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爱定你》 第一章 初秋,凉意悄悄蔓延。 秋风在t大校园内的枫林点燃一片火红,落叶纷飞,为人文气息浓厚的文学院,又多添几许诗意。 温暖的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落在枫林道上。 这里,就在文学院教室的正前方,每个要去上课的学生、老师,都得走过这条枫林道。 远远地,两个大男生,身穿t恤、牛仔裤,背包松松地挂在身侧,踏着遍地落叶,往教室的方向走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视线随意地扫过往来的同学。 “涵卿,你有没有听说,咱们艺文社来了个美丽的学妹?”说话的男生有张娃娃脸,一双大大的眼睛,相当俊俏。 他是季涵卿的同学兼死党,路尧之。 “真的?你从哪儿听来的?”季涵卿感兴趣地问道。他是t大法律系最出名的才子,不但辩才无碍、能诗能文,他出众的外貌,更为他引来无数的爱慕者。 他的五官轮廓深刻,英气逼人的剑眉下,镶着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高挺的鼻梁有如刀削,微薄的唇边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英俊,和路尧之的俊俏灵活不同,是非常性格与充满男性魅力的。 每回他们两人走在校园中,总会引来不少女学生的目光。 “上回吃饭时,有个学弟告诉我一大堆人想要进我们艺文社,我本来还以为这届新生特别有文学素养,结果你猜怎么着?全是冲着那位学妹开学第一天就加入我们艺文社,所以一堆心怀不轨的小男生才抢着加入。”路尧之发出一声轻嗤。一开学也快一个月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去社上瞧瞧?” 他们已经是大四的“老人”,应该忙着为前途铺路,自然不会像以前老往艺文社跑。可是,他倒真的想去看看那个学妹是何方神圣。 “你想去瞧什么?那些小男生?还是那位美丽的学妹?”季涵卿取笑道。 “唉!你总是可以猜透我的心思。”路尧之也笑道。 “就知道你这小子不安好心。”季涵卿玩笑地撞一下路尧之的肩头。 忽地,他停下动作,黑眸惊讶地张大,视线停在校园的某个角落。 路尧之困惑地随他的视线望去。 立即地,他明白是什么吸引了季涵卿的注意力。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位女学生屈膝坐在枫树下,背倚着树干,专注地阅读置于膝上的书籍。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瞧不清她的长相,但是她编扎整齐的两条乌黑发辫,摆在书页上的白皙纤手,还有那专注的模样,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草地、枫叶和那女子,形成一幅美丽宁静的画面,将周围的行人完全摒除于外。 “涵卿?”路尧之伸手在季涵卿眼前挥了挥,笑道:“难得见我们季大才子那么着迷地看着一个女生。校园里,渴望得到你注意的女生可不在少数。” “你认识她吗?”季涵卿没有移开视线,偏头问道,心中仍然残留着乍见那女子时的震颤。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好像整颗心狠狠地震动一下,如今仍在胸腔中颤抖。 “不认识。”他耸肩,随即又笑道:“不过,在看见你深受她吸引的模样之后,我就产生认识她的兴趣了。” 路尧之恶作剧地伸手搭上季涵卿的肩头,把他往那女学生的方向拉去。“走,我们过去瞧瞧。” “干么?我们这样太唐突了吧!”季涵卿停下脚步,挣脱好友的“魔掌”。 “喂!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大家认识认识,作个朋友也不会怎样。”路尧之在看见季涵卿别扭的表情时,差点捧腹大笑。“而且,说不定她也是你的爱慕者之一,不去看看怎么知道?” 这实在太荒谬了,季涵卿心想。可是,他的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路尧之,往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滥情,也不是那种会随便和女生搭讪的男人。 事实上,大学四年,他从来没有遇上可以让他动心的女子,直到现在。 愈接近她,他的心跳益发加快。 “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你。”他们在距离她几步之遥停下,路尧之挂上他那迷倒众生的笑容,招呼道。 女子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抬起头。 乍见女子的脸庞,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天啊!