 路灯光拉长了身后那道身影,跟她落在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块,在静谧的夜里,透着别样的诡异。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也打破了这令她窒息的沉默。 叶和欢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寿笙,她接了:“喂?” “这几天都没你的消息,你爷爷没把你怎么样?” “没……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你家老头子都把状告到我爸那去,现在阖家都知道我喜欢男人。” “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打给你。” 秦寿笙听出她语气的紧绷,没再叨唠她:“那你自己注意点,先挂了。” “嗯。”叶和欢轻轻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身后那两道锐利到要把她戳穿的眼神让她蓦地转身。 “谁的电话?” 叶和欢眼神闪躲,一直没跟他对视,随口道:“我男朋友。” 话音未落,手臂被拽住,太重的力道让她拧眉吃疼,人已经被拖到了院子里的大槐树后头。 “你拉我做什么!”她的挣扎,只是让他不断加重手上的力度。 他的声音哪里还像在屋子里时那么温和:“谁的电话?” “再说一遍,答案也不会改变。” 叶和欢抬起脸,明媚的五官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显得分外迷人,尤其是那红润丰盈的双唇,她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双眼,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我这几年的事,你不都查清楚了?还来问我?” 郁仲骁不说话,但压抑的怒气朝她铺天盖地而来,那边,勤务兵小姜拿了车钥匙跑出来—— 叶和欢一把推开身形高大的男人,匆匆从槐树后出来。 “嗳,人呢?”小姜挠了挠耳根子,左右看了看,没有瞧见郁仲骁的人。 叶和欢径直推开栅栏门出去。 她快步走到自己那辆牧马人旁边,解了锁,刚要上车,下一秒,车门已经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身后,挨着她的男性躯体,强烈的气息,包围了她,她的手背甚至扫过他的裤子,顿时,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住了,男人滚烫的鼻息拂过她的额头:“以前我有没有说过,不许跟男人乱来!” 叶和欢的手指抠着车门边缘,故作镇定地点头:“那时候我十几岁,现在我长大了,小姨父。” “你再说一遍。” 这个往日瞧上去性格温和办事沉稳的男人,如今连收敛自己的脾气都不会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竟知道瞎搞,还老是打扰您,这几年,我想了很多,我还年轻,只有二十六岁,人生的路走岔了,应该及时醒悟,不能一条道走到黑,那样还真是害人害己。” “说完了?” 叶和欢一阵语塞,抬眸看他,他神色如常,拿走了她手里的钥匙,只说:“上车。” —————————————— 叶和欢最后还是上了自己那辆大红的牧马人,他开的车。 原先,她还想着他会把自己带到哪儿去,直到车子停靠在一家超市的门口,她一时没忍住,侧头看他。 “不买保鲜膜了?”他也转过头,静若止水的眼凝着她的小脸。 叶和欢脸颊一烫,错开眼,推开车门下去,进了超市,一路都没回头。 …… 等她买好东西出来,看到他靠在车边,手指间加了根烟,淡淡的青雾里,若有所思地盯着某个方向。 叶和欢不由放慢了脚步,望着他,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段他们勾搭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差不多已经戒烟,偶尔心烦了才会抽一根。 在想事情的男人,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注视,转头望过来。 方才在韩家门口那个愠怒的男人,仿佛只是她的幻觉,现在的郁仲骁,跟以前并无两样。 叶和欢敛了思绪,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买好了?”郁仲骁的视线,略过她手中的袋子。 “嗯。” “那回去。”他说过,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之前,把手里的烟头丢了。 …… 回去的路上,同来时一样,两人没有说话,除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唰唰声,只有起伏的呼吸声。 叶和欢心里不自在,她都说了那样的话,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到韩家门口,她直接下车,进屋,把保鲜膜交给唐嫂,自己上楼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手机响了,是小姑姑的电话。 “听胭胭说你回韩家看老爷子了?” 叶家的小姑叶知敏,是叶家除了爷爷叶纪明,对她最好的人,叶和欢小时候也最听她的话。 听到姑姑这么问,她低低应了一声。 那边沉默片刻,才开口:“欢欢,你妈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也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当年的事既然过去了,孩子已经没了,既然他也不知道,姑姑希望你往前看,那个人……哪怕他跟你小姨离了婚,终究还是你的小姨父。” 当年自己跟郁仲骁一起,无意间被她妈看到,好不容易清醒了点的女人又被气进医院,还把事情告诉了小姑。 “我知道。” 叶和欢的太阳穴有点疼,这件事,不想再提:“您早点休息,我今天也有些累了。” 挂电话前,叶知敏忍不住叹息:“但愿你真的知道。” 想到那个可爱的孩子,叶和欢又多说了一句:“替我跟胭胭说晚安,明天我再去找她玩。” “好,你休息。” 把手机丢到床上,叶和欢松了口气,然后转身进了卫浴室。 二十分钟后,她裹着浴巾,用毛巾擦拭着湿发出来,瞧见长腿交叠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吓得差点失声叫出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叶韩两家的关系,帮还晕乎乎的小伙伴理一下,叶和欢跟叶静语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叶静语的妈妈是和欢她外公第二任妻子结婚时带来的孩子,勾搭了叶和欢的爸爸成功上位,至于郁二的老婆,是叶和欢妈妈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叶和欢的小姨,不是姑姑,其实……对手指,也没那么复杂?至于萌宝胭胭……嘿嘿,自行脑补。 附送一个小剧场《土豪一家亲》 元旦快到了,郁太太买了一叠明信片,准备寄给各方好友。 这日傍晚,土豪一家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郁太太戴着黑框眼镜,趴在茶几上,正在写明信片,郁先生手拿着遥控器,眼睛却往明信片上瞄。 “你干嘛?”郁太太发现异样,忙遮住自己的字,并予以警告。 郁先生收回视线,继续陪孩子看动物世界。 两分钟后。 郁太太察觉到边上投来的目光,又双手盖住明信片,瞪了偷看的郁先生一眼。 郁先生若无其事地低头逗弄怀里的土豪妹。 郁太太挪了个位,耳边是郁先生哄土豪妹的说话声,她放了心,这才奋笔疾书。 不知过了多久,郁太太总算发现了异样,一抬头,郁先生正双手托着土豪妹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盯着明信片。 郁太太伸手去拿旁边盒子里写好的明信片,却被郁先生眼疾手快抢走。 “郁绍庭,你还给我!”郁太太怒了。 土豪妹张嘴,一口咬住郁先生的肩头,嘴里叫嚷着:“叫你欺负妈妈,叫你欺负妈妈!” 土豪哥跟土豪弟瞧见,互看一眼,立刻跟着扑过来,加入战斗,把郁先生扑倒在沙发上,一个翘着脚爬到郁先生脖子上,一个撅着屁股压住郁先生的双腿,异口同声地喊着:“叫你欺负妈妈,叫你欺负妈妈。” 郁太太:“……”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你看你,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加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你看你,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加小剧场】 郁仲骁原本耷着眼皮,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动静,抬头,幽深的目光投向她这边。 他丝毫没有大半夜私闯香闺的赧然,面色也如常:“洗完了?” “你怎么进来的?”叶和欢惊魂未定,刚才,她明明把门给锁了—— 她瞧见他手里突然像变戏法似地变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听到他低沉又平静的声音:“开门进来的。” 凭他的本事,想要进一个房间,确实轻而易举。 曾经,她拧不开罐头盖子,他接过去,手腕稍稍一用力就能打开,那个时候,她穿着他宽大的衬衫,像只猴子挂在他身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一口,然后崇拜地叫嚷:“你好厉害,我太喜欢你了!” 他不是个能言善道的男人,六年前不是,六年后的几天,依然没有多少改变。 韩菁秋说,郁仲骁是块千年朽木,冥顽不化,不解风情,现在,她心里,竟也有了这个想法。 跟这个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男人错开视线,叶和欢继续手上擦拭头发的动作,一边走过去,打开衣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套睡衣,这里的衣服是几年前自己穿过的,这些年她都没再长个子,所以不会显小。 叶和欢转过身,刚想下逐客令,眼角余光注意到床上、他身边的手机。 那是她的—— 刚才他低头,应该就是在手机…… 她的大脑嗡地一下,仿若领地受到侵犯的小野猫,冲过去一把拿走了手机。 郁仲骁跟着仰起头来看她。 “你看我的手机做什么?”叶和欢一边警惕地瞪他,一边去看手机,还锁着屏,她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她素来有给手机设置解锁密码的习惯。 “刚才就摆在这里。”他解释。 叶和欢挺直脊梁,不去看他的眼睛,淡淡道:“我要准备休息了。” 郁仲骁站起身,望着跟自己有几步距离、神态冷漠的女人。 黄色的浴巾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湿湿的长卷发垂在左肩上,白嫩嫩的肌肤,脖颈细长,一双眼睑微微上翘的猫眼,明眸皓齿,不再如傍晚时的张扬跋扈,倒是平添了几分乖巧的可爱。 发梢的水珠沿着她的锁骨缓缓滑入浴巾里…… 他的视线往下,落向她鼓鼓的[月匈]跟裸露在浴巾外的那修长的双腿。 男人,食色性也。 叶和欢注意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没离开的视线,虽然脸上表情未变,但手中的睡衣却往[月匈]口挡了挡,到最后,索性不搭理他,径直走去卫浴室换自己的衣服。 等她再出来,郁仲骁还站在床边,身材伟岸,身姿笔挺,就连姿势也没任何变化。 叶和欢已经冷静下来,见他还不走,揉了揉长发,眼神颇为轻佻:“想要留在这里过夜?” 郁仲骁闻言,抬起眼定定望着她,没说话。 “要不……你也去洗个澡?”她说话轻佻,毫无顾忌,走到衣架边,把自己的包取下来。 她低头胡乱翻了翻,然后又瞅向他,一脸无奈:“套子用完了,这样我可不敢跟你做,要是怀孕怎么办?” 话说完,在他的注视下,颇具风情地转身,把包重新挂到衣架子上。 下一秒—— 右手手腕被捏住,人也被迫转回身,往前一倾,贴上他肌肉纠结的[月匈]膛,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笼罩了她,她心头一悸,挣扎:“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真要慾求不满,你先去大院旁边的药店买了套。” 他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加重手劲,声音带着微冷的偏执:“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叶和欢不耐地皱起眉。 不管她怎么反抗扭捏,他都岿然不动,幽深的眸子紧锁在她脸上,她心中烦躁,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唇角上翘:“能为什么,那时候我眼皮子浅,后来你走了,在大学里认识了不少新同学,觉得自己以前特傻,差点就错过了这个花花世界……” 手腕处的重力,似要将她的骨头碾碎了。 叶和欢的神情突然变得诧异:“您以前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样的人,不会认真了?男欢女爱,随便玩玩,该认真是认真,该放手时放手,要是每个人都把游戏当真,那我是不是要对所有被我用过丢掉的男人负责?” “自甘堕落!” “谁让你当时一走那么久,所以我移情别恋也是情有可原的。” 郁仲骁死死地盯着她,额际青筋突起,一贯的沉稳褪去,只余下怒火。 叶和欢扯了下唇角:“您别这样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玩弄了感情的黄花大闺女。”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被一股蛮力带着趴在床上。 惊呼压在喉中,叶和欢膝盖一疼,想起来,手腕又是被一拖,头皮发疼,翻转过了身。 一道黑影已经强势地覆上来。 带着粗茧的大手,扣着她的脚踝,强行分开了她白花花的大腿,双手抵着她的两侧。 熟悉又浓烈的男性气息令她心跳加快,郁仲骁咬紧腮帮,面无表情,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暗涌浮动,被他抑制着,但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她成功把一个性子温沉的男人惹毛了。 叶和欢的身体僵硬,嗔笑一声:“霸王硬上弓啊?要不要再玩一个角色扮演,小姨父?” 郁仲骁咬着牙,薄唇间蹦出四个字:“不知廉耻。” “这个,你不早就知道啦?” 叶和欢伸出手,按着他的皮带金属扣,他的眸色越加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纤纤手指慢慢往下,贴在那一处。 郁仲骁的身体微微一震。 她没有就此停手,不服输地望着他的黑眸,隔着裤子来回摸搓,就像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他闭眼歇在车上,她一时顽劣,偷偷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摩挲着他结实的[月匈]膛—— “够了!” 他骤然拽过她的手,扯开,眼睛依旧锁着她,声音却硬了不少。 叶和欢没做纠缠,安静地躺在他身下,唇边讥诮的笑:“你看你,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无趣。” 周遭的气压,低了低。 “咱两的代沟太深,您还是回房睡觉,人年纪大了,太折腾,当心早衰。”说着,她直接偏过头,闭了眼。 郁仲骁双手攥拳,看着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德行,有气也没地方发泄,翻身到她身边,静静躺着。 叶和欢听到旁边细匀的呼吸声,知道他一直都没走,闭着自己的双眼,却没有出言驱赶。 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满足自己心底的贪念。 窗外夜深露重,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轻轻动了动身,去看躺在旁边的男人。 他闭着眼,很安静,真的睡着了。 坐起身,侧着头,就着皎洁的月光,静静地凝望着他。 从再遇到这一刻之前,她都没有仔细看过他,哪怕是激他气他,也像是逃避一般,不敢去正视他的脸。 其实郁仲骁的长相,并不能用英俊来形容。 她见过郁绍庭,他的弟弟,那样的脸,应该才可以说是英俊非凡。 至于郁仲骁,他的五官很端正,轮廓分明,说起来,他的眼睛跟郁绍庭的如出一辙,只不过,他的眼神深邃中又透着温和,眉目间是岁月累积下来的深沉,睡觉的时候,嘴唇抿着,唇边有极淡的法令纹。 各花入各眼,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在叶和欢眼里,没有谁比这个男人更符合自己的审美。 不知这样盯着看了多久,她无声地叹息,然后躺了回去,闭上眼,在疲倦中睡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轻浅变慢后,身旁的男人睁开了眼,在黑暗中,望着她的背影,伸手把她纳入怀里。 —— 翌日,叶和欢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人,另一侧的床单平整,仿佛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洗漱好下楼,在餐厅里,看到了那个人。 他正坐在那里,陪韩老说话,老爷子看上去心情很好,冲楼梯上的叶和欢招手:“来吃早餐。” 殷莲跟叶静语昨晚没留宿,吃完饭就回了叶家。 郁仲骁背对着她,坐在门口的位置,干净利索的短发,还是那身军绿色衬衫,不见褶皱。 叶和欢扫视了一遍空位,最后绕过韩老,在另一边坐下。 “昨晚睡得怎么样?”韩老关心地问。 叶和欢不去看对面的男人,用筷子夹了一只饺子放到韩老碗里:“有点认床,您多吃点,身体才会好。” “那以后多回来住住。” 韩老佯作生气地虎着脸:“别整日在外面瞎跑,不着家。” “好啦,以后一定谨遵您老人家的圣旨。”叶和欢拍拍老爷子的手背,夹了只饺子送过去:“来,张嘴。” 一顿早餐,她跟郁仲骁之间,自始至终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韩老擦了擦嘴,貌似不经意地说起:“你梁阿姨家的小五还记得吗?” “那个爱哭鬼?”叶和欢反问,感受到对面投来的凛冽目光。 “是呀,小五前几天刚从加拿大回来,这不,二十九岁了还没对象,你梁阿姨都愁死了。” 叶和欢听懂了外公的意思,诧异:“您什么时候做起拉皮条的事情了?” “什么拉皮条!” 韩老拿眼睛瞪她:“姑娘家,说话没一句正经,人家就是问我,知不知道哪家还有年轻的好姑娘。” 叶和欢‘哦’了一声,低头顾自己吃早餐。 瞧她这副样子,韩老叹了口气,但也不勉强她,转头,笑着对郁仲骁道:“等会儿我让小姜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叶和欢垂着眼,耳边,是他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心里想的是,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 一大早,叶和欢就接到陆含胭的电话,走到角落里去接, 小家伙又软又甜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欢欢,我昨晚梦到我们去游乐园了,你今天有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去游乐园玩,你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把中午要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叶和欢找不出理由拒绝一个可爱的孩子:“你在家等我,我过会儿就去接你。” 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转身,发现坐在客厅里的男人正盯着她看。 而他对面坐着正滔滔不绝说这话的韩老。 当着她外公的面,他居然用这么赤/裸的眼神注视自己,叶和欢觉得他是疯了,别开眼的同时躲进了洗手间。 往自己脸上扑了几捧凉水,叶和欢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卷发,化着浓艳的妆,怎么瞧都不是他欢喜的类型。 同样的,以前他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 昨晚,自己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她原以为,他会扬起手给她一巴掌,然后气愤地连夜离开。 …… 待她从洗手间出来,唐嫂正在客厅收拾茶杯。 “老首长在书房,三姑爷刚刚走了。”唐嫂告诉她。 他走了? 叶和欢的心底,隐约有些失落,想让他走,想跟他撇清关系,但真的这样了,却又舍不得,还真是犯贱呀! 去书房跟外公道了别,她拿了车钥匙离开韩家。 红色牧马人停在外头路边的树荫下。 推开栅栏门,叶和欢刚按了车钥匙给车解锁,胳臂突然被拉了一下,她侧头,看到的是唐嫂说已经离开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喜欢小剧场,今天又写了,不用谢我,请喊我雷锋~~~ps:这个也需要灵感,不是每天都写,但会尽量多写,保证大家一路都有郁三一家人相陪,群木马一个~ 小剧场——《关于孩子的未来志向》 某日,晚饭后,土豪一家在客厅里看电视,碰巧看到一则明星吸毒的新闻。 郁太太唏嘘不已,吸毒的男艺人曾一度是她喜欢的偶像。 第二天,郁太太收到郁先生发送过来的一条彩信,是那位男艺人在拘留所拍的照片,不见往日帅气。 照片下方还写了几个字——“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郁太太被气乐。 这晚,土豪哥写作文,题目是——‘你长大后想当什么’。 郁太太看了土豪哥的作文内容,顿时囧了,这熊孩子非常有志气地写着:“我长大后的愿望是成为一名狱警,那样,等很多吸毒的名人关进来,我可以拿到很多签名去倒卖,也许还能从家属那边得点好处。” 郁太太心血来潮,又问土豪弟跟土豪妹:“那你们呢,长大想当什么?” 土豪弟:“我要当大老板,要赚很多很多钱。” “现在这个社会,赚钱可不是那么容易。”郁太太扑冷水。 土豪弟不以为然:“我都想好了,先去监狱旁边摆了摊,卖茶叶蛋跟切糕,那些有钱人关进监狱,家人去探望他们,一定需要吃饭呀,到时候哥哥帮忙推荐,我就不用担心每天的茶叶蛋跟切糕卖不掉了。” 郁太太:“……” 土豪妹一直在旁边踊跃举着手,郁先生瞧见,问:“那咸咸呢,以后想干什么?” “咸咸要当群众!” 郁太太:“为什么?” 土豪妹:“因为群众举报有奖金拿,而且不用像希希跟承承那样干活。” 土豪夫妇:“……”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郁仲骁,你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郁仲骁,你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叶和欢望着还没走的男人,心跳突突,但随即又勾起唇角,迎上他的视线:“怎么?特意在外面等我啊?” 她语气轻浮,眉里眼间没有羞涩,只有大胆的挑/逗。 郁仲骁松开她的手臂,双手放回自己的裤兜里,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诚实,倒让她的笑容难以继续,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那真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 “送我去车站。” 叶和欢抬头望向他,郁仲骁神色如常,又重复一遍:“这边难打车,你送我去高铁车站。” “我都说有事,让小姜送你过去。”她说着,已经往回走,想去叫勤务兵。 郁仲骁把她扯回来,她的后背贴着牧马人的车门,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说:“你送我。” 你送我,三个字,带着不容她回绝的强势。 叶和欢挺了挺背脊,心想,难道我还怕你不成,眉眼一弯,转了转车钥匙,口吻又变得轻佻:“好呀,那上车。” 下一瞬,手里的车钥匙已经被抢走。 “去坐副驾驶座。”他说。 叶和欢拧眉,不动:“凭什么,这是我的车,把车钥匙还给我。” 她偶尔流露出的刁蛮任性,让他的眼底染了笑意,声音也变得温和:“你的车,我还开不得了?” 谁要跟他笑?! 叶和欢板起了脸,突然伸手去夺钥匙,他却仿佛早已料到,举高手臂,钥匙到了她的头顶。 “还给我!”她踮着脚,一手攀着他的手臂,一手去够,时不时跳一下,明明已经快要碰到,但怎么也拿不到。 郁仲骁面不改色,像逗弄宠物一般,又往上举了举,就是不给她! 到最后,叶和欢也不抢了,转身就走。 “去哪儿?”说话间,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喜欢这车吗?送给你了,不用谢。”叶和欢皮笑肉不笑,说完准备扬长而去。 郁仲骁牢牢扣着她的手,手指修长,手的骨节跟轮廓都很养眼:“你要是不怕被人看见,尽管走。” “你少威胁我。”叶和欢撇了下唇角,眼尾余光却瞟见几个大婶拎了袋子说笑着朝这边走过来。 她的神经顿时紧绷了。 郁仲骁拉开后座的车门,嗓音低低的:“上车,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叶和欢是不想被人瞧见跟他在韩家门口拉拉扯扯,这个大院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他是韩家的前女婿。 心不甘情不愿地上车。 他关上车门,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引擎。 叶和欢背靠着后座,假装不经意地斜眼,瞧向后视镜,正好看到他淡青色的下颌跟脖颈间的喉结。 …… 车子驶出大院,开了一段路,叶和欢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去车站吗?”她左右看了看,臭着脸对开车的男人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我昨晚上没带衣服过来,先去商场买一套。”他说。 叶和欢靠回后座,没再说话,但却忍不住腹诽,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注重自己的外表打扮。 过了片刻,她双手环[月匈],煞有其事地道:“过会儿,我还要跟我男朋友约会,你别耽搁我的时间。” 郁仲骁从后视镜里盯了她一会儿。 叶和欢被他看得发毛,却强作镇定,拿出自己的手机,开了微信,按着语音键,声音甜甜的,带着撒娇的味道:“亲爱的,我可能会晚点过去找你,你先自己玩会儿。” 发送了语音,她藏起手机,听到前面的男人开口:“发给谁的?” “除了男朋友还有谁?”叶和欢浅浅地笑。 那样甜蜜的笑容,在男人看来,只觉得异常的刺眼。 郁仲骁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掏出一包烟,夹了一根叼在嘴边,蹙起眉头用打火机点燃。 闻着淡淡的烟草味,叶和欢也皱眉,在后座抗议:“喂,我的车上不允许抽烟!” 前头的男人,非但没丢掉香烟,反而油门一踩,加快了车速。 叶和欢因为惯性后仰,看着他超速行驶,提高声量:“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想害我吊销驾驶证,快减速!” …… 车子骤然在商场门口停下。 叶和欢推开车门,踉跄着下车,脸色苍白难看,最后真的忍不住,跑到草坪边弯腰干呕。 一瓶纯净水出现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伸手推开,不领这个情,手背一抹嘴,看都不看旁边的男人一眼,径直就走。 郁仲骁去扯她的手:“你想怎么样?” “别跟着我。”她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大步朝路边走。 郁仲骁眉头紧锁,眼看她就要跑得没影,手里还拿着那瓶刚买的纯净水,追上去,距离她几步,不远不近。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叶和欢知道,他就跟在自己的后面,莫名地,心底涌起烦躁,在炎炎夏日,尤为难受憋屈。 她看到路边一个便利店,走过去,买了个甜筒。 从店里出来,看到那人站在不远处,她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吃着甜筒往前走。 郁仲骁没有拦着她,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也不去打扰她。 “喂!”前头的小女人突然回过身,隔着一段距离,喊他。 郁仲骁抬头,还没反应过来,衬衫上突然一重,随即一凉,他低头,看到奶渍,还有地上半个甜筒。 叶和欢没想到自己会‘偷袭’成功,见他的神色不对,暗道不好,转身撒腿就跑。 …… 她没跑多远,很快就被逮住,挣扎一下,被直接拖进了旁边的地下停车场。 光线阴暗的空间,连呼吸都有着回音。 叶和欢被拖着走了一段路,然后手腕上的力道消失,随着他的用力,她撞上旁边的墙壁,一声惊呼。 一股带着烟草味的疾风扫过她的耳鬓—— 郁仲骁的动作来的太猛,叶和欢的后背又重重顶着冰凉的墙,他遒劲有力的大手,一手拽过她纤细的胳臂扣在头顶,一手捏着她柔软的腰,紧紧压着她,他的胸膛激烈起伏,全身肌肉贲张,似乎在努力隐忍着。 两人,在昏暗的角落,视线相对,纠缠在一起。 叶和欢呼吸不稳,但还是笑吟吟道:“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脾气怎么这么粗暴,还动不动就用蛮力。” “少给我嬉皮笑脸,好好说话。” “真想跟我好好说话,你压着我干嘛?”叶和欢说着,又扭捏了一下:“放开我。” “不放。”他回答。 “你再不放,我就喊人了,你都不怕影响不好,我还怕什么……唔——” 郁仲骁的薄唇突然就压了下来,叶和欢瞳孔一紧,大脑嗡嗡作响,时隔多年,当彼此的唇瓣相碰,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顷刻间忘了所有的反抗。 没有激烈的纠缠,仅仅是四唇相贴。 尖锐的车鸣声在耳边响起。 叶和欢瞬间清醒,双手抵着他的肩去推他,稍稍推开一些缝隙,又被他覆上来压了回去。 过了良久,郁仲骁才放开了她。 叶和欢靠着墙根站立,嫣红的唇瓣有一些肿,脸上的红潮逐渐退下去。 郁仲骁抽了根烟,然后扯过她的手:“上去买衣服。”话毕,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拖着她往电梯那边去。 ———————————————————————— 地下停车场上面就是一个商场。 导购小姐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靓丽女人,哪里是来购物的,摆着脸,更像是来讨债的。 偏偏这个男顾客,每拿一件衣服都要去询问她。 “这件紫罗兰色的不错,您的身材这么好,穿起来一定很有味道。”导购小姐微笑地夸赞。 郁仲骁拎着衬衫,又抬头看向叶和欢。 她一直站在门边不进来,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每当导购小姐介绍衣服时,她又会插几句刻薄的话,譬如此刻,她扫了一眼那件紫罗兰色的衬衫,也有些不耐烦,直接过去,拿了一件墨绿色的衬衫:“这件。” 导购小姐:“这件,跟这位先生身上那件差不多……” “不卖算了。”叶和欢把衣服丢到衣架上,拉过郁仲骁的胳臂,转身欲走。 导购小姐忙挽留,要不然今天自己的业绩就没了。 叶和欢又选了一条深色的裤子,跟那件衬衫一起塞到郁仲骁怀里,自己则走出专柜,给人留下高贵冷艳的印象。 …… 手机响了,叶和欢接起,是陆含胭打来的:“欢欢,你到哪儿啦?我已经准备好了。” 小家伙在变相地催促她快一点。 听着她的声音,叶和欢的心情莫名变好,怕孩子等着急,哄道:“在路上了,你再等我二十分钟。” “那好,欢欢,你开车注意安全。” “好。”叶和欢挂断电话,不经意地偏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唇边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郁仲骁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手机上,但这一次,却没有追问。 …… 两人走出商场,叶和欢停下脚步,转身:“我等会儿要去约会,就不送你了,你打车过去。” 郁仲骁看着她白净的脸,深邃锐利的目光,似要望进她的心底深处。 他问:“你男朋友是b市人?” 叶和欢心生提防,但对着他时,笑容不减:“这个,我好像没必要跟你交代,小姨父。” 小姨父三个字,当初,他们在一起后,他便不允许她喊,她也只有再跟他赌气的时候,才会胆大妄为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嚷着‘小姨父’,而如今,这三个字却成了一面她跟自己划清界限的屏障。 郁仲骁脸色阴了阴,转身往另一边走,叶和欢一跺脚,追过去:“小姨父,你还没把车钥匙还给我。” “丢了。”他脚步不停。 “你骗谁呢!” 叶和欢瞪大眼,扯住他的衬衫袖子,递上自己的手:“还来!” “……” 郁仲骁侧过身,注视着她那双澄澈灵动猫眼:“还什么?” “车钥匙。” 然后,她的手被握住,想要抽回已经来不及,干燥温热的掌心,略显粗粝,包裹了她的柔软,他的心头一动,脸色缓和:“凭我们以前的关系,你连送我一程都不愿意了?” “不愿意。”叶和欢听他说起过往,别开脸,神情颇为不自然。 一个车钥匙出现在她的眼前。 叶和欢二话不说,直接抢过来,从他的掌心抽离自己的手,毫不留恋地朝自己那辆牧马人走去。 …… 走到车旁,陆含胭又打电话来催,叶和欢连声说着‘快到了’,收起手机上车。 刚关上车门,她的眼前一花,副驾驶车门开了。 叶和欢看着某人上车,先是诧异,随即开始赶人:“不是让你打车吗?我赶着去接人,没时间送你。” “我的那趟车车在下午,不急,可以吃了午饭再过去。”话毕,他闭上眼,休息。 叶和欢握着方向盘,听出他的意思,是打算跟她一起去见她口中的‘男朋友’,旁边的男人睁开眼看她:“你要不想开车,我可以代劳。” “郁仲骁,你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他重新阖上眼,喉结动了动,嗓音低低沉沉:“跟你学的。” “……” 叶和欢咬了咬唇,转头,望着男人棱角深刻的侧脸:“郁仲骁,你这样子有意思吗?” 他没回答,呼吸沉稳,跟真睡着了一样。 手机铃声又响了,叶和欢按掉电话,没有办法,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位。 —————————————————————— 叶和欢的姑父是b市企业家,跟姑姑除了生下陆含胭,上头还有两个儿子,一家都住在某高档小区。 车子在一幢别墅前停下。 郁仲骁睁开眼,叶和欢已经解了安全带,笑瞋了他一眼:“我要进去见我男朋友爸妈,小姨父,你要去吗?” 他不吭声,叶和欢再接再厉:“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可以送你到站牌那里。” 郁仲骁看了眼别墅,没有临阵而逃,又闭了眼:“我在车上等你们。” 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叶和欢撇了下唇角,丢下‘随你’两个字,下了车,匆匆跑进了别墅。 门口还有保姆来迎她,笑容灿烂。 他看着,目光更加深沉,想过几年后的重遇情景,想过她年轻好玩会恋上旁人,但真的这般了,他才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慢慢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入目的是一大一小牵手从别墅里出来的身影……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胭胭,来,叫姨姥爷!【加小剧场】(加更)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胭胭,来,叫姨姥爷!【加小剧场】(加更) 别墅前的院子里,响起孩子清脆柔软的笑声。 小女孩穿着英伦风的百褶小短裙,扎着漂亮的鱼骨辫,胸前斜挎了一个小小的猫头鹰pu包,拉着叶和欢的手。 叶和欢时不时弯下头,跟孩子耳语一两句话,眉眼间也染了浅笑。 刚才坐在车里,郁仲骁想象过她挽着另一个年轻男人出来的画面,也想过应对手段,却没料到,会是一个孩子。 望着越走越近的两人,她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笑颜,他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谁的孩子?’ 那个孩子,跟她极其相似的五官轮廓,就连笑容也带着她的影子…… 差不多五六岁的模样。 他们分开六年,还没算上他去云南的那半年,那个时候,他在执行任务,她却突然来电话,说要跟他断绝关系,那样决然的口吻,无情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从她嘴里吐出。这些年来,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总会想起那些话来。 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心,当初纠缠着他不放的浓烈感情是不是真的说没就没了? 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爱上十八岁的女孩,那是不可回头的沉沦,她可以轻易抽离,他却不可能再重新开始…… 放置在腿上的双手,攥成拳,手背青筋突起,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视线一直紧锁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 叶和欢捏了捏陆含胭的小鼻子,直起身来时,她瞟见还坐在车里的郁仲骁,心中一怔,他居然真的没走。 过了这么多年,她以为他没有变,其实他变了——变得更加执着。 她攥紧了陆含胭肉肉的小手,心底竟然生出一丝的退缩,甚至想带着孩子再折回别墅里。 说了一个谎,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 她感觉到疲倦,然而不得不换上半真半假的笑,牵着陆含胭迎上去:“我还以为您走了呢?原来还在。” 郁仲骁已经下了车,就当听不出她话里的驱赶意思,转头,看向她身边的小女孩。 “这就是你的男朋友?”他问。 陆含胭童稚的小嗓音横插/进两人之间:“欢欢,他是你的朋友吗?” 叶和欢摸了摸孩子软软的发,低下头,柔声细语地说:“这是我的小姨父,胭胭,来,叫姨姥爷。” 郁仲骁的脸顿时难看了。 他再开口的声音略显僵硬:“你把别人家的孩子带出来做什么?” 陆含胭是个敏感的孩子,听了这话,怯怯地看了眼车边高大伟岸的男人,下意识往叶和欢怀里靠了靠。 “谁说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叶和欢素来知道他训话时板起脸的样子吓人,安抚了一下被吓坏的孩子,然后抬起眼看他,淡定从容,吐字清晰:“这是我的女儿,胭胭。” 陆含胭瞪圆骨碌碌的眼儿,仰头看自家表姐,结果,表姐把她的小脑袋又按回怀里。 郁仲骁皱眉,声音更冷:“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女儿?” “这就跟小姨父你没关系了?” 叶和欢扯了扯唇,随即露出错愕的表情:“小姨父,你不会以为,这是你的孩子?” “……”郁仲骁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是的,在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是一闪而过这个猜测,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 那个时候,她年纪太小,考虑到很多因素,尤其是她还在上学,尽管他们发生了关系,情难自控时他也未曾冲昏头脑,为了不让她遭罪,几乎每次他都会做安全措施,再说,当时如果她真的怀孕了—— “胭胭,来告诉姨姥爷,你什么时候生日。”叶和欢拍拍陆含胭的小屁屁。 小女孩窘红着脸,瞟了眼郁仲骁,柔柔地道:“6月6日。” 不管是哪一年的六月六日,似乎都跟他搭不上边了。 那年,十二月下旬,他离开时,她还没有任何怀孕的征兆…… 叶和欢见他沉思的样子,眉眼弯了弯,道:“再说,如果真是你的孩子,当初我怎么会跟你分手呢?” 提起往事,郁仲骁眸色一沉,仿佛心口的陈疤又被人挖开来。 “胭胭她爸爸上班去了,不在家,我要带她去游乐园,倒是可以顺路送你去高铁站。” “孩子的爸爸是谁?” 叶和欢挑了挑眉,笑靥如花:“胭胭她爸爸,当然就是我的男朋友,要不然她晚上怎么会住在这里?至于她爸爸的名字,等我们结婚发喜帖了,一定给您寄一份过去。” 郁仲骁紧紧地盯着她,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也在估量她这些话的可信度。 叶和欢的衣角被轻轻扯了下。 她低头,陆含胭正抱着便当盒,担忧地瞅着自己。 看来需要速战速决了。 叶和欢抬起头,金色的阳光洒进她的美眸里,闪烁着晶亮的碎光,她直直望进郁仲骁深邃的眼里,似叹息,又似无奈:“其实,我蛮怕胭胭她爸爸知道咱俩那段往事的,到时候他要是生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有当你把一个人放心上时,才会去在意他的喜怒哀乐。 她已经在隐晦地告诉他,他站在她的面前,只会给她的生活带去困扰,而不是跟他一样,是重逢后的爱恨交加。 抄在裤兜里的双手攥了攥拳,连日来挤压的情绪,在这一刻,有濒临发作的痕迹。 叶和欢不让自己移开眼:“该说的,昨晚我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希望你成全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 他成全了她,那谁来成全他? 郁仲骁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那个时候,我问过你,是不是认真的,我问了你三遍。” 叶和欢的身形一怔,眼波闪烁。 他拒绝她三次,给了她三次后悔的机会,是她自己如飞蛾扑火一般缠上去…… “别忘了你那个时候的回答。” 不待她从他话里回过神,郁仲骁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地长腿往前一迈,俯身直接抱起了一旁的陆含胭。 小家伙冷不防被陌生人抱,叫了一声:“欢欢!” “郁仲骁!”叶和欢瞧见朝自己伸手的孩子,也急了,扯着男人结实的手臂:“你发什么疯?放她下来。” “上车。”他只说了两个字,没有任何的感情。 陆含胭被吓得不轻,抱紧便利盒,一动不动任由郁仲骁搂着,那双水漉漉的猫眼惊恐地瞪大,却不敢再吱一声。 对郁仲骁而言,抱着这个孩子,就跟拎着一只小白鼠一样。 他不理会叫嚷的小女人,绕过车头,把孩子塞到后座,自己上了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在车子启动的前一秒,叶和欢上了车,抱住受了惊吓的陆含胭,质问前面的男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是要去游乐园吗?” 叶和欢:“……” 她是要带着孩子去游乐园,但没有说,要跟他一起去。 ————————————————————————————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叶和欢的掌控,她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或者说,是现在的郁仲骁不在她的掌控里。 得知她的背叛后,骄傲如他,应该转身就走,像当年韩菁秋婚内出轨时那样,不带一丝的留恋。 叶和欢揉了揉额角,看着走过来的两人,有些头疼。 陆含胭由郁仲骁抱着去买了甜筒,此刻回来,怀里还抱了桶爆米花,笑得很甜:“欢欢,你要吗?” 她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是多么惧怕这个男人。 孩子忘性大,一点点的好处,便能让她忘记之前的不愉快。 叶和欢说不用,瞥了眼郁仲骁,正好,他也在看她,两人视线一对上,她不动声色地转开了头。 “姨姥爷,我们等会儿去打气球赢毛绒玩具好不好?” 叶和欢正在喝水,听到‘姨姥爷’呛了一口,忙伸手捂住嘴,才避免湿了身上的t恤。 原以为那人会生气,谁知,他居然语气温和地道:“好,你喜欢什么玩具?” “我喜欢趴趴狗,喜欢麦兜,喜欢泰迪熊,还喜欢海豚宝宝,好多好多,反正都喜欢。”陆含胭脸蛋红扑扑的。 叶和欢佯作生气地训她:“胭胭,不准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可是,欢欢,是你说的,姨姥爷不是别人。”陆含胭说着,立刻扭头看郁仲骁:“你说是不是,姨姥爷?” 叶和欢:“……” 郁仲骁笑而不语,只是转头看向那个被自己的话噎住的女人。 …… 叶和欢回到车边,把水瓶放进去,小叛徒陆含胭已经跟过来,拉了拉她的衣服:“欢欢。” “干嘛。”叶和欢语气冷淡。 可能心中有愧,陆含胭细声细语地说:“欢欢,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打气球。” “你不是有姨姥爷了吗?还要我干什么?” 陆含胭朝郁仲骁所在的方向瞧了瞧,凑近叶和欢,小声道:“我就是想让他帮忙打玩具,欢欢,你别生气,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看,我都没告诉他,你其实只是我表姐……” 叶和欢的小手指被勾住,陆含胭讨好地咧着小嘴:“欢欢,我让姨姥爷赢了泰迪熊送给你好不好?” 刚想摆着脸说‘不好’,她的手机响了,是小姑叶知敏的电话。 叶和欢瞧了眼脚边的小家伙,转身,接起电话:“小姑。” 叶知敏其实是特意来交代一些关于陆含胭的事情,陆含胭有点先天不足,身体比较弱,她告诉叶和欢,不能让孩子在太阳底下玩太久,最好别玩一些刺激性的设施,譬如海盗船。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叶知敏欲言又止,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听殷莲说,昨晚他也去了韩家?” 叶和欢的心跳微微一滞,知道瞒不住,‘嗯’了一声,攥紧手机,但又忍不住撒谎:“他早上已经走了。” “欢欢,小姑知道你心里苦,也不想逼你,但你们两个之间,阻隔了太多的东西。”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她的声音干涩。 叶知敏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化为一声叹息,只是提醒她:“选个时间,去给你妈妈扫个墓。” …… 叶和欢拢了拢长发,转身,没有瞧见陆含胭的身影,吓了一跳,就连郁仲骁也不见了人影。 想到陆含胭挂在嘴边的打气球,她问了人,匆匆地找过去。 果然,还没走近,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气球摊前的熟悉身影,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陆含胭软糯糯的声音也传来:“我要那个,姨姥爷,你这次记得少打一枪。” 郁仲骁低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拿起气/枪,摆出了极为标准的射击姿势,身体往右后方稍稍倾斜,左上臂紧贴胸侧,肘抵于髂嵴,枪托地板紧抵着右肩关节内侧,右手握把,腮部很自然地贴着枪托。 他穿着薄薄的衬衫,阳光下,勾勒出他优美的肌肉线条,引得周围不少年轻女孩投来崇拜的目光。 叶和欢望着他射击时专注的神态,不禁回想起他站在自己身后教她怎么打靶的情景—— 他的身体贴着她的后背,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覆在她握枪的手指上,她整个人都被他搂在怀里,他的脸颊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耳朵,下巴处扎人的青色令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别乱动,注意力集中。” 那个时候,她活得无忧无虑,初生牛犊不怕虎,肆无忌惮地接近他,一而再触及他的底线。 “姨姥爷好厉害!”陆含胭兴奋地大叫,颠颠跑过去,又把麦兜毛绒玩具抱进怀里。 郁仲骁放下枪,像是感知到什么,朝她这边瞅过来,眼神格外深邃,掺杂着一丝的温柔。 陆含胭抱着三个毛绒玩具,一步一晃地跑向叶和欢,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儿:“欢欢,这些都是姨姥爷赢来的。” 叶和欢摸着毛茸茸的熊脑袋,淡淡嗯了一声。 …… 中午,三个人坐在游乐园旁边的肯德基里,吃着陆含胭特意准备的寿司跟烧烤。 叶和欢看陆含胭一个劲吃烧烤里的肉,想到小姑的交代,把土豆递给她:“你还在长个子,多吃蔬菜。” 陆含胭吃的满嘴都是酱汁,扬起苹果般的小脸,看着郁仲骁:“是这样吗,姨姥爷?” 郁仲骁背靠着椅子,他没有吃多少,望着对面母慈女孝的两人,心里说没感觉是假的,听到孩子问自己,尤其是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猫眼,他心头一软,拿了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笑说:“听你妈妈的。” 叶和欢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视线又不期而遇。 陆含胭小大人地点点头,埋头吃了会儿,突然又问郁仲骁:“姨姥爷,你什么时候跟欢欢结婚呀?” 郁仲骁闻言抬眼瞅向叶和欢。 叶和欢脸一烫,拿出一块里脊肉,眼疾手快地塞到陆含胭张开,还要说话的小嘴里:“吃饭时不准说话。” 说着,她警告地瞪陆含胭一眼,小家伙自知说错了话,嚼肉嚼得更起劲,眼睛看都不看叶和欢。 气氛逐渐变得怪异。 叶和欢拖开椅子,借口说去洗手间,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 洗完手出来,叶和欢瞧见了靠在墙上的男人,她佯装没看到,绕过他就要走,一条大长腿挡住了去路。 “你又想干嘛?” 郁仲骁看着她去了趟洗手间又冷漠下来的小脸,恨不得撕裂她这张装模作样的面具,但他忍住了,只是说:“回去收拾一下,跟我回丰城。” ———————————作者有话说——————————— 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我又心软了。 小剧场——《说过最伤人的一句话》 某晚,郁先生跟郁太太运动完,闲来无聊,谈到彼此说过最伤对方的话。 郁先生觉得,郁太太最伤自己的那次,就是自己为救她受伤住进医院,结果她倒好,直接拿了一盒计生用品,跑来跟自己说,我跟你睡一次,从此咱两桥归桥路归路。 郁太太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红了脸,然后,腰肢被郁先生狠狠掐了一下。 真是小心眼的男人! 说起这个—— 郁太太也想起来了:“你不也一样,还说我,是不是跟每个帮过我的男人都会上/床。” 郁先生微微蹙眉:“你少冤枉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对女性而言,你的这句话,充分践踏了我的尊严。” 郁先生义正词严:“我绝对没说过这话,你别把姓裴的说过的混账话往我身上推,如果是我说的,我一定承认。” 不等郁太太对他进行道德山的抨击,郁先生两眼一闭,睡着了。 郁太太:“……”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走?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走? “回去收拾一下,跟我回丰城。 乍一听到这句话的叶和欢,心脏怦怦跳,但还是强作冷静,冲他微微一笑:“小姨父,你喝酒了?” “没有。”刚才等在外面,郁仲骁想了很多,他深邃的目光凝着她的脸:“我现在不可能长时间逗留在b市。” “这是你的事,不需要跟我交代。” 她回答的语气凉薄:“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结婚,跟你回丰城,我的男朋友跟女儿怎么办?” 郁仲骁不说话,但也不让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有人路过,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 叶和欢心里感到焦躁,尽管她唇边还噙着笑:“现在一点二十分,您再不去高铁站,怕赶不上车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走?” 说这话时,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突然间,叶和欢觉得异常疲惫,想说更无情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唯有静静的沉默。 店内播放着轻扬的音乐,但她的心情却不住往下沉。 她想起多年前母亲甩在自己脸上的耳光,面对发病后声嘶力竭的母亲,她唯有哭着跪在病床边,一遍遍的发誓,不再跟他有任何的纠缠,尽管如此,母亲还是趁着护工不注意,爬出窗户,从十五楼一跃而下。 …… 不知过了多久,郁仲骁开口,像是经过慎重考虑,他说:“胭胭我会养,你跟我回丰城。” 叶和欢惊愕地看着他。 “胭胭很乖,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照顾她,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郁仲骁一开始语气还有些生硬,说到后来,就连眉眼间的神色也自然了:“以后我出去工作,如果你们母女想回b市,我在这边的房子还没卖掉,到时候,你们可以搬进去住。” 叶和欢的太阳穴阵阵刺痛,为他这种‘喜当爹’的言行,这才多久,他连婚后生活都规划好了。 “你真的不介意我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她问。 郁仲骁不看她,只是淡淡地道:“我也挺喜欢胭胭的。” 撒谎! 要真喜欢,为什么不肯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明明就介意的要命! 她自嘲地想,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 叶和欢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幽幽道:“今天很谢谢你陪胭胭打气球,你刚才说的,我就当做没有听到。” “胭胭有自己的爸爸,我不会让她重复我的童年,她必须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松开,又攥紧,郁仲骁望着她的眼神尽是逼迫:“完整的家庭?你想要怎么样完整的家庭,孩子的父亲,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么爱你在乎你吗?” 本来就是谎言,经不起他的咄咄逼问,叶和欢逞强着反驳:“你凭什么说孩子的爸爸不在乎我?” “你们真心相爱,孩子会说那么句话?” 叶和欢立刻知道他说的是哪句。最新最快更新 她的手腕被他攥住,拉拽到胸前,他用了很大的力,她猝不及防,往前一趔趄,撞进他的怀里。 她挣扎,想推开他,反而被锢得更紧。 郁仲骁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情不再那么糟糕,脸色缓和,但双臂更用力地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几年在外面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以后还敢见异思迁,别怪我——” “我就变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杀了我不成?” 叶和欢挣脱不了,看着他骤然冷冽的脸庞,还有那狂风骤雨般掀动的眼眸,笑了下:“你能要求潘金莲忠贞吗?如果不行的话,咱们也没谈下去的必要了。高铁站,我就不送您过去了,小姨父。” 她嘴边带笑,目光却极冷,不像是玩笑。她是真的想要跟他撇清关系。 他抱着侥幸的心态,甚至厚着脸皮纠缠着她,她却硬了心肠,偶尔流露出的娇羞姿态,并不是因为对他有情…… 那不过是她轻佻的本性。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该看清楚,却还是忍不住去奢求,可是等来的答案,始终未变。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死死地抠着她的肩膀。 “像我这种人,其实,并不值得你这么对待,我呢,比较喜欢寻找不同的刺激,可是你,偏偏那么古板,就连跟你做/爱的时候,你也像头蛮牛横冲直撞,我根本体味不到快/感,却偏偏要装出达到高/潮……” “闭嘴。” 他的脖颈处青筋暴动,耳根也红了,这就恼羞成怒了吗? 叶和欢耸耸肩,那浑不在意的神态,轻浮的动作,无不在说——闭嘴就闭嘴,那也改变不了我是坏女人的事实。 “这样就受不了啦?” 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他挺括的衬衫衣领,指尖,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突起的喉结,掀起眼睫,媚眼如丝,笑颜如初:“我们再在一起,一定还要做的呀,到时候,你真能忍受跟别人共用一个坑?” 手腕再次被禁锢,过大的力道令她眉头一拧,但被她的笑容瞬间掩盖过去。 “不过小姨父,”她贴近他结实的胸膛,红唇触到他的耳根,像一条有毒的美人蛇:“这几年,我还真没遇到在床上比你持续时间更久的男人,要不,你今天也别走了,晚上我去你的那套房子里?”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甩开。 叶和欢不气不恼,不同于黑沉的脸色,她叹了口气,颇为嫌弃:“既然玩不起,以后就别找我。” 她听见手指关节捏得‘咯咯’直响的声音。 是嫌她无耻,想要打她了吗? 也许只有这一巴掌打下去,他们才能结束这段纠缠…… 可是,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脸颊的疼痛。最新最快更新 她听到他冷冷的声音:“有些事,你说了开始,并不是你说结束就结束。” 说完,郁仲骁径直走了,从她身边掠过,不再有任何的留恋。 叶和欢侧过头,看着他高大英挺的身影推开门离开,她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眼圈温热,鼻子竟也有些泛酸。 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在后悔。 可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呢?叶和欢,你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造的孽,得为它买单。 十八岁的叶和欢,可以为爱不顾一切。 二十岁的叶和欢却已经尝到因为自己的肆无忌惮酿成的后果。 回到洗手间,站在盥洗台前,望着镜子里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儿,她低头,往脸上扑了一盆凉水。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以后也这样子过,只有这么麻痹自己,才不至于疯掉。 又有两个女人进来。 叶和欢扫了她们一眼,抽出一张纸巾擦手,刚想走,听到她们说:“也不知道孩子的父母在哪儿,怎么能让孩子一个人来这里,还是个身体不好的孩子,刚才你是没看到,那张脸青的,都喘不过气来了……” 脚步蓦地一顿,叶和欢的心跳跟着加快,隐约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那孩子应该是有哮喘?不过家里父母也真是的,又是冷饮又是烧烤的,不是要她的命吗?”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洗手间,她满脑子的都是胭胭,匆忙跑回到刚才他们坐的位置,看到了满满的人,她挤进去,嘴里喊着‘胭胭’,看到被工作人员拼命抚着胸口的陆含胭,她的眼前一暗,双腿有些发软。 陆含胭的脸色极差,额头出汗,小嘴青紫,呼吸明显的急促。 “胭胭。”叶和欢过去,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陆含胭。 工作人员告诉她,刚才已经叫了救护车。 叶和欢听着周围杂七杂八的说法,又联想到母亲的过世,手忙脚乱地替神志不清的孩子顺气,越想越害怕,差点哭出来。 旁边的人群被推开,出现片刻的喧闹。 叶和欢转头,还没望过去,一道人影已经在她跟前蹲下,温热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透过薄薄的水雾,她看清了这个替她照顾孩子的男人。 郁仲骁抬起头,看着此刻的叶和欢,不见了方才的剑拔弩张,纤瘦单薄的身体,抱着个犯了哮喘的孩子,栗色的长卷发有些乱,眼圈跟鼻子红红的,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正瞪大眼望着他。 “把孩子给我。”他说。 叶和欢仿佛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他说什么,她照做,看他抱着孩子起身,也急急地跟上去。 “救护车还没到,人民医院离这不远,我来照顾孩子,你负责开车。” 郁仲骁把孩子放到后座,转头瞧见,傻愣愣地杵在车门边的小女儿,这个紧急的时刻,他的眼底却出现了一丝笑意,也许是这两天,难得见到她这么无助的模样:“吓得不会开车了?” “没……” 叶和欢的声音干涩,看着五官线条深刻逼人的男人:“你不是已经——” 走了吗? 三个字,萦绕在她的舌尖,没有出口。 “先上车再说。”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先上车,把孩子重新抱在怀里做紧急救治的措施。 叶和欢心里焦急,咬着唇,小跑着绕到驾驶座,连安全带也来不及系,发动车子。 …… 一路上,叶和欢不时看向后视镜,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的十指,透露出她忐忑不安的心绪。 陆含胭的气色好了不少,但呼吸依旧有些急,半合着眼,往驾驶座瞧去,弱弱地喊了声‘欢欢’。 “胭胭乖,很快就到医院了。”叶和欢加快车速。 后座传来男人低沉有力的嗓音:“开慢点,注意安全,孩子现在没什么大碍。” 叶和欢轻轻‘嗯’了声,本悬起的心落地,不再横冲直撞开车,静下了心,她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些急救措施。 郁仲骁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道:“我母亲有哮喘,我爸工作忙,担心她出事,让家里人都学了怎么照顾哮喘病人。” 叶和欢没有接话,因为冷静下来的她发现,他们好不容易斩断的关系似乎又黏在了一起。 —————————————— 医院。 陆含胭被医生护士围着推进急诊室治疗。 叶和欢坐在走廊上,心有余悸,汗水黏湿了她后背的t恤,眼睛一直注意着急诊室拉上白布的窗户。 刚才,她给叶知敏打了电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想点火,在她找打火机时,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被拿走。 脚边是一双深驼色的休闲皮鞋,还有笔挺的裤腿。 叶和欢仰起脸,看到拿着一叠缴费单的郁仲骁,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打火机。 郁仲骁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他拿着那根女士细烟,此刻的他,不再是她的情郎,而是严厉的长辈,冷着脸,质问她:“不是已经戒掉了吗?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不准抽烟酗酒?!” 叶和欢站起来,去抢烟:“你也说是以前了,现在你管不了我,把烟还给我。” “现在我还说不得你了?” 抢不到烟,叶和欢又不服输,出言顶撞:“少拿长辈的架子训我,你以前在床上的时候,可没把我当晚辈。” “……” 郁仲骁被她顶得脸色骤变,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把烟丢进垃圾桶里。 “以后不准再碰烟。”他说话时带了一贯的命令口吻。 叶和欢不以为然,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她今天穿着牛仔短裤,这么一翘,露出肌肤细腻白皙的大腿。 郁仲骁皱眉,挡去几个路过男人的目光,低声训道:“把腿放下来。” 她斜了他一眼,依然我行我素,还把披在肩上的头发扎起来,露出如天鹅般细长优雅的脖颈。 那边,医生已经出来。 叶和欢忙上前,询问陆含胭的病情。 “没什么大问题,幸好急救措施做的不错,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留院观察几天。” 医生说着,看向站在旁边的郁仲骁,又交代了几句:“你们做父母的,尤其是对像你们女儿这种先天不足的孩子,在饮食方面尤其要注意,忌生冷辛辣,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郁仲骁听得认真,刚想跟医生道谢,叶和欢已经抢着道:“您误会了,他不是孩子的爸爸。” 医生愣了愣,有些尴尬。 叶和欢眼角余光瞟向身旁的男人,见他不好看的脸色,心里莫名的畅快,冲医生莞尔:“我进去看看孩子。” …… 胭胭看上去有些虚弱,躺在病床上,用软软的小嗓音告诉叶和欢,她口渴了,想要喝苹果汁。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喝白开水。” 叶和欢已经从叶知敏那里得知,那些烧烤,是陆含胭借着给她吃的名头,大清早起床,兴致勃勃地坐在板凳上亲手烤的,还非常用心地涂了各种酱料,倘若知道最后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叶知敏是怎么也不会给她带过去的。 得知只能喝白开的陆含胭,有点小委屈,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小脑袋往外探了探:“姨姥爷呢?” “可能走了。”叶和欢淡淡地回答。 陆含胭失望地‘哦’了声,偷偷瞄了眼叶和欢,见她没生气,小声说:“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姨姥爷的。”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喜欢。” 叶和欢弹了下她的额头,拿了热水壶:“我去给你打水。” 走廊上,已经没有郁仲骁的身影,应该是走了,叶和欢在心里默默道,不然呢,留在这里干嘛。 …… 她打了一壶热水,还在旁边小超市给陆含胭买了个卡通杯子。 回到病房,推开门,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陆含胭已经打着细鼾睡过去,郁仲骁半趴在床边假寐,他的双手牢牢握着陆含胭的右手,窗边的纱帘被风拂开,午后的阳光洒进来,淡淡的金色笼罩了两人。 她望着男人宽厚的臂膀,过往的记忆在大脑里走马观花地闪过,仿佛把她带回了多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个夜晚…… ——————————作者有话说———————— 本番外采取倒叙的写作手法,接下来会回到八年前,先通知一下,免得到时候小伙伴们看不懂o(╯□╰)o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时光倒流,八年前——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时光倒流,八年前—— 2006年初。 b市整座城市还残留着春节的热闹。 二月的夜晚,寒冷刺骨,尤其是黄昏那场暴雨后,路上的行人甚少,往日灯红酒绿的地带更显冷清。 一辆银灰色的金杯海狮停在某酒的门口。 不仅车身低调,车门打开,下来的众人亦行事低调,四下瞧了瞧,确定无误后,纷纷走进已经敞开门的酒。 “您到了?”一个染了酒红色头发的年轻人早已等在电梯旁,瞧见来人,笑容可掬地迎上来。 那样子,就像是见到了财神爷。 对方带头的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五官略显粗犷,穿着黑色衬衫,脖子上戴着一条跟食指差不多粗的金项链,身后跟了五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手下,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保险箱。 “就你一个?”中年男人问,口吻并不和善:“其他人呢?怎么没下来?” 身后一干下属立刻跟着皱眉。 显然,这样的排场,对他们来说,太过清冷不给面子了。 那位年轻人忙解释:“这不是要低调嘛?最近风头比较紧,金老板也不希望半途出什么岔子?” 金老板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哼了一声走进电梯。 电梯里,金老板斜了眼低头哈腰的年轻人:“季林这趟有没有过来?” “来啦,咱们老大最信任的就是林哥,这次林哥负责押货,所以您放心,保管万无一失。” 金老板没有见过季林本人,但也从生意伙伴那里听过这号人物,跟在佛爷身边才两年,已经成为佛爷跟前的大红人,只要他出马,很少出现失蹄的情况,到后来,不知是谁先说的,只要季林押货绝对万无一失。 所以这次金老板主动跟佛爷提出——让季林负责这趟生意。 出了电梯,在小年轻的带领下,众人去了最边上那个不起眼的包厢。最新最快更新 …… 小年轻往前一步,推开包厢门,朝金老板做了个恭敬的手势:“金老板,请进。” 包厢里弥漫了烟酒的味道,有些呛人。 金老板进去,犀利中带着警惕的目光扫过里面的众人,不是在喝酒抽烟,就是在玩骰子唱k,如若不是事先约好,乍一进来,还真以为是寻常的聚会,他眯了眯眼,这些人精神萎靡,没有自己想要见的那个人。 “季林人呢?” 小年轻环顾包厢一圈,还真的没瞧见他们的大哥。 金老板的脾气不好,见他吞吞吐吐,眼神闪躲,觉得自己被耍了,二话不说,抬脚狠狠踹向还在想措辞的小年轻。 小年轻一声哀嚎,撞到茶几,捂着肚子站不起来,包厢里也乱成一团。 原先坐在沙发上玩乐的十来个人停了嬉笑,蓦地起身,扔了手里的东西,拧眉,脸色不愉地看向刚进来的几人。 两帮人隐约有了大打出手的架势。 “金老板的真性情,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一点改变。”低沉的男声有些沙哑,但又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金老板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季林本人。 他原以为,沉稳如季林,最起码也得有三十六七,但眼前这位,显然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季林的眉眼深沉中又透着清隽,没有亡命之徒那股狠戾,走在路上,恐怕谁也不相信,他干的是这档子事,此刻,他抬手,修长的两根手指,拿开咬在嘴边的那根烟,喷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人都到了?”说话间,他反手关上了包厢的门。 金老板冷哼一声,找了一个沙发坐下,斜眼,看立在那里的季林:“你林老大还真是忙,来谈个生意还要候着排队。” 季林笑,眼尾有淡淡的细纹,倒是给他添了几分稳重,他也选了一处坐下:“去打了个电话。” 边说边把陈年老款的手机往茶桌上一抛。 金老板见他神色坦荡,心底的提防消退了不少,紧皱的眉头松开,晃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道:“季林,我也不跟你寒暄了,咱们开门见山,直接谈生意。” 季林唇边依然噙着笑,但那双极黑的眼眸却看向金老板,静等着下文。 金老板朝旁边的手下一使眼色。 手下会意,立刻把封的严严实实的保险箱放到茶几上,打开,里面是满满实实的美钞。 “这样,够诚意了?”金老板意味深长地道。 季林探身,烟灰弹进旁边的烟灰缸里,片刻的沉默后,才开口:“你要多少?” “全部。”金老板神情紧绷,把保险箱往他跟前一推。 季林抬头,望着金老板充斥着野心的双眼,点点头,但神色有点为难:“不过钱方面可能还需要加。” 金老板畅快一笑,拍了拍季林的肩:“只要货好,钱不是问题。” —————————————— 一小时后。 酒的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出来,颀长的身材,硬朗的五官,英气逼人。 两声短促的车鸣声从某个角落传来。 男人偏过头,在酒门口站了会儿,才抬脚朝着声源处走去。 距离酒店五十米开外、树影重重的隐蔽处,停靠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等人走近,两前车灯骤然亮起。 ‘季林’迎着刺眼的车灯,眯了眯眼,走过去,打开副驾驶座车门。 刚坐到车内,一根香烟便丢到他的身上。 “里面那帮子兔崽子都怎么样了?” 驾驶座上是一个二十六七的男人,名叫姚烈,看到揉着眉心的‘季林’,很有眼色地把打火机递过去。 淡蓝色的火焰从小小的口子里窜起。 ‘季林’瞟了他一眼,把烟靠近小火焰,点燃,抽了一口,降下车窗,视线注视着外面,淡淡道:“老良已经派人去三环堵金大全,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至于里面那群人——” 他顿了顿,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车窗外,弹了下烟灰,烟头的火星在黑夜里忽明忽暗。 刚才在里边,他也是一同被抓的。 “没个十几二十年出不来,肖展佛不会不懂弃车保帅的道理。” 姚烈拧眉,替他担心:“二哥,那你这趟回去,肖展佛会不会为难你?他向来疑心重,这次的损失惨重,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善罢甘休,怎么也得拉个替死鬼出来。” “这趟生意我原本就不打算出来,是他点名叫我,我也劝过他有风险。” 在来之前,他就做足了准备,只是到时候,苦肉计在所难免。 ‘季林’耷着眼皮,像是累极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不对周围环境设防,放松全身紧绷的神经。 姚烈突然说:“二哥,既然来了b市,你顺便回家看看嫂子,上回你不是说,嫂子住在娘家吗?” “这些年,你忙的各地跑,都没什么时间陪她,干咱们这一行当的,离婚的例子太多了。” “我是有这个打算。” ‘季林’冲他笑了一下,想到自己结婚多年的妻子,倒没多大的相思感触,但毕竟是自己的责任。 他把烟蒂丢到车窗外:“我跟上头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她娘家有一位长辈过世了,刚好回去陪她参加葬礼。” 旁边的姚烈突然‘咦’了一声,口吻极为诧异。 他眼尾余光扫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姚烈,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瞧见的是路边掐架的一幕。 准确地说,是一个小太妹拿着高跟鞋在砸一个抱着头惨叫、膘肥体壮的男人。 一边砸,还一边用脚踹,要多狠就有多狠。 他在车里看着,尤其是看到几个人抱着她往边上拖,她还用力把高跟鞋砸过去,一副不肯善了的狠劲,心里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滑稽,在座位上微微动了动,换了个姿势,饶有兴味地看着。 初步可以判断,应该是一群小孩子出来玩,遇到了毛手毛脚的男人,这些男人估计没想到惹到的是泼辣小太妹。 那个动手打人的小太妹,大冬天,穿着红色的包臀裙,外劈着一件狐皮披肩,冰蓝色的短发。 倏尔,她转头朝着这边望过来。 因为太过突然,他想移开眼已经来不及,隔着一段路,两人的视线就那么对上了。 她小小的脸上化了浓艳的妆,一双猫眼画了眼影,别样的风情,稚嫩的五官,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虽然她看不清车内的情形,但就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微抬下颚,非常嚣张地冲那辆军绿色吉普竖起了中指。 车内的男人微微一愣。 她已经推开劝架的人,捡了自己的包,又朝那个一脸淤青的男人踹了一脚,身姿妖娆地走了。 ‘季林’回过神,蓦地一笑,像是在笑自己被竖中指,又像是在笑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肆无忌惮。 他冲还在好奇张望的姚烈道:“开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得少些,关于八年前,写了好几个开头,但都不甚满意,不能像一般总裁文那样写,怕失了味道,所以最后决定以郁二的角度来开篇八年前的第一章,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有人喜欢有些不喜,所幸我相信,你们一直都在给我继续努力的信心。 还有,郁二就是季林,假名,小伙伴们,千万别告诉我,没看出来……捂眼,别让我瞧见。 深思熟虑后,觉得有必要说明一点,欢欢因为家庭原因是个小太妹,但也只是虚张声势,没跟除了郁二以外的男人乱来,分开后那几年,也不过是做戏,为了让郁二以后认为她是个坏女人,唔,差不多,就这样。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在这个家里,多余的一份子【加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在这个家里,多余的一份子【加小剧场】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 一首《金刚葫芦娃》的铃声响彻整个卧室。 半晌,床上蜷缩的‘蚕蛹’慢慢展开,一条纤白的手臂从暖和的桑蚕丝被下伸出,胡乱一摸,拿过床头的手机。 “喂?”叶和欢眯着眼,刚醒过来时的声音惺忪中带着沙。 “哎哟,还在睡啊?”一道略显娘炮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昨晚上听说你出去玩,遇到流氓了?” 来电话的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发小,姓秦名寿笙,在初中毕业那年被一男误吻,从此在同志的道路上一骑绝尘而去。 叶和欢坐起来,靠着床头,眼睛未睁开,迷糊地‘嗯’道:“有事吗?” “外头下雪,瞧见没?” 房间内窗帘拉得严实,她听到秦寿笙发嗲的尖嗓子:“你好不容易从温哥华回来一趟,怎么着也得出来聚聚,我看就今天,咱俩再叫上几个人,一起去滑雪怎么样?凌山那边,刚好新建了一个滑雪场。” “再说。”叶和欢没当即答应,挂了电话,掀开被子下床。 床边的地板上,还丢着她昨晚穿过的衣服,黑丝袜,红色包臀短裙,还有一个冰蓝色的假发套,她踩过这些东西,身上穿着一件丝质宽松t恤,露着一双白晃晃的长腿,光着脚丫子去了洗手间。 不管是洗手间还是卧室,都维持着六年前的布置,就连给她购买的洗发水品牌都是曾经她最爱的。 不过……最爱也只是曾经。 叶和欢刷牙之前,手往盥洗盆上一带,那瓶洗发水被她一个远抛,正好丢进垃圾桶。 刷了会儿牙,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女孩。 嘴里是薄荷味的泡沫,五官比起六年前被送走时,长开了很多,稚嫩又明艳,饱满的额头,长长弯弯的墨眉,挺挺的鼻梁,尾梢微微上挑的猫眼,不大不小的嘴唇嫣红又丰润,有着令人一亲芳泽的性感。 她的母亲韩敏婧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但却极其厌恶看到她这张脸,自得知叶赞文跟殷莲的事情那一刻开始。 因为,她长得像父亲。 叶和欢九岁那年,韩敏婧发病,拿水果刀要砍她时,猩红着眼说过,看到她,就会想起丈夫跟妹妹的背叛。 一个为爱发疯的女人,把对丈夫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孩子的身上。 叶和欢冷眼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突然掬起一捧冷水,狠狠地泼向镜子,水流沿着镜面缓缓落下。 六年前,叶赞文趁着叶纪明外出公干,带殷莲回家,韩敏婧被刺激得病情加剧,后来被送进精神病疗养院,而刚刚小学毕业的她,因为害得殷莲引产失去肚子里六个月大的男孩,被盛怒中的叶赞文直接丢去温哥华。 也是那一年,殷莲登堂入室,带着比叶和欢小五个月的女儿叶静语,成为叶家的新一任‘女主人’。 外间,房门被保姆叩响:“大小姐,醒了吗?老部长让我喊你下去用早餐。” —————————————— 叶和欢走到缓步台处,听到餐厅里的欢声笑语,脚步一顿,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攥紧,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爷爷,您看看,喜欢哪一个,等会儿我就去拍下,付了款明天估计会到货。” 叶静语亭亭地坐在叶纪明的旁边,齐齐的刘海,十七八岁的女孩,梨涡弯弯,穿着英伦风的冬裙,怎么看怎么清纯漂亮,她把手机递给老爷子,耐心地把几张紫砂壶的照片给叶纪明翻看:“我觉得这个不错,景德镇产的。” “你这个丫头,吃饭呢,等会儿不能给你爷爷看?”从厨房端着牛奶出来的美妇佯作责备地嗔道。 叶静语小古灵精地吐了吐舌。 叶纪明呵呵笑,摆了摆手:“静静也是一番孝心,我看就买这个。” “好,我记下啦,等会儿就给您去付款。” 坐在叶纪明另一侧的中年男子,握了握妻子的手,夫妻俩相视一笑,他对叶静语道:“先吃饭。” 叶静语正欲拿起筷子,不经意地转眼,看见朝这边过来的人,笑容一僵,“姐,你下来了?” 餐厅内的说话声顿时没了,连带着温馨和睦的气氛也消失。 叶纪明摘下老花镜,瞧见大孙女,立刻对叶静语道:“静静,这个位置给你姐姐坐,你往旁边挪一个。” 叶静语的脸色骤然一变。 可惜叶纪明没瞧见,他冲叶和欢招手,笑容和蔼:“来,坐到爷爷旁边,咱爷孙俩说说话。” 叶和欢及腰的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跟额心的美人尖,鹅蛋脸上是精致好看的五官,穿着毛衣牛仔裤,她像没看出那‘一家三口’的不自在,落落大方地坐在叶静语原先的位置上,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爷爷’。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 叶老爷子坐在上座,旁边放了根拐杖,虽然两鬓斑白,但依然精神矍铄,脊梁挺得很直,看人的眼神清明又犀利,一点也没有上了年纪老头的不中用,前两年,他退居二线,在家过起悠闲自在的生活。 “昨天老李说,没在机场接到你,你跑到哪儿去了?爷爷都让家里阿姨煮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 叶纪明假装生气地板起脸,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心疼爱。 “我有个朋友跟我一起回国的,我看李叔一直没来,就坐她家的车走了。”叶和欢微笑道。 “怎么可能?”叶纪明虎了脸:“我出门跟你谢爷爷下棋前,明明交代过老李,让他吃完午饭就去机场候着。” “爸。”殷莲突然开口。 她瞟了眼低头顾自喝牛奶的叶和欢,扯了下唇角,解释:“昨天下午,赞文的公司缺车,我让老李去了一趟。” 叶赞文紧跟着道:“是我的意思。” 语气有些急,生怕说慢了,叶纪明会把火撒到殷莲的身上。 叶和欢抬起眼,看向对面的男人,时隔差不多六年,叶赞文也没大变化,只不过眼角多了几条细纹,身上有着成功商人的儒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负心汉,确实,他是个痴情种,不过,仅仅是对殷莲这个女人痴情。 听到他袒护殷莲,叶和欢放下杯子,挽起唇角,笑容牵强,对叶纪明道:“爷爷,算了。” 叶赞文皱眉。 “不就是一辆车的事,我也觉得小妈不是故意的,谁愿意给人落下继母苛待原配孩子的话柄。” 殷莲身子僵硬,眼圈一红,那样子,委屈之际,眼看泪水就要掉出来。 对小三而言,最介意的恐怕就是‘小妈’这类的字眼。 叶和欢讽刺地瞟她一眼,握着老爷子的手撒娇地晃着:“我知道您的心意,不就好了?” 老爷子脸色稍缓:“你的驾照考出了?再过几天就是你十八周岁生日了,到时候让你爸给你买辆好车。” 叶赞文没接话,显然不愿意买这辆车。 叶纪明横了儿子一眼,冷哼一声,拍拍叶和欢的手,语气慈爱:“你爸不愿意的话,钱爷爷出,这点积蓄爷爷还是有的。”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赞文开腔:“和欢这次回来是奔丧,呆不久,买了车也是放在车库当摆设。”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过日子还这么精打细算?!”叶纪明黑了脸,筷子一搁,拿过拐杖起身。 殷莲忙道:“爸,您还没吃多呢……” “还吃什么,恐怕有人早已嫌我老头子碍眼。” 殷莲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还想说什么,叶纪明却扭头叫了叶和欢:“欢欢,吃饱了就陪爷爷去散散步。” 爷孙俩走到门口时,叶纪明还说:“爷爷的东西就是你的,别人一分也拿不到。” 别墅的门合上。 叶静语望向脸色不愉的叶赞文,吸了吸鼻子,带了哭腔:“爸爸,你看她,一回来就这么说妈。” “静静,别胡说!”殷莲冷声喝止女儿。 想到叶纪明说的话,叶静语丢下调羹,气愤地上楼去了。 叶赞文拉过妻子的手,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凉凉的手指,攥紧:“这些年,委屈你了。” 殷莲摇头,反握着他的手,唇边噙着浅笑:“委屈算不上,是我对不起大姐,和欢恨我,是应该的。” 叶赞文眉眼一凛:“等韩家姑姑一出丧,我就让这孽畜回温哥华去,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多受这孽畜一点气。” —————————————— 散步时,叶纪明在半路遇到老朋友,两人来了兴致,跑去附近的公园下象棋。 叶和欢没有跟着去。 两月的天气,哪怕艳阳高照,依旧冷得让人上下牙关发颤。 她没有想到散步这一出,身上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冻得双手十指僵硬,搓着手臂跑回别墅,推开门换了鞋上楼,想要去弄一个热水袋,经过书房的时候,门开了,叶赞文站在门口,冷着脸:“你进来。” 叶和欢挑眉,跟了进去,关上书房门。 叶赞文将一张支票丢到书桌上,声音沉厚:“回温哥华的机票,我已经让秘书帮你订好了,葬礼是明天,你坐三天后下午六点的航班回去,这次钱我不再帮你汇过去,支票你带过去,够你在那里三年的开销。” 盯着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叶和欢暗笑,叶赞文在这方面,确实没有苛刻过她。 或许,是怕钱不够花,她会滚回b市来打扰他幸福美满的生活? “如果我不想走呢?” 叶赞文拧紧眉头,叶和欢看他要发作的样子,莞尔:“叶老板,一大把年纪了,连玩笑也开不起。” 她拿了支票,扬在半空晃了晃:“谢了。” 转身准备出去时,叶赞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昨晚你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回家吃饭?” “跟朋友聚餐。” …… 叶和欢出了书房,关上门,一抬头,看到了双手环胸好整以暇靠着楼梯口扶手的叶静语,像是特意在等她。 叶静语见叶和欢转身就走,不理会自己,有点来气,说话的口吻更加冷嘲热讽:“有些人就喜欢装,以为在爷爷跟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就能瞒天过海?” 叶和欢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叶静语上下打量叶和欢,勾起唇角:“昨晚上,我都看到了,跟你现在的样子真心不搭。” “你妈把你养残的事,她知道吗?” 叶静语沉下脸,蹙紧眉心:“叶和欢,你什么意思?” 叶和欢笑笑:“要不然你怎么成偷窥狂了?还有,你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去,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叶和欢,爷爷护着你又怎么样?!在这个家里,你跟你那个神经病妈一样,不过是不被欢迎的多余分子。” “哟,你费心讨好爷爷,结果没达到你想要的成效,恼羞成怒了?” 话毕,叶和欢不去管败下阵后气恼的叶静语,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散去,她冷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 —————————————— 叶和欢跟叶静语的关系,并不是从一出生就这么针锋相对。 在她八岁之前,一直把叶静语当成好妹妹,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而是韩家的小表妹。 那时候,殷莲未婚生子,叶静语是个父不详的孩子,叶和欢非常同情她,每次叶赞文给她买玩具,她都会下意识地分给叶静语一半,结果到最后,连爸爸也分了,直到殷莲跟叶赞文的关系败露,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说实话,比起韩敏婧,殷莲只能算清秀佳人,但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占据了叶赞文的整颗心。 至于她的母亲,连个落脚的地都没占到。 殷莲跟叶赞文是在韩敏婧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勾搭上的,叶赞文因为生意上的事经常跑海南,刚巧,殷莲也在那里上大学,她素来爱慕这个姐夫,便经常借着替韩敏婧盯住叶赞文的名头,三天两头往叶赞文的住处跑,跑得次数多了,直接跑到床上去了,而且两人这种关系,维持了八年才被发现。 对韩敏婧,叶和欢感情是复杂的,有爱,有恨,也有怨,她的右手掌心,至今还有当年韩敏婧留下的疤痕。 她不明白韩敏婧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这种心理,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 楼下传来欢声笑语,除了殷莲的,还有另一道女人的声音。 叶和欢心里烦躁,从床上起来,开门走到楼梯口想让她们消停些,保姆正巧上楼来,告诉她,韩三小姐来了。 韩三小姐…… 叶和欢听着楼下刺耳的笑声,更加不耐烦,折回房间,重重地甩上门。 楼下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不想再待在这个家里,叶和欢拿了件羽绒服套上,把包挎上,下楼,殷莲瞧见她,露出笑容:“要出门?” 叶和欢没搭理他,去跟司机老李要了车钥匙。 换鞋时,听见韩菁秋低声嘀咕:“姐,她怎么回来了?还让她住家里,现在她大了,要再对你做什么,简直是防不胜防!” “别乱说,被人听到不好,对了,仲骁呢?昨晚你电话里不是说他回来了吗?” “他那个闷性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让他送我过来,结果到了门口,他死活不肯进来,说在外面……” 叶和欢关上门,也隔绝了里面两姐妹的窃窃私语。 ——————作者题外话———————— 这章主要把和欢家的情况交代梳理清楚,关于小剧场,今天也换换胃口,写一个关于土豪爸兄弟俩小时候的。ps:写小剧场的目的是为了让小伙伴们看文之余乐一乐,放松心情,没其它目的,所以关于什么写的不好,没以前好之类的评论就别发了,这个是有灵感随性而写,特作此说明。 《坑哥的孩子大抵如此》 郁首长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对孩子的要求很高,管教方面也甚是严厉,尤其是对年龄相近的二儿子跟三儿子。 郁绍庭长到四岁时,郁首长已经为兄弟俩制定了一套严格的作息管理方案。 对此,郁小三不止一个暗暗发表不满,但显然抗议无效。 六岁的郁绍庭又对彼时八岁的郁仲骁进行挑唆:“爸爸简直把我们当牲口一样训练!” 郁仲骁看了他一眼,走开了,没搭理他。 不同于哥哥,郁小三的内务在郁首长眼里永远是不合格的,没少因此挨罚。 这一天,又到了郁首长检查内务的日子。 郁仲骁早早整理好洗漱用具,把被子折叠成豆腐块,准备出门等待首长莅临检查。 结果,郁小三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怎么还没好?”郁仲骁催促。 “那个,我肚子有点难受,哥哥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 等郁仲骁走了后,郁小三往门口张望,确定没人了后,甩了拖鞋利索地爬到上铺郁仲骁的床。 两分钟后,郁小三出房间,郁仲骁还特意瞄了他一眼,换来弟弟咧嘴一笑。 然后在走廊上立正的兄弟俩迎来了郁首长。 再然后,八岁的郁仲骁看着自己凌乱的床铺,不知道哪儿出问题了,耳边响起郁首长夸赞的声音:“今天小三的被子叠的不错。” 郁二哥瞧向郁小三的床铺,差点吐血,那不是他的被子吗?! 偏偏郁绍庭挺直脊梁,抿着嘴,目不斜视的正直样。 郁首长回头,虎瞪着有苦说不出的郁仲骁:“你看你越来越不像话,以后跟你弟弟好好学习!” 郁仲骁:“……” 最美年华遇到你【九】再遇,喂,你会修车吗【附送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九】再遇,喂,你会修车吗【附送小剧场】 韩菁秋是叶和欢外公第二任老婆生下的孩子,也是殷莲同母异父的妹妹,比叶和欢年长八岁。 说起来,叶和欢以前跟这个小姨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因为殷莲的事,两人渐渐疏远。 比起韩敏婧这个大姐,韩菁秋显然也更喜欢温柔贴心的二姐。 叶和欢不否认,自己对殷莲的忿恨,有一部分也转移到韩菁秋身上,当年挺着大肚子的殷莲被叶赞文牵着手带回家,韩菁秋跟那位刚过世的韩家姑姑是站在殷莲这边的,还苦口婆心地劝说已然神志不清的韩敏婧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也是叶和欢昨天回国后,为什么至今还没去韩家一趟的缘由所在。 当年的事,让她连带着整个韩家也怨上了。 …… 叶和欢食指转着车钥匙圈,去车库提车时,碰到拎了袋水果从外面回来的另一位保姆。 “家里的水果没了,韩三小姐过来,殷女士让我去买了一些。”保姆问候过后,微笑着主动解释。 殷莲从不让家里的佣人喊她‘太太’,非常大度贤惠地告诉叶赞文,韩敏婧虽然去了疗养院,但她依然是这家的女主人,因此更加觉得愧对殷莲,这些年来对她的宠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和欢觉得,殷莲不是不计较名分,只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擅长扮演男人喜欢的那一类女人。 偏偏骄傲如韩敏婧做不到,一开始叶赞文还会去疗养院看她,到现在,根本连提都不想提这个咄咄逼人的疯妻子。 眼尾余光瞟了眼购物袋,叶和欢假装无意地透露:“刚才我小姨还说想吃榴莲来着。” “韩三小姐喜欢吃那东西?” “您不晓得嘛?”叶和欢一脸诧异,但随即又微笑地安抚保姆:“吃这些也可以,我看她今天心情不错。” 韩菁秋的大小姐脾气很厉害,发作起来根本不顾场合,这点叶家的保姆也是知晓的。 话毕,叶和欢去车库,走到半路又回头道:“梁阿姨,如果你还去市场的话,记得帮我带半斤芒果,我爱吃。” ———————————————————— 把轿车倒出车库,院子里已经不见了保姆的人影,不知是进了别墅,还是又出去买水果。 叶和欢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眦睚必报的人。 这个保姆,是当年向殷莲投诚最速度的一个,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这位梁阿姨万不该,在昨天发现叶老爷子还是最疼爱她这个孙女后,试图两边讨好。她叶和欢,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 拿出手机,叶和欢给秦寿笙打了电话,告诉他,下午一起去滑雪,自己正去他家的路上。 “叶大小姐的爱驾光临,蓬荜生辉,马上给您铺上十里红毯,夹道欢迎。” “得了。”叶和欢轻笑,表示不屑,挂电话前,忍不住嘱咐他:“让阿姨给我做点曲奇饼干,我想吃。” 把手机丢到副驾驶座,叶和欢哼着一首英文歌,心情颇为愉悦,然后——车子还没开出小区,在半路熄了火。 “怎么回事?”她试了很多次,依然发动不起来。 原本的好心情又变得压抑烦躁。 这里距叶家只有一段路,但她突然犯了犟,就是不想回去叫人,不想给殷莲或韩菁秋看笑话。 她自己没车,也不晓得修车厂的电话。 刚拿过手机准备打电话问秦寿笙,不经意地转头,瞧见了路边一辆红色跑车。 最重要的是——车边还斜靠了个在抽烟的男人。 叶和欢是个机灵的姑娘,她立刻想到一个好主意,也不打电话了,拉下化妆镜照了照,然后清清嗓子,降下车窗,冲着跟自己的车隔了一定距离的男人,用比较甜美的嗓音道:“先生,我的车发动不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男人似乎在想事情,有些出神,一开始没搭理她。 叶和欢不气馁,又喊了一声,但不再捏着声:“喂?!” …… 郁仲骁深吸了口烟,然后口中缓缓喷出一圈白雾,脑子里想的是昨晚在床尾发现的那只黑色男士袜。 韩菁秋说,她前两天有空把他搁在家里的衣物都拿出来洗了洗,不小心把一只袜子弄掉了,一时不知怎么处理剩下的这只,所以放在床上忘了收起来或是扔掉…… 一道清亮短促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郁仲骁循声转头,一辆银白色的奔驰轿车,驾驶座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正朝他友好地微笑。 看清楚她那张脸的瞬间,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被他遮掩过去。 …… 叶和欢见他总算转头,忙露出笑容,用恳求的语气道:“我的车不动了,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见他不说话,以为不乐意帮忙,她又加了句:“我可以给修车费的。” 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邃中带着审度,叶和欢被看得不自在,刚想放弃,结果他却径直走了过来。 她也推开车门下去。 在他走近时,怕他突然反悔,她又强调了一遍:“你放心,钱我会按修车厂的价格付给你的。” “不用。”男人淡淡地说。 在叶和欢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试着发动车子,这是答应给帮忙了? 刚才盯着她,难道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看傻了?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虽然暗自鄙夷,但她还是识趣地站在边上候着。 …… 郁仲骁扭动车钥匙,除了引擎嗡嗡声,车子没其它的反应,他下车,那女孩立刻迎上来,急急问:“是不是真的坏了?” 她担忧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偷偷开着家里长辈车出来的孩子。 郁仲骁没接话,绕到车头前,动作熟练地打开车盖,声音沉沉的:“有没有工具?” 叶和欢亦趋亦步地跟在他后面,听他这么问,忙点头:“有的,我去拿.” 她从后备箱取了一个工具盒过来。 见他把香烟叼嘴边,打算脱身上的大衣,她又连忙上前伸出手,他动作一顿,转头,深沉的眼看着她。 “我帮你拿着。”她笑吟吟地道,带着几分讨好。 郁仲骁真的把大衣脱了后丢给了她。 叶和欢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乖乖地站在边上,怀里捧着的男人衣服还有他的体温,暖暖的。 除去黑色大衣,他只穿了一件军绿色衬衫。 衬衫袖子被他卷起到胳臂肘处,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麦色的皮肤,领口的纽扣解开了几颗,因为俯着身检查车子,完好的身材轮廓被勾勒出来,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窄的腰臀,目测个子应该在一米八五左右…… 叶和欢的视线落在他沾了黑油的手上。 男人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瘦瘦的,很大,充满了力量。 对于快十八岁的叶和欢来说,她更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白净俊雅男生,譬如严舆那类的,笑起来很温暖,无时不刻都体现着体贴细心,但眼前这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场,说实话,均不属于她偏爱的类型。 …… 郁仲骁咬在嘴边的烟,烟灰已经很长,他检查着车零部件,没在意,眼看就要掉下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他的跟前,距离他的下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和欢笑得很乖巧,漂亮的猫眼弯弯,惹人喜爱的模样:“你的手脏了,烟灰我帮你接着。” “不用。”郁仲骁说着,已经把快燃到头的香烟扔了,继而低头又去查看那些零件。 讨了个没趣,叶和欢也没在意,从车里拿了手机,抱着他的大衣,一边乐呵呵给远在温哥华的严舆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男人刚睡醒时沙哑的声音:“喂?” “怎么还在睡呀?”叶和欢说话的口吻顿时温柔了,还透着小女人的娇气:“昨晚打电话给你又不接。” 正在修车的男人眼梢的余光瞟向她。 叶和欢背靠着车门,没注意,右手把玩着大衣上的纽扣,撅起小嘴,听到严舆说昨晚又通宵加班,有些不高兴:“你们公司怎么老是压榨你个新人,当时你进去时不说待遇很好的嘛?” “叶,不要任性。”严舆的语气略显不耐烦:“你应该知道这份工作对我的重要性。” 严舆比叶和欢大五岁,去年大学毕业后进/入渥太华一家科技公司,两人也分隔两地,平日只能通过电话联系,对严舆,她宝贝得紧,她追了严舆两年,每天风雨无阻地跑到他们宿舍楼下给他送早餐,直到他毕业才答应跟她交往。 怕他生气,叶和欢顿时放柔了语气:“好啦,我支持你的工作,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严舆没再开口。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最后还是叶和打破僵冷的气氛:“那你继续睡,我正要出去滑雪呢,记得吃晚饭。” 他‘嗯’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甚至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 旁边传来车盖合上的沉闷响声。 叶和欢回过头,正好看到男人把手里的工具丢回盒子里,她收起手机过去:“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剧情延伸】 很久以后,郁仲骁跟叶和欢做完运动,两人提及那次修车事件。 叶和欢趴在他身上,问:“当时你怎么老盯着我看,说,是不是打第一眼就瞧上我了?” 郁仲骁叹气,摸着她的脑袋:“那时候,我在想,这个姑娘怎么这么会装。” 叶和欢:“……” 【小剧场】 这个小剧场本该放在昨天的章节里,后来发现又多了一千字要收费,就删了,今天放上来。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这一日,七岁的郁小三背着书包放学,一进家门就被郁首长逮住扒下裤子,啪啪啪地揍了一顿。 在一声声的惨叫之后,郁小三被罚去贴着墙站一个小时。 郁澜明刚巧来给自家嫂子送红心猕猴桃。 顶着西瓜头的郁小三瞧见小姑,心中委屈涌动,立马扑过去,抱着郁澜明的腿,嚎哭不已:“姑,我在这个家里没活路了,你带我走,我给你当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 郁澜明:“……” 书房里的郁战明拿着藤条追出来,郁小三眼泪都忘了抹,撒腿就跑。 一问才知,郁小三又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一道填空题——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郁小三填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郁澜明从家里出来,瞧见郁小三站在路上,抱着隔壁下班回家的辛参谋的腿不放:“让我给辛叔叔当儿子,就让我做您的儿子……” 郁澜明掩面,真的想装作不认识这个熊孩子。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带陌生男人回家,影响不好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带陌生男人回家,影响不好 “好了吗?” 问话时,叶和欢脸上带了些许的喜气,配上她那一身穿着打扮,清丽纯粹,很干净的一女孩。最新最快更新 郁仲骁幽深的黑眸静静看她一眼,然后才道:“没什么大问题,你上车发动试试。” 说完,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被她紧紧抱着的那件大衣上。 似乎在想用怎么样的措辞把衣服要回来。 “你先等等。”叶和欢跑到车边,弯腰探身,拿了纸巾盒,笑眯眯地递给他:“你把手擦干净,再穿衣服。” 郁仲骁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黑漆漆油腻腻,是刺鼻的机械味。 “黏在衣服上洗不掉,会很麻烦。”她在旁边好心地提醒。 他从善如流,抽出两张纸巾,注意到她松了口气,也假装没看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低头,专注地擦手。 黑油黏在手指上,一时间擦不干净。 …… 叶和欢不喜欢欠人情,哪怕他对自己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望着他脏兮兮的手,这男的穿得不算差,还有开的车,也是宝马跑车新款,应该是在这里等人,现在手成了这样子……她心里难免不好意思,商量道:“小区旁边有个便利店,那儿有香皂卖,要不去买一块?” “不用。”他说,寡淡的口吻。 叶和欢抿了下唇角,到目前为止,他说的第三遍‘不用’,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 刚刚不是看她漂亮才殷勤地给她修的车,老偷瞄她,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嘛? 她恍然大悟,扯了扯唇角,小心打量郁仲骁,警惕地把大衣往自己胸前一挡:“你不会是想去我家洗手?” “……” “我家里大人都不在,而且,”她扫了他一眼:“我还未满十八周岁,带陌生男人回家,影响不好。” 正在这时,郁仲骁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接通电话。 转身朝边上走了几步。 “喂?”他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 韩菁秋带着哭腔的柔美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仲骁,你在哪儿呀?快点到姐姐加来,我过敏了,好难受……” “我马上过去。” …… 叶和欢正伸着脖子偷偷瞧他,见他回过身,忙移开视线,佯装在看风景。 郁仲骁走过来,直截了当地开口:“把大衣给我。” 叶和欢愣了一愣,但还是把衣服递还给他,他接过衣服,没穿,迈着大长腿,朝自己那辆跑车走去。 “你的手不洗了吗?”她追了两步,在他身后喊道。 他头也没回,拉开车门,先把大衣丢进去,接着自己上车,发动车子,就这么,扬尘而去。 这就恼羞成怒了? 叶和欢回到自己车上,扭动车钥匙,发现车子真修好了。 —————————————————— 一小时后。 叶和欢坐在秦家的懒人沙发上,一边吃秦母做的曲奇饼,一边拉着秦寿笙吐槽那个修车男。 “你不次道(知道),窝(我)一不答应带他会噶(回家),他立马反颜(翻脸),直接开车走了。” “我说,你能不能把饼干咽下去后再说话!” 秦寿笙闭了闭眼,隐忍地抹去被喷了一脸的饼干屑,想远离这个女祸害,屁股刚离开椅子,肩膀又被按下去,女祸害瞪着眼,嘴里饼干屑四溅:“我话还没说完,你懂不懂尊重别人哪?” “哎哟,你节制点,再这么下去,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我委曲求全,嫁给你得了。”叶和欢盘着腿,又拿起一块饼干往嘴里塞。 “别,我还想长命百岁,当年你抡着棒球棍堵在家门口不让你那个后妈进门的场景,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姿,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秦寿笙说着,全身哆嗦了一下,仿佛那是极为恐怖的一幕回忆。 叶和欢沉着脸看他:“你没事找事是?存心戳我的伤疤对?” “哪敢呀,姑奶奶。”秦寿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拍拍自己的脸颊:“自打耳光行了?” “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嫁给你?” 叶和欢嫌弃地哼了声,想到远在加拿大的情郎,心里甜蜜蜜地,斜了秦寿笙一眼,抬高下巴:“我家阿舆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我眼睛瞎了,才会放着珍珠不要,要一块茅坑边的臭石头。” 秦寿笙凑过来,一脸八卦:“那个叫严舆的,真答应以后会娶你?” 叶和欢把他的大头推开:“那还用说?你不知道阿舆对我多好,追了我整整两年,还每天跑来给我送早餐。” “你确定这不是你做的事情?” 叶和欢白他一眼,心里有些没底气,但还嘴硬:“肤浅,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秦寿笙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真要这么在乎你,怎么不跟你回家奔丧,陪你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是我没告诉他我家里的情况。” 叶和欢说得漫不经心:“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家那些腌赞事,说出去掉份,难不成还让他见见我那个疯子妈?” 秦寿笙没再接话。最新最快更新 她蓦地起身,掸掉毛衣上的饼干屑,踹了他一脚,催促:“不是要去滑雪吗?快点呀,姐时间很宝贵的!” —————————————————— 叶和欢在滑雪场玩到天黑,跟秦寿笙在外面吃了海鲜大餐,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叶家。 可能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她的悠闲自得,一推开别墅的门,入目的是刺眼的灯光,她一偏头,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一家三口,铁青着脸的叶赞文,一直低声劝慰着的殷莲,还有幸灾乐祸的叶静语。 叶和欢把车钥匙往鞋柜上一丢,啪嗒一声,引得客厅里的人转头望过来。 “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把家里的车开走了,爷爷跟老朋友吃饭,还是爸爸专门送过去的。” 叶和欢横了她一眼,换了拖鞋准备上楼。 “你给我站住!”叶赞文嚯地起身,怒喝声响彻整个别墅,额际青筋暴起。 殷莲拉住盛怒的丈夫:“你别这么大火气,吓着了孩子。” “这个孽障胆子比谁都大,还会被吓到?”叶赞文扯开领带,想到当年叶和欢拿棒球棍打殷莲的往事,尤其是对上叶和欢讽刺的冷冷眼神,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你让保姆买的芒果?” 叶和欢点头,若无其事地往茶桌上瞟了眼:“我的芒果呢?你们全都吃啦……” 叶赞文随手抄起一本杂志砸过来。 她没躲,额头被砸中,立刻红肿起来,先是一麻,随即痛楚才涌上来,耳边是殷莲焦急清柔的嗓音:“你这是干什么?孩子还小,不懂事,你跟她瞎计较什么?再说,菁秋只是过敏,没什么大碍的。” “她还小?都十八岁的人了,还不懂事?现在敢用芒果害人,以后就敢往我们吃的东西里投毒!” 叶赞文气得浑身颤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下这么个造孽的东西来。 “爸既然已经确定是我要害小姨,何必再来问我?” 叶和欢眼圈泛红,但她强忍着泪水,挽起唇角,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反正在这个家里,就像你小女儿说的,我跟我妈就是多余的人。” 叶赞文眸色微颤,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韩敏婧。 “当你不爱一个人时,她哭是错,笑也是错,疯狂是错,沉默也是错,就算她死了,也是错。”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回望着叶赞文:“因为我不是你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所以我的存在也是个错,看到我,只会让你觉得厌恶,不管我做什么,等待我的永远是你的指责和辱骂。” “爸,你放心,等姑姥姥的葬礼一过,我就听你的话,乖乖回温哥华,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时隔多年,也是她昨天回国后,第一次喊自己爸爸。 叶赞文心里没感触是假的,哪怕再不喜这个孩子,也终归流着自己一半血,也是在他神色怔忪时,叶纪明苍老却冷怒嗓音从门口传来:“谁说让你再也不会来的?!” 殷莲转过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家门口的叶纪明跟小姑叶知敏。 叶纪明挥开女儿搀扶的手,拄着拐杖走进来,到叶赞文跟前,狠狠一巴掌扇下去,叶赞文的脸转向一侧,过了会儿,立刻浮现出青紫的五指印,足以见叶纪明用了多大的力。 “阿文……”殷莲捂着嘴,含着泪,伸手去触碰丈夫的脸颊。 叶静语也不看热闹了,过来,围着叶赞文,不满叶纪明的偏心:“爷爷,你干嘛打爸爸呀?!” “这个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叶纪明怒形于色,语气强硬,手颤抖地指着叶赞文:“你个孽子,跟我说欢欢主动提出要去温哥华念书,原来是你逼她走的,在我不知道的暗地里,你到底还做了多少畜生不如的事情?” 说着,气急败坏地又举起拐杖要打叶赞文。 叶知敏忙阻拦,不想闹大,朝边上的大侄女使眼色:“欢欢,快来劝劝爷爷。” “爷爷,我没事了。” 叶和欢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扶着身形摇晃的老爷子,轻声道:“我妈已经那样子,爷爷,你要再出什么事,我就真的没有什么亲人了。” 叶静语听了这话,怒斥:“叶和欢,你少挑拨离间……” “够了!”叶纪明喝道。 他看了眼一脸不甘的叶静语,拉过叶和欢的手,心疼地攥紧:“有爷爷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欢欢,来,替我扶爷爷上楼休息。”叶知敏适时出来圆场。 她又转头对叶赞文道:“哥,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叶赞文深深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叶和欢,看不清眼中的内容,然后跟着叶知敏出了别墅。 叶和欢扶着气坏了的叶老爷子上楼,经过缓步台时,侧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对上叶静语的目光,挑了下眉。 “她是故意的……” 叶静语低声喃语,然后扯着殷莲的袖子,快要哭出来:“妈,你看她有多恶毒,故意挑拨爸跟爷爷的关系,还让爷爷讨厌我。” 殷莲忙按住她的嘴唇,压着声警告:“如果你还想让你爷爷更讨厌你,那就大声嚷。” 叶静语顿时安静了。 殷莲松了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当年她以这种方式进门,叶老爷子一直不待见她,因此也更疼惜叶和欢。 哪怕当年,叶和欢将她肚子里的叶家嫡孙弄掉,害她不能再生育,他也没责怪这个孙女一个字。 …… 叶和欢把老爷子送回房间,爷孙俩又说了会儿贴己的话,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冷冷望着镜子里那个两眼红肿的女孩,她低头,用了把冷水脸,每次对敌,伤敌一千却自伤八百。 走出洗手间,看到叶知敏已经坐在她的床上。 “洗好了?”叶知敏眼神温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好久没跟你聊天了,来,跟小姑坐会儿。” 叶和欢在她旁边坐下。 叶知敏端详她还带着稚气的小脸,片刻后,叹气:“这些年,苦了你这个孩子,在温哥华,还习惯吗?” “嗯,挺好的。”叶和欢咧嘴笑了笑。 “什么时候去看一下你妈妈,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一定会高兴的。” “等有空了我就去看她。” “你还在怪你妈?” 叶知敏悄悄注意着和欢脸上的表情,握住她的手,幽幽道:“当时她神智不清,才会出手误伤了你。” 叶和欢笑容消失,并不愿意多谈韩敏婧。 当年,她打殷莲时,叶赞文上前抱住殷莲护着,她一气之下连他也打了,结果韩敏婧看见,推开保姆,抢了一个玻璃杯把她砸得头破血流。哪怕她疯了,在她的意识里,叶赞文也是她最重要的人。 “小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平安健康长大。” 叶和欢知道,自己刚才在楼下的算计,被叶知敏看出来了。 “如果你不愿意待在这个家里,小姑还是那句话,陆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小姑父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叶知敏莞尔一笑,摸摸她的脸:“女大十八变,我们欢欢是越来越漂亮了。” 叶和欢的手覆在叶知敏的手背上,拒绝了她的好意:“小姑,我还是打算……回温哥华去。” ———————————————————— 与此同时,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打扮俏丽的年轻女人坐在病床上,捂着自己红斑遍布的脸,嘤嘤地哭,旁边围着几名皮肤科医生。 “我下周还要参加一个慈善晚会的演奏,这样子,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呜呜……” 女医生道:“这个过敏,只要按时服药,很快就会消下去。” “你说消下去就消下去了?”韩菁秋娇脾气上来:“如果我到时候没好,我的损失你赔得起吗?!” 郁仲骁听了莫名心烦,这样的对话,今天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回。 在他看来就豆大一点事,韩菁秋却搞得跟癌症似地,拖着这些医生不让人家下班。 他拉开门出了病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包烟,走到某个角落,对着敞开的窗户,他点了打火机,低头对着火焰吸了一口,缠绕疏淡的白烟从他嘴里慢慢逸出,瞬间弥漫了他原本清晰的视线。 这两年,他抽烟抽得越发厉害,尤其是心里烦躁的时候。 刚抽完一根烟,那边,病房的门开了,韩菁秋拎着自己的包,抽噎着出来,瞧见他,哭着跑过来:“老公!”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一】不同床也异梦的夫妻俩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一】不同床也异梦的夫妻俩 回韩家的路上。最新最快更新 韩菁秋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抽泣一边用纸巾擦眼角的泪痕,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怜惜。 前提是——没有她脸上那些红肿的斑斑点点。 自上车后,郁仲骁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任由妻子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抱怨。 “她一定是有意的,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孩子,我怎么说也是她小姨,竟然这么害我。” “她才十几岁呀……”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妈是个疯子,她就是个小疯子,迟早也要关进神经病医院去!” 韩菁秋想到自己不堪入目的脸,越说越激动:“还唆使保姆买榴莲,说是我的最爱,我什么时候吃过那臭臭的东西了?没事待在温哥华好好的,回来做什么,一定要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才高兴。” 郁仲骁皱眉,眼底略显不耐烦,忽然打断她:“你也说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何必跟她计较那么多?” “是我要跟她计较吗?”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她哽了声:“现在摆明是她要害我,过敏轻则毁容,严重的话会窒息死亡。” 郁仲骁瞥了眼她娇气的样子,修长手指握紧方向盘,没有再继续说话。 夜幕下,红色的跑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 韩菁秋止住了哭声,扭头看向旁边开车的男人,说实话,昨晚郁仲骁会回来出乎她的意料。 望着棱角分明的侧脸,硬朗的五官线条,抿紧的薄唇,高挺的鼻梁,眉目深邃,当他不说话看着你时,透着令人面红心跳的魅力,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惊鸿一瞥后,她就被他迷得七魂丢了三魄。 而且,郁仲骁满足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全部的虚荣。 每次他忙完工作回来,接了她的电话去音乐中心等她,那些演奏团里的女同胞都会歆羡到咬牙切齿。 而她韩菁秋,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从法律上彻彻底底拥有了他。 “老公,你生气啦?”韩菁秋试探地问。 “……”郁仲骁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儿,才开口,语气平淡无奇:“没有。” 韩菁秋松了口气,瞧见街道边上的药店,忙让郁仲骁停车:“老公,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郁仲骁刚把车在路边停稳,韩菁秋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小跑着进了药店。 …… 望着她欢欣雀跃的身影消失在药店门后,郁仲骁收回目光,望着漆黑的天际,若有所思。 韩菁秋现在是某演奏团的指挥,优雅、美丽、知性,还有一个好家世,算的上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 他们结婚四年,说不上恩爱,但也算相敬如宾。 由于他工作的特殊性,常年不能陪在她身边,因此在婚姻责任之外,又多了一份愧疚。 郁仲骁靠着座位,又点了根烟。 五年前,二十二岁的韩菁秋在郁家出事,摔下楼梯,伤到右手,尽管事后多方求医,甚至还出国治疗,后来也恢复得跟普通人无异,却没办法再继续拉大提琴,只能依靠关系,让她进/入一家音乐中心当指挥。 他接到母亲电话时,正好结束一个任务。 郁老太太告诉他,韩家的三小姐,前几天想不开在家里割腕自杀了。 他父亲托母亲带给他一句话,让他自己看着办就行。 第二天,他在门卫室接到韩菁秋的电话,没有任何交谈,只有歇斯底里的哭声。 后来,她嘶哑着声说,仲骁哥哥,我不能再拉大提琴了,怎么办? 过了一个月,他请探亲假回家,去了一趟b市,很多事都变得顺理成章,半年后他们扯证结婚。 没有如胶似漆的恋爱过程,但韩菁秋的理解跟体贴让他动容,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接触异性的机会不多,更别提关系要好的女性朋友,跟韩菁秋结婚,在那时的他看来,并不算是一个坏决定。 只不过,人心,从来都是个叵测的东西。 …… “老公,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韩菁秋甜美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郁仲骁偏过头,她已经回来了,正低头捣鼓手提袋,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他问:“买了什么?” “你猜~”她神秘地冲他眨了眨眼。 “把安全带系上。” 他没有顺着她的话题继续,挂档,重新启动车子。 “真是没情趣……”韩菁秋咕哝了一句,随即又弯着唇凑过去:“要不,我告诉你?” 一阵百合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郁仲骁蹙了下眉头,他不喜欢闻这味道,但也不能苛求一个爱美的女人不用香水。 见他不说话,韩菁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心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想到自己在药店买的计生用品,立刻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回到家,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又靠近郁仲骁一些,微启红唇,吐气如兰:“老公……” 一阵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她的话。 郁仲骁拿过仪表器上的手机,不着痕迹地拉开了韩菁秋的手,接了电话:“什么事?” 韩菁秋撇了下唇角,靠回自己的座位上,一路都沉了脸。 —— 回到韩家,跑车刚停下,韩菁秋就板着脸下车,踩着高跟鞋怒冲冲地进了家门。 郁仲骁没有立刻推开车门追上去。 等他进门,刚巧听到二楼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掐准了时间,像是故意甩给他看的。 韩菁秋不喜欢跟婆婆住,婚后等郁仲骁回去工作,她搬回了b市,因为不懂得整理家务,又住回了大院的韩家。 勤务兵从书房出来,恭敬地对郁仲骁道:“三姑爷,老首长让你进来说会儿话。” …… 韩老找郁仲骁其实只是询问他的工作。 两人聊了会儿,韩老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开始赶人:“趁现在空闲休息,好好陪陪菁秋。” 郁仲骁端起茶杯,又喝了口水。 韩老看他沉默的样子,道:“菁秋不止一次跟我说起,想让你调回b市的事业单位工作。” “我对自己现在的工作没有任何不满。”他说。 韩老点头,倒不为难这个女婿,拍拍郁仲骁的肩,笑言:“上去,不然,她又要跟我撒脾气了。” …… 从书房出来,郁仲骁合上门,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先去屋外的院子里待了会儿。 一段婚姻的失败,责任不能归咎于一方,双方都是有欠缺的。 当初,他不是没告诉她,以后可能要忍受长期夫妻分割两地的寂寞,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 结婚几年,他从没要求她做过什么,却不代表纵着她为所欲为,包括做出婚内出轨这样的事情来。 一包烟见了底,郁仲骁将最后一个烟蒂捻灭,这才进屋。 —— 韩菁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发出笑声,看到他回房,立刻放下遥控器站起来。 “你总算舍得进来了?”她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郁仲骁脱了大衣,挂到衣架子上,不经意地瞟见,有一颗纽扣快要掉下来。 他大脑里浮现出那个女孩打电话时拼命拧大衣纽扣的情景。 应该是那个时候把线搞松的。 “我一般九点就睡了,今天因为你,你自己看,都快十一点了。” 想到自己的美容觉泡汤了,韩菁秋不满地哼哼,一双画着眼线的美眸却风情地瞅着郁仲骁,等待他哄自己。 郁仲骁没看她,低头,解着衬衫袖扣,一边说道:“如果你困了,就先睡,不用刻意等我。” 听到他这么漫不经心的口吻,韩菁秋拉下了脸,气呼呼地走到他跟前。 “难道我等你一起睡都错了吗?” 郁仲骁抬眼看向她,目光深沉不见底。 韩菁秋因为他这双迷人的眼睛而放软了语气,挽过他的手臂:“你就会惹我生气,可谁叫我爱你呢,再说,我睡了,你进来,还不是会把我吵醒,睡了也是白睡。” “我可以去睡客房。” 韩菁秋觉得今天的郁仲骁不对劲,虽说以往他也不会甜言蜜语,但不至于这么冷淡。 观察着他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问:“工作遇到问题啦?” “没有。”郁仲骁抽回自己的手臂,越过她走到茶几边,俯身,替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韩菁秋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心跳加快,走到他身后,纤白的藕臂环住他的腰,她感觉到他身形一震。 “老公,等姑姑的葬礼结束,要不……这次我跟你一起去云南。” 郁仲骁拉开她的手,缓缓转过身来,沉沉的眸子盯着她:“你真的想跟我去云南?” 韩菁秋神色微微一变,对上他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当……当然啦,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去,我说过,老公,我爱你呀,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的。” 郁仲骁没吭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要透过她的眼睛望进她的心里…… 良久,他放开了她发凉的手,别开头,也把水杯放回茶几上,淡淡道:“太晚了,去洗澡,早点睡觉。” 韩菁秋暗暗打量他,确定郁仲骁没不高兴,松了口气。 她刚才不过是一时情之所至,脑子一热就那么多了,幸好郁仲骁没答应,要不然,她想象不到自己去那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地方待几个月,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白皙光滑的皮肤会布满油光,不做护理的头发一定会严重分叉。 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说,简直是噩梦的无以复加。 况且,这里还有她舍不得的人—— 韩菁秋重新换上甜美的笑容,踮起脚,亲了亲郁仲骁的脸颊:“老公,那我先去洗,你看会儿电视。” “嗯。” 得到回应的韩菁秋,心情更好,去衣柜里取睡衣时,回头看了眼郁仲骁,然后特意选了一件吊带真丝睡裙。 …… 韩菁秋洗的很快,甚至带了一丝的迫不及待。 站在镜子前,她看着自己姣好的身材,穿上了那件镂空的真丝睡裙,她又迅速地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往身上喷了一点催/情的香水,将长发扎起又放下,放下又扎起。 最后,她选择了把头发披在肩上,然后光着小巧的脚丫子,推开卫浴间的移门。 “老公,我洗好了。” 韩菁秋没找到郁仲骁的人,柳眉一拧,低声嘀咕着‘去哪儿了’,然后眼角余光瞟见了半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房间内,电视机还开着,闪烁着荧光。 她走过去,在沙发边蹲下,凝望着他的睡颜,他的右手搭在眼角上,薄唇紧抿,眉头也微微皱着,不像一般人睡觉时全然松懈的样子,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隔着衬衫,也能想象到那结实的胸膛,柔声唤道:“老公?” 郁仲骁没有动,呼吸沉稳。 “老公?你睡着了吗?”韩菁秋往前靠了靠,涂着口红的唇瓣若有若无地触碰他的耳根。 “……”郁仲骁依旧没有反应。 韩菁秋咬唇,不想就这么放弃,双手挑/逗地抚摸他的胸膛,弹性十足的胸/乳贴近他的手臂:“老公,起来洗澡了,睡在沙发上会着凉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摸,他都没有醒过来,就连身体,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望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男人,韩菁秋像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顿时失了所谓的性致,她豁然起身,对着郁仲骁熟睡的样子,生气地嚷道:“每次都这样,我跟你结婚,是来受活寡的吗?!” 不管郁仲骁没盖被子会不会着凉,韩菁秋回到床上,烦躁地裹紧被子,心里头的积怨又深了几分。 —— 翌日,叶和欢大清早被叫起来,不情不愿地穿上一身黑色裙子,去参加韩家姑姑的葬礼。 她下楼,一家三口正在客厅,叶赞文瞧见她,阴着脸先出了别墅。 叶静语拿眼睛瞪她,叶和欢不甘示弱地回瞪,叶静语被殷莲扯了下手,低声训斥了两句,硬拖着她离开了。 叶和欢轻嗤一声,哼着歌,去厨房找了点吃的填肚,然后让老李送她去殡仪馆。 …… 韩家姑姑,是一名在教育界颇有声望的教授,如今过世了,除去亲朋好友,还有不少学生前来。 叶和欢到的时候,不早不晚,不小心撞翻一个花圈,惹来不少侧目。 她在温哥华待了六年,期间一趟国也没回,在场的韩家人没有立刻认出她,只是一边好奇地看她一边窃窃私语。 叶和欢跟在其他人后头,亦趋亦步地去给韩家姑姑上了一炷香。 走上前,把香插到鼎炉里,近距离看着照片里那个带着黑框眼镜、长相严厉的老女人,趁没人注意这边,叶和欢冲着黑白照片做了个鬼脸,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忽然察觉到两道定在她身上灼灼的目光。 心头一跳,叶和欢下意识转头,隔着几个落地花篮,对上了一双沉敛幽黑的眼。 角落一扇门边,站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男人,脸廓线条立体,一双眼直直地看过来,深邃的眼神,似要摄人心魄一般,他的手指间夹了跟点燃的烟。 叶和欢生出做坏事被抓的害怕,而她随后也认出了他,正是昨天帮自己修车的那个男人。 有人跑过去,在他耳边说话,叶和欢只看到他低头嘴角动了动,跟对方说了几句,然后一起走了。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他却忽然又转过头,饶有兴味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二】葬礼再遇,这是你的小姨父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二】葬礼再遇,这是你的小姨父 他的眼神很深很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能把她伪装的面具戳穿,看到她那个最真实叛逆的灵魂。 尤其是他眼底的那一抹玩味,仿佛又带了轻视,让她心里感到莫名的羞恼。 眨眼间,叶和欢的表情恢复如常,她故作镇定地回望着他,盯着他漆黑的瞳仁,微微翘起唇角,在葬礼现场黑白两种色调的映衬下,浅淡的笑容,透着不属于一个十七八岁少女该有的成熟。 那双眼睑上挑的猫眼,夹杂着挑衅的风情。 男人没料到她会这么望回去,颇为惊诧,但也不过一瞬间,随即他没再多作逗留,跟着那人施施然走了。 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拐弯处,叶和欢才收回视线。 她的心情却变得很糟糕,像一团被猫爪弄乱的毛线,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有些心慌,也有些焦躁。 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认识的熟人,她暗暗松了口气,不想再待在这个笼罩着低气压的地方,悄悄溜出了殡仪馆。 叶和欢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拿出手机,迟疑了一阵,但还是给严舆发了短信。 【今天加班了吗?】 她握着手机,等了十几分钟,没有得到回复。 盯着自己发的短信内容,叶和欢想到他昨天疲惫的声音,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记得吃晚饭,早点休息。】 自从严舆去了渥太华,他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她又不傻,不会察觉不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她想,应该是聚少离多的原因。最新最快更新 这趟回去,她已经计划好,先直接飞渥太华去看望严舆,浓情蜜意一番,再回温哥华去。 只要一想到要跟严舆过二人世界,叶和欢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她四下瞧了瞧,确定没有人,拿出打火机跟一根烟,点燃,刚准备抽,身后传来殷莲的声音。 “和欢!” 叶和欢转过身的同时,忙不迭把香烟往身后藏:“干……干嘛?” “没什么事。”殷莲今天穿着一袭黑色束腰百褶裙,长发盘起,戴着纱帽,知性又温婉。 殷莲捕捉到叶和欢刹那的慌张,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瞧出异样,扯了下唇角,道:“你外公急着想见你,我就出来找找。” “哦。”叶和欢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马上就进去。” 殷莲点点头,也没跟她上演一处后母慈爱的戏码,转身离开前,告诉她,韩老所在的房间。 叶和欢把烟踩灭在地上,才跟上去,路过停车场时瞟见了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 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车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还是不太好的感觉。 “那车是谁的?”叶和欢紧追了两步,走到了殷莲的旁边,漫不经心地问。 殷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辆牧马人,‘哦’了一声:“那应该是刚才仲骁开来的。” 叶和欢刚想问‘仲骁是谁’,前头有人喊殷莲的名字。 “你自己去找你外公,我就不过去了。”说完,殷莲已经小跑着过去帮忙,嗓音柔和:“出什么问题了?” 当年,韩老得知殷莲的所作所为,一气之下,也算是把殷莲赶出韩家。 但殷莲颇有手段,这些年跟韩家其他人的关系越发的好,还三天两头往韩家跑,为求韩老原谅,洗衣做饭擦地什么都干。 叶和欢觉得,殷莲完全可以撰写一部小说,书名就叫《论如何成为一名新时代成功小三》。 到时候应该会畅销两岸三地。 …… 走到休息室门口,叶和欢又犹豫起来。 当年,她愤然出国之前,外公去医院看她,当时她用最刻薄的语言伤了这个老人,她指责他为什么要娶第二任老婆,为什么跟垃圾回收站一样连拖油瓶也要,她甚至说他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把韩家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 恐怕这也是后来殷莲搬进叶家,韩家其他人没怎么替她们母女说话的原因。 她那时候言词恶劣,怕是把他们都得罪光了。 后来她独自生活在国外,逢年过节,陪在身边只有照顾她的保姆,尤其是这两年,每当想起自己年幼时的偏激,不是不后悔,也愈发不知道如何再面对当初心灰意冷的外公,像一只鸵鸟,逃避着跟韩家人联系。 “需要我帮你敲门吗?”一道讥诮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叶和欢侧头,看到了叶静语,敛去复杂的心绪,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忽然回头:“贱人跟狗不准入内。” “叶和欢,你骂谁呢!”叶静语黑脸,气急败坏地拔高了音量。 叶和欢猫眼弯弯:“我说你了吗?你激动什么。” 发现上套,叶静语又气又羞,自知说不过她,忿然指着叶和欢的鼻子:“你,你——” 回应她的是‘啪嗒’一声合上的门。 ————————————————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交谈声。 叶和欢是跟叶静语赌气才进来,其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转动门把手,还想出去,听到了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 “既然没请探亲假,那也只能歇几天就走。” 每一个字,都敲在叶和欢的心头上,也阻止了她离开的脚步。 她往里走了走—— 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皱起的眼褶子让叶和欢的鼻子一酸,弯曲的手指攥紧,指甲抠着手心,踌躇,迟疑,在对方察觉到望过来时,她还是弯起唇微笑地唤道:“外公,我回来了。” 没有忏悔抱头痛哭,也没有六年前的怨恨,就像一个外出游玩归家的孩子,笑容干净澄澈。 韩老瞧见她,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嘴唇嗫嚅,目光却慈祥了。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维持着脸上的笑,走过去,在老人家身边蹲下,双手搭在韩老的腿上,扬起笑脸,少女的声音甜美动人:“我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我啊?” 这几年,虽然韩老也会想方设法得到叶和欢在温哥华的照片,但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望着越长越漂亮的外孙女,他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抬起的手被握住,她笑靥如花:“该不会忘记我了?” “胡说,你是我的外孙女,我怎么会忘了你?!”韩老开口就是不满的语调,眼圈也跟着一红。 他摸着她的脸:“瘦了,在国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怎么会?”叶和欢举了举自己的手臂:“你看,多结实,我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韩老笑着点头,似想起什么,看向叶和欢的身后道:“仲骁,这就是菁秋大姐的孩子,欢欢。” 刚才她走过来时,是看到沙发上一道的背影,修剪干净的发梢,挺拔宽阔的肩膀。 听了外公的话,出于好奇,叶和欢转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长腿,西裤笔挺,视线接着往上—— 一身黑色西装,深沉中透着严峻,但并不古板,还有搭在膝盖上的大手,骨节突出,轮廓好看。 这双手,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和欢看清那张脸,尤其是当她对上那双已经颇为熟悉的黑眸时,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深夜树荫下的军绿色牧马人,小区路边自己单纯娇羞的笑,还有刚才挑衅妩媚的注视……一时间倾巢而来,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外公轻拍她的肩,声音和蔼:“欢欢,这是菁秋的丈夫,你小姨父。” 视线相交不过瞬间,叶和欢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回头笑吟吟地对韩老道:“昨天在家里,听到小姨三句不离小姨父,我就好奇一直没见过面的小姨父是怎么样的,现在可算见到了。” 郁仲骁端起水杯的动作顿了下,听到韩老笑问:“现在见着了,怎么说?” “跟小姨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以后也一定给您找一个这么优秀的外孙女婿。” “仲骁,听到没,这孩子夸你呢!”韩老的心情非常好。 郁仲骁抬头朝韩老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眸看向妙语连珠的孩子,她前额编了鱼骨辫,长发快要及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格外讨喜,她突然冲他伸手:“小姨父,第一次见面,有没有礼物?”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三】小姨父,你说,我为难你了吗?+臭流氓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三】小姨父,你说,我为难你了吗?+臭流氓 “小姨父,第一次见面,有没有礼物啊?”她的手凑到了他的跟前。 纤细的手指白皙,指头圆圆的,粉淡色的指甲中有半月牙,就像她脸上的笑颜,干净到找不出一点瑕疵。 郁仲骁对上那双晶亮又透着崇拜的猫眼,如若不是他见过她另一面,恐怕还真会被这孩子骗过去。 “哪有女孩子主动张嘴伸手跟人要东西的!”韩老佯作不悦地训她。 叶和欢俏皮地眨眼:“以前没有,现在您眼前不就有一个了?” 说着,她又转头,望进郁仲骁黑暗深邃的眼眸里,少女特有的酥甜嗓音:“你说是不是,小姨父?” “这孩子……”韩老感慨,眼底尽是纵容:“别为难你小姨父,听到没?” “我只是觉得跟小姨父很投缘,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叶和欢说笑着,突然坐到郁仲骁的身边,歪着头看他:“小姨父,你说,我为难你了吗?” 她半侧着身,刚好挡住韩老的视线。 坐过来的刹那间,她的左手像是随意地垂下,落在他的腿上,西裤口袋位置,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双腿间的敏感位置,暧/昧不清的小动作,偏偏她的脸上是不谙天真的表情。 郁仲骁盯着她,眼底除了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有审度和一抹她读不懂的深沉。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传来高跟鞋踩地声。 叶和欢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偏过头时身体也往旁边挪开,不再紧紧挨着他,看到进来的韩菁秋,莞尔:“小姨。” 韩菁秋看到她时,眉角跳了一跳,只觉得脸上那些红斑又开始发痒。 她没应声,漠然走过,径直到沙发边,瞧见低头掩眸喝茶的男人,心里有气,但当着父亲的面不好发作,在郁仲骁身边坐下,挽住他的手臂,撅着嘴抱怨:“我四下找你呢,你倒好,跟爸爸躲在这里喝茶聊天。” “找我什么事?”他的嗓音低沉又稳重,很有男人味,还有些鼻音,应该是感冒了…… 不过,跟昨天在小区里听到的,又有些不同,她回味了一下,应该是少了一份随意。 韩菁秋嗔道:“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啦?郁仲骁,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老婆?爸爸,你看他,跟木头一样。” 叶和欢耷拉着眼皮,像没听到旁边夫妻俩的‘打情骂俏’,又给韩老重新倒了杯热茶。 “男人油嘴滑舌有什么好,仲骁工作辛苦,你少给他添麻烦。” 韩老喝了小口外孙女倒的茶,又看着韩菁秋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刚抬去火化,”韩菁秋稍作停顿,注意着父亲的表情,说:“我的脸这样,不好出去,所以二姐跟姐夫还有静语去送了。” 谁知,韩老立刻拉下了脸,哼道:“你的脸倒是金贵,连送个丧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 韩菁秋知道,爸这是不高兴殷莲去送姑姑,但那个是她的亲姐姐,还想说什么,眼角瞟见叶和欢,又闭了嘴。 叶和欢忽然站起来:“外公,我去一下洗手间。” ———————————————————————————————— 走出休息室,叶和欢没去洗手间,反而出了殡仪馆,到隐蔽处才拿出刚刚震动了的手机。 没一会儿,又有电话进来。 是她在温哥华的同学范恬恬打来的,范恬恬也是b市人,父亲是房地产老板,这次跟她一块儿回国。 被郁仲骁撞见的那晚,叶和欢就是跟她在一起。 “julie(朱莉),今晚出来吗?我堂哥的酒又来了几个细皮嫩肉的,都是原包装的,没拆封过。” 叶和欢摸了摸额头,语气有些疲倦:“我参加葬礼呢,你去,好好玩。” 范恬恬在电话那头兴奋道:“对了julie,上次那个鸭头,跟我哥打听你呢,想要你的号码。” 叶和欢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里有些烦躁,范恬恬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地问:“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那晚,被我家亲戚看到了。”叶和欢也没做隐瞒。 范恬恬替她担忧:“没把你怎么样?” 虽然她们现在是肆无忌惮的年龄,但倒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怕,对家里的管束还是忌惮的。 “暂时还没。”纸包不住火,但叶和欢没想过,这把火是由一个半路冒出的‘小姨父’点的。 韩菁秋跟她不对盘,作为丈夫的郁仲骁,一定会把事情告诉韩菁秋,到时候夫妻俩一合计,告诉了外公……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爷爷、外公还有小姑的脸庞。 她不怕叶赞文他们知道,但爷爷他们却不可以。 在他们眼里,她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所以就算当时她那么对殷莲,爷爷跟外公也始终站在她这一边,护着她,他们觉得她会那样失控,是被叶赞文跟殷莲逼出来的,倘若知道她去那种地方,会对她失望—— 叶和欢无法想象,到时候她跟韩敏婧在叶家或是韩家的地位恐怕要一落千丈,甚至被家族所遗弃。 而引起这些困扰的,就是那个闯入她晦暗颓靡的世界的男人。 …… 结束通话,叶和欢往回走,看到殡仪馆门口站了个男人,西装革履,侧对着她,也在打电话。 正是她心里咒骂了很多遍的小姨父。 她想,他应该还没告诉外公。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做事都会三思而后行,估计要到晚上先告诉韩菁秋,再由韩菁秋转达给外公。 与其被动接受,倒不如主动出击,哪怕需要她做点什么。 这么一想,叶和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巴巴瞅着他。 郁仲骁很快就察觉了,转过身来,瞧见她,倒没多少诧异,看了一眼,继续接电话。 “过几天我就回去……不用销……嗯……” 叶和欢耐心地等着。 等待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事,发疯的母亲,抛妻弃女的父亲,年幼流落他乡的孤独,很多很多。 郁仲骁终于挂了电话,转身就走,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小姨父。”叶和欢忙伸手,急急地扯住了他的袖口露出的那一截白衬衫。 郁仲骁脚步停下,回头看向这个胆大爱演戏的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事?” 那是一种疏远寡淡的口吻。 跟昨天小区里帮她修车时截然不同,至于这种变化,她归咎于自己刚才不老实、试探他的左手。 一时后悔莫及。 “小姨父,前天晚上我是不是见过你?”她先开口,漂亮的猫眼,小心翼翼的目光。 不再是把手搭在他大腿处时的挑衅眼神。 郁仲骁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拿开,淡淡地看她一眼,推开门就要进去。 叶和欢越加不安,咬咬牙,追上去,不管不顾地拉住他的手臂。 他低沉命令的语气:“放手。” 她垂着头,下一秒,眼泪已经掉下来,啪嗒一声,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男人对女人的眼泪总是无能为力,再强硬的心都会屈服。 郁仲骁眉头皱起,但脸色却稍有缓和,再看她,确实还是个孩子,又能怎么跟她计较:“收拾一下,进去。” “小姨父,我已经知道错了。” 叶和欢搭在他胳臂上的手慢慢往下,带着试探,手指碰到他的虎口,见他没反应,探入他的掌心,握住了他略显粗糙的大手,抬起头,长长卷卷的眼睫沾了湿湿的水汽,红红的眼圈,倔强又委屈:“你不要告诉外公好吗?” “小姨父,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十二岁开始,一直一个人在温哥华生活,我以前都没去过这种地方,那次其实是我一个同学骗了我,她跟我说是去喝饮料,我没想到是酒。” 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下头,食指跟中指有一下没一下戳他的掌心,声音沙哑:“家里没人关心我,也没人教我怎么提防坏人,我朋友跟我说,要穿成那样子,那些流氓才不敢欺负我,我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不去了。” 郁仲骁手心一痒,发现了她的动作,眉头拧紧,刚想甩开她不安分的手,她已经先行松了手。 “小姨父,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郁仲骁不做声。 叶和欢往前半步,抬起的手抓住了他西装上一颗纽扣,轻轻转着,额头几乎要贴到他的西装,低低的声音很柔:“外公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让他生气,小姨父,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你以前都是这么求人的?”头顶是男人的声音。 叶和欢心头一紧,但只是又往前半步,挨着他的身体,抬起眼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这是我头一回求人,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小姨父,你别生气,我真的保证不再犯错了。” 郁仲骁从没遇到这样的孩子,看似简单却十分复杂,你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明明年纪还很小,做出的每个动作却带着挑/逗,还有那双猫眼,会露骨地盯着男人看。 “你不用跟我保证什么。”他淡淡道。 叶和欢重新抬起头看他,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猫眼异常清澈。 人已经被推开。 郁仲骁拿掉她握着他西装纽扣的手,声音依旧沉沉的,不掺杂一丝一毫感情:“你该保证的人在休息室里。” 话毕,他越过她走了。 叶和欢从没遇到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尤其是他最后那句话,让她忐忑不安地度过一上午。 葬礼时,她下意识寻找他的人影,所幸,他没有跟外公或韩菁秋在一起。 她稍稍放了心。 ———————————————————————————————— 葬礼仪式结束已经是下午一点。 叶和欢没有跟叶赞文他们一家子回叶家,而是在韩菁秋不满的目光中,答应外公去韩家住两天。 “仲骁呢?”快离开时,韩老问。 “刚才好像碰到认识的人,应该在哪个角落里说话,我去找找。” 韩老发现身边外孙女的魂不守舍,关心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没有啊。”叶和欢替老人家把腿上的毛毯盖上,莞尔:“刚才在想事情,太专注,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想什么事,好不好说给外公听?” 叶和欢转了下眼珠,故作好奇地开口:“听小姨父的口音,不像是咱们本市人,我在猜,他是哪个地方的。” 韩老笑,对这个女婿颇为满意:“你自己问问他不就完了。” “可是我觉得,小姨父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她幽幽叹了口气,煞有其事地嘀咕:“不知道哪儿得罪他了。” “净瞎想,你小姨父几岁的人,还跟你一个小孩子计较?” 叶和欢倏尔蹲在韩老面前,攀着老爷子的手臂,撒娇道:“那要是小姨父不喜欢我说我坏话,我不管,到时候外公你得站在我这边。” 正说着,一辆军绿色牧马人在两人旁边停下。 “爸,我没让勤务兵来接,咱们坐仲骁的车回去。”韩菁秋推开副驾驶车门下来。 叶和欢抬头,看见那人也下车,走过来,她乖巧地耷下眼,尽量降低存在感。 韩老道:“欢欢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这话,是特意对他说的。 叶和欢没听到郁仲骁接话,倒是韩菁秋说:“老公,你抱爸爸上车,我把轮椅放到后头。” 韩菁秋推着韩老到车边,叶和欢亦趋亦步地跟着,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过来,她闻到新鲜干燥的烟草味,下意识往旁边退开,望着他将外公抱起,弯身放到车上,自始至终,他都没往她这边投来目光。 车行驶在路上,韩菁秋时不时跟郁仲骁说话,但基本十句才能得到一句寥寥几字的回答。 “跟你说话我都嫌累。”韩菁秋嘀咕了句,索性闭了眼,把围巾往脸上一盖。 韩老在上车后就闭目养神。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唰唰声显得格外清晰。 叶和欢抬头,看向前头开车的男人,在后视镜里,她看到他抿着的薄唇,一丝不苟,令她感到刻薄。 然后,他突然伸手,转开了后视镜。 叶和欢看不到他的脸了,转而瞪着他的后脑勺,仿佛要把他戳出一个洞来,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心里隐隐得意,但又有些莫名的恼。 座位上有一盒纸巾,她抽了两张,揉成团朝他丢去,纸巾团掉落,他依旧没理睬。 叶和欢原先不过是捉弄他,但看他这样,连带着心底的担忧也转为恼怒,有时候,人脑子一抽,很容易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她忽然蹭掉麂皮短靴,穿着黑丝袜的小脚透过车门跟座位的缝隙去踹他的长腿。 脚尖刚刚碰到他的身体,下一瞬,脚踝已经被牢牢地扣住。 陌生的触觉让她的脸骤然通红,着实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扣在脚腕处的力道不小,透过薄薄的丝袜,她甚至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双手十指,揪紧身下的座位垫子。 然后,脚踝处的力道消失,他松开了手,至于车速始终未变过。 叶和欢不敢再乱来,老老实实缩回脚,红着脸套上靴子,弯着腰低声忿忿地咒骂一句:“臭流氓!” 前头的男人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快到韩家时,韩菁秋被个电话吵醒,说是音乐中心临时有事,需要她去一趟。 “老公,你在路边停车,我打车过去就行了。” 叶和欢靠在后座,翘着二郎腿,原以为他会说‘我先送你过去’,结果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车停到站牌边。 还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四】他推开浴室的门,看到的却是她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四】他推开浴室的门,看到的却是她 韩菁秋下车,还特意绕到驾驶座车门边,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郁仲骁略微一转头,刚想问还有什么事,温热柔软的唇已经贴上他的嘴角。 他下意识的动作就是皱眉、避开。 叶和欢在后面看到韩菁秋踮起脚亲吻郁仲骁,很像外国人的礼仪,离别亲吻……但男主角却不动声色地推开热情的妻子,他的声音依然一板一眼,没有任何情动的温柔:“去,路上自己注意安全。” “你开车也是,安全第一。” 韩菁秋伸手,替郁仲骁掸了掸大衣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又跟韩老道了别,才挽着包,小跑着去拦车。 郁仲骁没有立刻开车,他望着反光镜,那里能看到路边的韩菁秋。 她正在打电话,笑容甜蜜,顾盼间透着熟/女陷入爱情时才会有的幸福,甚至粗心大意地没回头确定一下那辆牧马人是不是离开了。 一辆银白色的君威在她身边停住,韩菁秋挂了电话,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没一会儿,君威开走了。 郁仲骁目送那辆轿车远去,眼眸深邃不见底,脸上面无表情,攥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紧。 韩老闭着眼休息,但叶和欢没有,她自然发现了前头男人的不对劲。 她回过头,往车后看了看,除了来往车辆跟一些路人,其它什么也没有,她收回视线,又好奇地看了一眼郁仲骁。 不知道他在使劲地瞎瞧什么…… 车子很快就重新启动,叶和欢隐隐觉得,车内的气压变得更低了。 —— 回到韩家,一路无言。 郁仲骁下车,将韩老抱到轮椅上,还体贴地拿了毛毯盖住老人家的腿。 叶和欢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也许是因为从小缺爱,她比一般人敏感,所以此刻多少察觉到郁仲骁阴沉的情绪,她也不敢再轻易调笑,亦趋亦步地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韩家。 家里的保姆已经在准备午餐。 韩老在一次军演中不慎伤了腿,一到冬天经常性疼痛,特聘了按摩师定期来家里给他按摩。 今天,刚好是按摩的日子。 “按摩估计没那么快,欢欢,你跟仲骁先吃,不用等我。”韩老交代完,就跟按摩师进了房间。 保姆端了两杯水出来后,又进了厨房。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叶和欢跟郁仲骁两个人。 叶和欢见郁仲骁坐在那里不走,又看他整个人阴森森的,怕他等会儿迁怒自己,干脆起身躲进了厨房。 只不过,不到五分钟,保姆唐嫂就把她赶了出来。 “厨房里太乱,去客厅里看会儿电视。” 叶和欢瞅了眼客厅,那人还在,对他还心有余悸,她往韩老的房间看去:“要不,我去陪陪外公。” 唐嫂拉住她:“姜师傅按摩时最忌讳有闲杂人在旁边。” 不就是怕被偷师…… 叶和欢心里鄙视,但也没勉强,她的房间还没打扫,满是灰尘味,待不了人,想了想,换了鞋去外面瞎逛。 结果,走了不到一百米,一声雷响,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要不要这么倒霉……”她双手顶在头上,往回跑。 刚到家门口,正巧碰到准备出去给她送伞的唐嫂,唐嫂拍掉她羊绒裙上的水珠,哎哟哎哟地道:“淋湿了?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多好,干嘛跑出去,现在被淋了?” 叶和欢没心没肺地笑,进去时又往客厅看去,不出意料,郁仲骁略低着头坐在那里。 敢情这是在扮忧郁? 她扯了扯唐嫂的衣袖,压着声问:“我这位小姨父,一直都这样吗?” 唐嫂往客厅看了看,小声叮嘱叶和欢:“估摸着在想事情,姑爷平日工作很忙,你过去,别吵着他。” 叶和欢心说‘谁乐意吵他’,但也确实没地方可待,只好磨磨蹭蹭地去客厅。 她选了离郁仲骁最远的单人沙发,甩了拖鞋,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里,还把电视打开了,瞄了眼郁仲骁,见他没意见,又把声音稍微放大,然后津津有味地看起动画片《神奇宝贝》。 可能是因为淋了雨,看着看着,有些昏昏欲睡。 叶和欢头靠着沙发,眯了会,忽然惊醒,掀起眼皮,看向坐在那的男人,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默地抽着烟。 一根接着一根。 空气里缭绕着淡淡的烟丝,从他的指尖冉冉升起,然后渐渐地消散…… 叶和欢忽闪了下眼眸,昏昏沉沉地,目光停留在郁仲骁的身上,这样的郁仲骁显得很沉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并不是因为安详,仅仅是面无表情,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一处,又像是在透过那处看向未知的深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她突然非常好奇,他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能想的这么入神,还是说,这仅仅是一种精神的放松? 视线黏在他吞云吐雾的嘴上,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 叶和欢睁开眼,周围的环境陌生又熟悉,她往身后墙壁一摸,按到开关,房间的灯亮了。 是韩家她以前的房间。 房门开了,唐嫂端着一碗粥进来,见到坐起来的她,松了口气:“醒了?来,喝点热粥。” “我不是在客厅里看电视吗?”叶和欢还有点晕乎乎的。 唐嫂把餐盘放下,笑着道:“你睡着了,怕你在下面着凉,姑爷就把你抱到房间来了。” 姑爷? 叶和欢的大脑迟缓了几秒,然后想起了郁仲骁,下意识地问了句:“他人呢?” “出去了。”唐嫂正低头捣弄粥,没察觉到和欢对姑爷的称呼有什么不对:“说是有朋友找他去聚一聚。” 叶和欢‘哦’了一声,接过唐嫂手里的粥碗,吃了一口,又抬头问:“我小姨呢?回来了吗?” “三小姐刚才已经来过电话,说音乐中心在外地有个演出,但之前确定的指挥临时去不了,让她去代一场。” 所以,这几天韩菁秋都不会在家里。 是这个意思吗? 叶和欢把一口粥含进嘴里,因为这个消息,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就算有人想告状,也得等那谁回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郁仲骁又不像是个随便打小报告的男人。 “唉,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三小姐还不在,到时候夫妻俩又要分隔两地。”唐嫂边收拾屋子边叹息。 叶和欢靠着床头,貌似不经意地道:“我小姨父经常不在家吗?” “是呀,要不然三小姐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住在韩家,三姑爷的工作保密性强,而且也比较危险。” 唐嫂突然顿了顿,往门口瞧了瞧,到床边,低声告诉叶和欢,这个她以前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跟谁说,前不久,三小姐带了个男的回来,说是他们演奏团的小提琴手,在三小姐的房间里待了老半天。” “咳咳……”一不小心,粥呛进了气管。 唐嫂忙给她拍背,一边说:“你这孩子,干嘛喝这么急,那男的下楼时瞧见我,那样子慌慌张张的,虚得很。” “这事,外公知道吗?” “哪敢告诉老首长,没凭没据的,我也就跟你说说,不然憋在心里难受得紧。” 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粥,叶和欢想到下午韩菁秋离开后,郁仲骁那阴沉沉的样子,难道他知道了? 如果韩菁秋真的红杏出墙了…… 叶和欢眼珠一动,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压在郁仲骁头上,到时候,她就跟他做笔交易,他不说,那她也不宣扬。 这么一想,她的胃口大开,喝了两大碗粥,最后餍足地躺在床上给严舆发短信。 一连三条短信都石沉大海。 望着暗下去的屏幕,叶和欢在床上翻了一圈,抑郁呀,又拿起手机,无聊之下,给秦寿笙打电话。 “一个男人开始不回女朋友短信,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手机丢了或是没电了,要么就是感情出问题了,他遇到了更喜欢的人,想用冷暴力来慢慢结束这段感情。” 秦寿笙突然话题一转:“叶和欢,你说的这个女性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 “怎么可能?” 叶和欢仰躺在床上,翻了翻白眼:“我跟阿舆好着呢,他刚才还打电话,说一定要我去渥太华陪他。” 秦寿笙呵呵笑了两声。 “你能不能别笑得这么讽刺?”叶和欢有些发毛,“都说了,不是我!” “好,不是你。”秦寿笙贼兮兮地问:“那欢欢,你跟我交交底,你跟你的阿舆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什么程度,听不懂你的话。”叶和欢开始装傻。 “我问你,情人间该做的,你们都做到哪一步了?牵手,接吻,xxoo,目前停留在哪一阶段?” 叶和欢臊红了脸:“你有病!” 说完,直接掐断了电话。 那头的秦寿笙一脸莫名其妙,听着忙音,心想,这反应,简直跟那些没恋爱过的小处/女有的一拼。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急于求证,立刻给叶和欢发了短信——【哈哈,亲,你不会初吻还在?加贱贱的表情。】 不到三十秒,得到回复——【滚,加四坨屎的表情。】 …… 在回了秦寿笙的短信后,没一会儿,叶和欢就收到了严舆的讯息,只有两个字——【在忙。】 顷刻间,她的心头跟灌了蜜糖,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 半晌,丢了枕头,跳下床,跑到门口大喊:“唐嫂,我要洗澡,热水器烧水了吗?” 唐嫂很快就上楼来。 “外边洗手间的蓬头坏了,要不,你去三小姐房间的浴室洗。” 叶和欢往关着门的卧室看了眼,有些迟疑,唐嫂道:“姑爷还没回来,放心,我在楼下看着。” “如果聚餐到太晚,三姑爷估计就不回来了,还有啊,上个月,三小姐新买了一个按摩浴缸,还能看电视。” 然后叶和欢就心动了。 她回房拿了自己的睡衣,哼着歌,推开韩菁秋的房间溜进去,突然,又从门后探出半颗脑袋:“如果人回来,唐嫂,一定记得通知我啊。” 唐嫂回比了一个‘ok’的手势,让她放心。 —— 这还是叶和欢时隔多年第一次进韩菁秋的房间。 处处彰显着艺术女的浪漫情怀。 她瞧见衣架子上,挂了一件军绿色的衬衫,又四下看了看,似乎再也没找到其他男性用品。 唐嫂没骗她,韩菁秋真买了一个超大的按摩浴缸。 叶和欢倒没敢泡澡,怕人回来,用最快的速度淋浴洗头,十五分钟后推开淋浴间的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其他人。 她舒了口气,先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了小内内,顾不上套上睡裙,又用干发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盥洗盆前的镜子映出女孩姣好白皙的身体。 …… 郁仲骁揉着太阳穴,推开卫浴间的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娉婷少女立在盥洗盆前,暖白色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象牙白的肌肤晃入他的视线里。 郁仲骁先是一愣,然后一怔,酒劲去了大半,下一刻,他已经关上卫浴间的门出去。 叶和欢从惊愣中缓过神,她动作迟缓地看向镜子,是自己还没穿上睡衣的身体,染了粉色的肌肤,湿黏黏的长发,她想到刚才出现在镜子里的那双幽深眼眸,脸颊烧起来,所有的动作开始变得凌乱,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 房间里,没有郁仲骁的身影,叶和欢抱着自己的衣服,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 脏衣服一丢,往床上一躺,叶和欢懊恼地用枕头捂着自己的脸,唐嫂,说好的通知她呢? 为什么郁仲骁会进来?! 从她七岁开始,甚至连韩敏婧都没再看过她的身体…… 来回滚了好几圈,她蓦地坐起来,想起了什么,慌忙滑下床去翻脏衣服,果然,少拿了一样东西。 ——她的32d黑色蕾/丝文[月匈]。 脱下的时候,她随手放在了马桶的抽水箱上。 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去洗了,叶和欢悔到了骨子里,踌躇了良久,才挖出一套运动服换上,偷偷摸摸出了房间。 到韩菁秋房间的门口,她试探性地用手指叩了叩。 没有人应。 难道又走了? 叶和欢眼珠子骨碌碌转,转动门把,没有锁,进去时下意识放轻脚步,去卫浴间拿了文[月匈],出来时差点叫出来。 这哪里是没有人…… 郁仲骁窝在靠窗的长躺椅上,微阖着眼,像是睡着了,右手的食指跟中指间还夹了根燃到一半的烟。 她转身就走,到门口,又回了头。 窗户开了一道缝,在夜晚,渗进刺骨的寒冷,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筋又抽了,她走过去,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子,到长躺椅边,弯腰盖在他的身上。 “谁叫我是好人呢……”她轻声咕哝。 在她准备起身时,原本睡着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略微涣散的视线直直地定格在她的脸上。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五】下次别再拿这种眼神这么看人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五】下次别再拿这种眼神这么看人 在她准备起身时,原本睡着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略微涣散的视线直直地定格在她的脸上。 两人四目相对。 叶和欢诧异于他居然没睡着,想着自己方才的言行,脸红得跟着了火似的。 一时竟忘了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这样,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靠着长躺椅,跟他大眼瞪小眼。 她甚至闻到了浓浓的酒精味,混杂着烟草味道的呼吸,仿佛就萦绕在她的口鼻间。 郁仲骁躺在椅子上,维持着最初的姿势,静静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褪去了如刚睁开时的迷惑,染了几分微醺,脸上没有笑容,没有审度,仅仅只是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手指间的那根烟,已经燃烧到了烟蒂部分。 那截浅白色的烟灰掉落,纷纷扬扬洒在长毛地毯上。 叶和欢脑海里闪过自己那夜对着那辆军绿色牧马人竖中指的情形,在他沉静幽深的目光注视下,她的伪装仿佛无处遁形,从此,她没办法再随心所欲,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住的感觉。 而这个人会像看猴戏一样看她的各种表演,也许还在心里鄙夷她嘲笑她。 她正处于一个事事不服输的年纪,不愿意受制于人,想着殡仪馆门口他冷漠的神态,还有车上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底的那一点点羞恼开始冒芽生长,逐渐转为一种大胆诡异的情绪。 纤细的手指捏着被子,往上扯了扯,她嘴边抿着笑:“小姨父,睡在这里,不盖被子当心着凉。” 叶和欢没有立刻把手收回来。 凉冰冰的手指,像是不经意地,透过被子跟长躺椅之间的缝隙伸进去,覆在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嘴里说着天真的话语:“天气真冷,小姨父,你怎么不开空调?” 她仰起头看向他,发现他正深深地盯着自己。 不说话,也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避之不及地甩开她的手,这样的转变,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的心里隐约浮出一丝慌张,想立马抽回自己的手,但真实情况是——她没那么做,唇边的笑容更绚烂:“唐嫂说你跟朋友出去聚餐了,是什么朋友啊,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是他们送你回来的吗?” 郁仲骁的眼神波澜不惊,也没有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或许在等她自己知难而退,等她发现自己这种行为的羞耻感,等着她下一秒的落荒而逃。 这份慌乱,鬼使身材地转化为倔强。 她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 手沿着衬衫的纽扣上下滑动,从领口探进去,不再有任何的阻隔,微凉的手心贴着肌理分明的精壮[月匈]膛。 郁仲骁深远的黑眸直视着眼前这个肆无忌惮的女孩。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潮湿的长发披散及腰,微卷,有些乱,衬得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她的唇色偏红,唇角上勾了弧度,半真半假又带着讽刺的笑,她的发间和身上,隐隐有洗发水跟沐浴露的花香…… 一身长裤长袖的运动装,高高竖起的领子连脖子也遮了,生怕被人占去便宜。 但她确实长得很漂亮。 在这个深夜,在这个再无第三人的房间里,郁仲骁的大脑里突然跳出了这个认知,直接,没有任何的掩饰。 纯属于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他把这归咎于醉酒后的连锁反应,太阳穴又开始胀痛,突然隔着被子,攥住了她乱来的那只手。 “啊~”叶和欢低呼一声,手被牢牢握着,男人的长臂一扯。 猝不及防,她整个人都往前倾倒,膝盖磕到椅子一疼,直接压在了郁仲骁的身上。 叶和欢跌倒他的[月匈]前,刚才那么一叫,微张着嘴,唇瓣恰好印上他突起的喉结,牙齿也跟着磕上来,一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脖颈处,呼吸间满是强烈的男性气息,心跳不可抑制地乱了节奏。 她双手撑到椅子上,哪里还有之前的胆大妄为,想要起身,后腰上紧贴着的大手却又把她按回去。 从没这样子的惊慌失措过…… 郁仲骁冷眼看着她的颤抖,半晌,身子往前,薄唇靠近她的耳畔,声音极低:“以后别再拿这种眼神这么看人。” 说完,他松了手,别开头望向窗外的黑幕:“出去。” 一如长辈该有的口吻。最新最快更新 叶和欢忍着膝盖上的痛楚站起来,慌张之余是委屈,突然很想哭,像极了一个被大人训了话的孩子。 等她离开后,郁仲骁掀了被子坐起来。 长腿落在地毯上,他坐在椅子边,修长的手指拧着眉心,片刻后,拿过烟盒跟打火机。 淡蓝色的火苗从打火机的洞孔里窜起来。 他重新点了一根烟,手指夹着烟卷,袅袅缠绕的烟雾,犹如一声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那一道窗缝间。 ———————— 早晨醒来,叶和欢站在洗手间镜子前,看着自己两个‘熊猫眼’,说不懊恼是假的。 昨晚发生的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知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该避着,但没想到,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郁仲骁不吃她这一套,也许还会因此被惹恼,把她去酒的事情一字不差地告诉外公。 心事重重地洗了脸,叶和欢拉开洗手间的门出来,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转头,瞧见上来的是端着水杯的郁仲骁后,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昨晚上都心有余悸,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没一会儿,听到‘啪嗒’的关门声,才拉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韩菁秋的卧室门紧紧关着,暗暗松了口气,叶和欢挺直脊梁下楼。 韩老戴着老花眼镜在客厅看报纸,听到动静,抬头,瞧见她,和蔼地笑:“起床了?” “嗯。”叶和欢去餐厅拿了个馒头,甩了拖鞋,盘腿坐在韩老的旁边。 韩老摘下眼镜,道:“趁今天,去疗养院看一看你妈妈。” “我今天有其它安排呢。” 叶和欢撕了馒头一角丢进小嘴里,边咀嚼边含糊地说:“秦阿姨说,让我陪她去花鸟市场买鸟。” “现在,在你心里,一只鸟都比你妈重要了?”韩老严肃了脸部表情。 最起码我养的鸟不会反咬我一口…… 叶和欢在心里嘀咕,但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稍稍垂着眼,没有吭声,自顾自吃馒头。 “就这么决定了。” 韩老翻了一页报纸,抖了抖,不容她拒绝,“等会儿,我让仲骁送你过去。” 叶和欢听到郁仲骁的名字,立刻联想到昨晚他把自己搂在他胸前的事,脸有些发烫,心生抵触,趴到韩老肩头:“让您的勤务兵送我一趟呗,小姨父那么忙,我哪能麻烦他呀。” “我晚点有事得出去一趟,要用车,你小姨父这几天休息,也不算是专程送你,他也正好要去那附近办事。” 知道外公敲定的事不会更改,叶和欢不再吭声,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剩下的馒头。 —————————— 没一会儿,郁仲骁从二楼下来。 叶和欢注意到,他换了衣服,不是刚才那身家居服,墨绿色的高领毛衣,深驼色的休闲裤,手上拿了件黑色大衣,这样的穿着搭配,倒让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看上去成熟中又多了分清隽。 也不过一眼,她便眼观鼻鼻观口,乖乖地坐在韩老旁边。 “我先出去发动车子。”他的声音比昨天更沙哑,感冒严重了。 然后响起大门开启阖上的声音。 叶和欢这才抬头,眼角余光往门口瞟了眼,果然已经出去了。 唐嫂帮她把外套拿下楼。 “路上别跟你小姨父添乱,知道吗?”韩老交代。 叶和欢套上大红色的短款羽绒服,一边仰着头任由唐嫂帮她整理领子,一边对韩老道:“要不我跟小姨父各走各的,也省得耽误他做事,您要真担心不过,我就让秦寿笙开车送我过去。” “他送你?那我更不放心了。”韩老哼了声:“他那本驾照,还没捂热,这种天气他会开车吗?” 反正就是一句话——她必须坐郁仲骁的车去疗养院。 …… 叶和欢在玄关处磨磨蹭蹭了会儿,穿好短靴,在唐嫂的‘驱赶’下,出了屋子。 还是那辆军绿色的牧马人。 发动后,停在院子里,发出嗡嗡的引擎运作声。 她咬咬牙,走过去,没有选择副驾驶座,而是打开后座车门,坐上去,微笑着叫了声‘小姨父’。 郁仲骁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叶和欢正往身上系安全带,低着头,卷翘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睑处投下两道漂亮的剪影,她戴着烟灰色的绒线帽,柔顺的长发贴在脸上,素净的五官很精致,又带着稚气。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略显困惑:“小姨父,有事吗?” “把那个文件袋给我。”郁仲骁道,不着痕迹地收起视线。 叶和欢哦了声,把旁边一个厚厚的牛皮袋递给他,他接过,随手丢在了副驾驶座上。 …… 疗养院在b市跟h市的交界处,从大院过去,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从车子开出大院,两人就没再作过交流。 因为叶和欢心里存了疙瘩,没办法像对待其他长辈那样跟郁仲骁撒娇讨好,哪怕他看上去并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她拿出手机玩了会儿蛇吞蛋,前头的男人突然开口:“你年纪还小,酒那种地方,最好远离。” 叶和欢先是一愣,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忙正襟危坐,一双猫眼瞅向后视镜:“您放心,以后我不去了。” 郁仲骁没有再说话。 她转了下眼睛,试探地道:“小姨父,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外公吗?” “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跟那些朋友来往,而且,我过两天就回温哥华了,不想走之前还让外公伤心。” 郁仲骁看向后视镜,在那里,对上一双清澈的猫眼,一副知错就改的表情。 牧马人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绿灯。 叶和欢见他一直不开口,有些坐立不安,当车子重新启动时,才听到他低低的嗓音:“不管是国内还是温哥华,都不准去这种地方。” 叶和欢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上午十一点,到达疗养院,郁仲骁把她放下后就走了,说定傍晚四点半来接她。 “记得吃午饭。”他离开前叮嘱。 叶和欢站在车边,连连点头,最后还攀着车窗道:“小姨父你也是,还有,感冒的话,少抽烟。” 郁仲骁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嗯了声,发动了车子,扬尘而去。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六】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呢?好热好热!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六】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呢?好热好热! 叶和欢望着远去的军绿色牧马人,嘹亮地吹了声口哨,哪里还有方才那副乖宝宝的样子? 盯着疗养院大门,良久,她才去门卫室做了登记。最新最快更新 “韩老先生早上已经打过电话,这会病人正在吃饭,要不,你先在我办公室坐会儿?” 韩敏婧的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性格很温和,接待了叶和欢。 叶和欢双手兜袋,绕着办公室慢慢地走了一圈,忽然回头对医生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感冒药卖?” 医生点头。 她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带着点讨好:“那能卖给外人吗?” ———————————————————————————————— 某处旅馆。 郁仲骁倚靠着窗边墙壁,手里挟着的烟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透过薄薄的青烟,眯起眼眸看向外面风景。 屋里除了他,还有四个人,倒没有他这般清闲。 听到最后一个敲键声,郁仲骁转过头,看到姚烈在捏脖子:“都弄好了?” “嗯,差不多。”姚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了,又放下:“那些兔崽子嘴硬的很,不肯招,这次金大全折在里面,加上‘季林’下落不明,云南那边,有线人透露,肖展佛有可能亲自来b市。” “可苦了哥几个,还要跑到荒郊野外来见面。”另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跟着抱怨。 郁仲骁嘴边勾起一抹浅笑,掸了烟灰,走过去在沙发坐下,夹着烟的手把笔记本转到自己面前,粗略扫了一遍记录的信息,姚烈嬉皮笑脸地凑到他的旁边:“二哥,你这趟回去,嫂子有没有很惊喜?” “……”郁仲骁没作声,眼还在看电脑屏幕。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青年忙完手头工作,抬头望着郁仲骁道:“说起来,我们都没见过你老婆,趁这次大家还在b市,把嫂子叫出来,大伙儿一起聚一聚?” 姚烈举双手赞同:“梁队说得对,听说嫂子是搞音乐的,那一定是个气质大美人。” “她这几天出差去了苏州。” 郁仲骁合上笔记本,把烟卷捻灭在烟灰缸里,高大的身体站起来:“瞧外面天色,恐怕要下雪,都早些回去。” 众人一瞧窗外,阴沉沉的,感觉要下雪了。 …… 退了房,一干人出了位置偏僻的旅馆,另外四个人上了一辆面包车。 姚烈从副驾驶座探出头:“二哥,你先还是我们先?” 郁仲骁脑海里浮现出那双骨碌碌的猫眼,说了句‘还有事要办’,拉开车门上了那辆牧马人。 等面包车离开,郁仲骁发动车子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那孩子的联络方式。 ———————————————————————————————— 叶和欢第五遍逛完疗养院,看了看手机,三点四十八分,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她哼着歌晃去了大门口 阴云密布的天气,尤其是这种郊外,颇有种枯藤、老树、昏鸦的悲凉感。 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她还是冷得双腿打抖,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呼出的气立刻化作白雾。 中途,叶和欢接到秦寿笙的电话。 “都这样了,你还敢跟他待一块儿?也不怕他把你削了。”秦寿笙在那头大惊小怪。 昨晚上,她已经把自己去酒被郁仲骁逮住的事尽数告诉了他。 叶和欢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声带还发颤:“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策略,保管万无一失。” 秦寿笙好奇:“什么策略?” “怀、柔、政、策。” 那边,拐过来一辆军绿色越野车,车牌甚是熟悉。 “不跟你说了,目标出现。”叶和欢挂了电话,搓了搓僵硬的小脸,换上一个甜美乖巧的笑容,迎上去。 …… 隔着一段路,郁仲骁就看到在疗养院门口缩成一团的女孩。 鲜红的羽绒服,像一簇扎眼的火焰。 车子刚停,人已经跑过来,他降下车窗,一阵寒气迎面而来,伴随着一声甜甜的‘小姨父’。 “怎么站在外面?”郁仲骁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冻红的脸上。 “我怕小姨父你找不到我,就提前出来了。” 叶和欢搓着两小手,往车里瞟了眼,没有其他人:“小姨父,你忙完了吗?” 郁仲骁‘嗯’了一声:“上车。” 刚要去拉后座车门,她突然又缩回手,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望着转过头来的男人。 “小姨父,我可不可以坐前头?”她问得小心翼翼。 郁仲骁没有反对,只是在她坐进来后,提醒:“系好安全带。” 叶和欢立刻配合地绑好安全带,又扭头看发动引擎的郁仲骁:“小姨父,我们现在是直接回b市吗?” “不出意外,七点前能到家。” 外边已经下起了小雪,郁仲骁以为她担心封路,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点雪,不影响驾驶。” 叶和欢哦了一声,靠着座椅,不再说话。 ———————————————————————————————— 冬季的天暗得快,不过傍晚五点左右,车外已经漆黑一片。 从疗养院回b市没有高速公路,靠近郊区,一路上开来人烟稀少,只有来往的车辆。 叶和欢耳朵里塞着耳机,偶尔玩一盘蛇吞蛋。 但车内沉闷的气氛还是让她难受,抬头转向车窗一侧,想看窗外夜景,入目的却是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路边的灯光,影影绰绰地掠过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当车子驶过没有灯光的地方,男人映在车窗上的轮廓更加清晰。 叶和欢盯着钢化玻璃,目光停留在那高挺如山峦的鼻梁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向抿紧的薄唇,唇角棱角分明,冷峻中又透着深沉,酷酷的,他长得其实不算太好看,但五官很端正,身上有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成熟。 十三岁的叶和欢开始接触言情小说,加上国外的性教育不像国内那么隐晦,所以,该懂的她基本也全懂了。 很多国外的女孩,十二岁开始就在书包里放安全/套。 叶和欢觉得,哪怕自己欠缺实战经验,但好歹算个理论丰富的美少女。 昨天在殡仪馆,她贴近郁仲骁时就发现他身材很棒,后来晚上又倒在他的身上,尽管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他结实贲张的胸肌,尤其是那双大长腿…… 唐嫂跟她说起过郁仲骁的工作职业,她曾听范恬恬说过,这类的比一般男人在床上更强悍更持久。 但是韩菁秋却出了轨,难道郁仲骁在那方面不行? 叶和欢从车窗上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后,眼尾余光却瞟向郁仲骁的皮带扣,继续往下。 …… 郁仲骁做过侦察工作,感官比一般人敏锐,不会没注意到那两道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直到那目光越来越放肆,他低沉又带着生病喑哑的嗓音才开腔:“坐好,别挡着反光镜。” 耳边冷不防响起男人的声音,叶和欢回过神,随即脸一红,整个人都热得要冒汗,在座位上挪了挪屁股,一边用小手在脸边扇着,一边假装随意地嘀咕:“小姨父,你是不是开空调了?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好热好热。” 旁边的车窗自动缓缓降下,冰凉的空气从窗缝间渗进来,拂过她红烫的脸颊。 叶和欢似想到什么,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献宝似地递过去:“小姨父,我帮你买了感冒药。” 郁仲骁斜了眼,目光落向药盒,还没拆封。 “那医生一开始不肯卖我,我跟她磨了很久,小姨父,你车里有水吗?要不要先吃一颗?” 叶和欢说着,已经拆了包装。 郁仲骁喉结动了动,咽喉因为感冒有些发疼:“开车不能服药。” “那要不,我来开车,您眯会儿?” 郁仲骁听到她殷勤的话语,侧头扫了她一眼,她正埋着头,嘀嘀咕咕地研究那张说明书,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几缕发丝黏在她的唇瓣上,他把视线重新放回前面漆黑的路况:“也不差这一段路,等到了家再说。”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七】酷毙了的小姨父!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七】酷毙了的小姨父! “也不差这一段路,等到了家再说。” 叶和欢识趣地点点头,把药放进盒子里,恭恭敬敬地摆到车头上,又往他那边拨了拨。 见郁仲骁又专心开车不再说话,她也不闹腾,安静坐好。 外边,天越来越黑,不时有车辆从窗外飞驰而过。 渐渐地,叶和欢开始坐不住,双腿磨蹭着,脸色也略显怪异,偶尔还转头看一眼开车的男人。 她突然就尿急了。 当前方路边出现一个加油站,她立刻伸出手指,殷勤道:“小姨父,看那,要不我们给车加个油。” “后备箱里还有一桶。” “……可能郊外的油价比较低呢,加满的话多划算,后备箱里那桶留着以后可以用。” 这股子热络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家加油站找的托。 郁仲骁解释了一句:“全国的油价都是统一的。” “哦。”她抿紧嘴,不再说话,只是又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扭捏个不停。 郁仲骁趁开车的空档扫了她一眼,也察觉到她的异样,又瞥见她翘起的二郎腿,顿时明白了什么,男人好看的大手突然打转方向盘,牧马人滑出车道,朝着那个地处荒僻的加油站驶去。 叶和欢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暗自侥幸。 车子驶进加油站,刚停下,叶和欢推开车门跳下车:“我去买点吃的。” 话音未落,人一溜烟跑向加油站的小店。 等她欢脱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郁仲骁收回目光,侧头看到还等在车边的工作人员,道:“加满。” —————————————————————————— 叶和欢询问了工作人员,然后立即跑去加油站后面的厕所。 郊外的厕所没什么人打扫,她忍着恶臭,闭眼屏气放水,待舒畅了,踢上裤子过去洗手,结果水龙头还是坏的! 想到还等着的郁仲骁,叶和欢不敢再耽搁,刚出厕所,脚步一顿,连心脏也怦怦地加快跳动。 厕所跟加油站有几步路。 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青年靠着加油站的后门,边抽烟边拿眼不时瞟向厕所,见她出来,目光都变得不怀好意。 刚才她进加油站时,这些人坐在那打牌,还有一个冲她吹口哨。 “小妹妹,大晚上一个人去哪儿?这么漂亮,遇到坏人可不好,要不要哥哥们送你?”果然,有人笑嘻嘻道。 叶和欢佯装没听见,下意识加快脚步,准备绕去加油站前面。 身后一阵不怀好意的起哄声。 她撒腿就跑。 “别让她跑了!”有个领头的男人一声冷喝。 叶和欢拼命往前跑,但很快就被人拽住,往后一拖,她一声惊叫:“啊!” 领头的青年上下打量叶和欢,冲扯着她手臂的男人道:“老五,把她拖到树林里去!” 眼瞧着情况不对,叶和欢扯着嗓子大嚷:“救命!” 那个叫‘老五’的立刻来捂她的嘴,却被她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掌心,吃痛后哀嚎一声,一脚踹开她。 叶和欢跌倒在地上,帽子掉落,头皮一疼,凌乱的长发已经被目光阴骘的‘老五’扯住。 “臭娘们,存心找抽是!” 左脸颊先是一麻一热,随即钻心的痛楚袭来,她的肚子又挨了一脚,疼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人又被扯着头发从地上拽起来。 一道冷光闪过她的眼角,冰冷的刀面狠狠拍了两下她的脸:“再叫,把你舌头割下来!” 叶和欢不敢再反抗,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孩子,知道这群人的龌龊想法,顿时吓哭了:“我家里很多当官的,你们如果把我怎么着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个‘老五’听了这话,又要扇她巴掌,一道中气十足的冷喝声在树林里响起:“你们干什么!” …… 那些混混纷纷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加油站后门的男人。 “小姨父,救我!”叶和欢悲喜交加,叫嚷着,想要跑向郁仲骁,头皮骤然一麻,又被拽了回去。 哪怕光线昏暗,郁仲骁也发现她的全身狼狈,左脸红肿,嘴边还有淤青。 “放开她!”男人低沉的声音分外有力。 ‘老五’情急之下,把刀架在叶和欢脖子上,冲郁仲骁道:“别动,你再过来,我割断她的动脉!” 郁仲骁皱眉。 “哥们,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今晚上就当是个误会,我们放人,你让我们走。”混混头子紧跟着道。 见郁仲骁不吭声,老五把刀锋往前逼了逼:“答不答应?” “好。”郁仲骁的视线落在叶和欢渗出血的脖子,眼神讳莫如深,然后点头答应了。 话毕,他退到了一边。 ‘老五’推搡叶和欢的肩:“还不快走。” 叶和欢脚下踉跄,抬头瞅向郁仲骁。 透过烟雾,郁仲骁冷峻深沉的眼眯起,视线一直盯着那些企图溜走的混混身上。 当‘老五’路过树旁时,郁仲骁忽然伸手,电光火石间,扣住‘老五’的手腕,用力一扭,透着阴狠的劲。 脖子上的挟持消失,叶和欢听到‘咔擦’一声,猛地回过头,‘老五’趴在了地上,那把长刀掉在地上,右手被反剪,郁仲骁单膝压在他的背上。 叶和欢瞅着这样的郁仲骁,一时缓不过神来。 其他混混已经发现这边的异样。 郁仲骁抬头,幽深的眼望着怔愣中的女孩:“把刀捡起来,拿在手里。” “哦。”叶和欢忙把刀拿起来。 郁仲骁已经放开‘老五’,他丢掉了烟,看了眼过来的混混,对她交代:“我让你跑,就跑。” 叶和欢握紧刀柄,瞪大的猫眼瞅着树影下他模糊的脸廓,重重地点头。 “记得报警。”郁仲骁头也没回,直接往前两步,跟那些混混缠斗在一块儿。 她吓得脸色诘白,听到他忽然转头,冲她所在位置喊了声‘跑’,又钳住一个人的脖子把人勒倒。 叶和欢转身就朝有灯光的地方跑过去。 寒冷的夜风如薄刀子挂在脸上,阵阵发疼,她听到自己急喘的呼吸声。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 她看到那辆停在路边的军绿色牧马人,立刻跑过去,上车,反锁了车门,打出手机拨打110。 郁仲骁不让她找加油站的人,恐怕是担心他们跟那些混混是一伙儿,到时候真的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叶和欢报完警,整个人还在发抖。 她往窗外看了眼,黑漆漆的,看不到加油站后面的情况。 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刀棍呢,郁仲骁还把唯一的刀给了她,虽然她觉得,凭他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 咬着唇,叶和欢瞅着那处阴暗,一颗心往下沉。 这个时候,开车走人会不会好点? 然后再找人来救他? 叶和欢看向手里的车钥匙,刚才郁仲骁塞给她的,心里越发的纠结起来。 突然,她探身从后座拿过自己的包翻弄,找出打火机跟女士烟,又推开车门冒雪下车,去到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了那桶大约有三十斤重的汽油:“要死就一块儿死!” 深吸了口气,她抱起沉甸甸的汽油桶,朝加油站后的那片树林跑去。 ———————————————————————————— 越靠近树林,叶和欢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她心头一紧,不安感油然而生,脚下跑得更快。 她一边跑一边去拧汽油桶盖子,想着等会儿泼到那些混混的身上。 当她看到倒了一地的混混,还有用右手按着左肩的郁仲骁时,一时没留神,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泥地上,两膝盖疼的失去了知觉,汽油也源源不断地从桶口溢出来。 郁仲骁听到动静,转头朝叶和欢跌倒的方向瞅去,然后瞧见一道笨拙的身影趴在地上起不来。 …… 摔了个狗刨地的叶和欢倒吸了口凉气,就连手掌心也好疼,忍不住想掉眼泪珠子。 我的腿骨是不是断了? 她的大脑里刚闪过这个恐怖的猜测,一双皮鞋出现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叶和欢顺着那裤腿抬起头,看见是郁仲骁时,龇牙咧嘴地笑了笑,蓬头垢面的样子有些滑稽。 “不是让你先走了吗?!”郁仲骁的语气不是很好。 她没有顶撞,可怜巴巴地冲他伸手:“小姨父,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郁仲骁蹲下身检查她的双腿,确定没有伤到骨头,暗松了口气,然后也闻到浓重的汽油味。 他稍偏头,发现她的旁边躺了个汽油桶。 “小姨父你受伤没?”叶和欢殷切道:“我在车里很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想着能不能帮忙。” 郁仲骁抬眼,望着她,眼底是她看不真切的内容。 难道自己帮倒忙了? 叶和欢眼珠子转了一下,正想着该怎么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他自己是专程来救他的,听到郁仲骁低低的嗓音,他说:“把羽绒服脱了。” “什……什么?”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胸口。 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身上全是汽油,火一点就着,如果不想变成一具焦尸,把衣服脱了。” 叶和欢忙不迭脱下羽绒服,甩得老远。 郁仲骁瞅着那件衣服,又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身,长臂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叶和欢因为身体失重,双手忙攀住郁仲骁的肩膀,牢牢地攥紧,生怕摔下去。 “小姨父,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她说。 郁仲骁因为她的手劲,眉头微微一蹙,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抱着她朝外边走去。 叶和欢靠在他怀里,因为贴得近,甚至听到了他沉稳的心跳声,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加快,她觉得在这种患难与共的氛围下,应该说点什么促进感情,于是搂着他的脖子套近乎:“小姨父,你是第一个抱我的男人。” 见他依然不做声,她又再接再厉:“刚才在车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我怕你出事,没有一丁点的犹豫,报完警,立刻抱了那个油桶去找你,不过说真的,好重,你看,手心都磨破皮了。” 说着,她像个寻求奖励的孩子,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郁仲骁低头看了眼,借着加油站旁边的路灯光,看到手心渗出的血丝,呼吸间,掺杂着女孩护手霜的淡香。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八】在外留宿,你自己打电话跟你外公说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八】在外留宿,你自己打电话跟你外公说 郁仲骁望着那五指纤纤,但随即便移开了眼,没有安抚的话,抱着她走向那辆牧马人。 “小姨父,那些人怎么办?”碰了冷板子,叶和欢也没不高兴。 “这些事警方会处理。” 打开后座车门,因为身高的缘故,郁仲骁必须弯下/身把她放进车里。 狭仄的空间,昏暗的光线,两人挨得近,叶和欢的手搭在他的肩头,闻到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混杂着淡淡咸咸的味道…… 在她还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味道,郁仲骁已经退出车外,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放到她旁边,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把沾了汽油的衣服都脱了。”他看了眼她那件黑漆漆的毛衣,然后背过了身去。 叶和欢的耳畔,是他低沉的声音:“现在车上没换洗的衣服,先穿那件大衣,其它,等进了城再说。” 因为刚才的树林事件,最起码,此刻的叶和欢唯这位小姨父的话是从。 尤其是在关乎自己性命的严重问题上。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因为一颗火星子成为一具黑焦尸,等郁仲骁合上车门,叶和欢立刻开始脱身上的毛衣。 脱到一半,她又心生警惕,瞟向车外的男人。 郁仲骁背对着越野车,而他的位置,又恰好挡住车窗,避免了车内的情形被人窥去。 叶和欢也发现,他的左肩胛骨处,墨绿色的毛衣有一大块暗色,突然之间,她就明白那咸咸的味道从何而来。 是如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迄今为止,在她过往十几年的记忆里,父母失和,家庭破裂,少年被遣送出国,却甚少有人这样待过她。 她盯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令人心安到移不开视线。 细小的雪花慢慢旋转着,落在他的肩头,又慢慢融化消失。 腿上放着他的大衣,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望着他的背影,像是有所感应,郁仲骁忽然转过了身,隔着覆了一层薄薄雾气的车窗,两人四目交接,男人深邃的眼神,让她胸口里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指揪紧大衣的纽扣。 恍惚间,她想起,昨天晚上,她给他盖被子时,郁仲骁醒过来时投过来的眼神。 直到前方几道刺眼的车灯光打过来,叶和欢像从梦中惊醒,忙转开了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 明明是二月的天,后背却出了一层汗。 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 原本挡在车窗上的黑影突然消失,叶和欢转头,瞧见郁仲骁正朝加油站内的小店走过去。 “你去干嘛?”慌忙之下,她推开车门下去。 现在叶和欢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不堪。 早上出门时柔顺的长发,因为污泥而黏结成一团,左脸红肿,嘴角也破了,整个人像是从泥堆里爬出来的,身上又满是浓烈刺骨的汽油味,完全没有平日里那份张扬的漂亮。 郁仲骁闻声转过头,看到了哆嗦地站在车旁的女孩,没有开口说话。 “你去干嘛?”叶和欢又问了一遍。 她心里突然憋了一口气,莫名奇妙的,瞪着同样在看自己的郁仲骁,浑然未觉自己语气的不对劲。 郁仲骁静静地回望她,眼神是叶和欢这个年纪捉摸不透的。 雪花落入她的领口,化作冰凉的水珠,一个机灵,她也瞬间清醒过来。 下一瞬,心慌的感觉袭来。 “上车等着,我去买几瓶水。”他淡淡地说完,走了。 叶和欢顿时觉得脱力,靠着车门,顾不上渗进毛衣的雪水,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发什么神经了。 “叫你花痴!”她生出恼意,拍打自己的脸颊,心里不断默念严舆的名字,那份躁动才一点点按压下去。 回到车上,叶和欢从小包里掏出手机,给严舆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 “阿舆……” 叶和欢没想到他接的这么快,有些惊讶,随即是愉悦,刚想说话,那边传来他惺忪烦躁的呵斥—— “叶和欢,你打电话前能不能先查查时间,中国现在几点,渥太华现在几点?” 严舆有严重的起床气,这点,她一直都清楚。 叶和欢微张着双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渥太华这会儿是凌晨,最后只化为一声‘对不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可能意识到自己语气的恶劣,严舆突然放柔了声音:“有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今天b市下雪了,我还在外面,准备回家,你不知道,刚才我遇到一群流——” 叶和欢突然停下,她低低地叫了一声‘阿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听筒里只有轻轻的呼吸声,严舆根本没有听她说话,他又睡着了,仿若当头被灌下一盆冷水,所有倾诉的热情瞬间消失了。 只不过想到他忙碌的工作—— 叶和欢没再继续跟他聊天,柔声道:“阿舆,晚安。” 按了挂断键,把手机藏回包里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眼梢余光瞟见被她摆在身旁的那件大衣,犹豫起来,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汽油污垢,终究还是拿了过来。 —————————————————————————————————— 郁仲骁买了三瓶水回来,刚走近,后座车窗微微降了降,一双灵动漂亮的猫眼露出来。 待看清是他,车窗彻底降下。 她趴在车窗边缘,过大黑大衣的袖子上滑,露出雪白的纤细手腕,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小姨父,你回来了?” 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到三秒,郁仲骁把那三瓶水递给她:“用水冲洗一下脸跟手。” 叶和欢捧着三瓶水,抬头,看着他绕过去上车。 “小姨父,你肩膀上的伤要不要紧?”关上车门的越野车,她柔柔的嗓音,在密闭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的清晰。 郁仲骁挂档的动作一滞,随即恢复正常,没有回头:“一点轻伤。” 听出他不愿多说,叶和欢也不再问,抽了几张纸巾,混着水,认认真真开始擦拭身上的汽油。 …… 到达b市,已经是晚上九点,刚巧韩老打电话来询问。 郁仲骁接听电话:“嗯……快到了,半路上碰到一些意外……大概九点半能到家……” 叶和欢已经听出是谁打来的,等郁仲骁结束通话,她突然开口:“我今晚不想回韩家。” 郁仲骁从后视镜里瞧她。 “我现在这样子,回家的话,外公一定会刨根问到底,可能还会告诉我爷爷。”她撇了下嘴角,看向后视镜,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神情略显不自在:“我不想他们担心,也不想招惹更多麻烦。” 正说话间,她瞄向车窗外的街道,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忙道:“小姨父,我想买东西!” 越野车在路旁边停下。 叶和欢作势就要去推车门,听到前头的男人道:“想要什么?我去买。” 他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她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样子最好别出现在公众场合,把自己要买的东西报了一遍。 “要不,我列个单子?”她怕他记不住。 郁仲骁推开了车门,柳絮般的雪花迎面而来,长腿迈下车,丢下两个字:“不用。” —————————————————————————————————— 叶和欢等在车里,百无聊赖,仰着头打量这辆牧马人,然后看到了郁仲骁放在车头上的手机。 跟时下流行的翻盖、滑盖手机不同,他的手机款式有些陈旧。 不过,和他一板一眼的性格,还真是匹配。 她往便利店那边看了看,忽然探身拿过那个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按下通话键。 很快,小包里传来一阵葫芦娃的铃声。 按了结束键,她翻到通话记录,把刚刚那则通话做了删除,又把手机放回去,一系列动作完成迅速果断。 车窗被手指叩响。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的是贴在窗上的大脸,秦寿笙正趴在那冲她笑得‘下流’。 …… “你属乌龟呀,怎么才到?”叶和欢下车,冷得她浑身发颤。 “姑奶奶,这就冤枉了,接到你的电话,我连内/裤都没来得及穿,拿了车钥匙直接来接人。” 叶和欢扫了眼他的牛仔裤,想到里头真空包装,一阵恶寒:“恶不恶心呀你。” 秦寿笙上下打量她,啧啧道:“说我呢,这件大衣是谁的呀?看,小胳臂小手的……” 说着,假装要来摸她的手占便宜。 叶和欢一巴掌拍开狗爪子,拿眼瞪他:“滚!” “哎妈呀,冻死了,咱们快走。”秦寿笙跺着脚,边说边去越野车里拿她的东西。 叶和欢想着在便利店里买东西的男人,扯住自己的包不放:“再等会儿,你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我畏寒行吗?”秦寿笙一个劲催促她走人:“我妈都帮你准备好客房了。” 两人拉扯间,便利店门口出现一道身影,熟悉的感觉让叶和欢望过去。她的视线先落在那个装了很多东西的购物袋上,然后是拎着袋子的大手,深色的休闲裤和墨绿色的毛衣,抬起头,迎上了那双也正看过来的幽深黑眸。 秦寿笙的一手还搭在她的肩上,一时间,叶和欢忘了说话,愣在了那里。 郁仲骁已经走过来。 “小姨父好!”秦寿笙很有眼色,猜到对方是谁,立刻嘴甜地喊人,手依然搂着叶和欢。 郁仲骁没有应,侧头看向她。 “小姨父,这么快就买好啦?”叶和欢回过神,笑吟吟地开口,还不忘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秦寿笙。” 秦寿笙又热络地插话:“小姨父,第一次见面,你好。” 郁仲骁看了他一眼,又望着叶和欢:“你要的鲜虾鱼板面这里缺货,换了其它的口味。” “这个无所谓……随意随意就好。” 叶和欢扯了下唇角,发现气氛有些尴尬,秦寿笙却在旁边道:“吃什么速食面,你看你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小禽兽一边说一边还很不见外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干嘛……”叶和欢推开他,有些羞恼,眼角目光瞟向郁仲骁。 郁仲骁已经把购物袋放到越野车上,转过身,瞥了眼秦寿笙,对叶和欢道:“上车。” “那个……”叶和欢没动。 郁仲骁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吞吞吐吐的孩子,秦寿笙抢着道:“小姨父,欢欢今晚住我家。” 见男人透着凌厉的眼看向自己,他忙解释:“我们之前说好的,欢欢怕她这样子让家里担心,想去我家避避。” “小姨父,是我让秦寿笙来接我的。”叶和欢也在旁边道。 郁仲骁抬眼看着她,叶和欢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片刻后,他道:“在外留宿,你自己打电话跟你外公说。” 叶和欢:“……”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九】这都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最美年华遇到你【十九】这都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在外留宿,你自己打电话跟你外公说。” 叶和欢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要是她打电话回家,老爷子刨根一问,不穿帮才怪。 “小姨父……”她双手合十,哀戚地看着郁仲骁。 路灯光在那双狡黠的猫眼中洒下璀璨的星点,秀气的眉轻蹙,像在说——‘拜托拜托,别逼我打电话’。 秦寿笙跟着替她求情:“小姨父,我妈已经好客房,还有夜宵,也给欢欢准备了。” “等明天脸上的伤好点了,我就回去。”叶和欢搭腔。 郁仲骁隔着越野车,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个年轻孩子,尤其是对上叶和欢讨好又委屈的目光,他喉结一动,说了句‘自己注意点’,不再停留,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叶和欢跟秦寿笙对望一眼,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吗? 绕过车头,叶和欢敲了敲驾驶座车窗,郁仲骁降下车窗,望出来:“还有什么事?” “那袋吃的我就拿走了,小姨父?”她笑吟吟地跟他打商量。 “嗯。” “谢谢小姨父!” 叶和欢笑容灿烂,拉开后座车门,弯着身子,把那大袋的东西抱出来。 秦寿笙已经过来接过去,还拧着眉头抱怨:“怎么这么沉……” “哪那么多废话。”叶和欢踹了他一脚,又走到驾驶座旁边:“小姨父,下雪天,你开车小心点。” 郁仲骁深邃的目光看她一眼,点头,算是回应,车窗在她面前缓缓升起。 …… 等闪烁着车尾黄灯的牧马人消失在拐角处,叶和欢才收回视线,推搡了下秦寿笙:“还不上车,冻死了。” “卧槽,刚才说不上车的人是谁?!”秦寿笙搓着冻僵的双手嘀咕。 瞧见那双猫眼瞪过来,他举双手投降:“怕了你姑奶奶,别磨蹭了,我妈还等着给你煮元宵呢。” 秦寿笙开的是他爸爸那辆进口的奥迪q7。 叶和欢摸着真皮椅子,啧啧感叹:“有钱人哪,奢侈,以后你家后继无人,我牺牲一下,儿子给你当义子。” “这么为我着想,谢谢你,谢谢你全家老小了。” 叶和欢朝他翻白眼,一边拽过那袋零食,饿得不行,想吃点薯片,结果在袋子里发现了很多洗漱用品。 刹那间,她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有些突兀的想法冒出来,但很快又被她否决,但是这些牙刷毛巾的用途,她还真的想不到…… 秦寿笙瞟了眼她手里的牙膏:“我家又没这些,干嘛还浪费钱买?” 他伸手,趁叶和欢不注意,抢走了那支牙膏,边开车边地头瞄了眼:“黑人牙膏?” “还给我!”下一瞬,牙膏又被夺回去。 “不就一根牙膏,你凶什么。” 叶和欢把牙膏放回袋子里,抿了下唇角,说得一本正经:“我买了带回温哥华,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 秦寿笙的妈妈是个性格温善的女人。 她跟韩敏婧是多年的朋友,后来嫁到秦家,叶秦两家生意上有往来,尤其在韩敏婧疯了后,待叶和欢更是亲切。 “这是怎么回事?脸怎么肿成这样?还一身汽油味。”秦母拉着叶和欢上下看,瞧见她的脸伤惊呼。 叶和欢摸了下自己的左脸,疼得龇牙咧嘴,笑:“路滑,不小心撞翻汽油桶跌了一跤,脸朝下。” 秦母忙让保姆去把跌打酒拿出来。 “妈,你先给她做宵夜,她晚饭还没吃呢。”秦寿笙在叶和欢旁边坐下,催促秦母去厨房。 等秦母离开,叶和欢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吃秦母刚才拿过来的糕点。 “这件衣服都是你小姨父的?” 秦寿笙端详着她身上那件黑大衣,穿在叶和欢身上,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啧,我怎么觉得你小姨父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你以为你是人民币,人人都喜欢你。” “不是这个意思。”秦寿笙靠过去,贼兮兮道:“我给你分析分析,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叶和欢撇了撇嘴角:“能不怪吗?他揪着我的小辫子呢,我的生死全由他一句话。” 秦寿笙点点头,疑虑褪去,双手抱臂靠在沙发背上:“那他现在怎么说?要把你的事告诉家里?” “暂时应该不会了,不过也不靠谱,所以啊,”叶和欢侧过身,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狼狈:“为了让他不说出去,你不晓得,我是做了多大牺牲,怎么着我跟他现在也算共患难过了,要还说出去,那就太不仗义了。” 那边,秦母端了一碗元宵出来。 叶和欢闻到香味,肚子咕噜噜地叫,丢了抱枕,拍了拍他的大腿:“小禽兽,去,帮哀家端过来。” …… 吃完宵夜,叶和欢回客房,秦母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她穿。 当蓬头里的热水洒下,整个淋浴间都是汽油刺鼻的味道,叶和欢被熏得够呛,用洗发水揉了五六遍头发,沐浴露也用去大半瓶,确定味道没了才罢休。 裹了一块浴巾蹭到床上。 掀被子时,眼角瞟见摆在电视柜上的购物袋,她动作一顿,转头瞧过去。 ‘五洲便利店’几个字闯入她的视线里。 应该是秦母帮她拎进来的。 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叶和欢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想着今晚上在加油站碰到的事情。 不知道那些混混有没有被警察带走…… 郁仲骁开车离开前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眼,总是不时出现在她大脑里,叶和欢回想起他好像也没吃晚饭,而且他的后背肩胛骨还受了伤,还有购物袋里那些洗漱用品……她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点开通话记录那个图标。 一个陌生号码静静躺在那里,未接来电。 盯着那十一位数字,良久,她在手机上按了两下,转换到‘新建联系人’,输入小姨父三个字,按了确定键。 丢了手机,翻身趴在床上闭眼,过了会儿,突然坐起来。 她打开通讯录,一点点往下翻,在尾端找到了‘小姨父’,跟她朋友的名字摆在一起,显得突兀而怪异。 想了想,她把‘小姨父’改成一个字——【他】。 “好像还是有些怪……” 她低声咕哝,去翻了翻通话记录,果然,令人浮想联翩,又迅速地进行编辑联系人。 最后,郁仲骁在她的通讯录里变成了‘那谁’。 这下总行了?! 叶和欢满意地躺在床上,手脚大张,只是没一会儿,又重新把手机拿过来。 人家为了救她受了伤,发短信过去关心一下应该很正常? 趴在枕头上,翘着两脚丫子,细白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点来点去,编了一条短信。 【小姨父,你休息了吗?我是叶和欢。】 按下发送键后,她又开始后悔,现在将近凌晨,如果他本来已经睡着,自己岂不是又把他吵醒了? 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过去了十五分钟,一直都没有回复。 难道真的睡着了? 叶和欢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闭上眼睛,但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睁眼望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的睡意,不时侧头看向手机,她希望它震动,但又有些害怕它震动。 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昏昏欲睡时,手机嗡的一下震动,屏幕的荧光照亮了床头一角。 叶和欢探身把手机拿到跟前,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短信,她点开,是郁仲骁发过来的。 【刚在洗澡,有事?】 她看着他的回复,心里想的是,如果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应该是低沉平缓的声音。 也许,还夹带着感冒的鼻音跟沙哑。 叶和欢捧着手机靠在床头,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也有些无措。 【别忘了吃晚饭,还有,肩膀的伤口记得处理。】 编写完,她又觉得语气不对,在最前头加了‘小姨父’三个字,确定无误后才发送。 这次很快就得了回复。 叶和欢点开,只有一个字——【嗯。】 之后,手机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他了,也开始猜测,他回复的短信简短,显然不愿意多聊,是不是因为韩菁秋已经出差回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现在发短信,不就是不识趣吗? 人家夫妻多久相聚一次,你还凑上去,人家会给你好态度才怪,回复你也算客气了…… 这么一想,叶和欢倒在床上,懊恼地用被子盖住脑袋,来回转动,突然觉得自己蠢得跟头猪一样。 眼不见为净,她关了手机,随手丢得远远的。 ————————— 一只轮廓好看的大手来回在她的腰际摩挲,带着炙热的温度,穿透黑夜,深入到她的骨髓。 叶和欢迷迷糊糊地睁眼,开了灯,转过头来,入目的是旁边侧躺在床上的郁仲骁。 四目相对,叶和欢第一反应是后退,身体刚触碰到床沿,郁仲骁突然伸手,把她拉回了床中央,他一个翻身,压在她的上方,手肘支撑着自身的重量,低头,深邃的眼神定在她嫣红的脸上:“想去哪儿?” 她不是在秦家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在做梦? 叶和欢眼珠四下乱转,看到的都是秦家客房的布置,耳边是男人低缓的嗓音:“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怎么可能…… “不信?你看看自己发的短信,有哪个姑娘家,没事大半夜给男人发短信的?” 叶和欢胸口上下起伏,郁仲骁眼底噙着笑,忽然弯下头,四片唇瓣相触时,她全身战栗,手指揪紧床单。 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手足无措。 “小姨父,我们不能这样……别小姨父……我不会背叛阿舆的……” 常年握枪的大手,遒劲有力,带着粗茧,令她不住地哆嗦,急喘的声音变得妩媚撩人:“小姨父……唔~” 叶和欢蓦地张开眼,对上的不是男人幽深动人的眼,而是一双眯成缝的猥琐狗眼,耳边是一声犬吠,然后她的嘴角又被温热的狗舌头舔了一下:“汪汪!” 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因为睡衣上翻露出的肚脐眼,跟梦中被抚摸的触感一模一样…… 一人一狗,默默对视。 房间内静寂五秒,爆发出女孩恼羞成怒的尖叫:“秦寿笙,把你的‘桂花’牵走!” …… 秦寿笙正蹲在餐厅椅子上吃早餐,冷不防听到吼声,左右一瞧,那盘狗粮边,早不见了那只肥硕的沙皮狗。 嘴里叼了块三明治,趿拉着棉拖匆匆上楼,生怕慢了,‘桂花’性命堪忧。 房门刚推开,一个枕头迎面而来,秦寿笙眼疾手快地闪开。 转过脸来—— 他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 ‘桂花’两只前蹄紧紧抱着床栏,嗷嗷地叫着,无比凄厉,叶和欢披头散发着,正咬着牙,使劲地扯着胖狗的一只后腿,想要把它从窗口丢下去。 瞧见主人来了,‘桂花’叫的更加悲惨,那双眯成缝的眼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哎哟,姑奶奶,我家‘桂花’又怎么招你了?”秦寿笙忙过去劝架。 叶和欢瞪了他,松了手,冷哼一声,脚丫子踩着冰凉的地板,去了洗手间,把门关得阵阵响。 ‘桂花’受了惊吓,摇着狗尾巴,跑到秦寿笙脚边‘呜呜’地寻求安慰。 秦寿笙蹲下,用手指点点它皱巴巴的脑袋,压着声教育:“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招惹女恶霸,不听,有你受的。” …… 洗手间里,叶和欢站在盥洗盆前,一连往还滚烫的脸上扑了七八次冷水。 这都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她看着镜子里眼神闪烁的自己,羞恼感油然而生,只觉得头痛得厉害,叶和欢,你梦谁不好,偏偏梦到他? —————————— 叶和欢从洗手间晃出来,秦寿笙正在逗弄‘桂花’吃三明治。 胖狗一瞧见她,狐假虎威地吠了一声,小眯眼迸射出愤懑的眼神,在叶和欢阴森森地望过来时,它撒腿儿就跑。 一边扭着屁股跑下楼一边叫的凄惨。 秦寿笙笑吟吟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狗毛:“怎么啦,一起床就这么大的火气?” 叶和欢板着脸,微抬下颌,高傲地回了房间。 保姆已经把她昨天换下的衣服都洗干净送过来,还有那件黑大衣,也被折叠好放在床上。 她盯着大衣,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才拉回飘远的思绪,拿起自己的衣服换上。 …… 在秦家吃了早餐,叶和欢没让秦寿笙送,自己打了车去大院。 她跟秦寿笙借了一件羽绒短装穿,至于那件黑大衣,被她装进一个纸袋,和那袋零食一起拎回家。 韩家,叶和欢一进去,看到了交叠着双腿在客厅里看杂志的韩菁秋。 韩菁秋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脸上的红斑消了不少,哼着歌,哪怕是抬头瞧见了她,也没有任何不悦,自顾自转头冲厨房道:“唐嫂,我的瘦身汤好了没?” 郁仲骁似乎不在家。 叶和欢没有把大衣交给韩菁秋,径直上楼回房。 关上门时,她听见韩菁秋在楼下打电话,甜腻幸福的声音:“老公,中午回来吃饭吗?……那晚上呢?” 想到韩菁秋出轨的事,叶和欢抿了抿嘴角,刚想同情某只绿毛龟,又翻了翻白眼。 人家幸福着呢,要你可怜个屁。 ———————————————————————————————————— 韩老在朋友家下了一上午的象棋尽兴而归。 一到家,他就把叶和欢叫到书房,瞧见她嘴角的伤,皱眉:“好好的,怎么又受伤了?” “昨晚不下雪吗一不留神,跌了一跤。”叶和欢咬定这个说辞。 韩老叹息:“整日莽莽撞撞的,你说你一个人在国外,我这个当外公的,怎么能不替你担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和欢在老爷子旁边蹲着,握着他如老树皮般粗糙的手,仰起小脸,挽着唇角微笑:“以前呢,是我不对,以后我每星期都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既然回来了,干什么还再去?”韩老听出她的意思,当下虎了脸。 叶和欢佯装诧异道:“您难道忘了,我还要上学呢,您放心,等我大学毕业,我就回国。” …… 从书房出来,叶和欢才记起来,貌似叶赞文说了,让她坐今天的航班回温哥华。 手机突然响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她唇角是一抹嘲讽的笑,接起,笑眯眯道:“叶大老板,这是来催我收拾行李了?” “机票我让秘书改签了三天后,在韩家好好陪陪你外公。” 又是三天后。 叶和欢撇了撇嘴角,口头上感恩戴德:“谢谢您了,叶老板,这么替我外公着想。” “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叶赞文听到她阴阳怪气的口吻,抑制不住愠怒,冷声训斥。 “不然呢,您希望我学叶静语,行呀,爸爸好,爸爸再见。” 不等叶赞文的怒气袭来,叶和欢直接掐断了电话,冷哧一声,把手机往床上一抛,自己也躺在沙发上。 谁爱伺候谁喊爹。 没一会儿,范恬恬的电话也来了,叶和欢接起,有气无力:“干嘛。” “当然是找你出来玩,julie,老地方,来吗?”激昂摇摆的音乐,差点覆盖了范恬恬的叫嚷声。 —————————————————————————————————— st/bar,是范恬恬的哥哥,范哲元开的酒。 跟很多娱/乐场所一样,这家酒设有独立包厢,自然也有所谓的‘少爷’跟‘公主’。 叶和欢坐在沙发上,咬着吸管,喝着一杯鸡尾酒,翘着二郎腿,偶尔拨一颗花生,兴致乏乏,倒是范恬恬,一副不良少女的打扮,一手搂着个‘小鲜肉’一手拿着麦克风狼嚎:“飞上你的床……” 一曲完,范恬恬放开英俊小帅哥,一屁股在叶和欢旁边坐下,用胳臂顶了顶她。 “你说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在一起玩耍了?每回来,帮你点的人,连小手都不碰一下。” “我是有夫之妇,跟你不一样。” “哟,有夫之妇还来这里?”范恬恬又要捉弄她,朝旁边安分坐着的另个小帅哥招手:“来来,陪陪我们的叶大小姐,把她伺候舒坦了,以后吃香喝辣都不在话下。” 叶和欢抬头,看了眼那白皙纤瘦的男孩,不知怎么越看越娘炮,忍不住蹙了下眉头。 “怎么啦?”范恬恬问道。 “你什么眼光,怎么尽挑些不男不女的。”叶和欢鄙视了她一把。 范恬恬一口汽水喷出来,重重拍了下她的腿:“以前,你不也喜欢这类的吗?现在倒说我来了。我说,你这几天不正常呀……” “你才不正常。”叶和欢白了她一眼,站起来。 范恬恬仰头:“你去哪儿?” 叶和欢看着乌烟瘴气的包厢,待在里面心烦:“出去走走。” 范恬恬丢了麦克风,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出去,两人逛了一圈,无聊之下,索性去找范哲元玩。 …… 酒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还有人在舞池里疯狂摇曳。 范哲元不仅仅是老板,也是酒的调酒师,叶和欢跟范恬恬往台前一坐,各自要了一杯威士忌。 “小妹妹最好别喝这么烈的酒。” 范恬恬哼哼,把一张信用卡往台上一拍:“哪那么多废话,给你钱不就行了。” 范哲元颇为无奈,调了两杯浓度较低的威士忌,给两个不听话的妹妹,顺便嘱咐:“晚上回去,别自己开车。” 这句话,其实是特地对叶和欢说的。 叶和欢点点头,冲他咧嘴一笑:“我知道的,哲元哥,我刚才打车过来的。” 范恬恬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中央的台子,上面站了个打扮性感的面具女郎在跳钢管舞,看了会儿,她对范哲元抱怨:“你怎么什么人都聘,就是我,也比她跳得好呀。” “那你上去跳。”范哲元清楚自己妹妹的性子,嘴巴能说死人。 范恬恬撇了下嘴角,一脸不屑:“杀鸡焉用牛刀,就这水准,julie上去,都能把她比到地下去。” 说着,她转过头盯着叶和欢,两眼反光:“julie,我好久没看你跳舞,你上去试试看?” “不要。”叶和欢不给面子的拒绝。 “哎哟,你去嘛去嘛,你不知道,当初,你那抹舞姿至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去。” 范恬恬咬咬牙,凑近叶和欢的耳朵:“你不去,我就把你往文胸里塞棉垫的事告诉严舆,其实你只有b罩/杯!” 叶和欢一把捂住她的嘴,范恬恬张嘴作势要咬她。 范哲元在旁边道:“上去玩会儿没事,这里我是老板,没人会为难你们的。” 叶和欢看向舞池里,范恬恬不断在旁边怂恿:“你要是赢了,我就把我爸爸上回买的青花瓷送给你,你上回不是说,严舆他爸爸喜欢收藏这类瓷器吗?” “成交!”叶和欢一口气就应下了,两人一击掌,生怕范恬恬后悔,道:“明天去你家取。” 范恬恬脱下自己的高跟鞋,踢给叶和欢,暧/昧地眨了眨眼:“穿这个跳才好看,不然不作数。” “成。”叶和欢爽快地换了鞋,起身朝着舞池走去。 …… 喝下大半杯威士忌的叶和欢,有些微醺,在舞娘下台后,她单手按着台面,一跃而上。 隔着一段距离,范恬恬已经吹着口哨起哄。 全场的音乐也顿时停止。 不仅仅是舞池里原先摆手弄姿的人,就连坐在那喝酒聊天的,也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在温哥华,最叛逆的时候,叶和欢也在酒跳过舞。 此刻,被众人注视着,加上身体内的酒精,她冲dj打了个手势,小甜甜布兰妮的《baby/one/more/time》骤然响起,叶和欢单手抓住钢管,甩了一下及腰的顺黑长发…… 这时候,国内钢管舞跳的好的少之又少,一时间,不少人围过来看。 叶和欢双手握着钢管,踩着猫步绕着舞台走了一圈,忽然一个转身,修长的腿一抬,轻而易举地做了个一字铁杆,柔软无骨的身体,贴着钢管拉成了一道直线,台下瞬间爆发出叫好声,性感的姿态看得不少男人鼻血差点喷涌而出。 她的腿忽然勾住钢管,双手抓紧钢管,来了个高难度的回旋,一转眼,她又来了个波浪铁杆,勾转,倒挂,缠管,大v,翻旋……整个人似乎都已经与那根钢管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可举话筒:“采访一下,欢欢,刚才忘了跟你说,二哥在台下看着呢。” 噗通! 舞台上的人呢?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都是钢管舞惹的祸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都是钢管舞惹的祸(一更)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绚烂的舞台灯,全场的气氛被点燃,台上握着钢管舞动的倩影,引得喝彩声此起彼伏。 “好!”如潮般的掌声不断。 范恬恬在椅子上,兴奋地尖叫,举着双手摇头晃脑,叫嚷着:“julie!julie!” 舞台上,漂亮的年轻女孩,白细的手指握着钢管,柔韧的身体随着音乐节奏做出各种妖娆撩人的动作,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柔黑的长发猛地往后一甩,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也遮挡了她明媚动人的小脸。 起哄声如洪水般爆发:“再来一段!” 叶和欢沉浸在酒精跟喝彩声里,整个人也跟着亢奋起来,扭动的腰肢,包臀的牛仔裤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单手拂开眼前的长发,稍抬的下颌,线条紧致的脖颈,迷离的眼神,还有那如烈火红艳的双唇…… 整个酒都在沸腾,观众开始默契地叫喊:“julie!julie!julie!” 一曲毕,叶和欢气喘吁吁,大脑出现短暂的晕眩,有不少男的大献殷勤,往前挤着要抱她下来。 “起开起开!”范恬恬吆喝着挤进来。 最后,叶和欢是被范哲元打横抱下舞台的。 在一片口哨声里,范恬恬挺直背脊,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好像刚才站在台上的是自己,她扶着叶和欢,暧/昧地低声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今晚,爷一定要把你就地正法。” 叶和欢头晕,推开她,在台前坐下,要了一杯汽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甚至立即就有衣冠楚楚的男士,端着酒杯过来,想请她喝酒。 “老公,有帅哥请我喝酒,还不快点调酒。”叶和欢冲台后的范哲元妩媚地眨眼。 范哲元笑,不否认。 那男士抽了抽嘴角,势在必得地过来,灰溜溜地离开,范恬恬在他身后呸了一声:“衣冠禽兽!” 叶和欢把空杯子推给范哲元。 “还要吗?” 叶和欢点点头,眯着眼,拢了拢长发。 范恬恬突然凑过来,对她挤眉弄眼:“那边角落的卡座,有帅哥一直盯着你。” “爱看就看,反正不缺斤少肉。”叶和欢不以为然,端起酒杯喝了口果酒。 “但是他外形条件真的不错,看上去好man,尤其是身材,跟那些欧美杂志上的男模一样。” 范恬恬越说越来劲,不时瞟向角落,居然还流露出羞赧的神情。 叶和欢瞥她一眼,顺着范恬恬所说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居然是他。 叶和欢心跳有刹那的停滞,当她看清范恬恬口中身材性感的男人是郁仲骁后。 细珠帘后,他正靠坐着卡座,一如既往的军绿色衬衫,上头纽扣解开了几颗,领口微敞,袖子卷起至手肘处,一手夹着根烟,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人,而他的旁边,坐了个打扮漂亮的女人,不是韩菁秋。 而让叶和欢脸色骤变的是,就像范恬恬所说,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叶和欢的心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慌张。 她转过头不敢再去看那双幽深难测的眼睛,范恬恬还在旁边推搡她:“酷不酷?很有型?” 有型个屁! 叶和欢几乎要爆粗口,整个人更加心绪不宁,喝了一大口的果酒,她今晚化了一个浓妆,加上酒里光线暗,她想自欺欺人说他没认出自己,只不过跟其他男人一样色迷心窍,但心里越发没底。 因为范恬恬说,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我看不错,要不过去,交个朋友?”范恬恬跃跃欲试。 叶和欢眼尾余光偷偷飘过去,郁仲骁往后靠在卡座背上,跟旁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但目光一直盯着她。 她跟范恬恬换了个位置,想要摆脱他的注视,但不管她坐到哪儿,那两道目光始终跟随着她。 要再说他没认出自己,已经不可能了…… 叶和欢不敢再回头,后背僵硬,如坐针毡,范恬恬也发现她的异样:“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今晚上还要陪外公看电影。” 她已经站起来,不去看卡座那边,跟范恬恬和范哲元告别,低下头,用长发挡着脸,匆匆离开酒。 “急什么呀,我还打算晚点让哥送咱们回去呢!”范恬恬在她身后嚷起来。 然后,她转头瞧见那个穿军绿色衬衫坐在角落的男人,把烟卷按进烟灰缸里,拿过外套,也起身出去了。 —————————————————————————————————— 叶和欢真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真是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个小姨父。 怕被他逮住,不由加快脚下的步伐,越想越急,到后来,在走廊上小跑起来,在拐弯处撞到了人。 “对不起……”她道完歉,要走,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 她转头,看到的是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 叶和欢心生厌恶,甩了甩手,冷声道:“放开!” 男人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笑得猥亵,抓紧她的手,触感柔滑,更不愿放,嘴里说着下流话:“走什么,陪哥哥去玩会儿,刚才跳舞的那股马蚤劲,哥哥特别喜欢……”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新来的吗?三千块出不出台?嗯?” 那股熏臭的酒味迎面而来,叶和欢一脚踹过去:“出台你个头,再不放开,姑奶奶废了你!”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男人挨了一脚吃疼,借着酒劲,一把抱住叶和欢,拉拽着她就要往外走:“今晚老子在床上干死你!” 一个女孩怎么挣扎得过三大五粗的醉汉? 尤其今晚的叶和欢喝了不少酒,又跳了一场高难度的劲舞,整个人头重脚轻。 “放开我,我说了,我不是出来卖的!” 叶和欢刚要去咬男人的手臂,男人要抚上她胸口的咸猪手,被一股横空出现的力道狠狠地扣住。 “噢!”醉汉一声痛呼,也松了对她的禁锢。 叶和欢的肩头被人按住往后一拉,她离开了醉汉的怀里,站稳后转头,入目的是郁仲骁阴翳的五官。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我/操,你他妈谁呀,少管闲事!”醉汉破口大骂,摇摇晃晃地又要过来拉叶和欢。 郁仲骁直接把叶和欢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冷眼看着那醉汉:“我是她小姨父。” 叶和欢抬头,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听到他低沉又带警告的声音,所谓的侥幸消失,果然,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仲骁!”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在廊间。 叶和欢闻声看去,认出了那个穿着一字裙的女人,正是刚才坐在郁仲骁身边的美女。 郁仲骁也望向那个美女,脸色稍缓:“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美女点头,眼睛却瞟向叶和欢,见叶和欢也正瞪大眼瞧自己,友好地莞尔一笑,然后回进去了。 这不是st/bar的‘公主’,不论是从气质还是修养上来判别,而郁仲骁的态度,已经说明两人关系不寻常。 刚才两人坐在卡座上挨得那么近…… 那醉汉看郁仲骁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主,讪讪地骂了两句,自行离开了。 …… 郁仲骁真没想到会在酒遇到叶和欢,还是那个在舞池里肆无忌惮跳钢管舞的叶和欢,她之前的乖巧委屈还历历在目,她说她是被蒙骗去的酒,她说她穿成那样是迫于无奈…… 当他望着舞台上她贴着钢管舞动的姿态,已经无法再相信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等醉汉离开,郁仲骁转身,刚想以长辈的身份训责这个谎话连篇的孩子,但他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 叶和欢跑去酒大门,迎面袭来的寒风,令她的神智顿时清醒了几分。 跑到路边,招手拦出租车。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她拦不到车,又不敢待在酒门口,往旁边走了段路,接起电话。 “坐上车了没?对了,刚才你走了后,那个帅哥也跟着离开了。” 范恬恬在那头笑嘻嘻地说:“他是不是去追你了呀?” “追你个头,我要给你害死了!”叶和欢已经后悔贪图范恬恬她爸那个青花瓷花瓶:“出租车来了,先挂了。” 挂了电话,叶和欢拦下一辆空车,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对司机催促:“快快,胡延路,军区大院南门。” 她伸手去拉车门,手臂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整个人已经被带出了出租车。 叶和欢被迫下车,抬头望着那只手的主人,不安感加重,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郁仲骁漆黑的目光盯着她,一言不发,面色不善。 她有些招架不住,闪烁不定的眼睛望着他,心虚地出声:“小……小姨父。” “你走不走啦?”司机降下车窗,冲车边的两人喊道。 叶和欢埋下头,不敢再在郁仲骁跟前放肆。 郁仲骁眼睛盯着她,话是对司机说的,谦和的口吻:“我们自己有车,耽误你做生意了。” …… 出租车离开。 叶和欢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抬起头,想要好好‘解释’一番,听到郁仲骁说:“上车再说。” 他的那辆牧马人就停在不远处的车位上。 叶和欢亦趋亦步地跟他过去,一路上都在想,这次该怎么说服他? 这次,她没有坐副驾驶座,拉开后座车门,乖乖地坐进去,两手搭在腿上,换来前头男人后视镜里的一眼。 …… 牧马人下了高架后,在路边停下,对多年未回国的叶和欢而言,四周建筑都是陌生的。 她不知道郁仲骁要说什么,坐在后面,低眉顺眼,心思却千转百回。 郁仲骁侧头,黑眸注视着后视镜里那埋得低低的小脸,良久,开了口:“这次还想说什么。” “……” 叶和欢心跳怦怦,她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他对自己不再相信。 她的手指揪紧牛仔裤,没有吭声,也没有抬头。 车内萦绕着沉默。 郁仲骁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发动车子:“这件事,告诉你外公,让他来处理。” 这下,叶和欢是真的慌了。 “你自己答应我的,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外公。”她抬起头,控诉地望着后视镜里那抿紧的薄唇。 果然,唇薄的人薄情,还冷血! “我不告诉你外公的前提是什么,还需要再提醒你一遍?” 叶和欢无话可说,是呀,狼来了说的次数太多,他现在估计正恼羞成怒着,一个成年人被她当猴一样耍……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应该会在凌晨左右,建议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来刷。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一】她就是坏胚子,十足的坏胚子!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一】她就是坏胚子,十足的坏胚子!(二更) 她心里无比后悔,今晚为什么要答应范恬恬出来玩,还要跑到台上去跳什么钢管舞。最新最快更新 如果她不上去,郁仲骁根本不会注意到淹没在人群里的自己。 她不晓得,外公知道自己混迹酒后,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生气还是失望,反正不会是欢喜。 再然后,爷爷跟姑姑那边也会知道…… 这个时候的叶和欢,早没了在舞台上恣意的张扬,像个惊慌的孩子,害怕自己叛逆的一面在大人面前揭露。 她望着后视镜,红了眼圈,但这次,郁仲骁直接转开了后视镜。 显然,他不愿意再相信‘鳄鱼’的眼泪。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档把上,引擎嗡嗡作响,叶和欢抬起自己冰凉的手指,轻轻覆上他那只有力的手。 “小姨父,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见他没反应,她咬咬牙,在车垫跪下,仰起头看他冷峻的侧脸:“我去酒,其实是有原因的。” “以前,我是怕你知道后瞧不起我,所以不敢跟你说实话。” 她的声音说到后来,变得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抽泣。 郁仲骁转过头,车内没有开照明灯,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落进来,在她脸上打下一片侧影,她正望着自己,那双平日里灵动的猫眼中浮着泪光,有委屈也有倔强,隐隐还有对他的指责。 手背上微凉的柔软让他皱眉,下一瞬,甩开了她的手。 “去酒,酗酒,早恋,还在那种地方跳那样的舞,如果那个男人把你带走了,后果你自己想过没有?” 低低的嗓音越发的冷:“你小小年纪,就去酒,好人家的姑娘,也都像你这样?” 好人家? 叶和欢听到这个词,心底滑过讽刺,染了哭腔的语气,控诉味儿更重:“您也说好人家了,我家那是好人家嘛?” “我爸爸在我妈怀孕的时候,喜欢上韩家的继女,不要我跟我妈妈,我妈妈被逼疯了,我爸爸嫌我碍眼,十二岁就把我送到国外去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寂静的车内,是她委屈至极的声音。 泪水从眼角滑落,却被她伸手胡乱地抹去。最新最快更新 她盯着他线条冷硬的脸廓,眼眶湿红:“在温哥华,我吃不饱饭的时候,只能去巴结那些班上有钱的华裔。” “虽然大家都说恬恬是个坏女孩,可是如果没有她照顾我,我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会活成什么样子。” 车内,寂静了良久。 郁仲骁再开口,语气却不若方才那样强硬:“家里没有给你打钱过去?” “我那时候跟爷爷和外公赌气,把他们给我的银行卡都丢进了河里,”她垂下眼,睫毛湿漉漉地,吸了吸鼻子,别开头望向车窗外,眼底又有了泪:“我害得小妈没了肚子里的儿子,我爸恨不得亲手想掐死我……”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他道。 叶和欢不说话,但神情很犟,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去酒做错了,只是眼泪又掉出来。 郁仲骁看了一眼后视镜,喉结动了一下,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跪坐在车垫上,低声抽泣着。 郁仲骁双手握着方向盘,却没有启动车子,他看着远处旋转的摩天轮,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在他二十九年的人生里,都未曾像现在这样,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去训斥过任何人。 叶和欢眼角余光瞟向前面不吭声的男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依然战战兢兢的不安。 也许下一秒,他就决定开车回家,把所有的事跟外公摊牌…… 郁仲骁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车窗半降,叶和欢抬起头,正好看到他冲窗外吐出层层烟圈。 青白色的圆圈,由小变大,渐渐地消散在夜色里。 他不说话,叶和欢却不敢一直沉默,在他下某个决定前,她道:“小姨父,我真的知道错了。” 郁仲骁没回头,抽着烟,静静地看着后视镜里红眼睛红鼻子的女孩。 烟雾缭绕里,他幽深的眼睛,仿若一对犀利的鹰眸。 “你说谎的次数已经太多,我还能相信你吗?”他说。 叶和欢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对视他,视线盯着他夹着烟的修长手指,一滴泪夺眶而出。 啪嗒一声,落在挂档上,散开一朵水花。 郁仲骁移开眼,将剩下半支烟丢到了车窗外,他发动了车子,搁下一句话:“以后不能再去这类地方,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断绝来往,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三次。” 叶和欢忙点头:“小姨父,我以后绝对不去了,这次不骗你。” 他抬眼,瞥了她信誓旦旦的表情一眼,似乎并不太相信,只道:“你自己,好自为之。” 短短几个字,听在叶和欢的耳里,尽是警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认为,他是不是已经看出自己刚才那些话都是编出来的? 这么一想,更加不敢再造次。 ——————— 回到韩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车子在门口熄火,郁仲骁挂了档,侧头对她道:“进去。” “那你呢,小姨父?”叶和欢关心地问。 郁仲骁又往后转了转脸,才看到她脸上单纯的表情,还有眼底的关切,不似作假,道:“我停好车再进去。” 叶和欢哦了声,下车,关车门之前,又倾下/身,冲坐在车里的他说:“那我先进去了,小姨父。” “嗯。” 她往里走了一段路,忽然回过头,看向停在门口的那辆军绿色牧马人。 路灯光莹莹地落在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 郁仲骁坐在车里,又点了支烟,却没有抽,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方向盘,薄唇紧抿着。 晦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透着男人独有的刚硬跟冷酷,一般人驾驭不了的军绿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是别样的合适。 不知道为什么,叶和欢隐隐觉得,此刻这位小姨父身上,渲染了某种压抑的落寞。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家里人好像都休息了。 傍晚,叶和欢拿跟小学同学聚会的理由搪塞韩老的。 在玄关处换了鞋,她蹑手蹑脚地上楼,刚走到楼梯口,楼道灯就亮了,她抬头,看到了韩菁秋。 韩菁秋穿着一袭真丝睡袍,纤腰上系着腰带,衬出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双手抱臂,似乎特意在等人。 瞧见回来的是叶和欢,她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然后转身径直回去自己的房间。 有些响的关门声传入耳朵,叶和欢撇了撇嘴角,下意识想到了那个紧挨着郁仲骁而坐的美女。 她家小姨父,面对那气质美女时,那眼神似要柔出水来。 再跟娇气的韩菁秋一比,撇去偏见,叶和欢也更喜欢那个美女,温柔,漂亮,最重要的是善解人意,也难怪能让那样一个男人变成柔情铁汉,再加上韩菁秋还出轨…… 想着韩菁秋刚刚的黑脸,叶和欢甚至怀疑,要不是碰到她这事,今晚郁仲骁可能就跟那美女走了。 …… 叶和欢回到房间,抱着自己的睡衣,晃到洗手间去洗澡。 刚合上门,听到楼下传来大门钥匙插/进门锁的转动声,然后是脚步声,她已经猜到是谁回来了。 果然,走廊上又响起脚步,还有韩菁秋的声音:“现在都几点了?你一天都干嘛去了?” 叶和欢听到郁仲骁像是说了句‘怎么还没睡’。 再然后,是卧室的关门声。 叶和欢哼着歌,在浴缸里放了水,脱光衣服,打算好好泡一个澡。 —————————— 另一个卧室里。 韩菁秋嘟着嘴,跟在郁仲骁身后,看着他把大衣挂在衣架子上,委屈道:“你都跟谁出去了?” “以前在b市的同事。”郁仲骁像是很累,说完直接进了浴室。 瞟了眼浴室,韩菁秋咬着唇,拿过他的大衣,凑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然后眉头松开了。 没有女人的香味。 姐姐还说,仲骁不碰她,让她注意他身边的人。 韩菁秋不屑地抿嘴,姐姐当每个男人都是姐夫,这个世界上,哪个男人都会出轨,但她的老公绝对不会。 想到自己这些天对郁仲骁的冷落,韩菁秋心底升起了愧疚,爸爸说过几天又得回云南去,但他们之间还是这样。 郁仲骁站在蓬头下,仰头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冲刷着五官。 浴室的门,突然‘啪’地一声被打开。 他转头,韩菁秋已经进来,脱去了那件睡袍,里面是薄薄的吊带包臋睡裙,裙下修长白皙的双腿,在灯光下,犹如光泽莹润的美玉。 “要我去泡杯蜂蜜水吗?”她柔声问道。 “不用。”郁仲骁关了水,不动声色地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身上,又拿了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他像是没看到她的诱惑,直接出了浴室。 被彻底忽略的韩菁秋,心中有些生气,回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 这趟郁仲骁回来,很不正常…… 郁仲骁背对着她站在床边看手机,她轻步过去,从后面,搂着他的精壮结实的腰:“老公,你昨晚不回来,今天这么晚才回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换做以前,他会摸摸她的头,温和地笑,会说:“乱想什么。” 但这次,郁仲骁拉开了她的手,顺手也把干发巾丢到一旁的沙发上,他说:“不是要睡美容觉吗?休息。” 说完,他去衣柜里拿自己的衣服。 韩菁秋不服气,追上去,紧紧地抱住他,郁仲骁一个不稳,往后退了半步,她的脸贴着他健硕的胸膛,纤白的手指抚摸他结实的小腹,声音娇媚:“老公,我真的很想你,我想要你……”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推开。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神色冷淡的郁仲骁,只听到他说:“我累了,早点上/床睡。” “你累?你累什么呀?!” 韩菁秋有些难以忍受:“现在都休假,你还整天往外跑……” 她突然语塞,盯着他的喉结部位,瞳孔一缩,蓦地上前,整个声音都拔高了:“郁仲骁,你背着我搞小三!这是哪个女人咬的?!” “没有女人。”郁仲骁眼底有不耐烦,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我今晚去招待所睡。” “你是不是在滨江苑养了女人?!”韩菁秋见他要走,一下子拦在他的面前。 滨江苑是他们结婚时,郁老太太特意买来给两人做婚房的。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二】她成了他们争吵的源头附送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二】她成了他们争吵的源头附送小剧场) 叶和欢套上睡衣,用干发巾裹了长发,对着镜子照了照,有种印度阿三的味道。 望着镜子里卸了妆后还透着稚气的五官,她又开始隐隐担忧,刚才在车上郁仲骁好像没有给她什么承诺。 叶和欢觉得自己就像走在钢丝上的杂技小丑,虽不至于命悬一线,但也越想越局促不安。 出了洗手间,她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是从韩菁秋房间里传出来的。 隐约还有人争执的说话声…… 缩回迈向自己卧室的脚,叶和欢左右看了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偷偷趴在韩菁秋的房门口。 “……郁仲骁……你……不是人……”韩菁秋的声线染了明显的哭腔。 叶和欢又往前凑了凑,隔着门,偷听到韩菁秋嚷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郁仲骁……你给我停下!” 不会,战况这么激烈? 叶和欢的大脑里,不可遏制地形成了某幅男女颠鸾倒凤的画面,甚至心想,接下来会不会听到韩菁秋的娇吟声,白净的小脸瞬间通红,却没有立刻掉头就走。 八零末出生的孩子,思想上已经不再那么保守,尤其是常年生活在国外的女孩子,说纯洁也只是身体上,其实思想上对男女之事方面,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好奇,叶和欢也没有从这份求知欲中幸免。 听到里面越发激烈的动静,她不由想起昨晚自己那个糟心的梦,脸上的温度更高,刚准备溜回自己房间去—— 韩菁秋卧室的门突然敞开了。 明亮的灯光骤然晃入叶和欢的视线,刺眼得猝不及防。 然后,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纤瘦的身体,她一时杵在那,低垂的视线落在那男士棉拖上。 房间里传来韩菁秋怨怼的哭声:“郁仲骁,今晚你要敢走,我就跟你离婚!” 叶和欢眼珠微动,终于发现事情好像跟她想的有些不同,耳边是玻璃杯被扫落在地上的破碎声,她的目光逐渐往上,黑色衬衫扎在深咖色的休闲裤里,暗金色的皮带扣,跟他回来时穿的不是同一身衣服。 她抬起头,扯了下嘴角,假装很随意地笑:“小姨父,你要出去啊?” 郁仲骁的脸色不好,可能也没想到门口会站了个人,眉头微蹙,未等他开口,韩菁秋也听到了叶和欢的声音,此刻的韩菁秋,疑神疑鬼,怀疑任何一个靠近自己丈夫的雌性。 尤其是瞧见叶和欢那张年轻明艳的脸蛋,韩菁秋当即冷笑:“小姨父?叫的还真亲热。” “郁仲骁,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家的外甥女这么熟悉了。 她恨恨地咬重了‘我家’两个字。 郁仲骁转头,看着屋子里披头散发的妻子,眉头皱紧,沉沉的声音克制着愠怒:“韩菁秋,你说话注意分寸。” “我说什么啦?”韩菁秋拔高声音,拿起遥控器砸向门口:“你养女人,还不允许我说吗?” 遥控器在叶和欢的脚边支离破碎。 叶和欢下意识往后一跳,心惊胆战,觉得自己貌似成了炮灰,忙道:“我……我先回房。” 此刻的韩菁秋,根本没办法用正常思维想问题。 心爱的丈夫出轨了,脖子上有女人的咬痕,骄傲如她,怎么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韩菁秋想起刚才郁仲骁跟叶和欢是前后脚回来的,还有,昨天叶和欢去疗养院看了韩敏婧,郁仲骁顺路送她过去的,两人晚上都没回家过夜……她瞳孔一缩,当即指着要走的叶和欢怒道:“你给我站住!叶和欢,你听到没!” 叶和欢埋着头,想快速离开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郁仲骁,你恶不恶心?!”韩菁秋愤怒的叫嚷声响彻了整幢房子。 郁仲骁闻言阴沉了整张脸,有些忍无可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她是你的外甥女!” 韩菁秋听到他这么维护那小狐狸精,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胡乱抓起地上一块玻璃碎片,冲过去要打叶和欢。 “你做什么!”郁仲骁眼疾手快,扯住她的手臂,冷喝。 “放开我!郁仲骁,你放开我……我想做什么,你心里明白!你昨晚不回来,跟她在滨江苑干了什么了?!” 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叶和欢,心跳咚咚,听见韩菁秋发疯似的叫喊声回头—— 郁仲骁正死死地攥着韩菁秋,额际青筋突起,衬衫下的手臂肌肉贲张,像是在努力压制着要爆发的情绪,他突然抬头,朝愣在那的叶和欢道:“还不回房间去?” 他的眼神极冷,还有些不耐烦,不知是对她,还是对韩菁秋,叶和欢一怔,随即立刻推开门躲进房间。 反手关上门,郁仲骁警告的呵斥声还从门缝间飘进来:“够了!” …… 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争吵的喧闹声。 叶和欢坐在椅子上,听到了外公的怒斥声,韩菁秋一声高过一声的哭闹,还有保姆的劝阻声。 她好像听到唐嫂的惊呼:“姑爷……你的手……” 这是时隔几年后,她再次听到类似的争吵,只不过,主角不再是她的父母。