他们t大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位美人儿? 白皙的心形脸蛋上有着完美细致的五官,尤其一双水盈乌亮的翦翦秋眸更是美丽,她整个人自然地散发出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不过,此刻这张美丽脸蛋上的表情却混合著困惑与些微被打扰的不悦。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很悦耳,可惜有些清冷。 “呃……咳……嗯……我们只是好奇,太阳那么大,你在这里看书,不怕被晒黑啊?”先回过神的路尧之找了一个非常蹩脚的借口。 季涵卿听见他的回答,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这里的树荫浓密,哪里有什么太阳?亏尧之还自诩是少女杀手,这样的烂借口也可以想得出来。 果然,那女子很不给面子地说道:“我在这里不会晒到太阳。”说罢,又把视线移回书本上,不再搭理两人。 路尧之见状,干笑几声,暗中推推季涵卿,暗示该他出马了。 季涵卿瞪着眼前美丽的女子,满腹的文采顿时离他而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走?关颖棠蹙起眉头,暗暗着恼。 从她入学以来,莫名其妙跑来跟她搭讪的人,多到连她都数不清了。若是早知道男女合校那么烦人,她说什么也要找一间专收女子的大学。 她只不过想要一方安静的空间而已,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达成? 好,既然他们不走,那她走总可以了吧? “啪”地一声,她把手中的书合上,从草地上站起来,礼貌性地朝两人轻点个头,接着离开那沁凉的树荫。 一张小小的书签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从书中滑落。 季涵卿弯腰将它拾起,再抬头时,那女子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真是不友善。”路尧之对着她的背影苦笑道。“对我们连正眼也不多瞧一下。涵卿,看来你万人迷的封号受到挑战了。” “谁教有人拉着我冒冒失失地打扰人家?遭人白眼也是意料中的事。”季涵卿一直到那名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忽然,他很强烈地想知道她是谁。他想知道在抹去那双美丽双眸中的戒意之后,其中会不会浮现如水的温柔? “放心。”路尧之很有义气地拍拍季涵卿的臂膀。“凭我的交游广阔,一定可以帮你打听到她究竟是谁。” 此时,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快点走啦!不然上课要迟到了。”路尧之说道,自己率先往教室的方向奔去。 季涵卿再往那女孩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才跟着跑向教室。 —       —       — 傍晚,季涵卿心不在焉地来到社团办公室。 他们艺文社的社团办公室很大,也很舒适,可以容纳所有的社员一起聚会。但是,除了社团特定的读书会之外,社团办公室通常只会有两、三只小猫在里头看书。 因此,当季涵卿走入社团办公室,瞧见里头“高朋满座”的情形时,不觉大吃一惊。 “学长。”伴随着一声娇唤,数道爱慕的眼神朝他射来。 顿时,他身边如往常般,围满了暗恋他的小学妹。 他微笑地打招呼,眼角瞄见她们手中的书,忍不住扬起一道俊眉,说道:“你们在看《哈利波特》?” “是啊!是啊!”一个女孩猛点头,讨好地扬起手中的书,笑道:“还有《魔戒》呢!到时我们的读书会,就可以来个哈利波特大战魔戒,学长你说好不好?” “喔!挺有趣的。”季涵卿礼貌地笑了笑。 他个人对这些书是没有意见啦!只是他们艺文社一直以来都是以中国传统文学为主……唉!算了!看什么书是个人自由,不关他的事。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那群女生的“包围”,往他平常惯用的那张桌子走去,那张桌子位于角落的转弯处,从门口无法看到,是社团办公室中最安静的地方。 季涵卿轻悄地移动着,所经之处,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 当他来到角落的那个位置时,才发觉那张桌子早已让人占了去。 更令他惊讶的是,占用那张桌子的人,竟然就是盘桓在他脑中一整天的女孩。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何社团办公室里会有那么多人,而且大多数都是男生。 她大概就是尧之早上提到的那位美丽学妹吧! 轻轻地,他把背包放到桌子的另一端,桌子很大,足够他们两人不相干扰地看书。 