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她就像是那漂在汪洋里的浮萍,找不到一个支撑她平衡的点,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严舆,想听到那令她安心的声音,但听筒里却传来忙音。 严舆关机了。 外边逐渐恢复安静,除却韩菁秋的哭声和房门摔上的声响,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叶和欢咬着唇,心中莫名的难受,她拨了秦寿笙的号码,把韩家刚发生的战争跟他倾诉,最后补充了一句:“你说吵架就吵架,干嘛把我扯进去,我又不是故意在门口偷听的。” “你是不是当着你那个小姨的面,做了什么让她感到自尊受损的事?”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打了声招呼。” 叶和欢越讲越心烦,索性跟他说了拜拜,把手机丢到一旁,坐了会儿起身,拉开/房门出去。 …… 走廊上,披着外套的唐嫂正在收拾,把染了血的玻璃片扫进畚箕里。 叶和欢看见,眼皮一跳,走过去:“谁割到手了吗?” 唐嫂往韩菁秋卧室紧闭的房门瞅了眼,长叹口气,压着声道:“还能有谁,三姑爷呗。” “他受伤了?”等问出口,叶和欢才发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白目。 唐嫂点头,在自己的手背上比划了下,神色间略显夸张:“很长很深的一道口子,整只手都红了,三姑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换做寻常人,哪个受得了。这两天,我看姑爷的感冒都没好转,现在这么一闹,简直是雪上加霜。” “三小姐好像怀疑姑爷在外面有人,那喊打喊杀的样子,简直跟平日里完全两个样,把老首长给气坏了,三姑爷手都没包扎,大衣也不拿,一声不吭就出去了,你说,好不容易休假回来一趟,还要闹成这样……” 叶和欢重新回到房间,拉开窗帘望下去,门口那辆牧马人已经不在了。 韩菁秋那些忿恨的指控声,仿佛还在她的耳边。 叶和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韩菁秋说郁仲骁出轨了,但实际上韩菁秋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想着酒里那个知性美女,想着韩菁秋带回家的小提琴手,这样一对夫妻,令她想到一个成语——一丘之貉。 貌似,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房间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叶和欢裹着被子坐起来,听到外公的声音:“欢欢,睡了吗?” 她过去开门,故意打了个哈欠:“外公,怎么啦?” 韩老看到她这样,放了心,目光慈爱:“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早点休息。” “我推您回房。” 韩老摇手,望着她有些潮的头发:“睡之前,记得把头发吹干。” 他说着,顿了顿,才道:“刚才你小姨说的话……” “我知道她是气坏了才会那么说的。”叶和欢莞尔一笑,猫眼弯弯:“没往心里去。” 韩老点点头,情绪里还有余怒:“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口不遮掩,整个家都被她弄得乌烟瘴气。” 换做平日,叶和欢很乐意火上浇油一把,但此刻借着灯光,瞥见老人家灰白的鬓发,她说不出挑拨的话,等唐嫂来推走韩老,叶和欢合上房间的门时,还听到外公跟唐嫂的对话。 “仲骁呢?还没有回来?” “姑爷刚才来了电话,说晚上不回家了,省得又跟三小姐闹起来。”唐嫂解释道。 叶和欢上/床前,瞟见自己搁在书桌上的手机。 深夜,她的手脚发凉,捂在被窝里,手指握着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了‘n’字母开头的联系人部分。 叶和欢盯着那串不熟悉的数字,是郁仲骁的号码。 他大半夜离开,手流血,带着一身的疲惫,会去哪儿,她第一反应,想到那个酒美女。 一般出轨的男人,在红玫瑰这里受了气,都会跑到白玫瑰那里寻求安慰。 也许郁仲骁这会儿正躺在白玫瑰的床上控诉妻子的蛮横无理。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坐在车里时落寞的侧脸,那一幕挥之不去,想到他今晚拥着其她女人入眠,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所以,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去骚扰也许正在温柔乡里的男人:“小姨父。” 只有三个字。直到发出去后,她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 【有事?】 跟昨晚如出一辙的回复。 叶和欢手指弯曲,攥着手心里的手机,过了好久,才发过去——【没事,你在哪儿?】 这次,郁仲骁没有再回过来。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被她按亮,盯着他从昨天到今天为止的回复,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个字。 她把号码拨了出去。 响了好久,对方都没有接,她一颗心沉到谷底,她没有猜测他又去洗澡了,她觉得,他似乎是故意不接的。 因为今晚韩菁秋那些歇斯底里的话。 叶和欢收了线,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突然觉得很委屈,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她又发了一条短信——【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带着孩子气的控诉。 良久,他回复了,但在叶和欢看来,还不如不回复,他说——【早点休息。】 一种称之为失落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蔓延。 之前的猜测得到验证。 她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利索的穿上牛仔裤跟羽绒服,出门前,又折回去,带上了那个装着黑大衣的纸袋,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她没有开灯,摸索下楼,偷偷溜出了韩家。 有些行为,不过是脑门一热的冲动。 叶和欢在大院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当她跟司机报了滨江苑的地址后,她隐约察觉到自己正在做一件蠢事。 ——————————作者有话说—————————— 【原来爸爸是狐狸精小三】 某晚,郁太太陪郁先生参加一生意伙伴的婚礼。 到了现场,郁太太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郁先生一再强调要拖家带口。 郁先生主动上前跟某前夫打招呼,甚至还‘相谈甚欢’,其他老总看见围着郁太太的三孩子,歆羡道:“郁总好福气呀,有妻有儿女。” 郁先生笑而不语,过了会儿,侧头对某前夫道:“我原本还想着,以后跟裴家订个娃娃亲。” 裴太太嫁进裴家多年无所出的事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 某前夫的脸色黑了。 回家的路上,郁太太对郁先生小肚鸡肠的行为表示不满。 郁先生:“我说什么了,还是我做了什么?” 郁太太:“你自己心里清楚。” 郁先生:“我清楚什么了,我还没怎么他呢,你老帮他想干什么啊?” 郁太太觉得他纯粹属于没事找事,翻白眼,头一歪,假寐。 虎头虎脑的土豪弟,抱着吹泡泡的妹妹在后头看得云里雾里,转头看向翘着二郎腿在玩psp的土豪哥。 土豪哥往前头瞟了眼,凑近跟弟弟咬耳朵:“小白是他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土豪弟恍然大悟:“我懂了,原来爸爸是狐狸精小三出身。” 郁先生:“……”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三】她说,我在滨江苑的小区门口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三】她说,我在滨江苑的小区门口 出租车抵达滨江苑小区时,已经将近凌晨。 望着黑到死寂的夜空,叶和欢抱着纸袋,大衣上还有一个装了药的小袋子,那是刚路过药店买的。 身后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出租车掉转车头离开,徒留下她站在小区门口。 杵在那,被寒风吹刮了会儿,她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不禁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傻乎乎地跑到这儿来? 叶和欢往路口看了看,这个时间段,已经没什么出租车,更别提是公交。 想到他刚才对自己的态度,爱理不理的,叶和欢扯了下嘴角,指不定人家这会儿看到她还嫌不耐烦。 在路边的长椅坐下,叶和欢两手抄在口袋里,舒展着细长的腿,东张西望,希望能有一辆空车从她面前开过…… 眼角余光却瞟向那几幢黑漆漆的住宅楼,更觉得自己二到了骨子里。 因为她连人家的门牌号都不晓得。 叶和欢,其实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 夜越深,几个流浪汉由远及近,嬉笑声不断,有了上次在加油站的经历,她的大脑神经顿时紧绷,看了下手机时间,凌晨十二点四十三,瞧向朝这边过来的流浪汉,整个人感到忐忑不安,怕重蹈覆辙。 拎过搁在椅子上的纸袋,她站起身,淡定地朝小区门口走去,假装自己是这里面的住户。 值班的保全瞧见她,把她拦在了门口,虎着脸喝道:“大晚上干什么的!” 叶和欢被喝住了脚步,举了举手里的纸袋:“我小姨住这里,我来给他们送东西。” “送什么要半夜送?”保全狐疑地打量叶和欢,之前小区发生过盗窃事件,他不敢放陌生人进去,哪怕是看上去纯良的小姑娘,只道:“那打电话叫你小姨来门口接你。” 真要打电话给韩菁秋,让她知道自己在滨江苑,估摸着韩菁秋会拿着水果刀杀过来。 叶和欢转头,发现那些流浪汉在不远处席地而坐聊天,她态度谦和地问保全:“大叔,这会儿还有出租车吗?” “这里又不是市中心商业繁华带,靠近江这边,到了十点之后基本就没出租车了。” 说着,保全打量叶和欢,眼神更怪异:“你不是说你小姨住这吗?” “呵呵……”叶和欢咧嘴一笑,挠了挠自己头发:“我想起来,上星期他们好像搬家了。” “……” 保全不再说话,回了值班室,把门关上,眼睛不时朝她这边瞧,显然在提防她。 叶和欢瞧瞧那几个流氓汉,不敢贸贸然走开去,心里纠结了会儿,拿出手机给‘那谁’打电话。 提示音刚响了一声,就被她迅速按掉。 握着手机,她心里乱糟糟的,还有一丝的迷惘……然后她的手机就响了。 叶和欢吓了一跳,看到来电显示,突然又来了小性子,想着他之前不接自己的电话,这回,她也故意不接,铃声响了两遍就停了,屏幕跟着暗下去,只是当她抬头瞧见那些路边的流浪汉,那一点点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冻得手脚发麻,她才回了一条短信——【我在滨江苑的小区门口。】 她的手机没有再响起。 叶和欢倚着值班室而站,百无聊赖地用短靴的后跟踢着墙根,偶尔抬头,看看那盏晃人眼的路灯。 …… 有时候,某种特定的氛围下,很容易记起一些并不愉快的往事来。 在叶和欢八岁以后,叶家几乎可以用家无宁日来形容,最起码在她的回忆中,每一天都是在父母的争执中度过。 当时韩敏婧已经知道叶赞文跟殷莲母女的关系。 有一次半夜,韩敏婧又跟叶赞文吵起来,砸了厨房里所有的碗盘,她实在忍受不住偷跑出来。 那个时候,好像也是寒冬,气温可能还要低几度……也许跟温度无关,只是因为她穿了一件毛衣。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叶和欢回转过头,没看到小区门口走出来人,下意识去瞧那些住宅楼,看哪层楼还亮着灯。 路边那些流浪汉已经各自散去。 ……凌晨一点五十分。 那个一直盯着她的保全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搓着冰凉的手,往手心里呵气,又忍不住在原地蹦跶了几下,正纠结着要不要打电话给秦寿笙,两道车灯光从她的身边一晃而过,一辆越野车远远地驶过来,刺眼的光线让叶和欢抬手去挡。 待车在她旁边停下,赫然发现,正是自己熟悉的那辆军绿色牧马人。 叶和欢也没想到,他会是从外面回来的。 脑海中闪过自己之前的某个猜测,她咬了咬自己的唇角,僵红的手指攥紧那个纸袋。 副驾驶位车窗降下,郁仲骁坐在驾驶位上,侧头看向站在车边的女孩,车内开了照明灯,昏暗的光线里,男人线条刚硬的脸廓,模糊不清,带着几分沉静的英气。 郁仲骁投射过来的眼神,依然是她看不懂的深邃,良久,他幽幽地开口:“大晚上跑这儿来干什么?” 他的目光静若止水,不带一丝波澜,就像他此刻说话的语气…… 但不知为何,叶和欢却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了责怪。 她跟他对视了几秒,没有吭声,倏然转身就走,胸口跟堵了块大石一样憋屈。 这一刻,叶和欢真心相信自己是个傻/b,人家夫妻吵架,管你什么鸟事,你掺和什么,掺和就掺和,还吃力不讨好,人家指不定刚刚正沉溺在温柔乡,结果被你个不识相的喊了过来。 越想越像回事,也越想越生气,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里不断骂着自己,眼眶却渐渐地红了。 …… 郁仲骁坐在车里,他看着反光镜里那道越走越远的纤瘦身影,静静的,眼波深沉,许久,他推开车门,下去,大冷的冬夜,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追上去,攥住了她的手腕,他说:“我送你回去。” 低低的嗓音,笃定的话语,在叶和欢听来,便是他嫌自己麻烦,恨不得早早驱走她。 这么仔细的一剖析,她心里更加难受,看都不看他,犟着性子要走。 手腕被他牢牢地禁锢着。 “你现在出来,家里会担心,先上车。” “我自己会打车回去!”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语气也拒人于千里之外:“不麻烦你了。” “你去哪里打车?这附近有车让你打?”可能没见过这么不听教的人,郁仲骁的声量不由提高,或许是因为今晚遇到的事情太多,他的情绪明显不如平常淡定,甚至说话时夹杂了火气。 叶和欢也跟他杠上了:“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管不了,那让你外公来管。”他的神情略显阴沉,要把她丢到车上送回家。 听到他这么说,叶和欢心头一慌,又委屈又气愤:“你答应过我,不会把我的事告诉外公的。” 郁仲骁的头胀痛,可能是发热的缘故,他已经没那么多的耐心。 “明明是你自己答应我的……”她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上车。”他淡淡道。 叶和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手,揉着泪水摩挲的眼睛。 郁仲骁注意到她指缝间的湿意,他别开了脸,喉咙有些干涩的疼,道:“女孩子晚上独自外出,容易遇到危险,尤其是现在,你自己看看,已经几点了。” 叶和欢抬起头,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她发现他没有穿外套,还是离开韩家时的穿着打扮,只是右手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好像还有血丝渗出来,他的脸色也略显苍白。 他已经松开了她,但叶和欢的手腕处却仿佛还留着炽热的温度,是刚才从他的掌心传过来的。 她不哭不闹,只是问他:“你是不是生病啦?” “……没有。”郁仲骁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上车,我送你回韩家。” 叶和欢默默跟在他后头,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背,他打开后左车门,她佯装没瞧见,自顾自拉开副驾驶位车门坐进去,等他上车发动引擎,她抱紧怀里的纸袋,忽然弯腰拧眉:“我肚子好痛,你快点送我去医院!”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四】摸一下,我就摸一下。。。。。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四】摸一下,我就摸一下…… “我肚子好痛,你快点送我去医院!” 郁仲骁听到她一惊一乍的声音,偏过头看她,见她脸色无异,边挂档边说:“回家睡会儿就会好。 “……” 叶和欢在座位上蜷缩着身体,见他无动于衷地开车,除了最开始的一瞥,甚至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心说我这样为了什么呀,眼盯着前面的红绿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郁仲骁没有说话。 后视镜里,直鼻薄唇,叶和欢瞟了一眼,继续捂着自己的小腹,哼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还不时从唇齿间溢出压抑的痛吟。 她故意把身体往他那一边倒,在头要碰到他的肩膀时,横过来的大手,手指骨骼修长有力,手心缠着白色纱布,他不着痕迹地把她的头拨开去,低沉出声:“坐好。” “你没瞧见我疼得坐不住了吗?” 叶和欢吸了吸鼻子,拿眼角余光看他落回方向盘上的右手:“我肚子真疼,没骗你,你怎么不相信别人的话?” 越野车在一处十字路口缓缓停下。 叶和欢瞅着前面的红灯,其实刚上车时她就闻到车内还没散去的烟草味,不禁揣度他是不是被自己弄得心烦才抽的烟,所以等车子启动,路过市区一块站牌时,她突然开口让郁仲骁停车:“这里应该有出租车了?” 他没有踩煞车,嗓音低沉又平淡:“送你到家。” “小姨父,其实你真不用特意送我回去一趟,让人家大半夜等着不休息,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叶和欢侧过身,挺直背脊,目光殷殷地望着郁仲骁的侧脸,一副替他着想的样子。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叶和欢往车门那边挪了挪,低着头接起:“什么事儿?” “我靠,是你先打给我的好吗?”秦寿笙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 叶和欢翻了翻通话记录,果然自己刚才不小心拨出了电话,低声敷衍:“不小心打出去的,行了,你休息。” “有你这样的……” 秦寿笙的怒吼声结束在她掐断电话的那瞬间。 “谁的电话?”旁边的男人突然发问。 “秦寿笙。”叶和欢不以为然,把手机藏回口袋里:“刚才不小心把他的号码按出去了。” 怕他不记得了,她抬起头,笑眯眯地好心提醒:“就昨晚上来接我的那位,我跟他也算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久久没等到他接话,叶和欢抿了下唇角,还真有够无趣的,话说到一半就不吱声了。 瞧见前方又出现一块站牌。 叶和欢急急道:“小姨父,我看到有出租车,在这里放下我就行了。” 郁仲骁置若罔闻,她眼睁睁看着站牌在自己跟前一闪而过,他打转方向盘,牧马人开上了回大院的那条路。 “晚上不要长期留宿别处。”他说。 叶和欢先是没听明白,待反应过来,忙解释:“我没说要去秦寿笙家,是准备打车回家来着。” 郁仲骁没停车,对她的说法也不置一词。 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叶和欢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角,抱紧怀里的纸袋,然后侧眼看向他的侧脸,五官轮廓冷硬,一声不吭的样子令她生出了几分惧怕,忍不住咕哝:“您在我这耽搁,也不怕惹得红颜一怒。” 靠在座位上,她的肚子一阵绞痛,因为太突然,倒吸了口凉气。 捂着肚子,叶和欢心想,常在河边走终归是要湿鞋的,这不,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她谎话连篇的德行了,她偏头瞅向专心开车的男人,小心试探道:“小姨父,如果我说我肚子痛,你还是不相信对不对?” 郁仲骁听出她的气虚,眼角斜了她一眼,看到她发白的脸色:“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疼。”她龇牙咧嘴地,样子倒有些滑稽。 牧马人在前面路口掉转了车头,改道去最近的一家医院。 —————————————————————————————————— 十几分钟后,牧马人停在了中医院的车位上。 叶和欢挂的是急诊内科。 她额头冒着冷汗,捂着肚子喊疼,医生看了眼站在她身后、面色略显凝重的郁仲骁,轻声问她:“你有身孕了吗?” “……” 叶和欢耳根一热,知道医生误会了,眼珠一动,胡诌道:“他是我舅。” 这时医生也低头看到了她病历上写着的年龄,尴尬地笑了笑,郁仲骁突然开口:“我去外面等着。” 话毕,他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医生的音量不大,但在这么个小房间里,他应该是听见了,要不然也不会选择避嫌。 “你舅舅真年轻。” 叶和欢躺在卧床上,撩起衣服,有些得意地接道:“可不是,追他的女人都快一个加强营了,他那手,就是今天有女的为他寻死觅活,他上去夺人家手里的菜刀时被误伤的。” 医生边替她检查边聊天,按到她右下腹时,叶和欢差点跳起来,一声惨叫:“哎哟,好痛!” …… 郁仲骁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疼无比,连呼吸也变得沉重,往后靠着墙壁,闭上眼作短暂的休息。 左肩处隐约传来伤口皲裂的疼痛。 这会儿已经快凌晨两点半。 急诊室的门开了,他睁开眼,看见医生出来,医生两手放在白大褂口袋里,告诉他:“应该是慢性阑尾炎。” 道了谢,郁仲骁进去,叶和欢蜷在卧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没什么大事,不用手术,挂两瓶水、配些药回去就好了。”医生开好药,把病历卡交给他。 —————————————————————————————————— 叶和欢是被尿憋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肚子还隐隐有点疼。 天色蒙蒙亮,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她稍一偏头就看见了反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的男人,双臂交叠在椅背上,低垂的头伏着手臂,平稳轻微起伏的背说明他已经睡着了,盯着他孔武有力的麦色大手,她大脑里放空的思绪渐渐地回笼。 左手的手背上贴着一张创可贴,撕掉后,她瞧见了一个细小的针孔。 应该是挂水了。 叶和欢又看向趴在椅子上睡觉的男人,没有叫醒他,蹑手蹑脚地掀了被子,套上鞋去洗手间。 放完水,肚子有些饿,她拿了羽绒服又溜出去买早点。 医院门口,摆早餐摊的大爷,见她长得漂亮,嘴巴又甜,盛给她的两碗打包粥满满的。 …… 回到病房,郁仲骁还在睡,姿势也没变过,叶和欢把粥放床头柜,蹭到了他的旁边。 她在椅子边蹲下/身,抱着双臂打量他。 说实话,郁仲骁这样的坐姿跟她想的有些不同,她觉得,像他这种性格古板的男人,哪怕是坐着睡觉,也应该是双手环胸、抿着薄唇,可能眉头还要微微皱着,但他现在,却选择了这个在她瞧来有些幼稚的睡法。 她探头抬眼,偷瞄向他趴俯的脸庞,但只看到他冒了青茬的下巴,线条刚毅。 离得近了,叶和欢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他那只受伤的右手。 有血迹从纱布里渗出来。 这韩菁秋,下手还真够狠的,她心里啧啧叹道,要是这一下划在她脸上,恐怕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 叶和欢盯着郁仲骁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跟严舆那双像艺术家又白又细像水葱般的手不同,健康的肤色下透着力量,因为常年握枪的指腹,衍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粗粝但又男人味十足,别样的迷人…… 她的下巴支在手臂处,又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伸出右手,去碰他缠着纱布的手。 心跳怦怦,暗自嘀咕着给自己壮胆——“摸一下,我就摸一下。” 纤白的小手探入他的虎口时,她的目光一直锁定着他,生怕他突然睁开眼,见他始终未醒,才松了口气,手心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珠动了动,似乎感觉——还不错……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五章】郁仲骁养在外面的女人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五章】郁仲骁养在外面的女人 手上微微用力,叶和欢攥住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下颌,有点恶作剧的意味在眸底。最新最快更新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他睁开眼,瞧见他们手握着手会什么反应? 可是郁仲骁一直都没有醒。 叶和欢也意识到不对劲,她倾过身,左手搭在他的肩头想叫他,男人滚烫急促的鼻息却拂过她的手背。 “郁……小姨父,你还好?”她轻轻推了推郁仲骁的手臂。 隔着衬衫布料,她发现他的体温偏高,刚打算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郁仲骁醒了,黑洞的眼眸落在她脸上。 她刚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不知该伸过去还是放下来。 郁仲骁没注意到她纠结的动作,他的五官流露着倦意,眼睛里有血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忍着头疼,聚焦后的视线又看向叶和欢,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现在什么时间了?” “八点还差十几分钟。”叶和欢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坐下,自顾自喝起粥。 眼梢余光瞟见他去了洗手间,听着哗哗水声,她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实——他陪自己折腾了一晚上。 勺子咬在嘴里,叶和欢抬起头,盯着紧闭的洗手间门,然后看到郁仲骁走出来。 她立刻殷切地凑上去:“小姨父,要喝粥吗?” 郁仲骁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凌乱,但喉咙疼得发紧:“不用了,如果没事了,先出院。” “可是我买了双人份的。” 叶和欢瞅着他的眼睛,有些坚持:“这么丢掉多浪费,而且那碗粥,卖粥的大爷特意给我多盛了一勺。” 郁仲骁回望着她,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不管是昨晚上还是此刻为了这碗粥…… 一阵蜂鸣般的震动声响起。 叶和欢瞟向他的裤袋,郁仲骁已经掏出手机,他看了眼屏幕,推开病房门出去,显然是刻意避讳着她。 隔着虚掩的门,她听见他的声音隐约传来:“……医院……没事……钥匙……花盆底下……过会儿回去。” 叶和欢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粥,耳朵却竖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但从他的只字片语来判断,应该不是韩菁秋打来的。 可是他用了‘回去’两个字,还有钥匙,难道真的像韩菁秋说的,他在滨江苑养了人? 她低头,看着那碗没动过的粥,突然觉得异常的碍眼。 …… 接完电话,郁仲骁推开门回来,见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低垂着头,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 眼角扫了一眼那碗粥,他喉结微动,咽喉难受到没什么食欲,但还是走了过去。 只是,当他伸手去拿勺子时,叶和欢突然推开了他的手。 郁仲骁抬眼看她,她冲他微微一笑,拿过了那碗粥:“刚才秦寿笙给我打电话,他说要来医院接我,还没吃早餐,小姨父,你不是说不想喝吗?所以我已经答应给他留着了。” 他幽深的目光望着她,薄唇微抿,喜怒难辨。 叶和欢回瞪他,不甘示弱,抱着一次性粥盒,那样子极为挑衅,像在说:就是不给你喝,看不惯,你打我呀。 下一瞬,郁仲骁已经别开头,他道:“收拾一下,我去缴费。” 在他出门时,叶和欢才想起来一些事,喊住他:“那个……我在医院的事,有没有……”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外公。” 郁仲骁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她目光闪烁的样子,然后走了,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 没几分钟,郁仲骁就回来了。 叶和欢已经整理好,手里拎了个装粥的打包袋,他的视线在袋子上停留一秒,说了两个字:“走。” 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他又回过头看她。 那眼神,似乎在说——“快走啊,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叶和欢想起他接的那个电话,想到他哪怕在发烧,也要急着赶回去见情人,她心里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迎上他的黑眸,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秦寿笙说要来接我,您要有急事,就先走,不用顾忌我。” 彼此之间隔了几步路,郁仲骁看着她,她静静地回视。 片刻后,他转身,拉开门扬长而去。 叶和欢愣了会儿,待反应过来,追出去,走廊上哪里还有那道挺拔的身影? 跑回病房,她到窗前,没一会儿,瞧见一辆军绿色牧马人驶出了医院,消失在车流里。 这人…… 叶和欢又气又恼,说走还真的走了,还摆着张臭脸,不就开一辆牧马人吗?神气什么,以后我也买一辆! 拿了手机,按键盘时格外用力,待那头接起,她板着脸道:“来中医院接我,给你十五分钟时间。” “过桥就要十分钟呀,姐姐!” “你自己看着办。”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叶和欢低头瞅着手里那碗粥,忽然觉得那一颗颗小米粒都长了眼睛,顿时来了气:“看什么看,人家都懒得喝你们,我都替你们害臊!” —————————————————————————————————————— 秦寿笙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住院部,推开病房的门,瞧见叶和欢翘着腿在玩手机游戏。 “累死我了!”他哑着声,趴在椅子上。 看到床头柜上的粥盒,他两眼发亮,伸手去拿:“给我留的吗?刚好没吃早餐……” 结果盒子里空空的。 秦寿笙抬头望向叶和欢,瞟见另一个空盒子:“你喝了两碗?” “一碗倒马桶里了。”她漫不经心地说。 “我靠,那还不如留给我喝。”秦寿笙四下一看,发现一叠缴费单,粗略看了遍,关心地询问叶和欢:“你阑尾炎了?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看护没有找吗?” 叶和欢坐起来,瞧着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怎么突然这么问?” 秦寿笙主动替她拿要带走的东西,任劳任怨地充当着保姆的角色,偶尔还要扮演心灵导师:“你说的是大部分男人,也存在少部分的好男人,你眼前就有一位,心里想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叶和欢深味地看他的下半/身一眼:“所以……你想告诉我,好男人都被掰弯了?” “靠,你这样子,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她嫌弃地推开秦寿笙凑过来的大脑袋,满脑子想的都是跟另个男人有关的事情,忍不住去好奇,他是不是已经到滨江苑了?等在滨江苑的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酒美女?还有他的身体貌似还在发烧…… 忽然,她撞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抬头,对上秦寿笙意味深长的眼神,蹙眉:“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我还问你呢,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 秦寿笙按了电梯,转头看她:“马上到你十八岁生日了,说,想开个怎么样的生日趴,我去准备准备。” 叶和欢收敛了思绪,抬头盯着变化的数字,提到自己的生日,心情突然就好起来:“我过几天就准备去渥太华,生日应该会给阿舆一起过。” 又是阿舆,秦寿笙翻了个白眼。 走出电梯的叶和欢,突然回头看向秦寿笙的双手,果然,她摸着自己额头,那个纸袋落在了郁仲骁的车上。 —————————————————————————————————————— 叶和欢回到韩家,刚走到家门口,听到里头传来韩菁秋的啼哭声,还有殷莲的安抚。 “别哭了,也许是误会呢?等仲骁回来了,你也别闹,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谈。” “都这样了,还怎么可能是误会?!” 推开门,叶和欢看到韩菁秋不断抽纸巾擦眼泪,旁边殷莲轻抚她的背,韩菁秋忿忿道:“那个臭不要脸的,估计也没想到我会过去,还系着围裙出来开门,看到是我,笑容都僵了!” “那仲骁呢?仲骁怎么说?” “他护那个狐狸精护得紧,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我一定要把那不要脸的贱货拖到小区门口,让大家都看看,她是怎么勾/引别人家丈夫的!”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六】她到底是不是姐夫的孩子都还说不定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六】她到底是不是姐夫的孩子都还说不定 韩菁秋越说越委屈,抓着殷莲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姐,你说我容易吗?这几年……也不知道那种穷地方有什么好的,让他乐不思蜀,连回趟家都要我三请四请,我这日子,过的就跟守活寡没差别,结果他倒好,一回来就到外面搞女人!” 殷莲替她擦掉泪痕,柔声劝道:“男人有几个不花心的,不过我瞧着仲骁不像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韩菁秋想到丈夫对自己的冷淡,情绪激动:“那是我跟他结婚的新房呀,我不去住,难道就能给他空出来养小三吗?我的朋友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前晚还瞧见他们出双入对去酒,原来这就是他不回家的原因!” “好了好了,别气坏了身体,你回头让爸去问问仲骁。” “爸根本不信我的话,昨晚上还打了我一巴掌,姐你看,现在还肿着呢。” 韩菁秋边说边啜泣,咬着牙道:“如果他再这样,我就跟他离婚!” “好好地,怎么又要离婚了?”殷莲拧起秀眉,语气担忧无奈:“唉,他的工作本来就危险,家里再乱成一团,不是给他添麻烦吗?我看你要不要跟他一块儿回云南?你在他身边待着,他估计就跟其她女人断了。” 叶和欢没再候在门边往下听,她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搁。 客厅里瞬间没了声音。 “和欢,回来了?”殷莲站起身,微笑地看向在玄关处换鞋的叶和欢。 韩菁秋停止了哭诉,端坐在沙发上,描绘着精致花纹的指甲揪着一团纸巾,别开眼望着墙上的油画。 叶和欢谁也没去搭理,直接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不过方才进门时,叶和欢往韩菁秋脸上瞥了眼,还真的一边红肿着,昨晚上老爷子下手可不轻。 关门之际,楼下韩菁秋哭声再起,娇滴滴的,异常惹人怜惜:“我说要陪他去云南,他一口就拒绝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在那里有人,怕我去了耽误他的好事,呜呜……” …… 叶和欢敞开双臂躺在自己的床上,睡意渐渐袭来,在迷迷糊糊时,突然有点想严舆。 在这种心烦的时候,她总是特别容易想起远在渥太华的严舆。 她第一次见到严舆是在温哥华的一家酒,那个时候,她正在跟那儿的黑人驻唱歌手学唱歌,不同于其他年轻人,英俊帅气的东方大男孩坐在角落,埋头喝酒,面对搭讪的洋妞也冷眼相待。 那天深夜她回到住处,秦寿笙打电话告诉她,她妈妈好像又换了一家环境幽静的疗养院。 环境幽静,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偏僻,鸡不生蛋鸟不拉屎。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整整一晚都没有合过眼睛。 可能也因为如此,在停药一年后,她整个人又开始烦躁,十五岁的女孩甚至在酒跟人大打出手。 也是那次,她认识了严舆,是他拉着她的手,把她从一场群殴中解救出来。 如果说叶和欢的生活是灰暗潮湿的,那严舆无疑是一道明媚的阳光,自此照亮她孤寂的世界。 当时的严舆是温哥华某大学的高材生,洁身自好,身边没有莺莺燕燕。 她总喜欢背着吉他去学校找他,他在图书馆学习,她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等,然后跟他去吃晚饭。 初识时,她告诉他,她的妈妈得了抑郁症疯了,她爸爸另娶了老婆,嫌她碍眼就把她放逐了,所以在严舆眼里,她就是独自流落在异国的孩子,多了一份同情,所以不排斥她的靠近。 她初中的毕业典礼,严舆是她的家长,他拿着相机给她拍了整整一卷的胶片。 后来,她跟严舆坐在学校林荫道的长椅上,听他讲大学里的事情,中途,她突然转头问他:“阿舆,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她从不喊他哥哥,一开始严舆还纠正,到后来也听之任之。 严舆笑起来很温暖很干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撒进点点金光:“怎么,你要帮我介绍吗?” “那到底是有还没有?”她缠着他问。 “没有。” “那我把我自己介绍给你,行吗?”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抬头,正巧对上严舆含笑的眼睛,他摸着她的头感叹:“小丫头……” 再后来,她锲而不舍地追了他两年多,终于换来他的点头。 在他大学毕业后,他告诉她,他在渥太华找了份工作。 机场,她不愿意他离开,埋着头扯住他的手不放,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温柔:“渥太华的大学还不错,你可以考虑去那儿。” 登机前,他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在渥太华等你。” 严舆性子冷淡,这是他说过最好的情话,她红着眼,重重点头:“那你一定要等我,我会很快就去找你的。” 然而这半年以来,叶和欢明显发现了严舆的变化,两人打电话所聊的话题越来越少。 范恬恬说,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工作压力大,应对小女朋友难免力不从心。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带去麻烦困扰。 …… 敲门声在耳畔响起,叶和欢睁开惺忪的眼,光脚过去开门,看到了立在门外的殷莲。 “在睡觉?”殷莲的声线温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叶和欢冷冷地看着她,说话也不客气:“敲我的门干嘛?” “哦,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回叶家,你爷爷老念叨你,想让你回家住。” “我在这儿挺好的,最起码这里没人整天催着赶我走。 殷莲笑容微顿,张嘴想说什么,叶和欢板着脸,直接把门甩上了。 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殷莲蹙眉,转身看到上楼来的韩家保姆,温婉一笑,礼貌地点头,然后背影优雅地下楼去了。 …… 韩菁秋见姐姐沉着脸下来,刚才也听到了关门声,关心地问道:“又给你脸色看了?” 殷莲没回答,拿过自己的包:“我先回去了,你姐夫要回家吃午饭。” “姐,让我说,你真的没必要这么讨好她。” 韩菁秋往二楼瞟了眼,不屑地抿了下嘴角:“她到底是不是姐夫的孩子都还说不定,凭什么要你一直担着那些罪名让她羞辱,姐夫也是,换成我,早就去验一下亲子鉴定,然后把她们母女赶出叶……” “好了,这些事,你不用管。” 韩菁秋不赞同地拧眉,殷莲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你先顾好你自己,我走了。” …… 坐进轿车里,殷莲没有立即开车,静静待了会儿,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手机,给叶赞文拨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叶赞文的秘书。 “董事长在开会。” 殷莲素来体谅叶赞文的工作:“那行,不用去打扰他,麻烦你了。” 不出十分钟,叶赞文就回电话过来。 “我刚从韩家出来。”殷莲先开了口,有些迟疑地说:“和欢,似乎不太愿意回叶家住。” 叶赞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语气已经变得极差:“随她去,爱住哪儿就住哪儿。” 说着,他一顿,问:“她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 “没有的事。”殷莲柔着声道:“你工作别太辛苦,我回家做好菜等你。” 叶赞文低嗯了声。 结束通话,殷莲把手机放一旁,她在叶赞文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把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她说没有,叶赞文不会信,他应该会觉得她在委曲求全,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恐怕此刻心里对叶和欢,又多了几分怒气。 拉下车头的镜子,殷莲照了照,确定妆容精致才发动了轿车。 外人只道叶赞文婚后出轨,移情别恋,却不知,当年是韩敏婧在叶家一次除夕夜,醉酒进错房,跟叶家一位喝多了的亲戚睡了一觉,几个月后,结婚三年无所出的韩敏婧突然就怀孕了。 不管孩子生父是谁,这件事都在叶赞文的心底埋下了一根永远拔不去的刺。 要不是有一次叶赞文喝醉酒无意间透露,殷莲也不会知道叶家这件丑闻,更不可能因此跟叶赞文扯上关系。 想起关在疗养院的疯女人,殷莲心里并没有多大波澜,韩敏婧输不起,她又何尝不怨恨? ———————————————————————————————————— 叶和欢昏昏沉沉地在房间里睡了一天,中午也没下楼吃午饭,直到一道瓷器砸碎声把她惊醒。 是从楼下传来的,还伴随着韩菁秋的哭闹声。 叶和欢在床上呆愣了一分钟左右,然后掀了被子下床,套着棉拖鞋出去一看。 从二楼望下去,她看见客厅的杯盘狼藉,玻璃陶瓷碎片洒了一地,唐嫂正一边叹息一边在收拾,突然,韩菁秋房间的门开了,叶和欢蓦地回过头,正好看见拎着行李袋的郁仲骁从里面出来。 郁仲骁可能没想到她会站在楼梯口,所以瞧见她时,幽暗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脚步也跟着微顿。 韩菁秋尖锐的哭声从他身后响起:“郁仲骁,你要敢搬出去跟那个女人住,我就跟你离婚!” 随即响起台灯砸倒在地上的哐当声。 叶和欢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郁仲骁已经拿着自己的东西越过她,径直下楼去了,他的背影,一如他的正面,高大英挺,换鞋,出门,没有丝毫的犹豫,屋子外,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嚎啕大哭声从韩菁秋的卧室里响起。 —————————————————————————————————————————— 下午跟朋友出去喝茶的韩老,得知家里的情况,很快就赶回来了。 叶和欢坐在自己房间里,房门敞开着,桌上摆了本《鲁宾逊漂流记》,耳朵却听着书房里的对话。 “你就不能消停点吗?都跟你说了,他明天要回云南,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韩老的咆哮声夹杂着恼意,韩菁秋也不示弱,拔高了音量回驳:“他要是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能瞎想吗?爸,到底谁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老是偏帮他,不替我说话!” 一声拍桌的巨响声让叶和欢蹙起眉心。 “再胡闹,就给我回丰城去,我管不了你!”韩老一声怒喝,随即冷冷道:“你要真过不下去,那离婚。” 韩菁秋的哭声转轻,嘤嘤地抽泣:“我不离婚,凭什么让那个小三得逞,我死也不离婚。” “那就给我闭嘴,少折腾!” 书房里渐渐没了声响,叶和欢‘啪’地把书合上,起身晃出了卧室。 刚巧,披头散发的韩菁秋从书房里出来,脸颊上两道黑黑的泪痕,眼圈红肿着,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等她的房门合上,叶和欢去了书房看外公。 …… 韩老坐在轮椅上,按着自己的额角,神色略显疲惫,显然被韩菁秋的事折腾得不轻。 “外公。”叶和欢过去,主动替老人家按摩:“消消气,顾着自己身体。” 韩老侧头:“你都听见了?” 叶和欢没说话,但也没有否认,韩老长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你小姨父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又是郁家的孩子,品行绝对不可能出问题,说他在外面养女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你小姨再这么闹,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 听着外公笃定的语气,叶和欢脑海里又闪过那个酒美女的脸,还有郁仲骁接的那个电话,想问,但想到自己貌似没资格,终究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 晚上,韩菁秋开始不吃不喝,实行绝食政策,唐嫂去叫人,吃了个闭门羹。 韩老黑着脸,对唐嫂道:“撤掉一副碗筷,她不吃,没人逼她。” 叶和欢坐在餐桌边,瞧着骄傲如韩菁秋面临婚姻的危机,发现自己居然没生出多少幸灾乐祸的情绪来。 饭吃到一半,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叶和欢转过头,入目的是拎了个垃圾袋下来的韩菁秋,唐嫂上前帮忙:“三小姐,给我,等会儿我去扔掉。” “我自己会去丢。”韩菁秋淡淡道。 然后,唐嫂看到袋子里的东西,‘咦’了一声:“这不是姑爷的东西吗?怎么——” 韩老闻言,搁下筷子,呵斥韩菁秋:“胡闹,你又想干什么?” “他都搬去跟那狐狸精住了,人家善解人意,估计早替他备齐了,怎么还会在意这些东西。” 不顾韩老铁青的脸,韩菁秋也不换鞋,把东西拿出去扔掉。 “唐嫂,你出去看看,把仲骁的东西拿回来。”韩老行动不便,只好让唐嫂追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菁秋回来,一脸得意,不顾韩老的命令直接上了楼。 “老首长,我找了一圈,没找着三小姐把东西丢哪儿了。”没一会儿,唐嫂也回来了,不过两手空空。 韩老气得没胃口,摔下筷子,让唐嫂推着他回房。 叶和欢往二楼瞟了眼,将一筷已经凉掉的青菜放进嘴里咀嚼,等唐嫂从外公房间出来,她也放下了筷子。 “吃完了?”唐嫂笑吟吟地问。 叶和欢点头,一起把餐盘搬到厨房里,听到唐嫂叹息:“姑爷去外面住也好,省得天天吵。” “刚才……怎么又吵起来了?”叶和欢佯作很不经意地问。 “三小姐在客厅看电视,姑爷突然回来了,说是明天要回云南,我当时在外头择菜,只隐隐听到,三小姐说,之前明明说有一个月的假,怎么现在,才待了几天就要走了,等我进来,都开始砸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ps:关于郁二喉结上的咬痕是和欢妹子干的……那晚和欢洗澡,不是被躺在长椅上的郁二抱了吗?,和欢妹子,去翻垃圾桶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七】谁说我在外面有女人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七】谁说我在外面有女人了?(二更) “他们一直这么吵吗?” 唐嫂低头洗着碗,回答叶和欢的话:“那倒没,像姑爷这么好脾气的男人很少见,以前不管三小姐怎么闹腾,他都迁就着,这趟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吵……唉!” 叶和欢走出厨房,空荡荡的一楼,没有其他人,她转头对唐嫂道:“我出去散会儿步。” “外面冷,早点回来。”唐嫂细心叮嘱:“戴副手套。” 叶和欢笑着说‘好’,去玄关处换了雪地靴,把羽绒服上的帽子往头上一罩,拉开门蹦跳着出去了。 外边天色渐暗,可能因为是冬天,大院里的路两边都没什么人。 叶和欢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不时甩动胳臂,一眼瞧去,真像是在做饭后消化运动。 前面路口有一个橘红色的垃圾桶。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慢悠悠地蹭过去,伸着脖子往垃圾桶里瞧了眼,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反胃。 路灯的光线昏暗,憋气忍着恶心,她又用手机屏幕光照了照。 ——没有韩菁秋带出来的那个垃圾袋。 察觉到投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叶和欢转头,发现一个老大爷正拎着个装满垃圾的袋子、表情麻木地盯着自己。 “……” 叶和欢主动让到一旁,待大爷走近,她道:“不小心丢错东西了,过来找找。” 大爷没搭话,拿斜眼看她,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 待人走远,叶和欢立刻凑上去,瞧见大半桶的残羹冷炙,心中无数草泥马咆哮而过。 突然,她后悔没听唐嫂的,拿一副手套出来,还应该是塑胶手套。 这样子,让她怎么下得去手? 一个大妈过来倒垃圾,在她准备离开时,叶和欢出声叫住了她,大妈回头不解地看她。 叶和欢眼角余光瞅着大妈的手,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她还是开了口:“那个……能把手套卖给我吗?” 大妈:“……” ———————————————————————————————————————— 叶和欢翻了附近几个垃圾桶,都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那袋东西仿佛凭空消失了。 她猜不到韩菁秋把东西扔到哪儿去了。 把臭熏熏的手套丢进垃圾桶,叶和欢准备放弃,转身走了两步,眼尾忽然瞟见什么,她又退了回去。 …… 迎着月光,叶和欢拎了袋东西走在路边,心情不错,哼着一首英文歌。 随即,她又发现两个问题,首先,她干嘛要出来找这袋东西,其次,东西找到后要怎么处理。 严格说起来,她跟郁仲骁还真没那么熟…… 要不,给他邮寄过去? 叶和欢低头翻看了下那些物品,都是日常所需的,他刚才自己回来收拾行李,也许这些真是他不要留下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把它拎回来做什么? 叶和欢正考虑着要不要再扔一次,眼尾余光里,掠过韩家大门外路旁的一辆军绿色牧马人。 熟悉的车牌让她微微一愣,是郁仲骁的车。 路灯光映着车窗,她隐约感觉驾驶位上有人,走近了两步,车里确实有人。 回家跟韩菁秋认错来啦? 这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叶和欢瞟了眼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自己又多此一举了,人家夫妻和好,铁定会如胶似漆地去找回来,她就这么凑上去还人家,很可能吃力还不讨好…… 她正打算转身,原路折回去把东西放回去,驾驶座位的车窗慢慢降下来。 叶和欢刚迈出一只脚,身后响起汽车急促的鸣笛声,很显然,车里的人也看到了她。 只好回过身,硬着头皮过去。 郁仲骁正从车里看过来,她站在车旁,恭恭敬敬地问候:“小姨父,您又来了?怎么不进去……” “出去了?”他不答反问。 叶和欢怔了不到三秒,意识到他在问自己,哦了声,抬头看着他,道:“出去散步了。” “晚上吃太多,有些消化不良。”她又补充了一句。 两人之间隔了一扇车门,叶和欢注意到郁仲骁精神不算太好,眉眼间有着些许病态的疲倦,一双狭长深邃的眼,因为睡眠不足而凹得更深,甚至于……她惊讶地发现,深夜里,他看上去似乎更消瘦了,脸廓越发深刻。 几乎是下意识地,叶和欢瞅向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比起早晨时,纱布不再那么白了。 “外面冷,进去。”他突然开口。 叶和欢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的侧脸,借着路灯光,发现他的下颌处有两道淡淡的血痕。 她眼前浮现出韩菁秋那双绘着精美图案的指甲,透着锐利的修长。 绕过车头,走到门口,伸手要碰到门把时,叶和欢又转身,回到副驾驶位车门边,细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车窗。 车窗自动往下降。 叶和欢弯腰,目光对上车内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挽起唇角:“您吃完饭了吗?我让唐嫂给您准备点?” “我就不进去了。”郁仲骁望着车边的女孩,明眸皓齿,干净白皙的脸蛋。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从她半真半假的笑容里看出点什么来,见她不急着走,只好主动问:“还有什么事?” 她乌黑的眼珠微动,声音清柔明媚:“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好在外头捡到点东西。” …… 郁仲骁会再回来,确实是有东西落在了韩家,但到了门口,突然又不想下车进去拿。 想到扯着他吵闹的韩菁秋,心里生出了一丝的厌烦。 以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还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一面。 听到叶和欢说捡到东西,郁仲骁复而抬头望着她,男人深邃如幽潭的眼眸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下甚是迷人,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更渗透着一股神秘色彩。 他喉结动了动,顺着她的话开口,嗓音因为感冒染了沙哑:“什么东西?” …… 叶和欢从他所说的只字片语来判断,他应该不是来认错的,所以想了想,决定把东西给他。 韩家院子里,突然响起开门声,她看向郁仲骁:“可以换个地方说吗?” 郁仲骁往大门看了眼,他也听到了动静,不想再应付人,视线落在叶和欢的脸上:“上车。” 叶和欢拉开后座车门进去,一边建议:“去前边的篮球场,那边没人。” 他没说话,但熟练挂档,重新发动了车子。 —————————————————————————————————————— 车一停,叶和欢就推开车门跳下去,抱着那个垃圾袋,在篮球场旁边的一块大岩石处一屁股坐下。 然后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水泥地上。 郁仲骁在车里,透过反光镜瞧见她孩子气的一系列行为动作。 漆黑的长发顺着削肩披下,她低垂着头,专心地摆弄那些东西,刘海遮挡了她的眉眼,灯光下,是她秀挺的鼻梁跟粉红的唇瓣,穿着厚重的红色短款羽绒服,下面却是单薄的浅色牛仔裤,笨拙中又显出几分灵动来。 她盘腿坐着,似乎还在自言自语,嘴唇轻轻地翕合。 他的喉咙疼得异常难受。 车窗降下,郁仲骁点了一支烟,左胳膊肘搭在窗边缘处,眼睛盯着反光镜里那抹艳红的纤影。 …… 叶和欢等了会儿,抬头,发现郁仲骁还在车里,起身,拍拍牛仔裤,走过去:“东西不要了?” 车上的男人没说什么,只是拿眼瞅她。 “你自己去看看,我觉得,其实好多都还是新的。”叶和欢道。 她瞄见他手指间的烟,忽然拧紧秀眉,一本正经地说:“生病的话,最好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 最后,郁仲骁下车,也熄了那根烟。 叶和欢已经先跑过去,蹲在那堆东西旁边,低头边捣鼓着边对身后的人道:“这个剃须刀还能用,别扔了?” 没听到回答,她扬起了头,长发往后,露出细白的脖颈。 郁仲骁刚走到她身旁。 他正好低头,看见她黑发间分外白皙的脖子,目光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眯起眼看着旁边的篮球架。 “这双拖鞋要吗?”叶和欢举起一双八成新的男士棉拖,在半空晃了晃。 郁仲骁看了一眼,然后瞅向地上其它东西,有些甚至是他都没印象的。 女孩纤细的手指拿起一个扑克牌大小的半岛铁盒。 “这是什么?” 叶和欢说这话时已经打开了铁盒盖子,看到里面躺着两枚子弹壳,还有几根五颜六色绕成圈的细电线,她小心拿在手里看了看,突然就来了兴致,又去问郁仲骁:“这些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甫一抬头,她才发现郁仲骁已经蹲在自己的旁边。 两人挨得有些近,叶和欢注意到他的睫毛,比一般女孩都要来的长而密。 “第一次打靶,瞧着新鲜就留了下来,”郁仲骁将那几根电线拿在手心里把玩,仿佛想起了自己在学校时的岁月:“那时候,学了很多方面的知识,总会保留下一些纪念。” “你的学校好玩吗?”她突然发问。 女孩好奇柔软的声音仿若贴着他的耳膜,郁仲骁偏头,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猫眼,她抱着小腿蹲着,下巴支在膝盖处,他的呼吸间闻到了某种淡淡的馨香,她稍稍歪着头,又问了一遍:“你的学校好玩吗?” 郁仲骁不着痕迹地别开头,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之处:“不好玩,很枯燥。” 叶和欢点点头,嘀咕:“听你这么一说,我以后绝对不能报考你们学校,不然肯定得遭很多罪。” “起来,我送你回去。” 他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路灯光打在他的肩头,在她身上落下大片的阴影。 “那这些东西——”叶和欢见他没怎么选,不免觉得可惜,侧着头问他:“你都不要了吗?” 郁仲骁已经拿了自己要的东西,对剩下的东西无所谓:“扔了。” 叶和欢举起那个半岛铁盒:“那这个可以送我吗?” 对郁仲骁而言,早已过了当年鲜衣怒马的时光,尤其在这些年的工作后,对这些‘纪念’早已没有最初的热情,见她当宝贝似地揣着,微微一愣,但也没拿回来,只是淡淡地道:“随你。” “谢谢小姨父!” 低眼望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他心中忍不住失笑。 高兴时恭敬地喊你小姨父,一不高兴就拿眼瞪你,在郁家,确实没出过这样性格善变的孩子。 一整天抑郁的心情突然之间开豁了不少。 叶和欢宝贝似地捧着半岛铁盒起身,结果‘哎哟’一声,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郁仲骁回过神,低头看向她。 “小姨父,我的腿麻了,要不坐会儿再走?”她笑吟吟地跟他打着商量。 一个篮球滚到了郁仲骁的脚边,有几个年轻人在不远处喊道:“帮忙扔一下,谢谢啊!” 郁仲骁捡起球,拍了几下,然后准确地传到了一人的手里。 “小姨父,你喜欢打篮球吗?”叶和欢又追问。 见她坐那揉腿,郁仲骁也在她旁边坐下,看着那些打球的小伙子:“上学时候打过,谈不上喜欢,业余活动。” 叶和欢扭头看了看他身上的大衣,不是她搁在纸袋里的那件。 “那个……那件黑大衣,小姨父,我放你车上了。”说这话时,她想到了放在衣服上的几盒药。 郁仲骁‘嗯’了一声:“放在后座位置上,我看到了。” 说着他停顿了下,转过头望着她:“还有药。” 叶和欢听到他这么说,心头莫名的一紧,她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烫,但她还是回望着他,问:“那你吃了吗?” 郁仲骁点点头,又看向篮球架那边:“还睡了一觉。” “哦。” 叶和欢挠了挠自己的耳后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儿,她问:“外公说你明天去云南?” “休息好了,得回去工作。” “你不是有一个月的假期吗?现在才过了几天。” 因为她这句话,郁仲骁把视线重新投在她的身上,那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么长的假期? “我听唐嫂说的。”叶和欢老实交代,看向他的右手:“你的手伤的严不严重?” 郁仲骁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叶和欢闭上嘴,看着他拿出手机。 他没有走开,直接当着她的面接了电话:“喂?……嗯,没事,已经拿到了,现在?在看人打篮球。” “不用送,我坐机场巴士就行……你也早点休息……好,挂了。” 郁仲骁讲电话的语气,跟她在病房里听到的如出一辙,温柔又带着尊重,还很有耐心,叶和欢盯着他大衣上的纽扣,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他的‘外遇’,整个人的情绪有些烦躁起来。 这一瞬,她怀疑,自己的病是不是要复发了? 挂了电话,郁仲骁还没收起手机,半岛铁盒重重砸进他的怀里,掉到他腿上,最后摔落在地面。 他看了眼那盒子,转头,入目的是女孩愤怒又委屈的眼波。 在郁仲骁解读出她这种眼神之前,叶和欢已经随手抓起一双棉拖扔向他,他在半途接住,听到她骤然拔高的控诉声:“小姨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有了老婆还在外面养女人?!” 那边,打篮球的几人纷纷八卦地瞅过来。 郁仲骁眉头紧锁,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声音略沉:“谁跟你说我在外面养女人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八】我跟你不一样,反正不是去胡来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八】我跟你不一样,反正不是去胡来 “谁跟你说我在外面养女人了?” 叶和欢回望着他讳莫如深的目光,神情倔强:“反正别人都这么说!” “别人又是哪些人?!” “……” “问你呢,说话!” 叶和欢在他的一句强硬过一句的质问下逐渐冷静下来,敛去了身体里涌动的焦躁,再对上郁仲骁那双透着逼迫的眼眸,她一个激灵,却是再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双手十指紧紧地抠着牛仔裤布料。最新最快更新 就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哑口无言后,整个人都耷下眼睫,委屈至极,一颗心直往下沉。 郁仲骁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模样,意识到自己语气太严厉,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叶和欢为什么会指责他在外面养了女人…… 郁仲骁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恐怕是自己跟韩菁秋吵架时,有些话被正巧站在门口的她听到了。 叶和欢低下头,没有再吭声,咬着下唇瓣,鼻子酸涩。 篮球场上不知何时只剩坐在边上的两人。 “大人之间的事,你年纪还小,不应该操心这些。”郁仲骁没有恼羞成怒地直接离开,他从大衣口袋拿出烟,点燃,深吸了口,在缠绕的白色烟丝中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的大学。” “加拿大没有高考这回事。”叶和欢闷闷的一句话,引得郁仲骁挟烟的动作一顿,侧眼朝她瞥过来。 “还有,”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我已经长大了,你说的,我都懂。” 旁边一盏路灯,她的小脸映照在橘黄的灯光下,侧坐对着他,眉头微微拧起,还有那眼神,都透露出她极不赞同他说的那句‘年纪还小’,而且腰板挺得直直的,两手搭在腿上,似乎这样就能底气足一些。 “那你都懂什么了?”他忽然开口问她。 叶和欢被他问得愣住了,睫毛忽闪了两下,盯着他指间烟头忽明忽暗的星火。 郁仲骁弹了下烟灰,声音平淡:“不管有没有高考,该学习的年纪别荒废,不该去的地方也别去。” “你不也经常往那些不该去的地方跑?”她反唇相讥道。 郁仲骁看过来,她又立刻闭了嘴,他收回目光,说:“我跟你不一样,反正不是去胡来。” “那你怎么就认为我胡来了呢?” 叶和欢只要想到自己受制于人就有些恼火:“我一说你在外面养女人,你冲我黑脸,现在你这么说我,我也是有脾气的。” 郁仲骁抬眼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半晌,低下头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叶和欢觉得他这个笑意味深长,耳根发热,窘迫又羞恼,逼问:“有什么好笑的?” 郁仲骁嘴边的笑淡下来:“是不好笑。” 他站起身,侧过脸望着还坐在那的叶和欢:“起来,送你回韩家。” …… 上车前,郁仲骁注意到被叶和欢抱在怀里的袋子,那些东西,到最后她一件也没丢掉。 “乱丢垃圾,太没公德心,我带回去会扔掉的。”说着,斜了他一眼,坐进车里。 透过车窗,郁仲骁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自己还没开口问,就已经被她影射着骂了一通,眦睚必报的性子。 从篮球场到韩家,走路也不过两分钟路程,开车更不用说了。 车子熄火,叶和欢没急着下去,转头问旁边的男人:“小姨父,你今晚回滨江苑睡吗?” 郁仲骁看了她一眼,道:“现在那套房子我朋友在住,我不方便晚上留宿那里。” 朋友? “哪个朋友?是那晚我在酒看到的那个阿姨吗?”她虚心求教,还喊了人家一声‘阿姨’。 郁仲骁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那么一刻,看不懂内容,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下驱逐令:“下车。” 叶和欢张嘴还要说话—— “下车。” 看着他不近人情的侧脸,叶和欢抿了下嘴角,抱着一大袋东西下车,故意把车门关得很用力。 等她走到家门口,忽然又转回头,那辆牧马人已经开走了。 …… 叶和欢进屋,上楼回房间,低头看了看那袋‘垃圾’,最后拉开衣柜,把袋子放到最底下用几件衣服遮盖。 至于那个半岛铁盒,因为喜爱,被她单独拿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拿了睡衣,叶和欢去洗手间洗漱。 刚走出房间,那边,韩菁秋也正巧开门出来,打着电话:“嗯……正下去呢,我不开车了,坐你那辆。” 此刻的韩菁秋经过特意打扮,不见了傍晚时分那泼辣狼狈的影子。 细竖条纹的黑色a字短裙,奶白色的垂领毛衣,外搭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长发烫成了微卷,化了妆的脸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另一手还拎了个小小的双肩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叶和欢看她大半夜这个打扮,下意识地拧了下眉头,尤其是听到韩菁秋那娇嗔的语气。 “马尔代夫都去烂了……你就不能别出心裁一点吗?” 韩菁秋一顿,朝叶和欢这边看过来,瞧见她,笑容立刻消失,讲电话也不若之前那般亲昵,匆匆地下楼去了。 凭叶和欢的直觉,跟韩菁秋通电话的一定是个男人。 但这个男人,却不会是她的那位小姨父。 一个要回云南工作的男人,性格又那么不苟言笑,怎么会想到马尔代夫这样的浪漫圣地? …… 走到二楼走廊尽头,打开窗户,正对着韩家的大门口。 路边,停靠着一辆银白色的君威。 没一会儿,韩菁秋打开门出去,驾驶位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男人,穿着灰白色的休闲套装。 哪怕光线昏暗,叶和欢也能准确发现这个男人跟郁仲骁的差别,简直是天壤之别。 身高不像,身形不像,发型不像,看上去比她那位正经的小姨父年轻好几岁,反正完全是两个独立个体。 最重要的是……这男的笑起来有些娘炮。 两人在旁边腻腻歪歪了会儿,男人打开副驾驶车门,韩菁秋坐进去,片刻后,轿车消失在黑夜里。 叶和欢盯着车离开的方向,她的情绪又突然焦躁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好澡回到房间的,长发也没有擦干,湿哒哒地披在肩上,盘膝坐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墙角,犹如老僧入定,良久之后,她拿过手机拨了严舆的号码。 听筒里亘古不变的是忙音。 这两天,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手指插进发间抓了抓,叶和欢感受到自己不稳定的情绪,她翻开通讯录,找到某个号码打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通,那头人开口美腔的英语:“julie?” 叶和欢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松懈下来,却也没有开口应答。 “hello?”对方试探地说。 “……” “是你吗,julie?”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用流利的英文对着话筒低低道:“morse,我的情绪好像又不稳定了。” “没关系的,宝贝,你现在在家吗?要不,来我的心理咨询中心一趟?” “我现在在国内。” morse问:“那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焦躁了?” “我小姨跟小姨父好像都有了外遇。” “……” morse是温哥华有名的心理医生,也是当年叶和欢出国后叶赞文联系好的,叶赞文一直认为她跟她母亲一样,会那么伤害殷莲,是因为遗传了某种‘神经病’,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两周都会有心理医生上门为她做开导。 曾经,不配合治疗的叶和欢一度将温哥华的公寓砸得没落脚地儿。 “好的,julie,我知道了。那关于你小姨跟小姨父的婚姻,他们会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听morse讲了半个多小时,叶和欢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宝贝,现在去睡觉。”morsen在电话那头温柔道。 “嗯。” 叶和欢躺在床上,却没多少睡意,掀开被子,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半岛铁盒,然后重新上/床。 “这样应该会好点……”她自言自语地抱着凉凉的铁盒子,缩在被子里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ps:严格意义上,欢欢不是深井冰,只是偶尔情绪失控,尤其遇到出轨这类事,几年前留下的心理阴影。 作者将流动红旗从严舆手里拿过,郑重其事地塞到二哥怀里:“以后就靠你了!不要辜负姑凉们的厚望。”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九】嗯什么,那是我小姨父 最美年华遇到你【二十九】嗯什么,那是我小姨父 叶和欢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刚好赶上午饭。最新最快更新 韩家的饭桌上只有两个人。 唐嫂进出厨房端菜,韩老坐在上座,对于韩菁秋‘离家出走’事件并未有多大关切,当唐嫂提起时,韩老冷哼一声:“她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所有人都要围着她哄着她?她不在,我还乐得清静。” “如果是回丰城去了最好,在这里,只会让她越来越有恃无恐。” 叶和欢用筷子挑着米粒,没有告诉老人家昨晚自己瞧见韩菁秋跟野男人‘私奔’的残酷真相。 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唐嫂擦了手,过去接电话,叶和欢听见‘姑爷’两个字,嘴里咀嚼青菜的动作慢下来。 “在吃饭呢……那你自己当心点……嗳,好的好的,再见。” 叶和欢听到座机电话‘啪嗒’搁下的声响。 唐嫂回到餐厅,告诉韩老:“老首长,三姑爷已经登记了,让我告诉您一声,因为时间太赶,早上也没过来一趟。” “要是住在这,还能让勤务兵送他去机场。” 韩老想到无理取闹的小女儿,头疼不已,无奈地叹息:“当初也是她自己要死要活地想嫁,现在这样做给谁看呢?” “恐怕也是因为小两口聚少离多。”唐嫂在旁边说着宽慰的话。 叶和欢顾自埋首吃米饭,看似漫不经心,然而,耳边反复出现的‘仲骁’、‘姑爷’字眼,却敲在了她的心头上。 这是她第一次从旁人口中了解到郁仲骁跟韩菁秋的婚姻。 有一点,还是让叶和欢诧异了下下,她着实没想到是常常端着大小姐架子、自视甚高的韩菁秋倒追了郁仲骁。 用唐嫂的话说,三小姐当年为了嫁给三姑爷可谓用尽十八般武艺。 …… “可不就是三小姐追的姑爷!” 在叶和欢房间,唐嫂帮她整理衣物,叶和欢佯作无意的一问,立刻引得唐嫂滔滔不绝的讲述。 “而且姑爷的家世好呀,平日里认识的姑娘又少,部队上很多女军官都喜欢他,那会儿,三小姐经常往老首长工作的地儿跑,实际就是去看姑爷的,我听小傅说,三小姐就差没扯条横幅挂在姑爷宿舍的门口宣布主权。” “您还知道‘宣布主权’这么潮的用法呀。”叶和欢笑吟吟地说。 “那是。”唐嫂自豪地扬眉,继续道:“刚结婚头一年还好好的,到这两年,三小姐的脾气又显出来了,姑爷也是好脾气,不管三小姐怎么折腾,也没跟她大吵,换做一般性格暴躁的男人,说不好夫妻俩就硬碰硬打起来了。” “估计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聚少离多的,姑爷觉得对不住三小姐,才会这么忍让。” 叶和欢回想起昨晚上,郁仲骁瞧见那袋被韩菁秋扔出门的东西,似乎也没多大情绪起伏。 甚至心平气和地跟她坐在篮球场边说了会儿话。 在她认识的男人里,还真没有这么大度的,除非——叶和欢大脑里蹦出一个想法,他们夫妻俩都有问题。 想起morse的交代,她深呼吸,不让自己再继续去想韩菁秋夫妇两的事,不然真可能发病。 ———————————————————————————————————————— 傍晚,叶纪明亲自来韩家接‘乐不思蜀’的孙女。 “等一下!” 临出门时,叶和欢又跑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翻出那袋被她硬塞到衣柜底下的‘垃圾’。 她四下看了看,找了个不起眼的纸袋,把那些‘垃圾’倒进去,然后满意地拎着大纸袋下楼去。 上车后,叶纪明发现了袋子:“装的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一些旧衣服。”叶和欢抱着纸袋不离手,生怕叶老一时兴起想看,又往边上挪了挪屁股。 回到叶家,刚往床上一躺,她的手机就震动了下。 是范恬恬的短信。 【在做什么?】 叶和欢有些疲惫,但还是拿起手机——【刚从外公家回来,准备睡一觉。】 【这才几点,出来玩。】范恬恬回得很快。 【晚上要陪我爷爷练书法呢。】 范恬恬——【你什么时候参与老年人活动了?对了,上次那个帅哥跟你怎么样了?】 【什么帅哥?】 【少跟我装蒜,那天晚上,酒有服务员瞧见你跟着男人上车走了,你俩是不是……嗯嗯?】 叶和欢太阳穴有些胀痛,回道——【嗯什么,那是我小姨父。】 【……】 丢了手机,叶和欢一个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扯过被子打算睡觉,只是没一会儿,她又赤脚下了床。 叶和欢从不承认她是‘神经病’,但某位曾经被她用盘子砸伤了额头的心理医生说过,没有哪个神经病会认为自己是神经病,而这几年自己偶尔反复无常的行为,也让叶和欢隐约察觉到她的心理可能是有点问题。 就像她对一眼看上的东西,有着近乎病态的喜爱。 拿过椅子上那个从寒假带回来的纸袋,叶和欢拎着袋角往下一倒,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毯。 她倚着床沿坐在地上,拿起那些东西开始一件件地看。 最后,被她找到了一个打火机,雕刻精美的图案,看上去价值不菲。 “昨晚怎么没发现……” 叶和欢拿到灯光下仔细翻看,晃了晃,里面还有液体,眼角余光瞟见角落里的烟盒。 被捏扁的烟盒里只剩下了两根烟。 这两样东西,应该是昨晚韩菁秋从茶几或床头柜捋了丢进垃圾袋里的。 并不是多么昂贵的香烟牌子。 暗色的烟盒就像郁仲骁给她的感觉,沉静又透着些许的古板。 食指跟中指间夹了一根香烟,叶和欢背靠着床,姿势慵懒地眯起眼打量,没有女士凉烟来得细巧,她拿过那个打火机,轻按按钮,一簇紫蓝色的小火苗窜出,她弯下头,轻轻吸了两口。 烟头冒出明亮的火光,又瞬间熄灭,忽明忽暗,淡淡的尼古丁香味萦绕在房间里。 叶和欢又吸了口,慢慢吐出烟,烟草的气息充斥了口腔,有别于女士烟的味道,没有那种令五脏六腑舒畅的清凉感,在薄薄的烟雾里,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郁仲骁坐在车上抽烟的情景。 因为严舆是不抽烟的。 她下意识地去模仿郁仲骁吐烟圈时的神态。 房门被推开时,叶和欢甚至来不及去捻灭手里的烟,怒喝声已经响彻了整个卧室。 叶赞文脖颈处动脉突起,脸色铁青,进来后,一把夺走了她的烟:“谁叫你抽这个东西的?!” 叶和欢蹙眉别开头,不想去看那张令自己憎恶的脸。 接下来的一场训斥责骂不可避免。 殷莲匆匆赶过来,抓住了丈夫扬起的手:“你别打孩子,也许孩子是出于好奇。” “好奇?人家抽烟她好奇,以后看别人杀人放火,她是不是也要试试看?” 叶和欢站在旁边,难得没有反驳。 看她这样,叶赞文运着气在她的卧室里翻了一遍,眼看要去拿她的包,叶和欢眼疾手快地扯住:“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还问我干什么?!” 殷莲拉着叶赞文的手,又看向一脸倔强的叶和欢:“欢欢,你别跟你爸吵……” “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叶和欢冷冷地道。 殷莲语塞,脸色也有些白。 叶赞文越加来火,刚要教训叶和欢,被一道声音打断:“大晚上的,闹什么,也不怕左邻右舍看笑话。” “爸。”殷莲转头看到了叶纪明。 叶纪明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面容阴沉,看得叶和欢心头一紧,手指揪紧身上的毛衣。 “欢欢,跟我来书房。”说完,转身先走了。 这晚,叶和欢在书桌前站了良久,低着头,自打她进来,叶纪明始终没有开口训斥她,也只是静静地坐着。 当她的眼泪掉下来时,耳边是老人家一声幽幽的叹息。 …… 掩上书房的门,叶和欢擦掉眼角的泪,叶纪明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回房间睡觉。” 她的房间在走廊最边上。 路过主卧时,叶和欢的脚步一顿,几道灯光从门缝间透出来,落在她的拖鞋边。 房间里传来殷莲柔柔的嗓音:“洗完了?头还疼吗?” “没什么事。” 叶和欢侧过头,从门缝里看进去,叶赞文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抬手拧着自己的眉头。 “这样子也不是办法,要不明天去请师傅按摩一下?” 殷莲倒了杯水过来,叶赞文拉住她的手,哪怕人到中年,殷莲的手依然细腻柔软,她往他身边挨近了些,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肩:“如果真的太累,就休个假,把工作交给下面的人。” “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叶赞文突然道。 “有什么委屈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性格上难免叛逆,你也别太跟她计较。” 叶和欢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地攥紧,她听到叶赞文说:“机票是后天中午的,到时候让老李送一趟就行了,我知道,这几天静语没少跟你怄气,家里突然多出个人,她排斥也在所难免。” ———————————————————————————————————————— 最先发现叶和欢不见的是叶家保姆。 第二天早晨,保姆拿着一张便利贴跑下来,脸上满是急色:“大小姐走了。” 叶赞文喝咖啡的动作一顿。 殷莲抬头,不接地看着保姆,至于叶静语,撇了下嘴角,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早餐。 叶老接过便利贴看了看,纸上只写了一句话——【爷爷,对不起,我回温哥华了。】 对不起,是针对昨晚上的吸烟事件。 叶纪明望着那娟秀的字体,心中滋味万千,叶赞文拿过去一看,眉头紧皱,胸腔里挤压了愠怒,退开椅子,去拿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刚准备去追这个逆女,听到父亲命令声:“你做什么,给我坐下。” 殷莲适时地开口:“爸,要不,去韩家问问,也许去那儿了。” 叶纪明没回答,板着脸拿起那张便利贴,去书房前,对叶赞文道:“你们找个房子搬出去。” 叶静语脸色骤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爷爷……” 就连殷莲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爸!”叶赞文皱眉,但叶纪明只是摆摆手:“你们住在这,我看的堵心,尽快搬。” 叶赞文:“……” 殷莲望着叶纪明离开的背影,桌下的双手抠紧,像挨了一巴掌的难堪。 她几乎瞬间就懂了。 叶和欢是故意的,悄无声息地走掉,凭着叶纪明对她的疼爱跟愧疚,用哀兵政策把自己赶出这个家。 看来,倒是自己小看了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你们气愤,所以我决定脱下我的人字拖去拍殷莲,不要感谢我,请喊我雷锋。 ps:每个人物有存在的必要性,推动情节,二哥的脑残粉们莫激动,严舆是神助攻,帮助欢欢到二哥身边。 还有,中秋节快乐!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她的云南之行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她的云南之行 机场,候机大厅。 叶和欢按掉电话后,朝坐在旁边的秦寿笙伸手,得意地挑了挑眉:“你输了,一百块。” “你就嘚瑟!” 秦寿笙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红色人民币,心不甘情不愿地拍在她的手心。 叶和欢扯着纸币两个角,对着明晃晃的灯光照照,确定是真的后,亲了亲纸币,放进自己口袋。 秦寿笙一脸嫌弃:“你恶不恶心……” “恶心什么,这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叶和欢哼着歌,心情分外不错,秦寿笙凑过来,问道:“你爷爷真把你爸跟后妈一家赶出去了?” 叶赞文那么不待见她,她刚好也不喜欢这个‘爸爸’,既然他觉得殷莲委屈了,那从家里搬出去,在别的房子里翻身农奴把歌唱,总能挺直腰杆过日子了? “你也不怕你爸断你的经济源头。” 叶和欢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他敢断,我就敢回国,去民生节目上给他扩扩知名度。” 秦寿笙一个寒战,果然最毒妇人心…… 他瞟了瞟她膝盖上的机票:“真的打算先去渥太华?” “嗯。”叶和欢想到在那里的严舆,笑容更灿烂,胳臂肘顶了顶秦寿笙:“也许下次你就要来渥太华看我了。” 秦寿笙干笑两声:“八字还没一撇呢。” 叶和欢朝他翻了个白眼,看了看自己的护照,道:“谁说没一撇,阿舆是跟我求过婚的。” “就他刚到渥太华一周后喝醉酒那次?” “喝醉酒怎么了?”叶和欢瞧不得他那不甚在意的嘴脸:“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吗?” “那他酒醒后又跟你正式求婚了没有?” “……” 严舆酒醒后,忘了那晚电话里的话,而她当时凌晨接到电话,吓得不轻,第二天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 秦寿笙瞧她不吭声,笑得欠揍,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 “我看……要不再买张机票先回温哥华。”秦寿笙的声音突然就严肃了,脸上也褪去笑意,换来叶和欢的瞪眼,他又嬉皮笑脸:“你这搞突然袭击,要是看到不太好的事,这得流落街头呀。” “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叶和欢佯作生气地去掐他的脖子。 “等等……等等……”秦寿笙忽然抓着她的手,往某个位置瞟了眼后,两眼都要瞪直了,压着声对叶和欢道:“看那边,不是你家小姨吗?” 叶和欢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就是一身时尚打扮、戴着墨镜的韩菁秋。 发现韩菁秋刚好往这边看,叶和欢忙拿起护照遮挡自己的侧脸,连带着秦寿笙的头也被她一巴掌按下。 “搞什么,这么做贼心虚的。 叶和欢慢慢扯开护照,一双猫眼瞅过去,韩菁秋背对着这边,跟前已经站了个男人,两人的动作略显亲昵。 “那个……好像不是你小姨父。”秦寿笙扫了她一眼,煞有其事地道。 那男人长相斯文白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说笑间,搂过韩菁秋,亲了亲她的嘴角。 “这男的,一定是个抖m。” 叶和欢拿眼角余光看秦寿笙:“这你都知道?” 秦寿笙还在打量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韩菁秋亲亲我我的男人,一边回答她:“这个看得多,经验自然就出来了,不过瞧他的样,应该是深柜,现在遇到你小姨,很有可能已经又直了。” 广播里报了个前往迪拜的航班,韩菁秋和她的小情人互搂着走了。 于是,在叶和欢候机期间,两人就此‘抖m’是真爱韩菁秋还是骗财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不过谁也没想过要打电话隐晦地提醒韩菁秋一下。 有些事,吃力不讨好,也许还会惹一身腥。 —————————————————————————————————— 在安检口,秦寿笙把手提袋还给叶和欢,不忘交代:“到了渥太华,记得打个电话报平安。” 叶和欢抱了抱他,然后进去安检,在通过后又回身跟他挥手。 飞机上,在关机前,叶和欢又给严舆打了电话,依旧忙音,这也是她急着去渥太华的原因,她担心严舆出事。 挂断电话,叶和欢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告诉他自己在去多伦多的飞机上,然后再转机去渥太华。 这趟航班,她发现,很少有孤身一人的旅客。 侧前方,坐了一对母女,妈妈正在喂七八岁的女儿吃东西,笑容温柔,说话的口吻充满了宠爱。 叶和欢别开了头,把薄毯往脸上一盖。 其实那天在疗养院里,她只是隔得老远看了韩敏婧一眼。 韩敏婧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晒着太阳,五官秀美,皮肤白皙,几年前如墨的长发如今成了短发,静静地坐在那,气质如兰,身上穿着疗养院的病号服,眼角淡淡的细纹说明她已经步入了中年。 女护工从叶和欢身边经过,多看了两眼,然后进了病房,她的手里拿着一朵白色茉莉花。 韩敏婧看到花,露出笑靥,小心地护在怀里,神态间流露出一丝的羞赧。 她低头闻了闻茉莉花,抬头含情脉脉地望着护工,柔声道:“花我很喜欢,谢谢你,阿文。” 当年,叶赞文追求韩敏婧时,为了博得佳人的青睐,每天都会将一朵茉莉花摆到韩家的信箱上。 叶和欢站在门边,望着沉浸在幸福里的女人,有那么一刻想冲进去告诉她,叶赞文最爱的早已经变成了百合花。 …… 飞机在多伦多降落,叶和欢睡得头脑发胀,昏昏沉沉地跟在其他乘客后面下去转机。 到达渥太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叶和欢开了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跟未读短信,但都不是严舆的。 报了平安,她又拨了严舆的手机号码,除了忙音就是忙音。 坐在机场大厅旁边的椅子上,叶和欢等了很久,久到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严舆的手机一直都关机状态。 她只知道严舆工作的公司,并不清楚他具体居住在哪儿,也不认识他在渥太华的同事朋友。 看了看时间,叶和欢拖着拉杆箱出了机场,坐进一辆的士,用英文说了严舆公司的地址。 司机好心地告诉她,那一片都是办公楼,现在恐怕都没什么人了,还介绍了一些比较划算的住宿旅馆给她。 叶和欢想了想,听从了司机的建议。 …… 她在离严舆工作地稍近的旅馆住了一晚。 翌日一大早,发现还是打不通严舆的电话,叶和欢买了个面包,匆匆去公司楼底下蹲点。 从七点到九点半,她一直没有等到严舆出现在公司门口。 双腿发麻,在她弯着腰捶自己的膝盖时,一个金发黑眼的白人打着电话推开门从办公楼里出来。 叶和欢隐约听到严舆的名字,在那人挂了电话后,眼看就要上某辆车,顾不上礼仪,上前扯住了他的西装衣袖,用熟练的英文询问他,认不认识在这里工作的一个叫严舆的中国男人。 白人看她戴着滑雪帽,是个小姑娘,也没多计较,告诉她,严舆是他的同事,不过前几天请假回家去了。 “回家?”叶和欢重复这两个字,神色迷茫。 为什么阿舆从来没跟她提? “他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很多他的工作都分给了我。”白人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奈,他好奇地打量叶和欢:“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女朋友,你知道他家地址吗?我到渥太华,是特意来找他的。” 白人得知她跟严舆的关系,态度更加和善,他说自己不知道,但主动送她去严舆的公寓帮她问严舆的室友。 叶和欢听严舆提过他是云南人,至于具体是云南哪个市,她并不知晓。 …… 严舆的室友也是华人,将叶和欢从头看到脚,眼神有些古怪,但经不住她的磨,把写了严舆地址的纸条给了她。 “我最近都打不通他的手机,你还知道他的其它联系方式吗?” 叶和欢脸上尽是焦急,双手合十望着那位室友,似乎他不说,她就会立马在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室友叹了口气,折回自己的卧室,过了会儿又拿了张纸条出来,上面是一个住宅号码,交给叶和欢时他再三交代,严舆很注重**,所以不能告诉严舆是他把联系方式给她的。 叶和欢连声道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火急火燎地赶回了旅馆。 ———————————————————————————————————————— 盘腿坐在床上,叶和欢一边看机票一边在手机里输入了纸条上的那个座机号。 怀揣着略微忐忑的心情,她按了拨号键。 电话那头响起年轻女人柔美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找谁?” “……” 叶和欢愣了下,然后听筒里传来一道男声:“谁的电话?不是要吃凤梨酥吗?给你买来了。” 那是严舆的声音。 下一刻,叶和欢按掉了电话,冷静后,她发现自己的行为略显鲁莽。 重新拨了过去,这次接的人是严舆:“喂?” 听到熟悉的温润声音,她扯出一抹微笑,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快:“阿舆,是我。” 叶和欢握紧手机,刚想问他怎么了,严舆已经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 “……我现在在渥太华。” 她想到他室友的嘱咐,故意绕开他的问题:“我打不通你的手机,以为你出事了,阿舆,我很担心你。” 安静蔓延,过了会儿,严舆问她:“吃过午饭了吗?” “正打算下楼吃。” 叶和欢记得那个白人说的话:“阿舆,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我奶奶摔倒,轻度中风,没什么大碍。” 两人间似乎无话可说了。 叶和欢先打破沉默:“刚才接电话的是谁,是你妈妈吗?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不是。”见她不吭声了,他又补充:“是隔壁的邻居。” “是那个学艺术品修复的姐姐吗?” 叶和欢松了口气,有一次她跟严舆去博物馆,她偶然听他讲过,比他大三岁的女邻居是位艺术品修复大师。 严舆‘嗯’了一声。 “阿舆……”叶和欢眼眸微动,试探道:“如果我去云南看你,你会来机场接我吗?” “和欢,我——” “什么?”叶和欢见他欲言又止,主动追问。 严舆:“没什么,我要两周后才回渥太华,你先回温哥华,好好准备毕业的事情。” …… 结束通话,叶和欢心里说不上来的味道,严舆让她回温哥华去,但她隐约察觉到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当晚,在她犹豫着是去云南找严舆还是回温哥华好好学习,手机响了,是严家的座机号。 “阿舆……”叶和欢一接起电话就欢喜道。 那边停顿了几秒,然后是温和的女声:“你好,我是严舆的母亲,请问你是?” 叶和欢立刻正襟危坐:“阿姨,你好,我叫和欢,是严舆的……女朋友。” “你真是阿舆的女朋友?”严舆甚是诧异。 毕竟年轻,叶和欢一激动什么都说了,这会儿难免紧张,怕严母不喜欢自己的唐突,但也好奇严母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号码。 “是我看阿舆接了个电话后魂不守舍的,出于好奇,翻看了来电记录,你别见怪。” 严母很和蔼,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突然道:“你想来云南吗?” “……” 叶和欢一时没明白严母的意思,严母耐心地解释:“阿舆他奶奶从小很疼阿舆,这次中风后,嘴里老是唠叨着一直想抱曾孙,对阿舆的婚事催得紧,你要是来了,也能让老人家宽宽心。” “阿姨帮你订机票,到时候去机场接你,也别住酒店,阿姨给你在家里收拾个房间。” 叶和欢徘徊不定:“那阿舆他——” “到时候,你还能跟阿舆一起回渥太华,就这么定了,阿姨帮你先看看机票。” 严母给她的感觉跟秦母很像,说话很温柔,给人莫名的好感,没一会儿,严母又打过来,说是选好了机票。 “我告诉严舆他奶奶你要来昆明看她的事儿,老人家快高兴坏了。” 严母感觉到她的犹豫:“欢欢,你就当是来云南旅游,至于阿舆那边,咱们先不说,给他一个惊喜。” 挂了电话,叶和欢去询问大洋彼岸的秦寿笙:“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去啊,干嘛不去,指不定还能捞一大堆的红包。” “可是这样过去,会不会显得太冒失?” 秦寿笙在电话那边问她:“那你想不想见你家阿舆了?” “当然想!”叶和欢看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的航班,耷拉了双肩:“吃喝拉撒都在想……” “那就去。” …… 严母订的是第二天下午的机票。 又经过十几小时的飞程,叶和欢抵达云南昆明机场,在出口处,一位打扮俏丽的贵妇上前问她是不是欢欢。 严家在昆明本地也算富豪。 严母保养得很好,看上去非常年轻,让司机拿拉杆箱,自己拉着叶和欢的手上下端详,似乎喜欢得不行。 “长得真漂亮。” 叶和欢挠了下耳朵,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任由严母带着她离开机场。 ——————————作者有话说—————————— 欢欢是来当炮灰的,绝对不是炮弹,知道真相的她,眼泪要掉下来……幸好,二哥在周围。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一】他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另一个女人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一】他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另一个女人 叶和欢跟严母走到停在路边的轿车,总感觉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怎么啦?”严母问,也跟着往机场门口瞧了瞧。 机场门口乘客进出,但看起来都很正常,叶和欢收回疑虑的视线,微微笑着:“我以为东西掉了。” “这孩子……” 严母又摸摸叶和欢的脸颊,目光慈爱:“上车,我特意让保姆把午饭时间推迟,等你到了一块儿吃,还有,阿舆他爸爸也从公司回来,说想要见见未来的儿媳妇。” “其实……你们不用刻意等我。”叶和欢也是真喜欢严母,耳根红红,越发不好意思。 严母握着她的手,笑吟吟地对旁边的司机道:“现在脸皮这么薄的孩子可不多了,阿舆他奶奶瞧见一定喜欢得紧。” 司机是个长相敦厚的中年男人,听了严母称赞和欢的话,连连说是。 “上车,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 严母话音未落,司机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 等叶和欢坐进去后,严母转头,对那司机莞尔道:“老章,送我们到家你就下班,凝宁刚回国,你们父女俩这么多年没有见,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司机‘老章’脸上的神色微微难看,但随即立刻点头:“谢谢太太。” 等严母上了车,瞧见叶和欢侧头望着窗外,笑容更温和了几分:“以前来过云南没有?” “我很小就出国了,国内很多地方都不熟悉。” “没关系,这次阿姨陪你好好逛一逛。” 叶和欢问起严舆。 “他呀,在医院陪他奶奶呢。”严母怜爱地顺了顺叶和欢颊侧的发丝:“等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家,他还不知道你来了,到时候看到你估计得吓一跳。” 说着,严母抬头瞅向前头的司机:“老章,开车。” 司机像是刚反应过来,忙发动车子。 叶和欢侧过脸,她似乎捕捉到严母眼底寒到骨子里的冷意,只可惜那一瞬太快,更像是她的错觉。 —————————————————————————————————————— 机场内,某角落的吸烟区。 直到那辆奔驰私家车驶离机场,郁仲骁才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大脑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抹嫣红的活泼身影。 就在叶和欢从出口走出来时,他就瞧见了她。 她拖了个小拉杆箱,戴着斜纹滑雪帽,西瓜红色的短款蝙蝠型大衣,黑色牛仔铅笔裤,搭配着一双驼色小皮靴,伸着脖子,一双晶亮的猫眼四下瞅着,最后跟着一个阔太太打扮的中年女人走了。 原本口口声声说是回温哥华的孩子,却出现在了昆明的机场。 郁仲骁只有一个想法——放羊的小骗子。最新最快更新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想到这个称谓时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些无奈,像发现自家孩子恶迹斑斑的头疼家长。 “大叔,你的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郁仲骁的旁边。 他偏头看她,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注意到她也穿着西瓜红的大衣,不由多瞧了两眼。 女孩见他打量自己,将鬓边的一缕长发拨到耳后,露出甜美的微笑:“我的手机刚才掉了,联系不到来接我的人。” 她发现这个男人远远看起来帅气,身高腿长,穿着黑大衣,挺拔的身影引得不少女性乘客侧目,挨得近了,他的五官线条越加深刻养眼,尤其是身上的气质,比自己之前接触的那些男性更干练,多了一份沉稳和从容。 当女孩以为这个似乎对她有好感的男人会绅士地提出送她一程时—— “候机大厅有ic电话。”郁仲骁的手机适时响了,他侧过身接起电话,把背影留给那女孩。 女孩脸一黑,嘀咕着‘什么人嘛’,拖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等人走远,郁仲骁也收起了手机。 旁边的男洗手间出来一个青年,看见吸烟区边上的男人,立刻谄媚地过来:“林哥,让你等我,真不好意思。” 郁仲骁拍了下他的肩:“去服务台问问,飞机是不是误点了?” “林哥,这次金老板的事,明眼人都知道跟你无关,刚开始你就反对这趟生意。” 青年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没有恼怒,才大着胆子继续道:“许良在佛爷耳边吹再多风,也抵不过大小姐一句话,兄弟们都知道,大小姐对林哥你的情分那不是作假的,等大小姐回来,一切都好解决。” “……” 郁仲骁没有接话,袅袅的烟雾里,他眯起眼,脸上的表情模糊起来。 ———————————————————————————————————————— 另一边,叶和欢跟着严母回到严家。 严父已经在家,正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妻子领了个女孩回来,也不过抬头看了一眼。 叶和欢对严父的第一印象就是面容严肃、眼神犀利。 “叔叔好。”叶和欢礼貌地问候。 严父淡淡地嗯了声,放下报纸,起身:“去吃饭。” “你叔叔当董事长当久了,整天板着脸,不太喜欢说话。”等严父出了客厅,严母小声跟叶和欢解释。 “阿姨,我知道的。” 见叶和欢这么懂事,严母笑笑,拉着她去了餐厅。 入座后,叶和欢发现只有他们三个,忍不住问:“阿舆呢?他还在医院吗?” “应该在路上了,我们先吃。”严母嘱咐保姆上菜。 …… 叶和欢刚拿起筷子,玄关处传来开门声,端着盘子的保姆转头,惊喜道:“少爷,你回来了?” 除了严父,严母跟叶和欢纷纷扭头望过去。 严舆脱了鞋,也没穿棉拖,穿着白袜子的脚踏上实木地板,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五,穿着灰白色的短款羽绒服,深蓝牛仔裤,面容英俊,皮肤偏白,只是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以往总是挂着浅浅笑意的俊脸,此刻嘴唇却绷成直线,径直朝着餐厅走过来。 叶和欢已经退开椅子站起来:“阿舆。” 回应她笑容的是严舆冷淡的询问:“你的行李呢?” “……” 叶和欢一怔,旁边的严母已经开口:“原本打算给你个惊喜的,既然来了,先坐下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 严舆没有去看严母,只是对叶和欢道:“去把你的行李拿上,跟我走。” 严父突然将筷子重重地搁在桌上。 叶和欢转头,看到的是严父阴沉的脸,她也察觉到餐厅里瞬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好好的,你们父子俩又怎么了?”严母出来打圆场。 严舆什么也没再说,拉着叶和欢出了餐厅,去她的客房拿了拉杆箱,不顾严母的阻拦,要带她离开严家别墅。 “让他走,我就当没生过这个不孝子!”严父冷声说完,直接进了书房。 严母满脸的急色,顾不上儿子,选择转身去安抚丈夫。 ———————————————————————————————————————— 叶和欢坐在副驾驶位上,手指捏着安全带,不时侧头去看旁边寒着脸开车的男人。 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从上车后,严舆就没开口说过话。 叶和欢多少看出,严舆跟自己父母之间存在矛盾,她来云南后,事实跟她预想的似乎有出入…… 车子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 “阿舆……”叶和欢刚想说话,就被严舆打断:“来云南,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他的语气暗含了责备,还有隐隐的不耐烦。 “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叶和欢没有提严母,望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你不高兴了?” 严舆转头,对上她笑吟吟的小脸,看到她有些浓的黑眼圈,新生不忍,语气也缓和:“没有,只是你过来应该提前通知我。” 后头的轿车按了按喇叭。 严舆重新发动车子,一边对她说:“我帮你在酒店订个房间。” 叶和欢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 洲际酒店。 叶和欢蹬掉靴子,往双人床上一躺,心满意足地喟叹:“好舒服!” 洗手间半毛玻璃上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严舆接电话的声音隐隐传来。 她起身,走过去,趴在洗手间门口。 严舆瞥见她,跟电话那边说了句‘先挂了’就结束通话,低头看见她蜷缩的脚趾头,皱眉:“怎么不穿拖鞋?” 说话间,他已经从鞋柜里拿了一次性拖鞋,拆了包装递给她:“穿上。” “哦。”叶和欢乖乖套上纸拖。 她抬起头,发现严舆正双手抄袋站在床边盯着自己,有些失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好事?” “没什么。” 严舆转身到旁边,拧开一瓶矿泉水,刚喝了口水,腰已经被人从后抱住。 动作微微一顿。 叶和欢的脸贴着他的背,吸了吸鼻子:“阿舆,我在渥太华找不到你,以为你出事了,真的很担心。” 下一瞬,她的双手已经被拉开。 严舆不动声色地坐到床上,打开了电视,淡淡道:“回来得太匆忙,很多事都没交代清楚。” 叶和欢在他旁边坐下。 “阿舆,你说,我是留在云南陪你,还是先回温哥华去?”她一直盯着他的侧脸。 “这个决定权在你。” 严舆放下遥控器,站了起来,叶和欢仰起头看他,他拿了搁在书桌上的车钥匙:“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和欢想起了什么,喊住他:“你等一下。” 严舆停下脚步看向她。 她翻下拉杆箱,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盒子,蹭到他跟前,递给他:“喏,这是给你爸爸的,你上次不是说叔叔喜欢青花瓷吗?” 严舆低头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能猜到里面是什么,没有伸手接,只是说:“这个你送给你爷爷。” 叶和欢期待的目光黯淡下去,张嘴想说话,刚巧,他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严舆看了下来电显示,对她说了一句‘如果累了,睡个午觉’,然后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房门当着她的面咔嚓一声合上。 叶和欢怀里还抱着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花瓶,电视机里传来观众的笑声,可是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 严家。 严母在二楼阳台摆弄自己种的那两盆兰花,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你原来还知道回家来。” 身后,严舆脚步一顿,望着母亲优雅矜贵的背影,喉结动了下。 “欢欢呢?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严母擦着手转过身来,望着儿子的眼神有些不满。 “我让她暂时住在酒店。” 严舆望着揽流苏披肩的母亲:“她是你叫来的?” “老章告诉你的?”严母挑眉,目含讽刺,不否认:“我儿子都要准备结婚了,我见见他女朋友有什么错。”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很明白了?”严母不复了跟叶和欢说话时的和善,将咖啡杯掷在茶几边,蓦地起身,怒其不争地瞪着儿子:“娶一个比你大三岁、离过婚、父亲还是我们家司机的女人,你敢说你脑子还是清楚的?” 严舆眉头紧锁,因为母亲的这份势力:“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严舆,你以为让她讨巧卖乖,我们就会接受她吗?” 严母冷笑:“你瞒着我们跑去渥太华,说是工作,不就是因为她在那里?我今天也告诉你我和你爸爸的想法,哪怕是要个一穷二白的丫头进严家,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离异女人做我的儿媳妇。” 说着,她柔和了眉眼间的神色,瞅着儿子:“你跟章凝宁之间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嘛?” 严舆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当初是她自己说对你没感觉,义无反顾地嫁了个加拿大画家,现在离了婚,又想起你来了——” “妈,不管凝宁的事,是我一直没忘记她。” “那叶和欢呢?” “……” 严舆眼底闪过纠结,但他还是迎上严母质问的目光,语气平静地道:“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凝宁。” 那个时候他得知章凝宁结了婚,一时赌气接受了苦追自己几年的叶和欢。 “好好,严舆,你还真是严家的好儿子!”严母怒形于色,语气强硬:“有些事,不是你说结束就结束的,你爸爸对和欢也很满意,你想跟章凝宁结婚,我们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我会跟和欢分手,当初是你们自己说的,让我找对象要看女方家里的家风,她母亲疯了,父亲再娶,同父异母的妹妹跟她差几个月,这样的儿媳妇,你们真的喜欢吗?” 严母被堵得语塞。 严舆看着神色千变万化的母亲,态度没有服软:“离婚不是凝宁的错,是她的丈夫婚内出轨,还暗中使绊让她丢了工作。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这次我都不会放手,我爱了她这么多年,不会再允许自己这辈子都活在后悔里。” 房间外,响起保姆的声音:“叶小姐,怎么不进去,太太就在里面呀。” 严舆蓦地转身去拉开了房门,神色复杂,入目的是杵在门边的叶和欢,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旁边的保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叶和欢面容平静,没有愤懑,没有委屈,往屋里看了看,然后那对澄澈的猫眼落在他的身上:“阿姨在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二】炮弹的使命,炮灰的下场(送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二】炮弹的使命,炮灰的下场(送小剧场) “阿姨在吗?”她说话时的口吻也与平日里无异,有些上扬的语调,无忧无虑的轻松。 然而这短短四个字,此刻却犹如千斤大石压在了严舆的心口。 他一直酝酿着要告诉她的事,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种方式来揭露。 房间里,严母瞧见门外的叶和欢,神色微微变化,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微笑:“欢欢来了?” “嗯。” 叶和欢也望着她弯了弯唇角,然后低头把手伸进小包里捣鼓,垂下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黑色阴影,也遮掩了她眼中的真实情绪,再抬起头,她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嘴边带着笑:“刚才走得太急,拿走了这个。” 严母低头瞧去,是自己之前给她的家里钥匙。 叶和欢看了看自己的腕表:“阿姨,我先走了,这会儿出去,刚好赶上下一班公交。” 话毕,不去看任何人脸上的表情,她转身,快步下了楼。 严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儿子,拿着那串钥匙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严舆站在二楼,望着在玄关处换鞋的女孩,裤袋里的拳头攥紧,在她推开门出去时,他也追了下去。 …… “和欢!” 叶和欢听到身后的喊声,放慢脚步,直到停下来,以前他都叫她叶,还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抬步要走,手臂突然被人握住。 耳边是严舆低低的声音,他的呼吸略显急促:“我开车送你回酒店。” 拉着她刚要转身,他的手被拂开了,严舆抬头看向她。 “不用了。” 叶和欢望着他温润如玉的脸,这个男人,已经成了别人的,以后再也没办法做她的依靠,她抿了下唇角,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紧紧抠着掌心,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 严舆定定望着她,心里空荡荡的,说不上来的滋味。 其实在他决定跟章凝宁在一起的这两个月,他一直都试图在找机会跟叶和欢分手。 可是每次快要出口时都会被她打断,她在电话里的语气那么愉悦,愉悦到他不忍心去破坏。 感情从来不论先来后到,如果真的要论起来,叶和欢也才是那个后来者。 他从小跟章凝宁相识,从暗恋到明恋,他花了五年的时间,结果换来的是章凝宁的摇头,她说他年纪小,不过是青春期的冲动,得知章凝宁交了男朋友,他负气出国留学。 再后来,章凝宁结婚,他颓废了一段时间后,带着报复的心理接受了叶和欢。 他想让章凝宁看到自己没了她也能好好的,得知她新婚未过就遭遇丈夫背叛,他又控制不住压抑在心底的那份感情,在毕业招聘会上,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家渥太华的公司,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去看她的笑话。 可是,当他在别墅看到蓬头散发、瘦如枯骨的章凝宁,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放手了…… “我已经买好了回温哥华的机票。” 叶和欢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严舆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是该微笑地说‘哦,那一路顺风’还是该诧异地问她‘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不管选择哪种说辞,都显得苍白而嘲讽。 “我姑姑刚才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温哥华看我,算是搞突然袭击了。” 叶和欢说这话时,发现自己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她依然冲他微笑:“那……拜拜了。” 严舆盯着她灿烂的笑容,他知道,她全都听到了,他跟母亲在房间里的争执,她的全都听到了。 叶和欢回望着他,倒退着走了几步,然后扬了扬手,转身离开小区,再也没回头看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严舆。 严舆的手机在裤兜里嗡嗡震动,是章凝宁的来电。 “还在家里吗?阿舆,我打算去看一下房子,最好是豪华装修的,傍晚再联系你。” 听着听筒里温柔又矜持的女声,严舆轻轻地应了声,望着了无人迹的林荫道,前所未有的疲倦。 ————————————————————————————————————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小区,等她缓过神,人已经坐在公交车上。 转头望着窗外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街景。 孤身一人出现在这个城市,周围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迷惘之余,她的心头倏地一疼。 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凝宁…… 严舆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更别说是爱了。 那时候他开始接受她,她总是缠着他说:“我好喜欢你,阿舆那你呢,你喜欢我了吗?” 他摸着她的头,弄乱她的头发,有些无奈地笑道:“傻瓜……” 不就是傻瓜吗?只有傻瓜才会整天把喜欢挂在嘴边,也只有傻瓜,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男朋友快要结婚的人。 那个渥太华的室友,应该是见过章凝宁的?不然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严舆想找个家风正派的妻子。 叶和欢挽起唇角笑了下,埋下头,手指抠着悬挂在包上的小饰品,原来,他也觉得她的心理不正常。 …… 叶和欢没有坐到酒店,她在商业比较繁华地段就下了车。 包里的手机在响。 她没去看,径直进了购物广场,从一楼扫荡到五楼,刷爆了信用卡,拎着大包小包,在经理讨好的笑容下离开。 路过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面,叶和欢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艺术品修复’几个大字。 “不好意思,我们店还没有正式开业。”一名年轻女孩走出来。 叶和欢往里面望了望:“你是老板?” “我就是个打工的,店是我们老板一个月前盘下的,老板娘负责修复工作,他们前几天刚从渥太华回来。” 女孩见叶和欢拎着名牌购物袋,开始揽生意:“你家有破损艺术品的话,可以拿来修一下。” 叶和欢朝她笑笑:“那我下次一定光临。” “你等一下,我去拿张老板娘的名片。”女孩对自己招揽了一门生意很兴奋。 ———————————————————————————————————— 出租车上,叶和欢看着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章凝宁’跟联系方式,还有店面的名字——宁舆坊。 宁舆坊…… 章凝宁跟严舆共同拥有的艺术品修复坊,是这样理解的? 手机又一次响起。 叶和欢看到屏幕上的一串数字,知道那是叶赞文的号码,来责骂她挥霍了?她直接按掉,顺便关了机。 回到酒店,走出电梯,叶和欢看到了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的一道倩影。 听到脚步声,正在欣赏走廊墙上油画的女人,慢慢转过头来。 叶和欢也没有再走过去,两个人遥遥相望,不用主动介绍,她捏紧手里那张名片,猜到了这是谁。 章凝宁是个大美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不仅五官精致,而且气质出众,光洁的脸庞,特意搭理过的长卷发拨到一侧,落在右肩处,她穿着白色小脚裤,穿着九分袖的短款皮草大衣,手里拿着一个绛紫色的迪奥手提包。 章凝宁冲叶和欢莞尔一笑,瞟见她手里的烧烤袋,声音很柔很甜:“回来了?还没吃午饭吗?” “……” 叶和欢可以对殷莲之流冷嘲热讽,像个无所畏惧的美少/女战士。 可是现在,自己遇上这种事,再多的恶言都说不出口,她只是静静看着章凝宁,严舆心里的女神。 从包侧的小袋拿出房卡,叶和欢走过去开门。 章凝宁跟着偏过身,望着她:“叶小姐,我们能聊一聊吗?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我们好像不认识?”叶和欢似笑非笑地看她。 “叶小姐,你不用对我这么有敌意。” 章凝宁落在叶和欢身上的眼神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攻击性:“我听说,是伯母把你找来的。” 叶和欢的手指捏紧手中的房卡。 “阿舆跟他爸妈吵架,回国后就一直和我住在酒店,今天上午,我们去医院看望严奶奶,伯母打电话来,说是阿舆的女朋友来了。” 章凝宁说着一顿,笑容隐含了淡淡的失落跟自嘲,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孩:“伯母应该跟你说了我跟阿舆的事?严爸爸跟严妈妈不赞同我们在一起,这几天给阿舆相了不少的姑娘,我也是刚刚知道原来阿舆在温哥华有一个女朋友。” “那你来跟我说这些,又是想做什么呢?”叶和欢歪着头,笑得有些讥诮。 “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其它意思。” 章凝宁望着她的目光温和,像是在看一个耍脾气的孩子:“我没想到……自己会给你跟阿舆带去困扰。” “每个做坏事的人都说自己是迫不得已的,就像在成为小三之前,没人会说自己想当小三。” 章凝宁顿时无语,连脸色也不好看了。 “你想要的,我知道,你放心,我跟严舆已经分手了。” 叶和欢用房卡解锁,在一阵悦耳的音乐声里,她没再听章凝宁张嘴说的话,进了房间后反手合上了门。 …… 叶和欢靠着房门,脸色却异常的平静。 慢慢地,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几串烧烤,大口地吃起来,腮帮子嚼得肌肉酸疼,嘴边满是酱汁。 她想找出一点能证明严舆其实是喜欢自己的细节,但满脑子却全是她喜欢他时所干的蠢事。 其实他对她没爱意,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只是她当时被一叶障目了而已。 只要得到他一点点的回应,她就以为整个世界都在绕着自己转。 他和章凝宁要结婚了,她在他心里,一直以来到底算什么? 叶和欢拿起手机,开了机,屏幕跳出一大堆未接来电,她没有看一眼,只是拨通了秦寿笙的号码。 “喂?怎么打电话给我啦?……喂?说话……别装死……再不说就挂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叶和欢抬头看向壁镜,嘴里塞满烧烤鱿鱼,视线却逐渐变得模糊。 良久,她才对着话筒,口齿不清地说:“我失恋了。” 对严舆而言,她是他用来报复章凝宁的用具;对严家而言,她是他们用来阻止严舆跟章凝宁婚姻的挡路石。 “分手了?”秦寿笙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又严肃了:“真的假的?” 叶和欢含糊地‘嗯’了声,挂断电话,趴在桌上肩膀轻轻颤抖。 …… 叶和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在床上坐了一下午,不接听任何电话,用笔记本电脑给自己订了张机票。 入了夜,随着‘嘭——’的一响,漫天的烟花绽放,还有鞭炮噼里啪啦的动静。 有新人在酒店举行婚礼。 叶和欢侧头,窗外,明明灭灭的火花映着她眼底隐隐的水光。 ————————————作者有话说———————————— 以上正文四千字。 原先打算写到二哥出场的,但发现那样的话,得凌晨上传新章节,所以先写完四千字上传,继续写去…… 赠送小剧场一枚: 【晚来的中秋节小剧场】 每逢中秋节,郁家的客厅就会堆砌起一座月饼的小山。 时逢郁太太怀第三胎,看到那些精致的月饼盒子,顿时吃性大起,拿了两盒子回卧室。 晚上,郁先生下班回家。 郁太太从卧室出来,笑吟吟地道:“老公,我给你准备了月饼。” 郁先生稍稍感动了下,扯着领带跟郁太太回房间,一边假装好奇地问:“什么口味的月饼呀?” “都有。”郁太太神秘地眨了眨眼。 一分钟后,郁先生瞅着茶几上那些被掰光月饼皮、只剩下馅的月饼,头疼欲裂。 郁太太:“老公,你不喜欢吃吗?” “喜欢。”郁先生叹了口气,拿起甜腻的一团细沙,在郁太太期待的目光下,放进了嘴里。 郁太太又递上一团五仁馅。 郁先生:“……”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三】我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他(二哥来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三】我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他(二哥来了) 窝在被子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 叶和欢抬手揉了揉眼睛,忘了看来电显示,直接接起,嗓音有些粗哑:“喂?” “叶和欢,你老实说,你现在哪里?一个小时工夫,花去二十几万,有你这么刷卡的吗?” 叶赞文的怒斥声从听筒里传出,叶和欢没说话,按了挂断键,又拉黑那个号码,往前一扑,趴在了枕头上。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隐忍的情绪一触即发,叶和欢拿过手机:“你还有完没完,不就花你点钱!你给你小女儿买一块手表就好几万,我刷个卡就罪大恶极了?叶赞文,把我惹毛了,信不信我到电视台给你长脸去!”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会儿,开口:“和欢,是我。” 听见严舆的声音,叶和欢鼻子一酸,刚刚压下去的哭意又上涌,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线颤抖:“有事?” “刚刚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哦,在睡午觉,手机静音呢。”她淡淡地说:“如果没事,我要去洗澡,先挂了。” 哪怕她掩饰得再好,但一个十几岁女孩的情绪是开心还是伤心,都会无意识地表现在说话的口吻上。 严舆站在酒店房间落地窗前,不知已经过了多久,怔怔地听着忙音,握着电话的手指收紧。 以前的叶和欢就像一个明媚的小太阳,围绕在他身边,现在小太阳黯淡了,而他却是伤害她的罪魁祸首。 房间的门开了,章凝宁从外面回来。 她站在门边,看着严舆的背影,片刻后,把包放到衣柜里,走过去,从后抱住了他。 “我刚才去看了几套房子,有一间复合式的公寓不错,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过去再看看。” 严舆偏头,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回过身,把她搂在怀里:“你决定就好了。” 两人静静地相拥。 过了会儿,章凝宁闷闷道:“阿舆,你爸妈对我是不是意见很大?” “他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开始可能不谅解我们,等日子久了,一定会接受我们在一起的事。” “我知道,自己年纪大,还离过婚,名气不好,不但在事业上帮不了你,也许还会成为累赘。” 章凝宁放开了他,仰望着他,目光融了担忧:“阿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在我还摇摆不定的时候。” “我以为自己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勇气。”严舆握紧她的手,护在自己掌心,亲了亲她的手背,回望她的眼神深情:“从十四岁开始,你就是我想要的新娘。” 章凝宁把头倚着他肩膀,露出自己腕间的手镯:“这是奶奶给我的,说是传给严家儿媳妇的。 严舆的薄唇贴了贴她的额头,然后松开搁在她腰际的手:“我去一趟洗手间。” 进去前,他将手机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章凝宁看了眼洗手间方向,走到桌旁边,盯着严舆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晚饭,叶和欢发悲愤为食欲,在酒店订了个超豪华套餐。 她正在使劲切一块牛排时,手机震动了下,有一条短信进来,点开,是严舆发过来的。 【和欢,对不起,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苦于没机会,今晚九点半,我在xx路的陶艺工坊等你,这也许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婚后我会跟凝宁留在国内,所以,我会等到你出现为止。】 叶和欢有些红肿的眼睛盯着那一句‘这也许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上,弯曲的手指缓缓攥紧刀叉。 还在嘴里的酱汁牛肉味同嚼蜡。 如果她像秦寿笙那样细心,或许在严舆去渥太华后,就能从他的变化里察觉到一些事。 要是她能做到范恬恬那样豁达,刚得知自己被炮灰的真相,就会冲进酒揪一块小鲜肉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脏。 可惜她不是秦寿笙,也不是范恬恬,她只是叶和欢。 她喜欢缠着严舆,喜欢他眉梢间淡淡的笑,喜欢看他对自己的纵容,但现在,他突然说不要她了。 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甚至没有提前通知她一声。 原先远远站着的服务生走过来,关切地望着她:“小姐,你还好?” 叶和欢抬头,看了她一眼,服务生的脸在她视线里略显模糊,从口袋里拿出信用卡拍在桌上:“我要结账。” 她那副‘姐不差钱’的骄纵态度,令服务生要安慰的话噎在喉中,点点头,拿了卡走人。 不到五分钟,服务生回来,把卡还给她:“抱歉小姐,你的卡已经被停用了。” 叶和欢心头一紧,似意识到什么,她把剩下的卡都给了服务生。 “小姐,你的卡都停了,你看是不是付现金?” 叶和欢咬咬唇,从皮夹暗层里抽出一张支票,阔气地伸手:“可以用这个吗?” 服务生:“……” …… 走出餐厅,结了账后,叶和欢的皮夹里只剩下不到一百的零钱,她望着铺了红地毯的回廊,不知该去哪里。 叶赞文停掉了她所有的信用卡以示惩罚。 站在酒店大门口,她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拦了出租车,报的是短信里提到的那个地址。 —————————————————————————————————————— 叶和欢到达目的地,晚上八点半,比约定的早了一小时。 制瓷工坊已经歇业。 用纸巾擦干净旁边的台阶,叶和欢坐下来。 也许是今晚的夜色感染了她的情绪,她突然很想亲自从严舆口中得到一个‘为什么’。 前方路边车位,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车停,驾驶位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叶和欢刚要站起身走过去,严舆绕过车门,打开副驾驶位车门,她看见章凝宁从车里出来。心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地砸中,令她呼吸压抑,匆忙之下,她躲进了旁边的弄堂。 那个叫章凝宁的为什么会一起来? 叶和欢听到铁门拉动的声响,她从弄堂里望出去,严舆跟章凝宁一起进了工坊,昏黄的光线瞬间充满整个屋子。 …… “好多年了,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没多大的变化。” 章凝宁将包放下后,踱步走到那两排架子前,望着那些半成品,目光怀念:“我以为你早已经忘了这里。” “为什么这么想?”严舆站在她的身边,这个地方有很多两人的回忆。 章凝宁莞尔,没有接话,而是脱了自己的大衣。 工坊的工作者似乎知道晚上有人回来,所有工具跟原料都放在显眼的位置。 严舆依靠着旁边的长桌边缘,端着水杯,一边喝水一边看着章凝宁熟练地淘泥、摞泥。 她的手很漂亮,细长白皙似无骨,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做艺术家。 做完前两道工序,章凝宁突然稍抬下颌,略带挑衅地看着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做个拉坯?严大公子?” 严舆笑了:“荣幸之至。” 他卷起羊绒衫的袖子,和她合坐一把凳子,从后轻轻拥着她,双手触碰在旋转的瓷泥。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的那个陶瓷吗?”她突然道。 不用她再多说,严舆沾了泥的手握住她的纤手,大转盘上的瓷泥还在旋转,章凝宁扬起唇角,笑容甜蜜。 她的身体微微后仰,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瓷泥逐渐显现出瓷坯的雏形,章凝宁忽然转头,吻住了严舆的薄唇,轻轻地啄了下,放开,那双晶莹的美眸凝着他,然后又重新覆上去,闭上眼眸,双手圈住他的脖颈。 “阿舆,吻我……”她在他的唇边喃语。 不过眨眼的迟疑,严舆拥住她的细腰,动情地回应她,忽然外面响起一道咒骂声:“站在这撞死也活该!” 严舆松开怀里的章凝宁,抬头望出去,看到那抹跌倒的红影后,神色骤变。 叶和欢被自行车撞倒在地上,手心磨破传来疼痛,男人骂骂咧咧了几句,立刻骑上车溜了。 几乎是下意识,严舆嚯地起身,顾不上手上的湿泥,跑出了工坊,拦住要走的叶和欢。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严舆心中竟有一丝的慌张。 叶和欢看到他抿着的嘴唇,耷下眼皮:“有一会儿了。” “我跟凝宁在这里是——” “我都明白的。”她打断了他的话,严舆微微皱眉,还想说话,却被她抢先:“你们继续做陶瓷去,我就不打扰了。” 