一直到他坐下,那女孩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真是孤僻的女生,他心中暗想。然后,他从背包里的文件夹中,拿出白天拾起的那张书签,轻轻递到她眼前。 那女孩怔愣了下,才抬头看他。 “我相信这是你的。”季涵卿微笑道。 又是这个人。她接过书签,低声道:“谢谢。” “我叫季涵卿,是艺文社的上任社长。”他抓住机会自我介绍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颖棠,是一年级的新生。”她回答,美眸闪过一丝惊讶。 原来他就是大家口中的“涵卿学长”,那个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关于他,她已经听说许多,几乎每个人都是以羡慕赞叹的口气来谈论他。 “早上很抱歉打扰你看书。”他有点尴尬地说。 “没关系。”她耸耸肩,目光重新回到书上,显然没有继续谈话的兴趣。 他的确长得很好看,也很有气质,但如果他预期她会像那些女生一样对着他尖叫的话,他可能要失望了。 季涵卿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惹人嫌的一天,他不禁在心里苦笑,不期然瞥见摆在她桌前的书。 那本书既不是《哈利波特》,也不是《魔戒》,而是一本《诗经选读》。 不知怎地,这个发现更加深了他对她的好感。 季涵卿轻声地从座位中站起,打算离开,除了想还她一个安静的空间之外,另一个原因是,他清楚有她在旁边,自己根本没办法专心看书。 “学长要离开了?”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关颖棠在他背起包包时,主动开口问道。 “是啊!不打扰你看书。”季涵卿绽开笑容,有些受宠若惊地回答道。“下回见。” 关颖棠点点头,然后又继续低头看书。 季涵卿悄悄多看她一眼才离开。他刚走到社团办公室的门口,就险些和冒冒失失跑进来的路尧之撞个正着。 “尧之,有人追杀你啊?”他侧身闪过朝他直冲而来的路尧之,打趣道。 路尧之稳住自己的身子,看清眼前的人。“涵卿?正好,我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今天早上遇见的那个女生,就是造成艺文社大爆满的学妹。” 说完,路尧之很得意地看着他。呵呵,他路大帅哥出马,哪还会有打听不到的消息。 “我知道。”季涵卿轻声说,一手把路尧之拉到门外。 “啥?你知道?”路尧之脸上得意的笑容登时冻结,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涵卿从来不喜欢嚼舌根,怎么可能去向别人打听女孩子的消息?莫非…… “她在里面?你刚刚遇到她了?”路尧之随即想到这个可能性。 “嗯哼。”季涵卿点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发展啊?”路尧之眯起眼,露出暧昧的笑容,用手肘撞撞季涵卿。 虽然他也觉得那个学妹很棒,但是能让他动心的女生很多,不像涵卿,活了二十多年,才遇上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 所以啦!身为他的好友,他也只有忍痛割爱,省得日后涵卿打一辈子光棍,他可就罪过了。 “我和她的对话总共不到十句,你说能有什么进展?”季涵卿苦笑地摇摇头。不过,至少这回她没有掉头就走,应该也算是一种进步吧!“而且,她正巧坐在我平日坐的位置上,所以我要回宿舍了。” “嘿!你跟她还真有缘分。”路尧之笑道。“走吧!我也跟你一起回宿舍。” “可是你才刚来啊?” “你不也是没待多久?”路尧之伸手勾住季涵卿的肩膀。“来啦!我们去宿舍旁的泡沫红茶店,让小弟我好好跟你报告今天打听来的消息。” —       —       — 艺文社的社团办公室里,学生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最后,里头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关颖棠瞥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 她轻轻地将手中的书合上,忍不住在心中叹一口气,又得回去那个讨人厌的地方了。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时,眼角不经意瞥见被她遗忘在一旁,方才季涵卿交给她的书签。 拾起书签,她若有所思地拂过它平滑的表面,脑中浮现季涵卿的面孔。 奇怪,她鲜少把陌生人的样貌记得这样清楚的。 她随手将书签夹在书中,随后离开社团办公室。 一出大楼,一名身穿西装的男人立即迎上前。 “小姐。”他恭敬地喊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不用等我?”关颖棠蹙起眉头,说道。