她都不愿意再抬头将视线多落在他脸上一秒钟,扒拉着身前的小包,从他身旁走开。 严舆注视着她孤寂的背影,这一次,他大步追上去:“这里没有直达酒店的公交,我送你过去。” 越过严舆的肩头,叶和欢看到章凝宁正站在工坊店的门口。 她想要的答案在刚才已经呼之欲出。 “不用,我可以换乘。”叶和欢径直向站牌走去。 ———————————————————————————————————————— 一辆公交在站牌边停下。 甚至没看一看路线,叶和欢直接上去,往里走时听到身后响起投币声。 严舆跟着上来了。 叶和欢在靠窗位置坐下,明晃晃的车内灯光衬得她的肌肤近乎透明,隐约能看到她耳根后的血管,严舆走到她的旁边,手握着车上拉环,低头看着她的发旋,难以启齿的话终归是到了嘴边:“和欢,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她掏出手机,一边说话一边玩起蛇吞蛋的游戏。 严舆喉结动了动,突然发现自己很混账。 “和欢,这些年……谢谢你在我最低落的时候陪着我身边,但——” “但还是要分手对不对?”叶和欢抬头,看了神色纠结的严舆一眼,笑了笑:“其实我蛮能理解的,跟不爱的人在一起,简直比酷刑还来得难熬。” “如果你还想去渥太华读大学,我可以帮你打理好,我在温哥华有套房子还没卖掉,要是你在那边上学,随时都可以搬过去住,不喜欢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到其它好的住处。” 叶和欢脸色很平静,忽闪了下眼睫,他还记得她曾经装可怜胡诌的话,说自己居住的那套公寓是范家的。 “阿舆,我一直没告诉你,这趟来云南,我是来找你分手的。”她突然开口道。 严舆眉头皱起,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是真的。”叶和欢歉意地看他,抿着唇角,说:“我不是回b市了吗?我认识了一个男的,我去看我妈妈,回来的路上碰到流氓,也是他救了我,我生病也是他送我去医院,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 “那种感觉是我以前没有体味到的,你知道吗?我几个小时见不到他,整个人都会魂不守舍,动不动就想打电话给他,听到他的声音。”说着,她脸上流露出女孩的羞涩。 望着这样的叶和欢,严舆握着拉环的手指,不由地扣紧,这样的回复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原先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和欢松了口气,表情很轻松,弯弯的猫眼瞅着他:“现在这样说出来,好受多了。”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严舆问。 她好像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在我姑姥姥的葬礼上。” 严舆低头,视线落在照片上,那是在某基地拍的,照片里有十几个人,身穿迷彩服,手里扛着枪,涂了油彩的脸看不清长相,他注意到他们的肩章不是普通的部队番号,其中有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尤为打眼—— 叶和欢的食指已经点在那男人身上:“喏,我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他,两杠两星呢,是不是看上去很有气场?” 严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眼睛却没从照片上移开。 “到站了。”叶和欢从位置上起来,她笑吟吟地看着他:“我要赶着回温哥华,阿舆,你的婚礼我没办法参加,不过,还是祝你幸福。” 公交车停靠在某个站牌,叶和欢跳下车,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她跟重新启动的公交车错身而过。 没有再回头去看公交上的严舆一眼。 …… 公交车渐行渐远,融入了夜色中,只有偶尔亮起的车尾灯。 叶和欢独自站在马路边,看着融入黑夜里的公交车,眼圈一阵暖刺,不要她的,她也不稀罕。 路边有个大爷在摆烤番薯摊。 叶和欢过去,买了个三块钱的番薯,啃着热乎乎的番薯,按照大爷所指的路走回酒店去。 一阵寒风刮过,她浑身战栗,捧着番薯的手冻僵,晚上十点后的路上,除了偶尔来往的车辆,已经没什么行人。 刚丢掉装了番薯皮的袋子,腹部一阵绞痛,叶和欢缓缓蹲在地上,肚子里的肠子仿佛打了结一样在撕扯,到后来疼得晕头转向,她一屁股坐在了路边,双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寂静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轿车从她旁边驶过,开出一段路后突然停下,又倒了回来,在路边熄了火。 叶和欢把头埋在双腿间,听到脚步声,她的眼皮底下多出了一双棕色工装皮鞋…… 她抬起脸来,视线沿着皮鞋跟笔挺的深色休闲裤一路往上,肚子里翻搅的痛楚让她的五官都要皱成一团,手指抠着腹部的大衣,借着路灯光,她看清眼前站立的男人,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四】在郁仲骁眼里,她是熊孩子?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四】在郁仲骁眼里,她是熊孩子? 郁仲骁站在马路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蜷缩的一团。 街道空荡安静,路灯光透不过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他的半个身子被黑暗覆盖,熟悉却又掺杂了陌生的神情,映在叶和欢的瞳眸里,委屈在她心底疯狂地滋长蔓延,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滚滚倾泻下来。 叶和欢蹲在路边,在这个不被她所熟知的城市,三更半夜,犹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孩童,眼神无助又凄凉。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从她八岁开始就已经没了家,现在所谓的那个‘家’,她是多余的外来者。 韩敏婧讨厌她,叶赞文不要她,现在,就连她以为是自己生命中那抹暖阳的严舆也离开了她。 也许叶静语说的没错,她就是一颗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讨厌胚胎。所以,所有人到最后都会离她而去。 眼中弥漫起薄薄的雾霭,叶和欢低下头,掩下的睫毛湿湿的,她盯着郁仲骁挺括的裤腿,温热的液体从眼角再滑落时,她忽然很想去抱住眼前修长的双腿,想要抱住他、把头靠着他的腿静静地待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她渴望能像那些幸福家庭出生的孩子,在自己受了伤害之后能被呵护在手心里安慰。 郁仲骁在她的跟前蹲下,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大半夜蹲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口吻绝对算不上亲善,甚至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教训’跟责备,就像一位三更半夜逮到问题儿女的家长。 叶和欢不吭声,像三更半夜家长逮到的问题少年,乖乖垂着眼皮,目光瞅着他身上的黑色衬衫。 片刻的沉默过后—— “不是说回温哥华了吗?”他的声音有所软化。 叶和欢鼻子酸涩,刚想伸手去拽他的大衣,一道悦耳温柔的女声传来:“阿林,遇到熟人了?” 紧跟着是车门关上的声响。 蜷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叶和欢抬起头,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朝这边走过来,酒红色的精致波浪卷长发,千鸟格的连衣裙,脸上化了淡妆,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大美人,但胜在气场惊人,令人不容小觑。 肖芸在郁仲骁的身边站定,眼角余光落在叶和欢被泪水冲刷得有些浮肿的脸上:“你认识她?” 郁仲骁站起身,转头看她,不答反问:“怎么下车了?” “你突然在路边停车,不放心就下来瞧瞧。”肖芸微微笑着,又瞟了眼地上的女孩,对郁仲骁道:“我看她的样子,像是不舒服。” 闻言,郁仲骁又重新看向叶和欢。 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像极了月光下的湖,让人无法轻易琢磨出他的心思。 肖芸挽住了郁仲骁的手臂,柔声道:“耗子他们应该到会所了,我们也快点,总不好让他们一直等着。” 正说着,肖芸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喂?你们都到了?”她接起电话,走到一旁的香樟树边,笑容妍妍:“路上呢,你们先玩……” 叶和欢低头坐在路边,捂着肚子,听着肖芸的笑语声,旁边那双皮鞋始终没离开。 肖芸接完电话,很快就过来:“耗子他们嫌‘碧海天’环境太闹,换了‘帝都’,咱们过去,倒是省了一段油费。” “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在行李箱里,等会儿记得提醒我从耗子的车上拿箱子。” 叶和欢从肖芸跟郁仲骁说话时颇为随意的口吻来判断,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因此,她的头埋得更低。 只想着让他们快点离开。 可是,她却听到郁仲骁说:“接下来的活动我不去了,我帮你拦辆出租车。” “不是说好空出今晚给我接风洗尘的吗?”肖芸的话语间,不满又带着小女人的撒娇:“怎么又说不去了?” “临时有些事。” 肖芸没有胡搅蛮缠,哪怕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头:“那好。” 郁仲骁拦了辆出租车,稍稍倾身,单手搭在车顶跟司机说了地址,付好车费,然后替肖芸打开车门。 坐进车里,肖芸又看了看路边的女孩,冲郁仲骁莞尔:“你开车注意安全。” 郁仲骁点头,合上车门。 直到出租车在拐角处消失,他才回过身,看向还依然坐在马路上浑身散发着颓废之气的孩子。 …… 棕色的皮鞋一步步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昏黄的路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异常修长,黑色的阴影落在她的头顶,将她娇小纤瘦的身体笼罩了。 叶和欢没有抬头,听到他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他问她:“还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 郁仲骁敛眸,俯视着她长长的睫毛,还有翘翘的鼻子,温和的语气透着一丝无奈:“起来,送你去医院。” 叶和欢吸了吸鼻子,肚子还疼得厉害,恹恹地,想站起来,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外边温度低,加上坐的时间太长,两条腿已经发麻。 她倒吸了口冷气,揉着自己摔疼的盆骨,然后仰起头,灯光从郁仲骁身后射过来,晕开在他的肩头,黑色大衣像镀了一层金色光圈,原先糟糕的心情似乎得到了好转,叶和欢咧了下唇角:“小姨父,刚才那谁呀,你新女朋友?” 郁仲骁拿眼角余光淡淡扫了她一眼,带着警告跟凶意,她立刻识趣地闭紧嘴。 “在这等着。”他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开了。 叶和欢又是揉肚子又是自己的小腿,抬头瞅过去,郁仲骁上了不远处的轿车,没一会儿,车子到了她的旁边。 他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又走到她的面前,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放到了车里。 …… 郁仲骁坐进驾驶位,搁在仪表器上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什么事?” “……” 叶和欢坐在后面,隐约听出对方是个男的,不知道说了什么,郁仲骁低声答道:“今天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的口吻慵懒又随意,甚至还带了些许的痞气,跟她说话时完全不同的腔调。 叶和欢忽然想起刚才那女的好像喊郁仲骁‘阿林’,而不是‘阿骁’。 她也记得唐嫂跟她大概说过这个小姨父的工作…… 当下,叶和欢抿紧嘴唇,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坏了他的事情。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郁仲骁勾起嘴角,半真半假的笑意,寂静的车内,是他短促的笑声,有些轻佻,他似乎刚想接话,但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人,似乎有所顾忌,出口的话成了——“下次再说。”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丢回了仪器表上,骨节分明的手又搭回方向盘上。 眨眼间,又成了那个一板一眼的大家长。 叶和欢靠着座位,盯着他还缠了纱布的右手,肚子阵痛缓和,大脑思维又开始活络了。 从上车后,郁仲骁就没搭理过她。 在经历过严舆之后,叶和欢忍不住反思,在别人眼里,她是不是真的很面目可憎?不然严舆为什么说离开就离开,没有一丁点留恋?郁仲骁捡到她时,是不是也在心里咆哮,怎么到哪儿都能遇到这熊孩子? “小姨父,我今晚是不是又耽误你工作了?”她试探地开口问。 郁仲骁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又专注的开车,嗯了一声,教训的话没落下:“所以下不为例。” “那这样子会不会暴露你?”她的身子往前稍微倾了倾,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小声道。 车子里的气压变得很低。 叶和欢脑海里闪过很多警匪片里卧底的下场,有的暴露后被残忍地砍手砍脚,这还算好的,最糟糕的是被虐死后埋尸荒野,无数年后才被发现枯骸,见郁仲骁不吭声,她越想越忐忑不安,害怕自己拖累他。 良久,郁仲骁才开口:“会——” 他的语气很凝重,车内光线阴暗,故意拖长的尾音叶和欢心头一紧,却又听到他说:“就不会让你上车。” 叶和欢眉心微微拧起,手趴着副驾驶椅背,凑过来一本正经道,还夹杂着隐隐的担忧:“小姨父,要不你在路边停车,如果他们起疑了对你很不利,我不想下次就见不到你了。” 郁仲骁:“……”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五】我以为你也不管我,顾自己走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五】我以为你也不管我,顾自己走了…… 郁仲骁望着后视镜里绷着脸杞人忧天的叶和欢:“刚才问你的话,怎么突然到云南来了?” “……”叶和欢又恢复了最初的沉默,缩回去蜷在座位边上。 “你来这里,家里知道吗?” 他像个称职的长者,开始对她进行盘问:“云南有你认识的同学?以后晚上八点后不要独自外出。” 叶和欢掀起眼皮,懒懒道:“那组团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 郁仲骁被她呛得语塞,随即硬声道:“不管几个人,三更半夜都不许出去。” “那你自己不还大半夜出来,”叶和欢想着刚才那个挽了他手臂的女人:“你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几岁,我几岁?我在你这个年龄——”他没再说下去。 “你在我这个年龄干什么?” 叶和欢又凑上去,却听到他敷衍地说了句‘没什么’,她看着他的后颈,黑色的衬衣领子很挺括,其实他给她留下的印象,一丝不苟,严肃,古板,半晌,他又开腔道:“反正,晚上女孩子好好呆在家里,乱七八糟的地方都别去。” “那什么地方算乱七八糟,小姨父刚才准备去的会所吗?”她不耻下问。 郁仲骁突然对这个装傻充愣的孩子无言以对,转头看向后视镜,捕捉到她闪烁的眼神,也发现她眼睛的红肿:“那是工作需要。” 叶和欢没料到他会跟自己解释,也不再跟他顶嘴,因为挨得近,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小姨父,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喜欢你?”她又开启另一个话题。 郁仲骁没有回答。 她坐回去,揉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嘀咕:“长得蛮漂亮的,就是性格看上去很要强,我怕她压着你。” “怎么又突然肚子痛?”他突然问。 叶和欢愣了愣,被他一提,右腹又隐隐作痛起来:“可能是吃撑了,刚才,我买了个大番薯。” 说着,她用双手比出了一个大小。 见郁仲骁没再说话,叶和欢看了看他的右手,想起他左肩的伤势:“小姨父,你肩膀上的伤口愈合了吗?” “嗯。” 他单调的应对让她没了说话的兴致,头靠在车窗上,想起严舆,不免又有些感怀春秋。 …… 到了医院,下车的时候,叶和欢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是严舆的号码。 她直接挂掉,又把手机关了。 郁仲骁在前面挂号,叶和欢坐在廊间的椅子上,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他的穿着搭配偏向于稳重,言行举止间也更令人感到放心,两次,都是他陪自己来的医院……她砸了下嘴,还真是好人,难得一遇的烂好人。 想到他的家庭,会长得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也就不稀奇了。 郁仲骁挂了号拿着单子过来:“还能起来走吗?” 叶和欢心想他也不容易,不说耽误工作,还要陪自己折腾,就乖乖地配合,跟他上了二楼。 …… 医院替叶和欢做了一番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慢性阑尾炎转为了急性。 “我的建议是,做一个阑尾炎切除手术。” 从小到大,叶和欢都没上过手术台,哪怕是个小手术,也把她吓得不轻,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 不仅仅是害怕,还有迷茫跟无助。 郁仲骁站在她的身后,沉默了几秒后问医生:“一定要动手术?” “我看她疼的厉害,与其以后反反复复,不如尽早动了手术。如果你们同意,我马上安排手术。”医生说。 叶和欢仰起头看向郁仲骁,这个陪在自己身边、勉强算得上家长的男人。 郁仲骁斜了她一眼,对医生道:“动。” —————————————————————————————————————— 叶和欢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嚯地打开,光线扎得她睁不开眼,手指却紧紧地揪着身下的台布。 主刀医生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为了缓解病人的紧张,主动跟她聊天。 “陪你来的是你哥哥吗?你爸爸妈妈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叶和欢看到有个护士拿起针筒,身体跟着僵硬,眼圈又红了,声音有些哽:“我爸爸妈妈工作比较忙,在外地出差,陪我来的是我舅舅……” 她沿用了上次在医院的那套说辞。 当麻醉剂注入体内时,叶和欢疼的五官皱在一起,凭着最后一丝神智,突然问旁边的医生:“我舅舅呢?” “在外面等着。”戴着口罩的护士道:“刚还签了手术同意书,叫郁仲骁对吗?” 叶和欢哦了一声,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 阑尾炎虽然是个小手术,但麻醉过后,叶和欢还是硬生生被疼醒了。 就在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韩敏婧还有叶赞文,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在客厅看电视,韩敏婧靠在叶赞文的怀里,她趴在茶几上写作业,没有殷莲,也没有叶静语。 但是当她睁眼,看到的是跟梦中画面格格不入的雪白墙壁。 单人病房里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 叶和欢撩起衣服,看到自己右侧腹部的纱布,只觉得钻心的疼痛,又口干舌燥,房间里没热水壶,她掀了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拿了医院专用的搪瓷杯,想厚着脸皮去跟护士要水喝。 刚一转身,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叶和欢偏头看到进来的郁仲骁,一时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 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手里拎了个水壶,还有一袋早点。 郁仲骁瞧见下了床蹦跶的叶和欢,也稍微愣了下,随后立刻道:“怎么不在床上休息?” “嘴巴有点渴。” 她穿着宽大的蓝竖条病号服,拿着个搪瓷杯,蓬着头发,舔了舔干干的唇瓣,可怜中又透着几分猥琐。 郁仲骁让她躺回去,她立刻放下杯子,捂着伤口慢吞吞地爬回被子里。 “小姨父,你在这里陪我一夜吗?”她靠着枕头,眼睛一直锁在他的身上。 郁仲骁轻描淡写地‘嗯’了声,把早点搁床头柜,他用热水泡洗了两遍那个搪瓷杯,确定干净后才给她倒水喝。 “医生说,手术后要以清淡好消化的食物为主,所以买了小米粥。”他脱了大衣,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麦色的小臂。 叶和欢听他耐心地解释,又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饭盒。 早晨的阳光照过来,勾画出他深刻峻挺的脸廓,高挺的鼻梁在他的另半侧脸打下阴影,他的下巴处冒出了青茬,在他的动作间,她闻到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忽然觉得异常的温暖。 看着他认真用勺子搅拌粥的动作,她的眼眶一胀酸,眼泪不争气地冒出来。 郁仲骁听到轻微的抽泣声,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对这种情况素来应对无能,索性还只是个孩子,他放下勺子,左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 叶和欢拼命摇头,但却越哭越大声,像在努力宣泄着自己困顿的情绪。 郁仲骁转身要去找医生,她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低头,听到她说:“小姨父,我失恋了。” “……” 郁仲骁惊讶了几秒,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哭笑不得。 这种情况,哪怕是叫来部队里专门做思想工作的政委也没用。 可惜小姑娘哭得无比伤心,还牢牢地握着他的手,郁仲骁不好抽回来,只好站着一动不动。 “我以为你也不管我,顾自己走了……” “没有,看你还睡着,出去买了点东西。”他解释的声音下意识放软,生怕惹得她变本加厉地大哭。 “小姨父,医药费下次还你行不行?我现在手里没钱。” “……不用还了。” 叶和欢哭了会儿就消停了,放开郁仲骁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自己的刘海,郁仲骁面色如常,他把凉了水的搪瓷杯递给她,自己拿了搭在床尾的大衣,说明去处:“我去楼下买点水果。” 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望着掩上的门,叶和欢抿了下嘴角,心里明白,其实他是借着买水果留给她足够的个人空间来平复心情。 叶和欢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开机,一下子进来很多未接来电跟短信。 看到严舆的名字,还有几个陌生号码,她都直接忽略,只给秦寿笙回了电话。 …… 郁仲骁在楼下买水果时,接到姚烈的电话:“二哥,事情已经办妥了,不怕肖芸派人去查。” “嗯,帮我跟老钱道声谢。”郁仲骁边选苹果边道。 “二哥,你在干嘛呢?旁边这么吵。” “买水果,还有事?” “也没啥事,就是想问一下。要是路人甲根本不用防备着,瞧你的紧张劲,把大伙儿的八卦都勾起来了,难道昨晚捡到的是不是嫂子?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打算买点营养品去探望嫂子,想问二哥什么时候方便。” 郁仲骁笑骂了他一句:“瞎扯什么,好好工作,挂了。” 跟姚烈讲完电话,郁仲骁拎了称好的苹果,付完钱,进了医院大门,没急着上住院部,而是到某个角落抽烟。 烟雾缭绕里,他眯起眼,视线不经意地掠过进出的每个人,抽完半支烟,他才重新掏出手机。 他将手机盖打开,取出sim卡,放进裤袋,把另一张卡放到了卡槽里,重新开机。 手机连续震动了一阵,郁仲骁看了看屏幕,从昨晚到刚才为止,肖芸打了很多电话,也发了好几条短信。 他没有去看,上楼之前,把手机模式调成了静音。 ———————————————————————————————————————— 郁仲骁回到病房,叶和欢靠在床头,电视机里放着一部香港喜剧片,她偶尔发出一两声的笑。 “小姨父,你回来啦?”她转过头瞅门口,笑眯眯的,没了刚才嚎啕大哭的凄惨样。 郁仲骁放下水果,也脱了外套,拖过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朝电视机看了眼,随口问:“周星驰主演的?” “刚好没有周星驰。” 叶和欢瞧瞧电影里张国荣扮演的黄药师,又看向郁仲骁,颇为诧异:“这部电影很久了,小姨父你没看过?” “嗯,年纪大了,对这些小年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瞧他又摆出长辈的架势,叶和欢只想到一个词‘倚老卖老’,拿了个红扑扑的苹果握在手里,闻着清淡的苹果香,见他像模像样地坐在那看电视,忍不住道:“小姨父,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没关系,等下午护工来了,我再走。” 叶和欢:“……” 原来人家根本没打算不分昼夜照顾自己,叶和欢顿觉自作多情,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苹果,她抬头看了看电视里播放的电影,忽然也觉得不好笑了,她抓过自己搁在床头柜上的小包,刚打开就看到了那张她用来跟严舆撒谎的照片。 眼角余光瞟向郁仲骁,她清了清嗓眼道:“小姨父,有个东西我要还给你。” 郁仲骁那双深邃的眼睛从电视屏幕移开,落在她的身上,似信非信,好像在无声地问她:什么东西? “是在一本书里找到的,就你上次让丢掉的那堆垃圾。”叶和欢递出照片时,特意补充说明。 接过来,郁仲骁前后看了看,正是他最近苦寻无果的那张照片。 …… 叶和欢一直在旁边望着他,观察得仔细了,发现他左手臂内侧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其它的小伤口不计其数。 “你的手臂经常受伤吗?”她问。 郁仲骁瞧了眼自己那道略显狰狞的陈年老伤,语气漫不经心:“几年前在中缅边境追毒贩,不小心被树枝扎伤的。” “小姨父,你的工作是不是很危险?” 郁仲骁笑而不语,狭长的黑眸里蕴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过了会儿,他又低头去看那张照片。 他的身材高大,那把小椅子衬得交叠的双腿格外修长。 病房里突然恢复了安静。 叶和欢也不说话,只是不时看他,郁仲骁低垂着头,他的头发很短,黑漆漆的,发质看上去有些硬,整洁又利落,他的腰杆很挺,也许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缘故,肩膀也始终没有耷拉,有股说不出来的男人味儿。 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望着他问:“我动手术的事,小姨父你告诉我外公了吗?” 郁仲骁抬眼,静静地看了她大概两秒,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有点可爱,带着一丝的迷茫,然后听到他说‘还没有,忘了’,话毕,拿出手机准备打去韩家。 “小姨父!”叶和欢急促地喊了他一声。 郁仲骁拨号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询问地看向她。 “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家里人?我来云南,他们都不知道,”叶和欢神情恳求地看着他,说话间,目光闪烁心虚:“我其实……是来找我男朋友的,如果外公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你谈恋爱的事情,你家里知道?” 叶和欢没想到他会追问这个,支支吾吾地不敢看他:“其实也就是关系比较好,不过我们没什么的。” “没什么你心虚什么。” “……哪有心虚。”她埋头咕哝。 郁仲骁没再赶着打电话,手机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腿,眼睛注视着她抠指甲的局促小动作:“他是云南人?” 叶和欢点点头,随即补充:“我们已经分手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六】要是一直这样抱着就好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六】要是一直这样抱着就好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句话不仅仅是辩解,还掺杂了她强烈的个人情绪,委屈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话音落下,沉默逐渐在病房里蔓延。 叶和欢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在眼角处投下剪影,手指甲被她抠的歪歪扭扭,腹部伤口的疼痛和严舆带给她的意外,两者累加,她好不容易明朗的心情又开始转阴,然后听到了打火机点燃时清晰的‘啪嗒’声。 她侧过头看到郁仲骁点了根烟,他也刚好抬头看着她:“我可以抽烟吗?” “……” 叶和欢没反对,心说你都点了,要真在意我的想法,点烟前就该询问我,现在这样倒更像是通知。 郁仲骁坐在那静静地吐出一口烟,目光却一直定在她的身上,平和但深邃的眼神,不锐利,似乎在组织语言,这态势像教导主任要对问题学生进行训话,叶和欢不敢吱声,突然后悔跟他提及搞对象这事。 在中国,大部分家长不赞同孩子在上学时恋爱,哪怕是成年后,未婚同居更是罪大恶极的丑事。 果然,过了半晌,郁仲骁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跟他在哪儿认识的?” “温哥华,他是我的……学长。” “同所学校的?” 叶和欢刚想点头说‘是’,对上郁仲骁像是能洞悉她那点心思的黑眸,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不是。” 他的手指夹着烟,动作随性,烟灰越来越长……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又问。 “三年零两个月七天。” 叶和欢从来没这么诚实过,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只是自己的初恋被解剖在阳光底下,整个人都感到不自在。 “昨天,我在机场看到你跟一个中年女人离开,是你前男友的妈妈?” 一个‘前’字清晰明确地定位了严舆现在的角色。 叶和欢惊讶地看向郁仲骁,她怎么没瞧见他,郁仲骁掐熄了香烟:“我站在角落,你没看到我正常。” 她‘哦’了声,随后又试探地问:“小姨父,你也是昨天来云南的吗?” 但他那天给外公打电话时明明说已经在登机了…… 郁仲骁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去接人。” “……” 叶和欢又低下头,刚才她脸上那一瞬的八卦仿佛只是错觉,她听到郁仲骁突然正式的口吻:“你现在年纪还小,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多交些朋友是好事,但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国外环境跟大陆有很大的差别,但一个良好的生活圈子,不管是对你的生活、学业还是将来的事业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回头去看你的这段感情,会觉得它存在很多风险因素,你们都还不够成熟,在这个年纪,该做的更多是怎么为将来的生活做出一个合理的规划,只有在固定基础上的爱情才不会如昙花一现即逝。” 郁仲骁说的这些话现实又残忍。 对正处于叛逆年龄期的叶和欢来说,这番话无疑是在质疑否定她的青葱岁月。 她联想到了章凝宁,那个打扮优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在严舆的眼里,自己应该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只知道围着他打转,所以才会让他厌烦? “所以,结束一段不成熟的感情,从长远来考虑,也不算是坏事。” 郁仲骁的声音温和了几分,不同于刚才字字见血的不留情:“如果你们真的相互喜欢,等你长大了,有了足够的理智去为未来做打算,再在一起也不晚。” 叶和欢鼻子泛酸,抬起头跟他对视一眼,低低道:“他不喜欢我,跟我在一起是为了刺激他喜欢的人。” 郁仲骁皱了下眉头,但瞧她垂着眼睫,一副泫然泪下的委屈样,自己不擅长安慰人,现在却不得不为之,他站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打开热水瓶瓶塞,往那半杯凉白开里倒热水,然后将搪瓷杯往她旁边推了推。 白色的雾气从杯口冉冉冒出。 “他亲口说的?”郁仲骁将椅子往床边拉了拉,然后坐下,依然交叠了大长腿。 “不是……是我自己在房门外听到的。”她呐呐道。 郁仲骁颀长的上半身往后倾靠着椅背,双手十指交握,随意地搁在腿上。 叶和欢拿眼角瞥他,她觉得郁仲骁估计在心里暗暗嘲笑她这种被人当备胎的傻妞儿,但她现在,就是个受了伤却无处诉苦的弱者,忍不住跟他倾诉:“我也是到了云南才知道,他已经打算跟他喜欢的女人结婚了。” “要不然,我才不过来,多丢人……”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轻若蚊鸣。 “分手的话,是你知道这些事后他才跟你说的?” 叶和欢的眼圈微红:“就昨天晚上。” 郁仲骁算是知道她大半夜蹲在路边的原因,敢情小丫头失恋了,偷偷从男方家里跑出来,他垂眸看向她纠结在一起的双手,右手大拇指翘翘的,粉红色指甲,白色月儿牙,透着些许的俏皮。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开始替她分析:“照你所说的,首先这个男人,在处理事情时优柔寡断,在他决定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理应跟你说明一切,但他却一直拖着不说,直到被你无意间发现才不得不提出分手。” “他让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孤身在外,甚至没有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你可能会遭遇意外,连这一点小事都安排不好,足以说明在遇到大事时,他并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伴侣。” “这样的男人,你觉得能让你托付终生?”郁仲骁又为自己的措辞做了一个结语。 不过短短几分钟,严舆在她心目中,骤然从温煦善良的男神直接降为没主见没担当的男**/丝。 骨碌碌的猫眼瞅向正欲探身取香烟的郁仲骁,叶和欢轻声嘀咕:“他也是有优点的。” 郁仲骁抬头看着她,神情有些无语,但随即就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用打火机点燃,他吸了一口,眯着眼道:“等你出了社会,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摆在你的面前,目光应该放远些。”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知性、成熟、优雅的女人?”她突然仰起脸问。 ……你们男人。 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再一次让郁仲骁哑口无言。 叶和欢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真的说对了,失落地耷拉下肩头,忍不住唾弃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肤浅。 “你现在还年轻,等过几年再研究这个问题。”郁仲骁弹了弹烟灰,口吻语重心长。 叶和欢的视线盯着他,他跟自己说话时一直端的是长者的姿态,分析起她的事儿来头头是道,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尼古丁香味,她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那你呢?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子?” 病房门开了,也打断了说话的两人。 主治医生过来察看叶和欢的病情,身后跟了两个实习女医生,眼睛不时往郁仲骁身上瞟。 郁仲骁从椅子起身,让开到靠窗位置,嘴边带着一抹温暖的微笑。 “小姑娘是不是下床了?我看纱布上渗出了血,这两天最好多注意点,要拿东西叫人。” 叶和欢乖乖地点头,听医生说着注意事项,就差没拿个本子记下来,看她这副惜命的样子,主治医生被逗笑,跟旁边的实习医生议论:“这小姑娘躺在手术台上,打了麻醉也没用,一个劲喊舅舅、舅舅,搞得我拿着手术刀一时难下手,以为是麻醉失灵了。” 叶和欢的脸一烫,外公没有生儿子,她口中的‘舅舅’只能是胡诌给郁仲骁的身份。 “你昨晚上问我舅舅哪儿时抓我的那下,这会儿还留着红痕呢!”主治医生一边把左手腕伸给她看一边打趣道。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叶和欢眼珠转着,因为心虚尴尬,脸越来越红,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朝着郁仲骁那边瞅过去。 结果,他也正好在看她,嘴边带着一抹温暖的微笑。 完全是温厚长辈看小孩子的目光。 叶和欢懒懒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去看他,听着主治医生的声音,只觉得有些聒噪,恨不得她快点检查完出去。 郁仲骁却先开腔:“我去外面接个电话。”说完,拿着手机离开了病房。 等病房门被带上,两个实习医生立刻殷切地围着叶和欢问她,她舅舅有没有交往的对象。 “你们这么如狼似虎的,当心吓坏人家小女孩。”主治医生笑道。 叶和欢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长得都还蛮漂亮的,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她慢悠悠道:“我舅妈是云南人,我舅舅就是为了她,才把工作调到这边来的。” —————————————————————————————————————— 郁仲骁在安全通道门后打完电话,再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只剩下叶和欢一个人了。 “医生走了?” 叶和欢靠着枕头,捧着倒了热水的搪瓷杯捂手,抬眸瞅他一眼:“她们还要查房呢,早就走了。” 郁仲骁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反手合上门。 “我过会儿有事要处理,护工估计得下午一点才过来,午饭我会给你买好,一个人待在这应该没问题?” 见他都已经安排好,叶和欢点头,尔后抬起头看他:“现在就走吗?” 郁仲骁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棕色男款机械表,沉稳又充满力量,他望向床上孤零零的孩子,顿了顿,才说:“还早,十点半再走也不迟。” “现在九点五十七分!”叶和欢立刻滑开手机看了看,还有三十三分钟。 叶和欢看着他坐回椅子上,又拿过床头柜上那张照片细看,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她探着脖子瞧了瞧,假装不经意地问:“小姨父,这是你以前服役的地方吗?” 郁仲骁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跟她攀谈的兴致,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那张照片叶和欢也看了好几遍,除了几个猛男的制服诱惑,还真的没有其它劲爆点。 出于好奇,她钻出被子,慢慢地凑过去,想要看照片是不是变了样,郁仲骁坐得离床很近,她的双手撑着床边缘,怕扯痛小腹伤口,跪坐着探出上半身,下一瞬,五官比常人敏锐的郁仲骁察觉到异样,反射性地抬起头来。 …… 叶和欢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一时忘了把自己前倾的身体缩回去,只是抬眸傻傻地跟他四目相对。 男人微露青色的下巴,几乎要抵上她的鼻子,明明还没碰到,她却感觉已经有胡茬在扎她脸上的肌肤,他鼻间的气息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带着灼烧的热度,他紧抿的薄唇眼看就要吻上她的眼睫。 叶和欢的耳廓越来越热,脸也越来越烫,紧接着浑身都开始燥热,小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加快。 在她想着该怎么办时,郁仲骁已经往后撤了撤,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想看照片?”他简单的四个字打破了尴尬的僵局。 叶和欢胡乱应声,眼睛不敢往他身上瞄,想要躺回床上去。 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的她脸色骤白,双腿一打软:“啊!”整个人朝着地板栽下去。 下一秒,她的左手臂被一股力道禁锢,还没摔到地上,人已经被扯回去,她的口鼻间是男人特有的味道,甚至还感受到暖暖的体温,下颌磕到他结实的肩膀,双手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脖子。 衣服布料摩擦的褶皱声在她耳边细微地响起,伴随着他低低的声音:“有没有怎么样?” 顾虑到她的伤口,郁仲骁的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腰,也许是这个动作太麻烦,隔着薄薄的衬衫,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刹那的紧张过后,叶和欢揪着他衣领的手指慢慢松开。 “好……好像没……没事。”她说话突然变得口吃。 叶和欢稍稍偏头,鼻尖碰到他的衬衫领口,没有古龙香水味,只闻到洗衣粉淡淡的清香,混着他身体温热的气息包裹在她的周身,竟让她忍不住留恋这样的安宁,贪心地想要一直这样抱着。 发现他有所动作,她突然痛吟一声,龇牙咧嘴:“扯到我的伤口了,好痛,你不要动……” 郁仲骁真的没再强行拉开她。 他稍稍偏低下头,望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用的商量口吻:“我抱你到床上,然后去叫医生,你忍忍。” 病房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伴随着一道娘炮的声音:“小欢欢,有没有很惊喜呀,宇宙第一美少/年来看你了!” 叶和欢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了两下。 “你的朋友来了。”郁仲骁在她的耳边提醒,她仿佛还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叶和欢转头朝门口望过去,来人果真是秦寿笙,染成银白色的头发,紧身长裤裹着他的双腿,红色的中款英伦风衣,收紧的腰带衬出他的好腰线,他另一只脚还在走廊上,迷茫地看着病房里的两人,似乎在犹豫是出去还是进来。 —————————————————————————————————————— 秦寿笙专心致志地削了个苹果,讨好地呈上去,叶和欢瞪了他一眼:“谁手术后立刻吃苹果的?真讨厌。” “你个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跑过来看你,你还凶我!”他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 叶和欢恹恹地躺下去,郁仲骁离开前摸了摸她的头,又把她当小屁孩看待,她不满地哼哼两声,秦寿笙咬了口苹果,口齿不清地说:“小姨父依旧散发着强烈的直男气息,不过我发现,他依然对我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七】小姨父,我这样子是不是要坐牢?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七】小姨父,我这样子是不是要坐牢? 叶和欢白他一眼:“你想多了,我怎么没感觉到?再说你比起人民币可差了一大截。”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秦寿笙把苹果肉咬的咔嚓作响:“我的心思可比你细腻多了,小姨父看我那眼神,就像在说,我家的外甥女要再跟他混在一起,迟早也变成一颗臭蛋。” “不过……刚才你们在房间里干嘛呢?”他突然语气一转,意味深长地瞅着床上的人。 “什么干嘛,我摔倒,小姨父扶了我一把。” “扶一把你要那么搂着人家?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人家怀里时什么样儿?” 叶和欢蹙了下眉头:“什么‘什么样儿’。” “你那两只手都像要长在他的脖子上,那眼神儿,那神态儿,记不记得,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滴开~~” 说着,秦寿笙又导又演起来,抱着那把嘎吱作响的椅子,双手搂着椅背,撅着屁股,模仿起她被郁仲骁抱住时的样子,声音带着嗲:“小姨父,伦家肚子疼啦,再抱会儿,不要放开伦家……” “滚你丫的!”叶和欢把一个枕头砸向他的臀部,扯到腹部的伤口,吃痛地倒吸了口气。 “恼羞成怒后想杀人灭口了?你刚才要是提前知会一声,我一定不来当这只电灯泡。”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的小姨父。” 叶和欢脸颊微红,懒得搭理人来疯的他,索性扯了被子盖住脸,结果下一秒又被掀开,秦寿笙笑眯眯地凑过来:“跟你开玩笑的嘛,这就生气啦?我也觉得你不可能那么快就忘记你家阿舆的。” “早分手了,哪还是我家的。”提到严舆,她的情绪难免又被影响。 “说的也是哦……” 秦寿笙煞有其事地点头,手又要去拿床头柜上的苹果,还没碰到,手背挨了狠狠一记打,疼得他立马缩回手,哀怨地看向女恶霸。 叶和欢扯过那袋水果塞到床里侧,得意地对上他嘴馋的样子:“要吃自己去买,这是我的。” “哎哟,咱两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还分什么你呀我的。” “要吃自己买去。” “……” 秦寿笙朝上翻了白眼,嫌弃地看她那小气样:“你自己能吃?就你那肠子。藏着,呵呵,一星期后烂不死你。” “我乐意。”叶和欢低头,瞧着那几个苹果,红彤彤的,顿觉爱不释手。 秦寿笙靠着椅子,撩眼瞅她:“对了,你爸昨儿往我家打电话,问我爸是不是我把你拐到云南来的,搞得我大半夜被老头从床上拖起来,贴着墙角听了一个多小时的训。” 叶和欢抬头,果然看到他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不复了刚才跟他嬉闹的骄横,心生内疚:“下次他再打,你直接把电话线拔了,干嘛搭理他。” “话不是这么说的呀……” 秦寿笙抖着二郎腿,瞥她一眼,他也清楚叶和欢跟叶赞文势如水火的父女关系,恐怕是谁帮叶赞文说话,她就跟谁急,他长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我去楼下买午饭。” 因为秦寿笙的突然到来,确定她的伤口没皲裂后,郁仲骁接个电话就走了。 “你应该不用吃?手术刚结束,肛/门没排气——” 话未说完,又一个枕头砸过来,秦寿笙险险地接住,咧着嘴:“要不,我给你买串香蕉来,有利于排便通气。” “滚你个蛋。” 秦寿笙哼着歌套了风衣,像只斗胜的公鸡,拿上皮夹出去买午餐。 …… 没一会儿,护士进来替叶和欢手背上扎着的点滴针,一边笑着说:“小男朋友怎么没在?” 叶和欢知道她指的是秦寿笙。 除去秦寿笙的性取向不说,他的长相跟穿衣打扮都好,又染了银头发,晃过护士站时确实打眼。 “他不是我男朋友。”叶和欢忍不住解释。 护士笑笑,让她按住手背:“那你的舅舅呢?下午还来陪你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给我请了看护。” “你跟你舅舅的关系可真好,你昨天动手术时,他一步不离地守在手术室门外,后来也一直在病房陪着,昨晚值班的护士还说要给他弄张折叠床,被他拒绝了,他还真受得了在椅子上坐一晚上。” 叶和欢不由记起上回自己阑尾炎发作,也是郁仲骁在医院陪自己,他好像也是坐到天亮。 “等你长大了,可得孝顺你舅舅。”护士打趣她后,拿着空输液袋走了。 叶和欢背靠着床头,把玩着自己的滑盖手机,屏幕一下子亮一下子暗。 这样子翻来覆去良久,她按开通讯录,右拇指迟疑着按下去,点了‘那谁’的名字,尝试着写短信:“小姨父,你吃过午饭了吗?” 反复斟酌后,删掉‘小姨父’三个字,因为太具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手机很快震了下,郁仲骁回了,她忙不迭点开,看到没有标点的一句话——【刚准备吃】。 不到五秒,又来一条短信——【有事】 叶和欢看着这句话,觉得应该是疑问语气,便迅速回道:“没事,就问问,秦寿笙去楼下买粥了。” 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回复,正想着是算了还是做一个礼貌的道别,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头也没抬,道:“怎么这么快呀,你是不是在医院旁边那些小吃店买的,那儿的粥估计不太好喝——” 没有人接话,也没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向门口。 严舆的右手还握着门把,伫立在门边,眼睛望着床上的叶和欢,她穿了宽松的病号服,脸色有些憔悴,但气色看上去不错,然而在瞧见他时,嘴边的笑容也瞬间凝结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病房里的气氛变得颇为尴尬。 “你的身体怎么了?”半晌,他先打破沉默。 “没什么,就是在肚子上开了一刀。”叶和欢不以为然地抿着唇角,那语气随意又带着疏离。 严舆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章凝宁的声音:“奶奶在624病房,你怎么到622去了?” 叶和欢垂着眼玩手机,佯装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随即,病房门被轻轻掩上。 “傻站在那做什么呢?我买了奶奶喜欢吃的鸡脆骨,看,还有你最爱的盐酥鸡!” 叶和欢抬起头,望着门口方向,即便是隔了扇门,女人声音里的嗔意还是如数传进她的耳朵里。 —————————————————————————————————————— 过了老半天,秦寿笙才拎着袋吃食回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出什么事了?”叶和欢放下手机,好奇地瞅他。 “遇到个女的,装得一比,自己走路不长眼撞到我的餐盘,我还没追究责任呢,她倒先自己强词夺理地说开了,弄得我哪里还有心情买菜,衣服也脏了,索性先去买了身衣服,顺便在商场附近好点的餐厅买了午饭。” 叶和欢拿过一碗粥,没有吃,只是闻着米粒香,联想到了早晨郁仲骁买来的那碗小米粥。 秦寿笙两手环着胸,气呼呼地等着人安抚,结果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只字片语,拖过椅子坐到她跟前,又拿了个调羹去舀她碗里的粥,叶和欢连忙护住,嗔怪地看他:“你干嘛?!” “喝粥呀~”说着他又凑近要来喝。 “这碗是我的,你吃别的。” 秦寿笙憋了口气:“你这纯粹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但也无奈,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盒蛋炒饭,洋洋得意地斜眼看她:“幸好我有远见,不跟小女子计较。” 饭后,秦寿笙去外头的水槽洗樱桃。 结果不到一分钟,他慌慌张张地端着个小淘箩回来,掩着门,还探头探脑往外瞧。 “看什么?”叶和欢也跟着往外望了望。 秦寿笙回头冲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片刻后,合紧门,进来往床边一坐,神秘兮兮地跟她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就我刚才跟你说的那女的,原来是隔壁病房的家属。” 不同于他的一惊一乍,叶和欢神色如常,听完后,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就这反应? 秦寿笙就像是被当头洒下冷水,八卦的热情被湮没,倚着床尾,一边吃着樱桃一边长吁短叹:“这操蛋的人生,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叶和欢的手机震了震,她拿过来一看,一条未读的新短信。 【刚才有事走开,没看到短信,午饭多吃点,看护来了,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她在键盘上点来点去:“我知道了,你今天还来医院吗?” 大概十分钟后,郁仲骁才回复,他说——【如果晚上没其它安排就过去】 “我说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一颗大脑袋忽然伸过到她眼跟前,叶和欢下意识收起手机,想起了自己还留在酒店的拉杆箱,“我的行李都在酒店,你帮我过去拿一趟。” “你不是住在严家的吗?” 秦寿笙刚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拍拍自己的嘴,嬉皮笑脸:“你看我,小姐有令,马上就帮您去取!” 下午一点多,郁仲骁请的看护就来了,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大婶,本地人。 秦寿笙见有人来照顾叶和欢,这才放心地去叶和欢居住的酒店帮她取行李箱。 …… 叶和欢用mp3听歌,塞着耳机,病房门被笃笃叩响,看护过去开门,瞧见门外站了个漂亮的女人。 “你找谁?”护工问。 叶和欢抬眼望过去,看见章凝宁时,闭上眼对护工说:“梁阿姨,我要休息了。” 护工要关门,章凝宁抬手按住,看着叶和欢:“叶小姐,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谈什么?”叶和欢睁眼,语气慵懒。 护工带上门退出去。 章凝宁看了看悬挂在床尾的病人资料卡,又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病恹恹的叶和欢,语气平静道:“昨天那条短信是我发的。” 叶和欢没诧异,只是静静地回视着她。 章凝宁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淡笑:“看来你自己也猜到了,不过我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 “我以前因为太多顾忌伤害了阿舆,我很感激你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陪着他,带给他那么多的快乐,我们选择在一起,最愧对的就是你,阿舆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但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我擅自替他做了这个决定。” “我已经快二十六岁,经历了一次婚变,玩不起爱情的赌局,而你只有十八岁,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也会遇到无数个严舆——你做什么?!” 章凝宁突然一声惊呼,伴随着‘哐当’一声,盛着热开水的搪瓷杯砸在她的身上。 那件昂贵的水貂大衣湿了一大块。 就连章凝宁的左手背也被烫红,她忍着痛,皱眉看向叶和欢,后者撇着嘴角,不以为然:“怎么没砸到脸,真可惜。” “你——” “你什么你,要搁在国外,你未经主人同意,擅闯进来,我完全可以拿枪毙了你。” 章凝宁没想到她这么蛮不讲理,一张脸红白交加,捂着自己的手背:“现在看来,阿舆跟你分手是对的。” “我也同情严舆,下半辈子都要落到你这装模作样的老巫婆手里。”叶和欢反唇相讥。 房门突然开了,章凝宁回头,神情惊讶:“阿舆,你怎么过来了?” 严舆自然也看到了她全身的狼狈,尤其是她快烫出水泡的手,眉头紧锁,看向躺在床上一脸骄纵的叶和欢,她没有一点认错的自觉,嘴边还噙着讥嘲的玩味,他压低了声线:“和欢,你有事跟我说,没必要找凝宁的麻烦。” “我找她的麻烦?”冷冷的笑绽放在叶和欢那张稚嫩的脸上格外刺眼:“这好像是我的房间?也不知道擅闯者是谁呢……” 严舆感觉眼前的女孩很陌生,没有粘着自己时甜美的笑容,看着他时眼中没了羞赧的情意。 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他感到不适然。 叶和欢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要是包公都像你这样,估计不止六月飞雪,一年十二个月天天大雪不断了。” “阿舆,我只是……”章凝宁急着解释。 “我知道。”严舆牵过她的手,没有再去看叶和欢,低声道:“我们走,让护士去处理一下伤口。” 章凝宁点点头,抬眸看他,眉目间含情脉脉。 叶和欢望着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的两人,愤怒已经远远超过了伤心难受,在严舆带着章凝宁出门之前,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阿舆。” 严舆闻声回头,迎接他的是一颗大大的苹果,当章凝宁的惊叫声响起时,一个热水瓶已经砸到了他的腿边。 热水瓶的内胆的爆破声令整个走廊都瞬间鸦雀无声。 —————————————————————————————————————— 郁仲骁从酒楼出来,中午喝了半瓶白酒,太阳穴隐隐胀痛,他用手指揉了揉,拿出钥匙给轿车解锁。 手机一阵嗡鸣,有电话进来。 他后仰着头,靠在驾驶位的座位上,合眼假寐,直到铃声响过一分钟,他才从裤兜里拿出来。 “喂?”郁仲骁没有看来电,直接接了。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只是很轻的呼吸声,他蹙眉:“说话。” “小姨父,是我。” 女孩软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还带着些颤抖,郁仲骁坐起了身,声音也下意识放低:“怎么了?” “我刚才不小心打伤人,他们报了警说要抓我去派出所问话。”她强忍的情绪崩塌,满是害怕跟不安:“小姨父,我这样子是不是要坐牢?”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八】嗯,我在。——他搁在她肩头的手收紧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八】嗯,我在。——他搁在她肩头的手收紧 因为喝了酒,郁仲骁没自己开车,在酒楼门口拦了辆的士,报上医院的地址。 在车上,他换了sim卡,给姚烈打电话:“帮我找一下这边公安局局长的联系方式。” “出什么事了?”姚烈吓了一跳。 “私事,记下号码备用。” 郁仲骁左手的大拇指跟中指按着额际,听到那头键盘被快速敲击,很快听筒里传来姚烈的声音:“找到了,我发给你。” 刚按了挂断键,手机叮的一声响,短信已经进来,显示的是一个座机号跟一个手机号。 ———————————————————————————————————— 郁仲骁直接上了六楼,靠近622病房的位置,站了不少人,有医生护士,有围观的病人,还有两个民警。 秦寿笙正忐忑不安地守着门口,瞧见不远处走来身高腿长的男人,求救地嚷道:“小姨父,你总算来了!” 他挡在门口不让民警进去盘问。 年长的民警上前:“你就是里面那个小姑娘的家属?” 郁仲骁眼角余光扫过他警服上的编号,连带着另一位民警的也看了,回答时低沉的男音,并非试探或商量口吻,无形中带了沉稳的气场:“我是她舅舅。” “小姑娘用装着水的热水瓶砸人,现在两名受害者还在包扎,受害者奶奶报的警,要求追究刑事责任。” “如果欢欢真想故意伤人,那热水瓶就不是砸在他的旁边那么简单了。”秦寿笙愤愤地插嘴。 民警瞅了眼堵在门口的秦寿笙,继续道:“出了事后,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让任何人进去,小姑娘的情绪很激动,我们担心她可能会有自残行为。” 郁仲骁神色颇为严峻,跟民警点了下头,走到门旁边,秦寿笙已经退到了一旁。 秦寿笙欲言又止地望着这位长辈,在郁仲骁修长的手指握上门把时,他突然出声:“小姨父!” 郁仲骁转头,深邃的眼落在他脸上。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秦寿笙表情纠结,迟疑地走到郁仲骁身边,用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道:“其实欢欢她有——” …… 病房洗手间。 叶和欢抱紧自己的肩膀,蜷缩着双腿坐在马桶跟墙壁的夹角间,踩了热水瓶内胆的脚底还流着血。 但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楚。 眼前仿佛闪过门口那一双双注视她的眼睛,叶和欢蓦地闭眼,手指插/进发间揪着,头皮阵阵发疼,她想把自己藏起来,像以前在温哥华,躲到衣柜里,那些自以为是的医生就找不到她了。 她要远离所有讨厌的人,如果能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 叶和欢低头,映入视线的是染血的白皙脚丫,恐惧又顷刻间席卷了她的周身。 morsen明明说她已经好了,为什么她刚才还是会感到这么愤怒,为什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叶和欢的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情,她用双手捂着脸颊,刚才章凝宁一脸惊恐地望着她说她是‘神经病’;以前叶赞文也说她心理有问题,所以要请医生给她看病;叶静语一直都说她遗传了她妈的脑残…… 洗手间内突然响起女孩无助的大哭。 郁仲骁环顾了病房一圈,忽然听到啼哭声,迈着长腿快步走去洗手间。 推开虚掩的门,尽管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有些画面还是令他感到触目惊心,阴暗的角落里,叶和欢蜷缩了身体,手脚上很多渗血的划痕,她就像个被遗弃的孤体,似乎在抵触着整个世界。 郁仲骁的耳边回响起秦寿笙说的话——“欢欢患过人格分裂症,不能受刺激。” …… 叶和欢的大脑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又应该去想些什么才好。 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下一瞬,她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 “和欢……”郁仲骁低低地唤了她的名字。 叶和欢抬起头,洗手间里拉着窗帘,光线并不强烈,然而在这样的光线里,他的轮廓显得越发清晰,几缕阳光落在郁仲骁深咖色的衬衣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令他整个人看上去给人温暖的感觉。 她的眼圈猩红,仿若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警惕地盯着靠近的人。 郁仲骁半蹲下/身,跟她之间隔了大概两步路,叫她名字的嗓音很低很醇,仿佛一个重音都会把她吓坏,他缠着纱布的右手朝她伸出,一个很友好很缓慢的动作。 叶和欢垂下眼,俯视着伸到自己眼底下的大手,比小麦色还要暗一点,手指修长,没什么肉,骨关节突兀,他的手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她慢慢抬手,握住了他的温热的两根手指。 紧接着,高大的阴影覆盖在她的头顶。 男人结实的胳臂绕过她的腿弯,一个使力打横把她抱在了怀里。 闻到熟悉的气息,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叶和欢混沌的大脑清明过来,她扬起头,看见郁仲骁峻峭的侧脸轮廓,双手臂紧紧攀着他的肩胛,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哽着声:“小姨父……” “嗯,我在。”郁仲骁搁在她肩头的手收紧。 她突然又惊慌了:“小姨父,你也是来抓我去警察局的吗?” 郁仲骁低缓的嗓音,犹如一道暖流注入她冰凉的身体,他说:“不用去警察局,我们转院。” “真的不用去警察局?” 郁仲骁往外走了两步,垂头望进她浮着泪雾的猫眸:“没事干嘛去警局,这里太乱,我带你去办转院手续。” 她松了口气,脸贴着他的怀里,蹭了蹭,单薄的肩膀还在轻轻颤抖。 两位民警已经进来,瞧见被抱出洗手间的小姑娘,尤其是看到那双血迹斑斑的脚,均是愣住了。 郁仲骁将那颗小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又扯起大衣一角挡住了民警投向叶和欢的打量目光,他看着那位年长的民警:“在这件事上,我们也保留追究那两名擅闯病房人员的法律责任。” 低沉的男中音似敲在人的心头,语气严肃,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冷意。 民警怔了下,这年头,打人的比被打的还嚣张了? 旁边的小民警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恭恭敬敬地答了几句:“我师傅?在呢在呢,您等等。”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老民警,捂着话筒用唇语道:“所长……” 老民警刚听电话那头的领导说了句话,脸色微微一变,眼睛立刻看向被他们挡在那的男人,随即就挪身让开了道,郁仲骁薄唇抿成了直线,没有多说多看,抱着叶和欢径直出了病房。 …… 秦寿笙一直等在门外。 叶和欢窝在郁仲骁的怀里,整个人被黑大衣包裹着,闭上双眼,像是睡着了。 匆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在走廊里。 严舆额头贴着纱布朝这边过来,身后跟着章凝宁,小跑着才勉强跟上:“阿舆,你受伤了,别走那么快——” 只是他骤然停住了脚步。 章凝宁差点撞到他,好奇地顺着严舆的视线瞅过来,看见了病房门口抱着叶和欢的男人。 几乎是刹那,章凝宁就噤了声。 深咖色的衬衫跟黑西裤衬得男人身材结实又修长,他的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势,带着点血性,沉默不说话时,也许他的一个眼神就能把四五岁的孩子吓哭。 不过根据她的了解,叶和欢家貌似没这样出众体面的亲戚,一个父亲讨了小老婆、母亲是神经病的家庭,能好到哪儿去?不就是常年住在快倒斜的筒子楼里,家里每天充斥着父亲打骂孩子的声音? 令章凝宁好奇的是,这种家境下长大的叶和欢怎么出的国…… 她也瞧见了那个在餐厅里的无礼混混,染着一头银发,扯了扯严舆的衣袖,生怕他吃亏:“阿舆……” 严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定定地盯着郁仲骁的脸。 刚才乍一眼,严舆便认出了他,正是公交上叶和欢说的‘现在喜欢的人’,除去油彩后,五官线条很正,尤其是那双眼,内双皮,眼廓比一般东方人来得深刻,目光深邃笃定,鼻梁很高很挺,薄唇的棱角也很分明。 郁仲骁听到动静,往他们这边瞥过来一眼。 但也仅仅一眼,脸上没太多表情,像是对严舆做了短暂的打量,然后抱着叶和欢朝另一侧的电梯走去。 秦寿笙紧跟其后,离开前没忘回头,比了个竖中指的手势。 章凝宁往电梯那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严舆,见他心不在焉的神情,又轻轻喊了他一声:“阿舆,你还好吗?” 严舆喉头微动,看着叶和欢被那个男人带走,他心里居然有说不上来的滋味。 —————————————————————————————————————— 叶和欢被转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当她被郁仲骁抱出人民医院放到车后座时,掀了掀眼皮,瞧见是他,又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叶和欢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她蹲在树影里,有一个男人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还温柔地唤她‘julie’,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军绿色的衬衫映入她的视野,她迫不及待地仰起头,他也正低着头笑吟吟地看她。 那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脸庞。 明晰可辨的五官,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心扉。 …… 忽有忽无的说话声在耳畔响起,叶和欢幽幽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整洁的病房里。 比起之前居住的病房,这里的设备条件似乎更好一些。 左手手背扎着针,在挂点滴。 叶和欢转头望向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了一道深咖色的背影,挺拔伟岸,已经猜到是郁仲骁站在门外跟医生说话,她默默地瞅着他的身影,一时竟有些移不开视线。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当郁仲骁跟医生聊完,转身要来开门时,叶和欢连忙闭上了眼,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听到门把扭动的声响,没一会儿房门又被轻轻关上。 郁仲骁已经走到了床旁边,没有其它表示,不知站了五分钟还是十五分钟,叶和欢听到椅子拖动的声响,然后是郁仲骁的说话声:“醒了?” 他的语气很笃定,叶和欢知道装不下去,扯开被子,揉着眼睛像刚醒过来:“小姨父……” “嗯。”郁仲骁一本正经地应声,那件黑大衣搭在床尾,他只穿了衬衣:“身体有哪儿不舒服?” 被他一提醒,叶和欢身上多处传来疼痛,包括腹部阑尾炎的伤口,还有两只脚上,脚趾头一动,意识到脚上缠了纱布之类的东西,她还发现自己的好几根手指都包了创可贴。 “这两天不能再随便下床了,注意着点腹部那道伤口。”郁仲骁忽然开口叮嘱。 叶和欢低低地嗯了声,没有抬起头,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梦,她在面对郁仲骁时有点不自在,突然不晓得该用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他坐在那里没再说话,她的手指蜷着捏被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丫头怎么不说话了?” 叶和欢从没听他这样打趣过自己,惊愣地抬起头看他,瞧见他眼中的笑意后,脸颊连着耳根发热,眼睛左右看,就是不肯落在他身上,手指攥紧了被角:“就是嘴巴有点渴,所以不想说话……” 她越说越轻,说到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楚。 下午发生的事情陆陆续续记起来,当章凝宁拖走后,她就下床把门关上,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郁仲骁,似乎在她的意识里,目前唯一值得自己信赖的就是这位小姨父…… 叶和欢又偷偷瞥了眼郁仲骁,见他在低头看手机,她四下看了看,不经意地问:“秦寿笙呢?” “现在晚了,先让他去酒店休息。” 郁仲骁从手机上抬头,看她脸上恬静中透着几分俏皮的表情。 叶和欢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跟以前似乎有所区别,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想到自己在医院闯的祸,她心头一紧,有些忐忑地望着郁仲骁:“小姨父,我是不是又给你找麻烦了?” 如果她没记错,严舆的奶奶说是让保姆打电话报了警…… “不是什么大麻烦,你不用操心。”他说。 叶和欢低了下头,声音很轻:“对不起——” 郁仲骁没想到她会道歉,稍稍愣了下,眼底浮现着淡淡的笑意:“小朋友懂得说对不起是好事。” 叶和欢的脸更热,嘴里咕哝:“你也没多大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 “比起现在的小朋友,我确实是老了。” 他的坐姿很闲散,交叠的双手随意地搁在膝盖处,煞有其事地道:“只知道周星驰的老人家,你不能要求他太多。” “……” 过了会儿,叶和欢慢吞吞地开口:“我下午……是不是吓到你了?” “指的什么?” “我……我以前在温哥华,看过很多心理医生。”说着,她看了眼郁仲骁,见他神色如常,咬着内唇,有些难以启齿:“都是我爸爸找来的,可是morsen说我已经康复了的,我也好久没有吃药了,可是昨天不知道怎么又这样了……” 她努力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个神经病,但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组织不出一番让他信服的言辞来。 郁仲骁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神无比深沉。 叶和欢突然很想哭,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哭是弱者的体现,只会让别人厌烦,她只是垂下眼皮,习惯性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甲。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郁仲骁起身,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摸了摸她的头。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九】夜深人静时的偷亲 最美年华遇到你【三十九】夜深人静时的偷亲 这原本是个很轻很简单的动作,叶和欢盯着男人的皮带金属扣,却因为头顶的大手而鼻子酸涩。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像他这样安慰自己。 “你会因为我是神经病讨厌我吗?会不会跟他们一样,觉得我很可怕?” 叶和欢稍稍抬头,看着灯光里他明晰的脸廓。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当疾病降临在你的身体上,最应该做的是乐观的抗争,如果连你自己都畏惧它,那么更遑论你周围其他的人。” 郁仲骁收回自己的手,放进了裤兜里,长身挺拔:“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意志更可怕的东西。” 他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未变化,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仿佛像她这种情况在现实里随处可见一样。 “你真的不认为我是小怪物吗?”叶和欢试探地问。 在温哥华,只要见过她砸东西的保姆十有八/九会主动请辞,可能无法忍受跟个可怕生物同住一屋檐。 郁仲骁稍推袖子,看了一眼腕表,道:“时间差不多了,睡觉。” 她不放弃:“你还没回答我呢。” “唉——” 叶和欢听到他叹了一下,像极了落在她心头的棉絮,轻飘飘的。 郁仲骁弯腰动了动调节器,替她调慢挂水的速度,站直身前,又伸手摸了下她的头,这一次,他像是故意的,弄乱了她的头发:“小怪兽早睡早起,精力充沛了才能打倒奥特曼。” 叶和欢的脸又热了,盖好被子时反驳他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小怪兽对奥特曼才是真爱吗?” 他果然愣了下,显然不明白这新颖的说法。 叶和欢洋洋得意地翘起唇角,就知道他一定没听过,只知道周星驰的老年人…… “每个奥特曼背后都有一只默默挨打的小怪兽,就像没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 郁仲骁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继而道:“在找到你的真爱之前,小怪兽还是得先睡觉。” “……” 还真是古板无趣! 但她闭上了眼,睡了不到一分钟,睁开眼看到刚转过身的他:“小姨父,你准备回家了吗?” 郁仲骁闻声回过头。 对上她骨碌碌的猫眼,那里很澄澈也充满依赖,他笑了笑,像是对她的安抚:“今晚我留在这里。” “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哎……”她嘀咕。 “我坐椅子就行了。” 说完,郁仲骁去了洗手间。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头,叶和欢才慢慢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那把椅子,再坐一晚上,全身筋骨都得酸疼。 郁仲骁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叶和欢还没睡,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那双晶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怎么还不睡?”他抽了两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水珠,眼尾余光却瞟向她。 “我睡不着,小姨父,我们聊会儿天。” 郁仲骁把椅子朝床畔拖近了些,一米八几的男人衬得那把椅子像玩具,他语气随意地问:“想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聊。” 叶和欢的嘴唇贴着被子,觉得这样的夜晚无比温馨:“小姨父,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父母,弟弟,以前还有一个哥哥。” “你哥哥他——”叶和欢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郁仲骁没有避讳,说起逝世的大哥神情坦然:“出了车祸,留下大嫂跟侄女,定居在国外。” 话毕,他又催促她休息。 “聊了还不到两分钟呢……”她不满道。 郁仲骁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抬眸瞧了抗议的孩子一眼,嘴角微勾:“再不睡天就亮了,闭眼。” 叶和欢撇了撇唇角:“现在才几点。” 她下意识去枕头下摸自己的手机,结果空空的,恍然间想起来,手机被她丢在了原先那家医院的洗手间里。 郁仲骁已经关了白炽灯,只留了一盏台灯:“如果半夜有事,就叫我。” 叶和欢抬头,瞧瞧自己还剩半瓶的点滴,见郁仲骁拿了本书搁在腿上,脸上的表情颇为专注。 她没有再出声打扰他。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叶和欢喊他:“小姨父!” 郁仲骁抬头,朝她看过来,她睁着还十分清明的猫眼道:“我的手机好像丢了。” “里面有重要的信息?” “……那倒没有。” 郁仲骁重新低下头去,伴随着一句‘明天我帮你重买一个’,似乎这点小事并未被他放在心上。 他看书,她用被子打掩护,悄悄地看他。 依着叶和欢这个年纪的审美,郁仲骁的长相跟现在流行的花美男搭不上边,没有白皙的肤色,也没有邪魅的眉眼,他的眼睛并不算大,但胜在深邃,别样的迷人,很端正的轮廓脸线,又黑又短的头发,不苟言笑的脸部表情。 怎么看都像是个沉闷寡言的男人…… 叶和欢的眼珠微动,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拇指跟食指捻着书页角,翻页时又会用食指跟中指夹住页角,不急不缓的动作,就跟他的坐姿一样,透着一股子沉敛的稳重。 郁仲骁的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男人味儿,不突兀不尖锐,却处处因为这种味道彰显出性感。最新最快更新 不知是不是这家医院的床太软,被窝又太温暖,睡意渐渐袭来,叶和欢眼皮发沉,坠入了睡梦之中。 …… 叶和欢看见自己站在天台,突然从二十几楼上一跃而下,在她要接触地面时猛然惊醒! 病房的台灯被打开,驱散了一屋子的黑暗。 “做恶梦了?”郁仲骁低沉的嗓音在旁边响起。 叶和欢偏头,瞧见他,心脏还在怦怦直跳,整个人仿佛还有那种失重感,表情也有些呆滞。 郁仲骁探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没事的话,继续睡。” 他的手背有点凉,贴着她的皮肤很舒服,叶和欢目不转睛地瞅着他:“小姨父,我梦到自己摔死了。” 她的声音怯生生的。 “梦都是相反的,说明你能长命百岁。” 叶和欢巴巴地看着他,郁仲骁刚要去关台灯,注意到她的目光,又转过头来:“怎么了?” “我害怕,不想睡。”她瘪着嘴唇,模样颇为可怜。 郁仲骁不再急着关灯,后背靠回椅子,橘黄的灯光洒在他的眸底,语气随和:“那你现在想干点什么呢?” “其实我想睡……可是又怕噩梦。” 叶和欢一脸纠结地看他:“以前在温哥华,如果我做恶梦的话,保姆都会陪我一起睡。” 郁仲骁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大半夜给她弄个陪睡保姆来。 现在的孩子……习惯还真是千奇百怪。 正当他想着怎么让她乖乖休息,叶和欢自个儿先小声嘀咕:“其实我不挑,你陪我睡也是可以的。” 郁仲骁:“……” 叶和欢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他的回答。 郁仲骁的视线看向那张只有0.9米宽的病床,再对上女孩殷切的眼神,这样的境况,不比他执行一次任务来得轻松,她还是孩子,但他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不会不懂人情世故,两个人的关系摆在那里。 哪怕他们是普通的男女,于情于理,也不该睡到一张床上去。 “不愿意就算了,我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 叶和欢撇了下嘴角,捂着腹部的伤口,龇牙咧嘴,缓慢地辗转了个身,把背留给了他。 不陪就不陪,原本还担心他一晚上睡椅子感冒,想分被子给他来着…… 感觉到床外侧的位置忽然往下陷了陷,叶和欢回过头,郁仲骁已经靠坐在床头,修长的双腿搭在床边缘上。 二月下旬的凌晨,夜幕正浓,病房内开着空调,温度恰到好处。 “睡。”他说。 叶和欢心里的埋怨消散,又艰难地翻过身,靠得近了,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混杂着洗衣粉的清香,对她而言具有安神的作用,她闭了闭眼,忽而又睁开,然后将被子往郁仲骁身上扯。 不到三秒,被子回到她身上,郁仲骁替她掖了掖被角:“小心着凉,凌晨两点了,早点休息。” 叶和欢点点头,刚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的点滴针已经拔掉了。 应该是他一直看着、快打完的时候去喊了护士…… “晚安。”说完,叶和欢闭上了眼,唇角无意识地弯起,忍不住把头往他那边蹭了蹭。 郁仲骁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像一只白胖的小仓鼠,他淡淡地笑了笑,像感慨又似无奈,伸手关上台灯,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里。 …… 叶和欢醒的时候,大概早上五点多的样子。 她偏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还坐在床边的郁仲骁,连姿势都没变过,他闭着眼,胸口轻微平稳地起伏,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叶和欢仰头盯着他,不由想起了那次在秦家过夜做的梦。 有人说,梦是人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当她这样静静看着他,好像最烦躁的心情都会得以平缓。 盯着看了会儿,她忍着伤口的不适,支起了上身。 距离郁仲骁的脸只有几厘米。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着他,确定他不会突然醒过来,屏住了呼吸,慢慢地靠近,他的下巴冒了些微的青色,两片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脸边,恶作剧地迅速碰了一下,然后做贼心虚地立刻转身躺回去。 窝在被子里,叶和欢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扑通扑通’,等身后的动静。 可是等了良久,郁仲骁都没反应。 叶和欢慢慢地转回头,他还在睡,对刚才发生的那幕毫不知情,想到他这两天为自己操劳,加上还要工作,应该是忙坏了?要不然,也不会睡得这么沉…… 郁仲骁的右手落在床上。 叶和欢将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一股冰冷侵袭她温暖的被窝,她极度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隔着纱布,感觉到他硬硬的手关节,她合上了眼,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 叶和欢再醒过来,郁仲骁已经走了,倒是秦寿笙坐在窗边晒太阳。 “睡够了?”秦寿笙探头看她。 这一次,叶和欢没再到处找人,轻轻嗯了声,想坐起来,秦寿笙忙过来帮忙,扶着她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至于昨天在人民医院发生的事谁也没有主动提及。 等叶和欢回到床上,秦寿笙从自己的背包里扒拉出一本书递给她:“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叶和欢翻看了两页,是一本外国的名著。 “就是纸张呀字体呀,反正就是整体感觉,怎么样?” “还行。” 叶和欢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书籍的不对劲:“这是盗版?错别字不少。” 秦寿笙煞有其事地点头,还非常自豪地告诉叶和欢,他最近跟人合伙倒卖这些盗版书,每周末去b市的高校里摆摊,也算经营得风生水起,这本名著,就是接下来要大批量印刷的样书。 叶和欢:“……” “还有件事要跟你打商量。”秦寿笙突然表情严谨了。 叶和欢抬头看向他,秦寿笙继续道:“我不是快要高考了吗?我妈早上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回去上课,还有啊,b市那边卖书的生意也不能没人顾着,我妈也说了,让你跟我一起回去,暂时可以住在我们家。” “你也知道啊,我妈妈以前做过护士,一定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叶和欢捧着那本书,其实没看进去一个字,垂着眼睫:“可是,我不想回b市。” —————————————————————————————————————————— 送走秦寿笙,叶和欢靠在床上,翻看秦寿笙留下来的那本盗版书籍,每看一页抬头瞧一眼门口。 郁仲骁似乎怕吵醒她,早晨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她不知道,他中午会不会来医院。 当护士来帮她挂点滴时,叶和欢讨好地喊了声‘姐姐’,成功接到了手机,当她的手指点在键盘上时,连她自己都诧异,居然能全部背出十一个数字,那是昨天郁仲骁告诉她的另一个云南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通了,透过听筒,叶和欢听到郁仲骁富有磁性的声音:“喂?” “……小姨父,是我。” 叶和欢听出那边有些吵闹,但很快就安静了,应该是郁仲骁走出去了,他问:“给我打电话有事?” “也没什么事……嗯……就是问你……中午来不来医院?” 说着,她又特意做了说明:“秦寿笙刚才走了,他妈妈催他回去上课……” 言外之意——她现在孤家寡人在医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郁仲骁在电话那头沉吟几秒,开口道:“你现在如果饿了,让护士帮你带个饭,如果不饿,我过会儿过去再说。” “不饿。”叶和欢意识到自己接的太快,补充:“其实有点,不过应该还能再熬会儿。” 郁仲骁好像被她逗乐,突然笑了,很短促的一声,说话的语气很温厚:“那先挂了,我办完事就过去。” 把手机还给护士,道了谢,护士问她:“给男朋友打电话?” 叶和欢抿起唇角笑笑,没正面回答,打从心底,她忽然自私地不想让别人知晓郁仲骁是自己的长辈。 然而,她还没等来郁仲骁,叶赞文先出现在了病房里。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叶和欢看到叶赞文时,大脑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瞧见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叶赞文眉头紧皱,说话的口吻有些冲:“一天不折腾你就不安生是?” “那也是我的事,跟你叶大老板没什么关系。叶和欢反唇相讥。 说着,她按响床头的铃,等护士一进来,她扯着嗓子道:“护士姐姐,你们这能让陌生人随便进的吗?” 护士转头打量叶赞文,准备赶人。 叶赞文脸色极差,出声解释:“我是她的父亲。” 听到‘父亲’两个字,叶和欢嘴边的笑变得异常讽刺。 等护士关上门离开,叶赞文解开西装纽扣,双手掐腰,走到病床尾,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嚼着口香糖的叶和欢,越看越恨铁不成钢:“不是让你回温哥华了吗?好好的书不念,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随便来玩玩呗。”叶和欢掀起眼皮淡淡看他。 叶赞文看了眼吊在床头的那两瓶点滴,语气不再那么生硬:“等挂完水,跟我回b市。” “我不回去,要走你自己走。” 要不是有人接到这个不孝女的手机,他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她在云南惹的麻烦:“在这里,你还挺风光的?拿热水瓶砸人,是不是要闹到整个云南省都家喻户晓,你才肯衣锦还乡?” 叶和欢诧异于他知道自己的砸人事件,但面上邪邪挽起唇角:“叶老板,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幽默?” 病房门开,叶和欢抬头,进来的是殷莲。 她转而看向叶赞文,心里嗤笑,还真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了。 “和欢,你不要跟你爸爸吵,他一知道你在云南,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立刻就赶过来了。”殷莲柔声劝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我爸吵了?” 殷莲脸上神情僵硬。 叶和欢冷笑,话语刻薄:“他要真为我着想,就不该把你这个搬弄是非的惹祸精带过来。” “混账!”她的话刺进了叶赞文心底,他扬起大手就要教训她。 叶和欢毫不畏惧地回视他:“上梁不正下梁歪,混账的种能好到哪儿去,你见过野鸭生凤凰蛋的吗?” 一耳光终究是没打下来。 叶赞文怒瞪着她,缓缓攥紧手,话是对殷莲说的:“去办出院手续。” “我说我不回b市,不回去!”叶和欢急了。 “由不得你。” ———————————————————————————————————————— 不管叶和欢怎么闹,叶赞文态度强硬,办完出院手续就带着她离开。 碍于叶和欢刚动完手术,他们并没匆忙坐飞机走人,而是在昆明本地找了一家酒店。 殷莲端着一碗粥推开套房的次卧,叶和欢正躺在床上,瞥了她一眼,继续看电视,这样的漠视对殷莲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她将餐盘搁在床头柜上:“服务生刚送上来的,即便是不饿,也多少吃点。” “我手术还没过两天呢,你就给我吃这东西,想得还真是够周到的~” 殷莲脸色稍变,语气却依然温柔:“我不知道,那你好好休息,等你爸回来,我们就回b市。” 叶和欢侧头,眉心微拧:“我伤口还没愈合,坐飞机,不是要我的命吗?” “你不用担心,你爸刚出去租车了,我们走陆路。” “……” 见叶和欢表情纠结凝重,殷莲浅浅一笑:“这两天你要挂的点滴,刚才也配来了,我以前做过护士,到时候在车上也能帮你挂水,不耽搁你的伤口恢复。” 叶和欢恨不得伸手去撕裂她虚伪的面具,忿忿地扫落床柜上的餐盘:“出去,少在这恶心我!” 殷莲斜眼看向撒了一地的粥,眼底有些冷,但脸上笑容不减。 她瞅着一脸愤懑的叶和欢,唇角微翘:“那你好好休息。”说完,端着阔太的架势态优雅地出了房间。 叶和欢气到不行,却找不到地方来发泄。 她不想再回温哥华,也不想回b市,更别说是跟叶赞文和殷莲一起回去。 次卧里的电话线被叶赞文拔了…… 外间传来殷莲接电话的声音:“租好了?忘了带身份证?我看看,嗯,在包里,好,我马上送下去。” 没一会儿,叶和欢听到套房门上锁的音乐声。 看了眼旁边没电话线连接的座机,叶和欢捂着腹部,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去了外面。 殷莲果然已经出去了。 叶和欢先到门口反锁套房的门,又上了栓,然后移步到沙发边,拿起座机电话,迅速拨通了郁仲骁的号码。 在这一刻,她想到能求助的人只有在云南的郁仲骁,况且,她莫名地失踪,也许他也在找自己。 “喂?”电话很快就通了。 听到熟悉的男中音,叶和欢差点喜极而泣:“小姨父,是我和欢,我被人囚禁了,你能不能来救救我?” “你现在在哪儿?” 叶和欢报了酒店名字:“我在十一楼,他们说过会儿就要带我回b市……” “我刚才问了医院的护士,接你走的是你爸爸?”郁仲骁在电话那头突然问。 叶和欢愣了下,不知为何心生不安,但还是磕磕碰碰地回答:“是我爸爸,他甚至都不让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新最快更新 叶和欢手指攥紧话筒,也没吱声,过了会儿,郁仲骁先开口:“既然你爸特意来云南找你,跟他回去。”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很多事办起来都不方便。” “不是还有你吗?”叶和欢快速地回道,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的话,处处替她着想,是个好长辈,但在她听来,也无意之中在跟她划清界限,他只是她的小姨父,两人也没有过很深厚的相处,要真的归根结底,她之前麻烦他那么多事已经说不过去了。 她看不到郁仲骁脸上的表情,但也已经开始猜测他是不是不耐烦,后悔被她这个熊孩子缠上? “我的工作平日里很忙,很多方面都没办法顾及到你,如果身边有家属陪着,类似于昨天的事不会再发生。” 还真的是一个好人。 连让她走的话都能说得这么委婉,一点不伤她的自尊心。 要是脸皮薄的女孩,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礼貌地道声‘保重’,然后挂断电话? 可是她的手却像黏住了话筒。 郁仲骁低低沉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回去的路上,自己注意安全。” …… 将话筒扣回座机上,叶和欢听到房卡触碰感应器的声音,门把手被用力扭动了几下。 “怎么打不开?门明明解锁了——”殷莲的声音隔着门隐隐传来。 随机,房门被重重地拍响,并没有什么耐心。 叶和欢捂着腹部伤口,慢吞吞地起身,又慢悠悠地过去开门,门一开,外头杵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当然是叶赞文,脸色极差,女的……叶和欢瞥瞥眼殷莲,转身往里走。 门一关上,叶赞文又开始冷声呵斥她:“好好的锁什么门?你又在房间里干了什么?!” 叶和欢没顶嘴,耷拉着眼皮,挪着脚步回次卧。 叶赞文追到卧室门口,见她用被子裹着头,一副不听教的德行,这几天挤压的怒火上涌,大步上前,一把扯掉了被子:“我送你去温哥华,是让你好好读书,你倒好,跟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小小年纪还学会跟别人抢男人,你拿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跟接头那些女混混还有什么差别?!” “……”叶和欢装死,一声也不吭。 叶赞文松了松领带,还要说,赶进屋的殷莲拉住他:“有什么话等回了家再说。既然车都弄好了,先下去吃点东西。” 叶赞文‘嗯’了声,显然还没消气,望了眼床上,转身出去了。 等他们锁上门离开,叶和欢才睁开眼,定定地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盯了良久,又重新爬了起来。 …… 用完午餐,叶赞文跟殷莲回到套房。 次卧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看着沙发上被翻得一塌糊涂的公文包,叶赞文额际青筋暴动。 殷莲仔细查看了一下,松了口气,抬头望向怒形于色的叶赞文:“其它倒没少,就两万块现金不见了。” “孽女!”叶赞文一声怒喝,指着殷莲道:“马上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 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叶赞文这才记起,叶和欢的手机掉了。 ———————————————————————————————————————— 从套房到电梯门口那段路,叶和欢停停歇歇,花了五分钟左右才走完。 她不清楚自己的伤口有没有裂开,走的时间一长就疼得直不起腰来,暗暗咬牙,跟着其他人进了电梯。 走出酒店,叶和欢担心会遇到叶赞文他们,下意识把棉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挡住大半张脸。 她在路旁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她到哪儿,叶和欢神情怔愣,因为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打算去哪里。 从兜里抽出两张红币递给司机,她说:“先开着,您觉得哪儿好就往哪儿开,等超了这个油钱我就下车。” 司机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瞧这穿着打扮,加上又是从五星级酒店出来的,应该是跟家里闹别扭的富家千金。 所以,他也没多话,接过钱后发动车子。 坐在后座,叶和欢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路景,神情有些迷茫,经过一家移动营业厅时,她忽然让司机停车。 叶和欢穿着奶白色的长款毛衣,下边是黑色紧身袜,一双深驼色雪地短靴,高高的毛衣领子跟外套帽子将她的五官都遮掩了,又低着头,阴恻恻的样子引得其他人瞧过来,本能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道。 营业员替她补办好手机号,顺道问她:“要不要看看手机?” 叶和欢偏头,瞧见旁边的展示柜里摆了不少手机,她想了想,问营业员:“有诺基亚的吗?”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今年刚出的款,很多女孩子都喜欢。” 叶和欢瞅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手机,脑海里想的却是郁仲骁的那款黑色‘老年机’,上次她瞟见,是诺基亚的,她抿了下唇角,向营业员描述‘老年机’的外形:“我想买这样的,你们这儿有吗?” “你是说6610i?”营业员恍然大悟,笑着点头:“有的有的,你等等,我去拿。” ———————————————————————————————————————— 走出营业厅,叶和欢怀揣着一个深蓝色诺基亚6610i,尽管伤口还隐隐作痛,但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开机,好几个未接来电进来,都是本地座机号。 叶和欢猜到是谁打的,没有回,锁了屏,四下张望,看到一家影院,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坐在电影院里,叶和欢看不进一点影片内容,周围的欢声笑语仿佛被隔绝在她的世界,她低头把玩着新买的手机。 在屏幕上反复输入删除某个手机号。 她想打给他,但又怕惹他嫌,所以当郁仲骁的号码出现在来电显示里时,叶和欢着实吓了一跳。 手机嗡鸣声一遍又一遍。 叶和欢盯着那十一位倒背如流的数字,心跳加速,手指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像个做错事逃避的坏孩子。 屏幕上显示了两个未接来电。 随后,屏幕又是一亮,一条新短信进来,叶和欢点开,看到三个字——【接电话】 她的鼻子忽然酸涩,旁边的观众被影片里的情节逗得哈哈大笑,但她却沉浸在自己悲伤中无法自拔。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却是在这种氛围下。 当震动再次响起时,叶和欢按了接听键,把手机拿到耳边,那边劈头就问:“你在哪里?” 周遭的笑声代替她的声音传入话筒。 “周围怎么这么吵?” 叶和欢听着他有磁性的嗓音,没有回答,电话那边的人又开口:“说话。” “……” “你家里找不到你,你外公很着急。” “那你呢?”叶和欢突然问,眼圈有些湿润:“要不是我外公,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搭理我?”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他说。 叶和欢很干脆地挂了电话,努力憋着眼眶里发烫的湿润,他对她好,不过因为她是韩永松的外孙女,如果没有外公这层关系,他恐怕连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手机又有短信进来,是他发的——【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 叶和欢没有回,当手机又响起时,她立刻挂掉,再响,再挂,连带着这款手机,她也觉得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人家只是把她当做了某个责任,也许还是个拼命想甩掉的麻烦,她偏偏还乐在其中,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电影散场,叶和欢跟着其他观众离开。 出影厅,她低垂着头,整个人的情绪恹恹的,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骨廓修长的大手。 她倏地回过头——看见依靠着旁边墙壁、穿着大衣的男人是郁仲骁时,她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挣脱着想跑。 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叶和欢没挣开,郁仲骁站直身,跟她之间隔着大概五十厘米,他低眸看着他,很平静,慢慢地开口:“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跑出来看电影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更的晚了,所以决定……剧透明天某个关键情节——估计开场就是啵啵……有木有很震惊?有木有荷尔蒙激增?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一】她拉住他的衬衣领子用力往下拽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一】她拉住他的衬衣领子用力往下拽 “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跑出来看电影了?” 叶和欢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庞,觉得异常的委屈跟难堪,她忽然不想见到他,不想再做一回让他讨厌的熊孩子,在他放松手劲的刹那,她用力甩开郁仲骁的手,忍着伤口的疼痛,跟着人/流往外跑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像一只无头苍蝇在人多的地方穿梭,右手却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腹部。 跑出不到五十米,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行驶在她的左侧路边。 郁仲骁将副驾驶位车窗落下:“上车。” 叶和欢甚至连眼梢余光都没瞟一下,目视着前方,越走越快,也越走越急,像是在跟那辆车赌气一样。 与其说是气他,叶和欢更气自己,为什么要把别人的好脾气当做理所当然? 没办法,郁仲骁只好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甩上车门,长腿迈开,他朝着叶和欢的方向追过去,不过三五步就逮住了她,劈头就是一顿训话:“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声不吭跑出来,家里会有多担心?” “那是我自己的事。” 叶和欢眼圈难受,埋着头要走,想推开他,却被他的大手扣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她抬起头,迎上了他黑深的眼眸:“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告诉我外公,我在云南玩的很开心,让他不要再打电话麻烦你。我还要在这里逛逛,你有事先忙去,不用顾及着我的。” 叶家跟韩家似乎都没出过这么不听教、冥顽不灵的性子……郁仲骁望着她犯了倔的小脸:“有事先上车再说。” “没事。”叶和欢接话接的很快。 路边偶尔有一两声鸣笛声,两人就这么,在路边僵持着。 郁仲骁的手机响了,他看杵在那的女孩一眼,掏出手机接听电话:“喂?……找到了……我等会儿带她去酒店。” 是外公。 叶和欢从郁仲骁说话的口吻判断出来,想趁机溜走,还没迈出脚,他已经结束通话。 “我送你回酒店。”他道。 叶和欢瞅着郁仲骁,直到这一刻,她更相信他不过是个局外人,又怎么能要求他明白她有多讨厌叶赞文跟殷莲? 郁仲骁拉开轿车的后座车门,示意她上车。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想上车,不想回酒店,更不想是由他亲自送她过去。 叶和欢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棱角深刻的五官,她的眼神并不像个孩子在看长辈,最起码在郁仲骁看来,这样的目光不是个十几岁女孩该有的,透着无奈跟责怪,仿佛还在拼命压抑某种感情。 她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腿,低着头,眼角泛出了泪光。 灵魂就像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挣不脱,只有无望的黑暗笼罩,窒息的感觉令她想要发疯发狂…… 叶和欢忽然仰头,瞅着车旁的男人,手按着自己的肚子,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我痛得站不起来,你过来拉我一下。” 郁仲骁走过来,及膝的黑色大衣衬得他两条腿格外修长。 深驼色的麂皮皮鞋停在她的身边。 叶和欢垂着眸,果然如她所料,他不是递给她一只手,而是弯低身,作势就要来抱她去车上—— 当郁仲骁靠过来时,她蓦地伸出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他猝不及防,被她拽得重心不稳,整个人稍稍往前倾,修长的手指撑在水泥地上,郁仲骁稳住身形,才没有压在叶和欢的身上。 “小姨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稍一低头,对上的是她恶作剧得逞的眼神。 一股少女特有的清淡气息,混杂着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强烈地侵袭了他的感官神经。 郁仲骁喉结微动,无奈的神情间似乎还隐含了一丝的不自然,抬起一只手去扯她搭在自己脖颈处的小手:“你先松——” 叶和欢突然拉住他的衬衣领子用力往下拽。 在他反应过来之际,她仰起脖子,另一手攀着他的肩胛骨,凑上去,用两瓣温软的唇封住了他未出口的话。 薄唇上袭来的重压让郁仲骁身形一僵。 叶和欢缓缓闭上眼,她发颤的睫毛扫到他的鼻梁,细白的手指因为紧张,攥皱了他的衬衫后领,心脏也像小鹿乱跳,当她大着胆子,生涩地伸出舌尖试探他微启的唇齿时,刚要钻入他的口腔里,人已经被一把推开去。 “够了!” 肩膀被紧紧握住,疼得叶和欢睁眼,双颊发烫,郁仲骁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眼正直直地望着她,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像是一种探究又像是一种讨伐,那一瞬间,她心中生出了胆怯,为自己刚才冲动的行为。 在短短几秒的意乱情迷过后,叶和欢的身体仿若坠入了冰湖之中,一颗心不停往下沉,手指尖亦是冰凉发颤。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情感。 “……” 叶和欢静静地回望着他,眼圈渐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她,郁仲骁觉得又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害怕,目光依旧澄澈纯真。 良久—— 她好像听到一声叹气,郁仲骁的双手离开了她的削肩,他先站了起来:“起来,我送你过去。” “我要留在这里。”叶和欢声音闷闷的:“我不要回b市去。” 郁仲骁的手机又震动了,这一次,被他直接按掉。 叶和欢已经起身,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嘴唇上仿佛还预留着他的温度:“别送我去酒店——” 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后半句话,叶和欢终究是没说出口。 连她自己都清楚,他是自己的姨父,而她刚才干的事,足以受到道德的鞭笞,她亲了自己的姨父,在四唇相碰的刹那,她甚至无法掩盖内心更多阴暗的想法,可是那些秘密她都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包括他。 郁仲骁看见了她眼中的祈求,但这次他没心软,语气强硬到不容置喙,他说:“你必须回去。” ———————————————————————————————————————— 叶和欢终究还是回了b市。 把她送到酒店门口,等到下楼来接的叶赞文,郁仲骁跟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驱车离开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现在的他,应该是那个最希望她离开云南的人了? 从云南回b市的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叶和欢偷偷给郁仲骁发了短信,他没有回复,她试探地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他没有挂掉,但也没有接,像是在等待她自己死心收线。 中途,车子停在服务站,叶和欢没有下车,两眼发直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 车门突然被打开。 有人坐进来,她侧头,瞧见是叶赞文,收回视线继续看窗外。 “你喜欢的那男孩子是不是叫严舆?”叶赞文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口吻平和一些:“如果你真的喜欢他——” “人家都嫌弃我家风不正了,怎么,叶大老板打算斩妖除魔了?”叶和欢拿眼角瞥他。 叶赞文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话语,脸色骤变,忍着一口气,推开车门又下去了,似乎多跟她待一秒钟都是煎熬。 …… 一回到b市,叶和欢就被安排住进了最好的医院。 不过一个上午,病房里已经摆满了花篮跟水果篮,她又跟秦寿笙合作折价倒卖给了医院门口的小店。 叶赞文看到她盘腿坐在床上跟秦寿笙一块数钱,气得摔门而去。 下午,韩静秋也来探望叶和欢。 跟她同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韩静秋介绍说是音乐中心的同事,因为自己早晨没开车上班,就麻烦对方送她来。 叶和欢盯着那个白白净净的男人,几乎一眼就认出,正是机场跟韩静秋搂搂抱抱的奸夫。 “没想到你外甥女都这么大了,不过还真是个大美人。”小白脸言辞间下意识地讨好跟韩静秋有关的人。 叶和欢撇了下嘴角,不予评论。 倒是韩静秋,有些拉下脸,但还是强颜欢笑,一手搭在小白脸肩头,眼角余光飘向叶和欢:“我家小外甥女当然漂亮啦,哪是我这种老太婆能比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吻戏写了删删了写,总感觉情感把握不到位,最后成了短小君,所幸没断更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二】大乱的韩家,被捉奸后——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二】大乱的韩家,被捉奸后—— 韩菁秋语气酸溜溜的,那小白脸瞄了眼床上的叶和欢,冲她笑了笑,转而低头挨着韩菁秋。最新最快更新 从叶和欢的角度瞅过去,两人像在耳鬓厮磨,小白脸低声哄着韩菁秋:“你这样的都算老太婆,那咱们艺术中心那些女的都成什么了?再说,这么漂亮的老太太,打着灯笼都难找,倒是我的福气了……” “讨厌~”韩菁秋白了他一眼,唇角却上翘了。 叶和欢的视线落在男人从后悄悄搭在韩静秋腰际的手上。 他们自以为很隐蔽,但其实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愫,只要不老眼昏花,一般人都能一目了然。 有些人,总会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 韩静秋娇嗔了声,斜了眼那个叫‘阮彦’的小白脸,眉目间流露出妩媚的风情,眼尾余光注意到叶和欢垂着头,拍开阮彦不安分的手,又在他腰上拧了把,毫不避讳地在病房里打情骂俏起来:“你这套甜言蜜语对多少女人用过啊?” “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大实话好吗?”阮彦不像韩菁秋肆无忌惮,言辞比较隐晦:“你见我跟哪个女人说过?” 韩菁秋又捏了下他的肩膀,但已然被哄得心花怒放。 “有孩子在呢……”阮彦一直注意着叶和欢,见韩菁秋的动作越来越大,忍不住低着声提醒。 韩菁秋这才有所收敛,笑容渐渐淡下来,把包随手扔给阮彦,撩了下新烫的波浪长发:“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门‘啪嗒’一声合上。 阮彦看向床上低头看杂志的女孩,脸上的神情恬静,乌黑的长发柔柔地披落在肩上,一抹头发勾到耳后,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跟姣好的侧脸,比起化着妆容的韩菁秋,多了几分‘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年轻跟活力。 阮彦在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交叠起双腿,叶和欢抬头瞥了一眼,继续低头看自己的杂志。 “在看什么杂志?”阮彦开腔跟她搭话:“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大,总爱买那种小说杂志回家偷偷看。” “是吗?”叶和欢随口答道…… “上回我还在茶几抽屉里翻到一本,里面好几个故事讲的都是有钱男主爱上灰姑娘的情节。” 阮彦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叶和欢的目光从杂志转向他的脸上,阮彦长得面向斯文白净,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个子也不矮,穿着卡其色的羽绒服跟灰蓝色的衬衣,她慢慢往下看,瞧见黑色西裤跟皮鞋,衣冠楚楚,重新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叶和欢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太过赤/裸,显而易见的不怀好意,也不知道韩菁秋什么眼光…… “我的要求啊,很简单。” 她抿着唇角,摆出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转眸瞅向等待答案的阮彦,骨碌碌的猫眼灵动又漂亮,狡黠地一笑:“只要不是那种明明不男不女却还一本正经的假装是宇宙第一直男的娘娘腔就ok啦。 阮彦:“……” “背着我在聊什么呢?”韩菁秋从洗手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 阮彦脸色不太好,退开椅子起身,看到她又露出自以为魅力无边的笑容:“就聊聊现在小姑娘都喜欢看什么书。” 韩菁秋也被叶和欢手里的杂志吸引了注意力:“现在的学生妹不都喜欢看明星的八卦新闻。” 叶和欢抬眼,微笑:“不是呢,这本杂志主要是讲民生的。” “……” 韩菁秋挑了下眉,她可不会被叶和欢纯良的外表欺骗,还关心民生,暗自嗤笑一声,要不是爸爸让她来医院,她根本不想来探望叶和欢,她的视线停留在那本杂志上,讽了一句:“你还真是忧国忧民。” “小姨,我没有骗你啊,不信你自己看。” 叶和欢一边把杂志递过去一边好心地在旁解说:“xx市接头正牌丈夫怒揍男小三,拳打脚踢扒衣泼粪。” 韩菁秋跟阮彦双双难看了神色,像是被踩住了痛脚。 “这个男小三也就二十出头,有手有脚的,居然当老女人的小狼狗……”叶和欢还在那说得津津有味。 韩菁秋打断了她:“既然你没事,那我跟阮彦先走了,下午音乐中心还要排练。” 走到门口,韩菁秋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和欢交代:“我跟阮彦就是普通工作上的朋友,他陪我来看你的事就不要告诉你外公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叶和欢表情认真地点点头,韩菁秋放了心,难得冲她和善地笑了笑:“那你自己好好休息。” 房门掩上,叶和欢隐约还能听到走廊上那个小白脸跟韩静秋的说话声—— “秋,你家侄女……告诉家里……老头子……找你……” “担心什么……难道……交友自由?……不是要请我吃海底捞吗?走啦!” 从紧闭的门上收回视线,叶和欢想到了远在云南的郁仲骁,脑海里闪过韩菁秋跟那个男人明目张胆勾搭的画面,她甚至连幸灾乐祸的心情都没,从枕头下拿出了那个新买的诺基亚手机。 她拨了郁仲骁的号码,冗长的两声‘嘟嘟’后,听筒里变成机械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按掉了电话。 叶和欢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时间,快吃晚饭了,以他的工作性质,现在估摸着在应酬,不方便接电话。 从昨天开始,她已经可以吃流质食物。 晚饭是叶家保姆送过来的,现煮的小米粥用保温盒盛着,叶和欢闻着淡淡的米香,却提不起一点胃口。最新最快更新 保姆打算留下来陪夜,不过被叶和欢赶走了。 挂完水,等护士拿着空点滴瓶离开,叶和欢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眼,又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她玩了会儿蛇吞蛋,终究没敌得过心里最真实的叫嚣,又打开通讯录,这次的结果依然没有变化,他又直接按了,当她再次打过去时,等待她的是关机的提醒:“你好,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sorry……” 这一刻,叶和欢没办法再找理由,他就是不想理会她,跟忙不忙根本没关系。 就跟那天在酒店门口放下她时一样。 叶和欢心里清楚,自己那天鲁莽的行为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她攥着手机,已经开始感到难受。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后悔。 当她亲吻他嘴唇的那一瞬间,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仅仅是因为气恼委屈而起的捉弄,在郁仲骁身上,她体味到了比跟严舆在一起时更浓烈的依赖,这不是个好的征兆,她却没办法阻止这份感情的滋生蔓延。 电视机上,穿着旗袍的女主角正哀怨地看着男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那么多信,一封也不回我。” 叶和欢低头怔怔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无法将郁仲骁跟冷酷无情联系到一块。 ———————————————————————————————————————— 转眼就是一星期。 叶和欢出了院,回到军区大院休养,除了叶纪明,整个叶家她横着走都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自从那天被拒听多个电话之后,叶和欢没有再给郁仲骁打过电话或发短信。 她说不想回温哥华,叶纪明二话不说直接命令叶赞文去办相关手续,中间托了些关系,很快她就进了b市最好的中学,跟着那些战战兢兢备战高考的孩子,进/入暗无天日的高三最后冲刺阶段。 大半个月,她都跟秦寿笙厮混在一起,别人周末急着补习泡市图书馆,他们两个跑去高校摆摊卖书。 有一回,两人被群众举报进了局子,两百多部盗版书被没收。 叶赞文接到电话,作为监护人,把她捞出来时脸都青了,离开前抛下一句:“叶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叶和欢站在派出所大门口,翻了翻白眼,下周末,某高校门口依然可见她的身影。 她又恢复了以前没心没肺的德行,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小日子过得格外的滋润惬意。 …… 十八周岁生日的那一天,叶和欢收到了不少礼物。 叶赞文秘书打电话过来问她喜欢什么牌子的车,她想都没想,出口便是‘牧马人’。 说完后,她自己先愣了下,看向床头柜上的卡哇伊日历,从云南回来的那一天,被她用大红色水笔画了个圈,到今天为止,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夜晚,叶和欢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涌投影灯照出的星海,良久后辗转了个身,手里拿着手机。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应该双手交握,闭着眼许个美好的愿望,可是那个被她喊作‘小姨父’的男人却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在心底暗暗唾弃自己,然而,唾弃过后,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像之前无数个夜晚,叶和欢在短信框里输入一个个的字,然后又逐字删除,最后一切都归于空白。 她一条短信都没有再发给他。 从床上坐起身,叶和欢犹豫再三,给郁仲骁打了个电话。 响了四五声,对方接了,她听到郁仲骁磁性的嗓音,还透着几分被吵醒后的慵懒:“喂?” “……”叶和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张地用手指扣紧手机。 她隐约听到开灯的声响,没一会儿,郁仲骁低低地问:“和欢,是你吗?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没事。” 叶和欢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小声幽幽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没有说话。 叶和欢的呼吸都变得很慢很轻,手机贴紧自己的耳朵,注意力都集中在听筒上,试图寻找他的声音。 片刻后,她鼓足勇气:“小姨父,我——” 郁仲骁打断她,他的声音很沉:“没事就早点休息,快到高考了,好好学习。” 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把电话挂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叶和欢那点点的期待被失落掩埋,五脏六腑传来钝钝的疼痛,酸涩又麻木。 会接电话,一开始应该不知道是她?要不然,后来说话的口吻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疏远? 看着框框里刚刚打的那句‘我真的很想你’,她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因为破茧而出的羞耻心,因为自己这份有悖伦常的感情,眼角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在枕布上晕染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她很想他,却不敢告诉他。 ————————————————————————————————————————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不咸不淡地过着。 四月中旬,天气已经转暖,但叶和欢的情绪一直偏低,就连秦寿笙也察觉到了她从云南回来后的异样。 “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呗?” 叶和欢坐在地板上,斜睨了他一眼,继续翻弄那堆碟片:“没心事,只是天气不好,影响心情。” 最近,两人又开始投资贩卖盗版影碟。 秦寿笙瞧了眼外头的艳阳高照,见她不愿说,也体贴地不追问。 “对了,那个《天若有情》第一部的碟片记得帮我理出来,几个小姑娘预定的。”秦寿笙忽然说。 叶和欢看着手里那几张dvd,这几年她在国外居住,基本都不看国内电视剧:“讲的是什么,怎么那么多人想要?” “好像是一个老男人跟个十八岁小姑娘的故事,最近出了第二部,自然有人会去了解第一部。现在的小姑娘都好这口,喜欢年纪大的男人。” 叶和欢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自己深埋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发现。 “这个电视剧其实挺好看的,就是有些……那啥……乱/伦,所以注定是悲剧。” ‘乱/伦’两个字直戳她的心房,秦寿笙低着头在喋喋不休:“女主孤苦艺人,男主成了她的监护人,后来女的喜欢上了男的,男的也爱上了她,但年纪相差太大,除非是老板小蜜,否则在一起才怪。” 叶和欢低着头,愣愣地盯着碟片包装上的介绍,心头像缺了一口,有咸咸的海水不停灌进来。 良久,她才开口:“其实也不算乱/伦,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秦寿笙掀起眼帘瞟她一眼,想了想,颇为赞同地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管他呢,跟我又没关系。” 叶和欢却没有再吭声。 整理完碟片,叶和欢在秦家吃完晚饭,刚取了包准备回家,接到了韩家保姆打来的电话。 “欢欢,家里出了点事,老首长被气得不轻,我也找不到其他能顶事的韩家人了,你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什么事儿?”叶和欢听出唐嫂的紧张。 唐嫂将前因后果一说,叶和欢沉默了几秒,挂了电话,匆匆跟秦家人道了别,在玄关处换好鞋跑出去。 ———————————————————————————————————————— 叶和欢赶到韩家,在门口就听到韩菁秋凄厉的哭喊声:“我不离婚,我绝不同意离婚!” “不离婚,那你还想怎么样!”韩老的怒吼声盖过了她的哭声。 站在大门外,叶和欢攥紧肩上的包,突然迈不动双脚,心里也乱成一团,害怕看到那个她想见又不敢见的男人。 唐嫂说,他回来了,就在今天傍晚的时候。 然而等待在家里的不是一脸期盼的妻子,唐嫂说,就连她也没想到,韩菁秋会再带那个拉小提琴的回家,两人正在办事时被郁仲骁逮了个正着,接到电话的韩老从老友家里匆匆赶回,差点用拐杖打死红杏出墙的小女儿。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三】三姑爷刚才就去火车站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三】三姑爷刚才就去火车站了…… 恐怕没有哪个丈夫,在看见妻子跟其他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后还能假装若无其事? 唐嫂在电话里说家里已经鸡飞狗跳,老首长让警卫员把那个拉小提琴的绑了说是要送派出所去,三小姐跪在轮椅旁边扒着老首长的衣袖又哭又求,至于郁仲骁当时是什么反应,唐嫂并没有提及。 站了良久,叶和欢深吸口气,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刚准备在玄关处换鞋,她听见韩菁秋惊慌失措的大哭声从外公房间传出:“我不离婚,我为什么要离婚?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次改过的机会?你只知道说我不要脸,那你知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冷漠?” “从上次他从云南回来就变了,这几个月以来,连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我打电话过去,要么不接要么敷衍几句,他在外面有女人你怎么不说,我犯点错就是十恶不赦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韩老愤怒地直拍桌,声声响彻整个屋子。 叶和欢站在那,韩菁秋的反驳更大声:“我跟他结婚那么多年,他心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还整天呆在那个破烂地方,一年到头我见了他几天?他妈又老是催我要孩子,结婚时我都说我不要孩子了,他自己也没说不好,现在却由着他家里来欺负我。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该……不该事事都想着他自己!” 韩老怒喝:“你滚,给我滚出去,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别再让我瞧见你!” 卧室的门打开,叶和欢抬眼望过去—— 韩菁秋从里面跑出来,衣衫不整,捂脸哭着跑上二楼,进房间前决绝地抛下一句:“你们再逼我离婚我就去死!” 关门声震耳欲聋。 叶和欢一直杵在玄关处,她无从评论这段婚姻里两人的对错,但也听出韩菁秋的自私跟推卸责任。 一段婚姻的维持,需要双方的包容。 在韩菁秋当年决定嫁给郁仲骁之前,她就该清楚他的工作性质注定两人聚少离多。叶和欢虽然不熟悉郁仲骁的工作,但也知道危险度很高,但韩菁秋不仅没理解跟支持他,她给他只有歇斯底里的责怨、背叛跟任性。 叶和欢在军旅或警匪电视或电影里,见过很多因为感情问题导致精神力不集中出事的角色。 她打从心底不希望郁仲骁也成为其中的一个。 唐嫂也从外公的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两个摔裂的杯子,一眼就看到了叶和欢,忙合上门走过来:“来了?” “老首长刚休息了,”唐嫂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脸上是无奈跟担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家里没其他人在了吗?”叶和欢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郁仲骁的身影,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在韩菁秋的房间里,急切地想知道他在哪儿,又怕引起唐嫂多想,只好用疏离的语气拐着弯问:“不是说绑了那个拉小提琴的吗?” “是绑了的,不过三小姐趁大家不注意又把人偷偷放跑了。” “那我小姨父呢?” 唐嫂叹了一声:“哎,三姑爷刚才就去火车站了,原本是直接回丰城的,郁家老太太让他带三小姐一块儿回,来得太突然,没想到——我听姑爷跟老首长说话的意思是,坐今晚的特快回丰城……嗳,欢欢你怎么——” 叶和欢已经弯腰套上了鞋子:“我还有事,先走了,代我向外公问好。” 