她不喜欢回那个地方,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得陪着她有家归不得。 “夜里不安全,我要把小姐送回去才安心。”那男人领着她来到一辆黑色大轿车前,为她打开车门。 “谢谢,辛苦你了。”关颖棠坐入车内,轻声说道。 那男人点个头,坐人驾驶座,发动车子,往前驶去。 他明白小姐为何总是很晚才回家,而他也是心甘情愿等着送她回家。这世界给她的温情太少,他也只是做他所能做的。 车子缓缓驶入一幢别墅的雕花大门,穿过宽敞的车道,停在雪白的大理石石阶前。 别墅的警卫上前开启车门。 关颖棠跨出车子,走上石阶。警卫连忙替她打开豪宅的大门。 “谢谢你们,晚安。”关颖棠走进豪宅之后,大门缓缓在她身后关起。 她有些落寞地回头望向关上的大门,忽然觉得自己好疲倦。 “哟!大小姐,你可回来啦!”一道娇嗲却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关颖棠强迫自己抬头挺胸,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阿姨。”她冷淡地招呼道。那是她爸爸续弦的妻子。 “我说大小姐啊!你也太不懂事了,竟然每天都在外头鬼混到这么晚才回来。”朱玉苹从柔软的法式宫廷沙发站起来,像只慵懒的猫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我一直在学校。”关颖棠垂下长长的睫毛,隐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叛逆。“我爸爸呢?” 为了卧病在床的父亲,她必须忍受她。 “你还会想到你爸爸啊?他早睡啦!唉!你妈死得早,你爸爸又久病不起,教养你的责任,当然落在我身上。好歹,法律上我也算是你母亲。”朱玉苹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她就是喜欢看这丫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阿姨,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去休息了。”关颖棠说完,转头就走。 当她走上楼梯时,楼下的朱玉苹又大声且恶意地说:“你果然遗传到你妈的粗俗无知,连晚安都不会说。” 关颖棠身子一僵,没有回应,也没有加快脚步,只是静静走回自己的房间。 等到她把房门关上后,才将书包扔在书桌前,整个人扑到床上,气得浑身发抖。 她恨她!她恨这个地方!若不是因为爸爸,她早就离家出走了,就算是死,都比待在这里好。 关颖棠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描绘她妈妈的容颜,回想他们一家人曾经多么幸福快乐。 想着想着,她渐渐沉入梦乡,浑然不觉泪水已悄悄从她眼角滑落。 第二章 清晨的校园,空气清新,学生非常稀少,大部分的人还赖在被窝中睡觉。而每天的这个时候,是季涵卿的最爱。 他一手提着奶茶、三明治,一手抓着报纸,在枫林道附近,找个绿意盎然的处所,一边享用早餐,一边看报纸。 微风徐来,伴着阵阵鸟鸣,让季涵卿扬起了愉快的笑容。 他回想起昨天路尧之在泡沫红茶店告诉他的消息── 关颖棠竟然就是“关氏企业”大老板的掌上明珠,今年才刚考上t大国贸系。她是个独行侠,对每个人都很冷淡,可是除了个性冷淡些外,从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富家千金的骄纵。 “关氏企业”是国内属一属二的大企业,资产是以数百亿计算。依照八卦杂志的报导,“关氏企业”的大老板几年前莫名其妙地病魔缠身,大权几乎移转给妻舅家。 而各报导虽然也提过关家的独生女,但是从来没有写出她的姓名,看来她爸爸将她保护得很好。 季涵卿不是很专心地把报纸翻到另一页,忽然,一个阴影投射在他的报纸上。 季涵卿愕然抬头,只见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方才他满脑子想着的关颖棠。 “早啊!”季涵卿粲然笑着说道。“你也那么早来学校?现在才七点呢!” “早。”似乎被他愉悦的气息感染,关颖棠也露出很浅的笑容。“学长不也很早到学校?” “这是我的习惯,我喜欢早晨的气息。”季涵卿说道。“你吃过早餐了没有?”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她堂堂关家的千金,怎么可能没吃早饭? 可是,令他惊讶地,关颖棠听到他的询问后,竟然微微一怔,显然她并没吃过早餐。 “没吃?我这边还有一个三明治,一起吃吧!”季涵卿没有流露出他的惊讶,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说道。 “不,我不饿。”关颖棠有些局促地摇手。 “不吃早餐会变笨喔!就算不饿也要吃。”季涵卿拿起塑胶袋中的另一个三明治,塞到她手中。 没办法之下,关颖棠只好接过三明治。蓦地,她突然涌上一股想哭的冲动。 自从国中她妈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否吃过早餐。而现在,一个几乎算是素昧平生的人,却将自己的早餐分给她。 “谢谢学长。”她小声地说道。 “不客气。”季涵卿笑着回答。“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关颖棠有些为难地看看四周。这附近人来人往的,在这里吃东西实在有点奇怪。 瞧见她为难的模样,季涵卿也不想勉强她,但就在他正要开口之际,却见她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并且打开三明治外面的塑胶袋。 “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在外面吃,可以不用这么做。”季涵卿看着她说道。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但也没到讨厌的地步。”关颖棠说完,准备咬下第一口,却发现季涵卿还在看着她。“学长,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看着我吃东西,不然会让我很不自在。” “喔!抱歉!我不是故意……”季涵卿俊脸微热,拿起放在膝上的报纸。“你吃,我看报纸。” 关颖棠低头啃一小口三明治,唇角不自觉地悄悄扬起。 她知道季涵卿也对她有意思,但是面对他的感觉,却和那些烦人的追求者不一样。 至少他让她觉得,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肤浅地觊觎她的外貌和家世背景。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三明治,偶尔偷偷瞧他一眼,发现他真的专心在看报纸,现在,反而变成她在偷看他了。 吃完三明治后,她拍去唇角的面包屑,站起身。 “你吃完啦!”季涵卿这时才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开,并递给她一张餐巾纸。“早上有课吗?” “嗯。”她接过纸巾,点点头。“我是早上一、二堂的课,所以也差不多该进教室了。谢谢学长请我吃三明治。” “小事一桩,别客气。”季涵卿摆摆手。“快去上课吧!” “学长再见。”关颖棠背起背包,走上枫林道。 她走进教室,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之后,才摊开手中的餐巾纸,对着它微微发怔,餐巾纸上头还残留着三明治的味道。 或许,她今天早上吃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三明治,但是,它却在不知不觉中,使季涵卿悄悄靠近她孤寂不群的心。 —       —       — 接下来的几天,关颖棠每天早上,都会在校园中和季涵卿“不期而遇”,而且,每一次他手中都会提着另一份早餐。 这样的用心,若换做其他人,早被关颖棠当成洪水猛兽般躲避了,但是对于季涵卿,她却默默地让情况继续发展。 起初,她也曾有过逃开的念头,可是每回见到他时,她便不由自主地坐到他身边共享早餐。 其实,他们的谈话并不多,大都是季涵卿在说,不过往往也只是寥寥数语,然后便各自去上课。 除了早餐的时间外,就算他们偶尔在艺文社遇上,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并未特别热络。 今天,一如往常,关颖棠七点多就踏进校园,沿着枫林道慢慢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可是,枫林道已经走完大半,教室的大楼也耸立在眼前,却仍然没有见到季涵卿的身影。 关颖棠放慢脚步,美丽的大眼睛左右梭巡着熟悉的身影。没见到他,令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向来独来独往的自己竟然开始在意他的存在了! “嗨!关关!”忽地,季涵卿从枫林道旁边蹦出来,举起手中的塑胶袋,笑着招呼道。 方才,他刻意隐身在枫树后头,为的就是想瞧瞧,若是他不出现,她会有什么反应。 测试下来的结果,让他满意极了。至少,她有稍微停下来找他,而不是毫无感觉地走进教室。 关颖棠吃惊地停下脚步,瞪着来人。等她看清楚是谁之后,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重复他对她的称呼:“关关?” 他从哪儿冒出来的?而且,她什么时候多出个绰号来? 很自然地,她跟着他走到枫林道的一角,那儿几乎成为他们固定的用餐地点。 “学长,你刚刚为什么喊我关关?”忍不住心中的困惑,她边走边问道。 “那是我刚才帮你想到的新绰号。”季涵卿笑道,黑眸深处酝酿着些许温柔。“你前些日子不是在读《诗经》?难道没有念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所以,你看,我帮你取的绰号还很有诗意呢!” “假如我记得没错,“关关”是代表鸟叫的意思……学长,难道你觉得我很吵?”