话毕,不等唐嫂开口让勤务兵送她,她拉开门下了台阶,急急忙忙地朝着大门口跑去。 …… 在大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叶和欢坐进去,一边报火车站地址一边催促司机开车。 “能不能开得再快点?!”看到有私家车不断从旁边超过去,叶和欢心急如焚。 司机从后视镜里愁了她一眼,看她那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小姑娘这么着急,是去见男朋友吗?” 男朋友…… 叶和欢被这三个字怔住,其实连她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来解释对郁仲骁的这些举动。 她去火车站,即便是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叶和欢都没仔细想过。 当唐嫂说郁仲骁要连夜离开b市的时候,她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要见他,她甚至怕他以后都不会再来b市。 因为他好像提出要跟韩菁秋离婚了。 除去外甥女跟姨父的这层关系,加上韩菁秋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恐怕以后她再遇见他都会被他当做陌路人。 过了安检,叶和欢跑进候车大厅四下寻找郁仲骁的身影。 周围是排队的乘客,也有人聚在一起聊天,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置身在茫茫人海里的扁舟,失去了航向,心里充斥着迷茫跟焦急,来回穿梭在人群里,一遍又一遍,喧嚣声在耳畔嗡嗡作响。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了,由xx开往北京的xx列车开始检票,请到xx检票口检票进站,进站后请到x站台候车。” 叶和欢听到了广播,忙拉住一位准备去检票的男乘客:“请问一下,这趟车在丰城停靠吗?” “我就是去丰城,这是今晚最后一趟特快。” 最后一趟?叶和欢匆匆道了谢,她的心跳加剧,刚跑到检票口就看到人山人海,踮着脚伸长脖子,被推来让去,还是没看见郁仲骁的影子,在快停止检票的时候,趁检票员不注意,叶和欢弯着腰躲在乘客里溜了进去。 列车已经到站,乘客陆陆续续上车。 叶和欢跟着进了一截车厢,外面天色黑暗,车厢内开了灯,过道上挤满了人,她边往里走边看两侧座位上的乘客,突然有人用胳臂肘顶了她一下,绊到旁边的行李袋差点摔倒。 行李袋的主人瞪了她一眼:“长没长眼睛?!我刚买的袋子,就被你踩出个大脚印。” “不就是个破袋子,你凶什么凶!”叶和欢心里觉得憋屈,伸手去翻包拿钱:“赔给你就是——我的钱包呢?” 她慌了神,不说钱包,就连手机也不见了,旁边的乘客提醒她:“你的包边上开了道长口子。” 叶和欢低头望去,果然,她的包被人用刀刮破了。 “要不要帮你叫乘警?”有乘客见她年纪小又孤身一人坐火车,好心的想帮忙。 “不用了,我家里人就在列车上。” 这么长的列车,这么多乘客,而且她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的,哪怕是找了乘警也无从着手,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郁仲骁,攥紧包上链条的手指慢慢松开,只要想到他也在这趟列车上,她就不再那么的慌张。 …… 叶和欢曾经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 冲动是一种无力的情绪,在情绪冲动时会做出使自己后悔的事情来,也许前一秒的兴致勃勃就酿成了下一刻的后悔莫及,冲动是魔鬼,往往会将自己的生活变成炼狱。 当叶和欢穿梭在车厢间找人时,她没有一丝的后悔,或者说,她暂时分不出精力来考虑该不该后悔。 晚上七八点钟是车厢最热闹的时间,吃东西的吃东西,打牌的打牌,也有人拿着手机大声地跟朋友煲电话粥。 前方,两截车厢的连接处,有道身影一晃而过,似乎有人到僻静处打电话。 颇为熟悉的感觉让叶和欢追了几步,当她看清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有一朵花苞在心底悄然绽放,双腿忽然间也沉重了,再也挪不开步子,只是傻傻地盯着他挺拔宽厚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烟灰色衬衫,深色商务休闲裤,左手腕上戴着手表,黑色表带跟他这一身很搭,沉稳中又透着几分随性。 叶和欢在大脑里勾勒着他的模样,她已经两个月零六天没有见到他。 接完电话,郁仲骁转过身,原本要回车厢的脚步一顿,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叶和欢,眼底划过诧异。 他的五官脸廓深深地铭刻进了她的心底。 车厢内泻出的灯光,有几缕落在他的肩头,拉长了他的影子。 现在他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又是她?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还是——他正在心里叹息,这个恐怖的熊孩子现在是像狗皮膏/药黏上他了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四】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四】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耳畔响着火车碾过铁轨时发出的撞击声,当车轮轧过两轨衔接处,车身虚晃,影影绰绰的光线掠过眼前。 叶和欢目不转睛望着跟前的男人,双手无意识地揪紧身前的包包肩带,刚才一截车厢一截车厢寻找他的勇气仿佛一下子抽离了她的身体。和他四目相对,她甚至忘了言语,背贴着车皮,抿着唇瓣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郁仲骁已经收起了诧异,湛黑的眼眸回望着她,眼神深邃又平静,他没有立即张嘴说话。 过道上有一两个乘客经过。 不过是短短几秒,叶和欢已经想了很多种开场白,这么巧?总算找到你了?我特意找你来的?见到我有没有吓到? 她就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兔子,在猎人的眼皮底下故作镇定。 旁边的车厢突然发出女人的尖叫声,还有物品落地的碰撞,几个乘警脸色难看地从叶和欢跟前跑过去,过道上也混乱一片,叶和欢刚要转头去看,郁仲骁突然迈开了长腿三五步到她的面前。 映入她视线的是男人微敞开的衬衣领口,还有衬衫下隐隐可现的厚实胸膛。 郁仲骁抬起双臂越过她的肩,骨节分明的小麦色大手撑在车皮上,呈保护姿态将她护在怀里,叶和欢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所有吵杂的声音仿若都消失在她耳边,任由他替自己挡开那些推挤。 “打人啦——”有人高声叫嚷起来。 乘警冷声喝道:“都散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围观的乘客被驱散,叶和欢垂着眼睫,瞧见一双双的鞋在旁边晃来晃去,男人笔挺的裤腿也晃入她的余光里,当过道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衬衫。 指甲抠着手心的肉,叶和欢的耳根有些热,因为他刚才不着痕迹的半步靠近。 她的心跳怦怦,从前的大胆在面对他的时候不见踪影,犹如一个勇士在巨人面前顿时成了小矮人。 所有的乘客都回到各自的座位,过道恢复了通畅。 眼前的男人没有动,笼罩着她头顶的高大黑影犹如一道乌云密布在她的心尖。 叶和欢蜷起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不自在,耷拉下眼皮,眼珠子却微动,郁仲骁衬衫下胸膛的温热感染到她的脸上,他鼻间的气息声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耳际,连带着她的脖颈也爬满了可疑的红晕。 稍倾,郁仲骁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拉开了两人间的空隙,但依旧站在她的对面。 叶和欢的视线跟他的胸口齐平,瞟见解开了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他的语速适中,声音还是象征性的低沉:“就你一个人?还是跟朋友出来的?” 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叶和欢忙仰起头,回望着他的眼,说话时有些支支吾吾:“跟……跟朋友。” “不过走散了。”她低低地补充,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上那道划痕。 这个小动作引得郁仲骁低睨,几乎一眼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被割破的?有没有找乘警处理?” “还没——可能在车站时就被偷了。” 叶和欢左右扫视一圈,才抬起眼重新望着他,装出偶遇的惊讶:“小姨父你不是在云南吗?是要去哪儿出差吗?” 郁仲骁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审度,深刻难懂。 在这样的注视下,叶和欢顷刻间就被打回了原型,目光闪烁,先自己扯开话题:“我们学校组织去外市春游,我本来不想来的,但老师说每个人都必须参加——” “你在哪个车厢?”他突然问道。 “……嗯?” 郁仲骁稍低头,盯着她小心提防的模样:“我送你过去。” “就在前面。”叶和欢伸手胡乱指了一通,指完又后悔了,生怕他真的要送自己过去找所谓的老师同学:“其实我……也没看清楚车票来着,跟钱包一起都被偷了,我刚才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们,可能是我上错车了。” 说完,她暗暗忐忑,不晓得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是在胡诌。 “那现在你想怎么办?”片刻后,郁仲骁开口问她。 怎么办,他问她想怎么办…… 他这句话却像是在侧面敲击她,千万别企图赖上他。可她不想从他这里拿些钱在前面的站下车,她本来就是来找他的,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叶和欢仰起头,故作坦然地跟他对视:“我在火车上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郁仲骁脸上的表情很平和,半晌的静默后,他偏头看向左侧的那个车厢。 “我说你怎么接个电话要老半天,原来在这里跟小姑娘——”透着揶揄的女声戛然而止。 叶和欢循声转头,车厢门口站了个女人,对方也正错愕地瞧着她。 是那晚酒里的美女。 叶和欢一眼就认出了她,亦是那个韩菁秋所说的‘小三’,郁仲骁口中借住滨江苑的‘朋友’。 “你怎么出来了?”郁仲骁对着那美女问。 “刚才乘警不是逮了两个小偷吗?见你一直没回来,不放心就过来瞧瞧。” 说着,她端详起站在郁仲骁对面的女孩,眼角余光却询问他,郁仲骁不咸不淡地介绍:“这是我外甥女。” 他用简单几个字就给两人划好了辈分差距。 叶和欢有些不满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郁仲骁没有看她,甚至还稍稍别开头,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倒是那美女微笑地冲和欢点头:“上次我们就见过,还记得吗?我姓姜。” “姜阿姨好。叶和欢的嘴巴向来很甜,又一副乖巧样,立刻就博了人家美女的喜爱。 姜慧被一声‘阿姨’叫得眉开眼笑,问郁仲骁:“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家里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外甥女?” “……” 郁仲骁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 叶和欢本来心里还有些难受,她以为他是孤身回丰城,没想到竟是有佳人相伴,也只有自己傻乎乎的在那自作多情,但此刻见他那像被自己搅了好事的样子,她又跟着愉悦了:“姜阿姨也是去丰城吗?” 郁仲骁抬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不过这一眼,叶和欢并没有注意到,她正忙着跟‘姜阿姨’套近乎,要不然她会发现自己说话的前后矛盾。 “是呀,你也去那里?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在旁边的车厢吗?”姜慧关心道。 叶和欢怯怯地瞄了眼郁仲骁,说话的声音变得很轻:“我遇到小偷,包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还有这种事?”姜慧一脸的惊讶,转而看向郁仲骁:“刚才乘警不就在这,仲骁,这事你跟他们说了吗?” “她都不知道是在哪里被划破的,怎么说。”郁仲骁说话的口吻有些敷衍。 叶和欢隐隐察觉到在短短几分钟里,郁仲骁的心理发生了某种变化,是在怪她这尊大灯泡吗?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车厢跟座位号吗?” 叶和欢摇头,手攥着包肩带:“我好像坐错车了,找不到跟我一起的人——” 她揪包的动作在姜慧眼里,代表了委屈跟无措,姜慧抬手摸了摸叶和欢的头,话是对郁仲骁说的:“要不跟我们一起到丰城下,这大晚上的,小女孩一个人在外多不安全,要是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那一刻,叶和欢没有去看郁仲骁脸上的表情,任由姜慧牵着她进了车厢。 “你就坐你舅舅的位置,行吗?”姜慧询问她的意见。 那是并排的两个座位,靠过道的位置上放了件黑色的外套,叶和欢已经认定,那是郁仲骁的。 郁仲骁没有进来,去了列车餐厅买晚餐。 姜慧将男士外套搁到小桌上:“等会儿让你舅舅穿身上,免得占地方。” “我拿着。”叶和欢说这话时已经拿过了外套。 姜慧转头看她—— 女孩正低头折叠衣服,浓密的睫毛像两叶小扇子,她的每个动作都很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心爱之物。 感觉到旁边注视的目光,叶和欢侧过头,看到姜慧正盯着自己。 “你跟你舅舅的感情真好。”姜慧弯着眉眼道。 “他不是我舅舅,”叶和欢撇了下唇角,一边叠衣服一边不以为然地说:“是我的小姨父。” 她再抬起头,发现姜慧听完自己的话神色微怔。 刚才的得意忘形,让叶和欢差点忘了姜慧跟郁仲骁之间微妙的关系,男女自称是‘朋友’的一般有那么点不正常,而且还孤男寡女地大晚上出行,现在知道她是郁仲骁妻子的外甥女,尴尬了?紧张了? 叶和欢忍不住打量起姜慧,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白色t恤,底下是牛仔裤,落落大方的打扮,而且脸上总是带着一点笑,令她看上去很亲善,想到她跟郁仲骁站在一起的画面,叶和欢心里生出了几分嫉妒。 跟前的小桌上忽然多了两个盒饭,耳边是姜慧温柔的声音:“怎么就买了两个?你自己不吃吗?” “我不饿,出去抽根烟。” 熟悉的低沉男声让叶和欢抬头,车厢灯光下,他的五官很深刻也很迷人,但他没有看自己,深沉却不失温和的目光是直接落在姜慧身上,她不可避免地失落,他厌烦韩菁秋那样的性子,原来真喜欢姜慧这样进退有度的女人。 她怔怔地盯着那两个饭盒,连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 ——————————————————————————————————— 火车到达丰城,已经快凌晨十二点。 后半程叶和欢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姜慧问她是不是担心钱包的事,她朝两车厢的过道处望了眼,含糊地点头。 只有她自己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情绪难受。 跟在两人身后下火车,叶和欢望着郁仲骁跟另一个女人的背影,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陈杂的坛子。 在火车站门口,姜慧先挥手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叶和欢站在一根石柱旁,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柱子,时不时抬头看向在道别的两人。 她继而想到了那晚在云南遇到的女人,本就低落的心情越发不可收拾。 等姜慧坐上车离开,郁仲骁在原地站了十几秒,转身,朝石柱子这边走过来,站定在她跟前:“走。” 叶和欢没多问,安静地跟在他的后头。 …… 郁仲骁带她去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开了个房间,还将皮夹里的现金都给了她。 “那你打车回家的钱呢?”叶和欢捏着他给的一叠人民币,那双猫眼儿看着他:“要不你留一张?” 说着,她抽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递给他。 从郁仲骁跟前台说订一间豪华大床,她就知道,他是打算安顿好她之后直接回家休息。 刚才在车上,郁家老太太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家,虽然她坐在后座,但也听了个大概,郁母一直在家等着。 只要不是去跟姜慧过夜,对叶和欢而言,郁仲骁去哪儿睡都ok。 郁仲骁睨了一眼那张纸币,没有伸手去接,他说:“我身上还有零钱,先送你上楼。” 进了电梯,两人没说话,叶和欢偷偷拿眼角余光瞟身边的男人,他正抬头看着数字的变化,薄唇轻轻抿着,在云南住院时,他靠在窗边温暖带笑的眼神已经很遥远,她不是傻瓜,不会感觉不到他对自己刻意的疏远。 这一切的变化,源于她那个冲动的亲吻。 —————————————————————————————————— 郁仲骁把房卡插/进卡槽,整个房间瞬间被橘黄色的灯光照亮。 “晚上锁好门,明天上午我过来送你去车站。” 叶和欢站在床旁边,见他交代完欲走,心生不舍,提高了声音道:“这个床单有些脏,我睡不着。” 郁仲骁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雪白的床单。 “你看,这里有些泛黄,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能不能让他们来换一换?”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郁仲骁抬头,朝她望过去,一双澄澈殷切的眼眸正巴巴地盯着他。 …… 五分钟后,酒店工作人员前来换床上用品。 叶和欢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睛却瞥向站在一边看工作人员换床单的男人身上。 房间里响起一阵蜂鸣声。 郁仲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走到洗手间里接电话,叶和欢伸着脖子瞧过去,隐约听到一些字眼:“……过会儿回去……你到了就好……再说……上午有事……明天下午我去接你……嗯挂了。” 是姜慧打来的。 叶和欢看向电视屏幕上的卡通人物,在他眼里,自己可能真的只是个小屁孩,而不是个跟他平等的女人。 郁仲骁打完电话出来,工作人员已经离开,沙发上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床上拱了一团,用被子裹着,见她睡了,郁仲骁在床尾站了大概有五分钟,收起手机准备转身离开。 “小姨父!”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她的长发有些凌乱,眼圈红红的。 在郁仲骁回过身之际,叶和欢蓦地爬起来,冲过去抱住了他,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因为惯性的冲撞,郁仲骁往后退了一小步,双手下意识托住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儿。 她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声音透着央求:“小姨父,你不要喜欢姜阿姨好不好?” “我跟她只是朋友。”郁仲骁不轻不重地回答。 叶和欢不相信,他对姜慧说话那么温柔,却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这样的差别待遇令她心酸。 “她丈夫是我以前的战友,她来丰城是为了看丈夫。”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五】她的目光坚定到郁仲骁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五】她的目光坚定到郁仲骁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姜慧跟他是朋友,姜慧来丰城是看丈夫。最新最快更新 这个答案,令叶和欢瞬间经历了从寒冬到暖春的过度,欢喜之余,忍不住追问:“那云南那个女的呢?” “那是因为工作缘故接触的。” 那韩菁秋呢?叶和欢突然很想知道,他现在还喜欢韩菁秋吗? 一阵蜂鸣震动声阻止了她的开口,是郁仲骁的手机。 叶和欢有些吓到,在他伸手来拉开自己时顺从地退出了他的怀里,跪坐在床尾,仰着脸静静地看他接电话。 郁仲骁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没有接,按了红色挂机键。 “谁的电话啊?”叶和欢好奇地问。 他的视线从手机移到她脸上,幽深的眼眸望着她,teenie/weenie的墨绿带帽卫衣,浅蓝卷边九分牛仔裤,头发被束成松散的花苞头,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小巧玲珑的脚丫在雪白的床单映衬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柔和的房间灯光打在她漂亮又异常年轻的侧脸上,也点亮了她那水盈盈的猫眼儿。 “你小姨。”在她殷殷的目光里,郁仲骁说了三个字。 他的口吻轻描淡写,叶和欢却眸光微闪,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在手机再次响起时,她潜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郁仲骁依旧没接,把手机放回去,重新抬头看向她,这次他忽然问:“为什么要到丰城来?” 他已经猜到了?那他有没有看出来自己是为了他才来的? 叶和欢迎上那双深沉的黑眸:“你想知道?” 郁仲骁没有出声,但严峻的眉眼已经说明了答案。最新最快更新 抬眸仰视着他,叶和欢缓缓展开纤细的双臂,弯起唇角:“那你先抱我一下,抱我一下就全都告诉你。” 郁仲骁眉头皱紧,好像她提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的不可理喻。 他没有动。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跪到床边缘,叶和欢试探地伸手揪着他的衬衫,见他没推开自己,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手穿过他劲瘦的腰,小心翼翼地抱住这个让自己想了无数个日夜的男人。 他是她的小姨父,他是已婚男人,他比她大了十一岁,每每想起这些现实,总是令她感到慌乱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甚至来不及悼念跟严舆那段逝去的感情…… 叶和欢侧着脸,眼梢余光看着窗边那盏落地台灯。 淡淡的光晕仿佛在这一刻照进了她的心房,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听到了他稳健的心跳,手指攥着他身后的衬衫布料:“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她轻声喃语,语气无比的惆怅,想着这两个月他不搭理自己,现在见了面也故意跟自己疏远。 “成年人之间的游戏,不适合小朋友。”他忽然开口,说的话像是一种劝导,又仿佛掺杂了无奈在里面。 “我已经成年了!” 叶和欢急急地反驳他,跳下床扒过丢在沙发上的包包,从里面找出了身份证,又回到他的跟前:“我十八岁了!” 她的目光很坚定,坚定到郁仲骁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对着那双澄澈的猫眼,将她硬塞到他手里的身份证搁在旁边的桌上,他转身前冷硬的声音:“睡觉,明天回b市去。” “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无关,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强求我也这么做。”她不甘心的追了两小步。 但回答她的是,合上的房门声。 ——————————————————————————————— 郁仲骁回到大院的家中,一推开门就看见客厅里的老太太,正边敷着面膜边看午夜剧场。 “回来了?”郁老太太听到门口动静,仰着脸斜眼过去。 郁仲骁将钥匙放到鞋柜上,穿上早已准备好在玄关处的拖鞋,走过去,朝电视瞟了一眼:“怎么还没回房间睡觉?” “还不是为了等你。” 郁老太太一把扯掉脸上的面膜纸,口齿终于清楚了:“你跟菁秋吵架了?刚才哭哭啼啼地往家里打电话。” “没什么。” “没什么还要离婚?!”老太太不由拔高了声量。 郁仲骁没吭声。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是原则上的大矛盾,得多让让老婆,只有你把个人问题解决咯,我才能把我的个人想法付诸于实际行动中来。” “你都快三十岁了,难道还不该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郁仲骁:“……” 说到孙子,郁老太太眼圈红了:“你大嫂把薇薇抱到国外去养,你弟弟又跟老婆移居去了加拿大,总算你还在国内,结果却跟老婆分隔两地,不过老二,刚才菁秋跟我说了,她打算辞掉工作跟你到云南去。” 郁仲骁蓦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菁秋的打算是,争取在这两年内生个孩子,等你从云南调回来,她也不再回b市了,搬来跟我们一块儿住。” 难得儿媳妇这么孝顺又服帖,郁老太太也喜上眉头,拍拍儿子的肩叹息:“我看她突然这个态度,估摸着也是知道错了,现在晚了,明天给她回个电话,总不能因为一次口角之争就要离婚?” “对了,你今晚上是跟姜慧一起回丰城的?”郁老太太突然问道。 “嗯。” “她也是可怜人,刚刚结婚没几天,丈夫就出了事,清明节没回来,现在去看看也是好的。” 郁老太太似想起了什么:“你老婆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把滨江苑借给姜慧住,被她知道会不会闹啊?” 郁仲骁先是没说话,见老太太一直盯着自己,才道:“能闹什么。” “那就好。快五一了,明早打电话顺便让菁秋来家里过节。”说完,郁老太太哼着歌上楼回房了。 郁仲骁还坐在客厅沙发上,他点了根烟,透过烟圈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节目,略略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天,叶和欢一大早就起来了,坐等到七点,跑去餐厅吃了一顿早餐。 其实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在她一番大无畏的‘表白’后,她怕郁仲骁这次会彻底不再搭理自己了。 上午九点多,门铃响了。 叶和欢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瞧,看见门外的是郁仲骁后,她又回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好像额角鬓边有碎发头,她忙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接了些水往头发上一抹,然后匆匆去开门。 一打开门,郁仲骁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他还是一成不变的穿着,暗色的衬衫跟休闲裤,袖子随意地挽到肘弯处,他正抬手准备再按门铃,听见开门声,郁仲骁抬起了头,叶和欢倚着房门,微微笑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就就在此刻,斜对角的房间有人退房,一男一女带着一大堆行李过来,叶和欢不由多瞧了他们两眼。 并排拖着的三个行李箱完全占据了走廊。 叶和欢下意识去拉站在门口的郁仲骁,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心别被撞到——” 也许是她的动作太突然,郁仲骁真的往里面避了两步,那位女住客还冲叶和欢歉意一笑,叶和欢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跟郁仲骁挨得很近,她仰起头,郁仲骁正垂着眼看她,眼波很平静。 她立刻就松了手。 耳根有些发烫,叶和欢去挠自己的刘海,抬起的手恰好挡住了他的目光。 “都收拾好了吗?”他问。 “……嗯。” 叶和欢一直没把手拿下来,又听到他有磁性的声音说:“去拿东西,我送你去车站。” 郁仲骁开的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福特。 他替她打开后座车门,叶和欢乖乖坐进去,等他上车发动引擎,她又忍不住去偷看他的侧脸,神情如常,是没把她昨晚说的话当真吗?在他眼里,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想到这,叶和欢的心里莫名的失落。 一路到火车站,两人都没做交流。 也许是临近五一劳动节,今天回b市的车票只剩下晚上十点多的一趟,往后几天也是类似的情况。 郁仲骁还没开口,叶和欢已经把钱递给售票员:“给我买一张!”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六】你以后还来B市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六】你以后还来b市吗? “给我买一张!” 叶和欢站在售票窗口前,手指抠着窗前的大理石台,火车票从机器里缓缓打印出来,期间她没有开口说话,也不曾去看身后的郁仲骁。其实她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却又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借口…… 售票员把票跟钱递出来:“找你四十一块,下一个!” 嗡嗡震动恰逢响起。 叶和欢转过头,看见郁仲骁正把手机放回裤袋里,他按掉了电话,幽深的视线落在她捏在手里的票根上:“几点的车?” “十点三十九分。” “吃过早餐了没有?”头顶是他低低沉沉的嗓音。 叶和欢简单应了一声:“嗯。” 空气里出现短暂的沉默,两人站在喧闹的售票大厅里,良久,郁仲骁先开口:“想不想喝饮料?” 角落里摆着一台自动贩卖机,叶和欢也发现了,她的手指抠着包包的肩带,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伸着脖子瞧了眼那台贩卖机,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有果粒橙吗?” “等着。”话音未落,郁仲骁已经朝贩卖机走过去。 叶和欢退到边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昨晚在郁仲骁走后,她窝在椅子里用酒店的电脑看了《天若有情》,令她无法释怀的是,直到故事的最后季东阳都没有接受展颜,因为十八年的差距,也因为彼此说不出口的关系。 养父跟养女的身份很尴尬,那么姨父跟外甥女呢?哪怕他以后跟韩菁秋真的离了婚…… ——这是叶和欢一直以来刻意回避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希望郁仲骁离婚,这种念头揭露了她内心阴暗的一角,令她隐隐感到不知所措,但又不愿就此逃开。 …… 郁仲骁很快就回来了,买来的不是叶和欢口中的‘果粒橙’。 “这边没有你说的那种,只有石榴汁可以吗?”他已经将饮料递过来。 叶和欢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骨节修长有力,只要郁仲骁站在自己面前,她根本没心思去在意这种饮料自己喜不喜欢喝,抬手接了过来,说话的语速有些快:“我挺喜欢吃石榴的。” 说着,她发现他只买了一瓶:“你自己不喝吗?” “我不喝这类饮品。”郁仲骁开口道。 他的话被叶和欢解读成另一个意思——只有小孩子才喝饮料,一时间,她看手里的饮料也有些碍眼。 叶和欢瞅他一眼,表情颇为认真,抿着唇角补充:“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喝。” 郁仲骁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眼波平静似水,看不出多余的内容,或者该说,以叶和欢目前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揣测一个三十岁男人的眼神,郁仲骁似乎有话想说,又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当他准备开腔时,手机又响了。 郁仲骁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号码,稍侧过身接起电话。 叶和欢站在旁边,通过他的只字片语判断出应该是姜慧打来的,她记起昨晚的电话,他貌似下午跟姜慧有约了。 “那就这样,晚点我过去接你。”他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郁仲骁刚结束通话,听到身旁女孩轻柔的声音,她说:“小姨父,你要是有事先走。” 这是叶和欢从昨天见面以来第一次用正经的语气喊他。 郁仲骁转头朝她看过去。 叶和欢又鹦鹉学舌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是有事先走,我自己在这可以的。” 郁仲骁没接话,喉结微微滑动,低头凝着她忽闪的卷翘睫毛,片刻后他才道:“候车厅就在旁边,过去。” “你不是跟姜阿姨有约吗?”叶和欢杵在原地没有动。 郁仲骁停下脚步,又回过头来,叶和欢发现他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神讳莫如深,她的心中莫名发虚:“要是迟到就不好了——”她越说越低,到最后哼哼着没了声。 “我跟她约在下午两点。” “……” 叶和欢语塞,看到郁仲骁转过身走去门口,咬了咬唇,捧着那瓶石榴汁亦趋亦步地跟了上去。 候车厅的乘客不少,基本已经找不到空位。 一路走来,叶和欢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挺直的身影,她不清楚郁仲骁到底对自己抱有怎么样的态度,应该更多的是把她当做整日蹦跶胡闹的熊孩子,反正对待喜欢的女生绝对不该是像他这样子的。 叶和欢徒生出了阵阵挫败感,自己昨晚上说的话他恐怕根本不会当真…… —— 郁仲骁走到某处僻静处才止住脚步,旁边有一排座位空置着,叶和欢也跟着他站定。 “那里有位置,过去坐。” 叶和欢瞟了瞟那把座椅,没有走过去的意思,因为只有一个空位,最重要的是——她想跟他待在一块儿,所以她回道:“这样挺好的,我喜欢站着。” 旁边人来人往,但沉默却又开始萦绕在两人之间。 叶和欢也敏感地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跟郁仲骁的相处模式已经没有办法再如在云南住院那晚的轻松交谈。 “现在还有没有去酒了?”郁仲骁突然问她。 叶和欢侧过脸看他,愣了愣,反应过来他的问题,忙不迭地摇头,生怕他不信,特意加了句:“没有。” 郁仲骁没再开口。 叶和欢却因为他这句话而胸口发紧,就像做错过事被抓的学生面对班主任的再次盘问,她忍不住又道:“我答应过你的,说不去就不会去了。” 她的目光格外清澈也很真挚,郁仲骁跟她对望不到三秒就移开了眼,他说话的口吻很平淡:“六月初就要高考了,回去后好好学习,b市的几所大学在全国的排名都比较靠前。” 叶和欢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他说这些话是发自真心还只是敷衍。 “如果我想考到云南去呢?”她忽然大着胆子问。 “……” 郁仲骁的视线又回转到她的身上,在他可能开口之前,叶和欢又笑眯眯地道:“骗你的,我都跟秦寿笙说好了,高考时他少做几道题,然后咱两第一志愿填同个学校。” 说着,笑容慢慢消失,她仰着头看他,有些希冀又有些试探:“你以后还会来b市吗?” 郁仲骁敛眸看着她,没有立刻作答,神色也很平静。 其实叶和欢原本是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打算跟韩菁秋离婚,但觉得那样问太过直白,所以采取了委婉的问法,然而被郁仲骁注视得——不自然地解释:“我就随口问问——” “手机昨天是不是也掉了?” 叶和欢脸上表情呆呆的:“……嗯?” “几点吃的早餐?”郁仲骁又问,叶和欢晶亮的猫眼瞅着他,老实地答道:“七点多。” 他看了下腕表,道:“走,先带你去吃午饭。” 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叶和欢有些意外,但显然也是惊喜大于错愕,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取悦了郁仲骁,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她强压下喜悦,故作淡定地说:“会不会麻烦啊?” “就吃顿饭,顺便——” 郁仲骁看向她被割破的包:“再买个手机,把电话卡补办一下。” —— 直到坐进轿车时,叶和欢还满怀欣喜地想着等会儿点什么菜吃,她系好安全带,转头问开车的郁仲骁:“我们去哪儿吃饭?” 郁仲骁半降下车窗,习习暖风吹进来,他单手打着方向盘,一边道:“御福楼。” “离这里远吗?” “在二环跟三环交界处。” “是新建的吗?一般大酒楼不是都开在市中心?” 叶和欢突然有了说不完的话题,郁仲骁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然而,叶和欢的这份好心情,在她跟着郁仲骁到达一个包厢,看到里面坐着的七八个人时顿时烟消云散。 姜慧正跟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说话,瞥见门口的人立马起身,有些惊讶:“不是说不来了吗?” “是呀,刚还让服务员把多余的碗筷撤了。”另个青年也跟着道。 叶和欢一颗心直往下沉,这个情况跟她的设想背道而驰,她发现在包厢里的人,除了姜慧,另外应该是两对夫妇跟孩子,紧接着叶和欢就听到有人好奇地问:“仲骁,这是你家的侄女?”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七】您的小女朋友脾气可不小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七】您的小女朋友脾气可不小 “仲骁,这是你家的侄女吗?” 对方说她是郁仲骁的侄女,而不是其它附带暧昧的猜测,就连看她的眼神也带着长辈的和蔼。 这应该是一场老朋友的聚餐,最起码在场的人跟郁仲骁似乎都很熟稔。 他带自己来见朋友,但叶和欢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叶和欢看向旁边的男人,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仿若一株拔地而起的苍松,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果然,她听到郁仲骁说:“家里的一位晚辈,今天要回b市,还没吃饭就一块儿过来了。” 他说这话时的口吻很自然,简洁的一句话交代了前因后果。 “和欢?”姜慧已经一眼认出她。 叶和欢扯了下唇角,喊了声‘姜阿姨’,随即便乖乖站在郁仲骁的身边揪着自己的小包包一声不吭。 “怎么都傻站在门口?过来坐啊——”这会儿已经有人招呼服务员加两副碗筷。 姜慧也拖开了自己右侧的椅子:“和欢过来坐。”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姜慧旁边那个空位坐下,等她反应过来,耳边是姜慧跟另一个女人柔柔的交谈声:“小丫头昨晚在火车上跟人走散,还遇到扒手,就跟我们一起在丰城下了车。” “我上次也是,带着小宝回娘家,一下火车发现钱包不见了。” “女人家独自出门在外,确实应该注意点,不比他们男人三大五粗的……” 在一片低声细语中,叶和欢抬起头,郁仲骁刚巧坐在对面,他背靠着椅子,挺括的衬衣袖子卷着,点了根烟,但他没有抽,薄薄的烟雾里,他正侧着头跟旁边一位四十开外、穿休闲外套的男人说话。 至于他们所聊的话题,无非是跟工作有关,然而叶和欢发现他们提及的有些词汇自己并不是很听得懂。 左手被轻轻碰了下,叶和欢转头,入目的是姜慧和善的笑容。 “想什么这么出神?”姜慧拿了一瓶牛奶过来,带着玩笑的语气:“喝这个应该可以?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叶和欢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姜慧替她倒牛奶的动作一顿。 叶和欢的声音不轻,在空间狭仄的包厢里显得尤为清晰,其他人闻言纷纷朝这边瞧过来……包括郁仲骁。 她脸上的温度瞬间升高了。 整个包厢一时有些安静,但很快这种氛围就被另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打破:“现在的小孩就爱装老成,我家的露露不就这样,前不久刚去派出所拍了身份证照,就老说自己是大人了,其实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懂。” “现在的九零后可了不得啦,你以为还跟我们那时候一样啊!”姜慧笑着接话。最新最快更新 “那倒是。” 那个女人煞有其事地点头,注意力又转回到叶和欢身上:“仲骁,你家侄女有十五岁了?”说着,她又自顾自地问叶和欢:“小姑娘,六月份就要中考了,有没有做好准备?” “我已经十八岁了。” 换做以往,要是被认小几岁,叶和欢或许还会开心,但今天她却很不喜欢这种被一桌子人当做小朋友的感觉。 她的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说的话有些倔强:“我有身份证,成年了。” 郁仲骁像是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抬眼朝她看过来,他的眸子很黑,沉如冬夜的深海,这样对峙的情形似曾相识,只不过不同于昨晚的甩门离开,这次他侧头看向旁边的战友,声音里透着淡笑:“跟嘉露一样,今年参加高考。”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将她划入了‘小朋友’的行列。 “那还真是跟露露一样大了。”那位战友爽朗一笑:“现在的孩子精得很,还拿高考的事讹了我跟她妈一顿,说要是考上了省内最好的大学,就让我们出钱让她去泰国。” 提到小孩子,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话题也越来越多,从这家女儿说到那家的儿子。 叶和欢再看向对面,郁仲骁正端起茶杯喝茶,低垂着眼皮,烟雾袅绕的空气,她有些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她已经隐约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里吃饭的用意。 面对一桌子的菜,叶和欢没有一点胃口,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难受。 姜慧似乎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夹了一筷子菜到叶和欢的碟子里,柔声问:“和欢你呢?毕业旅行打算去哪儿?” 叶和欢又瞅了眼郁仲骁,不想再跟那个叫嘉嘉还是露露的混为一谈:“反正不是去泰国。” “我也觉得没必要出国去。” 那个抱小孩的女人,也是嘉露的母亲友好地看着叶和欢:“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可以结伴一块儿搞个自由行,小姑娘差不多年龄的一般都有很多共同话题,比跟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一起有趣多了。” “是呀,我家的儿子老说跟我们有代沟,说我跟他爸爸没办法理解他的世界。” 桌上另一个女人也附和着道:“咱们也就三十几,怎么就成他们口中古板的老人家了?” 姜慧笑,眼角余光瞄向一旁安静的叶和欢,发现她没有动碟子里的菜,关心地问道:“菜不合胃口吗?” “可能早餐吃多了,有些撑。”说着,叶和欢装模作样地夹起一根茼蒿咬了一小口。 坐在郁仲骁另一边的男人突然道:“现在这么文静的女孩可不多见,有没有想好以后上哪所大学?” 现在的叶和欢没丝毫侃侃而谈的兴致,但还是出于礼貌回了:“应该会报考b市的大学。” 郁仲骁突然抬起头,深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叶和欢回完那句就埋下了头,一筷又一筷,很快吃光了碟子里的菜,也许是因为菜凉了,口齿残留的油腻感令她不适,索性退开椅子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 御福楼的洗手间很干净,空气里还残留着清新剂的香味,良好的隔音效果听不到外间的吵闹。 叶和欢在隔间马桶上坐了会儿,拉开门出来,看见了站在镜子前补妆的姜慧。 “出来了?”姜慧停下手头上的动作,冲镜子里的女孩笑了笑。 叶和欢轻轻嗯了声,走到盥洗盆边洗手,姜慧侧过身,眼神温和地望着她:“不开心?” “没有。” 叶和欢的回答明显口是心非,但姜慧也没逼问,只是说:“今天就回b市了?怎么不在这里多玩两天?” “我明天还要上学,现在是冲刺阶段,不能落下的。” 姜慧点点头,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包厢去,我刚才点了马卡龙,我小外甥女特别爱吃这个,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如果真不想吃那些菜,等会多吃点甜品。” 叶和欢观察着姜慧说话时的神情举止,不可否认,从昨晚到这一刻,姜慧给她的感觉一直非常好,除了大方知性还体贴,走到门口时她禁不住问道:“那些人是我小姨父的朋友吗?” “以前是他部队里的战友,但后来都专业到了地方的单位,小心点——” 一辆餐车从旁边推过来,姜慧忙拉过叶和欢,看着女孩干净的眉眼,微笑:“跟我们这些人一起吃饭很闷?” “其实还行。”当然,如果不要一个劲说她是小孩子,还是能很愉快一起用餐的。 叶和欢默默地在心底说完后半句话。 姜慧莞尔,忍不住感慨:“我真想回到你这个年龄,那时候家里穷,为了供我弟弟上学,早早地就出来工作,后来自己开了店就更忙了,都没正儿八经地多读点书。” “姜阿姨,你家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丰城?”叶和欢佯作不经意地问。 “我还没有孩子。” “您跟您丈夫是丁克家庭?” 叶和欢认为自己的试探已经很委婉,看姜慧的模样,也有二十七八了,一般这个年龄的女人都有了孩子,而不生孩子,只有几个可能,不想生,生不出,还有就是——夫妻关系不好。 不知道姜慧属于哪一种…… —— 姜慧的笑容略有疏淡,她挽起唇角,映出浅浅的酒窝:“我丈夫五年前就过世了。” “……” 叶和欢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也因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而触动她人伤口感到歉疚。 她道歉声音轻轻的:“姜阿姨,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姜慧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你是下午的火车吗?” 叶和欢告诉她是晚上的,姜慧似不放心:“那到b市不是得半夜?那你得提前打好电话让家里人到车站接你,至于这边,让你小姨父送你上火车。” “刚才我听小姨父说,好像跟您有约,让他送我会不会不方便?” 在得知姜慧丧夫后,叶和欢不免又往歪处想,但姜慧的神态落落大方,她说:“我就是要去墓园一趟,他说也想去看看健强,所以顺路让他捎我一趟,既然这样,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 叶和欢跟着姜慧回到包厢,一顿饭已经吃的差不多,服务生开始上甜品。 回到座位上,叶和欢听到旁边的人正问郁仲骁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她不自觉地朝他看去,郁仲骁神色如常,依旧低沉的声音,回答却显得敷衍了事,他似乎并不愿多说自己的私事。 “以前我也觉得工作更重要,但后来有了孩子,每天想的却只有老婆、孩子加热坑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找个机会调回来,夫妻常年分隔两地也不是个办法。” 郁仲骁稍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弹了下香烟,青灰色的烟灰纷落在烟灰缸里,他没有再说什么。 坐在对面的叶和欢,将那些劝导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定定地望着沉默不语的男人,想起机场韩菁秋跟其他男人亲昵相拥的画面,还有自己亲眼目睹的他们一次次的争吵,她不知道听了这些话后的郁仲骁是不是真的会再跟韩菁秋和好。 但生活中,很多夫妻也会争执,甚至严重到要离婚,但最后不也依旧相携到白首? …… 走出御福楼,已经下午一点多。 郁仲骁跟战友一家人在门口道别,这个时候,姜慧也提出告辞,看了眼像条小尾巴栓在郁仲骁身后的叶和欢道:“我婆婆刚才给我打电话,临时有点事,我今天就不去墓园看健强了。” “那我送你回去。”郁仲骁已经拿出了车钥匙。 “不用麻烦了,我在前面车站打车就行,你送和欢去车站,小姑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照顾好人家,咱们再约。” 郁仲骁看着姜慧,眉头微锁,姜慧不懂他为何不悦,但还是笑着跟叶和欢打了招呼准备先行离开。 倒是叶和欢突然道:“姜阿姨,让小姨父送你。” …… 上车的时候,叶和欢很自觉地把副驾驶座让给了姜慧。 系安全带的时候,姜慧发现仪表器上摆着一张塑胶唱片,拿过手瞧了瞧,转头问郁仲骁:“现在你家里还有人用留声机?” “应该是淑媛落在车上的。”郁仲骁回道。 “你弟弟他们回国了?” “前些日子回来的,给老爷子过生日。” 叶和欢孤零零地坐在后座,看着前头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两人,赫然发现自己对郁仲骁真的很不了解,最起码连那个‘淑媛’是谁她都要通过他们的对话来猜测,这样的陌生感令她一路都保持着低沉的心情。 …… 姜慧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道别后,她挽着包步行进了大门。 黑色轿车停靠在路边,郁仲骁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车内的气压有些低,安静到叶和欢不敢大口地喘气,她看向后视镜,却只看到他的一截领口,还有因为呼吸略微起伏的胸膛。 在她的心情千转百回时,他挂了手档,引擎发动之际,叶和欢开口:“先等一下!” 然后下车,她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开车!” ———————————————————————————— 车子停在一家手机店门外,郁仲骁熄了火,让叶和欢下车,然后带她进去买手机。 刚进门,一个店员已经迎上来,郁仲骁开门见山:“你们这里有没有女孩子用的手机款式?” “有的有的。”店员很快就拿出几款手机,往前一推:“这些手机在学生群体里卖的很好,您——”她顿了顿,寻找合适的措辞:“您妹妹可以看看。” “我不是他妹妹。” 叶和欢不客气地开口,也放下了手机,干脆道:“我要买6610i,你们这里有吗?” 店员一愣,上下打量了叶和欢跟郁仲骁几眼,然后忙点头:“有的,您稍等,我马上去拿。” “不用了,我们就买这款。” 郁仲骁拦住店员,他拿起一款粉色手机递给她:“开发票。” 叶和欢抬起头,拿眼睛瞪他,郁仲骁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去收银台付钱,她喜不喜欢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店员拿了一口锅出来:“同学,这是送的赠品,你拿好了。” “我家不缺锅。”叶和欢嫌弃地看着那只锅,闷闷不乐,她忽然瞟见旁边架子上的一对手机挂坠,她指着那两个木雕的娃娃:“我要那个,拿这个锅换那个挂坠!” 郁仲骁付好钱回来,叶和欢正抱着手机盒站在那瞪他,像是在生气,待他走近,她又转身径直朝门外去了。 “您的小女朋友脾气可不小。”店员在旁打趣道。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八】他站在路旁静静瞧着,忽然有些来了烟瘾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八】他站在路旁静静瞧着,忽然有些来了烟瘾 “您的小女朋友脾气可不小。”店员在旁打趣道。 原本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但店员没想到这位男顾客会直接沉下脸,她顿时噤了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离开,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 郁仲骁走出手机店,看到门外的一幕时脚步稍有放缓。 午后阳光洒在车头盖上,折射出晃眼的光芒,叶和欢正低下头倚靠在副驾驶车门上,她的手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嘴里也嘀咕不停,高高扎起的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肌肤,无处不彰显着年轻的青春活力。 他站在路旁静静瞧着,忽然有些来了烟瘾,正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那边的叶和欢察觉到动静,朝这边望过来,但随即又故意背过了身去。 仿佛在表达一个意思——眼不见为净。 手机安静了几秒后又重新响起,郁仲骁等它响了几声后才接起,电话是家里打来的,郁老太太劈头就说:“老二你怎么回事,菁秋说给你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你一大早出去跟谁一块儿呢?” “有些事要处理。”郁仲骁语气平和,倒没任何异样。 “什么事这么要紧,让你连老婆都顾不上啦?” 郁老太太也听出儿子的漫不经心,以为他真的忙工作,虽然抱怨但也不敢再唠叨他,挂电话前千叮咛万嘱咐:“那你忙完记得给你媳妇回电话,我瞧她这回是真的急了,你也别端得太高,夫妻间哪有不拌嘴的。” “我还等着抱孙子呢!”老太太又旧事重提:“你说你们结婚都多少年了……” 郁仲骁打断:“先这样,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你就尽情敷衍我!”老太太哼了一声,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 叶和欢在车旁站了良久,未见人走过来,又忍不住偏头偷偷瞧过去,结果正好跟那人幽深的视线相触。 她迅速地撇开眼,假装出刚才不过是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动作。 轿车的车灯闪了一下,车子解了锁。这一次,叶和欢没去坐副驾驶座,而是闷不做声地钻到了后面,之后把头转向车窗外。 她听到沉闷的关车门声,但却没拿眼梢余光去瞅一下。 黑色福特滑入单行道,除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叶和欢只听到自己细微的呼吸声,过于缄默的密闭空间令人感到压抑,她的视线又落回手中粉色的手机盒上,其实郁仲骁很清楚她的心思。 又是吃饭又是手机…… 他不想让她难堪,所以用这种看似温和的方式不断地去提醒她两人之间的差距,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有那么一刻,叶和欢都开始反思自己一系列言行,是不是真的错了? —— 在去火车站之前,郁仲骁又带她去营业厅补办电话卡。 卡放进手机卡槽里,开了机,立刻有很多未接来电跳进来,还有秦寿笙的短信,她随便翻看了几条,然后就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走到外面,郁仲骁已经拉开副驾驶座位,她目不斜视地绕过车尾打开了另一侧后座车门。 郁仲骁开车,也不开口说话,两人似乎又陷入了尴尬的怪圈里。 一路上,郁仲骁的手机响了几回,他也不是每个电话都接,有些看一眼就会按掉,有些接听后会讲很久,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事,当然也有私事,叶和欢听到一句‘你们约时间’时下意识往前瞟了眼。 她丢在小包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叶和欢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是叶家的座机,她想起秦寿笙的短信内容,他不小心说漏嘴,现在爷爷已经知道自己不在b市,跟外公急着到处托关系找人,再迟点恐怕会查到她的去处。 前头,郁仲骁还在讲电话,叶和欢盯着那串号码,突然不敢去按接听键。 爷爷听到她这边有男人的声音追问怎么办? 现在的叶和欢还不懂面对这种境况,正当她纠结忐忑的时候,车内忽然恢复了安静,她抬起头,发现郁仲骁已经挂了电话,他随手将手机丢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叶和欢趁着这个空档忙接了电话,刚一张嘴,听筒里传来老爷子关切的责问声:“你现在在哪里?!” 她看了眼郁仲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修长有力,小麦色的手背还隐隐可现青筋,然而,她却提不起勇气告诉爷爷自己是跟他在一起,面对老人家的追问只是含糊其辞地搪塞:“就在外面。” “外面是哪儿?你说,我马上让勤务兵过去接你。” “我晚点自己会回去的。” 叶和欢的声音越说越轻,侧头用手捂着话筒,那边老人家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她抢先一步:“好啦好啦,我就在外面玩两天,晚上一定回家,您别担心……喂喂?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喂……” 然后在叶纪明的逼问声里她果断掐掉了电话。 也许是做贼心虚,叶和欢又把情景模式调成了静音,等把手机放回包里,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动作,她又悄悄观察前面的男人,他专注地开着车,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郁仲骁的不问让叶和欢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 —— 接下来,两人也没答话,这样的沉闷一直维持到火车站,叶和欢望着前头的红绿灯,不自觉的攥紧掌心的手机。 郁仲骁把轿车停靠在火车站对面的车位上。 叶和欢率先推开车门下去,站在旁边看他倒车。 隔着晦暗的车窗膜,只能大概看到他的轮廓,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她的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从第一次见郁仲骁到现在的种种,也许是他一系列言行太过打击自己,叶和欢心底的挫败感在不断地加重。 一双男人的休闲皮鞋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头顶是郁仲骁低低的嗓音:“进去。” 叶和欢因为中午没吃什么,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一张小脸骤然红透。 郁仲骁什么也没多说,先带她去了附近的餐馆,这个时候还早,也就他们两个客人,服务生很热情地拿着菜单迎上来,叶和欢望向对面低头看手机的男人,忽然合拢菜单还给服务生。 她拣着最贵的几个菜点了个遍,最后不忘加一句:“再来一瓶二锅头。” 郁仲骁终于抬起了头。 在服务员要下单时,他转过头说:“去掉二锅头,换成果粒橙。” “我就要二锅头。” 叶和欢的声量比他高,明显跟他唱反调,服务生看了两人一眼,最后冲郁仲骁点头:“好的先生。” 败下阵来的叶和欢瞬间焉了。 哪怕是服务生都不把她的意见当回事,只有小孩子才会被一直忽略,她讨厌这种感觉。 等菜上来后,叶和欢也没吃多少。 饭毕,两人回火车站,不同于上午,这个点的候车厅里是人挤人,就连旮旯角落也找不到一个空位。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回到了停在外边的轿车里。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郁仲骁将后座的一件外套给坐在旁边的叶和欢:“先睡会,到时间了我叫你。” 昨晚,叶和欢看电视看到大半夜,加上心情沉郁,仰躺在放下的座椅上,身上盖了带有他味道的外套,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着了。 路灯已经点亮,几缕淡黄的光线透过挡风玻璃,落在叶和欢的侧脸上。 郁仲骁盯着那张白净的睡颜,停了几秒后他推开车门,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略一仰头,缓缓吐出青灰色的烟圈。 …… 叶和欢睡得时间不长,她睁开眼,发现窗外是被灯光照亮的黑夜。 稍一侧头,看见了躺在旁边的男人。 郁仲骁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呼吸平顺轻稳,他的脸廓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清晰,叶和欢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从他的额头到鼻线再到薄唇,然后拿起自己身上的外套蹑手蹑脚地盖到他的身上。 手刚刚要撤回来,在叶和欢错愕的目光下,手腕已经被牢牢地攥住。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加快跳动,因为她看到郁仲骁睁开了眼,他的眼神除了深沉,还有未敛去的锐利。 ————————作者有话说———————— (以上正文三千字,以下字数不计钱)首先得跟小伙伴们说声对不起,之前眼睛受伤,停更得太突然,没有在章节后头及时通知,给不少追文的读者带去负面情绪,这段休息的日子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现在我回来了,之后会恢复正常更新,这周会比较忙,开更后跟文有关的一些事也需要我处理,但也会借这周把更新字数跟时间好好调整一下,就目前的康复情况这点可以作保证,最后还是忍不住矫情地问一句:“你们都还在吗?”ps:今晚赠送一则小剧场!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 土豪弟上小学的第一天就哭着回家,告诉郁太太自己被班上两胖子堵在厕所海揍了一顿。 郁太太:“是不是你又撺掇谁跟谁的是非啦?” 土豪弟非常愤怒,觉得自己的人格遭受了侮辱,头一扭晃着小短腿打算不理郁太太半小时。 郁先生下班,对小儿子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怒其不争:“为什么不打回去?” 土豪弟:“人家两个呢,我打不过。”说着,还比了比手指。 郁先生:“那你不会找帮手?” 土豪弟恍然大悟。 翌日放学前,土豪弟又被堵在厕所,只是这次对方有五个人,想起爸爸的交代,土豪弟腰杆一挺,扬言:“你们等着,我叫人来!” 说完,立刻转身掏出小手机打电话跟土豪哥求助:“哥哥,一打五,你赢的机会有多大?” 土豪哥:“一对五?这个……可能有点危险。” “好的,我晓得了。” 土豪弟抿着小嘴挂了电话,神情严肃地看着那些小胖子,在对方心生胆怯时,他转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叫:“这次就先放过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九】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喜欢你! 最美年华遇到你【四十九】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喜欢你! 粗粝的手心皮肤跟女孩细腻的腕间肌肤相触,突如其来的力道极重,叶和欢的身体往前一倾,手肘抵到了他的胸口,寂静的车内,是男人低沉又隐含了沙哑的嗓音:“做什么?” 即便是隔着一件衬衫,她依旧能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脸不自禁地染上了红晕。 狭隘的空间,她的鼻息间闻到他身上成熟的男人味道。 四目相对,借着昏暗的路灯光,叶和欢瞧见他眼底泛着血丝,神态间也透看了几分疲惫。 “不……不做什么,能做什么……”一时紧张,她说话也有些不连顺了。 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字,像是在自己犯嘀咕。 话毕,叶和欢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微微发疼,她的眉心蹙了下,下意识地挣扎,嘴里解释着:“真的不干嘛,就把外套还给你。” 但郁仲骁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男人的手掌很大,手指骨节突起,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纤细的手腕包裹了。 当那阵麻疼变得越加清晰,叶和欢抬起了头,她半靠着座椅,对上他湛黑深沉的眼眸,那里面的内容跟温和绝对挂不上钩,她别开眼的同时用另外一只手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你弄疼我了……” 外面忽然想起轿车飞驰而过的鸣笛声。 紧跟着,郁仲骁也放开了她。 叶和欢在座椅上坐正,揉着自己被握红的手腕,心跳还有些不稳定,耳根也红红的,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警惕? 还是说现在跟她共处都开始防范她了?她有那么可怕吗? 这么一想,叶和欢又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如果刚刚她顺着杆往上爬,不知道他的反应会是什么? 旁边响起车门开启的声音。 她侧头,发现郁仲骁已经下车,立马也推开了车门。 双脚刚在地面站稳,叶和欢瞧见他挺拔的身形伫立在车旁,他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但好像没找到打火机,在他打算回车内的时候,她跑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而她的手里已然多了一支打火机。 打火机盖子被翻开,叶和欢抬手送到他的跟前,她轻轻一按,淡蓝色的火焰燃起在两人中间,也照亮她的眉眼。 郁仲骁抬眼看她。 “不点烟了?”她又把打火机往前送了送,嬉皮笑脸的样子。 羸弱的火光轻轻熄灭在黑夜中,郁仲骁接过打火机,听到她顽劣的声音:“我也想抽一支。” 他点烟的动作一滞,抬头,视线越过火光看向她。 那一刻,郁仲骁脸上的表情让叶和欢很满意,果不其然,随即是他有些冷硬的质问:“你还抽烟?” “……” 叶和欢佯装没听见他的话,撇开头看向旁边的车来车往。 “戒掉,女孩子要懂得自爱。” 听到郁仲骁命令口吻的话,她又重新望向他,稍抬下颌,眼神挑衅:“你管我!” 郁仲骁皱眉,但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也没再点烟,随手将香烟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说了句‘进去候车厅’后就准备抬脚。 “你要管我也不是不可以……”叶和欢突然道。 郁仲骁眉头拧得更紧,偏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跟昨晚她提出让他抱自己时的如出一辙,但她迎着那审度的意味没退缩,那双猫眼骨碌碌的,语气因为故作轻松而显得有些刻意:“其实我还是挺愿意让你管的,你要不要试试?” 郁仲骁的目光开始长时间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叶和欢的心跳犹如急促的鼓点,却始终没移开和他对视的眼睛,直到一辆出租车朝她疾速驶过来,在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到了他的肩头。 在那瞬间,叶和欢清晰地感受到那紧紧攥着她臂膀的宽厚大手。 出租车险险地从她身后擦过。 身前一点点的温暖仿若就能驱散了夜晚的阴冷。 叶和欢顺势往前一步,抬起的双手拥住了郁仲骁的腰,紧紧地,在候车厅外的路边,不管他什么态度,她侧着头,脸颊贴住他的衬衫,像个得不到喜爱玩具就开始耍赖皮的任性小孩。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很清楚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说话间,她收紧自己的手臂:“我喜欢你,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喜欢你。” 话音未落,郁仲骁已经拉开了她。 叶和欢被迫往后退了半步,身后传来往返不断的鸣笛声,但她还是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要不要买点宵夜留在火车上吃?” 下一秒,叶和欢开始揣摩他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是拒绝呢还是默许? 可是如果是拒绝,应该像昨晚那样干脆,现在说得这么内敛,难道……其实他也并不是一点都没有感觉的。 “好啊,我想吃杂粮煎饼。”她说,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小店铺,唇边噙着浅浅的笑。 —— 郁仲骁买了煎饼回来。 叶和欢正伸展着纤细的双腿坐在边上的花坛边缘东张西望,手捧着两杯热饮,看见他立即起身迎上来。 她笑得像朵灿烂的小太阳花:“选左边的还是右边的,放心,两杯我都没喝过。” 郁仲骁没有伸手来拿。 他的视线只在那两杯咖啡上停留了一秒,复而定格在她的身上。 郁仲骁不说话时神情会显得严峻,叶和欢隐隐意识到,他有话要说,顷刻间,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褪去。 “怎么啦?”她的声音不由放轻,心想,刚才不还好好的嘛? 叶和欢的眼睛转了下,她的手心被盛着热饮的纸杯捂暖:“不喜欢喝咖啡?那我去换,老板娘人不错,刚刚还夸我漂亮,说要送我板栗我都没要……” 她刚要转身,郁仲骁已经开口:“和欢。”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叶和欢脚步一顿,回过了头,心中突生不详的预感,因为郁仲骁的嗓音很认真也很疏离。 然后,她听到他说:“以后不要再独自一个人随随便便跑出来,并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熟人,既然你说自己已经长大,更要分得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叶和欢的大脑神经被这九个字触动,她不傻,几乎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从云南街头那个吻开始的一切,都是她不该对他做的。至于她这个年龄该做的,是捧着课本坐在教室里天天向上。 方才他也只不过是借给她买宵夜这个理由,走开去思忖着用怎么样的言辞来回绝她。 叶和欢又仔仔细细回想了遍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有意无意在提醒她,刻意的疏远,是她一次又一次地缠上去,误会了他那份长辈对小孩的宽厚。是呀,大人又怎么会喜欢熊孩子,这一点,在中午的包厢里他不是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吗? “那我可以去云南看你吗?” 叶和欢仰起头看他,假装没听懂他的话:“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让秦寿笙陪我去啊……” “下个月我就会调回来,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去云南。”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叶和欢的脑海里还在想他那句‘不会再去云南’,他为什么不去云南了,手指揪紧纸杯,她的声线越来越空:“那我也可以来丰城,这里离b市更方便了。” “以后不要再来了。”他说。 叶和欢的眼圈跟着红了,鼻子泛酸,出口的话格外孩子气:“丰城又不是你家的,为什么不让我来,我就喜欢来这里,我不但要来,而且每星期都会来。” “我想看到你,想要跟你待在一起……”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掉下来。 郁仲骁注视着她,稳重不变:“那你记不记得,我还是你的长辈?” “……” 叶和欢无言以对,这一刻觉得难堪,仿佛自己心底最丑陋的一面被他毫不留情地挖掘了出来。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却压得极低:“你不是要离婚了吗?” 只要离了婚,他就不再是她的小姨父,只是一个比她年长十一岁的男人。 “你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我?” 郁仲骁的声音低缓,他像是一位循循善导的好老师:“你确定那是喜欢,而不是一种经由你自己美化后的错觉?”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原来他拒绝自己的理由在这里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原来他拒绝自己的理由在这里 “你确定那是喜欢,而不是一种经由你自己美化后的错觉?” 叶和欢半掩的睫毛忽闪了下,说话的语气生硬:“那你怎么肯定我不是真的喜欢你呢?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这么武断我的想法?” “你也承认我长大了,那我想喜欢谁都是我的自由啊。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郁仲骁稍低头,叶和欢脸上的肌肤细腻柔嫩,光洁的额头在柔和的灯光下透着莹白的光晕,不管是她的眼神还是五官都散发着年轻女孩独有的吸引力。 他黑沉的眼凝着她尽是委屈的小脸:“知道我中午为什么要带你去吃那顿饭?” 叶和欢没吭声,她知道郁仲骁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那些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生活圈,我比你大了十一岁,我朋友的孩子甚至已经跟你一样在上高中,我们所聊的话题在你看来会陈乏无味,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只要谈情说爱就可以了。” “那你怎么不说你朋友也比你大十来岁?” 叶和欢心里发酸,嘴上竭力反驳:“你能跟他有共同话题,以后我也可以,其实我也挺喜欢看新闻联播的。” 然后头顶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叶和欢听出无奈的情绪,尤其是郁仲骁接下来的话,更是令她的眼眶湿红发胀:“一个成年人拥有的不仅仅是权利,更多的是责任,但在我看来,你的言行远远达不到符合成人该有的担当。” “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 他的口吻依旧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乃至你身边周围的人,能接受你跟一个快比你大一轮的男人在一起,况且他,曾经还是你的小姨父?” “……” 叶和欢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堵住了,发不出声来。 “刚才在车上,你甚至害怕你爷爷听到我的声音,”郁仲骁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而来,却又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你需要面对的,是比这还要艰难百倍的现实。” “我——”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而已…… 叶和欢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说都会显得空洞而苍白,因为任何解释都改变不了他即将宣判的结果。 眼泪滑过她的脸颊,异常的滚烫。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到最正确的考虑,很容易将一时的依赖当成是喜欢,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到今天为止,你对我的了解又有多少?你说喜欢我,又喜欢我什么?” 郁仲骁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能告诉我吗?” 叶和欢怔怔的,仿若一个被逼入墙角后惊慌失措的孩子。 “长辈能无底限地去包容晚辈,但男人却不会,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等到有一天,你发现了我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男人,到时候存在在彼此之间的只有无休止的争吵。”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泪水像泄了闸似地不停留流下来,叶和欢只是来回重复这句话。 当他将这些现实摆开在她的面前,她给不出任何满意的回答。 郁仲骁说:“等你大学毕业迈入这个社会,会发现很多事跟你想象中的不同,包括感情。你还这么年轻,人生会有无数种可能,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该因为冲动让自己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来。” 叶和欢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因为他说的似乎都是对的。 她的双脚被钉在那,手中的咖啡已经转凉,只剩下淡淡的苦涩。 低垂的视线里,郁仲骁的皮鞋往旁边转了个角度,也让开了前面的路,叶和欢听到他说:“已经十点十五分,还有十分钟开始检票。” 可是她站着不动,也忽然忘了哭,只是任由自己放空思绪,沉默地耷着头。 …… 其实她是该走了。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然呢,还要继续留下来自取其辱吗? 叶和欢想走,想逃离这份难堪,可是双腿骤然间失去了知觉,怎么也迈不开去,将她捆缚在了原地。 一声摩托车的喇叭声打破了沉积在两人间的缄默。 郁仲骁先开口:“我送你进去。” ———————————————————— 走进候车大厅,叶和欢有些心神恍惚,接连撞了两个人,在她要碰到前面的柱子前,手臂已经被拉住。 她没抬头,抽回自己的手,声音放得很低:“我要去洗手间。” 郁仲骁没有拦着她。 …… 站在盥洗盆前,叶和欢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两颊的皮肤紧得发疼。 旁边有人经过都会偷偷瞄她一眼。 她不知道现在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郁仲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是认真的?因为她年纪小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两个人是百分百契合的。 任何的爱情一开始都不是完美的圆石,只有磨去了彼此的棱角,两个半圆才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圆。 叶和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懊恼地拍了下脸颊,刚才怎么就被他逼得哑口无言呢? 她转身推开洗手间的门跑出去。 他想要答案,那她就给他,其实答案很纯粹,她就是喜欢他,遵循自己的本能去喜欢一个叫郁仲骁的男人。 叶和欢远远地找到了郁仲骁,刚要过去,随之却慢下自己的脚步。 因为她看见了韩菁秋。 —— 郁仲骁正站在吸烟区里抽烟,察觉到目光的注视,偏头朝叶和欢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下一瞬他的怀里一重,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仲骁哥哥……”韩菁秋紧紧地抱着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郁仲骁看到了不远处拎着行李箱的郁家勤务兵。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要跟我离婚!仲骁哥哥,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任性,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这次我跟你回云南,以后我也都听你的,不会再胡思乱想怀疑你了。” “你先放开——” 郁仲骁略低下头,刚要说话,薄唇上突然一重,韩菁秋的双手已经圈住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她。 郁仲骁眼角余光扫到那道墨绿色的纤影,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捏住韩菁秋的手臂,但他却没有当即推开她,仿佛默许了她的这个吻,而他刚才低头的动作,更像是一种迎合。 —— 叶和欢望着相拥亲吻的男女,她的情绪非常平和,但视线却模糊了一大片。 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拒绝自己的理由在这里,他并不是真的打算跟韩菁秋离婚,韩菁秋来找他了,他们真的像很多寻常夫妻那样,在激烈的争吵过后重归于好,可不是吗,磨去了彼此的棱角后也许还会比过往更加恩爱…… 叶和欢为自己这两日对他的纠缠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耻跟难堪。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上的火车。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叶和欢倏尔低头从包里掏出那对手机吊坠,然后甩手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 到达丰城已经是深夜两点多。 叶和欢没告诉家里自己去了丰城,自然也不敢让他们来接,走出车站自己打车回了叶家。 刚跟司机报了地址,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进来一条短信。 新手机的通讯录是空的,但她知道那是谁,点开短信,看到他发来的内容,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他让她安全到家后给他回个短信。 叶和欢终究没给郁仲骁回短信,之后也没再去‘sao扰’他,仿佛一夜之间将这个人踢出了她的世界。 过了几天她去韩家探望外公,从唐嫂那里知道韩菁秋已经去了云南。 那天回来,她丢掉了那袋藏在衣柜底下的东西。 至于那两天叶和欢去了哪儿,叶纪明到最后没有再追究,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时间,她也像其他学生开始备考冲刺。 三模考结束的第二天,叶和欢得知了一个消息——韩菁秋在云南出了车祸。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一】若远若近的距离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一】若远若近的距离 韩菁秋出车祸了? 叶家保姆挂了电话说这事时,叶和欢正跟秦寿笙一块趴在客厅茶桌上做模拟试卷,闻言,笔头不由一顿。最新最快更新 “出车祸了?”秦寿笙好奇地抬头,开始跟保姆八卦:“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听唐嫂说是过马路时没留神,伤得蛮重的。” 秦寿笙撇撇嘴角,瞧见旁边的叶和欢埋首做题,好像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用胳臂肘顶了顶她:“好歹是你的小姨,怎么这个态度?反正这几天放假,要不去云南探望探望?” “有什么好探望的。” 叶和欢的语气很随意,脸上表情从容:“再过半个月就要高考,我自己时间都还用不过来。” “不过云南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等高考结束,要不咱们去那里旅游?” “没兴趣。” 秦寿笙一屁股坐回叶和欢的旁边,摸着下巴打量她的侧脸:“你最近怎么老沉着脸,是不是大姨妈不规律引起的?” “你才大姨妈不规律!”叶和欢随手抄起一本参考书砸过去。 “你看你又来了!”秦寿笙险险躲过,立刻拔高声量嚷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还不承认……” 叶和欢冲他翻了个白眼:“神经!” “说到大姨妈,我这又有个新鲜事,要听吗?”秦寿笙又不怕死地凑过来。 叶和欢继续做自己的题目,没搭理他。 “就是三年14班那个顾晓莉,大姨妈三个月不来,她以为自己成了季经,结果前不久呕吐了,体育课上还晕倒,被同学送到医务室也不管用,后来去了医院才查出来,原来是怀孕了!” “道听途说,当心人家追究你散布谣言!”叶和欢翻了页试卷。最新最快更新 “我要造谣就五雷轰顶。” 秦寿笙见叶和欢不动于衷,继续道:“高中生怀孕是不稀奇啦,奇的是搞大她肚子的男人是顾晓莉爸爸的同事,那男有三十五六了,原先跟老婆闹离婚,结果现在人家夫妻和好了,顾晓莉不说成了小三,还被她爸爸打流产,想想就觉得瘆人,我还听说啊,那男的老婆都上门要扇顾晓莉的耳光子呢!” 叶和欢写字的动作一顿。 “程芳你知道?跟顾晓莉一个小区,她跟我说的,那男的老婆还把记者找来了,说要让勾/引人老公的狐狸精上电视曝光,这娘们也够狠的,要真的出了新闻,不说顾晓莉丢脸丢大发,就连家里人也没办法出门了。” “而且啊,我还知道,是顾晓莉主动追的那男人,好像喜欢得不行,老是找借口见人家……” 旁边突然‘嘭’的一声,打断了秦寿笙的话。 他扭头不解地看向叶和欢,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我正说到关键地方呢。” “上厕所。” 话毕,叶和欢径直上了楼梯。 …… 关上房门,叶和欢的神色有些怔愣。 心不在焉地走到床边坐下,但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秦寿笙说的那些话。 叶和欢不知道那个叫顾晓莉的女孩此刻正在经历着什么,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下场,她漫不经心地想。 房门被笃笃叩响。 “干嘛?”叶和欢没有起身去开门,这会儿她想一个人静静。 “我妈打电话让我晚上去爷爷家吃饭,跟你说一声。”秦寿笙隔着门道:“我先走了啊!” —————————————————————————— 这天晚上,叶和欢睡得不怎么好,不停地做梦。 梦里,她又看到了这些日子被自己刻意淡忘的男人,梦见自己跟他结了婚,又梦见韩菁秋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家门口,当韩菁秋扯着她的头发往大街上拖的时候,叶和欢彻底从梦中惊醒。 她的额头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叶和欢拧开台灯,光着脚站在试衣镜前。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卡通短袖睡衣,在深夜,叶和欢静静地端详那张还透着稚嫩的脸。 她在那双猫眼里看到了丑陋的自己,甚至闻到灵魂腐朽的味道。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郁仲骁。 其实他真的是个好姨父,一个值得她敬重的长辈。 在她生病的时候,会带她去医院;发现她混迹酒,严词命令她不许再去,但又不会在她的家人面前告状,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她任何暧昧的提示,是她自己想多了,以至于做了更多的错事。 忽然她也理解了郁仲骁的做法,要是他不拒绝自己,她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顾晓莉。 后半夜,叶和欢躺在床上,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再也没有入睡。 …… 翌日清晨五点多,叶和欢就起了床。 天蒙蒙亮,她轻声下楼,穿上板鞋绕着军区大院跑了一圈,回来正好看见叶纪明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吃早餐时,叶纪明问她,似乎很诧异。 “睡不着。” 叶和欢将牛奶端给爷爷,听到他语重心长地道:“不用太担心考试的事,尽力而为就行。” 她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的解释。 过了会儿,叶纪明又嘱咐她:“等会儿去看看你外公,我听说韩家出了点事。” 他没有细说是什么事,但叶和欢觉得爷爷是知道的,她也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原先是打算中午去外公家吃饭。” 叶纪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 在去韩家之前,叶和欢去了满福记给外公买拆烧包,提着盒子出来,碰巧遇到了姜慧。 丰城一别,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姜慧穿着ol正装,像是要出去跟人谈生意,开口叫住了即将擦身而过的女孩:“和欢!” 叶和欢转头。 瞧见正拎着包冲自己微笑的姜慧,先是一愣,随即礼貌地打招呼:“姜阿姨。” 姜慧的视线停留在她手里的盒子上,目光很温和:“出来买早餐?” “这是买给外公的。”叶和欢晃了晃盒子,也浅浅地笑了笑:“老人家就喜欢吃这里的叉烧包。” “你真孝顺。”姜慧眼神含着笑,看上去像是很喜欢和欢,她左右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永和豆浆:“急着回家吗?要是不急,去那里,阿姨请你吃早餐。” 对姜慧,叶和欢早已没有了敌意,虽然不饿,但也没有拂姜慧的好意。 …… 姜慧一坐下就跟服务员报了不少早点,又贴心地偏头问叶和欢:“和欢,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要一杯豆浆就好了。”叶和欢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可能是看出她已经吃过早餐,姜慧温婉一笑,然后跟她聊了些学习上的事情。 “我有个朋友从小读书成绩也很优异,别的男孩骑着自行车往游戏厅里跑的时候,他捧着书在学习,当别的刻苦读书时,他依然在学习,生活上也是,都是循规蹈矩,这些年就没见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叶和欢的心头突地一紧,因为姜慧口中的‘朋友’,连吸管搅拌豆浆的动作也慢下来。 姜慧微笑,像没看到她的异样,又叹了一声:“我的朋友是个责任心很强的男人,年轻时也因为责任娶了个不爱的女人,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会这样过,可是不久前他却告诉我,他想离婚了。” “……” 叶和欢的手指蜷曲,攥紧了那根吸管,因为她看到姜慧的视线定定地落在自己的脸上。 刹那间,叶和欢的心跳加快,她不知道缘由,莫名的紧张。 当她以为姜慧还想说些什么时,姜慧却扭头看着服务台喃喃自语:“生煎包怎么还不端上来?” 接下来,姜慧都没有再谈到自己的这位‘朋友’。 但叶和欢却有些神游太虚。 …… 跟姜慧在早餐店门口道了别,叶和欢打车去韩家,直至进门前,依然显得魂不守舍。 姜慧口中的‘朋友’,指的是郁仲骁。 叶和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猜测,就像是冥冥中的一种指引,让她认定那个人就是他。 楼梯缓步台处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到唐嫂拿着件韩老的外套下楼来,神色焦急,叶和欢脱了鞋进去:“唐嫂,出什么事了,外公呢?” “还不是三小姐。老首长跟小姜在里面呢,说是吃了午饭要赶去云南一趟。” 说着,唐嫂朝韩老的卧室看了眼,压着声说:“你小姨她,今早在医院里割脉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二】再回到云南见到他(赠送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二】再回到云南见到他(赠送小剧场) 前一日刚发生车祸,第二天大清早又来了一出割脉自杀,不知道明天还会折腾出什么来。 “老首长一大把年纪了,还跑这么远,”唐嫂叹了一下,折叠好手里的外套:“我就多收拾两件衣服让小姜带着。” 小姜是韩家的勤务兵,专门照顾韩老的。 “机票都买好了?”叶和欢微蹙眉,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外公亲自跑这么一趟。 “这个倒没说,应该是到了机场再买。” 唐嫂的话刚落下,屋外传来轿车鸣笛的声响,叶和欢转过头,看见了进门来的叶静语。 “唐嫂,外公他在——”叶静语止了声,连脚步也一缓。 她也看到了在客厅里跟唐嫂说话的叶和欢,两人四目相接,彼此都没好脸色。 “小语,你跟你爸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今天要去……” 紧跟着进来的殷莲看到和欢时也愣了愣,自从叶赞文带着她们母女搬去外面住,她跟女儿甚少回大院,对叶和欢是能避则避,但如今遇上了,脸上的不自然很快就被她遮掩过去,莞尔而笑:“和欢也在啊?” 叶和欢直接转身去韩老的房间。 身后是叶静语忿忿然的声音:“妈,你干嘛跟她低声下气,搞得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换做以前,叶和欢一定会折回去跟叶静语做口舌之争,但今天听了这番话,她神色如常,只是在推开门之前,扭头交代唐嫂:“家里来了客人,唐嫂你给她们泡杯茶,我进去看外公。” 叶静语脸色难看,眼看就要发作,手臂被殷莲一把拽住,拧起柳叶眉,眼神暗示女儿不要在韩家闹事。 “不想喝茶,那就白开水。”叶和欢语气淡淡地道。 叶静语瞪了她一眼,甩开殷莲的手,不顾自己母亲的劝阻,径直到玄关处换了鞋要出去。 “小语!”殷莲冷声叫了女儿的小名,想要拦住心浮气躁的女儿。 卧室的门就在这时从里面开了。 殷莲眼尖,看见被勤务兵推出来的韩老,换上淡淡的笑容:“爸,你准备好了吗?” “欢欢来了?”韩老没有应殷莲的话,因为他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叶和欢,原先阴沉的面色有所缓和。 叶和欢听出殷莲也要一块去云南,她在轮椅旁边蹲下,握着老人家的手:“刚才我听唐嫂说,外公你要去云南?” “有些事情要处理,也就去两天。”韩老对韩菁秋的事一语带过,摸了摸叶和欢的头,沧桑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我听隔壁小刚说前天三模考了,考得怎么样?” 叶和欢眼珠微动,卖弄关子地说:“怎么也不至于倒数第一。” “姐,你来这里原来不是陪外公去云南啊?”原本要走的叶静语突然又回来了。 殷莲在旁边道:“你姐跟你一样,六月初要高考。” 叶静语了然地点点头,故意把声音提高:“也是,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确实得加紧时间备考,我都恨不得把每分钟当一小时来用,连饭后散步都能省则省。” 叶和欢怎么会听不出叶静语的讽刺,一抬头就对上叶静语略含挑衅的眼神。 你不是很关心外公吗?现在家里出了事,还不是要我妈陪着?在你眼里,外公终究没有自己的前途来得重要。 所以,当韩老叮嘱了唐嫂几句准备出发时,叶和欢开口道:“外公,我也想一起去。” 她这一声引得所有人回头,包括韩老。 “我高考前已经复习得差不多了,去一趟云南不碍事。” …… 韩老顾忌叶和欢马上要高考,一开始不同意,这也是他一开始不跟她细说韩菁秋出事的原因。 怕家里的事情影响到她的情绪。 殷莲也在旁边插话,柔柔的声音:“和欢,我会照顾好你外公,马上要高考了,最好别分心……”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叶和欢天生倔脾气,尤其是对上殷莲,这份倔发挥到了极致:“你们不让我去,那我自己去买机票也行。” —————————————————————————— 直到登上飞机扣了安全带,叶和欢整个人才冷静下来,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经不起叶静语的激将。 扭头看到旁边的老人家,说要下飞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想到会在云南见到那个人,叶和欢揪着身前安全带的手指慢慢攥紧。 ……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云南昆明的机场。 到达医院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叶和欢硬着头皮走在最后,进了病房看到只有韩菁秋跟一名护工时,她暗暗松了口气。 韩菁秋的左小腿骨折,打了两钢钉,半悬吊着,脸上也有轻微的擦伤,头发凌乱,眼圈有些红肿,人看上去很消瘦憔悴,左手手腕处还缠着纱布,看到进去的韩老跟殷莲,一时没忍住,当场就哭了起来。 叶和欢站在门边位置,没有离床太近,隐约听见殷莲轻声安抚情绪崩溃的妹妹:“别哭……让人看笑话……” “我都这样了,还怕谁笑话,谁爱笑谁笑,呜呜——” 韩老沉着脸坐在一旁没说话。 “我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想让我怎么样?难道真的要逼我去死吗?”韩菁秋泣不成声,形容狼狈:“你们要我来云南,我也来了,可是他根本不理我,宁愿住在部队里也不回家,我受够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上回去丰城,不是说已经跟仲骁把话都说清楚了吗?”殷莲边替她擦拭眼泪边问。 “……” 叶和欢没再听下去,她掏出手机给秦寿笙发短信:“在干嘛?” 秦寿笙:“做试卷,你呢?” 叶和欢:“看一出家庭伦理大剧。” “哪个频道?”秦寿笙很快就回过来,兴致勃勃。 叶和欢看着短信内容,突然就不想回复了,把手机放回裤兜,在韩菁秋的啜泣声中进了洗手间。 …… 坐在马桶盖上,等外间断断续续的哭声彻底没了,叶和欢才起身按下冲水按钮。 她拉开洗手间的门,往外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地发现病房里的异样。 叶和欢抬头,看到了笔挺地站在床尾的男人。 墨绿色的军裤衬得他的腿尤为修长,双手抄在裤袋里,军衬的袖子被他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扣,她看到他微微滑动的喉结,夕阳的余光从窗口透进来,将他高大挺拔的身体半隐在阴影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和欢看着他,脑海里闪过这个疑问,连带着四肢也因为心绪不宁而显得僵硬。 郁仲骁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过来。 对上他幽深的眼,叶和欢心跳顿时乱了节奏,不是欢喜,是紧张,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紧张,曾经自己唐突的言行让她无法坦然面对这个男人,尤其是他的眼神平澜无波,更衬得她狼狈慌张。 她不动声色地转开头,眼观鼻鼻观口地走到韩老的旁边。 “欢欢,你小姨饿了,你去餐厅给她买碗粥。”韩老突然抬头对她道。 知道他们是有话要讲,叶和欢嗯了声就走出气氛压抑的病房,关上门的刹那,她握着门把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叶和欢打了一份粥,她没有立即回去。 坐在餐厅里玩了几盘蛇吞蛋,直到电池跳掉一格,她才拎着打包袋站起来,慢吞吞地下楼去。 走进住院部,叶和欢看到等在电梯门口的人,想了想,转而走向旁边的楼梯。 韩菁秋住在七楼。 叶和欢爬楼梯爬得很慢,用了十分钟爬到六楼,然后又龟速地往上走,过了六楼跟七楼之间的缓步台,她闻到一阵烟味,有些呛人,拧眉往上瞧去,下一秒,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因为七楼的安全通道门后—— 郁仲骁靠着墙壁抽烟,他正望着门上的窗户吞云吐雾,手里夹了半截还燃着火星的烟卷。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区一直有小伙伴想看郁二跟和欢甜蜜小剧场,特意写了一个,如下: 《那就再亲一次》 郁首长跟小姑娘和欢在一起后,某晚开车送小姑娘回家。 到了大院门口,叶和欢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粘着郁首长索要goodbye/kiss。 郁首长解开安全带,侧身低头,薄唇碰了下她的脸颊,蜻蜓点水:“进去。” 借着昏暗的灯光,叶和欢瞅着郁仲骁,越看越喜欢,怎么可以这么有男人味儿? 她忽然倾过身,整个人扑到郁首长的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男人柔韧的双唇。 (具体过程下次正文具体写) 一番纠缠后,叶和欢依依不舍地放开郁仲骁,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红着脸一本正经道:“感觉还不错,你呢?” “嗯。”郁首长依旧惜字如金。 叶和欢的脸更烫,这个男人不但性感还诚实,她清了清嗓眼:“不过我觉得再亲一次会发挥得更好。” “嗯,那就再亲一次。” 叶和欢:~~o(>_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三】您是长辈,过去是我不知所谓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三】您是长辈,过去是我不知所谓 叶和欢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郁仲骁。 她的心里百味杂陈,那感觉就像你正想方设法躲着一个人,结果他偏偏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站到了你的跟前。 叶和欢走上去也不是退下去也不是,只能心如擂鼓地杵在那里,半晌没有动作。 当她咬咬牙正准备溜走,男人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眼尾余光朝下睨向她所在的缓步台处。 几乎是刹那间,叶和欢的双脚被钉住了。 在他幽静又凌厉的眼神里,她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之间,暗暗唾弃自己,有电梯不坐你爬什么楼梯。 楼梯间不曾传来门开启合拢的声响。 郁仲骁没有走。 这个认知窜入叶和欢大脑,她的手心有了湿意,发生在丰城的事情不断提醒着她自己犯的傻,尤其是郁仲骁刚才在病房里那平静的一眼,更让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去面对他,曾经她有多大的勇气,那么现在她就有多么的胆怯。 对这个男人,她再也不敢触及‘喜欢’这个词,只想要避得远远的。 叶和欢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 尖锐的铃声在狭仄的楼道里一遍又一遍地萦绕。 她把手伸进口袋按掉了电话,铃声戛然而止,回音却被这份突兀的寂静衬得空旷而悠长,叶和欢手攥着坚硬的手机壳,踌躇再三,终究还是选择硬着头皮拾阶而上。 当黑色皮鞋出现在叶和欢低掩的视线里,她停住了脚步,因为那条横档在前面、穿着笔挺军裤的大长腿。 从刚才她第一眼发现郁仲骁,他都维持着这个抽烟动作没变过。 叶和欢盯着他的腿,见他没挪开的意思,停顿了几秒后,她故作镇定地抬头,微笑着冲郁仲骁打招呼:“小姨父你在这里抽烟?外公还在病房里?”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往门上那扇窗口瞄了眼,好像从这里就能看到病房的情况。 就是不去正视他的眼睛。 郁仲骁没接话,在叶和欢静等待的时间里,他忽然抬起夹着香烟的手,在他的手指要碰到她的脸颊之前,叶和欢像是从梦中惊醒,猛地倒退,后背撞上楼道冰凉的墙壁,骤红着脸,睁大一双猫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当看见他手里多了一根枯草,叶和欢的耳根更烫。 就在这时,安全通道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个讲电话的男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刚才那边信号有些不好……” 在男人路过自己身边时,叶和欢埋下头,匆匆拉开安全通道门出去了。 —— 推开病房门,殷莲温柔的劝导声从里面飘出来:“你啊,也别整天把离婚挂嘴边,哪个男人高兴每天回到家听到这些话?仲骁的性格你结婚前不就清楚了?爸说的没错,你要还想跟仲骁过下去,就收拾起你爱玩的性子。” “我不就犯了次错,你们怎么老拿来说事?!” 叶和欢一进去便看到韩菁秋靠坐在床头,含着泪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我都已经跟他认错了,现在到底是谁不想好好过日子,你跟爸只会说我,怎么不去说说他?要么不回家,昨天一回家就说要跟我离婚……” 韩菁秋抬眸瞧见叶和欢,立刻噤了声,躺回床上转了个身,用薄毯遮住头。 殷莲起身迎上来,面带微笑:“和欢回来了?粥给我。” 叶和欢刚把袋子递过去,殷莲的视线越过她落在门口,笑容更亲切:“接完电话了?部队里要有事你先回去。” “……”叶和欢没有回头。 在她走向韩老时,听见身后低沉的嗓音:“晚上本来有个会,不是很重要就推了。” …… 韩老的脸色在叶和欢进来后就阴转晴,尤其当她走到身边,神情慈爱地问:“中午吃得那么少,饿了?”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殷莲也跟着插话。 她看了看腕表,对郁仲骁道:“仲骁,你带爸跟和欢去吃饭,菁秋这边,晚上我陪着就行。” 闻言,叶和欢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声源处。 郁仲骁正站在床边,神色平静地看着床上缩成团的韩菁秋,在他伸手去拿搭在床尾的外套时,叶和欢堪堪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心里想的是——这顿饭对她而言倒不如不吃。 —— 晚饭是在一家酒楼吃的。 坐在包厢里,叶和欢很少说话,只有韩老问她时才会答一句,其它时候都低着头玩手机。 “想吃什么菜?”韩老忽然把菜单搁到了她的面前。 叶和欢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菜单上,她说不出来喜欢什么,看着那一个个菜名,只觉得大脑有些晕乎乎的,抬手胡乱点了两个菜:“这个,还有这个,够了。” “怎么都是蔬菜?”韩老皱起眉头道:“都瘦成这样了,又老是考试,要多吃点肉,营养得跟上。” 叶和欢笑笑,没有说话,但她感觉到有目光投在自己的脸上。 放在桌下的双手因为不自在而揪紧。 在吃到尾声的时候,叶和欢站起来去了洗手间,她从隔间里出来,撞到了个人,两人双双抬头,正在整理裙衫的章凝宁看到叶和欢,像是见了鬼似地,但随即又露出清浅的笑容:“这么巧。” “……” 叶和欢却像从未认识她,径直去到盥洗台前洗了手,抽了张纸巾推门出去。 …… 回到包厢,里面的人已经吃完了,正在聊天。 叶和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听外公因为韩菁秋责备过郁仲骁一句,相反的,还很关心郁仲骁的工作,从言辞间,不难看出老人家对这个女婿的看重跟喜爱。 那人低沉的声音在包厢里钻入她的耳朵,带着经岁月沉淀后的磁性。 叶和欢脑海里浮现起火车站那晚他说的话,心不在焉地想,他说的没错,要是哪天小女婿成了外孙女婿,第一个受不了的恐怕就是外公,在追逐这份夹杂着爱慕和崇拜的喜欢时,她忽略了身边其他人的感受…… —— 晚上八点半左右,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停在了部队招待所门口。 来云南之前,韩老已经跟这边打过招呼,预留了两个房间给他跟勤务兵两个人,至于殷莲,原就打算在医院陪韩菁秋或是住酒店,如今多了个叶和欢,但招待所里其它房间都已经住了人。 小姜主动提出自己在韩老房间打地铺,把房间让给叶和欢。 韩老看到门口来往三大五粗的男人,又见自家漂漂亮亮的外孙女,怎么也不放心让她留在这里过夜。 “我去住酒店就可以了。”叶和欢拽着书包的带子在旁边说。 在家长眼里,年纪再大的孩子都还是孩子。 韩老不放心让她个小姑娘单独住在酒店,在郁仲骁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似想到了什么,问他那套部队分配的屋子有几个房间,郁仲骁看了在自己进来后就低下头的叶和欢一眼,说有两个房间,一个主卧一个有床的书房。 “欢欢,你今晚跟你小姨父回家睡。”韩老发话道。 “我自己可以睡酒店。” 韩老没忘记之前叶和欢玩失踪的事情,见她一直说要自己去住酒店,更是担心她野了心晚上跑出去瞎闹,只想找个人看住她,至于找个人,他目前唯一放心的就是郁仲骁。 所以,当叶和欢张张嘴要说话时,韩老瞪着眼佯作不悦道:“又不是没地方给你住,去什么酒店,等会儿跟你小姨父回家去,不是说把作业带来了吗?如果有不懂的,还能问问你小姨父。” “……” —— 叶和欢背着书包跟在郁仲骁身后走出招待所。 她很自觉地拉开后座车门爬进去,然后扭头看着路边的灯火阑珊。 在车子驶上车道后,她从窗外收回目光,抱着自己的书包在后头出声:“您把我放在附近的酒店就行了。” 一家酒店从她的视野里迅速地闪过去,叶和欢以为自己说得太轻郁仲骁没听见,稍稍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我今晚睡招待所旁边的酒店,您看哪儿方便停车就把我放下。” 越野车速度不变地继续行驶着。 这回,叶和欢不会再傻傻地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摆明是有人置若罔闻,她抬起头目光不善地瞪着后视镜。 正在开车的男人抬起右手转开了后视镜。 …… 车子驶进部队大院,在一幢六层高的楼房前熄火。 叶和欢先下楼,拎着书包站在草坪边,在郁仲骁锁上越野车后,闷声跟在他后面上楼。 郁仲骁分配的房子在五楼,八十五平的两室一厅,装修布局异常简单,找不到一件花哨多余的家具,从开门进去后,处处透着单身男人居住的痕迹,很难想象,天性/爱美的韩菁秋居然在这么单调的房子里住了半个多月。 门口有一双女士室内凉拖,叶和欢没有穿,她脱了板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郁仲骁把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拎着一双棉拖,大概有四十二码,炭灰色。 叶和欢也没扭扭捏捏,白皙小巧的脚丫伸进男士拖鞋,凉飕飕的脚底板瞬间被温暖包围,她搂紧怀里的书包,眼睛跟着郁仲骁移动,见他又进了卧室,她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挪步到沙发坐下。 “晚上你就睡主卧,要是盖毯子觉得冷,衣柜里有晒过的薄被。” 叶和欢闻声转过头。 郁仲骁依旧穿着那身军裤军衬,身形挺拔,他的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连同一串钥匙摆放在餐桌上。 怔怔盯着那串钥匙,叶和欢听到手机震动声,她抬起头,郁仲骁已经接起电话推开门离开。 防盗门在她的眼前‘嘭’地一声关上。 …… 这一刻,叶和欢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无形竖在她跟郁仲骁之间的墙。 他们似乎再也无法像正常姨父跟外甥女那样子轻松地相处…… 叶和欢走到阳台的窗前,那辆越野车还在,刚才她听到了脚步声,恐怕在外公让他带自己回家的那刻,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不动声色间就能成功逼走家里的男主人。 折回餐厅,叶和欢拿了那串钥匙,套上板鞋追下楼去。 …… 刚拐过一楼的缓步台,借着楼道间的灯光,叶和欢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郁仲骁站在楼外,他对面站着个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也穿着军装,两人正说话,听到踢踢踏踏的下楼脚步声,纷纷朝楼梯口侧头。叶和欢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郁仲骁的脸上,他同样望着她,过了会儿才问:“什么事?” 跟郁仲骁说话的正是姚烈。 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楼梯上的女孩,又扭头看看身旁的男人,尽管心里好奇但还是识趣地走开了。 郁仲骁站在原地,也没有开口追问,只是拿眼静静地看着叶和欢。 深吸了口气,叶和欢下楼,走到他的面前,她开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说话了?” “只是碰巧在外边碰到,下楼有什么事?” “有些话想要对您说。” 郁仲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低沉有力,他问:“什么话?” 真的站在他跟前,原先在楼上酝酿好的腹稿顿时又乱了,平静了片刻,叶和欢才开口道:“那天您说的话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您说的很对。您是我的长辈,过去是我不知所谓,有冒犯您的地方希望您谅解,以后我不会再做让您困扰的事情。”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四】深夜,突如其来的吻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四】深夜,突如其来的吻 路灯的余晖从她的身后打过来,叶和欢的视线平视着军衬简单的圆形纽扣,却不敢抬起来去看眼前的这个男人。 就像她自己承认的,他是个很好的长辈,一开始就是她‘不知所谓’将这种关系搅乱了。 “如果我还有做错的地方,您也可以指出来,我一定改正。”她继续道。 郁仲骁没有答话。 周遭的草坪里传来清脆的虫鸣,叶和欢手握紧那串钥匙,有些轻的声音:“您有事就去忙,我先上去了小姨父。” 话毕,叶和欢径直转身上楼,从头到尾她都回避着郁仲骁的眼睛。 直到进了屋合上门,叶和欢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走到了窗边,那辆军绿色越野车还停在楼下。 叶和欢倏地收回了目光,还将身子掩于窗帘后,生怕被人瞧见自己在偷窥,她的心脏惴惴跳动,不懂郁仲骁怎么还没走,刚才接电话时,她明明听到他说‘马上过去’。 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郁仲骁的那双眼睛,很黑很沉,犹如寂静的深潭不见底。 当叶和欢再往楼下看去,过了会儿,终于看到郁仲骁发动车子掉头离去。 慢慢收回目光,她仰起头盯着陷入一片黑暗中的天花板,后脑勺轻敲墙壁,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又能想什么。 —— 叶和欢来云南时考虑到过夜问题,书包里除了几张模拟试卷就是换洗的衣物。 趴在餐桌上做了会作业,起身去洗了澡,看着镜子里身上睡觉常穿的吊带背心跟热裤,她突然觉得不自在,湿漉漉的脚踩着地板出去,拿了干净的短t-shirt套上,然后又跑回去收拾被她弄得一塌糊涂的卫生间。 盥洗盆上摆满了女生用的护肤品,却连一把剃须刀都找不到,然而也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叶和欢一件事。 ——这个家已经有了它的女主人。 将洗漱用品归于原位,叶和欢扯过干毛巾,擦拭着自己还潮湿的头发走出去,正在这时,屋子里响起钥匙插进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循声望过去,看清进来的人愣了愣,一时忘了收回视线。 郁仲骁注意到屋里动静,抬头望向卫生间位置。 叶和欢迅速转开头,目不斜视地走去餐厅,坐回原来的椅子,正好背对着玄关处。 身后响起钥匙放在鞋柜上的轻微动静。 她没有偏头去看,拿起了笔,眼睛定在试卷密密麻麻的字上,想要做题目,却发现自己的大脑里空荡荡的,原先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填写出的单词,现在却怎么也拼不对。 郁仲骁会回来,完全在叶和欢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凭他稳重的性格,对自己应该还是能避则避。 毕竟熊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又间歇性发作像口香糖黏上他了。 还是……自己那番话起的作用? 叶和欢用透明胶带粘着错别字,心不在焉的动作,一连粘错两个单词,听到那脚步声进了书房,她立即放下笔走进厨房。 冰箱里只有几瓶纯净水,叶和欢随手拿了一瓶,当冰冷的液体滑过齿关,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没停下来。 她大脑里挥不去的是那抹松枝绿。 郁仲骁穿着那件军衬,敞开的衬衣领口纽扣,单薄的布料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背脊线条以及宽厚结实的肩膀胸膛轮廓,尤其是他的眼神,安静地投过来,眼底的沉默让她莫名的心慌。 叶和欢的肠胃不是很好。 在温哥华那几年,深夜躺在床上死去活来地痛过几次后,她基本不再碰放过冰箱的冷饮,就连冷水也很少喝。 手里的水瓶突然被拿走,叶和欢心跳一滞,她蓦地回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衬衫和皮带扣。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不烧水?”厨房因为多了个男人显得逼仄。 叶和欢想出去,但郁仲骁挡着门口,她别开眼的时候轻声道:“就口渴了,随便喝点,不用那么麻烦。” 这算是今天两人见面起第一次不是只有一方说话的交流。 “客厅里有饮水机。”郁仲骁高大的身形遮挡了灯光,大片的阴影投在叶和欢的身上,无形中带给了她压力,他低缓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格外清晰:“晚上睡觉前不要喝冷水,以后记住。” “嗯。”叶和欢有口无心地应着。 她靠着流理台,双手交叠背在身后,热裤下纤细白皙的双腿,右腿稍稍弯曲,棉拖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着地。 如果把这个场景替换成课堂,那她一定是个开小差的学生。 叶和欢以为他交代完就会出去,但等了良久都未见郁仲骁移步,她下意识地抬头,发现他正低头在看自己,他漆黑的眼眸在夜晚看上去尤为明亮,眼底蕴含着她所读不懂的深意。 光线昏暗的厨房,四道目光相触,空气里流动着某种微妙的情绪。 尖锐的指甲抠进手心肉里,叶和欢感觉到细微的疼痛,但她发现自己却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地转开眼,呼吸间掺杂了男人独有的味道,干燥的烟草味,须后水味,还有隐隐的酒味……心脏下一秒仿佛就要从喉咙里窜出来。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彻整个屋子。 郁仲骁转身去开门,叶和欢手撑着流理台,她的双腿有些发软,侧头,窗户上倒映出一张娇艳欲滴的红脸。 …… 来敲门的是一对住在楼上的夫妇。 叶和欢已经回到餐厅,拿着笔写自己的作业,耳朵里却不时飘进门口的说话声。 “我看你家灯亮着,就跟老徐说过来瞧瞧。”说着,女人往屋里瞧了瞧,问:“小秋还在医院,情况怎么样?” 这栋楼里住的都是跟郁仲骁同个团军官的家属,但韩菁秋来了二十来天,不说没跟这些性格爽直朴实的军嫂混熟,反而嫌弃人家穿着打扮老土,宁愿关起门来看电视也不肯跟她们多说一句话。 韩菁秋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大闹了一场,砸烂了原先家里配置的不少家具,这也让大院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郁仲骁有个性格骄纵任性的老婆,加上郁仲骁不太回来,大家见这夫妻俩感情冷淡,待韩菁秋渐渐也没开始的亲近。 因此,在韩菁秋住院时,大院里也没谁第一时间跑去看她。 韩菁秋会出车祸,也是因为跟郁仲骁闹,郁仲骁没多说直接走人,她哭叫着追出去,结果在横穿马路时出的事。 …… 那军嫂忽然向郁仲骁问起她,叶和欢没听到他的回答,倒是军嫂瞧见她的试卷后道:“你家侄女今年也高考了吗?我们家岩岩也是,昨晚跟他打电话,还嫌我们浪费他复习的时间。” “……” 叶和欢没听清楚郁仲骁说了什么,好像他又没开口,她坐的位置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夫妇俩坐了会儿就起身离开。 防盗门合上,叶和欢感觉到脚步靠近餐厅,她不由攥紧手中的笔,脚步停在餐厅外,片刻后又转去客厅。 屋子里的沉默突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喉咙也干得发疼。 叶和欢退开椅子,没有在客厅看到郁仲骁,只有书房的灯亮着,她站了会儿,去厨房拿杯子喝水,然而在看见流理台前的男人时脚步一顿,然后才走进去,环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杯子。 “小姨父,家里没有杯子吗?”她故作轻松地问。 郁仲骁没回答,他抬起手拉开了上方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新杯子递过来。 “谢谢小姨父。”她伸手去拿,握住杯子,另一边却没松开,她稍稍用力,对方还是没放手的意思。 就像在医院的楼道里,他伸展着长腿不让路,那份刻意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不再以为还是自己的错觉。 叶和欢抬头,愤愤地瞪他,她的眼圈微红,有种被人耍弄的委屈。 她瞟见旁边的小盆栽,随手拔掉那几株富贵竹,抄起底下那个玻璃盆,将里面的水尽数泼在了他的军衬上。 下一瞬,她纤瘦的手腕被牢牢攥住。 叶和欢想要甩开,郁仲骁猛地一把扯过她,在她反应过来之际,嘴唇上已然多了一股灼热的力道。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五】男人会亲女人不一定是因为爱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五】男人会亲女人不一定是因为爱 叶和欢的瞳孔微微睁大,始料未及的情况,大脑出现短暂缺氧,身体像被电流击中般地紧绷。 吻来得太突然,没有一点征兆,也没有给她任何拒绝跟犹豫的机会。 男人薄薄的嘴唇倾轧着她的,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腕,陌生的触碰,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道。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秒—— 因为惊吓耳膜嗡嗡作响,叶和欢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下颌的肌肤摩擦过男人冒着青色的下巴,有些扎人,浓重的鼻息,低沉的呼吸声缠绕在耳畔,她像置身在火炉上,整个人的温度不断上升…… 窗外响起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叶和欢猛然清醒,袭向心头的慌张让她伸手去推郁仲骁,手心触碰的却是男人湿答答的衬衫……还有宽厚结实的胸膛,她感觉到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唇瓣处用力的碰撞跟碾磨让她感到隐隐的疼痛。 眉心蹙紧,不由加重手上推搡的力度。 郁仲骁扯着她乱动的手抵在冰箱上阻止她的挣扎,寂静的深夜,压抑的喘息,叶和欢抬起头,惊愕不安的目光落在他被灯光照得晦暗不明的脸上,怔怔地,像个失去思考的木偶,下一瞬,唇瓣已经被重新狠狠地封住。 她的后腰撞上流理台,钻心的痛楚,还来不及思索,微启的唇齿已经被轻易抵开。 温热的舌头钻入她的口中,叶和欢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敏锐的神经犹如细细的蚕丝一圈又一圈束缚住她怦怦乱撞的心脏,酥麻的感觉如汹涌夜潮朝她涌来,令她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栗。 在他的唇舌间她尝到酒精的味道,男人身上成熟特有的味道令她忍不住想要去沉沦。 叶和欢抬手攀着郁仲骁的肩膀,两舌追逐纠缠中,依样画葫芦,将舌探入他的口腔里,生涩地回应,搁在腰际的大手更用力,郁仲骁忽然离开她红肿的嘴唇,紧紧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 操场林荫道下,叶和欢坐在台阶上,一个篮球滚到了她的脚边,秦寿笙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美女,能把球扔给我们吗?”秦寿笙穿着篮球服,细皮嫩肉的,语气轻佻。 叶和欢捡起球丢过去。 将篮球传给同伴,秦寿笙走到她旁边坐下,用手臂抹去额头的汗水,打量有些无精打采的叶和欢:“又怎么了?你这状态,过几天的高考吃得消吗?” 叶和欢斜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不会是来回坐了两趟飞机把脑子坐傻了?” 拍开秦寿笙摸自己额头的咸猪手,叶和欢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抵住膝盖,迎着猛烈的阳光眯起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晚在云南发生的事,即便已经过了几天,依然历历在目。 她偏转过头,问:“男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吻一个女人?” “这个问题其实蛮复杂的,但我可以确定一点,男人会亲女人不一定是因为爱,又有可能是出于原始的本能,当然也不排除是被那女的诱惑了,或者是,喝醉酒后下意识把人当作自己的女朋友了。” 叶和欢脸上的神情略显怔忪,秦寿笙拿眼好奇地瞅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随便问问。”叶和欢舔了下自己干干的嘴唇,站了起来,秦寿笙跟着仰起头:“去哪儿?” “厕所,去吗?”她的下巴朝不远处有女生进出的厕所努了努。 秦寿笙撇了下嘴角,又跑回去打球,半途回头,笑嘻嘻地对叶和欢道:“我听说你转过来后一直有个男生在追你,人是我同桌的哥们,给不给机会啊?” 话音未落,一根树枝朝他砸过来,秦寿笙拔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 叶和欢从厕所出来没再去操场,以身体不适为由回教室,在走廊上碰到班主任,又被叫去了办公室。 也许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在转来这所学校后,任课老师对她似乎特别关照。 班主任让叶和欢坐在椅子上,还亲自替她倒了杯开水,然后态度和蔼地问她最近学习有没有压力,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老师,还问了她准备报考哪所大学,最后离开前还摸着她的头做了番鼓励。 走出办公室,叶和欢像解除了禁锢的囚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走去教室。 当班主任询问她的时候,她想的是——那人是怎么备战高考的,是不是真的像姜慧说的那样手不离书? …… 傍晚放学,秦寿笙早早地跨在自行车上在校门口等她。 叶和欢下楼时碰到拿着扫帚的叶静语,后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跟同学说笑着去扫包干区。 两人同学校同年级却不同班,是叶赞文有意的安排。 虽然转来不到三个月,但有些事叶和欢不去打听也会传入她的耳里,譬如大家都清楚叶静语家世不凡,有个大老板爸爸和亲善优雅的母亲,爷爷还是位部长,但甚少知道叶静语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再譬如,叶和欢发现叶静语一直喜欢秦寿笙,有事没事总往秦寿笙的班级里跑。 以前叶静语放学总用各种理由想让秦寿笙载她回家,没成功过一次,现如今,秦寿笙自行车的后座成了叶和欢的专座,还风雨无阻地每天等在校门口,这样的差别待遇直接导致叶静语每次见叶和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怒目相视。 叶和欢到达校门口,看到的不仅仅是秦寿笙,还有另外两个骑着自行车的大男孩。 其中一个她认识,就是上回在路边拦住她跟她表白的男生。 “肖益跟国栋等会儿要去我家做作业,我就说大家一块儿走得了。”秦寿笙接过叶和欢的书包,笑眯眯地解释。 叶和欢点点头,反正她本来就是蹭秦寿笙的车,还轮不到她来说什么不答应。 倒是那个叫肖益的男孩红了脸,旁边的李国栋偷偷用胳臂肘撞了撞他,眼睛还眨来眨去,像在示意着什么。 她假装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直接坐上自行车后座,抓着秦寿笙的校服道:“走。” …… 秦寿笙把叶和欢送到叶家门口,临走前又问她:“我觉得肖益挺好的,他爸就是丰城的市委书记,你觉得呢?” “既然这么好,那你自己留着。” 叶和欢抢过自己的书包,不顾他在身后的叫嚷,直接推开栅栏进了院子。 做作业时,叶和欢发现书包里多了一封情书。 落款是‘肖益’,她盯着他的名字,想到刚才秦寿笙说的,肖益的父亲在丰城当官,现在的她,对只要跟郁仲骁有点挂钩的消息都会格外在意,以前的她从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而喜欢上一座陌生的城市。 在叶和欢回国后,不管再忙,叶纪明每晚都会赶回家陪她吃饭。 这天晚上,在饭桌上素来秉持‘食不语’习惯的叶纪明突然问孙女今天放学是跟谁一起回来的。 叶和欢愣了愣,随即便猜测到应该是叶静语跟叶赞文打了个小报告,叶赞文又跟爷爷说了,因为肖益跟李国栋根本没进大院,她夹了块鸡肉,漫不经心道:“跟秦寿笙一起啊,还有他两个同学。” 叶纪明点头,没再多问,一顿饭快吃完时,他才开口:“爷爷也不是老古董,年轻人确实要多交朋友,拓展自己的生活圈子,但该学习时还是要好好学习,爷爷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分清楚侧重点。” “……” 叶和欢张张嘴,原本想解释,但看着老人家和善的眼神,终究选择点了点头。 —— 夜里,叶和欢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手不小心碰到那封被她丢在旁边的‘情书’。 对肖益,她并没有仔细端详,只隐约记得是个张相白净秀气的男孩,高高的个子,大概有一米七八,有些瘦弱,她无意间听班上的同学说过,b市最好的大学有意向免招肖益入学。 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男人。 不同于十七八岁男孩稚嫩阳光的脸庞,他的脸廓棱角分明,五官线条刚硬,眼神深沉又内敛,偶尔流露出来的冷峻又让人感到害怕,但却让她感到充满了安全感,而且他的身上散发着令人着迷的男人味。 叶和欢拿出抽屉里的手机。 她拨了那个没存在通讯录里却熟记于心的号码,听到的答案一如之前几个夜晚——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叶和欢盯着窗外随风雨摇曳的大树,一颗心空荡寂寥,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就像她看不懂那个吻所代表的含义。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六】他从云南回来却没联系她(5000+)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六】他从云南回来却没联系她(5000+) 6月7日,叶和欢揣着水笔跟准考证跟其他考生一起进了高考的考场。 