关颖棠眯起漂亮的眸子,怀疑地问。 这小妮子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在装傻啊?季涵卿在心中想道。重点当然是在后面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如果不是看见她没见着他时的反应,他也不打算那么早说出来。看来,或许是他太心急了。 “嗯,咳……”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清清喉咙,说道:“我是在称赞你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懂了吗?” “黄莺出谷?才怪!”关颖棠忍不住扬起一抹浅笑。 她在他们平日用餐的草皮上坐下,看着季涵卿从塑胶袋里把早餐拿出来。 蓦地,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刚才,他该不会是拐弯抹角地表白吧? 思及此,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关颖棠不禁微蹙起秀眉,让她蹙眉的原因,不是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是自己方才奇怪的反应。 她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 “怎么啦?为什么皱眉头?”季涵卿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心地问道。 关颖棠回过神,对他摇摇头,说道:“没事。” 季涵卿见她不想说,也不再多问。 他把手中的饭团递给她。他曾经问过她喜欢吃什么,她说不知道,所以他每天早上都准备不同的东西,想试出她喜欢的食物。 用餐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怪。 该不会是他把事情搞砸了吧?季涵卿一边视而不见地盯着报纸,一边暗自懊恼。 关颖棠吞下最后一口饭团,才抬眼看他。 季涵卿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紧张地等待她的宣判。 “学长……”她背起背包,朝他绽开一抹笑。“我先去上课了,谢谢你的早餐。” 等她已经走了几步,季涵卿在她身后喊道:“关关!” “学长,还有什么事?”她回头问道。 “明天还一起吃早餐吗?”心一横,他问。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自己在那边胡思乱想,还不如问个清楚。 “当然。”她笑了,美丽的眼眸眯成弯弯的线条。和以前的浅笑不同,这个笑几乎可以称得上灿烂。“明天见。” 她转身离开,乌溜的发辫在身后划出一个圆弧。 季涵卿盯着她窈窕的背影,一颗心跳得飞快,某种充实的美妙感觉涨满心田。 他从来没想过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用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直到她出现。 或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就在他沉浸于心中的甜蜜时,忽然间,一个手掌从后方拍上他的肩膀,吓他一大跳。 “嘿!涵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季涵卿倏地转身,对上路尧之似笑非笑的脸。 “尧之?你怎么会那么早到学校?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季涵卿愕然问道。 路尧之是典型的夜猫子,非到三更半夜不睡觉,非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这个时间他竟然会出现在校园,真是奇迹了! “因为我交了个没义气的朋友啊!自己在这边泡马子,对好友却吭也不吭一声,所以我只好自己来看看喽。”路尧之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唉声叹气地说。 “你从哪里听来的?”季涵卿皱眉问道。 “拜托!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校园哪!你们两人一个是出名的超级才子,一个是美丽的富家千金,每天浪漫地在校园里共享早餐,难道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见啊?”路尧之说到最后,忍不住翻个白眼。“现在你们已经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最佳话题啦!” “真的?” 