广播里强调着考前注意事项,监考老师来回走动,叶和欢的视线在周围那些或紧张或兴奋的考生上逡巡,她没有丝毫的忐忑不安,仿佛摆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测试。 当那一张张试卷发下来,在哗哗的纸张飞扬声里,她又不可遏止地想起了那令自己无法释怀的画面。 湿热缠绕的唇舌,口腔中淡淡的烟草味,沉稳又失控的心跳,深夜紧致的相拥,还有如电流滑过身体的战栗…… 最后一天考完自选模块,走出教室的叶和欢呕吐不止,眼前一花,昏倒在了人来人往的走廊上。 —— 叶和欢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病房里除了班主任跟秦寿笙,还有叶赞文,他正站在门口跟医生低声说话,面色有些凝重。 “醒了?”秦寿笙立刻扑到床边:“现在头还晕吗?有木有想吐的感觉了?” 叶和欢摇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来,左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班主任之前也被吓得不轻,毕竟学生是在学校里出的事,紧跟着秦寿笙关心地询问叶和欢:“好点了吗?你这孩子,不舒服怎么也不说,都烧到三十九度八了,高考虽然重要,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 “我已经没事了,让您担心了。”叶和欢操着粗哑的嗓子道。 叶赞文已经跟医生讲完话,他走到床边,俯瞰着脸色虚弱的女儿,叶和欢则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班主任跟叶赞文说了会儿就先行离开。 单凭叶赞文的语气,恐怕都会以为他是个关心孩子的家长,叶和欢听到他客套的话,索性闭了眼懒得去瞧他虚伪的一面,秦寿笙看看门外跟班主任道别的叶赞文,又瞧瞧叶和欢,欲言又止。 等叶赞文回来,秦寿笙连忙起身:“叔叔,我还有事,先回家了。” “嗯。”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叶和欢继续装睡,然后听到椅子拖动的声音,伴随着叶赞文的说话声:“我听静语说,你最近跟你们学校里一个叫肖益的男生走得很近?”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这位父亲。 “我跟你肖叔叔说起来还是高中校友,肖益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学习品行都不错……” “所以呢,你又想打什么主意?”叶和欢打断了他。 叶赞文皱起眉头,原先还算温和的脸色也立马沉下来,尤其是听到她说:“以前是把我送出国,现在是直接打算把我打包送人了?” “你这是什么话!”叶赞文火气也来了:“难道我这个当父亲的就不能关心你?” “那你还是把你这份关心给你另一个女儿,我消受不起。”叶和欢收回冷淡讽刺的目光,靠着床头道:“门在那边,不送了,叶大老板。” 叶赞文又一次被她气得摔门而去,门重重合上的时候,叶和欢别开头眺望窗外明媚的阳光。 —— 第二天叶和欢就出院了。 医生说她是疲劳过度加上情绪焦虑才会发烧,所有人也认定她是被高考所累,只有叶和欢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失眠。 当其他高中生整天成群结队出去狂欢,叶和欢却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居生活。 秦寿笙几次三番打电话约她出去,都被她以身体不适回绝。 “高考是有多残害了你的身心?”秦寿笙在那边感慨,挂电话前又不死心地引诱:“我们这次聚会就几个要好的同学,定在五星级大酒店,吃喝玩乐人家起头的都包了,还特意给你留了个名额。” “不去,头有些疼。”叶和欢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额角。 秦寿笙没再勉强她,只是转了话题:“今天我陪我妈上街,你猜我碰到了谁?就是那个顾晓莉还记得?” “她挽着个男的在商场一楼买哈根达斯,那男的跟我们差不多大,应该不是之前那个老男人,估摸着是真的分了,看她现在那样,也挺腻歪的,我就说嘛,老男人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借着人生阅历玩弄小姑娘的感情!” 叶和欢只觉得太阳穴突然胀痛得厉害,低声道:“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想休息了。” “你怎么了?真的身体不舒服?”秦寿笙不再嬉皮笑脸。 叶和欢‘嗯’了一声。 在秦寿笙说了‘拜拜’后,她却又突然问:“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连着十几天不联系她吗?” 秦寿笙顿了顿:“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挂了。” 叶和欢将手机丢在床上,仰躺着看天花板,过了良久,她又下床拿过自己的包,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上次被她丢到火车垃圾桶里后来又捡回来的情侣手机吊坠。 她盯着木雕男娃娃,然后重新拿了手机,迟疑着,在键盘上输入郁仲骁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number……” 得到的结果依旧没有变。手机从耳边拿开,叶和欢神情怔怔地,她不明白他的手机为什么会一直打不通,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别人是怎么联系他的?还是说他已经换了号码,只是碰巧不愿意告诉她? 她又不敢去问外公,怕被察觉到什么。 无数的疑惑缠绕在她的心头,叶和欢只觉得胸口沉闷,这一次,她再也提不起勇气去云南找他。 —— 高考成绩在六月下旬就公布了,叶和欢的分数不高不低,刚好在夹缝中求了生存。 叶静语的成绩远超一本线三十分,一时风光无限。 “这不怪你,你在国外读的中学,教育方式跟内容都不同,能考上一本爷爷已经很高兴了。” 在分数出来的那晚,叶纪明陪叶和欢一起等到半夜,后来又怕她跟叶静语去攀比难受,一直拿话安慰她。 “我对这个成绩很满意,应该够上艺术学院了。”叶和欢弯起唇角笑,说着,还站起来在老人家面前转了一圈:“凭您孙女的条件,不去当演员绝对是暴殄天物!” 叶纪明也被她逗乐,在去睡觉前不忘交代:“明天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外公,昨天我碰到他,他还问我你能不能考上一本,如果他知道了,恐怕也得跟我一样,高兴得一晚睡不着。” 第二天傍晚,叶和欢去了韩家,出门前叶纪明托她带一箱红心猕猴桃给外公。 “外公家应该不缺这个。”叶和欢小声嘀咕。 叶纪明知道她想偷懒,但还是让保姆把盒子给她:“那也是心意,拎个盒子累不到你,我让勤务兵送你过去。” …… 韩家,唐嫂正在打扫客厅。 叶和欢脱了鞋上去,没有看到韩老的人影:“唐嫂,外公不在家吗?” “老首长刚刚让小姜推着出去了,应该是在侯参谋的家里下棋,过会儿就回来了的。” “家里来客人了?”叶和欢看到茶几上有两杯喝过的茶水。 唐嫂边擦着电视柜边说:“哦,三姑爷刚才来过。” 叶和欢放猕猴桃礼盒的动作一滞,唐嫂背对着她,所以没看到她脸上的异样,自顾自说着:“不过坐了会儿就走了,说是还要去军区的司令部。” “他……我小姨父什么时候从云南回来的?”叶和欢的心脏怦怦跳,有些失神。 这一刻,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唐嫂轻描淡写地道:“回来也快有半个多月了,上次听老首长接电话,姑爷应该是已经从云南调回来了,但目前还没定去哪儿,今天是因为有事从丰城赶过来的。” “那我小姨呢?” “腿伤还没好,在丰城养着呢,没一块过来,如果夫妻俩和好了,以后三小姐应该都会住在丰城。” 叶和欢将盒子搁在沙发边,直起身道:“唐嫂,我爷爷还等着我吃饭,我就先回去了。” “不在这边吃饭吗?”唐嫂回过头,看到叶和欢已经在玄关处换鞋。 “不吃了。” 从韩家出来,没有理会等在外面的勤务兵,叶和欢直接跑去大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 叶和欢报了军区司令部的地址。 …… 出租车在司令部大门口刚停靠好,叶和欢把钱塞给司机,匆匆下车,却被哨兵拦在门口。 “同志,军事禁区,外来人员一律不许入内。” 叶和欢将视线从里面那幢宏伟森严的高楼收回,双手合十,眼神恳求地看着面目严肃的哨兵道:“我不做坏事,就进去找个人,一找着我马上就出来。” 她长得漂亮,又用这么柔软的口吻,哨兵的面色缓和:“你找谁?让门卫那边给你打电话问问。” 叶和欢愣了愣,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说是来找郁仲骁的。 如果她在这边登记了进出记录,以后外公会不会知道,到时候她要怎么解释,而且郁仲骁知道了是她,会不会避而不见,就像那永远都是关机的电话一样…… 这么一想,叶和欢怯步了,她咬了咬嘴唇,没再跟哨兵多说,走到边上角落静静地等着。 只要他还在里面,那就一定会出来的。 —— 唐嫂没有骗叶和欢,这个时候郁仲骁确实在军区司令部里头开会。 大概个把钟头后,会议室的门开了。 姚烈正百无聊赖地等在走廊间,看到郁仲骁跟其他人相继出来,立刻迎上去:“开完了?没其它事了?” “嗯。”郁仲骁走到窗边,习习凉风迎面而来。 “二哥,你这次打算申请去哪儿?”姚烈从军裤裤袋掏出一包烟,递给郁仲骁一根:“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做准备。” 自打当兵那天起,他就跟着郁仲骁,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 郁仲骁接过烟,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上次不是说要回家结婚吗?” 姚烈刚要给郁仲骁点烟,闻言,手中的打火机一抖。 “趁这次回去,把婚礼办了,多批你一个月婚假,回去好好陪老婆。”郁仲骁吐出一口青色烟圈,嗓音沉沉。 姚烈却傻傻一笑:“什么结婚,人都跑了,我现在就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郁仲骁抬起深邃的眼,视线定在他佯作不在意的脸上。 半晌,他才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嫌弃我是个当兵的。”姚烈轻笑,表情却显得落寞,眯起眼幽幽道:“那时候刚认识,一看到我就两眼发光,说是特崇拜军人,每天不是短信就是电话,还总是大老远跑到地方来看我,说是体谅我的特殊工作。” “处的日子久了,新鲜劲过了,后来又怪我不能陪在她身边,前不久来电话说是想要结婚了,我说那等我休假再商量,结果她跟我来了一句,新郎不是我。”姚烈一顿,又道:“我听说,老张也刚离了婚。” 郁仲骁刚要把烟送到嘴边,闻言动作一顿。 姚烈说:“他那媳妇,二哥你上回也见过,是他给人当教官时认识的大学生,比他整整小了八岁。” 说着,他故作夸张地比了个‘八’的手势。 然后感慨道:“当时说出去,不知道羡慕死队上多少兄弟,结果呢,老张跟我喝酒时偷偷说过,结婚三个月不到夫妻关系就紧张了,后来分隔两地才好点,但最后女方要死要活地逼他离婚。” “要我说,咱们这种职业的,讨个老婆不容易,讨个漂亮的更是不放心搁在家里。” 郁仲骁深深地吸了口烟,朝窗外吐出层层青白色的烟圈,在缭绕的烟雾里,他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 天色渐渐暗下去,直到夜幕降临,叶和欢看到不少进出军区的车,就是没有郁仲骁。 六月下旬的天已经趋向炎热。 叶和欢站在路边两个多小时,除了腿脚泛酸,额头覆上一层薄薄的汗珠。 一辆军用越野车从军区里面驶出来,叶和欢眼角余光朝驾驶座瞟了瞟,确定不是那人后,又伸着脖子往门口瞧,倒是越野车开出一段路后忽然停下,然后慢慢倒了回来,停在叶和欢的旁边,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 叶和欢认出对方正是云南那晚在楼下跟郁仲骁讲话的上尉。 “你怎么在这里?”姚烈讶异地瞅着叶和欢,跟着她转头往军区里瞅了瞅:“等人呢?” 长得好看往往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加上叶和欢跟郁仲骁有牵连,姚烈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叶和欢。 叶和欢看着他,像看到了黑暗里的曙光,立刻跑到车边问他:“郁仲骁呢?他是不是在里面?” “……” 姚烈怔了下,没料到这个小姑娘会直呼自家头儿的名字,他本就对她的身份好奇,这下更按捺不住了,但还是先回答了叶和欢:“二哥本来是在的——” “什么叫本来是在的?”叶和欢急了,小姑娘眼圈红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哎哎,你先别等,听我说。” 当兵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孩子哭。 姚烈忙道:“本来是要跟我一块儿走的,后来碰到以前的战友,被请去人家里吃晚饭了,应该是从南门走的。” “他哪个战友?”叶和欢问道。 姚烈说了一个名字。 她神色茫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郁仲骁任何一位战友。 “不认识?” 叶和欢没有说话。 姚烈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以为她是有急事,主动道:“要不你给二哥打个电话,他们的车应该还没开远,折回来应该也挺快的。”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七】再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世。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七】再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世。最新最快更新 “要不你给二哥打个电话,他们的车应该还没开远,折回来应该也挺快的。” “他不是一直都关机吗?”叶和欢说道。 “关机?没……”姚烈将信将疑地从裤袋厉掏出手机,一边点开通讯录一边道:“我中午还跟二哥打过电话,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没电。” 叶和欢因为他这句话神情恍惚,郁仲骁没有关机,但她却打不通他的电话。 如果说之前是她自己在逃避某种可能,那么现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所以她跟姚烈报了一遍郁仲骁的手机号码。 “二哥调回来后就换了号码,你难道不知道吗?”姚烈操作着手机,又抬头瞄了她一眼。 “……” 手指蜷起抠着车窗边缘,叶和欢看到手机亮起的屏幕,在姚烈正准备打电话时,她突然开口说:“不用打了。” 姚烈扭头,讶异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 “其实我找他也没什么事。”叶和欢有些强颜欢笑,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不打扰你了,你先走。” “真的没什么事?”姚烈不放心把娇滴滴的小姑娘大晚上搁在路旁:“那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前面就有站牌。” 上了公交,叶和欢坐在靠窗位置头贴着玻璃,看着从视线里闪逝的繁华夜市,思绪万千。 那人把号码换了,多少有点躲避她的意思。 —— 叶和欢回到叶家,叶纪明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保姆在厨房里洗碗,老人家摘下眼镜瞅过来:“去哪儿了?” “小姜说,你从韩家出来就跑得没了影。” “没去哪儿,就是突然觉得闷,在附近逛了逛。”叶和欢杵在客厅门口,整个人情绪不是太高。 “随便逛逛都能逛几个小时?”叶纪明佯作生气地瞪她,语气却尽是关心:“阿姨特地给你留了饭菜,没吃进去吃点。” 叶和欢没什么胃口,就谎称自己在外面吃过了。 “对了。”叶纪明叫住准备上楼的孙女:“你再送一盒猕猴桃去你张爷爷,这会儿他应该在家。” 叶纪明口中的‘张爷爷’是他老朋友,也住在这个大院里,只不过在西门那边,平日里两家都会互相送吃的。 叶和欢拎着猕猴桃去张爷爷家,按了门铃,来开门的却是个穿军装的青年,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对方手还握着门把手,瞧见门外的小姑娘愣了下。 “我找张爷爷。”叶和欢举了举手中的猕猴桃,说明来意。 张继了然地点点头,露出友好的笑,同时让开了身子:“我爷爷刚跟我奶奶出去散步了,你先进来。” 在玄关处脱鞋时,张继突然试探地说:“你是和欢?叶老家的孙女?” 叶和欢抬起头看对方。 “忘了吗?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我那会儿爬枣树,你每回都守在树下让我给你一些。” 对幼时的事叶和欢记得不多,叶赞文跟韩敏婧的争吵几乎充斥了她的童年,以致于张继现在提起,她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但还是扯了下唇角,附和地说了句‘是吗’? “是啊,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张继感慨地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我来拿就行,你去客厅。” …… 叶和欢走去客厅,然而在拖鞋触及地板上由客厅里泄出的灯光时停住脚步,因为她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 任她怎么也想不到——郁仲骁会出现在这里。 客厅里开着电视机,他坐在沙发上抽烟,颀长结实的上身往前稍顷,姿势很随意闲适,两长腿几乎占据了茶几跟沙发间的空隙,叶和欢瞧过去的时候,他正一边弹掉烟灰一边抬头看电视节目。 叶和欢的鼻子突然泛酸,眼眶温热得差点掉下眼泪来。 那人忽然朝这边侧头,也看见了她。 他的眼神格外平静,没有丝毫的诧异,望着她就像望着个初见的陌生人,在他的目光里,叶和欢没找到任何她猜测过的再见他时会有的情绪,这一刻她恍然大悟,原来寝食难安的只是她一个人。 张继已经从厨房出来,瞧见叶和欢:“怎么不进去?家里没饮料,喝白开可以吗?” 叶和欢逼着自己从客厅拉回视线,转头看向端着水杯的张继。 她的声音极低:“不用了,我回家去了。” “怎么刚来就走了?再坐会儿,你张爷爷他们就回来了。”张继瞧了眼客厅里,以为叶和欢是怕生,歪着头跟她挤眉弄眼:“那是我的战友,一个连出来的,不是坏人,小姑娘别害怕。” 叶和欢被张继半推半搂地进了客厅。 张继问她高考情况,叶和欢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据实道:“还行,超出一本线9分。” “不错啊!” 张继在郁仲骁身边坐下,扭头拍拍老战友的肩头:“我记得我们那会儿的高考,跟他们的体制应该不同?” “当时班上几个成绩好的都去读了中专,剩下的奋斗三年再参加高考,哪像他们现在这样。我们那时候做作业碰到难题想破头,他们现在只要上网百度就知道了,这么一说,咱们还真是又老又落伍,跟现在的年轻人没法比。” …… “一个体制一代人,确实不能跟我们那时候比。”叶和欢听到郁仲骁迟来的回答。 再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世。 一种无法言表的情绪破空而来,直击她的心脏,心口出现道道细微的裂痕,她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水杯。 “时间还真是过得快,上次我回家看到你还是个小丫头,直到我的大腿这边。” 张继比了个手势,大有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欣喜:“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候你喜欢我那身迷彩服,拽着我的裤子不放,硬是让我脱下来借给你穿两天,还拿了我的油彩笔把我家墙壁画得到处都是。” 张继还在说着什么,叶和欢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她抬起头,不由自主地看向郁仲骁,发现——他也正望着她,深刻的五官线条,眼神无情无欲的幽沉。 叶和欢终究没等到张老回来,她放下水杯起身:“我想起爷爷还在等我,得先回去了。” “这样啊……”张继没有再刻意挽留她。 换鞋的时候,叶和欢又听到客厅里张继的说话声:“你也走了?我看时间还早呢……” 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回答的,很快,两个男人从里面出来。 张继见叶和欢还没走,便道:“和欢你等等,仲骁也要回去,让他开车顺路捎你过去,省得走这段路。” …… 等送走两人,张继转身进门,忽然拍了下脑门,又掉头看向那已经开远的车子。 这两人好像是姨甥女的关系? 刚才在里面也不见他们打招呼,而且,他也隐约发现两人好像都在避嫌,连话都没说一句,怪得不行。 —— 车子停靠在距离叶家有几步路的僻静处。 叶和欢坐在副驾驶座上,在引擎声消失后,她依然没有动,本来有许多疑惑想要质问他,可是真的跟他独处了,她发现自己连最起码的开口都做不到,只是心神茫然地看着前方大片灯光下的树影。 她又想起了在云南的那个吻。 良久,幽幽地开口:“你从云南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也不通。” 车内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但叶和欢也只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气息,她红着眼圈转头,看着旁边沉默的男人,异常的委屈:“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这句话,她曾经也说过,只不过已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如果你忘了,需要我提醒你吗?” 郁仲骁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卷起的衬衫袖子,麦色的小臂几道青筋凸显出来。 叶和欢突然想破罐子破摔,她盯着他晕在朦胧路灯光里的侧脸,吐字清晰地道:“你吻了我,在云南的那个晚上,是你不顾我的意愿吻了我。” 他依旧没有开口接话。 眼底涌上泪光,叶和欢怔怔地看他:“你是不是想不承认了?秦寿笙说得对,男人都是绝情寡义的?” 郁仲骁喉结上下耸动,车内是他低沉又郑重的嗓音:“你说得对,我不仅绝情寡义……还卑鄙无耻。”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八】错的人是我,你一点也不卑鄙无耻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八】错的人是我,你一点也不卑鄙无耻 “你说得对,我不仅绝情寡义……还卑鄙无耻。” 叶和欢的眼睑涨疼,知道他说自己卑鄙无耻指的是什么,不愿他这么形容自己,她抢在他再开口前说话:“不管你的事,你不卑鄙无耻,是我的错,跟你没有关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成了喃喃自语,刚才强行压制的泪水终于如山洪暴发。 这一刻,叶和欢觉得自己的思想瞬间成熟了,她不再执拗得抓着某个点问为什么,单凭他的一句话,或者说是一个词就懂了他的意思,她想起了那天操场上秦寿笙说的话——男人会吻一个女人,不一定是因为爱,也有可能是被引诱。 哪怕郁仲骁的自制力再好,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 是她先引诱了他…… “其实你也不用刻意换手机号,有些事说清楚就好了。”叶和欢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后面的话说得干脆利索:“做错的人是我,你一点也不卑鄙无耻,一点也不。” 郁仲骁侧头,深刻的目光定在她湿润的双颊上,他抬手欲替她擦掉凝在下颌处的泪水。 叶和欢忽然撇开头,避开了他的动作。 他的手顿在半空,略略怔愣,叶和欢已经下车,她甩上车门,往叶家院子走去,没有再往车里看一眼。 …… 刚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叶和欢停下脚步,想要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头。 那辆牧马人还停在那里,郁仲骁安静地坐在车里,他目视着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像他们初识时的那个夜晚,在韩家的门口,他送她回去,她进门,他独坐在车里沉默地抽着烟。 这半年来,她跟郁仲骁的种种纠葛忽然令叶和欢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 屋子里响起脚步声,叶和欢脱鞋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到正从楼上下来的叶静语。 叶静语穿着一袭彩格衬衫裙,她是跟着叶赞文和殷莲回来拿换季衣服的,此刻神态倨傲地俯瞰着玄关处的叶和欢,她一手搭着扶把,慢悠悠地继续走下来,嘴里说着风凉话:“某些人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跟谁厮混去了。” “我跟谁厮混。”叶和欢已经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轻描淡写的表情:“你去问问秦寿笙不就知道了。” 叶静语在跟她擦肩而过时,咬着牙不甘心地低声道:“那又怎么样?他应该不知道你背地里的样子?你藏在衣柜里的假头发跟那些短裙……” “你翻我的房间?”叶和欢眉心皱紧,眼中带了几分怒意。 叶静语洋洋得意。 叶和欢忽然一改脸上愤怒的神色,也笑了笑,在她耳边说:“你是叶家私生女的事,你那些闺蜜都知道吗?还有那些把你奉为女神的追求者?要不我去给你宣扬宣扬,你妈抢我妈的丈夫,你现在是有样学样,想抢秦寿笙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叶和欢眉眼冷漠,推了瞪大眼的叶静语一把:“让开!” 叶静语身形趔趄了下,忿忿地转身对着叶和欢道:“那又怎么样?你妈妈注定是个loser,你以为是你发现爸爸跟我妈妈在一起的?是你用小小的身体保护着你那有病的妈妈?” 说着,她轻嗤一笑,也引得叶和欢攥紧手指转回了头。 “我五岁那年生日,爸爸陪我跟妈妈去香港玩,可能爸爸跟妈妈没注意,但我却看见了你妈妈,哦,你妈妈当时好像也是跟秦阿姨去香港购物?她也看到了我们,可是回到b市后,她只字未提,每回看到我,依旧对我很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叶和欢攥紧了手指。 “你妈妈根本不愿意跟爸爸撕破脸,即使是自欺欺人,她也愿意那么过日子,可是你呢,爱恨分明到鼓励你妈妈离婚,到最后硬是把你妈妈那一丁点的奢望也打破了,把人都给逼疯了。” 叶静语看到叶和欢愣神的样子,终于解了气:“我妈是小三又怎么样?现在爸爸还不是跟我们一家三口幸幸福福地生活?对了,前些天疗养院那边打电话给爸爸,说你妈现在神志不清时连自理都成问题了。” “其实你根本不是想念爷爷跟外公才回国的,以为我不知道嘛?是因为你被人甩了……” 话音未落,叶静语头歪向一旁,只觉得左脸颊火辣辣的胀痛。 整个客厅里还回荡着清脆的巴掌声。 叶和欢冷冷地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叶静语,神情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阴骘:“有一点你说对了,你们一家三口幸幸福福的生活可得好好珍惜,不像我这种家庭不幸的人,要是真把我惹毛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在对你妹妹做什么?!”二楼突然传来叶赞文的呵斥声。 从卧室出来的殷莲,瞧见女儿红肿的脸,面露心疼,匆匆下楼来,责备叶静语:“不能消停会儿吗?” 叶静语望着叶赞文哭起来:“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姐姐回来,我想去厨房喝水,她拦着我不让,还警告我让我别靠近笙哥哥,我不答应,她就伸手拉我,可能一不小心就——” 叶赞文额际青筋突起,冷声质问叶和欢:“你妹妹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和欢不想跟他们争执,这一晚,她早已心疲力竭,上楼前淡淡飘下一句话:“爱怎么说怎么说。” …… 回到房间,叶和欢重重关上门,反锁,扑倒在床上,不去理会门外还在继续的说话声。 然后她又起身走到窗边,郁仲骁的车已经开走了。 叶和欢心中苦闷找不到地方诉说,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叶静语说的话,拿起手机拨打小姑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欢欢?这么晚了有事?” 有些话韩敏婧从未跟她提起过,但未必不会跟叶知敏说,手机贴着耳朵,叶和欢开口问:“小姑,你老实告诉我,我妈妈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爸跟殷莲的事情了?” “……”回答她的是叶知敏的沉默。 叶和欢眼圈红了,须臾后,叶知敏才柔着声道:“怎么突然来问这个,你妈也没怎么跟我提过。”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她说。 “没事就好,高考志愿填哪个学校想好了吗?过两天,我跟你姑父去大院一趟,帮你好好参谋参谋。” 挂断电话,叶和欢像被抽干了力气,靠着墙根坐在地板上,只有一个念头在大脑里斡旋。 ——或许,她是该学着成熟了。 …… 第二天大清早,叶和欢瞒着所有人坐车去了一趟养疗院。 韩敏婧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非常安静,当她看到叶和欢,微微笑起来,干净的笑容一尘不染,但眼神却略显空洞。 护工告诉叶和欢,韩敏婧现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偶尔会失/禁,但上次她突然清醒过来,为此大发脾气。 “前两天,叶先生刚来看过太太。”护工说。 这个‘叶先生’指的是叶赞文,叶和欢神色未变,这次她没站会就走,进了病房,在韩敏婧的脚边蹲下,犹豫再三,还是握了韩敏婧瘦如柴骨的手,韩敏婧低头,望着她,试探地道:“阿文?” 护工在旁边道:“太太这个时候不认人。”但却牢牢记得那个背叛了她的负心汉。 叶和欢攥紧母亲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她接过护工手里的茉莉花递给韩敏婧。 韩敏婧的神情顿时温柔了,笑得像十七八岁的小女孩,闻了闻花香,她看着叶和欢轻声道:“阿文,我爱你。” 叶和欢回望着韩敏婧眼角的细纹,弯起了唇角,伸手捋了捋她鬓边的碎发,柔声说:“我也爱你。” 韩敏婧听她这么说,神情间尽是幸福,她扯了扯叶和欢的衣袖,带着撒娇的意味:“不对,你以前不是这么回答的,你应该说永远只爱我一个。” “好,永远只爱你一个。”叶和欢微笑着又说了一遍。 —— 叶和欢赶上了中午的班车回市区。 车子中途加油,叶和欢望着那个似曾相识的加油站,又一次鼻子酸涩难受,迅速地转开了头。 快到市区时,她接到秦寿笙的电话:“在家里吗?出来,中午请你吃烧烤。” 这一回叶和欢没有拒绝。 她把这顿饭当做是跟过去某些傻瓜行为道别,想到自己最近过得憋屈,也想好好发泄一下,她问了秦寿笙地点。 “就在城北那家绝味坊,你打车就能到。到了门口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 她原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来吃烧烤。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误会的。”秦寿笙拉着她到桌边,特意拉开了肖益旁边的凳子:“坐。” 他自己则连忙一屁股占住梁国栋旁边的凳子。 肖益一瞧见叶和欢就红了耳根子,有些拘谨地站起来,冲她打招呼:“嗨!” 秦寿笙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肖益,人家姑娘都没害羞呢,你扭捏什么?还不给欢欢倒饮料,人家大中午过来多热。” 肖益的脸更红,但真的乖乖拿了空杯子去倒橙汁。 秦寿笙趁机踢了还站着的叶和欢一脚,示意她给个面子,叶和欢无语,却也在桌边坐下了。 梁国栋跟秦寿笙凑到一块儿滔滔不绝地讲着跟篮球有关的话题,叶和欢不感兴趣,低头顾自己吃东西,倒是旁边的肖益,将烤好的鱿鱼放到她的盘子里,引得秦寿笙尖叫:“哇,重色轻友啊!” “那些鱿鱼,刚才是我放上去的,怎么现在都进了她的碗里?” “不是,我看你们在说话,所以打算等会儿烤的给你们。”肖益一脸不好意思,眼角余光看向和欢。 梁国栋也插话:“我们也可以边说话边吃啊,再说,女孩子的胃口有那么大吗?肖益~” 听到秦寿笙跟梁国栋的一唱一和,叶和欢再傻也猜到他们的用意,她拿起盘子里的鱿鱼,都搁到了秦寿笙的盘里,然后继续一语不发地吃自己的东西。 肖益看到她这个举动有些丧气,又低声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他的口吻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叶和欢抬起头看他,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衬得肖益的皮肤越发白皙,他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望着她的目光掩饰不住眼底对她的喜欢。 原本要出口的话哽在喉中,叶和欢瞟了眼那堆蔬菜,说:“平菇。” …… 看到两人的互动,秦寿笙对着梁国栋挤眉弄眼,然后两人又聊开了。 秦寿笙一边嚼着鱿鱼一边问梁国栋:“你不是说今天去招兵办了吗?情况怎么样,他们肯收你吗?” “不清楚,不过我今天真瞧见老a了,一个个长得壮如牛,而且那气势,一个眼神横过来,那都是充满杀机的,我听招兵办的人说,他们也要招新兵,我说来都来了,要不去试试,结果一脚就把我踹了出来。” 梁国栋指着自己头上那一小撮红毛:“前儿个刚染的,就因为它,断送了我在特殊部队的锦绣前程。” “行了,就你?真要去了,不在树林里吓到尿裤子就对得起你们梁家祖先了。” “你是狗嘴里吐不……”梁国栋突然语结,他抬着头,视线越过叶和欢的肩头,瞅着门口方向,两眼直发光。 秦寿笙也跟着瞧过去:“看什么呢——” 绝味坊的门被人从外边拉开,伴随着风铃叮咛声,袭来一阵闷热的暖风。 “来了来了!”梁国栋分外激动,拽着秦寿笙的手臂:“就他们,看来我选这里吃饭没错,还真碰到了!” 叶和欢手中的筷子一顿,她也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门口汇聚了大片的松枝绿,十来个穿着军装的青年鱼贯而入,店内顾客的视线齐齐看向那边,那些军官只穿了衬衫,虽然看不出军衔,但也不是普通的小兵,可能在问服务员有没有包厢,一时都堵在门**头接耳说话。 如果没记错,前方不远处就是b市的武装部跟征兵办。 “刚才踹我屁股的就是那个黑皮肤的!”梁国栋手指了指,生怕对方听到,压低了声道。 叶和欢看清他所指的人时,筷子差点从手里滑落,那个‘黑皮肤’正是昨晚她在司令部门口遇到的上尉,某个意识窜入她大脑的时候,她有些手足无措,心跳也越来越快。 下一秒,玻璃门又开了,还没收回视线的叶和欢,亲眼目睹了那人踏着阳光走进来。 “老郁来了?” “还有张政委呢,人要齐了咱们就上包厢。” 服务员是一些小姑娘,看到阳刚血性的军人,热情招待:“包厢在二楼,我带你们上去。” 叶和欢已经听不见周遭的喧闹,她只是怔愣地看着那人,他穿得还是军裤军衬,跟昨晚没什么两样,但当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却说不出的吸引人目光。她原以为……他已经回丰城去了。 “那不是小姨父吗?”秦寿笙诧异道,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向叶和欢。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九】渐行渐远的距离(加更) 最美年华遇到你【五十九】渐行渐远的距离(加更) 不就是小姨父吗?叶和欢在心里暗自喃语,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收紧。最新最快更新 现在她该做的是主动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还是假装没看到他,继续低头吃她的烤鸡翅? 想要转回头,想要收回视线,但真的要这么做了,她才发现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以为说摆正自己的位置就能轻易摆正,说从此把那人当单纯的长辈来对待也能坦然做到,可现在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叶和欢,你不是说要学着成熟吗?为什么还净做让人看轻的事情呢? 指甲因为过度用力,似要扎进手心的皮肉里。 可能是她注视的目光太灼人,正在跟其他军官说话的男人,眼梢余光不经意地朝这边瞟过来。 叶和欢蓦地回了头,随手端起旁边的一个碗,刺激的酸辣味充满口腔时,她的眼泪也要出来了,旁边的肖益一脸讶异:“你喜欢喝酸辣汤?” 叶和欢忍着舌头的麻辣,低垂着头,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门口那些人快点上楼去。 “那是你小姨父?”梁国栋扯着秦寿笙问道。 “不是我的,是和欢家的。” “那还不一样,你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说我是你的朋友,也许他们这会还记得我愿意收我了!”梁国栋兴奋不已。 叶和欢想拦住秦寿笙,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他倏地起身挥着手冲门口大喊:“小姨父!” 一时间门口那些准备上楼的军官都朝这边看。 这瞬间,叶和欢也想像鸵鸟那样,把自己的头埋到沙堆里去。 她不知道现在那人是什么反应,但她已经听见另一个人开口:“这不是经常往我们院跑的秦家小子吗?” 是张继,叶和欢认出了他的声音。 秦寿笙笑嘻嘻的,像个二傻子杵在那里,然后就有军官问张继:“你不是还没讨老婆吗?哪来的内外甥?” “不是我,是叫老郁呢!”张继笑呵呵地回答。 说话间,叶和欢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攥着筷子,脊梁骨不由绷紧,没一会身边便多了几双皮鞋。 张继的声音近在咫尺:“跟谁一块儿吃饭呢?这些都是你的同学……” “不就是和欢吗?”秦寿笙咧嘴笑,说着,他探身用手扣了扣叶和欢跟前的桌面,轻声说:“小姨父过来了。 叶和欢不得不放下筷子站起来,她也挂上笑容:“张继哥哥,小姨父,好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投落在张继的身上。 “你小姨父原先待过的部队来咱们这边招兵,昨天他不是也在吗,大家说好今天中午一块过来聚聚。” “张继哥哥好,我是阿笙跟欢欢的同学!”梁国栋急着做自我介绍。 “这小子上午不还来过招兵办吗?” 当即有军官认出了梁国栋,笑着跟旁边的战友道:“还被姚黑子踢出门,下脚可不轻啊!” 梁国栋忙拍马屁:“我有做不对的地方,前辈们给以教育是应该的,也是因为这一脚的力度,让我更加坚定了要加入我们特殊作战部队的决心,励志成为像前辈们这样的英雄豪杰。” “这小子嘴巴跟抹了油一样……”一干军官都被逗乐。 张继的注意力放在了桌上,开起玩笑:“你们这约会,人数比例不对头啊!” “跟咱两没关系。” 秦寿笙看了看对面的肖益跟叶和欢,笑得暧/昧:“我跟国栋今天就是来给人当绿叶的。” 张继了然地点头,不由多打量了肖益两眼。 “肖益这次高考成绩全校第二,全市排名也在全十。”梁国栋像个尽职的销售员,拼命向其他人推销肖益,想借此增加他的印象分:“北京那边都有学校朝他伸手了,可他硬是要留在b市上大学。” 看到没?这孩子为了喜欢的人连前途都能不顾! 叶和欢蜷缩的手指抠紧桌边缘,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有种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被参观的羞耻感。 她又听到张继对其他人说:“包厢收拾好了的话,咱们也上去。” —— 一楼重新恢复安静。 肖益把烤好的平菇递给叶和欢,却发现她神色恍惚:“怎么了?是不是里面温度高不舒服了?” 原本嘻嘻哈哈说笑的秦寿笙跟梁国栋也望过来。 叶和欢退开凳子:“我去上厕所。” …… 从洗手间出来,叶和欢看到肖益等在走廊里,手里拿着她的包包,见到她立刻站直了身。 他看着她的目光温和:“好了吗?” 见叶和欢盯着他手里的包,肖益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神情腼腆:“阿笙跟国栋说有事先走了,让我……让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着,叶和欢伸手去拿自己的包。 肖益的脸更红,但也没松开她的包:“我送你,反正挺顺路的,咱两一块还能省一半的油钱。” “真的不用,我还要去我小姑家,况且,我真不觉得咱两顺路。” “那我送你去你小姑家!” 两人拉扯间,叶和欢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松枝绿,她拽包的动作顿住,抬头跟那双深沉的黑眸对撞上时,她一时怔在那里,大脑懵懵的,直到那人走到了跟前,她才干巴巴地喊了声:“小姨父。” 郁仲骁没有应,他的视线睨向旁边的肖益。 肖益被他看得莫名紧张,放开了叶和欢的包,恭恭敬敬地问候:“叔叔,你好。” “吃完了?”郁仲骁垂眼望着叶和欢。 “嗯。”碍于肖益在场,叶和欢只好尽力扮演个乖巧的晚辈,有问必答:“正准备回家去。” “打车过来的?” 肖益插话道:“叔叔你放心,我会送和欢到家的。” 刚才秦寿笙跟他交代过,追女孩子要殷勤,不能畏畏缩缩,想到这是叶和欢的长辈,肖益也是豁出去了,哪怕他看人的目光太凌厉,还是镇定地道:“我开了我堂哥的车出来,就停在外面。” 郁仲骁瞥眼肖益,只是问叶和欢:“家里没人来接你?” “没有。”叶和欢察觉到他还有话要说。 果然,郁仲骁从裤袋里抽出了手,她看到了一个车钥匙,然后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走,我送你回去。” 叶和欢没有动。 郁仲骁刚走了两步,见没人跟过来,他回头看她。 “叔叔,你还没吃饭,我送和欢回去就好了。”肖益红着脖子,吞吞吐吐地道:“而且……我有事想请和欢帮忙,所以能不能——” 郁仲骁径直看着叶和欢,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叶和欢抬头,迎上他的眼睛:“我跟肖益刚才就说好了,他要送我去我小姑家。” “……”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 郁仲骁点了下头,抿着薄唇,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了,一如来时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叶和欢略略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一楼走廊上,不是在二楼好好吃饭吗?上洗手间?二楼不也有吗?她真的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没有七情六欲,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以长辈的身份面不改色地来关心她这个晚辈? 肖益伸手来替她拿包:“和欢,我们走。” 他心里有欣喜,秦寿笙说的没错,女孩子都比较矜持,和欢为了自己回绝她小姨父,也不是对自己没好感。 然而,肖益的手还没碰到包,叶和欢已经退开了,她神色平淡:“肖益,你自己回家。” 不等肖益开口,她头也不回地出了绝味坊。 —— 叶和欢顶着炎炎烈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直到精疲力竭她才拦车回家。 中途,唐嫂打电话过来让她去韩家拿葡萄。 到达韩家门口,隔着门,叶和欢都听见里面的说笑声,那是韩菁秋的声音,抬起敲门的手跟着一顿。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原路折回时,门从里面开了。 唐嫂看到门外的叶和欢,连忙迎她进去,笑着把拖鞋摆到她脚边:“正要出来看看,你就到了。” 家里的氛围很不错,却跟她沉闷的心情格格不入。 在客厅里的不止是韩菁秋,还有殷莲,两姐妹正在说话。 “和欢来了?”韩菁秋的腿还伤着,但丝毫没影响她的好心情,她看到叶和欢,也没有往日的不待见,相反的,笑得很亲切:“是我让唐嫂给你打电话的,我今天从丰城过来,带了不少葡萄,想让你带些回叶家尝尝。” 葡萄确实算是丰城的一大特产,叶和欢心想,然后她跟着唐嫂进了厨房。 厨房门敞开着,叶和欢听到韩菁秋跟殷莲的说话内容。 “你现在呢,就是把心放宽点,不要事事都太计较,以前在家里谁都让着你,那是因为你是韩家的女儿,但嫁了人就不一样了,你不能要求你婆家的人都围着你转。” 殷莲语重心长地说着:“你不也说了,你的事仲骁都没告诉家里吗?既然他是这个态度,你呢,也得摆出诚心悔过的姿态来,他是个责任心极重的男人,之前应该也是生气,才会老说跟你离婚,等他的气消就没事了。” …… 叶和欢没在韩家久待,拿上葡萄就走了。 夜晚躺在床上,她的脑海里挥不去的是殷莲说的那番话、韩菁秋明媚的笑容,还有郁仲骁的那句‘卑鄙无耻’。 他没有想过跟韩菁秋离婚,那他那晚亲她是因为喝醉酒把她当韩菁秋了吗? 而她不知不觉中,竟把自己摆放在了第三者的位置上。 叶和欢把脸埋进枕头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无助跟迷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平静。 七月初,叶和欢填好高考志愿,七月下旬,入取通知下来,她进了b大的艺术学院。 秦寿笙打着擦边球进了b大的经管学院。 从他那里叶和欢得知,肖益终究选择了北京一所大学,而不是一开始所说的b大,那晚,秦寿笙来找叶和欢,坐在她的房间里问她:“你是不是对人家说了什么薄情寡义的话?” “我能说什么啊……”叶和欢一边劈腿一边漫不经心道。 秦寿笙盯着她纤柔的背影,突然一本正经道:“我老觉得,你看你小姨父的眼神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了,先更这些,致那些迫切想要进展的读者话:如果今天的情节是写二哥说自己卑鄙无耻,和欢扑上去就亲,然后两人**决定在一起,想方设法跟韩离婚,你们确定自己不会骂我三观不正,骂郁二没担当,骂叶和欢臭不要脸?任何故事都是水到渠成的,所以不同人物性格构成一个个不同的故事,并不是每种感情都是火花迸射,我在字里行间都透露这段感情的变化,肖益的出现是让郁二更加看清自己的内心。若你们执意要所谓的实质性进展,那我只能说:臣妾做不到啊!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去丰城住进他跟小姨的家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去丰城住进他跟小姨的家 “我老觉得,你看你小姨父的眼神不太对劲。” 叶和欢正弯腰压腿,闻言动作停下来,从地板上起来,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桌上:“哪有不对劲。” “哪儿都不对劲。”秦寿笙拿手指指自己的两眼睛:“就说那次在绝味坊,你盯着人家瞧……” “那是因为我跟范恬恬去酒被他看到了。” 叶和欢耸了耸肩,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我怕他告诉我外公,到时候家里估计得闹。” “还有这回事?”秦寿笙恍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想到法子解决这件事了吗?其实我们都成年了,偶尔去酒玩玩也不是大事,不该碰的也不会碰,他们这些个大人就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这话听在叶和欢耳里,她只觉得格外不舒服:“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当心天打雷劈!” “我靠,我说什么了我……”秦寿笙一脸莫名其妙。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叶和欢赶出房间。 叶和欢关上门,靠着墙壁,被秦寿笙这么一提,她发现自己已经将近一个月没那人的消息。 没有再刻意去打听什么,仿佛这次是真的把他淡出了自己的生活。 这段日子肖益不是没约她出去,但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拒绝,他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不会看不出她的意思。 晚上,叶和欢接到了范恬恬的电话。 “出来玩!你突然说走就走,搞得我在温哥华孤家寡人,今晚必须得陪我!” 范恬恬是前几天回的国,这不是她第一次打电话过来:“不准再说睡了,我生日你不能不给面子?” 叶和欢答应了。 范恬恬的生日party办在范哲元的酒,临挂电话时特意叮嘱:“打扮得漂亮点。” …… 打开衣柜,叶和欢的视线掠过那些颜色靓丽的裙装,但最后她选了最普通的牛仔加白t-shirt。 跟家里交代了一声,叶和欢换了鞋出门。 大院门口,看着昂首挺胸的哨兵,她停下脚步,眼前有出租车过去也没拦下,最后又折回去了。 范恬恬的夺命call打来时,叶和欢刚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看书。 “是不是打不到车?那我让我哥去接你……”喧闹的电话那头,范恬恬边说边已经喊范哲元的名字:“你还是住在xx路那个家属院?我哥去取车了,大概十五分钟后就——” “恬恬,我真得不过去了。”叶和欢靠着椅子,说话的语气有些低弱。 “身体不好?” 叶和欢淡淡地应了一声,范恬恬没再勉强她:“早说嘛,行,那你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叶和欢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她只是在大院门口想起了那人的话,他不喜欢她去酒玩…… 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 —— 晚上十点多,叶和欢接到电话又去大院门口见了范恬恬。 范恬恬不放心‘生病’的小伙伴,party一结束就端着块慕司蛋糕来看叶和欢,叶和欢到的时候,范恬恬正在跟门口的哨兵搭讪,她打扮时尚亮眼,哨兵是个小伙子,此刻已经面红耳赤。最新最快更新 “你们这的要求真多,车子都不让我停。”一见到叶和欢,范恬恬就开始抱怨。 叶和欢看到停在不远处的跑车,她拉过范恬恬:“走,去前边的公园。” 离开前,范恬恬还不忘跟那哨兵眉来眼去。 “你喜欢当兵的?”上车后,叶和欢随口问了一句。 范恬恬跟哨兵挥手道别后,从窗外把头缩回来,发动车子后道:“喜欢啊,不仅喜欢,我还打算以后就找一个这样的结婚。” 叶和欢不相信,范恬恬喜欢玩是出了名的。 “我说真的,别人读书的时候我在玩,别人开始玩的时候,我早就厌倦了想回归家庭,当军嫂的要领不就是抵得住诱惑受得了活寡吗?我要是真的憋不住了,不还能去部队找他吗?现代化社会啊,交通多便利。” 说着,范恬恬贼兮兮地靠过来,表情有些淫/荡:“而且当兵的体力好啊,尤其是那些特殊部队出来的,常年训练,你懂的,嗯嗯?要是再找个性格闷sao点的,哇,那啥时不要太性感哦!” “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的东西吗?”叶和欢皱着眉嫌弃地看她猥琐的笑容。 “这很正经好吗?关乎我的终身性福。” 范恬恬斜眼瞧叶和欢,发现她的脸红红的,更是坏笑:“你少跟我来这套,其实你被我说得很动心?” 叶和欢翻了白眼,懒得再搭理她。 “有件事还要告诉你,前不久我跟朋友去迪拜玩,碰到了严舆。” 拆蛋糕盒的动作一顿,叶和欢听到范恬恬喋喋的声音:“你跟他分手了怎么也没跟我说?当时我看到他手里挽着另一个女人,差点就冲上去用刚做的手指甲划花那个小婊砸的脸。” “不就那么回事,就是突然发现性格不合啊什么的就分手了。”叶和欢说得云淡风轻。 “你这小妖精,跟严舆撒了不少谎?” 范恬恬忘不了当严舆知道叶和欢家世时候那诧异的神情,还有旁边那女人阴沉的脸,挂了档颇为得意地说:“我告诉他你在温哥华的房子是你爸爸租的,你家里也就那样,只不过比一般小姑娘多了当部长的爷爷跟将军外公。” 叶和欢嬉笑地探身,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范恬恬,你现在多少磅啦?” “讨厌~” 范恬恬拍开她的爪子,突然又凑到叶和欢跟前,仔仔细细打量她,眯起眼:“叶和欢,你老实说,其实是你移情别恋看上别家男纸,不要严舆的?” “……” 叶和欢推开她,范恬恬不依不饶:“你那时候对他那么好,每天都给他送早餐,温哥华的冬天多冷,你怕东西冷掉,都藏在自己的衣服里,大家伙都说要是严舆以后你分手,你指不定就活不下去了,但你现在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这个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了的。”叶和欢望着车外的夜色,轻声道。 “欢欢,我觉得你变了。” 叶和欢收回目光,转过头看范恬恬,范恬恬抿着嘴,想了会儿才找到合适的词:“更成熟懂事了。”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对现在的叶和欢来说,她的生活中除了吃饭睡觉看书看电视,偶尔跟秦寿笙和范恬恬厮混,再也没有其它打发时间的活动,找不到乐趣,但也能凑合着过。 前提是……不要去想些不该想的。 八月末,距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风平浪静的生活被打断,叶和欢的眼睛出了问题,毫无征兆。 只是一天早晨醒过来,叶和欢突然发现自己的左眼肿胀难受,之后去遍b市所有的医院也检查不出问题,无论医生怎么换着法问,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候还会因为眼睛胀痛到站不稳身子。 韩老以前在部队有个当军医的老战友,后来辗转去了丰城某解放军部队医院当了眼科专家。 不管是叶纪明还是韩老,他们的意思都是——让叶和欢去丰城看病。 看医看熟,这一向是国人就医的习惯。 加之叶和欢的情况特殊,找不到任何的病因,家里更不敢把她随便搪塞给不相识的医生去治疗。 “而且你小姨在那里,多少有个照应。”韩老说道。 说到韩菁秋,叶和欢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人,她握紧手里的水果刀,低头削着苹果道:“b市这里的眼科专家不比丰城少,医院的检查设备不都那样,这边治不好去那里也一样,况且,我最近感觉好多了。”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开了个新浪微博,名字叫‘可可西莉lily‘,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玩玩。 《一家三口》 小姑娘叶和欢28岁的时候,搂着郁首长的脖子问:“小姨父,明年的四十岁大寿你准备怎么操办?” 郁首长:“……” 陆含胭:“那我是继续叫姨姥爷呢还是叫爸爸?” 郁首长:“……” 叶和欢:“陆含胭,你再这么吃下去,迟早会变成郁家第三个胖子。”(另两胖子:土豪兄弟) 陆含胭:“可是我不吃饱,哪来的力气跳扭扭操呢?” 郁首长:“……”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一】深夜源源不断的争吵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一】深夜源源不断的争吵 “好多了?那是谁下午陪小姑逛个商场走几步就要坐下休息的?” 叶和欢张嘴想辩解,韩老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具体事项我跟你爷爷商量,丰城那边的老朋友我昨天就已经打过电话,医院那边他会安排好,如果快的话,下周一就能给你治疗。” 今天已经是周五了,叶和欢算了算,还想做垂死挣扎,韩老却挥手赶她回去休息。 当晚,韩菁秋的电话打来了叶家。 “你小姨的意思是,因为你现在的情况还没严重到住院,所以让你到了丰城住她家。” 那通电话是叶知敏接的,韩菁秋话语间的和气都让她诧异,但随即也觉得韩菁秋的提议不错:“我们对丰城人生地不熟的,有她在,很多事做起来都会便捷不少。” 叶和欢拿掉敷在眼睛上的热毛巾:“上回你们不还说上海也有专家吗?要不我去上海好了。” “丰城医院那边都在打点了,你现在首要之重是治好眼睛,如果丰城那边专家不行,那咱们再去上海。” “……” 想到自己的眼睛,叶和欢妥协了,半晌才开口:“那我住院。” 叶和欢跟自己小姨不亲,这点叶知敏知道,所以她没太勉强叶和欢:“只要去看病,其它都依你。” —— 周一上午,叶知敏开车送叶和欢去丰城。 到达丰城已经是下午,专家跟韩老通过电话后早已等在医院,叶和欢又重新做了一次比较全面的检查,等她做完核磁共振出来,在走廊上看到了韩菁秋。 韩菁秋正跟叶知敏说话,嘴边噙着浅浅的笑,她的腿已经差不多痊愈,穿着黑色打底/裤跟宽松的雪纺衬衫,身姿窈窕,高高盘起的头发露出白皙的细颈,虽然只是个侧面,但远远地都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迷人风情。 那是属于成熟/女人才会有的优雅跟美丽。 叶和欢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高大挺拔的郁仲骁跟娇小玲珑的韩菁秋并肩而立的画面,确实很般配。 她记起曾看过的一句话——并非所有的背叛都不能得到原谅。 …… 检查结果要一个小时才出来。 叶和欢问候了韩菁秋,韩菁秋难得像个长辈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还很难受吗?去那边坐着等,要不要喝东西,我知道医院旁边有家饮品店,她家的鲜榨果汁味道很不错。” 说着,韩菁秋又转头看着叶知敏道:“敏姐,你们这么急赶过来,应该还没吃中饭?” “吃了,在服务站。”叶知敏说。 叶和欢看着韩菁秋的侧脸,多少察觉到这个小姨的变化,不再那么骄纵傲气,话语中似乎更为别人着想。 叶知敏跟韩菁秋讲话,叶和欢坐在旁边,拿着手机跟秦寿笙发短信。 不知过了多久,韩菁秋带着欣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么久,我以为你不来了。” 叶和欢抬头。 当她看清楚来人,下一瞬就别开了头,低头看手机,然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的模样,健硕的身躯在深咖色衬衫跟长裤的映衬下更显颀长挺拔,衣袖挽起着,明明是非常简单的穿着却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最新最快更新 手指扣紧手机,叶和欢暗暗责骂自己,他其实也就五官比一般男人端正,你是鬼迷了心窍才觉得他好看。 “你车子停在哪儿了?”韩菁秋已经起身,雪纺轻盈的衣摆晃过叶和欢的视线:“我刚才找不到停车位,都停到对面马路去了。” “楼下不是有块空地?”他的嗓音清清淡淡,又透着男性独有的低沉。 “那里又没有车位划线,除了首长您,一般人谁敢停。”韩菁秋娇嗔道,能想象出她脸上甜蜜的笑容。 叶和欢又听到那人问:“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还没。”韩菁秋看了看腕表,转而问坐在那的叶和欢:“和欢,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时间差不多了?” “是应该有一个小时了。”叶知敏开口道。 叶和欢站起来,她的眼睛始终没看郁仲骁那边,说:“我去窗口问问。” 刚迈出脚就被韩菁秋喊住:“你知道在哪儿取片子吗?” 这家医院规模很大,不像小医院那样各种拍片都在一个地方,周一看病人又多,绕几个弯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叶和欢刚想说‘我可以问人’,韩菁秋扭头对身后的男人道:“老公,还是你去拿。” “对了,别忘了单子。”叶知敏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在一楼?” 叶和欢听见他问了句,近在咫尺的声音,那只伸过来接单子的大手,鼓掌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充斥着男人味。 等他走远了,叶知敏才问韩菁秋:“这回你家郁仲骁打算往哪儿调?” “还不知道呢,”韩菁秋坐回椅子上,撅了下嘴,略略不满道:“他工作上的事一向不跟我说,我当然是希望他留在丰城,整天往那些山沟里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的确,凭郁家目前的能力,完全可以把郁仲骁安排在一个既讨好又不吃力的位置上。 叶和欢努力让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注意叶知敏和韩菁秋的谈话,但有关那人的消息还是一字不差地灌入了她的耳朵里。 —— 核磁共振的片子依然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专家看完片子,给出的建议是,希望叶和欢暂时留在丰城,他给她做进一步的检查跟治疗。 韩菁秋得知叶和欢想住院,立即道:“住什么院,昨天我特地去买了四件套,家政阿姨也把空房间收拾出来了。” “确实没有住院的必要。”专家也在一边说:“只要每周一跟周五来医院就可以了。” 坐在凳子上的叶和欢抬头看向叶知敏,视线不经意对视上郁仲骁的眼眸,瞬间,她忘了要出口的话。 …… 叶和欢的坚持在叶知敏接了个电话后彻底烟消云散。 陆烬然,叶知敏的大儿子,在学校打篮球时不小心骨折了手臂,因为丈夫出差在外,家里更是没了主心骨,只有保姆跟另一个小儿子,而按照原先的行程,叶知敏是要在丰城陪叶和欢待两天再回去的。 看到叶知敏心不在焉的样子,叶和欢主动道:“小姑,你先回b市。” “那你怎么办?”叶知敏不放心她:“要不这样,你跟我一起回去,等周五了,我们再过来一趟。” 从b市到丰城来回八个多小时的高速车程,不说一个女流之辈,就是一个男人也吃不消,而且还是一星期两次。 即便是关心自己的小姑,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可能这么让人家操累。 “我住小姨家,这样一来,我这边来医院以后都有小姨陪着,你也能专心照顾表弟。”叶和欢说。 叶知敏看她神色如常,想到自己受伤的儿子,点了点头。 —— 从医院出来,叶知敏直接回了b市,叶和欢则跟着韩菁秋回家。 韩菁秋口中的‘家’不在大院,而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套公寓,三室两厅,她不喜欢跟公婆一起住,怕被管束失去自由,也不喜欢大院那种多老人小孩的氛围,所以一到丰城就立刻买了房子。 “你小姨父晚上不在家吃饭,我们也在外面吃点。”韩菁秋边看路况转着方向盘边道。 在医院的时候,郁仲骁就先行开车走了。 他就出现了那么一会儿,难道仅仅是为了跟小姑打招呼吗? 叶和欢盯着韩菁秋漂亮的指甲,忽然就明白了郁仲骁的那句‘成年人之间的游戏,不适合小朋友’的意思,她确实……连他们这些所谓‘大人’的心思都揣摩不到,他们的世界跟她的,就像两条平行线,毫无交集。 这一晚,在陌生的房间,叶和欢难以入眠。 在她昏昏沉沉刚要睡着时,外间传来的争执声将她彻底吵醒。 隔着门,叶和欢听到类似烟灰缸磕碰桌角的声响,然后是房门重重甩上的动静。她光着脚下床,走到门边,犹豫了会儿还是开了门,争吵声不停地从主卧传来,她听不清具体内容,直到凌晨一点多,所有声响才浅浅平息下去。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二】当着肖益的面,郁仲骁拉走了她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二】当着肖益的面,郁仲骁拉走了她 第二天早上,叶和欢起床,正巧,韩菁秋端着两盘早餐从厨房出来:“起来了?先刷牙洗脸,再来吃早餐。” 客厅里有些凌乱,几本时尚杂志翻落在地毯上,烟灰缸里还有几个烟蒂,抱枕也被扔得远远的,昨晚家政离开前折叠好搁在沙发上的一堆衣服又乱七八了,整一场景就像是刚刚硝烟散去的战场。 尽管韩菁秋脸上化了妆,但浓浓的黑眼圈遮掩不住,笑容也颇为牵强。 从洗手间出来,叶和欢看到餐桌上已经摆了不少吃的,水果沙拉、土司、脆谷乐跟牛奶,都是一些不需要烹饪的食物,直到跟韩菁秋在桌边坐下,叶和欢也意识到公寓里有个人自始至终没出现。 “小姨父还在睡吗?”接过叉子时,叶和欢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哦,他一大早就接了个电话回部队了。”韩菁秋神情平淡,往土司上面刮奶酪,说着抬眼看向叶和欢:“昨晚睡得还好吗?台风马上要来了,温度可能会降,要是冷的话就拿床薄被盖盖。” 面对韩菁秋关心的目光,叶和欢扯了下唇角:“好,我知道了。” 早餐后,韩菁秋提出要带她去买衣服。 “我衣服够穿,不用再买了。”叶和欢还是不习惯韩菁秋这些突如其来的转变。 韩菁秋已经拎上包走到玄关处:“小姑娘怎么还嫌衣服多呢?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恨不得每天都穿新衣服,来换鞋,你十八岁生日,小姨也没送什么礼物,就当是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 叶和欢被韩菁秋拖着去逛了附近的万达广场。 期间,韩菁秋的手机响了好几回,但她看了来电后都直接按掉,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要是有事,我们就回去。”当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叶和欢开口道。 “就是一些推销的sao扰电话,之前有个房产中介公司登记了我的信息,现在老打电话让我去买房。”韩菁秋说得漫不经心,然后拿过一件红格子衬衫往叶和欢身上比划:“去试试这件,我觉得你穿上应该很不错。” 穿上衬衫,叶和欢走出试衣间,瞧见韩菁秋正站在不远处接电话,像是跟对方发生了争执。 韩菁秋偏过头注意到在看自己的叶和欢,当即收起手机。 “喜欢吗?感觉怎么样?”她走过来时脸上又换上了笑容,还问店员好不好看,然后道:“那就买这件。” 叶和欢去换下衣服,转身的时候听见韩菁秋塞进包里的手机似乎又响了。 从店铺出来,有些心不在焉的韩菁秋忽然道:“和欢,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你先一个人逛着,想买什么就买,过会儿我来接你。”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叶和欢手里。 叶和欢没意见,刚一点头,韩菁秋已经拿着车钥匙神色匆匆地走了。 看着那辆红色跑车驶远,叶和欢没再继续逛,她拎着纸质购物袋去了旁边的咖啡店。 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响了起来,是秦寿笙的电话。 叶和欢接起,那边立马传来急吼吼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快到丰城了,你到汽车东站来接我一下!” —— 出租车停在东站外的路边,叶和欢付了钱下车,跑去停车的地方东张西望。 她的肩膀被拍了下,蓦地转过头。 穿着牛仔衬衫的肖益正站在她的身后,冲她淡淡地笑,而他的身后,是一辆刚刚从b市来的长途大巴。 叶和欢在看到肖益的那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怪阿笙,我听说你在丰城看病,想来看看你,又怕你不答应,所以请他帮的忙。”肖益微红着脸说。 暑假里他约了叶和欢几次,她都说身体不舒服,他以为是托词,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还没去北京吗?”叶和欢惊讶地问。 她记得秦寿笙提过,肖益的那所大学月初就开学了,照理说,他该早去几天熟悉一下环境才是。 “已经买了后天的机票。”肖益望着她:“就是……想去北京前再见你一面。” 叶和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去看他真挚的眼神,她懂他的意思,但没办法给任何回应,她瞅见不远处有家面馆,转而对肖益说:“你坐最早的车过来的?肚子饿不饿?我请你吃午饭。” …… 两人选了车站附近的一家中式餐馆。 点完菜,叶和欢起身去洗手间,等她再出来,看到肖益正把她的手机放回桌上。 “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响,我以为是急事,就帮你接了。” 叶和欢拿过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是个陌生的号码,以前没有见过,她听到肖益说:“是个挺奇怪的人,我接起后他就没说话,过了很久才问我这手机是不是你的,我说你不方便接电话,他二话不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男的还是女的?”某种预感侵袭了她的大脑,她抬起头问肖益。 肖益看着她的脸微微怔了下,随即道:“男的。” 叶和欢握着手机,又低头去看那个号码,略略失神,这一刻,她希望是那人,但又不希望是他。 如果真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电话,为什么还记得自己的号码? 她想回拨过去,手指却按不下去。 一顿饭吃得心神恍惚。 刚开始,肖益说了几个活络气氛的笑话,叶和欢都没吭声,到后来肖益也没再说话,结完账离开时,肖益突然喊住她,紧跟着上前两步,抬起手指触碰她的唇角,很轻的动作,叶和欢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这边的米饭挺黏人的。”肖益笑笑,他的大拇指指腹处有颗米粒。 …… 从餐馆一前一后出来,肖益突然在后头叫她的名字:“叶和欢!” 叶和欢闻声回过头。 “跟我待一块儿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看着他略紧张的样子,叶和欢抿起唇角笑了下:“不会啊,刚才是我在想事情,跟你没关系。” 肖益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到自己下巴处的女孩,镜片后的眼眸弯弯:“我第一次喜欢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跟异**往,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 “肖益。”叶和欢停下脚步,看着跟前的大男孩:“我还不想谈恋爱,我的意思你懂嘛?” “是不想跟我,还是谁都不想?” 叶和欢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人,卷翘的睫毛忽闪了下,她回望着肖益的眼睛道:“不仅仅是你,我现在只想好好把大学念完,关于感情的事……暂时不作考虑。” 原以为肖益听完这番话会打退堂鼓,谁知他莞尔一笑,像是松了口气:“我知道了,只要不是针对我就好,既然你不想我不会勉强你。走,我好不容易来丰城一趟,之后估计得大半年见不到你,今天就陪我逛一逛。” 叶和欢陪肖益先去买了车票。 刚走出售票厅,一道闷雷响起,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雨水打湿了叶和欢的鞋面,一阵凉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忽然头顶多了一块阴影,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件衬衫和高高举着的手臂,还有旁边穿着t恤的大男孩,水珠源源不断地滴在他的臂膀处。 叶和欢从衬衫下出来:“你把衣服穿上,那边有小超市,应该有伞卖,我们过去看看。” 肖益的眼睛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亮,他把衬衫撑在两人头顶:“反正都湿了,穿上更难受,这样还能挡点雨。” 这样的情景,如果她是旁观者,一定会取笑说狗血,但当自己身处其中,只感到满满的愧疚。 两人跑出车站,过了马路,一辆军旅越野车从旁边驶过,叶和欢的脚步跟着一顿。 “怎么了?”肖益见她不走了,转过头询问。 叶和欢的视线却注视着前方,肖益也跟着瞅过去,那辆越野车突然在前边十字路口停下,然后掉转了车头,很快停在了两人的跟前,驾驶车门开了,下来个人。 肖益认识他,有过一面之缘,一边用衬衫护着叶和欢一边礼貌地道:“叔叔——” ‘好’字还没出口,叶和欢已经被拽出去。 郁仲骁拉开副驾驶车门,把人扯上车,越野车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没看那神情错愕的男孩一眼。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三】卧室里的另一个男人(5000+)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三】卧室里的另一个男人(5000+) 雨点越来越大,一颗颗砸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刷扫开,汇聚成水纹缓缓地流下去。 自从叶和欢上车后,两人没说过半句话,车内笼罩了压抑的气氛。 叶和欢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致,她突然转过脸,开口道:“停车!” 车子没停。 旁边开车的男人薄唇紧抿,他的脸色一如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从她看到他从车上下来的第一眼起就没松动过。 叶和欢手攥着身前的安全带,声量往上提了提:“停车,我要回去,肖益还在那里。” 越野车开过前头的路口,他没有停,直接把车开上了高架桥。 “我说我要下车!”叶和欢猛地侧过身,瞪着神情严峻到有些可怖的男人,丝毫不畏惧地道:“肖益是特意来丰城看我的,他对这里又不熟悉,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当她的话再次被忽略,叶和欢又气又郁闷,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不尊重人? 这一刻,叶和欢的心里百味杂陈,她忍不住去揣测郁仲骁把自己拽走的原因,还有那个未知的电话…… 车子下了高架,在某处幽静的地方徐徐停下。 叶和欢转头,恰巧跟郁仲骁望过来的视线对上,昏暗之中,不仅仅是他的目光,就连他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深沉,她盯着那双湛黑的眼眸,在那里看到了阴霾……还有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抠住带子。 “他跟你什么关系?”车内突然响起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 他的口吻不是和善的询问,更像是质问。 在郁仲骁略显咄咄逼人的目光里,叶和欢咽了口唾沫,转开自己的眼,强作镇定地道:“我同学。” “同学会追你追到丰城来?” 叶和欢被他问得有片刻的慌张,但随即便冷静下来,自己已经成人了,交个男朋友也实属正常,这么一想,她的底气立刻足了,吊儿郎当地道:“男孩子追求喜欢的女孩不用点诚心怎么行?” “我现在已经高中毕业,班上很多女生都谈恋爱了,我也得先挑着,总不能以后拣别人剩下的。” 郁仲骁定定看着她,他的眼眸深不见底。 叶和欢眼梢余光不经意地瞟到——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背青筋凸现,刹那间,她就噤了声,不敢再顶嘴。 心想要是把他惹毛了,说不定真会动手打自己…… 可是再想想,叶赞文还鼓动她跟肖益一块儿呢,她跟朋友逛个街有什么错?叶和欢心生不服,这人还把自己当十四五岁的孩子管着,在自己面前摆长辈的谱。 旁边忽然一声打火机的打响声。 叶和欢侧头,映入视线里的是郁仲骁棱角刚毅的侧脸,车窗稍稍降下,细小的雨滴纷纷扬扬地落进来,车内的尼古丁味逐渐被新鲜空气稀薄,她看着他抽烟,冲车窗外吐出层层烟圈,一派成熟男人的深沉跟稳重。 “眼睛不好就待在家里,下雨天不要乱跑出去。”他突然开腔。 叶和欢替自己辩解:“我没乱跑,就是跟朋友……” 一个凌厉的眼神从旁边射过来。 她立即低头,但又不甘心,凶什么凶,她哪儿说错了?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揪着自己的手指,义正严词地道:“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哪怕你是长辈,也没资格限制我,像你刚才那样,二话不说把我朋友扔在路上,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她的神态跟语气,完全是一个在发泄自己不满的晚辈,除此,再无逾矩。 郁仲骁没答话,抽完两根烟,他把烟头丢出窗外,挂挡,重新发动了车子,他说:“送你回去。” …… 从他将自己拽上车,到现在送自己回家,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 只有十八岁的叶和欢无法理解猜透郁仲骁的种种举动,她亦不敢再胡乱揣摩他的心思,现在的她不再勇往直前,而是裹步不前或是已经开始却步倒退,对身边这个男人,再也不敢奢想‘引诱’这类大不敬的词汇。 回去的路不是原先那一条。 叶和欢远远瞧见相错而过的万达广场,忍不住出声提醒:“喂喂,你开错了,刚才那个路口要转弯!” 男人打转方向盘,车子驶去左侧的车道,一意孤行。 看着越开越错的路,叶和欢重重地靠回自己的座位上,别开头也不再说话,反正浪费他的油钱,她急什么?! —— 在路上兜兜转转五十几分钟,车子才驶进小区在公寓楼下熄火停稳。 解安全带时,一阵蜂鸣震动声响起,叶和欢抬眼,郁仲骁已经接了电话:“嗯……我马上回去,你先找姚烈……东西我放在办公室……” 半晌他挂了电话,低沉的嗓音:“你先上去,我有事回部队。” “……我没公寓的钥匙。”叶和欢抿了下唇角。 然后她看到他打开车内的储物格,翻了几下,找出一串钥匙递给她:“上去。” …… 进楼后,叶和欢没有乘电梯,她拐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走到三楼缓步台处,忍不住透过窗口往下看。 那辆越野车已经走了。 叶和欢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情景模式不知何时调成了静音。 都是肖益打过来的。 她回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两人沉默着,最后还是叶和欢先开的口:“肖益,对不起,我不能陪你逛了。” “没事,我已经在回b市的车上。”肖益说话的口气有故作不介意的勉强在里面。 他刚才明明买的是傍晚的车票…… 叶和欢微愣,随即低声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回到丰城跟我说一声,还有去北京一路顺风。” “你小姨父没有把你怎么样?他看到你跟我在一起,貌似很不高兴,我怕他为难你。” “为难什么……” 叶和欢撇了下嘴角,一边爬楼一边道:“还不是因为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可能他误会咱两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家长想法很古板的,不允许孩子上学期间谈恋爱,我小姨父估计就是这类人。” “我看他也不像是这么不开明的人。”肖益半信半疑道。 叶和欢的声音突然就高了:“他就是这种人!你不知道,刚才回来,十几分钟可以开到家的路,他却用了差不多一小时,我都跟他说开错了,他还固执己见,你说多不知变通。” “这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我听说军人是这样的,为人处事都习惯了命令式,很难改变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才结束通话。 …… 挂断电话时,叶和欢也走到了公寓门口。 她拿钥匙开了门,刚要进去,却在将一只脚迈进门槛后止住了脚步。 玄关处除了室内拖鞋,还有一双平底单鞋,叶和欢记得,韩菁秋出门时穿的就是这双,而单鞋的旁边,赫然是一双男士麂皮皮鞋,她几乎可以肯定,不是郁仲骁的……正在这时,主卧发出不小的动静。 叶和欢没想到韩菁秋已经回来了。 视线从男士皮鞋上拉回,叶和欢走进屋,正要走去主卧,房门突然就开了,她抬起头—— 韩菁秋的衣衫领口有些不整,发髻略显凌乱,她也是在房间里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急忙跑来开门,看到出现在家里的叶和欢愣了愣,随即笑着道:“和欢,你自己回来了?” 尽管她努力遮掩,但眉眼间还是流露出紧张,嘴唇上的口红也有些糊掉。 “小姨父送我回来的。”叶和欢据实回答。 果不其然,韩菁秋脸色骤白,慌忙看向门口:“你……你小……小姨父也回来了?” “小姨父接了个电话,说是部队有事,把我送到楼下就走了。” “……” 韩菁秋松了口气,强颜欢笑般看着叶和欢:“还没吃午饭,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跟你出去吃。” “我已经吃了……”叶和欢刚想拦住她,房间里突然走出一个男人。 韩菁秋的神情微微难看,她转过身,背对着叶和欢,怒视着面相白净的男人,似乎怪他为什么要出来,男人却看向叶和欢,笑了笑:“你外甥女跟你住一块?” 几乎一眼,叶和欢就认出了对方,是那个叫‘阮彦’的小提琴手,也是韩菁秋的‘姘头’。 她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有往来。 而阮彦看自己的眼神,让叶和欢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头。 …… 韩菁秋开始催促阮彦离开。 阮彦折回房间,拿了自己的一件外套,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到门口时还低头想要吻韩菁秋。 叶和欢不想看这种画面,回了自己的卧室。 合上门时还隐约听到韩菁秋羞愤的声音:“阮彦,我们开始的时候就说好了,这是成年人的游戏,等到结束的那天也不拖泥带水,你不要再来找我,如果你再这样,我……我就报警了!” 叶和欢没听到阮彦的回答,随即是一声关门声,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 成年人之间的游戏…… 靠着门,叶和欢嘴里呢喃这几个字,这就是成人游戏,激情又无情,她心想,如果郁仲骁当初接受了她,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也这么偷偷摸摸?等到哪天他厌倦了自己,也会像韩菁秋这样驱赶阮彦一样驱赶自己? 叶和欢躺在床上,想睡午觉,但大脑意识一直很清醒。 走出卧室,准备去厨房倒水喝。 公寓的防盗门开,叶和欢看到韩菁秋回来,后者瞧见她,散去了脸上的愁绪,微笑地换上拖鞋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袋蛋糕:“家里没什么吃的零食,怕你等会儿饿,就下楼去买了一些。” 叶和欢没去戳穿她,径直进了厨房,再出来,韩菁秋坐在客厅里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和欢,过来。” “眼睛今天难不难受?”一坐下,韩菁秋就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问。 “挺好的。” 叶和欢不着痕迹地避开韩菁秋的动作,喝了口水道:“小姨,你还有事吗?没的话,我先回房去睡会儿。” 韩菁秋点头,收回手:“那去,吃晚饭我喊你。” 刚起身,韩菁秋欲言又止地叫住她:“和欢……” 叶和欢转回头。 “刚才……阮彦过来是跟我谈工作上的事,后来主卧卫生间里的马桶坏了,他才进去帮我修,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想你小姨父误会,所以你别把阮彦来过的事告诉他。” 尽管她的表情告诉叶和欢事实并非如此,但叶和欢早已无心管这家子复杂的事,她点了点头:“嗯。” 韩菁秋笑容舒展:“快去休息。” —— 这一夜,郁仲骁没有回家。 晚上九点多,韩菁秋将家政做的一桌子菜都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回了主卧,没多久房间里传出带着哭腔的争执。 叶和欢从她说的话判断,应该在跟郁仲骁打电话。 半夜,叶和欢起来上厕所,路过主卧时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并非有意偷听,却也一时挪不开双脚。 她听见韩菁秋说:“我都听了你的话,人也接家里住了,但他还是不回家我能怎么办?” “他就是存心不要跟我过日子了,要不然,我娘家的孩子来家里,他就算平时再不想搭理我,也得给我装装样子。姐,你不要不信我的猜想,他一定在外面有人了,坚持要离婚不过是想给那个狐狸精正名。” “好好说,这还怎么好好说,要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去他部队闹,他不要脸了,那我还怕什么?!” “我现在忍得还不够多吗?他要是跟那个姓姜的没点什么,是我冤枉了他们,就让我不得好死!” “你也别劝我了,就先这样,你早点休息……” …… 回到房间,叶和欢没有倒下就睡,她拿过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盯着那个陌生号码良久,然后按了删除键。 —— 翌日,叶和欢醒来的时候,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韩菁秋不知去了哪里。 从韩菁秋昨晚那通电话,叶和欢多少猜到,韩菁秋突然待自己那么亲善是因为她想借自己修复跟郁仲骁的关系,她原以为有亲戚住家里,郁仲骁也会老老实实回来,但没想到效果甚微。 如果真是这样,那韩菁秋现在对自己态度懈怠倒也情有可原。 冰箱里只有酸奶跟纯净水,叶和欢下楼去吃了早餐,一回来就听到公寓里座机有电话进来。 她过去接了:“喂?” 电话那头沉默,在她打算挂掉的时候,听筒里才响起男人低缓有磁性的声音:“就你在家?” 叶和欢没料到是郁仲骁,心跳顷刻间加快,她握着电话含糊地应了一声。 “……” “你找小姨吗?她不在家,你有事打她手机。” “我中午回来吃饭。”在她准备说‘再见’挂电话的时候,郁仲骁沉沉的声线又传来。 ————————作者有话说———————— 场外采访—— 递上话筒:“对这两天二哥一系列古怪的行为,你怎么看?” 傲娇的叶小姑娘:“没看法。” 话筒往前凑凑:“你真的认为他去医院是为了去跟你小姑打招呼?” 叶小姑娘:“不晓得。” 记者可内牛满面:“那你晓得什么?” 叶小姑娘哼哼:“我只晓得他跟姜阿姨不清不楚。” 从旁路过的姜慧心说,我不但要替你背黑锅,还要被你误会,也是醉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四】他明明在家,为什么要对韩菁秋说谎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四】他明明在家,为什么要对韩菁秋说谎 搁下座机电话,叶和欢还是有些不明白郁仲骁的意思。 她说要打电话通知韩菁秋,他却说不用,只是让她叫家政过来做饭,还说会有三四个朋友一起来家里。 叶和欢起身去了厨房,冰箱上的便利贴写着家政的号码。 她拨过去,说明了情况,但家政却说今天要去另外一户人家,没办法抽空过来买菜做饭。 “我给你打电话去问问,看其她家政阿姨有没有时间的。” 叶和欢不想麻烦人:“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 在厨房里沿着流理台走了一圈,叶和欢右手中指在台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敲了会儿,蓦地转身出去了,她用橡皮筋简单扎了下头发,在玄关处换上板鞋,拿了皮夹跟钥匙出了门。 叶和欢并不算那类五谷不分的千金大小姐。 她刚去温哥华那会儿,也是跟叶赞文闹得最僵的时候,跑去华人街学那些中国留学生给人家洗碗,但因为她年纪小,基本没餐厅愿意要她,最后还是一个华裔餐馆老板看她可怜让她端盘子,但对外说她是家里的孩子。 那是一家专门做中国菜的餐馆。 叶和欢混迹厨房,耳濡目染几个月,做的菜虽然不具备大师水准但应该还能吃,这也是她决定自己做菜的原因。 乘电梯时,叶和欢发现站在身后的男人一直在偷偷瞄她。 她出来没换衣服,依旧一身家居打扮,穿着花色热裤跟白t恤,即便不是暴露的打扮,但她那细胳臂细腿却白嫩得晃人眼球,加上她身架子好,难免会勾得某些异性蠢蠢欲动。 密闭的电梯,只有两个人,虽然安装着监控录像,叶和欢还是感到不安起来。 那男的突然伸手要来拍她的肩,叶和欢回头恶狠狠地瞪他,带着警告:“你想干嘛?我老公可是军人!” 男人没想到她结了婚,还这么凶恶,没再自讨没趣,只是还拿眼‘奸视’她。 电梯门一开,叶和欢第一时间走出去,还拿出手机假装给人打电话,等确定那男的走远了她才走出公寓楼。 …… 叶和欢按照小区保安指的路找到不远处的菜市场,大概二十分钟后,她又提着两大袋食材原路返回。 上楼的时候碰到同样买菜刚回来的一位太太。 “家里来客人了?”太太主动跟她搭话。 叶和欢冲她笑了下,点头:“要来几个朋友,家政今天没空,只好自己做饭。”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搬来的吗?” 刚想回答说自己是来做客的,叶和欢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犹豫了会儿才接起:“……喂?” “你不在家里?”那头是郁仲骁好听低沉的声音。 叶和欢看了眼旁边的太太,莫名的心虚,她低着声说:“出去了一趟,马上就到门口了。” “在电梯里?”他又问。 “嗯。” 正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握着手机的叶和欢抬头,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男人,不是郁仲骁是谁? 不是说中午才回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叶和欢傻站在原地,忘了走出去。 郁仲骁穿着一身迷彩作训服,高高挽起的衣袖,遒劲结实的麦色手臂,腰间系着武装带,黑色军靴沾满了污泥,整个人像是从泥潭里刚爬出来,然而身形挺拔宽厚,往电梯门口那么一站,说不上来的英武逼人。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横进门缝间,门重新敞开。 “还不出来?”他说。 话毕,郁仲骁已经先上前,拿走了她手里的袋子。 回过神的叶和欢连忙跟着走出去,吐了下舌头,跟那位太太道歉:“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太太笑着摆摆手。 她望着叶和欢旁边高大的男人:“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还特意来电梯门口接你。” “……”叶和欢愣住了。 在她考虑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不是自己的男朋友’的时候,郁仲骁突然开口:“我没钥匙,你过去开门。” 与此同时,电梯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 开门的时候,叶和欢禁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小姨父,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会议缺了几个人,临时取消。去超市了?”他询问的嗓音略显低沉。 “嗯。”叶和欢随口应着,她推开门,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弯腰脱了鞋子,然后转身去接郁仲骁手里的大袋子:“东西给我,我拿到厨房里去。”从进门之后,从头到尾她都没抬过眼。 郁仲骁没把袋子给她,径直越过她拎进了厨房,叶和欢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 “家政阿姨没过来?” “她今天要去另一家工作,抽不出时间。”她答道,看着他把东西都放在角落里。 然后瞧见那双男士拖鞋掉转了方向,面朝着自己。 叶和欢迅即地转过身,她走到洗碗槽旁边,拿过茶壶拧开水龙头接水,哗哗哗的水声中,少女的声音清脆又甜美:“小姨父,你朋友们喝不喝茶?我早上看到冰箱里有一盒茶叶,还没拆封过。”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 手指握紧茶壶的把柄,叶和欢忽然觉得厨房内空气变得稀薄,外面传来‘葫芦娃’的欢快铃声,她不由松了口气,匆匆把茶壶插上电,目不斜视地跑出去接电话。 …… 叶和欢拿起刚才随手搁在餐桌上的手机,电话是秦寿笙打来的。 “什么事?”她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这都太阳晒屁股了,你不会还在睡觉?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啦?我就是想关心关心你呗!” “没事我先挂了……” “你现在跟谁在一块呢?”秦寿笙突然问。 叶和欢被问住,然后闪烁其词地道:“就在家里吃饭,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做菜。” “你是客人还要你做菜?肖益昨晚告诉我,他跟你逛街的时候碰到了小姨父?” “嗯,刚好遇到。”叶和欢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秦寿笙却追问不停:“他拉你走是想干什么?” 今天的秦寿笙似乎格外执着。 “能干什么,真不跟你说了,拜拜。”叶和欢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她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按掉电话,她蓦地回身,郁仲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她眨了下那双猫眼:“小姨父,你要喝茶吗?” “谁打来的?”他不答反问。 “没有谁,就是朋友。”听到茶壶水沸提示声,叶和欢别开了头:“我去灌水。” …… 叶和欢把热水瓶拿到餐桌上,正巧看到郁仲骁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手机听筒的外扩音有些大。 隔着一段距离,她听不清电话那边的人说什么,但能听出是个女人,郁仲骁的口吻不咸不淡:“在外面。” “……” “吃过了……不回去……下午部队有事……刚在开会。”他说。 叶和欢想起他在门口跟自己说的话,也从他的三言两语猜出这是谁的来电,明明他在家,为什么要对韩菁秋撒谎? 这种疑惑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整个人都感到难受。 她甚至猜测,跟其她女人在一起时,他是不是也这么撒谎,所以现在说起来才会这么得心应手? 那边,男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叶和欢返回了厨房,她心里不自在,不想要看到他,索性将那些食材都丢进了洗碗槽里,她想洗菜却找不到围裙,左右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上方的橱柜处。 她伸手够不着,只好把小板凳拿过来,脱了拖鞋光脚丫子踩上去,手指恰好碰到柜门。 另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手越过她白皙的手指,先一步打开了橱柜。 叶和欢骤然屏住了呼吸,只要她稍稍后倾就能撞到男人结实温热的胸膛,耳边是她熟悉的声音:“想拿什么?” “围裙。”她说。 当围裙出现在她跟前,叶和欢伸手去取,他却沉声问:“刚才哪个朋友的电话?” “男朋友!我男朋友打来的。”话出了口,叶和欢自己都怔了怔。 ————————作者有话说———————— 单身狗飘过,在凌晨点开这章的,说明你……没救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五】厨房间无声的注视(二哥小眼神)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五】厨房间无声的注视(二哥小眼神) 她站在小板凳上面,恰好跟郁仲骁平视,盯着他深邃的眼睛,后腰隔着流理台,脚趾头不自觉地蜷缩。 “你才几岁,就有男朋友了?”他嗓音低低地开口。 叶和欢的耳根有些烫,但还是直直地回望他,嘴上不服软:“谁规定年纪小就不能找男朋友啦?”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年纪小。” 郁仲骁深沉的眼注视着她,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那是不容十八岁女孩所争辩的笃定:“有谈恋爱的功夫,不如把精力放到学业上,那些不该去的地方也不准去,更不许再抽烟喝酒。” “读大学不就是谈谈情说说爱,再说女人吸烟不很正常,那些女明星有几个没烟瘾的——” “你还觉得挺骄傲的?”他质问的语气略显生硬。 叶和欢的手抠着流理台边沿,眼睛瞅向别处,声量低下来:“我是在跟您就事论事。” 公寓的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叶和欢跳下小板凳,鞋也不穿,直接跑出了厨房。 绕过墙角,她才慢下脚步,心跳有些乱,刚才门铃响起前,郁仲骁有意无意地朝她靠近,落在她脸颊上的温热呼吸,还有那深沉的眼神,这种感觉就像被一团烈火炙烤着身体…… —— 按门铃的是刚才电梯里那位太太。 她手里端着碟子,碟子里装着四分之一个黑/森林蛋糕,冲开门的叶和欢笑笑:“我还担心自己按错门铃呢。这是我早上烤的蛋糕,家里就我跟孩子,吃不光,想着你们小姑娘会喜欢,所以给你拿下来一些。 叶和欢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了盘子:“那你等一下,我去把蛋糕倒出。” 再回到厨房,已经不见了那人。 把碟子清洗干净,叶和欢拿出去还人,那位太太正打量着公寓,见她出来,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房子还是全新的,是打算做婚房的吗?你男朋友在哪个单位工作,是不是也不常回家?” 叶和欢从小的生长环境,因为家境缘故,并不少那些想方设法跟她攀关系的人。 那太太一开口,她就立刻想到郁仲骁作训服上那两杠两星。 有些事情,情有可原,并非反感,只因跟她无关。 “你误会了,他是我的舅舅。我就来这边做客,过两天就回家了,至于他在哪儿工作,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太太神情颇为尴尬,也没再跟她多聊,借口家里烧着水就走了。 叶和欢关上门,在玄关处站了会才返回厨房。 流理台上摆着个杯子,喝了一半的水,应该是郁仲骁留下的。 她将水杯握在手里,拇指指腹拂过杯口淡淡的唇纹,轻轻摇晃杯子,杯中水波潋滟,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隐隐察觉到郁仲骁今天的异样,然而这份异样,令她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韩菁秋昨晚跟殷莲说的话,还有他刚才接电话时说的谎,两者串联到一块,让她不得不往歪处想,甚至揣度是不是因为姜慧不在丰城,加上自己以前那么厚脸皮地缠过他,他现在无聊空虚了,所以想要耍着她玩玩? 比起明确的男女关系,男人总喜欢玩不用负任何责任的暧昧。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头来,没办法再轻易消除,甚至化为尖锐的矛,刺向她的心神,措手不及。 看向洗碗槽里的蔬菜,她又后悔为什么要自己来做饭。 要不然现在大可以找个借口出门…… —— 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收拾起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叶和欢想到某个‘不在家’的男人,然后出去接了电话。是韩菁秋打来的。 “我还在外面,中午应该赶不及回去,你自己到楼下去吃个饭,书房电脑桌的抽屉里有零钱,自己拿就是了……” 交代完这些,韩菁秋就挂了电话。 放下座机,叶和欢转过身,恰巧,郁仲骁也从主卧出来,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满泥泞的作训服,穿着干净的军裤跟军衬,乍一眼望过去,在她的视线里,他的身材显得格外的挺拔。 只不过下一秒,她收回目光,头也不抬地进了厨房。 有时候躲避一个人,总是事先给自己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仿佛随时准备拿来搪塞那人。 叶和欢把那些食材都从袋子里拿出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忙得顾不上其它。 洗西红柿时,她听见郁仲骁在客厅里打电话,偶尔还能听到一两阵低低的笑声。 然而,这样的情形,只能反衬出她的窘境。 叶和欢拿起菜刀,切西红柿时分外用力,像在泄愤一样,心里嘀咕,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 在她蹲在垃圾桶旁边削冬瓜时,厨房门口传来脚步声,带着男人独有的轻缓稳重。 叶和欢握着冬瓜的手紧了紧,强忍着不回头,故作淡定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郁仲骁没有走进来,他站定在门口。 她听到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锁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能想象出他抽第一口烟时会微微眯起眼睛,然后慢慢地突出浓白色的烟圈…… 厨房里的空气充斥了烟草呛人的味道。 郁仲骁靠着门框,呈现一种很随意的姿势,目光定在那纤细的背影上。 削完了冬瓜,叶和欢起身,拿着鸡翅到水龙头底下清洗,她背对着她,连眼角余光都没瞟过去一眼,但那人灼灼的目光却仿佛要将他燃烧成灰烬,她不断用冰凉的水冲刷自己的手,以平息自己紊乱的心跳。 她无法否认,光是他的眼神就足以让自己方寸大乱,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其它什么。 叶和欢洗完一样又一样,那人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抽烟,目光一直没从她的身上挪开,这样缄默的注视,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在香烟即将燃到尽头的时候,郁仲骁突然站直身朝着她缓缓走过来。 听到脚步的叶和欢蓦地回转过身,他已经到她的跟前,入目的是绿色军衬,他随手将烟头丢到了垃圾桶里,她垂着头,听到郁仲骁低沉好听的嗓音:“女孩子裤子不要穿这么短,去换掉。” “都怎么穿,哪儿短了?”叶和欢咕哝的声音里尽是不满。 郁仲骁的视线停留在她那快到大腿根部的短裤:“去换掉,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哪怕心里不乐意,但她终究是回了房间。 从行李箱里扒拉出一条长裤往身上套的时候,叶和欢在心里狠狠骂了那人,对自己,不是爱理不理,就是一副霸道的架势,她穿牛仔短裤怎么了?她就是喜欢穿,回了b市后她还要天天穿,难道他还能一直看着她不成? …… 从房间出来,郁仲骁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是中央台某军事频道。 果然,人无趣,喜欢的节目也无趣。 那人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深邃的眼神扫过来,叶和欢径直翻了个白眼,然后自顾自地又回到厨房去做饭,进去后才发现,电饭锅里已经在煮饭,原先摆在砧板上的墨鱼也切好了。 叶和欢盯着切成花刀的墨鱼,手法很熟练,绝对不是厨艺菜鸟能做到的。 搞了半天,她怎么也没料到郁仲骁居然会做饭。 这一刻,叶和欢有种被欺骗了的气恼,想要出去质问他,也想拽他进来让他自己做,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她就怯步了,她没有信心站在他面前的还那么能说会道,索性又乖乖地回去做菜。 烧了两个菜,叶和欢发现酱油所剩无几,她去楼下小超市去买了一瓶。 在玄关处换鞋时,那人正站在阳台上接电话,心情很不错,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推门而出。 …… 买了酱油,走到公寓楼下,叶和欢看到路边多了一辆挂军牌的吉普车。 她脚下的步伐一顿,但终究还是上了台阶。 站在公寓门口,隔着防盗门,叶和欢能依稀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也许是当兵的天生大嗓门,不过她好像从没听郁仲骁吼过,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嗯’了,性格沉闷到简直令人发指…… 叶和欢按了门铃,里面立刻传来声音:“来了来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六】他说,你想我烧菜?(吃味的郁二)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六】他说,你想我烧菜?(吃味的郁二) 不是郁仲骁的声音。 这个判定刚出现在叶和欢的脑际,门已经开了,她抬头,一个嘴边叼了根烟、穿着迷彩作训服的青年正站在门边,他瞧着叶和欢也怔了怔,几秒后忙取下嘴里的香烟,憨憨一笑:“嫂子回来了?” “……” 叶和欢刚想说自己不是嫂子,那边,郁仲骁出现在玄关处:“买了酱油,进去做饭。” 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了。 青年摸着自己的脖子,不好意思地冲叶和欢笑笑,紧跟着郁仲骁进去,嘴里说着:“二哥,等等我,没麻将那打牌也行呀,家里要是没扑克牌,我下楼去买两副……” 叶和欢杵在那里,微微拧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换了鞋慢吞吞地走进去。 客厅沙发上,原本侃侃而谈的几人齐齐噤声,友好地跟她点头致意。 除了一个稍微年长,其他两个看上去都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叶和欢认出其中一人,因为见过几面,她知道对方好像叫姚烈,郁仲骁跟刚开门的青年不在客厅里,出于礼貌,她也朝几人颔首微笑,然后拎着酱油瓶拐进了厨房里。 等厨房门关上,客厅里立刻炸开锅,几个人压着声量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嫂子看上去怎么这么年轻!” 另一个立刻凑上来接话:“是呀,简直像二八芳龄的小姑娘,我听说嫂子也有二十七八岁了?不知道有什么保养的秘诀,我现在越晒越黑,上回出去还被说快奔四了……” “我看郁队跟媳妇关系也不错,刚还去门口迎,哪有外头说的那么严重。”年长的老高也跟着说。 姚烈坐在旁边,他是知道叶和欢跟郁仲骁关系的,刚准备开口解释,这时,郁仲骁恰好从书房里出来。 身后跟着刚给叶和欢开门的吴皓:“二哥,这牌缺张了,还是我下楼去买。” …… 等吴皓关了门离开,郁仲骁才坐在单人沙发上。 老高递过去一根香烟。 接过烟,郁仲骁拿起打火机,低下头去点烟,旁边最年轻的林原讨好地道:“郁队,嫂子真漂亮。” 话刚说完,后脑勺已经挨了一记拍。 “没搞清楚状况瞎叫什么——”姚烈边说边拿眼尾余光瞅向郁仲骁,他以为郁仲骁会解释这个误会,谁曾想,郁仲骁似乎根本没把这个称呼问题放在心上,他抽了口烟后转头跟老高说话,这么一来,倒显得自己多事了。 姚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 叶和欢对做饭算不上擅长,在厨房里待久了开始手忙脚乱,想到刚才那人在门口对自己的使唤,愈加觉得郁闷。 她又不是他家老妈子,至于把自己弄得油头垢面的吗? 厨房门被‘笃笃’叩响,叶和欢回过头,姚烈已经笑吟吟地走过来:“在烧菜呢,要不要我帮忙?” 从洗手间出来顺势一拐就是厨房。 叶和欢没跟他客气,自己也确实忙不过来,她拿着铲子的手指了指旁边那堆芋头:“喏,那个还没削皮。” 姚烈二话不说地扯过小板凳,拿着削皮器跟芋头开始干活。 “你怎么到丰城来了?”削了几个芋头,姚烈扭头,主动开口跟叶和欢搭腔。 叶和欢正在煎鱼,边注意着油锅温度边道:“我的眼睛难受,来这边检查,医生不让我住院就住在小姨家了。” “我以为医生巴不得你住院呢!” 姚烈的性格直爽,咧嘴笑的时候让叶和欢很有亲切感,她也跟着笑起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到她喜欢吃的菜,提及笋的时候,姚烈更是说得滔滔不绝:“我家乡的特产就是笋。” “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带你去a市……嘶,怎么这么痒?” 叶和欢闻言低头,瞧着姚烈的手,知道是芋头的缘故,立刻让他站起来把手放到水槽里,她打开水龙头,又倒了醋让他措手:“现在还痒不痒了?” 军人生性敏锐,姚烈察觉到什么,偏头看向门口,讶异:“二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叶和欢跟着回过头,郁仲骁果然站在门边,这人走路无声无息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但她还是立马松开姚烈的手,不动声色地拉开跟姚烈的距离。 郁仲骁没进来,只是对姚烈道:“老高在找你,打牌少个人,让你过去凑数。” 话毕,他径直进了旁边的洗手间,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看向叶和欢。 外头老高已经在喊姚烈的名字,尽管叶和欢说不用了,但姚烈还是忍着手痒替她削好芋头才出去。 …… 盛汤时,一不留神,叶和欢打翻了旁边浸着猪腰子的碗,水洒了一地。 她拿着抹布蹲下厨房的面积不大,一碗水差不多失了三分之二的地砖,擦着擦着,跟前突然多了一双拖鞋,她的动作稍滞,静静地等了几秒,那人还是没有挪脚,她索性不去管他脚下的水滩,转而去擦另一边。 直到起身将抹布丢进水槽里,她才听见身后的人开腔:“做了几个菜了?” 不都摆在餐桌上了,自己不会去看吗? 心里这么想的,叶和欢抿了下唇角,转过头倚着流理台,望向郁仲骁深刻的五官轮廓,不痛不痒地说:“小姨父这么问,难道是想要帮我烧菜吗?” “你想我烧菜?”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变得尤为温柔,还夹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叶和欢的脸颊有些发烫,忙回转过身,拿着筷子去戳高压锅里的排骨,嘴里夹枪带棍地说着:“这种保姆的差事当然是我们晚辈来做,怎么能劳驾长辈操手,您还是出去喝喝茶陪人聊天。” 郁仲骁没走,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看着她的身影,过了会才道:“刚才跟姚烈在聊什么,说得那么开心?” “哦,没聊什么,就随便说说。”她的回答明显漫不经心。 “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叶和欢手上炒菜动作不停:“厨房里没开水,要喝就自己去客厅倒。” “……” 半晌,她才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叶和欢盯着锅里的猪腰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用锅铲用力戳了几下,不但让她做烧饭婆,现在还想拿她当丫鬟奴役,还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还敢不敢更过分点?! —— 叶和欢端着最后一个菜出去,客厅里尽是男人打牌时发出的欢声笑语,空气里也弥漫了浓浓的烟味。 众人上桌吃饭。 姚烈主动帮叶和欢分碗筷,还不停地夸赞:“你这么会做菜,以后娶你回家当老婆的男人一定很有口福。” 郁仲骁原先正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菜,闻言抬起眼,幽深的目光看向叶和欢。 她正递筷子给吴皓,挽着唇角,眉眼间难得染了几分羞赧:“我做得不好,你们凑合着吃。” “刚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吴皓接住筷子,脸上表情颇为尴尬,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只是拿眼睛看向上方的郁仲骁。 郁仲骁背靠着椅子,耷拉着眼皮,手上夹着根未燃尽的香烟,吞云吐雾,没有接话的意思。 方才郁队不在,姚烈跟他们几个打牌时已经告诉他们喊错人了,这位不是嫂子,而是嫂子的外甥女。 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叶和欢笑笑,不甚在意的模样,转身回了厨房,她是最后上桌的,瞧见还有两个空位,其中一个在郁仲骁的右手旁,姚烈看到她,已经拉开自己旁边的位子,冲她招手:“过来坐。” 说着,他又探身拿过那罐在郁仲骁跟前的牛奶,拉开拉环,殷勤地替叶和欢倒好:“喝冷的没关系?” 叶和欢摇头:“没事。” 饭桌上很安静,跟叶和欢想的大相径庭,她以为这些男人觥筹交错间会侃侃而谈…… 饭后,众人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 “喝杯茶再走。”说着,叶和欢转头看向旁边始终没怎么说话的男人,想让他挽留这些朋友。 郁仲骁没看她,他开口:“我送你们下楼。” “不用不用,你喝了不少酒,还是睡个午觉。” “那你们当心开车。”几乎老高话音刚落下,郁仲骁就接了话,说完他径直回了主卧。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七】郁仲骁喝醉酒喊了她的名字(加小剧场)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七】郁仲骁喝醉酒喊了她的名字(加小剧场) 叶和欢望着郁仲骁进房间的背影,有些无语,谁家招待客人是这样子的? “估计是酒喝多难受了。姚烈在她旁边细心地说。 老高拍了下姚烈的肩:“那咱们也走,下午部队里还要搞训练!” 几个大男人挤在玄关处换鞋,等走在最后的姚烈跨出门槛,叶和欢突然也穿板鞋,她边系鞋带边仰着头道:“我送你们下去。” “不用这么麻烦,你别下去了。”几个大男人都不好意思让小姑娘送。 叶和欢却执意要送,胡乱找了个理由,道:“我刚好要去小超市买点东西,顺便跟你们一块儿。” …… 等吉普车消失在视线里,叶和欢才折回楼上去。 公寓里静悄悄的,餐桌上杯盘狼藉,客厅里也乱成一团,主卧的门虚掩着,她走到桌边,把碗筷都叠起来,然后捧着进了厨房,往洗碗槽里滴了些洗洁精,把瓶子放回去时瞟见流理台上摆着罐蜂蜜。 还真会享受,吃完就睡,把烂摊子都丢给她,她还是伤病员呢,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嘴里不满地嘀咕,但叶和欢还是泡了杯蜂蜜水送到主卧,她站在门口敲门,见里面没有动静,又喊了声‘小姨父’,等了会儿,依然没人应声,她迟疑了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这是她住进来这个‘家’后第一次踏足主卧。 进去后,叶和欢一眼就瞅见了那人,他半躺在床上,倚着床头,双目紧闭,脚上的拖鞋也没脱,呼吸平稳,胸膛轻轻地起伏,看上去醉得不轻。 握着水杯走到床边,她的脚步很轻,俯瞰着床上的男人,突然不想出声叫醒他。 叶和欢缓缓蹲下,看着郁仲骁安静的睡颜,不自觉出神在这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想到饭桌上他那不经意投向自己的目光,想到他莫名转变的情绪,还有今天在厨房里他的不寻常……一切的一切,令她感到迷茫又忐忑。 至于原因,这一次,叶和欢不想去揣测,也不敢再揣测。 她只需要不停地提醒自己,他是长辈,还是个不错的长辈,在她深陷沼泽时会及时点醒她的长辈。 站起来出去打扫屋子。 转身之际,右手腕却被忽然抓住,叶和欢吓了一跳,回过头,那人依旧闭着眼,她尝试着抽出来,无济于事。 郁仲骁的手指紧紧收拢,将她纤细的皓腕裹进自己干燥温热的掌心。 叶和欢的大脑出现瞬间的空白,耳根也烫得不行,她越是用力,他就握得越紧。 寂静的卧室,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她不明白他几个意思,心跳得厉害,又生出了那种被耍弄的羞恼,他曾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现在却又这么对待自己,叶和欢咬紧嘴唇,闷声挣扎间,水杯打翻在床上,湿了一大片凉席,手腕上的力道也骤然松懈了。 叶和欢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拐出主卧,她双腿还是有些发软,背靠墙壁捂着自己的胸口,手腕处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 卧室里没有了声响。 方才那瞬间,仿佛只是她一人的错觉。 曾经满满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如今面对这个男人,她愈加想要躲开,也许住进这里就是个错误。 有点恼,有点悔,也有点怒。 叶和欢回到厨房洗碗,水流湮没了锅碗瓢盆,她拿过抹布一个个用力擦拭,洗完放进晾碗架里,然后又跑去收拾客厅,将茶几上的纸牌收好,将烟灰缸里的香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去洗手间拧了拖把来回拖地。 身上的t恤被汗水浸透,呼吸急促,额头也是一层薄薄的汗,可是她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人一旦空闲了,最容易胡思乱想。 可是,主卧里突然传来某人低低的叫唤,有一声没一声,砸落在她的心头,叶和欢攥紧手里的拖把,假装没有听见,只是拖地的力道更大,直到——“叶和欢!” 叶和欢被这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脚下一滑,膝盖撞向坚硬的茶几角,疼得她龇牙咧嘴。 掀起裤腿,整个膝盖都肿了,还有血丝渗出来。 这个人喝醉酒就撒酒疯吗? 叶和欢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云南那次,越想越气,她丢了拖把,重新进了主卧,看到那人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杯子也倾倒在床边缘,他的衬衫也有些湿了,正睁着眼看她,目光沉静,不复了刚才喊她名字时的肆意。 暗暗翻了个白眼,叶和欢强作淡定地走过去,也不搭理他,刚拾起杯子,胳臂肘又被揪住。 “你放手……”她神情不自在地抵抗。 郁仲骁不动。 她的挣扎,在他看来不过是蚂蚁撼大树的自不量力。 “我还要去拖地……你放开我……喂……你到底想干嘛……”两人挨得近,叶和欢被他拽得身子往前倾,甚至感受到他的体温跟酒精的味道,她垂着眼不去看他,挣扎不停,却始终不得其法。 外间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动静。 叶和欢彻底慌了,有这个公寓钥匙的只能是韩菁秋,额角有汗珠滑落,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手。他说得对,她年纪太小,根本看不透他,当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时,惶恐铺天盖地朝她涌来。 从未像此刻这么后悔曾经无所顾忌地引诱眼前这个男人,后悔跟他扯上不该存在于彼此之间的关系。 所以现在,他是在惩罚她过去的任性妄为吗? 眼泪差点掉下来,因为害怕,脚步声到门口时,那人终于放开了她。 叶和欢站直身,慌忙回转过头,韩菁秋正巧拎着包走进来,瞧见里面的一幕愣了下,随即看到了床上的男人,注意力完全移到了郁仲骁的身上:“你怎么在家里,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部队要开会吗?” “小姨……”叶和欢努力作出镇定的样子地跟她打招呼。 韩菁秋闻到一屋子的酒味,加上洒了水的凉席,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她转头,望着叶和欢像涂了胭脂般的脸颊,只当她是‘闯了祸’害怕,难得好脾气地说:“没事,拿块毛巾擦干净就好。” 郁仲骁已经神情自若地坐起到床边,拿过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他稍抬眼,问韩菁秋去哪儿了。 “小薇她们来了丰城,说是有演出,让我过去看她们彩排。” 把手提包挂在衣架子上,韩菁秋转而坐到梳妆台前,边取耳环边道:“顺便跟她们吃了个饭。” 说着,她从镜子里看向叶和欢:“和欢,你有没有下楼去吃饭?” 郁仲骁抬头看向局促地杵在旁边的女孩。 厨房跟餐厅都已经被打扫干净,乍一眼确实看不出任何痕迹。 叶和欢回了韩菁秋一个笑容,不去理会那人透过来的深邃眼神:“已经吃了,我去洗手间拿毛巾。” —— 走出主卧,叶和欢深吸了口气,眼圈却干涩得发疼,耳边还有韩菁秋轻快的说话声。 从洗手间拿了毛巾出来,她听见他们又起了争执。 不由停下了脚步。 主卧的房门重重关上,隐约传出韩菁秋拔尖的声音:“我不就跟朋友出去吃个饭,你不高兴就说出来,至于老给我脸色看吗?谁惹你不痛快找谁去,别把什么气都撒在我身上!” 东西砸桌声随之响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叶和欢没再进去,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合上门,便听到那头门开了,争吵声越发的清晰,声声入耳。 郁仲骁似乎不愿意跟韩菁秋吵,冷声道:“你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们做得出来就别怕别人说!她也是个不要脸的,自己死了丈夫就要拆散别人的家庭,也不怕损阴德!” ——————小剧场时间—————— 小尼姑阿宝上学后开始懂得男女有别,对一直觊觎自己的郁景希也生出了提防。 某一天在某山头发生了如下对话: 郁景希:“阿宝,我最近挺想你的,饭都吃不消,晚上也没怎么睡,这可怎么办好呢?” 阿宝:“哦……” 重点来了—— 郁景希:“阿宝,那个,我好不好亲亲你?” 阿宝:“不好!师傅说我是女孩子,不可以跟男孩子乱来。” 郁景希:“咦,阿宝,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阿宝:“我好不好亲亲你。” 郁景希:“好的!” 说完一个狼扑! 于是,阿宝丢了自己的初吻,夕阳下,郁景希被闻讯赶来的师太追得漫山遍野奔跑……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八】她是他闲来无事时逗弄的玩具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八】她是他闲来无事时逗弄的玩具吗? 韩菁秋的声音又尖又利:“你不让我说,是心虚了?你一回丰城,她是不是也打算跟过来了?” 叶和欢的手指下意识攥紧门把手。 “臭婊/子,不要脸的荡妇,找不到男人操她,就来抢有夫之妇,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张了腿就想被人上!” “呵!也就你,急着想跟我离婚和她一块,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以后只伺候你一个!” 鄙陋不堪的字眼犹如利刃扎在叶和欢的心口处。 韩菁秋在骂姜慧,然而却无形中影射了自己,当初自己不也肖想过她的丈夫,这种羞耻感令叶和欢无地自容。 “你也怕丢脸?怎么,还想在小孩子面前维持你正直的优良品德?” “你别得寸进尺,你当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郁仲骁截断了韩菁秋讥诮的话:“今天一上午你跟谁一块,去了哪里,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主卧里顿时安静下来,韩菁秋半晌都没出声。 这也是叶和欢第一次听到郁仲骁的反驳,以往两人的争吵里,他更多的是沉默,在她怔忪之际,外头又传来韩菁秋追问的脚步声:“你又要到哪儿去?!” “回部队。”伴随着男人冷硬声音的,是防盗门甩上的碰撞声。 紧跟着主卧房门也被关上。 这样的争吵在这个家里仿佛已经重演了无数次,最后都以不欢而散的结局告终。 叶和欢怔怔地坐在床上,她忍不住去想,韩菁秋是他的妻子,姜慧是他的情人,那自己算什么? 闲来无事时逗弄的玩具吗? 泪水滚出眼眶滴落在她的手背上,似要灼烧她的肌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忽然觉得很难受,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原来早在不经意间,她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如今想要回头却发现已经身不由己…… —— 叶和欢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傍晚四点半。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她走过去,韩菁秋恰巧走出来,一袭靓丽的包臀短裙,两人差点撞上。 “睡醒了?”韩菁秋微笑,脸上重新化了妆。 见叶和欢有些困惑,她走进衣帽间,选了件披肩对着镜子穿上,轻描淡写地说:“我刚去看你,发现你睡着了就没喊你,朋友请我吃饭,你要去吗?去的话,快进去换衣服。” 韩菁秋说朋友,叶和欢第一反应是那个叫阮彦的男人。 “我不去了,眼睛不太舒服,想要早点休息。”叶和欢道。 韩菁秋拿过手提袋,翻看了下确定没少东西,抬头看向素面朝天、顶着乱蓬蓬长发的叶和欢:“要是不想下去就叫外卖,这附近有不少餐厅,应该也挺方便的。” 叶和欢点点头。 …… 晚上,韩菁秋很迟才回来,迷迷糊糊中叶和欢听到关门声,也是这晚防盗门第一次被开启。 接下来的日子,韩菁秋开始早出晚归,偶尔会到她房间关心几句。 叶知敏打电话来询问她的情况。 叶和欢想回b市去,可是又担心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在专家看了后有好转趋势的情况下,她不想半途而废,尽管迫不及待想逃离这里,但她也不愿意跟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更不敢说不想住在这,因为不想让家里人替自己挂心。 周五是叶和欢复诊的日子,她起了个大早。 韩菁秋还在睡,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叶和欢听到动静,心想她应该是那会儿回家的。 所以她也没有去敲主卧的门,换了鞋下楼去跑步。 …… 叶和欢绕着小区跑了一圈,回到公寓楼下,看到那辆多出的越野车时,心跳莫名地一顿。 回到楼上,开了门,果然玄关处多了一双男人的皮鞋。 韩菁秋披着件真丝睡袍、端着杯白开路过玄关处,她的黑眼圈有些深,偏头瞧见门口的叶和欢,微微愣了下:“我以为你还在睡,这么早就出去了?” “嗯,去跑了一圈。”叶和欢脱了鞋,下意识将板鞋搁得离那双皮鞋远些。 “你小姨父刚才回来了。” 从韩菁秋的神态看得出,两人好像又和好了。 书房的门‘喀嚓’一声打开,叶和欢循声望去,那人正从里面出来,难得没穿军装,只是普通的衬衫长裤,在他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她咧嘴,礼貌地打招呼:“小姨父好!” 然后看向韩菁秋:“刚才跑步出了汗,我去换件衣服。” 话毕,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 叶和欢刚换好衣服,房门就被叩响,门外是韩菁秋的声音:“换好了就出来,让你小姨父送你去医院。” 郁仲骁送她去医院吗? 叶和欢的心跳又乱了频率,过去开门,韩菁秋还在,她说:“他说要去那旁边的武装部办事,而且这里的医院他比我熟,你就跟他去,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话虽这么说,但叶和欢心里清楚,韩菁秋是因为昨晚玩得太累想在家休息。 “其实我可以自己坐地铁过去,这里离医院也不算远。” “那还要转二号线,之后还得走五分钟的路。”虽然韩菁秋平日里骄纵任性,但也不是不通人情事故的傻子,见叶和欢这么婉拒,以为自家外甥女怕郁仲骁这个人:“你小姨父自己都答应了,再说,你自己看病我也不放心。” “……” 叶和欢还想说什么,瞧见从厨房出来的男人,立马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 韩菁秋送两人出门,然后打着哈欠又回去补觉了。 叶和欢跟在郁仲骁身后下楼,期间,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是沉默,那天在主卧里发生的纠缠,又一次窜进她的大脑,如今跟他待一起,她整个人就像一把绷弦的弓,没有办法做到放松自如。 郁仲骁拉开副驾驶车门。 “我坐后面就好了。”叶和欢没看他,说完自己钻进了后座。 在去医院之前,郁仲骁带她先去吃了早餐。 医院那边,专家早早在了,来看病的人挤满了诊室,叶和欢踮脚伸脖子往里瞧,郁仲骁的手机响了,他走到角落僻静处接起,过了会儿折回来对她道:“我去一趟武装部,你先在这里排队,看完后在这里等我。” 叶和欢点头,咬着唇,在他离开前急急地说了句:“小心开车。” 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郁仲骁缓下脚步,侧头看向她,他的眼眸极黑极深,在走廊灯光下,眼底仿佛晕开了一道柔光,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走出门诊楼。 …… 看病很快就轮到了叶和欢。 专家给她做了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又给她配了一些药让她回去吃。 直到她走出医院大门,郁仲骁还没有回来。 手机响了,叶和欢看到来电显示,是叶知敏,她接了,那头的叶知敏先道:“我刚打电话去你小姨家,她说你跟你小姨父去了医院,检查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 “没有,医生说我恢复得蛮不错的。” “那就好,你小姨父在你旁边?”叶知敏突然问。 “他去开车了。”叶和欢睁眼说着瞎话,不想再被问下去:“车来了,小姑,我先挂了啊。” “去,你自己在那边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叶和欢没等郁仲骁来接自己,她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小区的地址。 路上,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没有接,甚至都没去看一眼,只不过紧握嗡嗡震动手机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不安。 …… 叶和欢在小区门口下车,没有让司机开进去。 慢悠悠地踱进大门,手机再次响起时,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她按了接通键:“……喂?” “在哪儿?”男人低沉的嗓音好像隐忍着某种情绪。 叶和欢舔了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坦然一些:“我刚才眼睛难受得厉害,又不知道小姨父你的手机号码,所以就先自己打车回来了。” “……” 叶和欢攥紧手机:“小姨父,没其他事我先上楼了,你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那人没有吭声。 她静静地等了会儿,见他不开口也不挂断,索性自己先掐断了电话,然后收起手机进了公寓楼。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九】为她打架+不想跟我待在一块儿? 最美年华遇到你【六十九】为她打架+不想跟我待在一块儿? 公寓里。 韩菁秋手拿着遥控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开门声转过头:“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哦,小姨父还在武装部,我眼睛不舒服就先回来了。”叶和欢说。 “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问题,让我继续吃药。”叶和欢走到客厅门口,佯作不适地揉了下眼睛:“小姨,我先进去睡会儿。” 韩菁秋莞尔,体贴地道:“去,吃午饭了我叫你。” “嗯。” 回了房间,叶和欢躺在床上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韩菁秋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倒水声,不知过了多久,座机电话响了,韩菁秋接了,她隐约听到说话声:“……那不用过来了……你先去忙。” 是那人打来的吗? 叶和欢盯着天花板,神情有些怔忡,她不自觉地用薄毯裹紧了自己的身子。 —— 中午,韩菁秋带叶和欢出去吃饭。 进了餐厅,看到冲她们招手的阮彦时,叶和欢微拧眉,脚步也滞缓,韩菁秋侧头:“怎么了?” 注意到叶和欢目光投射的方向,她微微一笑:“那是我朋友,你们见过的呀,别害羞,过去。” 叶和欢无言,韩菁秋到底是真把自己当孩子看还是低估了她的智商,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带着她来见‘姘头’,令她惊讶的还有,这个阮彦居然还在丰城,看样子跟韩菁秋似乎又好了。 “想吃什么,自己点。”入座后,阮彦将菜单递过来,他穿着蓝细条纹的衬衫,文质彬彬的气质透着温雅。 韩菁秋一边接过手一边道:“你怎么这么快?我打电话给你后从洲际过来,应该要二十分钟?” “有了动力就是十一路公交也比地铁快。” 叶和欢抬眼,发现旁边两人说话间眼神的交流颇为暧/昧,不想多管,她又埋下了头。 “和欢,你想吃什么?”韩菁秋问她。 叶和欢扯了下唇角:“随便,也不是特别饿。” 对面的阮彦突然插话:“我刚问过服务员,他们这里的猪排骨饭不错。” 叶和欢没说话。 但韩菁秋在点餐时真的点了猪排骨饭。 等餐时,阮彦跟韩菁秋说了会话,转而望着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叶和欢,露出自认为迷人的笑容:“你外甥女要读大学了?是考了丰城这边学校吗?” 叶和欢自顾自发短信,倒是韩菁秋搭话:“进了b大的艺术学院,和欢,你报的什么专业?” “服装设计与工程。”叶和欢抬头道。 “设计师啊,以后成名了,可得送我几套衣服。”阮彦说笑着,弯弯的眼定在她脸上。 叶和欢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喝了口水,放下水杯,转而跟韩菁秋说:“下星期小姑要来丰城,我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跟她一块儿回去。” 韩菁秋客气地挽留了几句,见她去意已决,也没再勉强,然后又跟阮彦一起谈论b市大学的全国排名问题。 …… 吃完饭,韩菁秋心血来潮想要去看电影。 “那我先回去了。”叶和欢道。 跟他们待一起,她午饭都没有吃多少,整个人不自在得要命,恨不得立马开溜。 阮彦跟韩菁秋并肩二站,双手抄袋,尤其是在阳光下,整个人看上去越发隽秀白净,他望着叶和欢,像个温和的长辈:“最近上映了不少新电影,反正都没事,一起去。” “是呀,你整天待在家里也无聊。”韩菁秋附和道。 叶和欢还想找借口,韩菁秋拉过了她:“上车,看完电影再送你回去。” —— 电影是在万达国际影城看的。 韩菁秋站在柜台前选电影买票,阮彦买了三杯饮料跟一大桶爆米花回来,走到叶和欢的旁边,问她:“喜欢哪部电影?” “只要小姨喜欢就好,我就是来打酱油的。”她耸了耸肩,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距离。 那边,韩菁秋已经买好了票,是三个连一块的座位。 进了放映厅,韩菁秋嫌坐自己前面的人头大,硬是要跟阮彦换座位。 当阮彦坐过来时,叶和欢目不斜视地盯着大屏幕,但她的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另一侧挪了挪。 韩菁秋选的是一部香港警匪片,有当红的几位影帝主演,当然也少不了漂亮的女星,伸手不见五指的放映厅,只有幕布上闪烁的荧荧白光,男主角跟女主角吻得忘情,边脱衣服边滚到了床上……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电影里女主角撩人的吟叫声。 叶和欢去拿饮料杯,不小心碰到阮彦搭在扶把上的手,她刚要缩回来,对方却假装不经意地覆住了她的手背。 尤其是当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指尖,叶和欢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只觉得恶心。 要不是顾忌场合,她早就一脚踹向他的子孙根。 狠狠甩开他不安分的手,叶和欢蓦地起身,走出放映厅去洗手间,直到把手洗得起了褶皱她才关了水龙头,她没再回去看电影,出了影院才想起出来吃饭自己没带钥匙,口袋里也只有几块钱。 “怎么不进去了?”阮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越来越近。 叶和欢懒得理他,不回头,径直往前走。 没走两步,手臂已经被抓住,阮彦挡住了她的去路,他脸上依然是人畜无害的笑:“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跑什么?” “可是我跟你无话可说。”叶和欢眉心蹙紧,恶狠狠地瞪他:“你再不放开我就喊了!” 阮彦望着她那副急红眼的样子,格外可爱:“那我就说跟女朋友在吵架,刚才看电影看到一半怎么口渴了?你小姨说你一直在国外读书,那边的年轻人是不是很开放?我听说有些家长在女儿十二岁时就往她们书包里放安全套。” “你长这么漂亮,追你的人应该不少?你不是谈过一个男朋友吗?有没有跟他出去开过房?” 叶和欢听他说这些荤素不忌的话,从没被这么sao扰过,气得面红耳赤:“你tm神经病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我又不把你怎么样,你慌什么,回去看电影!”阮彦边说边强行搂住她,手臂故意往她胸前蹭。 当胸口袭来重力,叶和欢想死的心都有了,挣扎间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 原本禁锢着她肩膀的力道突然消失。 叶和欢抬起头,眼前一花,阮彦已经松开她踉跄地往后退,要不是有根柱子怕是早就摔在地上。 然后她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郁仲骁。 他面色冷森,薄唇紧紧抿着,二话不说,大步上前揪住了阮彦的衣领,在阮彦反应过来之际,脸上已经挨了一拳,阮彦哀嚎一声,四周也是一片抽泣声,路人纷纷聚拢过来。 叶和欢吓得不轻,怔怔看着骤如神降的男人,他已经换了迷彩作训服跟黑军靴,她出于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拉住他。 郁仲骁看都不看她,直接把她推开,又是一拳往阮彦脸上招呼过去。 一时间,阮彦鼻青脸肿,鼻血源源不断溢出来,在他看清楚郁仲骁的脸后,像是见了鬼一样。 路人连忙去扯开两人:“走个路怎么也打起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郁仲骁拽着阮彦衣领的手,手臂青筋暴起,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他阴冷的眼神,仿佛要将阮彦千刀万剐。 惊慌之下,阮彦扯着声音喊:“当兵的打人了!当兵的打死人了!” 叶和欢觉得这个男人真够孬的,也怕打架影响不好,围观的人太多了,她忙跑到郁仲骁身边,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着他的胳臂,男人的臂膀肌肉贲张,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她挨着他,心脏怦怦地跳着,低低地说:“小姨父,别打了!” 声音听上去极为哀求,还透着隐隐的忐忑不安。 见他无动于衷,叶和欢抬起手,覆在他拽着阮彦衣领那硬如磐石的拳头上,她收紧了手指,仰着脸,目光担忧地凝着他阴沉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小姨父,小姨父……”直到感觉到拳头渐渐地放松下来。 马路另一边,匆匆赶过来几位同样穿迷彩作训服的军官,都不像是好惹的主。 阮彦瞧见他们人多势众,不敢再乱叫。 郁仲骁甩开他,甚至没理会出声叫他的军官,径直拽着叶和欢穿过斑马线,走去停在不远处的几辆军用越野车。 他的步伐大而快,叶和欢咬咬牙,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郁仲骁把她扯到了一辆迷彩越野车前,他冲驾驶座上的人硬声道:“下车!” 姚烈嘴边叼着草根,刚才远远地就瞧见郁仲骁拽了个漂亮姑娘过来,走近了才发现是红着眼圈的叶和欢。 他还没来得及关心叶和欢两句,人已经被赶下了车。 “你跟老高他们一辆车。”说完,郁仲骁直接关上了车门,碰了他一鼻子的灰。 姚烈刚要往副驾驶座上瞅,像是为了提防他,升起的车窗遮挡了车内的情况,他摸着鼻子,灰溜溜地往后走。 …… 安静的车内,叶和欢乖乖坐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郁仲骁也没说话,他低头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车窗稍降,良久,他才开口:“你没事跟他一起做什么?” “我没有……”叶和欢心里委屈,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他——你老婆跟情人出来吃饭看电影,顺便捎上了我,你不该揪我上车,应该冲进电影院把你老婆扯出来,然后大庭广众之下扒光那对狗男女的衣服?这样的话,她不敢说,怕伤及他男人的自尊心。 两人一时间缄默无言。 叶和欢慢慢偏过头去看他,注意到他的右手手指关节破了皮,应该是刚才打人时用力过猛造成的,他察觉了她的目光,也转头朝她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上,就那么静静地凝望着彼此。 有时候,动情不是大篇幅的甜言蜜语,也许仅仅需要一个眼神的对望。 叶和欢的眼睛开始左右闪躲,白皙的脸颊也烧得通红。 一辆越野车从旁边驶过,擦着车身过去时,对方特意按了按喇叭,似乎在提醒郁仲骁快走。 叶和欢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支支吾吾地开口:“小姨父……你要有事就去忙,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不想跟我待一块儿?”郁仲骁转过头,盯着前方的路况问。 “……” 这样的问题,叶和欢找不到答案,手指攥着旁边的安全带,她的脖子也红了,垂下的眼睫忽闪了几下,声音却越来越轻:“你不是工作忙吗?我不想耽误你还有错了?” 郁仲骁没接话,他挂挡,发动了车子:“家里现在应该没人,晚点再送你回去。” 你连个电话都没打,怎么就肯定没人呢? 这话,叶和欢只敢在心里说,今天她被他打架的气势吓到,不敢忤逆他的任何命令。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越野车驶进荒郊野外的某山区。 看到前面敞开的大铁门,还有‘八一’标志,耳边又传来隐隐的枪击声,叶和欢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只不过她没想到,郁仲骁居然会带她来部队的射击靶场。 除了两辆军用越野,路边还停着两辆载人的军卡。 叶和欢盯着不远处守在门口的士兵,她没紧跟着下车,而是扭头冲正准备关车门的男人道:“小姨父,你进去,我就在车上等你。” 试问,谁家小姨父一直把妻子的外甥女带在身边的?加上两人年纪又相差不大…… 这是个全民八卦的年代,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下车。”郁仲骁不轻不重地说。 叶和欢没有动,这些问题连她这种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能考虑到,她不信他不明白其中的弯弯曲曲,还是他刚才打架打糊涂了?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出言提醒:“我不是部队的人,你带我进去,影响不好。” “这不是保密训练,只是普通的新兵练靶,多你一个不碍事。” “我还是在车上……” 郁仲骁听到她这么说,右手把着车门,左手撑着车顶,弯下/身盯着坐在车里别扭的人儿,声音低低沉沉得好听:“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叶和欢对望着他的眼睛,脸有些红,他的目光坦然,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 不过仔细一想,可能真是她心里有鬼的缘故,所以看待自己跟他关系时,潜意识地带了有色眼镜,也许在旁人眼里,他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姨甥关系。 郁仲骁望着神情略略纠结的女孩,目光变得温柔,缓和了说话的口吻:“下来,那边打靶快开始了。” …… 磨磨蹭蹭地进了靶场,叶和欢望着里面一大片迷彩有些怯步。 突然面对这么多雄性生物,还得被那么多好奇的目光盯着打量,哪怕她皮再厚,一遭走下来也面红耳赤。 高亢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一排结束射击,二排准备!” 伴随口哨声响起的是震耳欲聋的枪鸣声,回音在空旷的山野间久久缭绕不去,叶和欢忍不住用手指塞住耳朵。 一位指导员跑过来找郁仲骁:“正找你呢,老高让你过去瞧瞧,看能不能选出一两个好苗子。” 叶和欢被安置在了旁边平瓦房的一间办公室里。 隔着窗户,她看到那些身着迷彩作训服、戴着头盔的士兵动作一致地趴倒在地上,拿枪对准远处的靶子,眼神专注,表情严肃,旁边站了个发号施令的军官,扯着嗓子喊:“四排已进入射击位置——” “准备——” “开始——” 叶和欢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xx,一百环,全中’时,望着那些黑漆漆的枪支跃跃欲试。 …… “我说现在的新兵蛋子,一个个摆大少爷架子,真正经得住操练的能有几个?” “一群小兔崽子,要是现在把他们丢这过夜,指不定有吓到哭爹喊娘的。” 说话声突然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叶和欢转头,那边的门已经被推开,进来的是姚烈跟另个青年军官,两人瞧见屋里有人也是一愣,青年军官看看旁边的姚烈,神情有些不自在地低声嘀咕:“怎么有个女的?” “你刚才不是要去厕所吗?快去!”回过神的姚烈伸手就把战友往外推。 “你不去吗?” “我到里面喝口水,马上就去追你。” 等青年军官离开,姚烈又贼贼地往外瞅了瞅,确定没人才虚掩上门,笑吟吟地拖过凳子在叶和欢的对面坐下,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抬头跟她搭话:“刚还以为你没进来,没想到二哥把你藏这儿来了。” ‘藏’不是个好字眼,一般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金屋藏娇’这个成语。 叶和欢抢过他刚倒满水的纸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我为什么不进来,难道碍着你们办事啦?” “没没~”姚烈忙矢口否认,伸出两手指点点自己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出没这里的一般都是野兽,他们瞧见你这样的美女两眼都得发绿,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你这么油嘴滑舌,你家首长知道吗?”叶和欢打趣他。 “我家首长不就是你小姨父。” 姚烈笑望着她,他家里也有个跟叶和欢差不多大的妹妹,跟叶和欢聊过几句后发现这小姑娘性子好,更是喜欢得不行,加上自己常年见不到亲妹妹,下意识地把叶和欢当作妹妹来看。 他指了指外边的射击区域:“想不想试试?” 在姚烈面前,叶和欢彻底放开了自己,也跟着瞄瞄外头,言不由衷地道:“这样会不会违反你们的规定?” “那我就说是我打的,边上有个小靶场,”姚烈起身,冲她眨了眨眼:“我们拿了枪上那。” —— 叶和欢跟着姚烈出了办公室。 姚烈忽然抬手指着远处某个位置道:“瞧,你小姨父在那里,应该是跟老高他们在挑人。”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叶和欢果然看到了郁仲骁。 郁仲骁站在一个不明显的小山坡上,手拿着望远镜注视着前方的射击结果,旁边还有另外两个军衔不低的军官,其中一个正是姚烈口中的老高,他正用手捂着嘴在郁仲骁的耳边小声说着话。 叶和欢见过几次郁仲骁穿军衬,衬得身材修长挺拔,如今他着一身迷彩作训服、作训帽跟军靴,又是另一番英武霸气的感觉,比起那些身体孱弱的新兵,郁仲骁此刻站在那里,俨然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身高过一米七八的男人只要身体比例好,基本都可以称之为衣架子。 她没问过郁仲骁到底有多高,但目测应该有一米八五,标准的男模身材,也许是因为常年的军事训练,他的腰板很挺直,作训服袖子卷起着,暴露在外的手臂很结实修长,在夕阳的余辉下,闪烁着蜜色的强硬质感,仿佛他的浑身上下都蕴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怎么了?”姚烈发现她心不在焉,侧头问。 叶和欢收回自己的视线,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晃神,出言催促着他:“快点,再晚人都走了。” …… 姚烈跟负责管枪支的军官很熟稔,三言两语就弄来了一把54式手枪过来。 “走,这几支枪有些准芯还没调,先过去试试,不好再来换,我跟他已经说好了。” 两人走去小靶场,叶和欢一直好奇地盯着那把枪:“能让我拿吗?我还没摸过真枪呢……” “就怕你这个小身板拿不住。”说着,姚烈真把枪搁到她怀里。 叶和欢只觉得左手臂臂弯一沉,连忙伸出右手,险险地抱住差点掉地的枪支,姚烈还在旁边笑话她,笑够了又把枪拿回去,一边扭头对她说:“你要是真喜欢射击,等二哥有空,可以让他带你去那些民营射击场练习。” “……” “不是我吹,二哥是侦察兵出身,以前参加过国际侦查兵大赛,射击的成绩是杠杠的。” 说着,姚烈竖起大拇指,那骄傲的样子好像说的是他自己:“他要是肯教你,绝对比外面那些所谓的射击教练带的好,不过就怕他没什么时候。对了,上次回部队,他还问我你在厨房跟我说了什么。” 叶和欢的心跳漏了个节拍,她故作淡定地问:“他干嘛无缘无故突然问这个?” 姚烈嘿嘿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后颈:“估计是怕我对你意图不轨,我就告诉他,你喜欢吃笋,我想着请你去我老家呢,我还说,看到你我就不由地想起我妹妹,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那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我刚说完,办公室电话就响了,他让我先出去,然后……再没然后了。” “……” “怎么不说话了?不高兴了?我觉得二哥没其它意思,应该只是想要关心你,怕你被人给骗了。哦,靶场就在前边,昨天下过雨,路可能有些泥泞,你要是不好走就拽着我的衣服。” 姚烈滔滔不绝地说着:“像我,刚入部队那会儿,二哥对我很好,什么都肯教我,对其它新兵也很好,不会动不动就踹你一脚,为人也低调,一直到现在,都很少有人知道他爸爸是某军区一把手。” “所以啊,这次二哥要去西藏,我几乎一点都没犹豫就跟着申请了。” 叶和欢停下脚步,惊讶地望着他:“去西藏?” “你不知道吗?” 姚烈也是满脸的错愕,随即‘哦’了声:“可能二哥打算等上头批令下来再告诉你们,但这事基本已经定了。” 接下来姚烈说了什么,叶和欢都没怎么听进去,她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郁仲骁马上要调去西藏。 但他真的从未在家里漏一点口风,似乎韩菁秋也全然不知情。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一颗小石子砸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扩大的涟漪,对射击也顿时没了兴致。 姚烈已经在冲她招手:“过来,那边有靶子,不用咱们过去摆了。” …… 姚烈是个耐心十足的好老师,只不过作为学生的叶和欢却显得有些不着调,怎么教都把握不了持枪要领。 替叶和欢纠正动作时,姚烈心想,看来射击真是一门注重天赋的技能。 “你要再向后倾斜,小腹跟左胯要挺出些。”但显然,理论再丰满也不如实践的一个动作,姚烈挠了挠自己的半寸头,如果她是男孩子,姚烈恐怕早已按着她的腰给她纠正。 叶和欢稍稍动了动,侧头问姚烈:“这样还不对吗?” 姚烈刚准备上去替她摆正手势,那边走过来个人,待看清来人,他咧嘴露出憨厚的笑:“二哥,你来了?” 放下握着枪的手,叶和欢转过头,郁仲骁已经近在咫尺,她轻声叫了一声‘小姨父’。 “那边射击都结束了?”姚烈走到郁仲骁的身边。 郁仲骁看了眼埋头安静站在那的叶和欢,把手里的望远镜丢给姚烈:“许指导先带人走了,老高在清理靶场。” “那我过去看看。” 姚烈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转而对叶和欢道:“和欢,二哥来了,你要是有不懂的就问他,我去帮老高。” …… 姚烈一走,整个气氛都安静了。 叶和欢回转过身,望着前方的靶子,她按照姚烈刚才说的要领重新抬起了枪,想要对准靶心却怎么也不行,身体姿势也摆不太正,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手腕处也传来酸疼感。 下一瞬,骨节分明的麦色大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微微怔愣,那只手已经覆住她扣着扳机的手指,因为紧张,叶和欢的身体顿时僵硬,郁仲骁挨得她很近,近到他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在了她的颊边,耳边是他沉沉的声音:“注意力集中。”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一】看着我就能瞄准靶心+当兵的,臭流氓!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一】看着我就能瞄准靶心+当兵的,臭流氓! “注意力集中。” 叶和欢听着他不疾不徐的浑厚嗓音,再看向远处的靶子,却是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来。 呼吸间亦是男人身上独有的那股若有若无、时轻时重的气息。 “腿再张开一些,双脚开度要与肩齐宽。”他说。 叶和欢挪动自己的脚,却也不敢太大动作,生怕碰到身后的男人,然而她战战兢兢的姿势导致握枪的动作更生硬,怎么也施展不开,只能拼命克制着剧烈的心跳。 有些举动,在心态发生变化后,再也没有办法泰然去面对,也开始——力不从心。 …… 郁仲骁垂下眼,幽幽的视线停留在她雪白的脖子处,耳根后的细软绒毛,经过落日余光的照射,显得特别粉嫩。 薄薄的蕾/丝欧根纱衬衫,隐隐约约透出小可爱的带子,扎得高高的花苞头,少女的青涩中又沾染了几分专属于女人的风情……他收回手,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左上臂紧贴胸侧,肘抵于髋骨,前臂近似于垂直。” 叶和欢抿紧唇,胳臂肘抵住腰际以下,只不过这个动作好像使不出力来。 “头部不要乱动,适量左转,腮部自然贴于枪托。”不疾不徐的浑厚声音又响起在耳畔。 “我的手肘用不上力。” 如果真的保持这个姿势射击的话,叶和欢甚至担心枪支会不会脱手,不见郁仲骁说话,她稍稍侧头跟他打商量:“能不能换其它动作?我看电视上,那些狙击手不是单膝跪着射击吗?还有趴在地上的。” “你先看看脚下的泥地,再确定要不要跪下去。” 叶和欢低头,下过雨的地很泥泞,想到刚才那些新兵打完靶后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她立马又打消了这个提议。 把注意力又放在了靶子上。 她握着扳机的手指已经僵硬,如果还是姚烈在指导自己,要求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多? 这么想着,叶和欢更加希望姚烈快点回来。 郁仲骁突然开口:“刚才姚烈教你身体是这么前倾的?” “……”叶和欢学习的耐心在褪去,她摆弄着枪,随口回道:“他没说,是我自己想的,这样子比较舒服。”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挺直脊梁,回忆着姚烈讲的要领点,纠正自己的姿势。 “先开一枪试试。”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 “哦。”叶和欢也不回头,全神贯注地盯着红色靶心,扣动扳机。 “砰——” 叶和欢差点握不住枪,手虎口处被震得发麻,至于靶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被击中的痕迹。 (>﹏<)…… 脱靶了。 正想回头说不玩了,她的后背突然贴上男人坚硬的胸膛,心头一惊,哪怕隔着厚实的迷彩布料,也能感受到男人稳健有力的心跳,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枪托,一双修长好看的大手已经握住她手里的54式手枪。 郁仲骁的肩膀宽厚结实,叶和欢被圈在他的臂间,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柔弱娇小。 她顿时一动不敢动。 “手指关节放轻松,手臂肌肉不要太紧绷,握枪的姿势需要自然。” 叶和欢像一具木偶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手背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她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还有他手掌心因为常年握枪生出的厚茧,粗粝却充满了力量,头顶是他沉沉说话声:“别乱动,眼睛看前面。” 身体明显地感受到他又靠近了些,她整个人都被他搂在怀里。 郁仲骁刚毅的脸若有若无地贴着她的脸颊,下巴处扎人的青色令她略略慌张,两人的呼吸也纠缠在了一块儿,他结实的长腿紧挨着她的,她的耳根烫得像着了火,心跳加速,下意识偏头看他—— 那张线条硬朗的脸庞,表情专注又严肃,他目视着前方,薄唇轻启:“看我能瞄准靶心?集中你的注意力。” 叶和欢一张小脸瞬间红透,尴尬地转回自己的头。 “开始了。”他的话音未落,跟她交叠的手指已经扣动扳机。 “砰——” “砰——” …… 几乎没有中间停歇,他打光了剩余7发子弹,除去她那不上进的一枪,成绩是七十环。 叶和欢视力不错,遥遥瞧见靶子上只有一个洞。 在她怀疑某人有炫耀的嫌疑时,一道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看来我们来晚了,人家都已经开打了。” 瞧见走过来的老高跟姚烈,在他们的视线投过来之前,叶和欢推开男人的手臂,退到安全位置。 身体恢复自由,就连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不少,只是心跳还扑通扑通的。 “已经都打完了?”姚烈小跑过来,瞥了眼远处的靶子:“我还跟老高说收拾得快点,得回来教你……咦?” 他扭转过脸,神情诧异地看叶和欢:“都是你打的?” “……” 在这两个老兵面前,她只觉得无处遁形,没有看旁边的男人,径直道:“小姨父教我的。” “我就说嘛——”姚烈拍了下老高的肩膀。 老高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出半截烟,把烟盒往郁仲骁跟前一递:“不是说不带徒弟的吗?以前队上多少新兵想让你教,不管人家用什么法子,你都不点头,今天倒来兴致了?” 叶和欢的心跳还没缓过来,又冷不防听到这话,不自觉地转头看向郁仲骁。 他已经点了香烟,轻吸一口后,吐出淡淡的烟雾,叶和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有注意到他嘴角淡淡的笑。最新最快更新 面对老高的打趣,他没有任何的反驳。 —— 从靶场出来,将近傍晚五点。 几个男人聊的都是军事方面的话题,叶和欢插不上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到达车旁,老高拉开驾驶座车门,对郁仲骁道:“那我跟姚烈先回部队。” “这会儿回去刚赶上饭点。”一提到吃的,姚烈的话更多:“最近炊事班老苛待我们了,一桌人,以前两碗红烧肉,现在只给一碗,每晚睡觉前肚子都饿得咕噜叫。” 说着,他看向叶和欢:“和欢,想不想去部队吃饭?” 叶和欢还没开口,那边郁仲骁已经打开副驾驶车门,越过车顶望着她:“上车。” “噢。”她挽起唇角冲姚烈摆摆手,然后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 等老高跟姚烈的车消失在前面的拐弯处,郁仲骁才发动殷勤,越野车缓缓驶出了靶场区域。 对这条路,郁仲骁似乎很熟悉,很快就开到了车辆横流的分叉路口。 叶和欢望着车窗外的景物,直到真的快被车内的安静憋坏,她才弯下/身去翻储物格,那里除了打火机、烟盒跟野外专用小工具,再也没有跟‘情调’挂钩的东西,她忍不住抬头问:“小姨父,车上没有cd吗?” “这是部队里的公车。”他开着车,回答得不咸不淡。 叶和欢撇了下嘴角,心想,哪怕是你自己的车,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要缓和沉闷的气氛,她突然提高音量,侧倾过身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好啊,你公车私用,被我抓住了,还不快点给我封口费,要不然我就写匿名信去举报你——”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绿灯。 “我怎么公车私用了?”郁仲骁也侧过身,一本正经地问。 他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叶和欢一时竟答不上话来,暗暗地嘀咕——开个玩笑不用这么认真? 郁仲骁的黑眸凝着她,在红绿灯跳转的刹那,口吻揶揄地道:“有时候,封口不一定要用钱。” “……” 叶和欢微微发愣,待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小脸顿时开始发烫。 她这是被调戏了吗? 叶和欢没料到他会说这么暧/昧的话,一点也不像他往日古板持重的性格,但仔细想想,也许他根本没那层意思。 但她的脸却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外面响起催促的鸣笛声,郁仲骁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发动车子,那感觉,还真是她自己想多了。 转头看向窗外,叶和欢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忿忿道——当兵的,臭流氓! —— 御福楼门前的停车位上,越野车熄了火。 叶和欢看看灯火通明的酒楼,旁边的男人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进去吃饭。” 对刚才的事,她还没有彻底的消气。 看到他径直下车,叶和欢抿唇角,这人还真是‘行得端坐得正’了,这么带她出来吃饭,也不怕遇到认识的人,还穿着一身迷彩,到时候被人误会他包二/奶看他怎么辩解?! 这样坏坏一想,叶和欢的心情好到不行,乐颠颠地跟着他进了酒楼。 漂亮的女服务员已经迎上来:“是两位吗?” 郁仲骁直接问她有没有空置的包厢,叶和欢背着手站在他旁边,挑了下柳叶眉,对那服务员道:“你别听我小姨父的,我们坐大堂就行了,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躲包厢去对不?” 服务员一愣,随即笑着点头说是。 叶和欢也跟着笑,扭头对郁仲骁道:“小姨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郁仲骁没拿眼瞅她,但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好看,他对服务员说:“前面带路。” 这就不高兴了? 叶和欢有些得意,率先跟着服务员上楼,还故意问她有没有靠门的位置。 “靠门的话,一般都比较吵,客人进进出出不方便。” “没事,我这个人就喜欢热闹。” 上了楼,瞧见门口的空位,她跑过去一屁股坐下,看到郁仲骁皱起的眉头,她心里更痛快,拆了碗筷上的塑料薄膜,催着服务员快点拿菜单过来,不忘嘱咐:“我小姨父嘴叼得很,一般的菜都不吃。” 服务员没多久就回来了,拿来一本厚厚的菜单。 还翻开菜单,热情地在旁边介绍:“这些都是我们酒楼的特色菜。” 叶和欢听得兴致勃勃,不时询问几句,最后指着最贵的那一页点了五六个菜,还是觉得不够,又道:“再来一只澳洲大龙虾,葱油做法。” 这顿饭大概需要一千五六,当兵的工资貌似不高,而且两人明显吃不完,还不心疼死他。 完全小人得志的嘴脸。 叶和欢端起水杯,装模作样地喝一口,抬起眼的时候,发现郁仲骁正盯着自己看。 他靠着椅子,右手搭在桌边,指间是根点燃的香烟,投过来的目光,很深沉,也很安静,至于他眼中具体是什么内容,她来不及去解读,已经开始心慌地移开眼,又举起杯子喝水,想趁机挡住那让自己不舒服的眼神。 服务员转而询问郁仲骁:“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就按她说得点,再加一个酱炒笋丁,还有你们这里的特色菜,西红柿土豆咸笋汤。” 当大鱼大肉端上来,尤其是跟那只澳洲大龙虾大眼瞪小眼,叶和欢一点胃口也没了,但都是自己点的,只能端起饭碗硬着头皮吃,只是她的筷子刚要夹到龙虾肉,盘子已经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盘酱炒笋丁。 叶和欢没抬头,闷声吃完了这顿索然无味的饭。 —— 从酒店出来,郁仲骁送她回去。 车子行驶的方向跟小区相反,需要绕到前面没围栏的地方转弯,在路口等红绿灯时,郁仲骁的手机响了,是部队里的电话,叶和欢隐约听到,好像是有事让他回去。 郁仲骁看了下腕表,对电话那头道:“大概九点十五分能到。” 他刚挂断电话,叶和欢便说:“小姨父,既然您有事,我就在这边下车,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说完推开门下车。 …… 晚间过马路不比白天,加上这是市中心的红绿灯,叶和欢刚要迈脚,猛烈的车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下一秒,一辆疾行的轿车从她跟前呼啸而过,差点碾到她的脚趾。 开车的人还突然伸出头冲她吹口哨吆喝。 叶和欢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她刚准备过马路,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遒劲的大手,拽住了她的手腕,路灯光也被档去了大半,她侧过脸,看到的是不知何时下了车的郁仲骁,路边的树影重重,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小姨父?” 原先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早已下滑攥住了她的小手,叶和欢的大脑还有些没转过弯,任由他牵着过斑马线。 所有的鸣笛声都被抛掷在了脑后。 叶和欢回过神,想要去抽出自己的手,那温热的手掌紧了紧。 她抬头,入目的是他晦暗不明的坚毅侧脸,还有修长挺拔的身形,也因为有他在身边,前一刻在心头涌起的惊慌不安渐渐散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站在了小区的门口。 手上的力度消失。 “进去。”郁仲骁松开了她,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暖,很温和。 叶和欢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回望着他,这几天发生在两人间的事情,让她仿佛陷入了迷雾之中,理不清也看不透,就像眼前会这样看自己的郁仲骁,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我送你到楼下?”他问,眼底染了点点笑意。 不用! 叶和欢忙摇头。 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她的脑袋,轻轻摸了下,低缓的声音:“我走了,快点进去。” 叶和欢神情怔怔的,郁仲骁已经转身往来时的路离开。 望着那抹迷彩消失在闪烁的车灯光里,叶和欢才慢慢地转身,刚要进小区去,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秦寿笙。 ————————场外备注———————— 问:封口不一定要用钱,还能用什么? 答案,你们知道吗?小妖精们!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二】夜晚不小心窥觑到的私情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二】夜晚不小心窥觑到的私情 秦寿笙站在逆光的位置,叶和欢看不清他的脸,她的心跳加速,不知道刚才他看到了多少。 随即,她又开始安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郁仲骁送她过马路,在小区门口摸了她的头,家里其他长辈也经常这么做啊。 这么一想又镇定下来,叶和欢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笑嘻嘻地说:“你怎么在这里?特意来看我的?” “嗯。” 秦寿笙应了一声:“打你手机不通,我就去问了你爷爷,他又打电话问你外公,我才知道这里。” 叶和欢掏出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抬头看着秦寿笙,关心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到的?有没有吃晚饭?” 秦寿笙没吭声。 叶和欢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故作轻松地道:“走,我先带你去吃饭。” —— 叶和欢带秦寿笙去了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秦寿笙一直没说话,埋头扒饭,菜也没吃多少,吃完一碗白米饭就让叶和欢结账走人。 走出餐馆,秦寿笙突然开口:“你跟你小姨父到底怎么回事?” “……” 叶和欢没有吭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心跳得很厉害,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人被当场抓包。 尽管秦寿笙的声音平静,但她觉得,他已经看出了点什么…… 秦寿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前面有个公园,去那里说。” …… 公园角落的长木椅上。 这样的安静,从没出现在过两人之间,良久,秦寿笙才幽幽道:“你一天都跟你小姨父在一起?” “没有,我跟小姨出去吃饭,后来……出了点事,碰巧遇到他。” “那你小姨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秦寿笙追问,他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否定自己猜测的答案,见她沉默,他往后靠着椅背,仰头望着夜空,嘴里喃喃自语般:“绝味坊那次,我就说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你还说是我想多了……” “你真的喜欢上你小姨父了?”他突然回头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有不敢置信跟纠结。 “……” “你怎么能喜欢他呢?叶和欢,你是疯了不成?也不看看他是你的什么人!” “……” “刚才是我看错了是不是?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上他,他年纪比我们大那么多,而且他还结婚了,是你姑姑的丈夫,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的性格我很清楚,你绝对不会作出这种事来。 “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 秦寿笙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拍膝盖:“一定是这样,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估计心里憋屈,你长得这么漂亮,跟你相处过程中,一来二去对你动了心思,我猜的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叶和的声音有些低:“是我先喜欢的他,跟他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手还往你头上瞎摸?!” 秦寿笙的声音越来越响,显然气的不轻:“亏我以前还觉得他人好,其实就是衣冠禽兽,看你失恋了就趁虚而入,我就说嘛,他怎么那么好心,在云南的时候又是陪夜又是替你安排各种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他?”叶和欢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虽然知道秦寿笙是替自己着急,但她也听不得他这么说那人:“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他,后来他也拒绝我了……” 秦寿笙:“他不知道?他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怎么不知道你个小姑娘喜欢他?讲笑话呢!像他这种老男人最表里不一了,专门引你们这些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上钩,让你们围绕在他们身边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我都说了他不是这种人!”叶和欢蓦地站起身,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其实连你自己都不了解他?” 秦寿笙恨铁不成钢:“你说,他哪儿比肖益好了?年纪都那么大了,而且你要知道,这个男人是有链子拴住的,这条链子并不是由你掌控的,链子的那头是另一个跟他同睡同住领了红本子的女人,况且——” 他的喉结一动,脸红脖子粗:“那个女人还是你的小姨。”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叶和欢的眼圈微红,她发现自己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什么,不说秦寿笙,换做任何人都会被她这种心思吓到? 外甥女觊觎自己的小姨父…… 想到郁仲骁跟韩菁秋无休止的争吵,想到他跟姜慧的关系,听见秦寿笙说‘在他眼里你又算什么’时,她再一次的缄默,秦寿笙看她这样子,更来气:“臭当兵,表面一本正经,勾/引小姑娘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要打要骂冲我来,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是我的错,真的不管他的事。” 哪怕自己在心里也对那个男人颇有怨言,但她就是不愿看到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再说事情确实是她起的头。 “我又不是你的谁,哪里敢打你骂你?我……我他妈就是闲的蛋疼、吃饱了撑着,还跑来这里!” 秦寿笙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从长椅上起身。 “你去哪儿?”叶和欢拉住他的衣袖:“这么晚了,我带你去酒店,如果你要回b市,也得等明天的火车。” 秦寿笙拿眼瞪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子不对,其实这两个月我已经想明白了。” 叶和欢看着他,就差没举手起誓:“我来丰城真的只是为了看病,没想过要刻意住到我小姨家,今天也是因为遇到流氓,他刚好去靶场,在路上看到帮了我。” “想没想明白,都是你的事,跟我解释个屁!” “……” 话虽这般说,但他的态度已经软下来,左右看了看,恶声恶气地说:“酒店呢?这里哪有酒店?!坐了一下午的火车,还站了那么久,累得我够呛!” —— 在酒店前台开/房时,秦寿笙突然改变主意:“不要大圆床,换成一个标间。” 然后又扭头对叶和欢说:“我一个人睡害怕,你晚上在这里陪我。” 工作人员的眉角抽搐了下。 旁边在登记的客人闻言抬头瞅过来,显然也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奇男子居然敢对女生说害怕这个词。 叶和欢心里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不想让她有机会跟郁仲骁待一块儿。 不等她解释,秦寿笙已经把她拽进了电梯。 “这酒店装修还不错,就是招的员工不咋地,怎么好都是女的呢?对我们这类有特殊要求的客人,连基本的视觉满足感都达不到,单凭这点,差评!” 叶和欢:“……” —— 一进房间,秦寿笙脱了鞋子抱着浴袍跑进卫浴间,不忘从门口探出头道:“别耍小心思,我会半途查岗的!” 叶和欢随手拿起卷纸朝他砸过去。 等卫浴间门关上,叶和欢走去书桌边打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个万能充电器。 拿出手机电池充了会儿,她又重新开机。 屏幕显示了几个未接电话,除去秦寿笙的,还有两个‘151’开头的号码,是他打来的,时间是刚才,叶和欢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退出了通话记录,转到通讯录给韩菁秋打了个电话。 秦寿笙穿着浴袍像个小痞子晃出来,在地毯上留下一连串的大脚印。 “给谁打电话呢?”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机。 叶和欢索性按了扬声器,‘嘟嘟’声响彻整个房间:“小姨,我不回家去睡,总得跟她说一声。” 秦寿笙晃悠到茶几边倒水喝,眼珠子骨碌碌地注意着她,似乎一有动静就准备扑过来。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叶和欢从电话那头的杂音听出韩菁秋是在医院,继而她联想到了被打伤的阮彦,心里暗骂了句‘活该’,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告诉韩菁秋,秦寿笙来丰城看自己,晚上不回家睡了。 “我知道了,那你自己注意点。”韩菁秋好像很忙,应答的声音略显敷衍。 挂了电话,手机立刻被秦寿笙抢了过去:“我帮你充电!” 说着,已经把手机拆开取出电池。 刚才乍一眼,叶和欢看到手机有一条短信进来,她的心跳稍稍加快,努力不让自己多想,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手机,最后伸手去抢:“你先还给我,我给我小姑打个电话。” “用我的手机打好了。”秦寿笙把自个儿的翻盖手机丢过来。 话毕,还贱贱地趴在床上,两手撑着自己的下颌,仰头看着她:“怎么不打了?不用心疼我的话费。” “……” 叶和欢在床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不打了。” —— 睡觉前,叶和欢记起来自己今天还没吃中成药,那些药都放在小区公寓里。 秦寿笙狐疑地瞅着她。 “我没骗你,而且,他晚上基本不回来,都住在部队里。”所以你担心的事情根本都不会发生。 叶和欢默默在心里说完后半句话。 秦寿笙已经从床上窜起,拿过自己的衣服:“那走,去你小姨家吃药,身体最重要。” …… 小区离酒店不远,两人没有打车。 路上,秦寿笙再次开启了说教模式,像人生的导师循循善诱:“那个顾晓莉还记得?她跟她新男朋友分了。” “……” “知道为什么吗?” “……” “有一天他俩出去看电影,刚巧碰到那个老男人的妻子,那娘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还把顾晓莉拽到商场门口,差点扒光她的衣服,还逐一告诉路过的人这是破坏她家庭的小三、狐狸精!” “你说这婆娘狠不狠?我要是顾晓莉,恐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见人了。” 叶和欢低低地“嗯”了一声。 秦寿笙偷偷打量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酝酿,过了会儿继续道:“所以说,全世界的男人那么多,咱们目光绝对不能短浅,再说了,你又了解他多少,你们俩算足也只认识了半年,这半年里,还不是每天都见面,像我啊,有时候也会对某人一见钟情,但只要长时间不见到也就那么回事。” “咱们这叫什么?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动,忍忍就过去了不是吗?” 叶和欢望着前面的灯火阑珊,思绪却有些飘远。 想起厨房里那人眼底淡淡的笑,打靶时贴着自己的脸腮,还有过马路时紧紧牵着的手,也许……真的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动? —— 到了公寓楼下,秦寿笙没有上去,因为他不想看见韩菁秋。 “那你等我一下,我拿了药就下来。” 乘电梯上楼,叶和欢按了门铃,没有人,这才拿出郁仲骁给她的钥匙开门进去。 韩菁秋还没有回来。 叶和欢舒了口气,最起码不用费功夫应付人,她甚至没换鞋,轻手轻脚地回房间拿药,可能因为家政来过,她的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床上也不见了装药的袋子。 快速翻了一遍,终于在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 刚想拿了药走人,外面想起开门声,伴随着男女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女的是韩菁秋,男的不是郁仲骁,叶和欢听出是阮彦那个变态,她刚准备拉门出去,一道暧/昧的喘息阻止了她的动作。 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干嘛……别动手动脚……阮彦……你别得寸进尺~” “不是说家里没人吗?晚上我睡在这里……” 叶和欢想等他们进房间后溜出去,但后来发现,他们好像直接在客厅里—— “阮彦,你别碰我……嗯……我说过要跟你断了的,你说话不算数……”尾音已经娇媚地上扬。 随即响起的是玻璃杯扫落在地板上的碰撞声,伴随着女人嘤咛的抽泣声,还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皮带掉落的声响让叶和欢的脸瞬间红透。 在温哥华时,她不是没跟范恬恬看过碟,但从没接触过现场版。 “菁菁……宝贝……哦……我爱死你了……” 不知道听了多久,叶和欢尝到淡淡的血腥味,缓过神,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 房外的声响久久才平息下去,男女交混的口申口今声充斥了公寓,她杵在房门口,不敢挪动一下。 良久,韩菁秋气喘吁吁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混蛋,还不抱我去洗澡,还有,谁叫你射在里面的,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阮彦貌似轻佻地笑了声:“怀了那就生下来,给我的孩子做妈!” “你想得美!”韩菁秋娇嗔。 主卧的门开启又关上,外面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叶和欢拉开门出去,客厅里一片凌乱,到处是脱下的衣物,没一会儿,主卧里又响起女人求饶的嬉闹声。 她没再停留,匆匆离开了公寓,将这荒淫的一幕丢在了脑后。 电梯门口,她看到了秦寿笙,他望了望她身后的公寓:“我刚看到你小姨跟个男人上来……你又没带手机,所以——”他没再说下去,恐怕也看出韩菁秋跟阮彦的不正常。 回去时,两人没走路,而是拦了辆出租车。 车上,秦寿笙扭头看她,半晌才问:“你小姨父经常不回来吗?” “嗯。” 接下来车内一派静谧,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三】他这么出来,不怕其他人怀疑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三】他这么出来,不怕其他人怀疑吗? 回到酒店,秦寿笙把手机还给了她。最新最快更新 叶和欢接过后,随手搁在床头柜上,没有再装电池开机。 熄了灯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眠,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韩菁秋偷情的画面。 即便她没有亲眼目睹,却已经能想象出那个恶心的画面来。 一晚上,叶和欢做了很多梦,梦里有韩敏婧,有叶赞文、殷莲,还有韩菁秋,也有郁仲骁。不同的脸交织在她的脑海里,形成巨大无比的网朝她迎面而来,钳制得她喘不过气来…… 早晨,当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泻进来,叶和欢就醒了,可能因为睡眠不好,眼睛有些浮肿。 坐起身时发现旁边的床空空如也。 秦寿笙起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房间里也没他的人影。 等叶和欢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房门开了,秦寿笙拎着一大袋各色早点回来:“已经起来啦?” 他拿出一杯豆浆递给她,笑眯眯地道:“这附近路口的早餐摊真多,生意也腻好了,我排了老长一段时间才买到,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亲自看着老板娘榨的。” 叶和欢盘腿坐在床上,很给面子地称赞:“是还不错。” “打算什么时候回丰城啊?”秦寿笙又递过去一块她喜欢的芙蓉糕:“再一星期可就要开学了。” “周一再复查一次。”转转眼珠子,叶和欢抿起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到时候小姑会过来接我。” “那我在这里陪你,到时候搭小姑的车一块儿回去。”秦寿笙说。 早饭快吃完时,秦寿笙又突然道:“昨晚跟你小姨上楼的男人还是机场那次的小白脸吗?天黑我没看清楚。” 停下捻芙蓉糕的动作,叶和欢抬起眼看向他。 “我就随便问问。”秦寿笙抱过枕头,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某种心思:“你继续吃你的。” 叶和欢点头,真的没有回答。 关于韩菁秋的事,她突然失去了任何吐槽的欲/望,就像是一个隐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她在等着它腐蚀溃烂。 那人的婚姻,没有她插足的余地,一个韩菁秋,一个姜慧,似乎已经填满了所有的空缺。 —— 秦寿笙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个游戏手柄,一吃完早餐就打开电脑,坐在地上玩起游戏。 “你先回你小姨家,要没事再来找我好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叶和欢又不急着走,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他打游戏,中途他忽然回转过头,眼角余光还瞟着屏幕:“你的手机还没开?别到时候让人找不到你。” “有谁会找我——”话虽这么说,叶和欢还是拿过手机装上电池。 开机后,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叶知敏打过来的。 叶和欢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小姑,你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是呀,昨晚打你电话关机,你小姨那边也是,一直不接电话,你爷爷不放心,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刚才我打不通你的手机就打给阿笙,他说你一直跟他在一起。对了,我跟你小姑父快到丰城了。” 心中惊讶,叶和欢抬头看向秦寿笙,后者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 匆匆回去小姨家,刚到公寓楼下,一辆挂着b市牌照的轿车已经停在了草坪边。 上楼,用钥匙开门,进去就听到小姑的说笑声:“是吗?要是这个用得好,我下次去香港也带两瓶回来。” 玄关处有两双男式皮鞋,除去小姑父那双,另一双她之前见过,只是心里诧异于那人也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是昨晚还是今早回来的。 如果是昨晚的话,有没有撞上留宿的阮彦,但细细一想,要真又被逮住了,今天家里怎么可能还这么太平呢? 她不禁想起阮彦调戏自己的事,哪怕他挨揍了,恐怕也不敢如实告诉韩菁秋。 要不然,凭韩菁秋的性格,昨天不会在医院任劳任怨地照顾他,更不会晚上还让他在这里过夜。 …… 叶和欢脚步放得很轻,以为没人会注意她回来了,结果刚走过去,就跟一道目光迎撞上。 靠阳台的单人沙发,他坐在那里跟小姨父聊天,像是不经意地朝她这边投过来一眼,但眼神却格外的深刻,又让她不觉得是随意的一瞥,刹那间她杵在原地,一声‘小姨父’卡在了喉中,出不来也咽不下去。 “回来了?”叶知敏忽然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叶和欢。 韩菁秋紧挨着叶知敏坐着,神色很好,穿着一套粉色家居服,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胸前,这么望过去,平添了几分少女才会有的韵味,她也冲叶和欢微笑:“走路怎么都没声音,打车过来的?” “嗯。”叶和欢轻轻地应声,然后走过去,把人挨个叫了遍。 叶知敏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一边问:“阿笙没跟你一块过来?” “是呀,小秦呢?”韩菁秋表现出女主人的好客:“刚还让家政阿姨多煮点饭,打电话叫他过来吃饭。” “他啊……打游戏还来不及呢。”叶和欢说。 凭秦寿笙自来熟的脾气,要是想来蹭饭刚才就随她来了,哪用得着现在去请? 叶知敏和韩菁秋却纷纷催她打电话。 一通电话过去,秦寿笙果然说自己已经吃过了,隐约还能听到那头游戏里的枪战声,显然他玩得兴致正高。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叶知敏说着,摸了摸叶和欢的脸颊,虽然是责备但口吻尽是关心:“昨天阿笙打电话给你爷爷,你们小孩子做事就是不齐全,后来找到你也没报个信,你爷爷一直不放心,生怕你出什么事。” 叶和欢伸出一根食指挠挠头,小嘴轻声咕哝:“这不是好好的吗?” 家政突然在厨房叫太太,韩菁秋起身过去。 叶和欢抬头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忍不住又想起昨晚的事,尤其是想到他们是在沙发上办的事,她只觉得一阵恶寒,顿时如坐针毡。 正在这时,叶知敏不小心打翻水杯,溅湿了大半张茶几。 客厅里的抽纸已经见底。 韩菁秋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昨天出去忘了买,书房里有个刚拆开的,拿过来用。” “我去拿。”叶和欢站起了身。 —— 走进书房,跟客厅有了一墙之隔,叶和欢才放松自己,拍了拍脸颊,刚才笑得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抽纸就摆放在书桌上。 叶和欢走过去取,在桌边站定,刚要伸手却发现抽纸边上翻开着一本书。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口,映着她低垂的睫毛,温暖又令人迷醉。 叶和欢的视线定格在那一页内容上。 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响起,她下意识翻上书,蓦地回转过身,郁仲骁已经走进来,整个房间的空气骤然变得稀薄,在瞧见他的那瞬间,叶和欢的大脑里闪过书上的一段文字—— “我害怕,恐怕我在课后和晚饭之间的哪条小路上碰到一次诱惑,恐怕我生命中的空虚会把我推入突然失常的放任状态,孤独正在使我堕落,我需要陪伴和照顾,我的心是个歇斯底里、不可依赖的器官。丽塔就是这么进入画面的……” 这是成年男主被只有十几岁的女主引诱后的心里独白。 叶和欢能感受到郁仲骁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的心跳变化着节奏,略显慌张地问候:“小姨父……” “嗯,没找到抽纸?” “找……找到了!”说着连忙伸手去拿抽纸盒。 待叶和欢拿着抽纸回过身,发现郁仲骁已经就站在她的旁边,而她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昨晚为什么关机?”终于来了。 叶和欢的眼神有些闪躲:“……就是手机没电了。” 她的手指本能地去抠抽纸盒边缘,以前她说谎眼睛都能不眨一下,现在连说一些半真半假的话都会莫名的紧张。 “酒店里难道没有充电器?”郁仲骁的问题像在咄咄逼人,尽管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缓。 “秦寿笙也没带充电器,他先拿去用,后来我睡着就忘了充电。” 静默了几秒,不管信不信,他都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继而问:“秦寿笙一个人过来找你的?” “嗯。”虽然她面上表现得恭恭敬敬,暗地里却不住翻白眼,不一个人难道还一双不成? “晚上跟他睡的一个房间?” “……”叶和欢突然就不想回答了。 郁仲骁低眼,看着她因为埋头露出的白皙后颈,低醇有磁性的嗓音:“哪怕他再怎么样也是男生,异性之间到了一定年龄,相处要学会避嫌。” “我们又不是一张床。”叶和欢有些不满地嘀咕:“再说,去年他来温哥华看我,还一个被窝睡觉呢。” 郁仲骁蹙眉,脸色沉下来,幽深的眼睛盯着她,那目光,像是很不赞同她的这种行为。 外间传来叶知敏的说话声:“这孩子,拿个纸巾怎么出不来了?” “来了!”叶和欢急急地回道。 她的声音提得很高,像是故意为之,无形的音波划在两人之间,界限分明,说完都不看他,径直跑了出去。 —— 叶和欢在餐桌前坐下,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郁仲骁才出来。 “打火机找到没?过来坐。”韩菁秋拉开旁边的椅子,还细心地拿过碗筷摆好,叶和欢听见她问:“喝啤酒还是红酒?” “不喝了,下午还要开车回部队。”那人说。 饭桌上,韩菁秋做足了家中女主人的样子,不时用公筷给小姑跟小姑父夹菜,让家政烧的也都是丰城的特色菜。 中途,叶和欢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夫妻俩。 韩菁秋正用调羹盛了几颗鹌鹑蛋到郁仲骁手边的小碗里,她还歪着头柔声细语地说话,哪怕隔着桌子,叶和欢都能看到她妆容精致的眉眼,不得不承认,他们看上去真的非常般配。 这一刻,她想到了一个词——以柔克刚。 …… 饭后,家政阿姨发现洗洁精没了,叶和欢主动提出自己去超市买。 “要不我去。”韩菁秋从沙发起身,说着就要去主卧换衣服。 叶和欢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你们说话,我午饭吃多了,刚好下去消化消化。” 电梯里,盯着变化的数字,她知道自己只是想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真是糟心的一天…… 叶和欢没在小区内的小超市买洗洁精,而是去了不远处的地下超市。 她把洗洁精往收银台上一放,收银员扫了下条码:“三块八。” 正打算付钱,一包烟搁在了洗洁精旁边,叶和欢一愣,身后已经响起她所熟悉的低沉男音:“一起算。” 回头,还真是那人。 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闪进一个念头——他这么出来,不怕其他人怀疑吗?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书是《洛丽塔》,人物设置跟二哥和欢欢蛮相似的,可惜是个悲剧……看评论区里的小剧场,我生出了一个疑问,冒昧地问一个:到底是出厂时你们的内心就黄黄的呢?还是后期加工我把你们染黄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四】他在电话里说,晚上九点在酒店门口等我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四】他在电话里说,晚上九点在酒店门口等我 车子停靠在公寓楼下,叶和欢先行推开车门下去,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不由回转过身去。 像是某种感应,车窗慢慢下降。 郁仲骁的视线正好看过来。 叶和欢的身体微微弯下,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道:“小姨父,你不上去吗?” “嗯,我回部队。” “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走进公寓楼,叶和欢还是没忍住,回了头,车子还没开走,她甚至能感觉到郁仲骁注视自己的目光,从她转身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脸上神情淡淡的,但眼神却很深邃,也很专注,那是一种她不敢轻易去触碰的东西。 电梯来了。 叶和欢匆匆地走进去,又快速按了楼层,随着电梯上升,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从超市出来的一路,郁仲骁都没说什么话,就像是偶遇后送她回来。 联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回部队’,她很快就构想出了某个情景,应该是他打算回部队,犯了烟瘾却发现没烟了,于是把车子停在路边跑去买香烟,结果在超市里碰到她,作为长辈替她付钱、送她回来也都是合情合理的。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出电梯的时候,抬手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叶和欢,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整天净知道胡思乱想! 人家是老好人,明事理,又是你的长辈,所以不跟你计较以前的事,你少再在那给我自作多情…… —— 公寓里只有在客厅里聊天的两个女人。 把洗洁精交给家政阿姨,叶和欢回了自己的房间,没多时叶知敏也跟着进来,随手合上了门。 “你怎么跟你小姨父在一块?” 叶和欢没想到叶知敏会这么问,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心生紧张,面上装傻充愣:“啊?小姨父怎么了?” “刚才我去厨房倒水,看到你小姨父的车送你回来。” “那个啊,我不是去买洗洁精吗?路上碰到了小姨父,他看天气比较热,就说要送我回来。” 叶和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继而转移话题:“小姑父呢?怎么没看到他?” 叶知敏其实没别的意思,就那么随口一问,倒是叶和欢的态度让她起了疑,想到这个侄女又是抽烟又是早恋,以为她刚才是不是在外面做什么不好的事,刚好被郁仲骁瞧见逮了回来。 清楚自家侄女性子吃软不吃硬,也没再追究,听她问起丈夫,便道:“你小姑父接到电话,忙工作去了。” 刚才在饭桌上,叶和欢已经知道姑姑为什么会突然提前来丰城,小姑父刚好要出差这边,叶纪明不放心她,所以小姑也跟过来了。 “明天你小姑父先走,我留下来陪你复诊,到时候我们再坐火车回b市。” 叶和欢点头,没什么意见。 叶知敏又在公寓待了会儿才起身告辞。 韩菁秋出言挽留:“家里又不是没空房间,还是住家里,家政阿姨都已经去了市场买菜。” “启明的生意伙伴昨天就在酒店订好了房间,晚上我也得陪他去见客户应酬,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姑,我送你去酒店。”叶和欢在旁边开口。 最后,还是韩菁秋开车送姑侄俩去酒店。 …… 半路上,韩菁秋接了个电话。 叶和欢陪叶知敏坐在后头,虽然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但大概能判断出是个男人,因此多看了韩菁秋几眼。 不知为何,她就觉得是阮彦打来的。 “我现在在送人,过会儿就过去找你,嗯,那先这样,拜拜。” 挂了电话,韩菁秋朝后视镜笑了笑:“从b市过来的朋友,来这边旅游,说是不小心迷路了,让我过去接一下。” “丰城地方大,交通线路又错综复杂,上次回b市时我也上错了高架。”叶知敏笑着接话。 到达酒店,韩菁秋都没下车,跟她们道别后匆匆掉了车头离开。 “这几天住在你小姨家怎么样?刚才在她家,也不好问你。”进了电梯后,叶知敏突然问道。 叶和欢含糊地说:“还好,也就那样。” 叶知敏这才放心点头,又随口道:“我从丰城回到b市后去看你爷爷,听家里的保姆说你小姨他们夫妻俩整天吵架,当时我还怕你住着不自在,今天我瞧着倒也还好,不像保姆说得那么夸张,夫妻俩水火不容。” “……” 叶和欢轻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那夫妻俩,吵得勤好得更快,一般人恐怕都捉摸不透他们的心思?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阮彦。 昨天在电影院门口,她应该只是导火线,郁仲骁之所以出手那么重,恐怕是早就有揍阮彦的想法。 毕竟他曾经亲自把人捉奸在床过。现在逮着机会,没把奸夫的肋骨打断已经算轻的了。 —— 傍晚,陆启明来酒店接叶知敏去参加饭局。 叶和欢不喜欢这些应酬,说了声‘去找秦寿笙’就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快六点的时候,叶和欢接到韩菁秋的电话,韩菁秋得知她没跟叶知敏去饭局,让她跟秦寿笙回家吃饭。 “家政已经做了好几道菜,你们到的时候正好开饭。”韩菁秋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叶和欢看向秦寿笙,他撇了下嘴角,继续打自己的网游,摆明不愿意去。 掐断电话后,叶和欢又踢踢秦寿笙竹竿似的腿:“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秦寿笙头也不回:“她家的饭,我可咽不下去。” 叶和欢又踢了他一脚,惹得他哇哇直叫,自己则换上板鞋,刚拉开/房门准备离开,秦寿笙歪着头突然道:“你小姨跟小姨父都是奇人,都这么貌合神离了,居然还能凑合着过日子,还有,你可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啊——” “我能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叶和欢瞪了他一眼,然后‘啪’地关上了门。 …… 叶和欢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她一直低垂着头,映入视线里的是一截松枝绿的军裤。 她愣了下,抬起头看见了郁仲骁。 没想到他晚上又回来了。 “小姨父!”叶和欢恭敬地打招呼,还貌似很愉悦地咧了咧嘴巴。 郁仲骁的大手从门把上收回,放进裤兜里,说了句‘进来’,自己先转身回了客厅。 叶和欢换了拖鞋进去。 饭菜香味飘满了整间公寓,客厅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小品节目,厨房里偶尔发出锅碗瓢盆相碰的清脆声响。 家政阿姨做完饭就离开了。 叶和欢突然后悔回来吃这顿饭,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硕大的灯泡横在人家夫妻之间,尤其是她还知道这对夫妻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跟他们单独相处在一起,浑身都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和欢回来了?”韩菁秋端着一大碗汤出来,笑容亲切美丽,手上戴着厚厚的防烫手套。 叶和欢喊了声‘小姨’,然后进厨房帮她一起端菜。 —— 晚饭气氛偏向安静,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只有韩菁秋偶尔说些无关痛痒的趣闻,郁仲骁有时不予理睬,有时简单回一句。 至于叶和欢,全程都自顾自低头吃饭。 “这几只大闸蟹是下午你妈让勤务兵送过来的,晚些我打电话过去,她说你弟弟他们回国了,让我们明天晚上过去吃饭。” 说着,韩菁秋来了兴致:“要不明天我们去泡温泉,你跟绍庭大半年没见,兄弟俩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也可以跟淑媛聚聚。” “明天部队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抽不出身。” 叶和欢闻言抬头,那人的衬衫袖子卷着,骨节分明的左手端着饭碗,右手拿筷,不像那些军人吃饭狼吞虎咽,他的吃相很斯文,旁边的韩菁秋听了他的话,拧紧了眉:“周末你还有什么好忙的?” “晚上有一场模拟实弹的射击训练,上午就得过去做准备。”那人说。 “怎么什么事都要你做,部队里没其他人了吗?”韩菁秋语气不满,神情也是半信半疑。 休息日还整天往外跑,换做她也得怀疑。 叶和欢抿了下唇角,又听到韩菁秋说:“还有你的工作调得怎么样了?这里没有空缺,不会一直这么吊着你?要不你跟你爸说一声,问问他,a军区那边能不能腾出一个位置来。” 郁仲骁并不愿多谈自己的工作:“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 “你要是不好跟你爸说,那我打电话给我爸,虽然他退下来了,好歹我叔叔还在上面——” “我说了我工作的事你别管。” 叶和欢听出他的语气骤然冷下去,显然不喜欢韩菁秋插手他的工作。 “啪——” 韩菁秋把碗重重地掷在桌上,蓦地起身:“我关心你又怎么了?难道你打算闷声不吭地当个大头兵当到老?别人多少跟你年纪差不多的都转业了,就你还把这身军装当成宝!” 每一次的争吵似乎都是这样开始的。 叶和欢听不下去,她放下碗筷,站起来拉住韩菁秋:“小姨,有话好好说——” “……” 韩菁秋什么也没再说,甩开她的手,径直回了主卧,用力摔上门。 公寓恢复了寂静。 叶和欢站在餐桌边,从主卧房门收回目光,她看向还若无其事地吃饭的男人,忽然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每次跟韩菁秋说不到十句话就会吵起来,明明没说什么挑衅的话,但她就是觉得源头在他的身上…… 郁仲骁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幽深的眼望向她。 两人对视几秒,叶和欢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相安无事。 叶和欢早早地洗了澡躲进房间,直至凌晨都没再听到争执声,也没有听见防盗门开启有人离开的动静。 —— 翌日清晨,叶和欢是被尿憋醒的。 从洗手间出来,路过客厅时她脚步一顿,刚才跑过去时没注意,沙发上睡了个人,她吓了一跳,稳下心神才看清是郁仲骁,身上盖着一床薄毯,还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 这人难道一晚上都没有回房间睡觉? 叶和欢扭头朝房门紧闭的主卧,不禁赞同起秦寿笙说的,这夫妻俩还真是奇人! 等她换好衣服从厨房拿了听可乐出来,发现郁仲骁还没有醒。 瞟了眼主卧,确定韩菁秋暂时不会起来,叶和欢踮着脚走去客厅,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动静,走到沙发边,俯瞰着沙发上的男人,敞开的衬衫领口,凸起的喉结,冒着青茬的下颌,还有搭在眼睛上的一条手臂。 她突然生出恶作剧的念头,用握过冰可乐的手去碰他的脸,轻声道:“小姨父,天亮了!” 冰凉的掌心贴上男人温热的脸颊,几乎刹那间,郁仲骁就惊醒了。 他微微眯起眼,眼底带着刚醒过来时的迷蒙,仿佛对眼前的情景不适应甚至还有些迷茫。这样子的郁仲骁,脸上表情有瞬间的呆,像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一点也没有二十九岁男人该有的沉稳跟内敛。 恶作剧得逞,叶和欢心情出奇的好,故意把可乐往他跟前递了递:“小姨父,你要不要喝可乐?我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郁仲骁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他看向蹲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得意,不束腰的白色雪纺不规则波浪裙铺了一地,很多人都会穿出睡衣感觉的裙子,她却穿出了钟灵毓秀的味道。 客厅连着阳台,阳光透进薄薄的纱帘,照得她的皮肤近乎透明,两条纤细的胳臂,一手抱着膝盖一手举着可乐。 他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朝主卧看了一眼。 “小姨还没起呢。”叶和欢在旁边主动解答他的疑惑,晃了晃可乐:“要喝吗?” 拉回视线,郁仲骁看着那罐可乐:“不是让你别喝冷的吗?” 叶和欢撇了撇小嘴,随即没心没肺地笑:“所以问你喝不喝啊?我是不能喝,特意给你拿的。” 郁仲骁的脸色稍有缓和,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问她:“肚子饿了?” 出乎意料温柔的口吻。 “饱着呢!”叶和欢神色顿时不自然,撑着膝盖站起身,可能是蹲得太久了,又起身起得急,腿弯有些酸麻,一个趔趄,朝着茶桌的桌角磕去。 郁仲骁眼疾手快,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近在咫尺的低低嗓音:“当心点。” “没事。”从他的怀里挣脱,叶和欢的脸通红,抓了下自己的长发,落荒而逃:“我去刷牙。” …… 洗漱干净,叶和欢偷偷打开洗手间的门,确定客厅没人,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没多久,她听见主卧里的说话声,韩菁秋醒了。 郁仲骁换了身衣服就走了。 吃早餐的时候,韩菁秋说等会儿要去婆婆家,问叶和欢要不要一起去。 “我昨天跟姑姑说好,今天陪她逛一下丰城的。”叶和欢胡诌了个借口,顺便说:“小姨,我今晚就不回来睡了,今天小姑父回b市,我姑就一个人,我想过去陪她。” “那也行。”韩菁秋点头。 早餐后,叶和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让韩菁秋送她去了酒店。 秦寿笙退掉了房间,早早地跑来这边找叶和欢,订下了叶知敏旁边的房间,一整天都跟叶和欢厮混在一起。 傍晚时分,叶和欢接到郁仲骁的电话,她有些惊吓,迟疑了很久才按了接听键:“小姨父?” “晚上九点在九点门口等我。”他说。 叶和欢拿着手机到角落,舔了下干干的唇:“您不是要去爸妈家吃饭吗?” 那人的声音,在电话里低低沉沉:“嗯,吃完饭我过来找你。”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五】我早说过老男人就是渣,你还不相信!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五】我早说过老男人就是渣,你还不相信! “嗯,吃完饭我过去找你。” 因为他这句话,叶和欢手指攥紧了耳朵的手机,莫名的慌张,又开始胡乱找借口:“可是我晚上要跟秦寿笙去唱歌。” “……那几点唱完?” “这个,这个很难说的,可能就通宵不回酒店了。” “眼睛不好还通宵出去玩?” 叶和欢的心脏跳动加速,不知为何,她居然生出了胆怯,在她反应过来之际,话已经出口:“其实也还没具体决定去哪儿唱,就是个提议,要是眼睛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那头沉默,却也没挂断电话。 叶和欢依稀听见电话那边的枪鸣声,想起他昨晚饭桌上的话,她看了看左右,轻声问:“你在靶场?” “没有,在部队的训练基地。” “就是你昨晚说的实弹模拟训练?” “……嗯。” 叶和欢站在走廊尽头,看到外面暗下来的天色,见对方不说话,她突然也词穷了,还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又一阵枪弹轰击声隐隐传来,她趁机道:“你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那人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开口道。 一时间,叶和欢不知道这电话是挂还是不挂。 在她纠结的时候,那头伴随着口哨声响起的是郁仲骁低沉醇厚的嗓音:“时间差不多了,去吃晚饭。” “哦,那……再见。”说话有些不利索。 “挂了。” 听着‘嘟嘟’的忙音,叶和欢后知后觉地想,这人都没再问问她晚上到底能不能下去见他,也许她真的很忙呢? 在床尾坐下,伸脚踹了踹书桌前的转椅,椅子旋转了两圈后慢慢停下来。 不想搭理她就尽说无情的话,现在又这么独断**,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为她是他家养的宠物猫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晚上她偏偏不下去,让他也像傻瓜一样等在那。 —— 郁仲骁看到迎面走来的一拨人,挂了电话摘下墨镜,立正,敬了个军礼:“首长好!” 郁战明板着脸‘嗯’了一声,身后还跟着秘书跟几位丰城军区的上级军官。 几个军区即将进行比较大规模的联合实战军演,郁仲骁这趟下来是负责全程督导工作,听说今天这边有实弹训练就过来看看,结果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儿子没守着训练场地,居然跑到角落去打电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臭小子甚至连防护墨镜都没摘掉。 知道两人关系的众军官很有默契地走开,徒留父子俩站在原地。 等人走远,郁战明原本严肃的面庞稍有缓和,眼角余光瞥向儿子的裤兜:“看来你在这里待得还挺滋润的。” “爸最近的身体怎么样?”郁仲骁无视父亲话里的讥诮,关心地问候。 郁战明哼了一声:“你跟你弟弟少气我一次我就能多活十年!” “我听妈说,绍庭回国了?” “嗯。”淡淡的应声,不满的语气。 “妈今晚在御福楼订了包厢,爸也会过去吃饭?” 郁战明斜睨儿子:“怎么,你有事?” “确实有点事想要跟家里说,希望您跟妈都在场。”郁仲骁脸上的神情颇为正式,不像是在说笑。 “再说。”郁战明两手负背,哼哼地越过他径直走去训练场。 郁仲骁再次挺直脊梁敬礼。 目送父亲走远,郁仲骁才收回视线,训练已经接近尾声,他不是主要负责人,索性提前离开,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姚烈正哼着歌下楼来,瞧见他:“二哥,那边结束了?晚饭怎么安排,要不一起去食堂?” “我今晚回大院。” 郁仲骁掏出宿舍的钥匙,刚抬脚却又突然止步,回过头问姚烈:“女孩子一般喜欢怎么样的生日礼物?” 姚烈一愣,猜测着郁仲骁这句‘女孩子’所涵盖的年龄范围。 “那你得看几岁啊,十几岁的话,如果还在上学就送文具用品,书包最实用了,一背就好几年,送文学读物也成,如果是二十出头,那就送数码产品,要是二十五岁以后,你得送一些首饰名表什么的。” 说着,诧异地看向楼梯上的男人:“二哥,嫂子要过生日了吗?” 郁仲骁没回答,只是道:“你去吃饭。”说完,径直上楼去换衣服。 —— 晚饭是在酒店吃的自助餐。 从接完电话后,叶和欢就有些走神,想着‘九点之约’,秦寿笙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有反应:“干嘛?” “干嘛——”秦寿笙模仿她说话的语气,递过去两串烤鱿鱼:“吃不吃?” 叶和欢看到鱿鱼沾了辣酱:“医生让我禁辣,你自己吃。” “对了,明天复诊完我们直接就去火车站,你跟你小姨说过了没有?”叶知敏突然想起这件事。 这里面的人情世故不能不顾。 “这不说应该没关系?”提到韩菁秋,叶和欢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人,随即想到他说九点让自己在酒店门口等他,那他见了自己后打算说什么干什么?是把韩菁秋送到家后又以工作为藉由出来的吗? “怎么会没关系?” 叶知敏替她剥好螃蟹:“你一声不吭地走了,你小姨心里铁定不痛快,好歹你也在人家里住了几天。” 叶和欢心说,让她住家里,也不过是想利用她缓和夫妻关系…… 见她不愿意打这通电话,叶知敏也没为难她,莞尔一笑:“好了,明天我来打行了?” 察觉到秦寿笙的注视,叶和欢抬头,对上他意味深远的目光,莫名的心虚起来:“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秦寿笙否认得很快,没再看她,低头继续吃东西。 …… 晚饭后,秦寿笙真的提议去ktv唱歌,叶和欢却说眼睛有些疲劳想回房休息。 “只能回去睡觉咯!”秦寿笙无奈地叹息,滚回自己房间打游戏。 叶知敏监督叶和欢吃完药,洗好澡也早早地上了床。 房间里开了空调,叶和欢躺在被窝里却没睡着,她偷偷瞧了眼小姑,确定对方已经睡着后,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八点钟,她闭上眼,尝试着让自己睡着,但过去十几分钟依旧意识清晰。 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某件事。 怎么说他都是长辈,自己这样放人家鸽子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况且,他对自己也不错,也许是真的有事呢…… 懊恼自己的心软,叶和欢在被窝里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那人亲你都能赖账,你为什么就不能有样学样一次? —— 叶和欢起床的声音放得非常轻。 她从行李箱里拿了t恤跟牛仔裤,边穿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床上的叶知敏,然后拿了房卡溜出去。 到达酒店门口市也不过晚上八点三十二分。 下楼时,她走得有些急,导致现在停下来呼吸微喘。 宽松的棉质白t,瘦瘦的深蓝牛仔裤,阿迪板鞋,门口的路灯光打在她干净细腻的脸上,犹如莹莹发光的美玉,尤其是那双乌黑漂亮的猫眼,引得经过的人不管男女都忍不住扭头看她。 门口的保安瞧过来,叶和欢冲他咧嘴一笑:“我等人。” 然后她又转身看向落地窗上倒映出的自己,乱蓬蓬的长发,刚才生怕吵醒叶知敏,她都不敢去洗手间开灯梳头发,不过幸好她带了根橡皮筋。 叶和欢随便扎了个马尾,过了几分钟又觉得不好,把头发放下来,一卷一绕盘了个花苞头。 “这样还行?”她瞅着玻璃上的自己嘟哝,又把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这个时间点,很多客人吃完饭离开,门口一辆辆的轿车停下又开走。 每每有大拨人出来,叶和欢都会自觉地站到不起眼的边上,望着那些谈笑风生的客人,她又开始暗暗恼自己干嘛这么早就下来,想进去大堂的等候区坐着,又怕自己刚坐下他就到了,到时候还得跑出来。 就这么站了会儿,她又去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五十七分。 郁仲骁还没来。 难道真的要到准九点才现身?叶和欢撇了下嘴角,站久了腿酸,她索性蹲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从马路那边过来的轿车,那人开的应该是越野车,这么一想,她格外注意那些体积偏向庞大的车辆。 九点十一分,叶和欢还没看到郁仲骁的人影,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旁边的保安见她等了这么久,便道:“这会儿大家都吃完饭回家,路上容易堵车,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叶和欢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了郁仲骁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嘟嘟’声,她看着前方无尽的夜幕,忽然觉得这个声音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不管响多久都没办法得到回应。 直到电话里响起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九点二十八分,酒店停车场里的车辆越来越少。 将手机从耳朵旁拿开,说不失落是假的,她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始终没人接,隐隐有些不安,应该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还是又被工作拖住了?想起他今晚是跟家人吃饭的,也许被长辈拉住在说教也说不准。 可能再等会儿就来了呢?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叶和欢耐下性子,在酒店门旁的台阶处来回无聊地玩着上下跳。 “要不你去大堂坐着等,你把你要等的人模样跟我描绘一下,如果他来了,我告诉他你在里面。”保安好心道。 叶和欢甜甜的笑:“不麻烦您了,我在这里等他就行。”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郁仲骁一直没出现。 都快十点了—— 叶和欢的右肩忽然被拍了下,她转过头,看到的是黑着脸的秦寿笙,心跳一滞:“你怎么到楼下来了?” “我还要问你呢?眼睛疲劳要早睡的人,站在这里晒月亮呢?!” “我睡不着下来随便走走。”叶和欢一边说一边舒展手臂,假装在锻炼:“过会儿就上去。” 手机突然被夺走。 “喂!”叶和欢想要拿回来,奈何没他个子高:“你快还给我。” 秦寿笙迅速翻看通话记录,果然都是同个号码,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他皱起眉:“你怎么又跟他搅和在一起啦?”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好像是有事跟我说。” “所以让你大晚上像石柱子杵在这里等他?”秦寿笙话接得更快。 “……” 叶和欢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担忧表露在脸上:“他让我九点在这里等他,可是到现在都不来,电话也没人接,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你问我我去问谁?”秦寿笙朝天翻白眼。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叶和欢的通话记录拨了郁仲骁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对不对?”不安跟焦急在她心底蔓延:“如果真的出事怎么办?” 秦寿笙把她的手机丢过来:“你在这里等着。” 不等叶和欢反应过来,他已经跑了出去,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等她追上去,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叶和欢立刻站在路边拨了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秦寿笙抢先一步开口:“我先去军区大院看看,他不是跟你小姨在那吃饭吗?你再给他打电话试试看,要是联系上了就告诉我一声。” 跟秦寿笙结束通话后,叶和欢又拨打郁仲骁的手机,响了几声突然转为一阵忙音。 像是人为按掉的。 又重拨一遍,听到的已经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继续拨,结果依然是短信呼服务。 晚上十点三十几分,她接到秦寿笙打来的电话:“我刚问了门口的哨兵,说他们全家出去吃饭还没有回来。” “……” 叶和欢形容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刚才电话被按掉的那瞬间,他既然在手机旁边,为什么不接电话?如果不能来了就该告诉她,不方便接电话,发个短信也ok啊,难道真的忙到抽不出几秒钟的时间吗? 四十分钟后,秦寿笙气呼呼地从出租车里下来。 “别等了,上去睡觉。”他走到酒店门口,去拉叶和欢的手臂,声音听不出情绪。 叶和欢避开了他的手,心神疲惫,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上去,我——” “你难道还相信他会来?”秦寿笙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气愤:“我他妈早说了,老男人就是渣,你还不相信,现在被人当猴子耍很高兴是?人家幸幸福福吃团圆饭呢,就你,傻子一样等在这里!” “指不定人家现在正跟朋友一边喝酒抽烟一边炫耀,啊,你们看,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好单纯,我只要手指勾一勾她就像哈巴狗一样来了,指不定还把手机摆在桌上,几个人一起下赌注,赌你会打几通电话,等厌烦你了直接关机,一群人在那里哈哈大笑,互夸彼此魅力无疆。恭喜你,成功取悦了一帮大老爷们,给他们枯燥的生活增加了乐趣。你要是还厚脸皮地倒贴上去,估计都得被你逼得换个新号码继续骗小姑娘。” 秦寿笙的话尖酸刻薄,过高的声量吸引了不少人望过来。 “对了,逗弄你可比一般小姑娘好玩多了,你可是他老婆的外甥女,王八蛋,贱男人。” 叶和欢的眼圈微红,略显疲倦的声音:“可能真的有事呢。” “有事你妈逼!”秦寿笙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自欺欺人:“说不定现在人家正搂着老婆睡觉,你少给我在这里丢人显眼了,不上回民生节目你是不是不甘心?”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六】仲骁你是不是喜欢——她没再说下去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六】仲骁你是不是喜欢——她没再说下去 “说不定现在人家正搂着老婆睡觉,你少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不上回民生节目你是不是不甘心?” 秦寿笙中途喘了口气,看她不作声的样子,更是恨铁不成钢:“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我说你看上他哪点了?你要真的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告诉你爷爷,大票的青年才俊供你选,都还是未婚单身的。不说他现在还有老婆,要是哪天离婚了,你真打算做那个接盘侠?” “他就是故意躲着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刚才就关机了,为的什么,不就是让你别再去烦他的意思!你就不能安安分分上楼去睡觉吗?” 叶和欢听着他一针见血的言辞,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慢慢道:“你说得对,我就是不自尊自爱,喜欢已婚男人,他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乖乖地在这里等他,听到他按掉电话,还在心里找各种理由骗自己。” “我就是喜欢他,哪怕很清楚他是我的小姨父,知道他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很明白他并不喜欢我,也许只是偶尔觉得无聊了想要逗弄我,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刻薄的话语哽在咽喉之中,秦寿笙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先上楼再说。” 叶和欢从他手里挣脱,吸了吸鼻子,低着声道:“你上去,我去跑会儿步。” “……” 不管叶和欢本来准备去干什么,最后还是被秦寿笙生拉硬拽地拖上了楼。 “今晚你就睡这里,这会儿回小姑的房间,指不定会被盘问。”秦寿笙边说边拿被子铺在沙发上,主动让出自己的床。 换做以前,他早就趴在大床上抱住枕头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但今日不同于往昔,得体谅…… 叶和欢坐在品旁边的凳子上,看他忙活,忽然问:“你现在是不是挺瞧不起我的?” “怎么这么说?”秦寿笙扭头道。 “我现在跟殷莲又有什么区别?她勾/引了自己的姐夫,我却引诱自己的小姨父。” “哎哟,你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秦寿笙一屁股坐在被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语气酸不拉唧的:“人家那是情投意合,你这个叫做自作多情,人家躺你爸床上的时候都二十好几了,你个熊孩子才几岁,不懂事犯错在所难免,最重要的是迷途知返。 叶和欢撇了下嘴角,闷声嘟哝:“本质上不都一样,你这摆明了是双重标准。” “我就是双重标准怎么啦?”秦寿笙哼哼,脚趾头夹着人字拖,傲娇地晃荡:“不爽你让她来打我啊~” 刚才在楼下,叶和欢没仔细看,这会儿才注意到秦寿笙穿着酒店的浴袍。 浴袍下摆处露出sao气十足的花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这厮就是这样子跑去军区大院门口问哨兵的…… “你下次能不能穿好衣服再下楼?”叶和欢忍不住建议。 秦寿笙佯作生气地瞪她,扯了扯自己的浴袍:“我就爱这个搭配怎么了?你就羡慕嫉妒恨!” “臭美你!” 叶和欢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引得秦寿笙也要起身:“你又到哪儿去?” “厕所!” —— 关上洗手间的门,叶和欢脸上嬉笑的表情已经褪下。 在她被秦寿笙扯上楼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该放下一些东西,一些不属于她、她也不该去肖想的东西。 那人没有如约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她似乎都不能再让自己继续这样下去,秦寿笙说得对,重要的是迷途知返。 而非执迷不悟。 可能她真的只是对那人身上成熟气质的迷恋,加上他拒绝了自己,所以她才会把执拗当成了喜欢。 叶和欢忽然想起了昨天在公寓书房里看到的那本书——《洛丽塔》。 她在温哥华时读过它。 故事开始,洛丽塔有意无意的引诱,都会让人误以为她爱上了比自己大许多的继父,但当两人真正在一起后,洛丽塔却开始厌弃这种生活,直至后来的跟人私奔,而她也已经明白自己对亨伯特自始至终都不是因为爱。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忍不住扪心自问:叶和欢,你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还是也像洛丽塔一样不过是一时兴起? 这一刻,叶和欢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她都能那么快淡忘严舆,又怎么能肯定自己会喜欢郁仲骁喜欢到永远? 也许他今晚不出现是对的。最新最快更新 如果他来了,会说什么做什么,她无从预料,然而在她接到电话时已经隐隐有些忐忑不安。 现在,他没有来,她应该觉得庆幸,因为一切都还有说后悔的机会。 叶和欢重新掏出手机,看到通话记录里都是同个号码觉得异常刺眼,像是生出了某种逃避的心理,手指不断地按删除键,直到屏幕上不见了那个号码。 她觉得还不够,又打开后盖拿出手机电池,然后走到马桶边站了良久,突然把手机扔了下去。 手机扑通一声沉入水中。 按下抽水的按钮,在哗哗的水流声响起的刹那,她突然迅速地蹲下/身—— …… 秦寿笙正打开电脑准备跟家里的‘桂花’视频聊天,联络一下父子感情,突然听到洗手间里的大动静。 他第一时间冲进去,看见叶和欢手里拿了个湿哒哒的手机。 “怎么进水了?” “不小心掉进马桶了。”叶和欢急急地用毛巾擦拭机身,但装了电池后,已经无法开机,她求助地看向秦寿笙。 “你看我做什么?我的脸长得像技术工人吗?” “……” 叶和欢重新打开盖子,不断用厕纸吸手机里的水,秦寿笙哇哇大叫:“你把纸用完了,我早上拉屎用什么?!” 叶和欢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擦手机。 她的表情严肃又透着几分着急,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 没一会儿,她的身子突然被顶开,转头,秦寿笙正把吹风机插头往插座上按,鄙视地看她:“不就是个破手机,大半夜瞎折腾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那我再去开个房间。”叶和欢拿起手机就要走。 秦寿笙立马拉住她,忿忿地抢过手机,一边打开吹风机的开关,捣弄了很久依旧没办法开机。 “这种手机,坏了就丢掉重买一个,你至于吗?”秦寿笙看着她像宝贝一样捧着手机,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 说着,去拿她的手机:“洗洗睡,这个手机扔掉算了,明天我带你去买个限量版。” 叶和欢不肯,重重地拍开他的手,然后拿着自己的手机出去了。 —— 第一人民医院,烫伤科。 姜慧左手臂上的水泡被医生一个个挑破,哪怕她再忍得住疼,也忍不住频频蹙眉,其实挑水泡不疼,主要是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臂,怎么也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况且,医生也说了,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留疤。 “这几天要特别注意,不要沾到水。”医生细心交代。 姜慧点头,等护士给她上药时,她扭头望向门口,却没有看到郁仲骁的人影。 护士一边替她的手臂缠纱布一边唏嘘:“怎么烫得这么厉害?” 姜慧扯了下嘴角,心里苦笑,谁让自己运气不好,跟朋友去御福楼吃个饭都能搅进别人的家事里。看来韩菁秋是恨死了自己,要不然怎么会把刚端上桌的明炉烤鱼往她身上洒? “你在找你老公吗?”护士忽然问。 姜慧摇头否认:“他不是我丈夫,只是一个好朋友。” “这样啊,不好意思,对了,刚才我过来时,瞧见他好像在护士站那边用座机打电话。” 姜慧点点头,在御福楼的时候,郁仲骁的手机被韩菁秋夺过去,从六楼直接砸下去摔得粉碎。 门外传来脚步声,姜慧抬头,瞧见来人微笑:“打完电话了?” “嗯。”郁仲骁嗯得很低,有些含糊其辞的意味在里面,转而向医生询问姜慧烫伤的情况。 等医生跟护士离开后,郁仲骁站在窗口位置,问姜慧:“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通知你婆婆家里?” “不用那么麻烦,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说着,她看向郁仲骁:“倒是你……伯父伯母还好?我看刚才伯父的脸色很差,你突然说要跟韩菁秋离婚,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哪怕是再开明的父母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接受。” 郁仲骁点了根烟,靠在窗户旁吸了一口,在朦胧的烟雾里转头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姜慧瞧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想着在包厢里的闹剧,还是忍不住劝道:“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大多数时候,矛盾的产生都不是一方的原因,很多问题冷静下来后其实并不是问题。” 在朋友的婚姻问题上,一般人都是劝和不劝离。 “我看菁秋也没离婚的念头,如果你们是因为我才闹到这个地步,我可以去跟菁秋解释,我们一直都是普通的朋友,你会把滨江苑的房子给我住,也是因为我刚到b市工作没找到离公司近的住所。” “我已经在找房子了,如果有合适的会买一套,到时候把我婆婆接过去一起住。”姜慧道。 郁仲骁闻言从窗外收回目光,弹了下烟灰:“房子你继续住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什么时候接阿姨过去,定了日子告诉我一声,如果我还没去西藏,到时开车送你们过去。” “仲骁,健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你为我们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姜慧看着他幽幽道:“妈跟我都知道,健强的死不管你的事,他是你的观察员,理应就该掩护好你,再说,你们还是战友,我想,当时的情况换做是你,你也会那么做。”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郁仲骁站直了身,快燃到尽头的烟蒂被他随手弹出窗户,他看向欲言又止的姜慧:“离婚的事跟你无关,你不用想太多,明天我再来看你。” 在他走到门口时,姜慧突然又开口:“仲骁,你是不是喜欢——” 郁仲骁伸手握门把的动作一顿。 姜慧没有再说下去,倚靠着床头看着门旁的男人,她知道他听懂了她的意思,然而直到他出门,都没有给她一个答案,姜慧偏头看向窗外那轮皎洁的弯月,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姑娘,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 走出医院,两道车灯光远远地打过来。 郁仲骁看向停在不远处的轿车,几声鸣笛后,驾驶座车门打开,郁绍庭已经从里面下来,一手搭着车门:“爸让我来接你回去。” 郁仲骁朝他走过去:“把你手机给我。” 打量的目光看了郁仲骁一眼,郁绍庭从西裤裤兜里拿出手机丢过去,顺带一句:“这款手机你会用吗?”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七】把郁家搅成一锅乱粥的韩菁秋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七】把郁家搅成一锅乱粥的韩菁秋 “这款手机你会用吗?” 郁仲骁抬眸轻睨弟弟一眼,解锁,熟练地找到打电话的界面,拨了某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 郁绍庭斜靠着车子,翻开打火机盖,‘啪嗒’一声,淡蓝色火焰窜得老高,夜风有些大,嘴边叼着烟,右手护着在风中摇曳的火苗,歪头点燃了烟头,深深地吸了一口,轻启的薄薄双唇间吐出烟雾,静静地看自家兄长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启用短信呼服务—— 按了挂机键,郁仲骁没把手机还给郁绍庭,转身朝停自己车的位置走去,下一瞬,手臂已经被弟弟搭住,郁绍庭拿下嘴里的烟,说道:“又到哪里去?老头子不睡觉在家里等着呢。” “办点私事。” 郁绍庭却没松手:“昨天下午,我送淑媛去百货商场取项链,在地下停车场看到嫂子车里下来个男人。你要离婚,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他没兜着,直接戳破了隔在中间的那层纸。 郁仲骁没有否认,只道:“你先走,我办完事就过去。” “那这事,你打算怎么跟爸妈说?还是一直瞒着?”郁绍庭很清楚自家兄长的性格,尤其是大哥过世后,郁仲骁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加上老头子长年累月的‘毒害’,这个二哥自小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遇事替自己想的很少。 有些人注定无法恣意地活着。 今晚郁仲骁突然提出‘离婚’也确实惊愕了一桌的人,然而也更加说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或许已经是他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郁绍庭不认为昨天是韩菁秋第一次带不是丈夫的男人出双入对,能把一向性子宽厚的郁仲骁逼到说出离婚,恐怕韩菁秋所做之事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过现在韩菁秋的性格也是让人不敢恭维。 最起码郁绍庭对这个二嫂的印象还是那个娇气又害羞的新嫁娘,一步不离地跟在二哥身后,而非如今这个动不动就哭嚷撒泼的悍妇。 刚才在御福楼里,郁仲骁刚一提离婚,韩菁秋整个人顿时失去理智,甚至还趁混乱动手伤人…… “这件事,我会找机会跟爸妈说清楚。”郁仲骁道。 郁绍庭点头,不是今晚摊牌,而是找合适的机会,大概也明白他的用心——顾虑自家老头的身体。 郁战明年轻时受过伤,那之后心脏一直有问题,离婚事件已经挑战了老头子的底线,恐怕承受不住二次刺激。 —— 军绿色的越野车驶出医院大门,开上去四季酒店的道路。 郁仲骁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拿着手机又打电话,安静的车内只有平淡又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启用短信呼服务。最新最快更新’ 将手机丢向副驾驶座,已经将近凌晨0点,郁仲骁看着前方路况,心里头始终记挂着一件事。 不到十分钟,车子已经停靠在酒店正门旁边的车位上。 白日喧闹的马路恢复了寂静,偶尔才往来一辆车,酒店门口的照明灯孤独地亮着,保全早已下班,旋转门静悄悄的,夜深后再也无人去推动它,透过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大堂服务台前坐着一个工作人员。 附近的高楼大厦漆黑一片,犹如闭上眼蛰伏的野兽。 郁仲骁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他望向酒店那些熄了灯的房间,没傻瓜地等在门口,那应该回去睡觉了。 点了一支香烟,火星快要烫到他手指的时候,他将烟头丢出车窗外。 夜深了,旁边的草坪里传来低低的虫鸣声。 郁仲骁没有当即离开,放平座椅躺下,双手交叠在脑后,车窗半降,他侧头继续看着夜幕中那些被纱帘遮挡的落地窗。 突如其来的安宁。 他不知道她跟她小姑住在哪个房间,也没有跑去前台纠缠工作人员询问。 当郁仲骁望着酒店的那幢大楼,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管她现在在酒店的哪个角落,明天一定会从里面出来。 他闭上眼,仿佛准备就这样入睡,直到手机震动突兀地响起。 来电是郁家的座机,接起,郁仲骁听见那头弟媳徐淑媛焦急的声音:“二哥,你在哪儿?快回来,家里出事了。二嫂她刚才来了,说有事跟爸妈讲,现在书房里都闹开了,绍庭已经上楼去,不过爸爸好像非常生气!” …… 原来,韩菁秋从御福楼回到家,越想越慌张,立刻打电话给殷莲求助。 她根本不想跟郁仲骁离婚。 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哪怕吵架都会让着自己的男人,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跟自己离婚。 顷刻间,韩菁秋感觉到自己那座称之为自信的大楼瞬间倾塌。 殷莲得知韩菁秋又跟阴魂不散的阮彦搞到一块,还让阮彦登堂入室,气得大骂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凡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 “姐,我已经知道错了姐,我发誓,不管以后阮彦再怎么勾/引我,我都不会再犯了。”韩菁秋哭着再三保证。 直到这一刻,她还把错误推到旁人身上,而不是自我反省。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殷莲在电话那头问,怒其不争的口吻。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韩菁秋神色茫然,说着又嘤嘤地哭起来:“现在仲骁哥哥一定不会再理我了,姐,如果他执意要和我离婚怎么办?” 她虽然爱玩,迷恋阮彦给予的刺激,但一直都清楚自己最爱的是郁仲骁。 如果要在两人之间做个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阮彦。 韩菁秋听到殷莲来回踱步的声音,半晌后殷莲道:“仲骁说了离婚,你公公婆婆现在是什么态度?” “……” 韩菁秋努力回想当时包厢里自己公婆的反应,脸上除了错愕再也没其他表情,似乎之前并不知道她跟阮彦的事。 但她也清楚一点。 在离婚这件事上,郁仲骁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决定,尽管他从未对自己恶言相向。 殷莲虽然没跟郁仲骁过多接触过,但也知道这是个品行端正的真男人,他之所以没把韩菁秋外遇的事告诉父母,不是为了把住自己的尊严,恐怕是不想自己父母伤心,也不愿意看到郁韩两家的关系弄僵。 他一直都在等韩菁秋心甘情愿签下离婚协议。 理智的男人在处理感情问题时总希望好聚好散,而不是撕破脸,恨不得把对方踩在脚底下才甘心。 令殷莲不明白的是,郁仲骁不早就知道韩菁秋外头有人,大半年都忍下来了,怎么现在突然急着想要离婚? “还不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韩菁秋说起姜慧又抑制不住咒骂:“她都追到丰城来了,一定是她吹的枕边风。” 殷莲沉吟了片刻,说道:“现在你听我说,马上去找仲骁跟他认错,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是跪下来求饶也行,还有,不准再跟那个姓阮的联系,如果他再sao扰你,你打电话给我,我想办法帮你摆平。” “对了,你和阮彦的事情,别跟旁人说,就当从没发生过。” 韩菁秋连连点头说好。 结束通话后,韩菁秋拎了包出门,想打郁仲骁电话才想起他的手机被自己摔烂了,她知道他送姜慧去处理伤势,匆匆赶到医院,她在急诊处询问到姜慧的名字,然而却没在住院部里找到郁仲骁。 根据她的描述,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告诉她,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早就走了。 韩菁秋又去了郁仲骁所在的部队,哨兵却说郁仲骁没回来。 那他到底去哪儿了? 想到自己的公公,军政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性格刚正不阿,生怕最痛恨的就是欺骗跟背叛,姐姐说别跟其他人讲自己出轨的事,但如果郁仲骁今晚首先告诉了爸妈,以郁战明的脾气,一定会把她赶出郁家的! 到时真的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这么一想,坐在驾驶位上的韩菁秋后背都出了冷汗。 望着前方那块‘哨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她咬咬牙,掉转车头,决定亲自去郁家坦白,恳求二老的原谅…… —— 第二天,叶和欢很早就醒了,秦寿笙趴在沙发上还在呼呼大睡。 替他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她回了旁边的房间,叶知敏被开门声吵醒,问她一大早去了哪里。 “哦,昨晚我睡不着,去隔壁串门,后来跟阿笙打游戏不小心睡着了。”叶和欢面不改色地编了个谎话。 叶知敏没再追问,看了下时间,已经七点半,索性也没再继续睡。 洗漱完,换了衣服,把行李收拾好,叶和欢才去叫醒秦寿笙,一行三个人吃了早餐才去医院。 …… 叶和欢负责取号排队,叶知敏走到旁边给韩菁秋打电话,离开丰城前打算知会对方一声。 结果十几分钟后,韩菁秋就出现在了医院。 初看到韩菁秋的一眼,叶和欢愣了下,差点没认出她来。 眼前的韩菁秋,完全不复昨天离开酒店时的神采奕奕,甚至连妆都没有化,红肿着眼圈,像是刚刚哭过,声音略沙哑,她看到叶知敏便忍不住哭起来,仿佛委屈很久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者。 “他们一家人全都串通好了,合起伙来要逼我离婚,还说我不知羞耻,怎么不先看看他们儿子是什么个德行!” 坐在医院楼下的公园里,韩菁秋边说边啜泣:“他们估计早就想让那狐狸精当儿媳妇,所以借题发挥想趁机赶走我,好如了他们的意。” 叶知敏具体不知道韩菁秋的婚姻到底怎么了,只能在旁边安慰:“也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昨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说要跟我离婚,直接挑明了,不给我留一点面子。刚进包厢的时候,好几次我都瞧见他在看手机,估计是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急着想正名,一直催他说离婚的事。” “后来那狐狸精按捺不住,还追到了酒楼,我不同意离婚,他直接带着那姓姜的走了,头也不回!” …… 叶和欢没再听下去,她慢悠悠地沿着鹅卵石小道走着,直到站在人工河边上。 他没有来,是因为姜慧来丰城了。 韩静秋还说他为了姜慧准备跟她离婚。 昨晚他一直都跟姜慧待在一起吗?她昨晚一个劲打电话是不是坏了他的好事,所以最后他才恼羞成怒地关机? 秦寿笙远远地跑过来,邀功似地把手机晃到叶和欢跟前:“看,都帮你修好了,只要一百……” 话未说完,手机已经被蛮力地夺过去。 在他诧异的注视下,叶和欢已经忿力把手里扔出去,‘噗通’一声落进了人工河里。 秦寿笙愣愣地看向叶和欢,不解她的行为,昨晚不还把这手机当宝吗?见她面容冷淡,又瞧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河面,随后收拾起自己的好奇,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这么牛?还有用手机玩打水漂的?” 叶和欢没有搭理他,转身就走。 望着她的背影,秦寿笙已经猜到那手机是谁送的了,爱屋及乌,一夜之间已经演变成恨屋及乌。 —— 回到b市,叶和欢做的第一件事是去营业厅重新办了一张手机卡。 晚上躺在床上,她看着新买的手机,默默告诉自己,有些事不该再去想,就像那只被她扔掉的旧手机,应该沉入到河底,从此不再去触及。 距离大学报到还有一周的时间,叶和欢没有再外出,每天都窝在家里当宅女。 心血来潮的时候,她就跟秦寿笙套着马甲去游戏大厅玩无间道,两人串通打游戏的事很快就被察觉,最后两人的号被通缉在游戏大厅。实在无聊了,她就去好友群里发一些猥琐的图片,结果被好几个群主踢出。 至于韩家,这段时间她都没再过去,刻意回避着跟那人有关的任何消息。 只是某一天她下楼,爷爷正好跟来家里串门的老朋友坐在客厅里说话,听到‘老郁’的字眼时,脚步不由地一顿,爷爷的老朋友没瞧见楼梯上有人,继续说着:“老郁的心脏素来就不怎么好,这次犯病犯的不是时候,刚好赶上几个军区的演习,没办法上头只好让老章过去顶替他。” 老章是章爷爷,跟叶纪明相熟,叶和欢见过几面,而他们口中的‘老郁’显然也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她以为自己接下来可以洒脱地生活,却依然被那个人牵动着心神。 …… 九月中旬,叶和欢去b大报到,搭了秦家的顺风车,由秦母一手办理两孩子的入学手续。 因为学校的硬性规定,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哪怕叶纪明再不同意,自家孙女还是搬进了学校宿舍楼。 叶和欢跟同专业的另五个女生一个房间。 刚整理好床铺,就接到范恬恬的电话,后者也没再回温哥华,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b市某大学的冷门专业,一搞定入学相关示意就约她出去庆祝,还特意强调——把她那个‘小鲜肉’竹马带上。 这次叶和欢没有回绝,打电话给秦寿笙,两人换了身衣服就去了范哲元的酒。 一晚上,范恬恬都很兴奋,上窜下跳,灌了叶和欢不少酒,离开酒时,叶和欢的脸已经通红。 范哲元主动开车送他们回学校。 b大校内曾发生过倾轧事件,因此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范哲元只好把车子停在校门口,秦寿笙摇头晃脑地回了男生宿舍,范哲元则扶着醉醺醺的叶和欢回女生宿舍,她浑身无力,像是一团无骨的棉花挂在他的身上。 叶和欢倒不是真的喝醉了,她就是犯了懒,不想走,嘴里还嘀咕着:“头好晕,走不动啦~” “看你人小小的,体重还挺沉的!”范哲元搂着她的腰,生怕她跌倒,自己却被她拖得身形不稳。 叶和欢刚想取笑他,眼角却瞟见前方站着的人,颀长挺拔的身影,还有他身后的军绿色牧马人。 每一寸,都刺进她的视线里,把她整颗心都攥了起来。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八】我在等谁,你不知道?(一更)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八】我在等谁,你不知道?(一更) 昏黄的路灯光,透过林荫道的枝叶缝隙,在那辆牧马人的车头盖上洒下些许斑点。 那人没有穿作训服或着军装常服,正侧对着他们靠在车门上,他稍低着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香烟,像是无聊又像是在走神。 树影婆娑斑驳,在这样影影绰绰的光线里,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清晰分明。 叶和欢怔怔地看着他,酒醒了大半,她大半个身子还靠着范哲元,一时竟再也挪不开自己的双腿。 “怎么了?”范哲元见她不动,扭头关切地询问。 那人的警觉性素来很高,方才也是因为心不在焉才会没发现有人靠近,此刻听到说话声已经转过头来。 隔着一段路,叶和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她知道,郁仲骁的视线此刻正紧紧锁在自己的身上。 搭在范哲元肩膀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就像个做了坏事被逮住的问题学生,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眨了下眼睛,可是那人还有那车都还在。 范哲元也跟着偏头,他的注意力全在那辆牧马人上,开玩笑地说:“不是不让开车进来吗?你们学校还挺会搞差别待遇的。” 叶和欢没吭声,手指揪紧范哲元的衣袖,望着不远处的男人,心跳怦怦地加快。 他怎么会在这里?来这里又想干什么?如果是来找自己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幢楼里的?他难道就那么有把握会在楼底下遇到自己吗?他们已经有多少天没有见面了?一星期还是……比这更久? 一时间思绪万千。 “走,我送你上楼。”范哲元伸手亲昵地搂住她的肩。 叶和欢只觉得如芒在背,她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范哲元的手:“哲元哥,你先回去,我自己上去就行。” “你行吗?别到时候一头载倒在楼梯上。” “宿管阿姨不让男生上楼的,我已经好多了,放心。”说着,叶和欢冲他挥手,示意他先走。 “那你自己当心点。” 话毕,范哲元眼梢余光瞟向那辆牧马人,又嘱咐了叶和欢几句才离开。 …… 范哲元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叶和欢收回目光转头,然而看见朝自己慢慢走过来的男人时,她攥紧了身前的小挎包,突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烟蒂被他丢在地上,还忽明忽暗地闪着火星。 她盯着那截香烟,生出了想要掉头逃跑的心思,随着他越走越近,她开始双腿打软心里发怵。 因为他身上无形之中散发出的气场让她感到害怕不安。 可是为什么逃跑的是她?她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心虚的?明明是他耍了她,她不找他算账已经很不错了! 难道是跟姜慧待厌了,又想来拿自己寻开心? 这些日子,她无意间想起那个早晨,姜慧在早餐店跟自己说的话,她说郁仲骁说想要离婚,那个时候,姜慧是不是已经在跟她这个韩菁秋的外甥女宣告自己的胜利了? 还有他故意告诉自己,跟姜慧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就存了逗弄自己的心思? 她得知他没外/遇而窃窃自喜的样子是不是取乐了他? 就像秦寿笙说的,她死缠烂打地跟他表白,或许在他看来,不过是点缀乏味生活的大笑话。最新最快更新 这么一想,叶和欢的心头涌起恼意,嘴边却噙了笑意,主动迎上去:“小姨父,这么巧,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又朝宿舍楼望了望,明知故问地道:“你在等人吗?” 郁仲骁一言不发,只是拿眼望着她,目光阴沉,仿佛要融于身后的夜色当中。 他在生气。 叶和欢的大脑里闪过这个讯息。 郁仲骁突然往前走近,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立刻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做的很明显,然后用手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小姨父,今天开学我玩得蛮累的,就先上去休息了。” “我在等谁,你不知道?”他却突然开口说道,低沉的嗓音里里似乎有些再也无法隐藏的东西。 “我怎么会知道?” 叶和欢扯了下唇角,笑得无辜又局促,低头看看细腕上的手表:“怎么就这么晚了,小姨父,我不跟你说了,再不上去宿管员得锁门——” “为什么不开机?” “那个啊……哦,我换号码了,不都说新学期新气象吗?”她耸了耸肩,脸上是不甚在意的表情,仿佛换手机号码在她看来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真不跟你说了小姨父,我得上去睡觉了!” 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忽然抬起,攥住了她的手臂:“把话说清楚再走。” 叶和欢抬头,看到郁仲骁脸上执着阴沉的神情,心绪不宁,但还是强忍着慌张装无知:“什么话?” “你是说刚才送我回来那个男的吗?”她又忽然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羞赧地微笑:“那是我同学的哥哥,人还不错?我们今天一起出去玩了,我喝了点酒,他不放心特意送我回来。” “为什么要换号码?”他沉声质问,口吻却出气的平静。 “刚才不是都讲了吗?” 叶和欢撇下了唇,骨碌碌的猫眼里流露出不耐,吊儿郎当的口气:“再说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换就换了呗,谁一辈子不换几次号码,难道我要守着那个号码到老?喜新厌旧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郁仲骁的视线定格在她洁白无瑕的脸蛋上,难得解释:“那晚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才没有及时赶过去。” “是吗?那天我也没下去,幸好你没来,不然让你白等,挺不好意思的。” 说着,叶和欢好奇地看着他:“小姨父,那天你找我是想说什么来着?今天碰到,顺便说了。” “……”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范哲元打过来的,叶和欢背过身接起:“哲元哥,有什么事吗?” “已经在宿舍里了,没呢,正准备去洗,嗯嗯,你自己也是,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拜拜。”娇柔贴心的语气。 站在路灯边,梨涡隐现,她就像个即将陷入爱情的女孩,充斥着甜蜜和快乐。 …… 挂了电话,叶和欢转回身,发现郁仲骁正幽幽看着自己,莫名心慌:“小姨父,你刚说到哪儿了?” “他是你的男朋友?” “现在还不是。”叶和欢眉眼弯弯:“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 “这就是你换手机号码的原因?”他又问。 叶和欢没有说话,下一瞬,她的手腕被攥住,在她反应过来要挣扎之际,人已经被拖进了旁边的樱花树林间。 男人的怒气迎面而来,低沉有力的声音:“你忘了自己在丰城说过的话?” “我没忘记,只是我更记得自己在云南说的话。”叶和欢毫不胆怯地回望他的眼睛:“小姨父,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 “……” “你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说好听点是幽会,难听点呢,这叫做偷/情。” 郁仲骁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我的年纪太小,抵挡不住各种诱惑,总是错把一些迷恋依赖当作是喜爱,以前是严舆,后来是……现在我想明白了,从丰城回来后,我一直跟哲元哥哥在一起,待在他的身边,我发现这样的自己才像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逗我开心,我生气的时候他会想尽办法哄我高兴。” “这段日子我过的很快乐,我跟哲元哥哥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们喜欢看恐怖片,喜欢喝加点果汁的伏特加,喜欢骑着自行车去野游,看着他,我更诧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去纠缠一个年纪比我差不多大一轮的男人?所以小姨父——” 叶和欢望着眼前男人,目光干净又带着祈求:“我以前有冒犯你的地方,你不要往心里去好不好?” 她的言外之意——不要再来找她,她想要好好谈恋爱,而他,就是那块拦路石,他的出现只会让她不痛快。 手腕处禁锢她的力道突然消失。 “上去休息。”低低沉沉的男音在她头顶响起,语气平和无常,除此,郁仲骁什么也没再说,然后转身离开。 至于此刻他脸上表情是什么样的,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作者有话说———————— 不太会学虐男女主的情节,写了一下午就这样,大家凑合着看,晚点再加更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九】过年的时候他离了婚 最美年华遇到你【七十九】过年的时候他离了婚(二更) 郁仲骁就这么走了,有些突然,突然到叶和欢怔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 她望着他头也不回地上车,望着那辆越野车渐行渐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直到宿管员在对面喊她,叶和欢才抬起脚失魂落魄地走过去,宿舍楼大厅明晃晃的灯光刺得她眼睛难受,宿管员一边翻着登记手册一边道:“那你家亲戚?老早就在等着了,我看他好像都没吃晚饭。” 上楼的脚步停下,叶和欢回过头望着宿管阿姨:“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什么时候啊……大概下午两三点。” 宿管员看小姑娘愣愣的,似乎不知道自家亲戚来了,又道:“我看他等这么久,还出去问他找这幢楼里的谁,要是在的话,我可以帮他叫下来,可他说自己等着就好,幸亏你刚巧从外面回来,要不然他得等到什么时候。”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楼,她的胸口像是被棉絮堵住,呼吸不畅,身体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般无力。 宿舍里其他同学都还没睡,不是在煲电话粥就是在玩电脑。 欢笑声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房间,然而,她却发现自己无法融入到这份快乐里。 有同学跟她打招呼,叶和欢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甚至没去洗澡,直接脱了鞋爬到上铺闷头睡觉。 她感觉到空前的疲倦,想要好好地睡一觉,暂时忘记所有的烦心事,可是大脑意识却无比清晰,不断提醒着她方才在楼下发生的一切,郁仲骁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的背影,还有宿管员告知她的话。 他为什么要一直等在楼底下? 她不懂,他为了姜慧甚至执意要跟韩菁秋离婚,那么她呢,到底又算什么?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叶和欢爬下床,简单冲了个澡,穿着睡衣去了阳台。 从上面望下去,能看到楼下那盏路灯,刚刚好是郁仲骁停车的位置,她仿佛还瞧见了好几个烟蒂头。 那人的手里似乎永远都有抽不完的香烟…… 叶和欢背靠着阳台护栏发呆,听到宿管员那么说,她差点追出去,还想打电话告诉他,她并不喜欢范哲元。 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 只会越陷越深,直到有一天无法自拔,到时候她就是第二个顾晓莉…… …… 回到床上,叶和欢依然没办法入睡,这样的失眠,只有她初到温哥华的时候才发生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宿舍一角。 她打开了短信的界面,输了一条简讯,然后发了出去,收件人是那个早已被她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她说——【小姨父,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短信几乎是秒回的。 叶和欢点开,只有一个字——【嗯】 当她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回复,知道她把自己逼到了墙角,事情再也没有了让她反悔的余地。 秦寿笙说得没错,自己对郁仲骁来说,确实是可有可无的,如果他真的在意自己,哪怕是一分,都不会回得这么迅速这么果断。 盯着手机屏幕,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却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叶和欢你没做错,悬崖勒马是对的。最新最快更新 难道你还想等到泥足深陷的那一天才幡然醒悟吗? —— 第二天,叶和欢是全宿舍最早起来的,轻手轻脚地做完起床工作,她拿了两本书去了教学楼。 b大的军训在大二开学前,所以大一新生报到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正式上课。 在食堂里,叶和欢碰到了秦寿笙,他正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笑。 秦寿笙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她,手舞足蹈地跟她打招呼,还一边跟旁边的男同学吹嘘:“我没骗你们?我这小青梅绝对是纯天然的大美女,而且还没对象,喜欢的得加把劲,不然哪天被学长拐走了有你们哭的!” 叶和欢翻了个白眼,在他夸张的笑声里走出了食堂。 她到教室的时候,还只有几个学生,叶和欢寻了个位置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 心跳突然加速—— 她打开,看到的是10086的账户余额通知。 这天,除了秦寿笙,她再也没有收到其它的短信,晚上躺在床上时,她删光了手机里所有的短信。 …… 半个月后,韩老过生日,叶和欢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个蛋糕去了韩家。 在门口时,她张望了很久,确定家里没什么客人后才进去。 叶和欢放下蛋糕后就准备撤退,却被唐嫂拉住:“你要再走了,今晚上就没什么人给你外公庆生啦!” “不是还有小姨嘛?”作为女儿跟女婿,长辈过生日,不应该不过来的。 这也是她急着离开的原因,不愿意跟那个人碰面。 “你还不知道?”唐嫂诧异地看着她迷茫的样子,见她真不晓得,继而道:“三姑爷调到西藏去了,就前几天的事,三小姐回来过一趟,收拾走了一箱子过冬的衣物,说是买了火车票要跟过去。” “这会儿啊,估摸着已经在西藏那边了。” 叶和欢站在流理台边,忍不住问:“她跟小姨父又和好了?” “谁说不是呢,两人吵得凶,但也好得快,要不然以三小姐的脾气,怎么会愿意去西藏那种地方?” “……” 叶和欢晚上留在了韩家陪老人家吃饭,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 晚饭后,她没让勤务兵送,而是搭乘公交车回学校。 空荡荡的公交车,寥寥无几的乘客,叶和欢坐在靠后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灯火阑珊的夜景,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再次涌上心尖,郁仲骁真的去了西藏,跟过去的却是一向娇生惯养的韩菁秋。 他们终究没有离婚。 她也不知道他跟姜慧到底怎么样了,他对姜慧也没认真到非娶不可的地步,也许,他的身边不仅仅只有姜慧。 叶和欢不禁想起了曾经在云南偶遇的那个叫肖芸的女人。 同样也爱慕着他…… —— 接下来的日子飞快地过,十二月份,叶和欢通过了英语四六级考试,还成为学校精英班的一员。 在学渣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秦寿笙对此羡慕嫉妒恨。 临近期末,秦寿笙每天拖着叶和欢往图书馆跑,他的高数简直惨不忍睹,叶和欢看一眼就能算出来的题目,他却要将相关章节翻一遍对着例题才能勉勉强强做出来,结果答案还是错的。 有些人的数学恐怕小时候是体育老师教的。 哪怕期末考试有叶和欢的帮忙,秦寿笙也只混了个及格,但足以让他眉开眼笑地过完整个年。 二月上旬,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即将到来的新年气氛里。 叶赞文一家三口暂时搬回大院过年。 当叶和欢把成绩单摆放在叶纪明面前时,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让老爷子喜上眉梢,每逢有亲朋好友上门都会夸赞一番,这直接导致叶静语每天都阴沉着脸。 尤其在她从叶赞文的西装口袋里翻出一把跑车钥匙,得知是送给叶和欢的时候,躲在房间里哭了一个晚上。 叶和欢对此不予理会,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辆奥迪跑车,还经常转着车钥匙在叶静语跟前晃悠。 大年初一,叶和欢去了韩家拜年。 刚走到家门口,差点跟迎面出来的女人撞到,叶和欢站定一看,居然是韩菁秋,她什么时候从西藏回来的? 在她怔愣的刹那,韩菁秋已经低着头匆匆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钟爱高跟鞋的韩菁秋这次穿的却是平底靴,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而非往日那些单薄靓丽的衣裳。 那天,叶和欢进门后,听到外公一声长长的叹息,饱含无奈跟愤怒。 “外公,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韩老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摆了摆手:“还不是你小姨那些事,你别管,随她闹去!” 叶和欢想到刚才门口韩菁秋的神情,似乎并不高兴。 她看外公疲惫的样子没再多问,然而十多天后,她从唐嫂那里得知,韩菁秋离婚了,就在元宵节那一天。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姜慧要结婚,对象却不是郁仲骁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姜慧要结婚,对象却不是郁仲骁【三更】 韩菁秋离婚了? 韩菁秋怎么就离婚了呢? 接电话时,叶和欢正准备将茶壶里的水灌入热水瓶里,听了唐嫂的话,一个失神,手指碰到滚烫的壶面时下意识地缩手,茶壶打翻,沸水浇在了她的右手手背上,疼得她整张小脸都失了血色。最新最快更新 保姆听到动静匆匆赶过来,厨房里一阵兵荒马乱。 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叶和欢却似忘记了疼痛,脑海里始终盘旋着韩菁秋离婚的事情。 那人是不是也从西藏回来了? 他跟韩菁秋是在丰城登记结的婚,现在办理离婚理应也在丰城,那现在,他是还留在丰城还是又回西藏去了? 还有……他离婚是为了姜慧吗? 这大半年时间里,她跟那个人没有一点交集,就像她那条短信里说的,不再联系。她每天过着一个大学生的生活,起床,吃饭,上课,睡觉,偶尔和室友追追韩剧,周末跟着秦寿笙和新加盟的范恬恬到处跑着做小生意。 可是她知道,自己仍旧没有忘掉那个人。 她曾尝试着接受其他男生,想像当初忘记严舆那样把感情投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结果发现做起来并不容易。 从烫伤科出来,叶和欢的右手被包扎成了熊掌。 陪她来的保姆既自责又心疼:“不知道这手以后会不会留疤?” “不会的啦,医生不都说还没达到二级烫伤,而且我天生皮厚,要是真留疤,我就在手背上纹一朵蓝色妖姬!” 叶和欢欢快的模样,根本无法将她跟病人这个词联系到一块。 保姆被她逗乐:“确实皮厚,欢欢,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一去西药窗口,马上就回来。” “您去,我坐在这等您。” 保姆的儿子在这家医院当药剂师,她是知道的。 叶和欢坐在走廊上,百无聊赖地欣赏旁边抽血窗口前一个孩子嚎哭撒泼滚地的戏码。 看了会儿,她起身去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刚取出橙汁,一抬头看到了正拿着单子从里面出来的姜慧。 这是时隔半年后的第一次碰面。 姜慧似乎有所察觉,也朝这边望过来,瞧见叶和欢时她脸上露出笑容,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叶和欢却蓦地转身,像是没看到她,一边喝饮料一边朝另一边走去。 “和欢!”身后响起姜慧的声音,还有高跟鞋的小跑声。 叶和欢不得不停下来,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转过身跟她问候:“姜阿姨,是你啊,你怎么也在医院?” 姜慧依旧一身ol职业装,手臂间搭着一件皮草短装,化着淡淡的妆,眉眼间更具女人味,望着叶和欢笑容妍妍:“之前烫伤留下的疤一直没好,过来皮肤科看一下。” 说着,她讶然的视线停留在叶和欢的右手上,随即关心地问:“手怎么啦?包得这么严实,打不打紧?” “哦,就是不小心被开水烫了下,没什么事。”叶和欢轻描淡写地回答。 姜慧点点头,像是放心了,转而道:“和欢,肚子饿不饿,阿姨请你去吃些点心。” 叶和欢望着微笑的姜慧,忽然想到了小红帽里的狼外婆,她东张西望了一番,看见找出来的保姆,便对姜慧道:“姜阿姨不好意思,我还急着回家做作业,点心您自己吃,我就不陪您去了。” 她说要回家做作业,姜慧看了眼她的右手,莞尔一笑,没有戳穿叶和欢的谎话。 “你们有车吗?”姜慧忽然问道。 叶和欢话接的很快:“有的,勤务兵等在停车场里。” 这时,一辆雷克萨斯缓缓停靠在两人旁边,驾驶座车窗降下,里面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他朝叶和欢礼貌地颔首,然后望着姜慧说:“都好看了吗?” “嗯。”姜慧唇边的笑意更浓。 她又转头看向叶和欢,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约阿姨一起喝咖啡。” 那个男人已经下来,绕过车头打开了副驾驶座车门,静静地等着姜慧上车。 在姜慧转身离开的时候,叶和欢突然问:“姜阿姨,这位是——” “他啊……”姜慧看了眼男人,才说:“我的男朋友,如果相处融洽的话,我们会计划结婚。” 男人闻言也微笑,默认了姜慧的说辞。 …… 雷克萨斯已经开远,叶和欢杵在花坛边,手里捏着姜慧的名片,这样的结果跟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姜慧要结婚了,但对象却不是郁仲骁。 刚才姜慧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透露出自己要结婚的意向,不知为何,叶和欢觉得她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炫耀还是别有意图,叶和欢突然不敢再往深处想。 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不是吗? 回去的路上,叶和欢的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姜慧在被自己拒绝后欲言又止的无奈神情,她忍不住揣测,如果自己跟着去吃点心了,姜慧究竟会跟自己说些什么…… 她慢慢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迅速后退的景致,又想起郁仲骁说过的话:成年人之间的游戏,不适合小朋友。 —— 在新学期开始前,韩家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韩菁秋带着阮彦上门拜访,被韩老用拐杖打出家门,一时间这件事成为整个b市贵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和欢接了唐嫂的电话赶到韩家,刚到门后就听到韩老的怒吼声:“你走,给我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别给我回来,我们韩家没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 然后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叶和欢在门外站了会,等里面风平浪静后,她才推开虚掩的门进去,正巧看到韩菁秋从楼上下来。 韩老坐在客厅的轮椅上,怒不可遏,脖间青筋暴动:“你今天要是跨出这个门,从此跟韩家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但韩菁秋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这晚,叶和欢没有回叶家,而是留宿在韩家陪伴遭受打击过度的外公。 当韩老告诉她,韩菁秋已经怀了那个叫阮彦小瘪三的孩子,叶和欢震惊得说不出话,素来不喜欢孩子的韩菁秋这次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甚至还准备跟阮彦登记结婚,为此不惜跟韩家一刀两断。 时隔几天后,韩菁秋跟姘头出国的消息又不胫而走。 韩老直接被气进了医院。 叶和欢去医院看望老人家,路过隔壁病房时,听见里头传来隐约说话声:“嗳,你们知道吗?住在咱们隔壁的就是大院里的老韩,有这么个女儿也是不省心,我要是她妈,刚出生那会就拿脐带勒死她得了。” “你小声点,要是被听到多影响邻里关系!”另一道声音喝止。 “这事都传开了,难道还差我一张嘴?” 叶和欢没再往前走,透过门缝,她看见一个敲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说这多祸害别人家的孩子,常年不在家,一不留神,家里就被贼惦记了。” “老韩家的小女婿是c军区郁司令的二儿子对?” 躺在病床上的老头子哼了声,自顾自翻了翻报纸:“你倒是打听得很清楚。” “哟,这还用我打听啊,大院里都传遍了,这顶帽子绿油油的,比你挂房间那套军装还绿。换做是我儿子,我可不会这么跟韩家算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连个老婆都管不住,不是平白让人说窝囊吗?” “也真是的,老婆说离婚就闷声不吭地同意了,怎么着也得揪着那奸夫往死里打,不打个残废也让他破相,让他再勾/引人家老婆……” 叶和欢没再继续听,她只觉得心口堵得慌,走到走廊尽头透气,望着窗外却莫名地红了眼圈。 在韩菁秋臭名昭著的同时,那人也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现在他的周围,是不是也到处是类似的流言蜚语? —— 进入大一下半学期,叶和欢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学期中旬她跑去染了头亚麻色的长发。 关于韩菁秋的传言也渐渐地消停下去。 周末回家,陪着叶老看电视,偶尔调过军事频道,看到电视屏上那一个个身着迷彩作训服的士兵,她略略失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人,看着那些士兵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心想,那人在部队里是不是也经常这么干? 学期末,叶和欢靠着自己跟秦寿笙做生意赚的钱加上之前叶赞文给的支票,买了一辆红色牧马人。 “你是女的哎,干嘛买这么野性的车?”秦寿笙趴在车窗上,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叶和欢宝贝地摸着自己的新车,不理会他的话。 秦寿笙突然道:“我记得,你小姨父在丰城开的车好像也是牧马人。” “……” “叶和欢,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人?” 叶和欢拍开他的双手:“让开点,别挡着我关车窗。” 秦寿笙却一把抓住了窗户边缘,幽幽地看着她:“我们宿舍的陈浩追了你快一年了,人家好歹是院草,你说你清心寡欲的。” 见她不吭声,又道:“他是不是还在西藏没回来?”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郁仲骁。 郁仲骁有没有从西藏回来,叶和欢并不知情,这将近一年,她从未主动探听跟他有关的事,唯一一次得知他的消息,就是他跟韩菁秋离婚,还是众所周知的事,至于后来他到底怎么样了,她也不得而知。 这一天的谈话,两人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 秦寿笙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问她:“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回过头来说喜欢你,你要跟他在一起吗?” 答案叶和欢没有给,因为她觉得这个假设已经不成立了。 —— 九月中旬,叶和欢成为大二学生,所要面临的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生涯。 开学第二天,大学生活动中心人山人海,到处是领军训服的学生,叶和欢那套作训服是秦寿笙拼死拼活抢来的。 “我听说这次给咱们做教官的不是国防生,而是某个部队里抽调出来的精英,你说这不是瞎折腾吗?” 秦寿笙蹲在林荫道边,穿着宽大的作训服,用作训帽扇风,那造型活像是以前时候的汉奸,贼眉鼠眼的。 叶和欢瞧着他,捂着肚子扑哧笑出声。 “笑什么呢?”秦寿笙好奇地东张西望,他最喜欢看热闹,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没什么,过去,那边吹口哨了。”叶和欢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根。 “你说大热天的搞什么集合,那些大头兵想找存在感也不能这么整人,这会儿正合适睡午觉呢!” 叶和欢懒得理会他,眼看就要迟到,匆匆地跑去前面的大操场。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的话,算是中间的过度,毕竟跨越一年,很多事不可能着重写,特作说明,二哥回来了,猜猜看他在哪儿?压抑过去了,即将到来的是甜蜜~~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一】一年后,他成了她军训的总教官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一】一年后,他成了她军训的总教官 操场上早已人满为患,八千多的大二学生穿着迷彩作训服,从看台望下去犹如一大片涌动的绿藻。 叶和欢到的时候,正巧碰上学校负责人在主席台上拿着扩音机扯着嗓子根据专业院系编排营连,各系的主任更是忙得晕头转向,有同宿舍的女生瞧见叶和欢,立刻朝她挥手:“这里这里!” 服设专业、舞蹈专业的女生被编成一个排。 舍友鸭子站在叶和欢边上,捧着脸颊满面陶醉:“不知道能不能跟高大威武的教官谱写出一段旷世奇恋。” “你也就配配郭德纲那样的。”室友文湘在旁边泼冷水。 鸭子伸手抬了抬自己的胸涌澎湃,在曼妙的波浪里傲娇地扬起下巴,嗲着声道:“我也是很挑的,好吗?” “下次做这个动作前,记得先把你那小八字胡剃了。” 鸭子开始甩着帽子满操场追赶文湘。 叶和欢将作训服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纤白的藕臂,用手在脸边扇风,鼻尖上已经有一层密密的细汗,今年九月的天气格外闷热,尤其作训服的面料还不透气,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想要早点结束这场大集合。 她觉得秦寿笙说得对,这个时间点就该窝在宿舍里吹电风扇睡觉。 同宿舍的马宁宁凑过来:“我刚才跟建筑学院的男生聊天,他们都说这回来当教官的都是野战部队出来的,不会像国防生那么好说话,说你站军姿不标准的话,哪怕你是女的,狠狠的一脚都会踹过来。” 说着,她幸灾乐祸地瞧向附近那些细胳臂细腿的舞蹈专业女生:“来集个合都要随身带防晒乳跟小纸扇,这么娇滴滴的,我敢打包票,明天一个上午就能让她们全体哭鼻子。” “不至于那么严格?”叶和欢拧了下眉头,神情有些纠结,要真那样,自己恐怕也吃不消。 “那都是正规部队,可不是会跟咱们嘻嘻哈哈的国防生。” 主席台上的校领导拿着话筒,已经开始慷慨激昂的军训动员讲话。 眼瞧着班主任走过来,叶和欢用胳臂肘顶了下还要讲悄悄话的马宁宁,后者立刻闭嘴,目不斜视地站好。 “同学们,壮志凌云平步起,雄关漫道从头越,你们的大学生活将在今天开启新的篇章,这个篇章无疑是缤纷多彩的,但辉煌与否,绚烂与否,还需要你们亲自去描绘……” 台下马宁宁撞了撞叶和欢,压着声说:“我听学长说,这个动员演讲稿已经用了四五年,年年如此,演讲的人年年换,但绝对是换汤不换药的节奏。” 叶和欢被她的话逗笑,抬头看看那个皮带勒得肚子死紧的领导:“你觉得他像不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 不止是马宁宁,周围其她听见的女生都纷纷轻笑出声。 “笑什么?!”班主任踱步过来,皱着眉,面目严肃地瞪了她们一眼。 叶和欢抿紧了嘴唇,挺直脊梁。 台上的校领导演讲接近尾声,抑扬顿挫的声音通过广播传达至操场的每个角落:“现在,让我谨代表校党委、行政,向承训的全体官兵表示热烈的欢迎!” 掌声如雷鸣般在操场上空响起。 叶和欢敷衍地拍了两次手,站在左侧的鸭子突然倒吸着凉气,拼命地扯她的袖子:“看看,都下来了,啊啊啊!!!都好man哪!” 周遭亦是此起彼伏的女生惊叹声,好帅啊,好有男人味,身材都好棒,真不是国防生能比的…… 叶和欢顺着鸭子所指的方向瞧去—— 那些军官已经从看台下来,穿着松枝绿的军装常服,扎紧的外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平均身高都在一米七八左右,他们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彪悍,黝黑或麦色的肌肤,还真找不出一个小白脸来。 “这部队也兴选美这套?”叶和欢撇了下唇角,她才不信每个当兵的都这样,这些绝对是精挑细选的结果。 “就当是学校给咱们的福利咯!” 马宁宁边说边使劲踮脚伸着脖子往教官那边瞧:“不知道我们排的教官是哪个……” 可能是从小住在大院,所以叶和欢对这些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军人没多大的痴迷,只是挤在女生堆里自顾自玩手机。 “和欢快看,他们走过来的!”文湘也激动不已,红彤彤的小脸。 叶和欢抬起头,正好瞧见那些教官拿着点名册朝各自负责的排信步而来,看到站定在她们排前的教官,她点了下头,颇为可观地评价:“嗯,还不错,要是臀再翘点就更se|xy(性感)了!” 鸭子哈哈大笑:“原来我们当中最食色性者的是你!” “我说的是大实话。”叶和欢耸耸肩,不以为然。 她并不知道自己今天随口的一句话,之后半个月会在军训教官的群体里广为流传,甚至传入那人的耳里。 如果她能未卜先知,叶和欢此刻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 不过这都是后话。 …… 片刻的喧闹过后,操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按照惯例,这会儿应该轮到这些教官的头儿上台演讲了。”鸭子在旁做着详细的流程介绍。 叶和欢朝主席台瞅去,主席台上有个位置一直空着,但桌上却摆着名牌,隔得太远,她也看不见牌子上的名字,倒是鸭子开始自行猜测:“这会都没到,真会摆架子,估计是个四五十岁脾气火爆的大胖子。” “是呀,大热的天,多站一会儿都是遭罪。”其她女生也纷纷抱怨。 正在这时,看台上下来个上尉,跟校长耳语了几句。 “没事……没事……”校长笑容可掬,他的声音透过话筒响起,随即对台下的师生道:“大家稍安勿躁,负责这次军训事项的总教官在路上出了点事,不过马上就到了。” 一片唏嘘声。 马宁宁忽然捂着肚子:“和欢,我想要上厕所,这么多人看着我紧张,你陪我去好不好?” —— 十分钟后,叶和欢跟马宁宁偷偷溜回排里。 “还没来吗?”叶和欢往台上一瞧,发现那个位置还空着,台下的学生都已经开始躁动。 鸭子耷拉着双肩,早已失了最初的兴致:“我觉得都不会来了,这都几点啦,都赶不上食堂的晚饭了!” “这不是给你减肥的机会吗?”文湘插话损她。 叶和欢刚也想说鸭子两句,眼角余光却瞄到主席台上的一幕,她看到一个身材颀长伟岸的上校沿着看台走下来,他正低头在看手里的文件,军帽的帽檐遮挡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那线条硬朗的侧脸轮廓。 莫名的熟悉感让叶和欢的心跳不断地加快。 不应该是他啊…… 一定是她的幻觉,叶和欢迅速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脸,人都在西藏呢,怎么会跑来这里当什劳子的教官? “和欢你怎么了?”马宁宁发现了她的异样。 叶和欢心绪不宁,但还是冲着马宁宁扯了下唇角:“没什么,可能站久了有些头晕眼花。” 没错,绝对是眼花了……她不停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 在车子开到半路时,郁仲骁才想起昨晚看完军训的相关资料后,直接把文件丢在了宿舍的床上。 索性又掉转车头回部队去取。 等他赶到b大的操场,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夕阳近黄昏。 b大校长被坐在旁边的人一提醒,扭过头瞧见军装笔挺的青年,立刻起身,伸出手热情地迎上去:“郁队长来了?” “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意外,来晚了。”郁仲骁跟他握了下手,低沉磁实的男性嗓音。 “没事,我们这边也刚弄好,快坐郁队长。” b大校长是第一次见到郁仲骁本人,原先上头安排来他们学校的不是这一位,后来不知怎么地就说要换人,但他也听在部队相熟的朋友说了,这位郁队长刚从西藏回来,不管是个人实力还是家庭背景都非常厉害,让他不要怠慢,得好好招待着。 待郁仲骁入座,校长立刻打开麦克风,铿锵有力的声音:“现在有请这次军训的总教官,郁教官为大家讲话。” 叶和欢正心绪不宁,冷不防听到‘郁教官’三个字,蓦地抬起眼看向主席台。 待她认出那个刚刚坐下的军官,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马宁宁在她的耳边‘哇’了一声:“总教官这么年轻?我靠,这也太有帅了?!而且感觉气场好强大啊~~” 旁边的女生纷纷同意马宁宁的说辞:“而且好高,我目测有一米八五!” 叶和欢突然有些站不住,双腿莫名其妙地发软,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揪紧旁边马宁宁的作训服袖子,过大的力道引得马宁宁转过头,见她神色恍惚,忙问:“和欢你怎么了?” 其实也没怎么样,只是忽然想要埋个土坑,想把自己的头埋起来,不然她怕自己会落荒而逃。 他怎么就成了她们学校军训的总教官了呢? 叶和欢怎么也想不到,一年后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 她呆怔地望着坐在那的男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穿得这么正式,一身松枝绿的军装常服,打着领带,整个人看上起威严又英武。 不同于校领导的长篇大论,郁仲骁只简单说了几句话。 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他的语速很平缓,透着经岁月沉积后才有的浑厚内敛,他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作,一开口就切入主题,告诉在场的学生关于明天军训的注意事项,最后说了两句鼓舞士气的话。 “这样的男人真他妈的酷!”鸭子砸着嘴:“说话用词精确到每个字,不啰嗦,迷死人了!” 至于叶和欢,她根本不知道郁仲骁在台上讲了什么,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身上,大脑早已无法正常工作。 …… 动员大会在校长宣布散场的说话声里结束。 叶和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操场的,等她缓过神,突然撇开几个舍友,不顾她们的叫唤往操场跑去。 只是没跑几步,她的手臂被拉住了,扭过头,是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秦寿笙。 “他怎么来我们学校当教官了?”秦寿笙急急地问。 显然他也认出了郁仲骁。 “我也不知道啊。”叶和欢看看前方的操场,转而看着秦寿笙,像是要哭出来了:“他不是在西藏的吗?” 似乎想在他这里寻到一个答案。 秦寿笙摘掉帽子,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估计是调回来了。” 说着,他望着叶和欢咬了咬唇,问:“教官都还在操场上交代事情,他应该也还没走,你想不想过去找他?” 要过去找他吗? 叶和欢在心里问着自己,找到他又想说什么,该说的一年前不都已经说明白了吗? 她摇了摇头,情绪很是低落,转身朝来时的路回去。 秦寿笙没说话,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到宿舍楼下才离开,不忘交代:“记得吃点东西,不然对胃不好。” “嗯。”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二】郁总教官来我们西苑食堂吃饭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二】郁总教官来我们西苑食堂吃饭了(二更) 叶和欢回到宿舍就爬上/床,像是躺尸一样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个讯息。 ——那人回来了。 可是回来了又怎么样,貌似也跟自己搭不上什么边了。 他现在已经跟韩菁秋离婚,她这一声‘小姨父’恐怕也名不副实,也许看到自己还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时刻提醒着他曾经被戴绿帽子的不堪过去。 半睡半醒间,宿舍的门开了,其她舍友吃完饭陆续回来。 “和欢,你怎么在床上啦?”鸭子一抬头就看到了上铺的叶和欢,见她躺着,以为她生病了。 叶和欢坐起身,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头发:“就是有些困,你们都吃好了?” “是啊!”鸭子倒坐在椅子上,边吃零食边扭头看着她嘚瑟道:“叫你中途跑掉!你猜猜看,我们在吃饭的时候碰到谁了?” “谁?”叶和欢顺着她的话问。 “郁总教官啊!” 鸭子激动地一拍大腿,指着旁边打开电脑的文湘:“你问问老文,郁总教官是不是来咱们西苑食堂吃饭了?” 叶和欢愣了愣,心跳因为这个消息有些加快:“他怎么到这来吃饭了?” b大有许多食堂,其中包括东南西北苑,西苑旁边是女生宿舍,在这个食堂吃饭的基本都是女生,很少有男生过来这里,除非是为了陪女朋友。 “可能顺路,还有其他几个级别高点的军官。”文湘背靠着书桌说道。 “顺个屁路!”鸭子不赞同这种说法:“离操场最近的是南苑食堂,我听说教官们都住在东苑旁边的明轩阁,那么第二选的就是南苑食堂,谁那么有空翻山越岭来咱们西苑这里吃饭?” 文湘不服气:“那你说说看他为什么来西苑吃饭?” “要我说,他一定是听说咱们西苑的小鸡炖蘑菇最出名,特意过来尝尝!”鸭子洋洋自得地说。 文湘一包厕纸砸过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整天只知道吃吃吃!” 鸭子躲开,把椅子当小木驴骑:“那就是随机事件了。” “和欢,你吃过晚饭了没?”文湘似想起什么,抬头问还在床上的叶和欢。 “正准备下去吃,”叶和欢冲她微微一笑,从上铺爬下来,随便找了个皮筋扎头发:“马宁宁她们几个呢?” “哦,学生会有事,把她们都叫走了。” —— 叶和欢从宿舍楼出来,林荫道两旁都是穿着宽大军装的学生,还有情侣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说悄悄话。 她没有换掉作训服,现在的她已经潜意识地把这身衣服当作一种伪装,因为戴着作训帽穿着作训服的女生,低着头在大路上走,从背影上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走进食堂一楼,叶和欢迅速地环顾了一圈,食堂阿姨在窗口喊她:“小姑娘,要打饭吗?” “不了。”叶和欢收回视线,冲热情的阿姨笑了笑,然后拐出一楼去了二楼。 这个时间点吃饭的人已经非常少,如果想要找人,一眼就能找着。 叶和欢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瞧,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么快就吃完走人了? 心不在焉地下楼,站在食堂的门口,突然又想起文湘的话,她说教官都住在明轩阁,叶和欢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认识的同学,跟在几个男生后头,像是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去明轩阁。 快走到明轩阁的时候,她又怯步了,尤其看到几个教官进出,立刻躲到了旁边一棵大槐树后。 旁边围栏里的孔雀忽然对着她展开美丽的羽毛哇哇直叫。 叶和欢连忙对它做了个‘嘘’的动作。 树的另一边响起‘扑哧’的笑声,她循声侧头,瞧见两个穿迷彩服的教官,立马站直身,一本正经地喊了声‘教官好’,在那两教官开口前,她假装是无意间经过这里,挺着腰板目不斜视地溜走了。 一边走一边懊悔地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碰到的不是那个人。 …… 叶和欢回到宿舍时,其她人都已经到齐了,搬着椅子围成圈在玩掼蛋,其中一个当裁判。 “吃个饭出去这么久?”马宁宁打出一张牌,忽然回过头问她。 “顺便散了个步。” 叶和欢换下作训服去洗手间洗,在哗哗的水声里,她的思绪有些飘远,还是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跑到她们学校来当教官,凭他的级别,不应该这么大材小用,难道是刚从西藏回来不适应,想借军训调整一下工作节奏? 还有,他为什么会调来b市,而不是丰城? 她又想起了快要结婚的姜慧,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他来丰城就是为了姜慧? 这一晚,叶和欢没睡好,半夜醒了好几次,第二天起床后发现黑眼圈深得可怕。 —— 军训集合时间是早上七点半。 叶和欢洗了个头,等她赶到大操场时明显已经迟到,看到那些排列整齐的队伍,她低着头想偷偷溜进去。 “那个女生,你干什么的!”教官如惊雷般的吼声从前排传来。 叶和欢脚步一顿,暗道糟糕,但还是硬着头皮转身走上去,刚站定,劈头就是一顿呵斥:“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集合时间?这个时间点,别人都已经在站军姿,你才慢悠悠地晃过来!” “报告教官,我肚子痛,所以来晚了。” “我不想听理由。”教官翻开了随身携带的点名册:“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的?” b大为了提高学生的积极性,把军训表现也列为这学期成绩考核的一部分。 叶和欢想着自己的特等奖学金,生怕自己真被记下来,立马软着声道:“教官,我肚子是真的难受,昨晚上还送校医院了呢,不信,你可以问问我们宿舍的同学。” 教官抬头,跟她打了个照面,愣了下,随即便摆摆手让她入列。 等叶和欢站回自己的位置,鸭子悄悄跟她说:“好像真没给你记下来,你看那边,就是刚才迟到的,也说拉肚子,这会儿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呢!” 叶和欢偏头望去,果然,升旗杆旁边直挺挺地杵了个女生,细皮嫩肉的,长得也挺漂亮。 “你是不是给咱们教官送红包了呀?” 叶和欢白了她一眼:“我都不认识他,不过要有机会,我一定送一个,让他对我睁只眼闭只眼。” 站军姿的时候,叶和欢的眼睛忍不住往主席台上瞟,那里站了两个军衔较高的负责人,但是没有那人。 难道总教官只要在动员大会跟军训结果检阅仪式上出现就行了的吗? …… 中场休息,叶和欢提着宽松的裤子跑去上厕所,出来时,碰到了从男厕所出来的自家教官。 刚准备开溜,就被教官喊住:“你等一下。” “教官,有事吗?”叶和欢回过头,笑吟吟地问。 “这个还给你,你昨天掉在孔雀围栏边上的。”年轻的教官伸过手,展开拳头,掌心躺着一个手机吊坠。 叶和欢看着他的脸,反应慢了几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就是昨晚遇到的教官之一。 回到队伍里,叶和欢立马被几个舍友揪住拷问:“你怎么跟教官一块回来的?说,你们俩有什么私情?” “哪有什么私情,就是我掉了东西,他捡到还给我。” 马宁宁酸溜溜地道:“那我怎么没掉东西?” 旁边的鸭子突然兴奋起来,指着主席台方向:“嗳嗳,快看,总教官在那里,简直酷毙了!” 周围的女生齐刷刷跟着转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顿时都亢奋起来。 郁仲骁站在主席台上跟人说话,穿着迷彩作训服,武装带扎得很结实,远远地望过去只觉得他的身材出奇的好,哪怕是这个看脸的时代,也让无数少女尽折腰。 当他突然偏头朝这边瞧过来,叶和欢风驰电掣般地扭开脸。 尽管隔着这么远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她的心脏还是怦怦直跳,下意识往文湘身后躲了躲。 一声口哨后,原地休息的学生都起身继续训练。 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很猛。 叶和欢刚洗过的头发又被汗水浸湿,难受得要命,趁教官不注意,她摘了作训帽往地上一丢,然后迅速保持军姿。 教官绕着队列踱步,走到她跟前时停顿了下,当她以为他会训斥自己时,人已经从身边走过去。 难道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放水? 正当叶和欢窃窃自喜时,身后响起男人低沉又严厉的声音:“训练不带作训帽,你们班长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 —————————————— 码字速度太慢,怕大家等得急,先放三千字上来,然后……明天早上来看,别熬夜哈!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三】郁仲骁是不是为难你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三】郁仲骁是不是为难你了?【三更】 这声近乎苛责的质问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传来的,叶和欢的脊梁一僵,心生懊恼,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在后头的? “报告首长,我们班长从来没这么教过我们!”年轻教官军姿笔挺,扯着嗓子高声道。 话毕,他立刻跑到叶和欢身边,捡起地上的帽子递给她,低头之间,声音说得很轻:“快点戴上。” 叶和欢抬眼发现年轻教官的脸通红,脖子处还有汗滴下来,她看不到身后那人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她知道他还没走,她低‘嗯’了声,接过帽子扣回头上。 她刚放下手,身后又传来那人苛刻的话语:“绕操场跑十圈!” 叶和欢当然不认为这是要自己去跑。 年轻教官昂首挺胸,朝着叶和欢的斜后方敬了个军礼,洪亮的嗓音:“是!”说完,立刻绕着操场跑起来。 看着那个教官一次次从自己面前跑过去,叶和欢贴着裤线的手慢慢地攥成拳。 她动都不敢动一下,也不敢回头,那人是走了还是站在那,她不清楚,下颌处的汗不断滴在作训服上,她也不敢抬手去擦,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到底是怕被他责罚还是怕……被他认出来。 鸭子不小心碰到和欢的手背,触手的冰凉让她错愕,斜眼担忧地问:“你怎么啦,手怎么这么凉?” “允许你们说话了吗?!”一道怒斥声从后响起,但不是那道叶和欢熟悉的声音。 鸭子翻白眼,撅着小嘴咕哝了几句,但也不敢再出声,生怕也被罚去跑十圈。 叶和欢不知道郁仲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犹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马宁宁提醒她的时候,她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湿透。 上午训练结束,回去吃饭的路上,马宁宁同情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好,我改变对总教官的看法,他不仅威武,还恐怖,下午当心点,别又被他逮住了!” “嗯。”叶和欢轻轻地嗯道,但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 吃过午饭,回宿舍睡午觉,心情不太好的叶和欢刚爬到床上就接到秦寿笙的电话。 “我听说他为难你了?” 叶和欢心跳漏了两拍,不想承认:“你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吗?凡是大二学生差不多都已经知道,服设专业的叶和欢今天上午被总教官训斥了。” “……” “他是不是故意针对你啊?”秦寿笙不放心地问。 她只好把自己把帽子丢地上的事情说了,秦寿笙安静了几秒,说了句‘你活该’就挂断了电话。 叶和欢:“……” —— 下午的训练叶和欢不想再去。 她刚打算找个理由搪塞,文湘从班主任那里带过来个不幸的消息。 凡是军训第一天以各种理由缺席训练的,不管期末成绩再好,都取消一切个人先进的评选。 鸭子啃着鸡爪子抬头,抬头瞅还赖在床上的叶和欢:“这话我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呢?” “……” 不管叶和欢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被几个舍友拉下床穿上作训服去了大操场。最新最快更新 承训的教官已经提前到达操场,正站在阴凉处说话。 马宁宁扯着叶和欢的衣袖,暧/昧地冲她眨眼:“梁教官在那呢,要不要过去慰问人家一下?今天早上,人家为了你可是足足跑了五千米!”说着,还夸张地伸出五根手指,以表达自己那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 “神经~”叶和欢翻了记白眼,径直走到草地旁一屁股坐下。 没多久,远远的她就瞧见郁仲骁跟学校的领导从台阶下来,两人低声交谈着,不知道又在谋划些什么勾当。 不禁鄙视地撇了下唇角。 鸭子突然跑过来,坏笑道:“叶和欢,你是不是喜欢咱们梁教官啊?” …… 鸭子原名顾婉,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外号,纯粹是因为她激动时说话那嗓子又尖又亮,响遍方圆几里。 而此刻,叶和欢充分体验了一把这种嗓音的魅力。 四周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叶和欢坐在的位置,先是诧异,然后是原来如此。 “你胡说什么呀!”叶和欢急红了脸。 因为她感觉到刚才有一刹那,那人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好像也听到了鸭子的话。 鸭子觉得自己歪打正着猜对了:“不喜欢你脸红什么?” “我——” “都排好队!”教官纷纷朝着这边走来,也打断了叶和欢的反驳。 当那些年轻教官经过时,有意无意都往叶和欢身上瞧,还有两三个笑着咬耳朵,走远了还不忘回头看她一眼。 一下午的训练,叶和欢都显得力不从心。 在练习坐下起身时,因为用力过猛,队伍里发出‘嘶啦’一声,叶和欢的迷彩裤裤裆开了个大口子。 她尴尬地举起纤细的手:“报告教官,我裤子破了。” “那你先回去。” 中午叶和欢贪凉快,脱掉了作训服里面的短袖,刚准备跟同学借外套遮挡,一件宽大的迷彩作训服已经递过来,梁教官穿着军绿色的短袖,眼睛没看她这边,只说:“先拿去用,换好衣服再来还我。” 叶和欢也顾不上太多,说了声‘谢谢’,把作训服往腰上一系就离开训练场。 走上看台,叶和欢忍不住往操场看了一眼,放眼望去,她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又走了? 果然是当官的,指不定现在又躲在哪个办公室里吹空调。 叶和欢抿了抿唇角,后退走了两步,甫一转身,整个人就定格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 距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吉普,刚才被她在心里冷嘲热讽着的男人就坐在驾驶座位上,他精壮修长的左手臂搭在降下的车窗处,作训服的袖子整齐地叠起,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墨镜,正从车里望出来。 叶和欢的耳根发烫,她知道他在看自己,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那是一种让她躲不开那样的注视。 一辆校园巴士忽然从旁边驶过,也阻挡了他的视线。 叶和欢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飞奔一样跑下坡,好像身后追赶着洪水猛兽,等她跑到西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身,双手扶着膝盖不停地喘息,脑海里闪过郁仲骁隔着墨镜看自己的样子,慌张的情绪再次侵袭她的身体,还带着些未知的忐忑。 这天下午,叶和欢没有再回大操场,突然害怕再看到郁仲骁。 个人先进没了就没了,总比吓死来得强…… 连傍晚舍友打电话喊她下去吃饭,她也不愿意,硬说自己不饿,一直躲在宿舍里,等马宁宁给她带了晚餐回来,她又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晚上的训练你还去吗?”马宁宁问她。 叶和欢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去!” 马宁宁往门口瞧了眼,确定没人后贼兮兮地靠过来:“刚才梁教官还问起你来着。” “哦。” “怎么只有一个字!” 马宁宁非常不满意她这个敷衍的态度:“人家英雄救美了好几次,我觉得他好像挺喜欢你的,你怎么样?你说你,整天对着那些课本,书读的那么好干嘛,迟早变成个书呆子,倒不如趁现在好好谈场恋爱!”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叶和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晚上替我把作训服还给梁教官。” “要还你自己去,反正我不愿意。”马宁宁拖着椅子走开。 …… 晚上的训练叶和欢真没去,窝在宿舍里看了两集美剧,九点的时候,其她人先后回来。 “谁替我去还作训服,我请她吃一个月的饭!”叶和欢引诱对面床铺的鸭子。 结果人家直接送给了她一个厚实的背影。 文湘第一个洗完澡,端着装了作训服的脸盆出去时,不忘提醒叶和欢:“人家教官明天还要穿这套作训服,你要是不给人还回去,估计明天人家还得挨领导批评!” “是呀,今天让人跑了十圈,我都不好意思再拖累人家。”另一个舍友也跟着起哄。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四】明明害怕靠近,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四】明明害怕靠近,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马宁宁也开始替自家的教官打抱不平:“如果再让人家受罚,你好意思哦~” “那你们谁陪我去一下?”叶和欢求助的目光环顾了宿舍一圈。 众人齐齐地扭头,各干各的事,直接无视她。 “……” 见全宿舍的人像是串通好了,不仅不愿意替自己送,连陪自己去一趟都不肯,叶和欢撇了撇小嘴,套上自己的解放鞋,拿过书桌上那件作训服,傲娇地哼了声:“自己送就自己送!” 众人又齐齐回头,默契地跟她挥手,搭配台词——‘不送!’ 走出宿舍,叶和欢又焉下来,在楼道里待了良久,最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秦寿笙。 “我都把衣服脱了,正准备洗澡呢,要不我让陈浩陪你去?” “那算了。”叶和欢见过那个叫陈浩的男生几次,是秦寿笙他们宿舍的,明里暗里表示过对她有好感,她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直接拒绝了秦寿笙的提议:“你先洗澡,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挂掉电话,叶和欢深吸了口气,仿佛奔赴刑场一般冲下楼去。 —— 到了明轩阁的门口,叶和欢才想起来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要怎么把衣服送还到梁教官的手上。 望着二楼一个个亮着灯的宿舍,还有男人爽朗的笑声不时传出来,总不能让她进去找?况且……叶和欢扭头看向旁边门卫室里边打毛衣边像防狼似地打量自己的宿管阿姨,貌似也不会允许自己进男生住的地方。 “阿姨,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件衣服给里面一个叫梁峥的教官?”叶和欢走到门卫室门口。 宿管阿姨操着一口极具地方特色的普通话:“嘎个我做不了主哒,你打电话让他走粗来拿不就好了哇!” 说完,又低头专心致志地打自己的毛衣。 叶和欢知道她是故意不帮忙,估计怀疑自己是sao扰教官的女学生,她刚准备打电话问马宁宁知不知道梁教官的联系方式,有个教官恰巧拎着袋宵夜从她身旁经过。 “教官!”叶和欢连忙叫住他,在他望过来之际说道:“这件作训服是梁峥教官的,你能帮我交给他吗?” 那教官审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找梁峥?” “梁教官下午把衣服借给我,我特意拿来还他的。”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作训服。 “哦~”那教官一脸了然,随即道:“你等等,我帮你叫他出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进明轩阁,叶和欢想拦住他都来不及。 —— 叶和欢拿着作训服等在明轩阁的门口。 一想到那人就住在这里面,手指揪紧了手里的作训服。 就像下午在路边看到郁仲骁,她会逃跑一样,如果现在见到他,她可能也会撒腿就跑。 那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 明明害怕靠近,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当他不在自己面前,她想方设法地想要看到他,但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时,她又像鸵鸟极力地躲避,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想自己的。 这一年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就会想起那晚在宿舍楼下他把自己扯进樱花树林里说的话。 他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在丰城说过的话。 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又好像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当时她没深究他的话,后来回想起来才忍不住去揣测他是以一种怎么样的意图来问她的,甚至在楼下耐心等待时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哪怕是她先挑起跟他的纠缠,但她的心底深处,其实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义无反顾。 在身边的人和物开始不断提醒着她什么是现实的时候,她失去了最初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有着跟他在一起的渴望,却也仅仅是渴望,一旦有化为现实的苗头,她又开始害怕跟退怯。 在这种渲染了灰暗色调的纠缠中,她早已由最初的冲动引诱变为后来的不安逃避,还有对这份情感的言不由衷。 …… 一道高大的迷彩身影从台阶上跑下来,也拉回了叶和欢有些飘远的思绪。 “怎么这么晚跑这里来?”梁峥应该是刚洗过澡,身上有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寸头还湿着,他穿着迷彩长裤跟短t,跑到她面前停下,右手抬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哦,来还你衣服啊!”叶和欢把作训服递给他:“你明天不是还要穿吗?” 梁峥神情讶然:“我们来这里都带了两套换洗的作训服,我让马宁宁带话给你,明天来训练把衣服带过来就可以了,难道她没告诉你?” “……” 叶和欢觉得自己被耍了,脸颊瞬间泛红,只好扯谎化解尴尬:“她还没回宿舍。” “这样啊——”梁峥点了点头,接过作训服。 “那我先走了,拜拜!” 挥了下手,刚转身,听到梁峥在后头喊她:“叶和欢!” 叶和欢转回头,不解地看他。 梁峥舔了下自己干干的嘴唇,神情间显出羞赧,似乎不太善于言辞:“就想问你,想不想吃宵夜?” 叶和欢刚想说不用了,忽然听到肚子饿发出的‘咕噜’声,抬头惊讶地望着他。 梁峥的脸更红:“刚才傍晚忙着开会,没时间吃晚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和欢很人性地陪他去食堂,刚买完就赶上食堂打烊,两人只好跑去明轩阁旁边的露天音乐台,坐在台阶上吃宵夜。 “真的不吃点吗?”梁峥拿起筷子时再次询问她。 叶和欢摇头,她看着他低头吃东西,梁峥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灯光下轮廓分明的脸庞,一身迷彩作训服,修长挺拔的身姿,令她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人在梁峥这个年龄,是不是也差不多这个样子? “梁教官,你是哪儿人?”气氛有些僵冷,叶和欢随便寻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山东的。” 说着,梁峥扭头问她:“那你呢?我不太会听口音,不过觉得你跟我们连里一个福建战友说话挺像的。” 叶和欢抱着自己屈起双腿,来回轻轻地晃,一双猫眼骨碌碌地转:“我就是b市的。” 吃完宵夜,叶和欢率先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梁教官,我回去了,你也上去。” “我送你回宿舍。”梁峥抢着说道。 “不用啦,就一点点的路,你去休息。” 说完,不给他任何机会,叶和欢已经跑远,亚麻色的马尾一甩一甩,在半途又回头跟他挥手,示意他上楼。 …… 等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梁峥才收回目光,收拾了垃圾回明轩阁去。 上楼,刚过拐角,瞧见走廊边上的窗边有人在抽烟。 从梁峥的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瞧见郁仲骁把叼在嘴边的烟卷拿下来,他偏头望着窗外,缓缓吐出清淡的烟圈。 朦胧的烟雾里,梁峥突然生出紧张,想到郁仲骁上午对自己的训斥,立正站好:“首长好!” 郁仲骁侧头瞥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又像是懒得搭理,少顷,他又转头望向窗外,自顾自地吸烟。 “……” 梁峥张了张嘴,终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了自己的宿舍。 刚进门,同宿舍的三个战友立刻围上来八卦:“人家女孩子怎么说?你有没有请人家喝杯奶茶什么的?”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梁峥耳根微红,扯了皮带搭在椅背上。 “别装傻充愣!老吴刚才往走廊上嚎的那一嗓子——”其中一名战友学着样,捏着嗓眼道:“梁峥,楼下那个姓叶的姑娘找,不说咱们这一层,就是整幢楼的人都听见了!” “就是来还衣服的,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 “还衣服,傍晚怎么不来还,偏偏要选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几个战友还是不肯放过他。 “晚上训练的时候,我都跟我们排的女生打听了,那个叫叶和欢的女生还没男朋友,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非常好,貌似家里挺不简单的,有个女生说,有一回在校门口看到一辆挂军牌的轿车来接她回家。” 其中一个战友冲梁峥挑眉,打趣道:“我觉得这个可以有,如果她家里真在部队里有人,你要成了她家的女婿,加上你本来就是军校毕业,到时候还怕不平步青云?迎娶白富美,自此走上人生的巅峰,哥们,好福气呀!” 梁峥被他们说的满脸通红:“都说了,人家就单纯来还个衣服,你们都瞎扯什么!” “还衣服还跟你孤男寡女花前月下?” 一个战友指了指窗户:“我们刚才可都瞧见了,望下去一清二楚,俊男美女,画面不要太美好。” 房门突然被敲响,宿舍内的几人也顿时噤了声。 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个上尉,这两天一直跟在郁仲骁的身边,他往屋子里瞅了瞅,最后视线定格在梁峥的身上,指了指他:“小梁,首长让你去一趟他的房间。” —— 叶和欢发现自己这两天的睡眠质量非常差,早上起来,对着镜子一照,又是两个熊猫眼。 鸭子一边刷着牙一边调侃她:“是不是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跟梁教官发短信啊?” “和欢跟梁教官发短信啦?”文湘披头散发地从门口探出头。 马宁宁也好奇地扑过来:“真的假的?” “假的!”叶和欢翻白眼,推开她们回到宿舍里,脱掉睡衣换作训服。 鸭子一进来就看到她裸着上半身,两眼直发光,故意夸张地淫笑:“好大的咪咪!屁屁也这么翘,小sao货,看晚上爷怎么收拾你~” “滚粗!”一个枕头朝她用力砸过来。 …… 上午到达操场,当其他排的教官都到了后,只有梁峥迟迟没有出现在训练场地上。 原本排好队伍的女生开始sao动。 旁边排的教官注意到这边情况,厉声喝了一声:“都给我站好军姿,谁让你们说话了?!” “报告教官,我想问一下,我们的梁教官呢?”有胆大的女生开口问道。 “你们教官临时有事,早上就被调回部队去了。” 众女生集体‘啊’了一声,她们梁教官是所有教官里最英俊的,才来了一天,怎么说调走就调走了? 那教官又道:“是总教官的命令,等会儿应该会有新的教官过来。” 队伍里,马宁宁用手臂顶了下叶和欢,悄声道:“你说是不是昨天梁教官给你放水的缘故?” “应该不是。”叶和欢回答得有些虚。 “怎么不是,我觉得就是。”鸭子也插话进来,擦拳磨掌地忿忿道:“我听人说,部队里那些军衔高的,就爱摆谱子,整天靠刁难别人给自己树威信,加上昨天是第一天军训,他估计是想杀鸡儆猴!” ———————————————— 备注:1.关于大二军训,这个是根据浙江地区高校情况设定的;2.关于二哥问和欢是不是忘了在丰城说的话,二哥指的是和欢曾经说喜欢他,至于和欢指在云南说的话,就是单纯把他当作长辈,不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嗯,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五】你是不是故意调走梁教官的?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五】你是不是故意调走梁教官的? “我也这么觉得,不立威,何以服众!可怜我们梁教官,就这么被炮灰了~”文湘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叶和欢。 叶和欢被她们几个看得不自在,替自己辩解:“我也不是故意的。” “是呀,你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不小心把帽子掉在了地上。” 叶和欢还想反驳,马宁宁突然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闭嘴,眼神朝台阶那边一瞄,原本窃窃私语的队伍也突然安静得鸦雀无声。 “来了!”鸭子挺着腰杆,低低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叶和欢已经看到拿着个文件夹朝这边走过来的郁仲骁,他旁边跟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长相普通的军官,大概有二十五岁了,皮肤黝黑,两人都穿着迷彩作训服,但一眼望去,郁仲骁绝对是特别打眼的那一个。 “不会~”队伍里已经有女生哀嚎,显然已经猜到那个军官的身份。 叶和欢也跟着拧了下眉头。 她不是嫌弃新教官,只不过依旧不解为什么要临时换教官,既然要来这边做教官就该提前安排好所有事啊…… 正想着,那两人已经站定在了队列的前面。 隔壁排的教官忙不迭跑过来,对着叶和欢所在排的女生,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道:“全体都有!立——正!” 可能是郁仲骁昨日训斥梁峥的威严犹在,几乎是所有女生都立即按口令动作,生怕慢一拍被责罚。 隔壁排的教官转了九十度,向郁仲骁立正敬礼,然后退到一旁。 叶和欢站在倒数第二行,位置还算隐蔽,她稍稍低头,企图用帽檐遮挡住自己的脸,耳边已经响起郁仲骁低沉的声音,他的口吻公事公办,说话方式也异常的简洁,却让在场的女生感到莫名的压力。 “从我刚才从看台下来、走到你们跟前的这一分二十七秒里,有四十七个女生在交头接耳,至于具体是哪些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希望在接下来的训练里再看到这种情况。不要以为你们是女的,就可以额外享受一些特殊待遇,谁有不满的现在可以站出来,然后离开这里,不必再参加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如果不出声,我就当你们都默许了日后的训练,听明白没有?!” “明白——!”响亮的女声格外卖力。 说完这番话,郁仲骁就走开了,但他没有走远,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凉处盯着,显然是在给新来的教官镇场子,果然,队伍里的女生们都老实了,安静地听新教官做自我介绍。 “我发现总教官好有气场,怎么办,我见异思迁了,好对不起梁教官!” “我也这么觉得,靠的不是长相,完全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个人魅力有木有?” 身后传来两女生细微的交谈声,叶和欢瘪了瘪嘴,却也不受控制地抬头瞅向那人所在的位置,不屑地哼哼,一大把年纪,说几句话耍耍官威,引得这些小女生花痴,估计现在心里正得意着呢! 郁仲骁突然转头,眼尾目光朝她这边掠过来,叶和欢迅速垂下眼眸,心跳不由地加快了节奏。 她忍不住想,这人身上是不是装了红外线之类的感应器…… —— 新来的教官姓沈,纯正的东北人,说话地方口音很重,每次开口都惹得排里的女生偷笑。 “不……不准笑!”沈教官板着脸,耳根却泛红,目不斜视地厉声呵斥,可能因为说得太急,犯起了口吃。 结果笑声更大。 “这是总教官送给我们的开心果吗?”文湘笑得前翻后仰,捂着肚子:“这个福利好,哈哈!” 原本还在怀念梁教官的众人,在一片笑声里临阵倒戈,中间休息时,已经有不少女生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人身上,坐在草地上议论纷纷:“你们说总教官几岁了?刚才他说话时就站在我跟前,近看觉得好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如果他没女朋友,怎么,你还想上啊!” “只要他不嫌弃,我完全ok哪!哪怕是来个one-nightstand(一夜/情),我也此生无憾了!” “你就晚上躲被窝里意/淫去!” 然后是一阵欢声笑语。 叶和欢听到这些话,心中莫名的不痛快,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珍藏的宝贝突然被众人发现瓜分了。 见她起身,马宁宁仰着头问:“去哪儿?” “尿尿!” …… 从厕所出来,叶和欢撞到了一个人,两人双双抬头,然后听到对方‘咦’了一声,是一名教官。 他手指着叶和欢:“你不是梁峥排的那谁吗?” “……” 叶和欢没见过这位教官,倒是对方主动说了:“我跟他一个宿舍的,昨晚你去找他,我在窗门口瞧见你了。” 闻言,叶和欢冲他礼貌地笑了下,顺便关心地问了句:“梁教官呢,怎么突然说有事走了?” 那教官耸了耸肩,颇为无奈:“谁知道呢,昨晚上总教官把他喊到房间去,回来后就不怎么高兴,我们再跟他开玩笑都没搭理我们,今天早上我们都准备来操场,他却说有事要回部队了。” “你们总教官昨晚找他谈话了?”叶和欢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那教官点头,不远处有人在喊他,只好匆匆跟她告别:“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聊啊!” 叶和欢望着教官跑远的身影,略略失神,那人居然找了梁峥谈话,难道真的因为自己丢帽子的事为难梁峥了? 回到训练场地,叶和欢微微一偏头就看到了坐在看台上的男人。 迷彩作训裤,黑色军靴,修长的双腿,左腿自然伸直,右腿屈起着,手里拿了瓶不知是谁给的纯净水,他仰头喝了两口,炎炎烈日下,他眯起眼看着台下某个方向。 叶和欢的身边过去两个手拿着雪糕的同排女生,她们跑到人群里就说开了:“嗳嗳,我们刚去东苑旁边超市买东西,看到有辆车接走了梁教官,我们跟梁教官打招呼,总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不会真的因为受罚才被调走的?”有女生唏嘘出声。 叶和欢攥了攥小手,趁人不注意偷偷上了看台,瞧着坐在不远处的人,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过去。 —— 郁仲骁刚拧紧纯净水的瓶盖,他的身旁便出现了一双解放鞋,但他纹丝不动,好似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摆什么官谱…… 她才不信他没听到脚步声,但他这反应,倒像是从来不认识自己一样。 这么一来,叶和欢心里愈发的别扭,她望着看向别处的男人,这是三天以来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的样子比起一年前没多大变化,只不过皮肤似乎更黑了一些,然而给她的感觉却更加的陌生。 在‘小姨父’跟‘总教官’这两个称谓之间,犹豫良久,叶和欢终究选择了前者:“……小姨父。” 那人终于抬眼瞧她。 四目相触的刹那,叶和欢垂在身侧手指揪紧裤子,他的眼神深邃沉静,除此再无其它喜怒,这样的对望,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人刚刚相识的那会儿,疏离又保持着客气,却也慌乱了她此刻的心神。 “我听说梁教官调走是因为部队里有事,真的是这样子吗?”叶和欢开门见山。 郁仲骁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台下情景,话是对她说的:“先管好你自己,别人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叶和欢一张小脸顿时憋红。 指甲抠着掌心,想到那个教官还有那些女生的话,她蹙眉质问:“你是不是故意把梁教官调走的?” 郁仲骁:“嗯。” “……” 他承认得太快太直接,以致于叶和欢语塞,还来不及细想,又听到他说:“底下的训练已经开始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下去。” 郁仲骁的语气,就像是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新兵,话毕,他径直拿起旁边的文件低头翻看,不再理会她。 叶和欢的耳根连着脖子都红了,有些恼,但又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 从看台下来,叶和欢有些心不在焉,想着郁仲骁对自己的态度,冷冷淡淡的,对待陌生人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认知令她心生了失落,这种失落渐渐地演变成难过,侵蚀着她世界里的光明。 —— 晚饭,叶和欢是跟秦寿笙一块儿吃的。 训练结束后,秦寿笙主动跑来找她,两人去了学校外边的餐厅。 吃饭时,秦寿笙像是不经意地提起:“我听说你们排换了教官,刚才我瞧见你去看台上找他,是不是为这事?” 叶和欢没有否认。 “那他怎么说?”秦寿笙拿眼睛瞅她,似乎非常好奇他们的谈话。 叶和欢使劲戳着铁板上的牛排:“能说什么,他都承认自己是故意把人调走的,那态度摆明不待见我。” “那他干嘛故意把人调走?” 秦寿笙的一问,让叶和欢停下手上动作,神情怔愣,当时她是气极之下的乱问,还真没想到郁仲骁居然会承认。 秦寿笙审度的目光瞅着她,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此刻忍不住问出口:“他离婚是不是因为你啊?” “怎么可能?!”叶和欢当即否认,嘴里的胡萝卜味同嚼蜡:“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谁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秦寿笙顿时来了兴致,追问:“我见过吗?” “没有,是他过世战友的妻子,一个叫姜慧的女人。” “他自己告诉你的?” 叶和欢撇嘴角:“这还用告诉吗?我小姨都说得那么证据确凿了,况且那晚——” 秦寿笙立刻联想到了一年前在丰城四季酒店的那晚:“那次他没来,是跟这个叫姜慧的女人在一起?” “……”叶和欢默认。 “那他对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 郁仲骁一年前来学校找她,这件事叶和欢没有告诉任何人,听秦寿笙这么问,她轻描淡写地道:“能有什么想法,以前他是我的小姨父,现在他跟我小姨离了婚,因为我小姨给他戴的那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又搞得人尽皆知,现在他看到我恐怕连陌生人都不如。” 秦寿笙似乎不太相信:“这一年里,难道他真的没有再联系过你?” 叶和欢没吭声,但答案显而易见。 “也是,如果真的在意一个人,有心的话,哪怕你换了号码,他也能找到你,我看他就是——”秦寿笙怕伤到她,止住了话,只是委婉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是不是?” “谁稀罕他找!” 叶和欢把牛排放到秦寿笙碗里:“快吃,再讲话都凉掉了,到时硬了看你怎么咬!” 晚饭后,叶和欢跟秦寿笙在男生宿舍门口分道扬镳。 回宿舍的路上,叶和欢双手兜在作训服口袋里,想起秦寿笙最后说的那番话,低头用力踢了下路边的石头。 …… 推开宿舍门,瞧见围坐在一起聊天的众舍友,叶和欢怔了下:“怎么都在,没去训练?” “今晚外面毛毛雨,教官说取消了。” 鸭子说着,冲叶和欢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不忘交代:“记得把门带上。” “神秘兮兮地干什么哪?”叶和欢反手锁了门。 马宁宁单脚踩在椅子上,边吃鸭脖子边说:“我们在说总教官呢!” “说他干嘛?”叶和欢自顾自拉作训服的拉链,似乎对此并不好奇。 鸭子已经兴致勃勃地说开:“美术专业有个女生跟教官关系好,两人下午聊天时,教官偷偷告诉她,原来总教官结过婚。” 叶和欢脱作训服的动作一滞。 “本来结婚也不稀奇,毕竟总教官年纪看上去是不小了,但奇的是他过年的时候离的婚。” 文湘补充,像是在说某明星的八卦一样激动:“那个教官说,总教官离婚的事,几乎海陆空三军都传遍了,就连养在炊事班后院的小猪都知道,总教官他老婆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还在家偷偷养小白脸!” “是的,听说他老婆后来跟小白脸私奔出国了,当时肚子已经大了,孩子铁定不是总教官的。” 鸭子横插一句:“我觉得,是总教官那方面有障碍。” 几人正说得起劲,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宿舍瞬间安静下来,几人纷纷看向叶和欢,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 “我去洗澡。”叶和欢拿了衣服,直接开门出去。 “她干嘛板着脸,搞得我说不能人道的是她一样,”鸭子摸着后脑勺云里雾里,随即又转头恢复了满脸的淫/荡:“不过话说回来,总教官长得人高马大,难道那活真的那么不经用吗?” 这一晚,叶和欢彻夜失眠,不知是因为白天跟郁仲骁的交谈,还是秦寿笙说的话……抑或是宿舍里的流言。 —— 第二天的训练,叶和欢没有在操场上看到郁仲骁的身影,他一上午都没出现。 中午吃完饭,去丢餐盘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她。 叶和欢回过头,看到了穿着军衬的姚烈,他瞧见她的正面后愣了下,随即咧开嘴角笑:“哟,越来越漂亮了,要不是刚旁边有人叫你,我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喊你。” “姚烈大哥,你怎么也到学校来了?”从食堂出来,叶和欢没跟舍友回宿舍。 “来给二哥送些资料。”说着,姚烈扭头看她:“对了,我没看到二哥,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叶和欢摇头,心说那人现在连理都不理自己,又怎么会把行踪跟她说。 “二哥会突然跑来当教官,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姚烈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又似叹息地说:“从西藏回来,我以为他会回丰城,没想到他自己申请调到b市来了,毕竟这里——”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六】姚烈告诉了她很多关于他的事(重要)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六】姚烈告诉了她很多关于他的事(重要) 姚烈没有把话说完,但叶和欢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倘若她是郁仲骁,要不是万不得已,恐怕此生都不愿再踏足这个城市,毕竟这里对郁仲骁来说,真的不是个好地方,前岳父家也在这里,军区里还有韩家的亲戚,要是碰到了是问候还是扭头走人呢? “二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倒霉,你说一个女人整天——” 说到这里,姚烈突然噤了声,看看旁边的叶和欢,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口中‘不安分的女人’正是眼前小姑娘的阿姨。 “没关系,我妈跟小姨不是一个母亲,我们的关系也就那样。”叶和欢主动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姚烈说起那人,她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似乎只要话题跟他扯得上关系,她就感到很满足,哪怕她已经暗暗鄙视自己的这种心思,但始终阻止不了那份好奇心。 见姚烈依旧有所顾忌,叶和欢站在湖边,换上漫不经心的口吻:“其实,我去丰城看病的时候,有一回小姨带我出去吃饭,当时在场的还有个男人,说是小姨工作地方的同事。” “一定就是那个小白脸了!”姚烈立刻激动起来,笃定的语气:“说是在一家音乐中心拉小提琴!” “就是这个小瘪三,黑了二哥一身,你是不知道当时事情刚传开时,部队里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说二哥懦弱窝囊,就是个怂货,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早就把那小瘪三打得半死不活。” 类似的话,半年前叶和欢也在医院里听到过。 当姚烈这么说,她能想象一大群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在背后对那人指指点点的画面,尤其是‘怂货两个字,更是直击她的心口,那人怎么会怂呢?如果他怂的话,又怎么会从事最危险的工作,而不是躲在家里享受红二代的福荫? 叶和欢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中立的旁观者:“嗯,小姨父人是挺好的。” “是呀!”姚烈愤愤不平:“那些王八犊子,就是赤/裸裸地嫉妒二哥,加上二哥的家世,部队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红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二哥刚出事那会儿,高兴坏了多少阴险小人,那是恨不得把二哥踩到地底下去。” 叶和欢手指抠紧湖边的护栏,人性都有阴暗的一面,并非所有人都是心善的,尤其是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社会,哪怕是部队也不例外,看到别人比自己好,一逮到机会就争先恐后地落井下石,生怕自己比别人慢一截。 “二哥三十岁就成了上校,这在部队里是很罕见的例子,难免被人拿来议论比较,尤其是在这件事后。还有人说二哥有今天,靠的都是他老子。郁司令你知道?”姚烈问她。 叶和欢点头,她是不了解郁仲骁家里具体的情况,但姚烈这么提起来,她自然也能猜到七八分。 姚烈叹了下气:“说起你那个小姨,还真不是个东西。” 说这话时他眼梢余光瞧着叶和欢,见她神色如常,这才背靠着护栏继续说下去:“当年是她自己死皮赖脸要嫁给二哥,还动不动就往二哥家里跑,那时候别太殷勤,谁看得出她是这种人!既然定不下心来,那就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去,干什么要祸害二哥。” “你完全想象不出来她强行跟着二哥到西藏后,在那里是怎么个闹法!” “她在西藏干什么了?”叶和欢忍不住问。 说到这个,姚烈似乎更来气:“她偷偷跑到西藏,找到二哥所在的部队,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了领导,说是二哥的媳妇,然后就让她住到了家属楼里,二哥住在部队不回去,她忍了半个月后就到部队里折腾。” “你说夫妻俩在家吵架就吵,但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像疯狗一样四处乱咬的女人。当时二哥正在开会,她不顾士兵的阻拦,硬是闯了进去,会议室里多少领导啊,她一点也不给二哥面子,直接就闹开了,还说二哥在外面养女人,让领导给她评理。” “简直比个山野村妇都不如,她是韩老将军的女儿说出去谁信!偏偏二哥好脾气,只是把她拎出去,换做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自己在外面偷汉子,还敢在那里唧唧歪歪,厚颜无耻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叶和欢听到这里,心神有些恍惚:“她不是在西藏待了半年吗?难道他们没有好的时候?” “你以为她在那种苦寒的地方能待得住?” 姚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在西藏待不到一个月就收拾行李偷偷溜了,还给二哥留了封信,说二哥是负心汉,对不起她,之后她就回到丰城关起门养小白脸。” 至于韩菁秋为什么不回b市,恐怕是怕遇到熟人,但叶和欢也不明白她怎么会跟阮彦住到丰城去。 “估计是想报复二哥,她不是一直怀疑二哥在外头有人嘛?她在信里写了一句话,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当时我就在二哥旁边,当场就看到了,后来还有住在楼下的军嫂告诉我,那天你小姨是被个男人搂着接走的。 “也幸好是在西藏,山高皇帝远的,这要是在丰城或b市,当时就搞得人尽皆知了,二哥还要怎么做人,也会直接影响二哥工作上的调升。”姚烈义愤填膺,好像经历这些事件的是他本人一样。 “后来的事我也是听说的,那个小瘪三在丰城出了场车祸,好像是为了救你小姨,不知道怎么搞得,说是失去了生育功能,简直跟那些狗血剧情节一样,你小姨也是在那个时候检查出来有了身孕。” 姚烈又讽刺地一笑:“那个孩子,是怎么也赖不到二哥头上的。你小姨幡然醒悟,打电话告诉二哥,说发现自己原来爱的是那小瘪三,也只有那小瘪三可以为了她不要性命。” 说起阮彦,叶和欢下意识地蹙紧眉头,厌恶之意溢于言表,但也好奇接下来的事:“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们不都知道了吗?二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离婚。” 姚烈撇了撇嘴角,满是对韩菁秋的蔑视跟不屑:“结果刚领了离婚证,你那个小姨就按捺不住跟小瘪三招摇过市,还被二哥他妈瞧见了,当场就吵了起来,围观的人不少,人多嘴杂,又怎么会瞒得住呢?”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挺奇怪的,照理说,二哥在西藏最起码得待三年。”姚烈伸出三根手指,在叶和欢跟前晃了晃,有些痞:“但有一天上头突然来了调令,把二哥调回到了b市,后来我才知道是他自己申请的。” 是他自己想要调到b市来…… 叶和欢不可遏止地想到跟姜慧在医院的匆匆一遇,轻声咕哝:“也许在b市,有他在意的人。” “二哥在意的人?”姚烈的表情却像是听了个大笑话,随即左右看了看,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不瞒你,二哥这几年过得跟和尚一样,他自己估摸着也挺憋屈的,一时半会上哪儿找在意的人去。” “他不是跟姜慧——”话到嘴边,叶和欢才意识到这么问不恰当。 但姚烈显然已经听到了。 他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她:“这都谁跟你说的?” “……” 姚烈立马就想到了,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定是你那个不靠谱的小姨造的谣,不管姜慧是什么想法,反正二哥对她是绝对没有想法的,会照顾她,也是因为二哥一直觉得姜慧丈夫的死跟自己有关。” 见叶和欢愣愣的,他又耐着性子把当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健强是家里的独生子,他过世后姜慧也没再嫁,但一个没有男人支撑的家,生活必定好不到哪儿去,其实不止止是二哥,跟健强同一年进去的兄弟,都或多或少在帮助他们家,不过近两年健强家情况好了后才少起来。” “说起找个!”姚烈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想起来了,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你小姨还把姜慧烫伤了,现在人胳臂上还留着疤呢!” 去年这个时候……叶和欢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在四季酒店等待的那一晚。 “我也是伯母跟我说的,前不久我跟二哥回丰城,二哥让我去他家吃饭,老太太趁二哥不注意告诉我的,说二哥其实去年就提过离婚,但你小姨不答应,在酒楼里还把碰巧跟朋友去吃饭的姜慧烫伤了。” 姚烈舒了口气,轻松地道:“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二哥算是彻底摆脱了你那小姨……” 发现一直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姚烈止了声,扭头看旁边的叶和欢。 见她一副出神的样子,他用胳臂肘碰了她一下:“是不是我说的话太无趣了?以后我要太啰嗦,你就直接打断我,再不行,直接拿手扇我,我这个人就有点话唠,一起头就有些刹不住。” 听了他这番自嘲的话语,叶和欢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连扯一下嘴角都提不起劲来。 以前跟那人独处时的种种画面走马观花地闪过她的脑际—— 深夜韩家门口他静静地独坐在车里。 从疗养院回来的那一晚,她跟秦寿笙勾肩搭背,他独自转身离开的身影。 在云南医院,他靠在窗边望着她,笑得温暖又带着点纵容。 叶和欢想起他对自己一次次的拒绝,在酒店那晚,他放下她的身份证,转身离开前的那一句‘成年人之间的游戏,不适合小朋友玩’,在车站那次,他近乎残忍又透彻的剖析,他说,等她步入社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感情,而他,不过是她一时的迷恋。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心里在想的是不是韩菁秋? 他是不是觉得她就像几年前的韩菁秋,被他一时吸引,等到清醒过来会因为他的接受而怨恨他? 叶和欢的鼻子泛酸,突然之间非常想哭,她又想起一年前他等在自己宿舍楼下,低头缓缓地转着香烟,当时他在想什么,在一段时间的失联后,是不是鼓足了勇气才来找她的? 过往种种,犹如一根根针扎在她的心头,细不可见却疼痛难忍,最后化为泪水涌在眼眶里。 —— 跟姚烈告别后,叶和欢回了宿舍,其她人都在睡午觉,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姚烈的话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鱼雷,在一声爆炸后掀起涟漪圈圈,至今无法平静。 下午的训练,叶和欢心不在焉,不停地寻找郁仲骁的身影。 直到吹响傍晚解散的口哨,他都没有出现。 她不敢去问人,怕被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在心里不断揣测着他的去向,是不是也临时有事调回部队了? 叶和欢没有去吃晚饭,跟舍友在食堂门口道别,她找了个人烟稀少的角落。 握着手机,久久的迟疑,最终还是拨了那个一年来依然倒背如流的号码,没关机,但始终没人接听。 这样的情形,跟一年前酒店那晚极其相似,只是这一回,没有再关机。 晚上的训练叶和欢以身体不适为由逃了,在天暗下来后,她先去了趟操场,在看台上偷偷往下瞧,确定那人不再后,又去了东苑的明轩阁。 明轩阁的门卫室门窗都关着,叶和欢不由松了口气,她抬头望向里面的宿舍楼,黑漆漆的,没有一个人。 刚才在宿舍,鸭子无意间说起今天好多女生都在问为什么不见总教官,有教官告诉她们,总教官有事出去了,晚上就会过来。 叶和欢坐在路边的木椅上,心想着,不知道那人是先回宿舍还是直接去了操场…… 天越来越暗,四周都亮起了路灯。 在她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鸣笛声遥遥传来,叶和欢下意识抬头,两道车灯光从拐角处打过来,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已经映入她的视线里。 一分钟后,越野车在前方不远处的车位停下,驾驶车门打开,那人从车里出来。 郁仲骁刚从部队回来,穿着军官常服,外套脱了,领带扯了,军衬的袖子挽起,他下了车走近才看清坐在明轩阁门口的女孩,脚步微顿,两人四目相对,静静地望着彼此,谁也没有先打破这份缄默。 叶和欢突然起身,跑过来,撞进了他的怀里,在他伸手去扶她的时候,她已经牢牢地搂住他的腰。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七】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和好)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七】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和好) 头上的作训帽因为她过急过快的动作被撞落在地。 叶和欢只是牢牢抱着眼前的男人,双手十指攥紧他的衬衫,沉郁的心情,在她的脸贴上他胸膛的刹那烟消云散。 他的心跳,他的气味,他的体温,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刻不是在梦里,隔着薄薄的军衬,熨烫在她的心尖上,时隔一年,再这般靠近他,她什么也不再去想,只想好好抱着他,任由酸涩跟满足填充她虚无飘渺的身心。 不由地,收紧自己的手臂,近乎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如果爱情只有一次机会,在你不经意间错过后,可不可以再得到一次挽回的机会?】 这一刻的叶和欢,不再顾虑不再逃避,只想要遵从自己的心,勇敢地往前走…… —— 就这样抱了会儿,叶和欢的双手被扯开,她本能地倒退了半步,扬起头,郁仲骁正垂眼深深地看她。 她在他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郁仲骁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没有诧异,没有笑容,就那么,平静地注视着她。 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自己这样子突然的投怀送抱,他难道真的没一点情绪起伏吗? 叶和欢咬着唇,回望他的目光有些委屈,甚至带着无声的埋怨,埋怨他此刻的无所表示,但她在他身上确实找不到任何泄露他内心想法的痕迹,她只能看见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还有橄榄绿的军衬。 正欲开口,旁边横插过来的声音打断了她:“郁队长,原来你真在这里。” 叶和欢循声偏过头,看到大腹便便的校领导拿着个文件夹小跑过来,笑容吟吟,腰间那串钥匙相碰的声响回荡。 顷刻间,所有的话都咽回了她的肚子里。 “郁队长在忙吗?”校领导正准备开口跟郁仲骁说事,眼梢余光却瞟到站在旁边的女生,还穿着作训服。 叶和欢没作声,但听到那人低低沉沉的嗓音:“只是在问一些关于军训的事情。” 不知为何,这个解释让她心里没由来得不是滋味。 叶和欢抬起眼看向他,郁仲骁也正望着她,尽管他此刻在跟校领导说话,在这样静默的对视里,她的心跳加快,听见校领导问他:“刚才打了你很多个电话,都没人接,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早上出去得太急,没把手机带身上。”郁仲骁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醇厚有力的男音。 校领导有事要提,但发现叶和欢还杵在那没走,欲言又止。 见叶和欢没有离开的意思,郁仲骁转头看她,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口吻:“还有事吗?没其他事你先回去。” 被他说得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叶和欢盯着他,路灯光下轮廓分明的脸庞,但终究没再赖着,点了下头就转身走了。 刚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一声一声轻轻的打响,是按下打火机的声音,男人间谈事情少不了的就是烟。 叶和欢走出一段路才回过头。 明轩阁门口已经没人,他应该跟校领导进楼里去了。 —— 叶和欢慢悠悠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海里浮现出郁仲骁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甚至又开始质疑那些因为姚烈的话而涌动在心底的念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范恬恬的短信,约她出去玩,叶和欢不想去,以军训为理由回绝了。 收起手机,叶和欢忽然掉转方向去了操场。 秦寿笙收到短信,趁教官不留神,偷偷从训练场地溜出来,在看台的角落找到了闷闷不乐地坐在那的叶和欢。 “唉,你们女生待遇就是好,一句身体不舒服就可以逃避训练。”秦寿笙在她旁边坐下,吃味道。 叶和欢只是望着台下,没有接话。 借着昏暗的灯光,秦寿笙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又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阿笙,我问你个问题。” 叶和欢侧过身,突然一本正经地望着他,有些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问了:“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这个他,秦寿笙跟她都心知肚明。 “这个我哪知道。”秦寿笙从裤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包装纸:“你要真好奇,自个儿去问他不就得了。” “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吗?” “哎呀,你不是说他为其她女人离的婚吗?怎么,他在你跟前晃悠了两天,你又把持不住了?” 叶和欢沉默了,过了会儿才道:“他跟姜慧没有一点关系。” “……” 秦寿笙扭头,讶异地看她。 “我今天碰到了姚烈,是他身边的战友,上回那晚他没去四季酒店,在御福楼闹起来,提离婚也不是因为姜慧,是韩菁秋一直误会了他们。” “所以呢?”秦寿笙问。 叶和欢心乱如麻,忍不住向他倾诉:“我刚去明轩阁,遇到他,但他对我的态度冷冷淡淡的。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一年前他来学校找过我,就是我们去哲元哥酒玩的那晚,他一直等在楼下。”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我也不知道,他会离婚好像真跟我脱不了关系,我还那么过分地对他。” 叶和欢怔怔地看着前方:“你说,如果那时候我没换号码,或者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没说那些气他的话……” 秦寿笙打断了她的话:“哪有那么多如果,再说了,没你,他那个婚也一定不长久。” “姚烈还告诉我,是他自己提出来我们学校当教官的。” 半晌,秦寿笙才严肃地道:“我不是他,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你自己得清楚,你这么年轻漂亮,他又是个正常的男人,你可能有意无意引诱过他,所以他现在千方百计想得到你,但等新鲜感过了,很快又会厌弃你。” 叶和欢没有接话,因为她大脑里想的都是那个人,除此再也没办法思考其它问题。 —— 叶和欢在操场待到训练结束,但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晚上躺在床上,叶和欢拿着手机,刚才郁仲骁跟校领导的话她听到了,他不接电话是因为手机没在身上。 她编了一条短信:“小姨父,你休息了吗?” 在发送前,她又删掉了前面三个字,不再是晚辈对长辈的问候,纯粹是以一个女人的立场。 直到凌晨两点多,手机的屏幕都没亮过一次,她的眼皮不断往下沉,终究支撑不住,握着手机陷入了睡梦里。 天刚蒙蒙亮,叶和欢就睁了眼,第一反应是低头去看怀里的手机。 没有任何的未读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如果说,傍晚那几个电话是因为他没看到,那么晚上的短信呢,难道他还没找到手机吗? …… 上午的训练,叶和欢在太阳底下站了二十分钟军姿,忽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晕倒在了操场上。 叶和欢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输液。 秦寿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察觉到床上动静,他抬起头:“醒了?” “谁送我过来的?”叶和欢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镰刀刮过稻麦,沙沙的难受。 “除了我还能有谁?” 秦寿笙看穿了她那点心思:“几个教官是想抬你过来的,不过我觉得那样子太怂了,就把你背了过来。” 叶和欢躺在床上不说话。 “你说你每天晚上都在干嘛,医生说你严重睡眠不足,还不吃早饭,你存心想折腾死你自己是?”秦寿笙一边说一边把毯子替她盖好:“你想吃什么,我去食堂买。” “不想吃。”叶和欢辗转了个身,用薄毯蒙住自己的头。 虽然她这么说,但秦寿笙还是去给她买了粥,然后才回操场上训练,临走前不忘交代有事打电话给他。 …… 叶和欢提不起胃口,喝了几口粥就撑了,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脸上,照得她沉沉地睡过去。 她觉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郁仲骁穿着迷彩作训服站在主席台上,她跑上去找他,却在快要靠近他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就走,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拼命想要去抓住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但她发现自己还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道仿佛近在咫尺。 迷迷糊糊间,叶和欢感觉到脸颊上的触摸,那样的真实,真实到她不愿睁开眼。 当那只大手准备离开时,叶和欢牢牢地攥住了他,强忍的泪水滑过眼角,温热的指腹揩掉她脸上的泪痕,带着厚茧的触觉让她的眼泪流得更凶,床边缘突然下陷,下一瞬,她已经被搂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靠在他的胸膛上,叶和欢才缓缓睁开泪水婆娑的眼,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男人微敞开的军衬领口。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她哽着声,手指攥紧他的衣袖,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不会……” 耳畔低低的嗓音让她鼻子猛地一酸:“那你为什么一上午都不来操场?” “部队里有些事要处理。” “那短信呢,我给你发短信,你为什么不回?” “……” 因为他的沉默,叶和欢再次泪如泉涌。 要不是自己病倒了,他是不是还不会出现?他看到了短信,却没有回复,是不是真的动过不再搭理自己的念头? 这么一想,她反手抱紧了他,生怕下一秒他就会离开。 叶和欢把脸埋进他的怀中,像在宣泄自己的情绪,把眼泪跟鼻涕都蹭到他的衬衫上,在他伸手要来替自己擦眼泪时,她突然低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右手虎口处。 郁仲骁的手臂肌肉紧绷,却没因为疼痛推开她,任由尖锐的虎牙刺穿他虎口处的皮肉,鲜血直流。 —— 叶和欢哭了很久,久到窗外透进来晚霞,她才慢慢地止了声,手却一直都不肯放开床边的男人。 窝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几乎刹那间,她忘记了所有的苦痛纠结,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稍稍抬头,偷瞄到他凸起的喉结,低低地唤他:“喂。” “……嗯。” 叶和欢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挽起,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痛哭流涕的人是她,在他的臂弯里轻微地动了下,侧过身搂着他劲瘦的腰身,额头撞到他微露青色的下颌,硬硬的,有些疼,她却像发现了好玩的游戏,忍不住又蹭了蹭。 头顶的人想要阻止她任性的动作,刚抬起的手却被她一把握住。 白皙的小手,柔柔软软的,轻轻握着男人骨关节突出的大手,比小麦色暗一些,削瘦得没什么肉。 叶和欢看着虎口处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但还有血丝冒出来。 她忽然弯下头,亲了亲那有着两排牙印的伤疤。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八】她突然转身,跑回来亲了他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八】她突然转身,跑回来亲了他 柔嫩的唇瓣离开男人温热干燥的右手虎口处。 叶和欢低着头,穿过他的指缝,扣住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她牢牢握着郁仲骁的大手,此刻的感受,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她都觉得心头装满了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突然又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伸出另一只手,掐了掐他的手臂,肌肉真结实,硬得跟大理石一样,一本严肃地侧头:“疼不疼?” 似乎一夕之间,她身上又找回了少女的青春活力。 绿色迷彩作训服映衬下白皙的肌肤,亚麻色长发柔顺地披开,她的脸瘦瘦小小的,一双骨碌碌的猫眼漆黑透亮,因为刚刚哭过,隐约可见眼睫处还有晶莹闪烁。 见床边的男人不吭声,叶和欢掀起眼帘看他,发现郁仲骁正望着自己,目光很暖,也很温柔。 她的脸蛋瞬间烫了。 又想到这人近两日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态度,有些羞有些恼,她抬手就要去打他,还没碰到他的肩膀,手已经被他有力地攥住,耳边是他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现在哭够咬够又准备动拳头了?” 听见他开口,郁结的心情烟消云散,叶和欢红着脸,回答却理直气壮:“是你先欺负我的!” “我怎么‘欺负’你了?” 他的反问更显正经,叶和欢顿时败下阵来,心里哼哼,抿着嘴角像是很不高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郁仲骁却牢牢地攥着,没有松劲。 “一大把年纪还跟小姑娘计较,哼~”话虽这么说,但她的手已经紧紧反扣住他的,又依偎回他的怀里。 她周围都是郁仲骁身上的味道,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贪恋跟甜滋滋的喜悦。 不同于那些所谓的成功男士,郁仲骁似乎从不用香水,除去干燥的烟草味,叶和欢微仰着头,鼻尖刚刚碰到他挺括的衣领,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肥皂香,甚至不是洗衣粉的香气,混着他身体温热的气息,令她情不自禁地着迷。 将下颌抵着他的肩膀,叶和欢心想,要是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总是骨感的。 门外忽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其中有一个是医务室的医生:“病人就在这个房间里,输完液可能睡着了。” “嗯,好的,谢谢你啊医生。”是小姑叶知敏的声音。 —— 叶知敏推开门,一眼就瞧见立在床边的男人,怔愣了下,没想到屋里面有其他人。 尤其是看清对方是谁,更是诧异于他怎么会在这。 “小姑。”叶和欢躺在床上,薄毯几乎从脚盖到头,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猫眼,喊了叶知敏一声。 叶知敏回神,不动声色地收起打量郁仲骁的目光,在郁仲骁扭头看过来时,还很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叶和欢凉凉的脸颊:“阿笙打电话跟我说,你在操场上晕倒了,真的吓了我一跳。” 叶和欢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立在叶知敏身后不远处的男人。 他安静地站着,双手抄裤兜里,那双深沉的眼也正盯着自己,眼中的内容并不是她所能全都参透的。 刚才听到叶知敏声音的刹那,叶和欢是慌张的,那份忐忑甚至都表现在她的脸上,还有肢体上。 她不敢推开郁仲骁,她怕自己这一推会再次让两人的关系回到冰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可是她又不敢想象小姑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郁仲骁却先松了手。 “现在好点了没有?”叶知敏替她拉下薄毯:“这样把头盖住,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吗?” “嗯。”叶和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气压有些低。 叶和欢正想着怎么活络气氛,郁仲骁低醇的嗓音响起,他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我先回操场,你好好休息,晚上的训练就不用过去了。”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看似无意却交代了不少事,也化解了叶知敏心中的疑虑。 …… 等房间的门合上,脚步声走远,叶知敏才将目光从门上移开,看着床上的女孩道:“你小姨父是你们学校教官?” 叶和欢点点头,含糊地‘嗯’了声。 “他送你来医务室的?” “不是,阿笙背我过来的,小姨父知道了,所以过来看看我。”她的语气,当真像个谦和的晚辈。 叶知敏了然地颔首,又看了眼门口,她并不喜欢对别人的家事说长道短,但此刻也不免多说了一句:“你这个小姨父人挺好的,知道你生病了还知道过来瞧瞧,他不是在西藏吗,调回来了?” “应该是的,我也不清楚。”叶和欢一副跟郁仲骁不熟稔的模样:“那下次看到他,我问问。” 叶知敏笑:“这个有什么好问的,我就随口这么一说罢了。今晚上跟我回家,我瞧你在这边也吃不好,都瘦成什么样了,让阿姨给你做些喜欢的菜补补。” 这会儿叶和欢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有那人的地方。 她只好用军训当借口:“我还要训练呢,这个关乎期末个人先进评选的。” “你身体不舒服,难道他们还硬逼着你不成?”叶知敏拍拍她的手背,替她掀开薄毯:“起来,我都跟你俩表弟说你要去家里,两个人知道后连球也不踢了,吵着要立马回家让你教他们做作业。”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就连小孩的世界也不例外。 叶和欢不仅漂亮,而且会玩,耐心十足,每回去姑姑家,都能被两表弟缠上一整天。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把鞋子穿好。” 等叶知敏消失在门口,叶和欢立刻下床,套上鞋子跑出了房间。 从医务室出来,叶和欢四下张望,她总觉得郁仲骁还没走,这个念头疯狂地盘旋在大脑里,让她不停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直到右肩覆上温热的力道,叶和欢蓦地回头,看见了那一抹橄榄绿的军衬。 那瞬间,她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憋闷委屈,好想这样光明正大地抱住他。 在她的手快要扯住他腰间衬衫的时候,人已经被他带到了旁边不起眼的角落里。 郁仲骁垂下眼望着她,低低地问:“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小姑让我去她家过夜。”叶和欢闷声闷气地道。 “那就去啊。” 他的回答非但没安抚到她,反而让她更难受,嘟了嘟小嘴,赌气的口吻:“不想去。” “那你想去哪里?”沉稳又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叶和欢没吭声,埋着头,只是手指揪着他的衬衫打转,执拗地站在他跟前,因为她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这个时候,叶和欢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秦寿笙的电话。 叶和欢没接,扫了眼就直接按掉,还把铃声设置为静音,二人世界不想被打扰…… 头顶却响起郁仲骁的声音,他问:“谁的电话?” “除了小禽兽还会有谁?”叶和欢撇了下嘴角,忍不住跟他抱怨:“你不知道,他都快成我妈了,什么都要管,就连我用哪个牌子的卫生纸都得唠叨半天,说哪个是纯天然哪个是漂白过的坚决不能用……” 她恨不得把秦寿笙那些稀奇古怪的习惯都告诉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到后来,才发现眼前男人的沉默。 叶和欢抬起头看他,见他神色如常,但还是试探地问:“你不高兴了啊?” “没有。” 她还想说什么,医务室那边传来叶知敏的叫唤,因为找不到人而显得焦急。 “你小姑在找你了,过去。”郁仲骁说。 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很平静,叶和欢却觉得他不似刚才那般开心,即便他矢口否认了。 小姑的声音越来越近,快要到门口了。 叶和欢转过身,朝着医务室大门口走去,只是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脚步也不由地踌躇,整个人仿若汪洋上随浪漂泊的浮萍,找不到一点安全感,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来平复这种不正常的情绪…… 路过一簇灌木丛,叶和欢突然转身跑了回去。 在郁仲骁低头之际,她伸手揪住他的衬衫,踮起脚,迅速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力道有些重,有些疼…… 但却是真真切切地吻到了! 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叶和欢松开他褶皱的衬衫,头也不回地跑了,绕过拐弯处才停下脚步,抬手捂着红扑扑得要冒热气的小脸,整个脑子还晕乎乎的,但原先空荡荡的胸口已经被软绵绵的充实代替。 —— 叶知敏在医务室门口差点撞到从外面进来的叶和欢。 “去哪儿了?脸怎么这么红?” “哦,我去找厕所,尿憋急了难受。”叶和欢胡乱扯着谎,眼角余光却不由飘向门外,没有看到郁仲骁的人影。 不知道他是已经往别处捷径走了,还是打算等她们离开再出来? 上车,叶知敏系安全带时,还抬头问她:“医务室里不是有洗手间,你跑得那么远做什么?” “这不是没找到吗?这还是除了体检外我第一次来医务室。” 叶知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容宠溺:“平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一遇到这些琐事就犯傻?以后给你找对象,得是个细心的,要不然两个糊涂蛋凑成对还得了?” 叶和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郁仲骁,心里甜甜的,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平浪静,生怕叶知敏看出点端倪来。 她还不敢告诉包括叶知敏在内的家人自己喜欢上郁仲骁的事。 现在一旦说了,等待她的是什么,叶和欢都能预想得到,不会是祝福,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阻挠。横在两人中间的身份关系,注定她不能恣意地向其他人宣布,没错,他就是我爱的男人。 其实郁仲骁也很清楚这一点,要不然,他不会在姑姑打开门的前一刻放开她,当着姑姑的面也没跟她多说一句话,离开前特意说那番话,为的也是防止小姑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 在人前,他们不能亲近,还要克制自己的眼神跟情绪,这种感觉就像吞食巧克力,甜蜜中又夹带着一丝的苦涩。 …… 姑父不在家,晚饭只有叶和欢跟小姑及两个表弟。 陆烬然已经十三岁,读初二,不像陆烬言那样缠着叶和欢,吃完饭就上楼做作业,七岁的陆烬言则拖着叶和欢在客厅里看动画片,还不时地凑到叶和欢的耳边,悄悄告诉她自己最近又喜欢上班里哪个女生了。 “我只告诉你,你可别跟我妈妈说。”小家伙一本正经地交代。 叶和欢点头,被他逗笑,伸手拿过石榴刚准备吃,陆烬言突然问道:“那你呢?欢欢姐姐,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的男朋友。”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九】想小姑娘在做什么,要不要打电话给她 最美年华遇到你【八十九】想小姑娘在做什么,要不要打电话给她 现在的叶和欢,一听到‘对象’、‘男朋友’这类字眼,下意识都会联想到郁仲骁,那小脸微红,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用石榴轻敲了下表弟的小脑袋:“小小年纪不专注学习,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陆烬言捂着被打的脑门,无辜的大眼睛瞅着她:“上大学不就是为了泡妞吗?我就想知道,欢欢姐姐你被谁给泡了?” 叶和欢使劲蹂/躏小家伙的脸蛋,又掐又捏:“这都谁教你的,谁说上大学一定要交男朋友的?” “那欢欢姐姐你交男朋友了没?”陆烬言孜孜不倦这个问题。最新最快更新 “不告诉你!” “那一定是有啦!”小家伙激动起来,甩了拖鞋趴在叶和欢的背上,要拿她口袋里的手机:“我想看你男朋友的照片!” 叶和欢一次次拍开他的咸猪手:“没有没有!快给我下来,陆烬言!” “两个人在闹什么?”叶知敏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看到了客厅里闹腾的一幕。 陆烬言立刻扯着小嗓子道:“妈妈妈妈,欢欢姐姐有男朋友了!” “你别胡说!”叶和欢窘红着脸,伸手去捂他叽叽喳喳的小嘴,结果陆烬言像跟小泥鳅,滑下沙发光脚跑到叶知敏身边,拽着母亲的裙摆告状:“欢欢怕我说出去,还欺负我来着!” “……” 叶和欢头疼,倒是叶知敏过来,笑睨着略显无措的她,话是对跟在旁边的小儿子说的:“你欢欢姐姐是该找男朋友了,那样你下个月过生日还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是吗?”陆烬言仰着小脸,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礼物的问题。 然后他扭头问叶和欢:“欢欢姐姐,我请你男朋友吃蛋糕,他会送我生日礼物吗?” 叶和欢只是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 —— 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叶和欢拿起手机,正想着要不要给那人发个短信什么的,房门被笃笃敲响。 过去开门。 陆烬言正在门口张望,见门开了,咧开嘴一笑,背在身后的两手伸到叶和欢的面前,小模样有些不好意思。 叶和欢低头,看到了一张用蜡笔画着花朵的‘邀请卡’。 “妈妈说家里没有邀请函了,我就现做了一张,你替我交给你男朋友,到时候让他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的啊?”叶和欢嘴上虽不承认,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似乎已经自动把郁仲骁代入了这个角色里。 “你们女人,最喜欢口是心非了,而且我一说你的男朋友,你会笑得非常开心!”陆烬言拼命举出证明她名花有主的证据。 “哪有!”叶和欢继续嘴硬。 “就知道你不承认!” 陆烬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面小镜子,往叶和欢面前一举,就差一句台词——“呔,妖精,还不速速现原形!” “!!!” 瞧着他得意的表情,叶和欢一把夺过镜子,骂了一句‘小袍仔子’就甩上了房门。 …… 反锁好房门,还能听到小家伙在外头喊:“记得把邀请卡给你男朋友啊!” “臭小鬼!”叶和欢走到书桌旁坐下。 窗户半开,习习凉风吹进来,也吹散了她脸上滚烫的热度,她拿起镜子一照,镜子里的女孩嘴角还微微上扬着,眉眼间的娇羞怎么遮都遮挡不住,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有那么明显吗?” 然后又往下拉自己的唇角,但那抹上翘的弧度怎么也扯不平。 叶和欢对着镜子里的女孩做了个鬼脸,那女孩也俏皮地回应她,她皱了皱鼻子,又作苦恼样,最后一股脑倒在床上,举着镜子露出笑容,镜子里女孩也甜甜地微笑,脸颊上的红晕一直没消退。 一个辗转翻身,她把镜子放一边,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叶和欢看了看时间,九点十八分。 这会儿应该还没睡觉…… 她嘴里咕哝着,一颗心却忐忑了,担心把他吵醒,但又抑制不住地先要去打扰他,她在短信框里输了文字,但每一次要发的时候,却又觉得内容不好,删了继续重打。 反反复复好几次,才把短信发出去,除去华丽的辞藻,她只是问他在干嘛。 等短信发送成功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忍不住鄙弃自己,叶和欢,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墨墨迹迹? 过了会儿,手机嗡地震动了下。 叶和欢低头看到屏幕上已经多了个未读短信的提醒,她点开,看着收件人号码,心跳怦怦地加快,一张小脸瞬间涨红,不知是欣喜还是惊吓,她看向短信内容——【刚训练结束/准备洗澡】 依旧是他发短信的风格,没有标点符号,两句话之间顶多是隔了个空格号。 话语非常简洁,让人能一目了然。 叶和欢盯着这九个字,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是从郁仲骁口中问出这句话,他会用怎么样的语气? 应该是很低沉,很有磁性的声音。 也许……叶和欢挽起唇角,可能是难得轻松的口吻。 她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看着这条短信,心情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她形容不出这种变化,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因为他的回复感到快乐,她又翻了个身,靠在床头,快速地编辑短信发过去。 【哦,那你快去洗!o(n_n)o】 发送前,她特意在最后加了一个颜表情,企图借此使得聊天的气氛更加和谐融洽。 大概过去一分钟,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亮了,叶和欢立刻解锁点进开,一种欢欣雀跃的心情。 【有事吗】 叶和欢撇了下嘴角,趴在枕头上,回过去——【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 在最后,她故意加了个傲娇的表情。 又差不多一分钟,收到回复。 【可以】 叶和欢心想,打两个字都要这么久,还是不想搭理自己,故意这么拖延时间,想让她败兴而归? 对着那两个字,做了个鬼脸,她偏偏不说再见。 【洗完澡打算干什么呀?~~(_)】 这次他回复得比较快——【睡觉】 叶和欢看着两人的对话,发现自己一条短信已经抵得上他所有的回复,撇嘴角,跟这样的人聊天,要是性格没她这么活泼,还真的吃不消,心想着,短信已经回过去。 【这么早你睡得着吗?o(>﹏ 最美年华遇到你【九十】他在电话那头问,是不是想我了? 最美年华遇到你【九十】他在电话那头问,是不是想我了? “嗯。” 叶和欢听到低低沉沉的应声,心里暗暗估算他洗澡的速度,刚还说准备洗,现在又说洗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假的。 手机贴着微烫的耳根,她轻咳一声,假装不经意地道:“刚说要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人没有回答。 叶和欢缓缓攥紧手机,不知为何,这样的聊天氛围让她紧张又窘迫,忍不住先说:“今天的训练累不累啊?刚才吃饭的时候有点下小雨来着,我以为晚上的训练取消了呢。” “嗯,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后来看雨没下大就没取消。” 这是今天以来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叶和欢忽然觉得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带了甜甜的味道,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但很快也察觉到他周围的安静。 “其他教官都休息了吗?周围好像没什么声音。”她细声细语地问,好像怕自己会吵到别人。 话毕,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响,轻轻的一声,郁仲骁好像点了根烟。 叶和欢的脑海里自动描绘出他靠在窗口吞云吐雾的画面,只觉得心跳不断地加速,情不自禁地想要去轻拍自己发热的双颊,试图让温度降下去。 “我在外面。” “哦~”刚甜滋滋地应下,叶和欢就隐隐听见女孩的欢笑声,简直是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 这个时间点,他跟谁在一起呢?! 叶和欢又急又气,几欲跳脚,犹如炸了毛的小野猫,刚想质问他跟其她女生一起时怎么敢还给自己打电话,低醇的男音已经在她耳畔响起:“你们学校的女生都这么晚回宿舍?刚才有两个女生从旁边走过去。” 所有气势汹汹的质问都噎在了喉咙里。 叶和欢撇撇嘴角,不甚在意地嘀咕:“我怎么知道?” “你们学校没有门禁?”他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 “有啊。”叶和欢的脚后跟在墙角处点啊点:“周一到周五十点半关宿舍大门,周六周日的话是十一点半。” 郁仲骁的声音低沉动听:“现在已经十点三十几,她们还进得去?” 这人,打电话的时候还特意去看手表了? “正门是进不去,不过我们女生宿舍旁边有个小山坡,从那里爬上去,绕半圈就可以进到宿舍楼里去。” “……” 电话那头突然又不说话了。 叶和欢看了看手机屏幕,还在保持通话,她对着手机‘喂’了一声,随即便听到那人低声说:“你还挺熟门熟路的。” 这人什么意思? 叶和欢突然觉得自己被套话了,她忙紧接着道:“我当然熟悉啊,我宿舍正对着那条路,每次洗完澡除去晒衣服,都能看到不少女生从楼底下经过,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怕他怀疑自己,她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除了开学那几天同学们一起去聚会,我晚上基本都待在宿舍,你要是不相信,下次可以问我舍友的。” 她当然不认为郁仲骁一个大男人会真的跑去跟那些小女生讨论她的行踪问题。 说这么一句话,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 况且—— 叶和欢抿着唇角,这一年里,除了那回被他撞见的开学第一晚,她确实没有玩到那么晚才回宿舍过。 “现在在干嘛?”沉声问完后,他似乎吐了一口烟雾。 “跟你打电话啊!” “那刚才呢?” 叶和欢抬眸盯着天花板那盏水晶灯,在那晕开的光线里,有些支支吾吾,脸颊的热度又上来了,她想说‘我刚想你来着’,又怕他看轻自己,只好胡乱诌道:“刚陪我表弟做完作业,准备睡觉了。” “刚才不还说这么早睡不着吗?” 叶和欢越发觉得这人其实本质有点坏,不说一个劲问她在干嘛,居然还拿她的话堵她。 “刚才是睡不着,但现在困了。”她不服软地说。 郁仲骁在那边像是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听在叶和欢的耳里,她的脸颊更红更烫,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成了烫手的山芋,仿佛自己拙劣的谎言被看穿,她的口吻透着气恼:“你不准笑!” “好,不笑。”他低低的应承,声音磁性。 不答还好,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叶和欢更觉得他一定在心里暗暗取笑自己。 有点恼羞成怒。 “你心里在笑话我对不对?!”疑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那边的人‘嗯’了声,承认得够干脆够直接。 叶和欢的脸似要滴出血来,她咬着唇,因为发现自己毫无反驳的能力,被他吃得死死的,赌气地不啃声了。 良久的沉默,郁仲骁突然开腔,低缓的嗓音:“生气了?” “……” 叶和欢难得傲娇了一把,就是不说话。 郁仲骁等了会儿,见她真的不作声,半晌后开口:“差不多十一点了,明天还得回学校,早点休息,挂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叶和欢急了,以为他真的要挂电话。 “……嗯。” 在他应下这一声时,叶和欢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她撅了撅小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听筒里是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片刻后,郁仲骁先说:“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叶和欢静默了几秒,忍着脸上的燥热问:“你在外面,是在明轩阁外面吗?” “在楼下。” 想起上回梁峥忙起来没时间吃晚饭,他是总教官,会不会更操劳?这么一思量,她不由地问道:“你晚上有没有吃饭啊?” 见他不说话,那肯定是没吃了。 “不吃饭很伤胃的,这会儿食堂应该关门了,我记得超市十点也关了,要不你去南苑看看,那里有个手抓饼的店铺,老板上次跟我说他们要到十一点半才歇业……” 说到后来,叶和欢渐渐没了声,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殷勤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太晚了,你也上去睡觉。”说着就要挂电话。 在她按下挂机键之前,电话那边的人突然开口:“是不是想我了?” “……” 叶和欢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向脸颊,握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那是被戳中心事后的忐忑跟羞赧,只是不等她回答,郁仲骁已经抢先一步道:“睡觉,晚上盖好被子。” “嗯。” 合上手机,叶和欢转头看向试衣镜里的自己,一张白皙小脸火辣辣的红。 要疯了要疯了! 她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凉凉的空调被贴着脸颊,一丝丝的凉意渗进来,保持这个姿势良久,直到褪去了脸上的滚烫,她才翻转过身,仰头看着那盏水晶灯,嘴边抑制不住地上翘。 …… 第二天清早,叶和欢站在盥洗台前刷牙,就连小表弟也看出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昨晚是不是偷偷躲在房间里给你男朋友打电话呀?”陆烬言拿着卡通骨瓷杯,挤了牙膏,翘着乱蓬蓬的头发挑眉斜眼问她。 叶和欢用力捏了捏他的小耳朵,在小家伙的惨叫声里,哼着歌走出洗手间。 回到房间,她立刻跑过去,一个虎扑到床上,拿过自己的手机看。 果然,已经有一条未读短信。 刚才醒过来,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第一时间给某人发了sao扰短信过去,这会儿已经回过来。 喜滋滋地点开来。 【起了/准备去吃早饭】 叶和欢刚想回复,门外响起脚步声,叶知敏已经到门边,轻叩虚掩的门:“还要赖床啊?早餐已经做好了,下去吃,吃完我送你们三个去学校。” “噢,马上就来!”叶和欢不着痕迹地收起手机,套上拖鞋下楼去。 陆烬然跟陆烬言已经穿好校服坐在餐桌前,尤其是陆烬言,一手拿着面包一手用刮刀涂奶酪,瞧见她立马说:“跟你男朋友说完悄悄话啦?” 趁叶知敏不注意,叶和欢捻了点面包丢他身上,校服被弄脏,小家伙立刻哇哇大叫起来。 …… 不到五分钟,叶和欢就吃完了早餐,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慢条斯理的两兄弟。 叶知敏看出她的着急:“你赶着回学校去?” 叶和欢刚想说‘没’,陆烬言举着刮刀嚷道:“她一定是想回去跟她男朋友腻腻歪歪,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陆烬言!”叶知敏虎下脸,佯装不悦的训他。 小家伙脖子一缩,低头乖乖地啃面包。 叶和欢刚想笑话他活该,结果发现姑姑正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不由地心底一慌:“小姑,怎么了?” “没什么。”叶知敏收回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只是看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叶和欢摸着自己的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小姑听:“噢,可能昨天挂了水的缘故,气色是好了不少。” 叶知敏点头,没有再接话。 —— 叶知敏是先送两儿子去学校,最后才送叶和欢回大学。 车子停在某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叶知敏忽然开口说:“你小姑父那边的侄女,叫芳芳的,你小时候见过,也跟你一样在念大学,暑假里带了自己的男朋友回家,说是学校里的学长。” 尽管叶知敏的口吻很随意,但叶和欢的神经却紧绷了,整个人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 “我当时也在,小伙子人挺不错的,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不过芳芳喜欢,家里头也没办法。” 叶和欢觉得自家小姑说这个绝对是话里有话。 果然,叶知敏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继续道:“你下半年念大二了,要是有喜欢的男生也可以处处,你爷爷跟我都挺喜欢阿笙的,你们两个也算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可惜你偏偏不喜欢人家。” 叶和欢没出声,只是乖巧地听着。 “我们家的人也不是嫌贫爱富,只是很多时候,只有差不多环境长大的人在一起,才能减少生活带来的矛盾,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叶知敏见她没有不耐烦,才放心说下去:“我工作单位里有个小姑娘,父母都是高知分子,独女,前两年大学毕业谈了个男朋友,男方家境不好,甚至可以说差,她一定要嫁给那男的,父母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但她一直有肾病,婚后丈夫说要孩子,她不顾自己的身体瞒着父母偷偷怀了孕,还坚持要生下来,上个月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去了。” “出丧时,男方连她的骨灰盒都不愿意捧,怕沾染了晦气,至于孩子是领走了,恐怕也不过是想等孩子长大后继承女方父母的家产,前两天我还在街上碰到他,他正跟一女的相亲,对方好像不知道他妻子刚过世的事情。” 说着,叶知敏顿了顿,扭头看着叶和欢说:“欢欢,小姑赞成年轻人多交朋友,但如果你真有了喜欢的人,小姑希望你别瞒着家里,在看人的方面,长辈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小姑也不希望你以后被骗受到伤害。” 叶和欢轻轻地嗯了声,心情却因为叶知敏这番话而略显低落,不复出门时的欢欣雀跃。 她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如果小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前姨父,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精彩的表情? 就连自己找个家境差点的,家里都会斟酌再三,更别说是找个已婚的,比自己大十几岁,还曾经是自己小姨父的男人,哪怕她现在逃避,这些现实问题总有需要她去面对的那一天。 她在叶韩两家的亲戚里寻了一圈,最后可悲地发现,恐怕真的找不到一个会支持自己的人。 车窗外阳光明媚,但叶和欢却觉得自己的世界笼罩了灰蒙蒙的阴霾,让她突然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 叶知敏在校门口放下叶和欢就开车去上班。 慢慢踱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下,因为她穿着作训服,这个时间不在操场训练,引来不少侧目,但她根本无暇在意,只是垂头想着自己的事情。 在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韩菁秋,如果韩菁秋知道她跟郁仲骁的事又会怎么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叶和欢拿出来,郁仲骁发过来的短信,他问她现在在哪里,到学校没有。 她没有回复,重新收起了手机。 在操场跟宿舍的岔路口,叶和欢选择了左拐,她忽然不想去训练场,多少有点躲避的意味在里面。 回到宿舍,叶和欢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了,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忘了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接听键。 “回学校了吗?”那边先响起男人低沉磁实的嗓音。 叶和欢一开始没想到是他,有些吓到,郁仲骁的声音又传来:“怎么不说话,现在在宿舍?” “嗯。” “声音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 “怎么了?”他的声音稍有停顿:“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叶和欢没再吭声,直接按掉了电话,然后倒回床上,想着叶知敏说的话,还有他电话里关切的语气,眼眶温热的酸涩。 铃声再响,她看都没看,挂掉,对方孜孜不倦地打着,到后来她索性关了机。 心想着,这下总该安静了? 可是眼角却有泪水溢出来,无声息地滑入发间。 她抬手抹去,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在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之前,眼泪已经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宿舍的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宿管员的声音:“同学在吗?同学?!” 叶和欢连忙把眼泪擦干净,吸了吸鼻子,爬下床去,深吸了两口气才过去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宿管员,而是站在她身后、穿着迷彩作训服的高大男人。 ————————作者有话说———————— 以上五千一百字,文里叶知敏说的案例是真的,发生在我身边,特作说明。关于月票的问题,现在网站经常抽风,据其她作者反应,很多上午投的月票作者都收不到,所以建议大家下午或晚上投(前提有月票给我哈哈),如果是用客户端投的话,我会更开心,因为客户端是一张变三张,不止是最后几天,每天都是一变三,所以——红袖客户端你值得拥有~~~但看文不推荐用客户端,因为它是三坑产品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