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倏然升起。以往他从不在意那些关于他的八卦传闻,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但是这次不同,他觉得他和关颖棠的秘密花园闯进了众多不速之客。 或许是因为每回他的眼中只有她,所以才会忽略掉周围窥伺的眼神。 “那还假的了?两、三天前就有人跑来问我这件事,我还跟他们打包票说没这回事,不然你一定会告诉我。这下可好,你害我变成猪头了。”路尧之语带埋怨地说。 “我们只是一起吃早餐而已。”季涵卿避重就轻地说。目前他还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刚刚感觉到的爱恋。 “老哥,别忘记我是你的死党,你刚刚望着人家背影的眼神,可不是一句“只是一起吃早餐而已”就能解释清楚的。”路尧之反驳道。“况且,单是冲着你们不同凡响的名气,就有足够的话题性了。” “尧之!”季涵卿无可奈何地望着他。“算我拜托你,闭上尊口,回宿舍补眠,好不好?我和她还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呢。” “哈!招认了吧!”路尧之随即降低声音,还故作神秘地朝左右瞧瞧,说道:“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分上,让小弟我帮你出点子,要追求人家,尤其是那种大小姐,光靠早餐是没用的啦!” “不用劳驾你这大情圣出马,你只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管,我就很感激了。”季涵卿推着他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一边念念有词道。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我一片好心,让你当成驴肝肺。”路尧之嗤道,顺着季涵卿的推动,往男生宿舍方向移动。 好不容易送走嘀嘀咕咕的路尧之,季涵卿揉揉额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今天还得到事务所打工,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可是,在经过商学院的大楼时,他还是故意绕个圈,从关颖棠上课的教室旁走过,就只为瞧她一眼。 隔着玻璃窗,季涵卿深深看一眼正专心作笔记的关颖棠,忽然觉得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管他流言怎么传,他就是对她情有独钟! 挂着一脸微笑,吹起口哨,他踏着轻快的脚步,打工去也。 —       —       — 下课铃响,关颖棠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教室,但前头一群女生的对话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喂,你们有没有听说?涵卿学长最近每天和关颖棠一起吃早餐欸!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暧昧啊?”其中一名女生说道。 “哼!涵卿学长人那么好,怎么会看上那种人?关颖棠是长得还不错啦!可是她对每个人都是一副跩得要死的模样,有什么好?涵卿学长肯定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另一名女生批评道。 她们本来就已经非常嫉妒关颖棠,现在她又抢走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教她们怎么能不心生怨恨? “不知道她是耍了什么手段,竟然把涵卿学长迷得团团转,刚刚上课时,我还发现涵卿学长从窗外走过,一直盯着她看。” 关颖棠抿抿唇,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那群女生看见她,登时心虚地噤声。 不过,最先说话的那个女生随即在她身后大声说道:“天啊!我们等会儿走出教室,会不会被她们家的保镳用钱砸死啊?”她的话引起其他人一阵窃笑。 关颖棠没理会她们,但却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喜欢伤害别人的人?她从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情,为什么她们对她恶言相向?难道只因为她生在关家? 孤绝的傲气从心底生起。她不需要任何人,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 一个不注意,她撞上一堵肉墙。 “哎哟!”路尧之惊呼一声,连忙伸手稳住关颖棠。“你还好吧?” “对不起。”关颖棠没有抬头看他,匆匆道歉之后便想离开。 “学妹,你是要去艺文社吗?”路尧之问道。 此时,关颖棠才抬头看他。 “是你。”她认出他是季涵卿的朋友。 “你还记得我?”路尧之笑开脸。“我叫路尧之,是涵卿的同班同学兼死党。”他逮住机会自我介绍道。 “学长好。”关颖棠点头微笑。 不知为什么,当她一听见“季涵卿”这三个字,心中就出现一股暖流,方才的不悦随之一扫而空。 他们保持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关颖棠忽然开口问道:“学长,难道你也是想来打听我和涵卿学长一起吃早餐的事情?” “不是。”路尧之面露讶色地否认,随即又问:“你已经知道大家在传这件事了?” “我也是刚刚才碰巧听见。”关颖棠神情一冷,说道。 “唉!校园嘛!就是有一大堆闲言闲语,根本不需要理会。”路尧之赶紧“开导”她。“涵卿起先也十分讨厌这些流言,后来被传习惯了,就把它当成是公益事业,提供大家茶余饭后闲嗑牙。” “涵卿学长也曾深受其扰?”她的好奇心被挑起,问道。 “嗯。他从一进大学开始,就成为校园的焦点,关于他的流言简直是多不胜数,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空穴来风。就拿绯闻来说,和他传过的女生有好几个,但是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涵卿从来没有对哪个女生动心过。”路尧之藉机顺水推舟地说道。“当然,他也从来没有买早餐给哪个女生过。” 关颖棠停下脚步,明亮的眸子浮出笑意。“学长,你是来帮涵卿学长做说客?” “不,要是涵卿知道我跑来跟你说这些,他一定会把我骂死。”路尧之摇头道,然后露出正经的神色。“你们的事我本来就不该干涉,但涵卿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我的兄弟一般,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所以,如果你对他没有特别的意思,请你别让他误会。” 关颖棠微微一僵。 “学长是在警告我离涵卿学长远一点?”她的语气又变回淡漠。 “我知道涵卿对你是认真的,可你是“关氏企业”总裁的独生女,你和涵卿几乎不可能会有结果……”路尧之摇摇头,他真的很讨厌扮演这种坏人角色,但是今天早上他回到寝室之后,怎么也睡不着,脑中想的尽是这件事。 所以,他才决定找关颖棠谈谈,趁现在他们还没有什么发展前阻止他们,省得日后更加心伤。 “你们太不公平了。”关颖棠没有提高声音,但却可以轻易地听出她的怨忿不平。“难道只因为我是“关氏企业”的继承人,所以就该死吗?为什么每件事情都要怪到我头上?生在关家,也不是我能选择的啊!” 话一说完,她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尧之愣愣地盯着她愤然而去的背影,脑中回绕着她的话。 的确,生在关家并非她的错,但那些话他说都说了,就算想收也收不回来。 唉!要是给涵卿知道,不把他大卸八块才怪! 第三章 枫林道上,季涵卿手提着早餐,在原地来回踱步。 第一堂课都快要开始了,关关怎么还没有来?他焦躁地想着。 莫非她改变心意,想和他保持距离? 还是她病了?另一个想法闪入脑中,让他担心不已。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心中愈来愈不安,那种既担心又着急的心情,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心。 当第一声上课铃响起,季涵卿才无可奈何地进教室上课。 另一端商学院的教室里,关颖棠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玩弄手中的笔,一颗心直系在季涵卿身上。 今天她没去枫林道,他一定觉得很纳闷吧?他会不会还在等她吃早餐? 她忍不住走出教室,往枫林道那边看去,正好看见季涵卿落寞离去的背影,手中还提着两个塑胶袋。 一股难忍的罪恶感和紧绷感自胸臆升起,几乎梗住她的呼吸。 忽然,她完全丧失上课的兴致,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在这里多待一刻。 于是,她抿着唇走出校门,没有知会家里的司机,便自己一个人跑回家。 —       —       — 当关颖棠回到家,进入客厅时,才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别说是她后母,就连仆人也不见踪影,偌大的房子像座死城一般。 奇怪,难道平常家里都是这样的吗? 甩开心中的疑惑,关颖棠拾级而上,走到父亲的房门前,在门上轻敲几声。 “咳……咳……进来。”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关颖棠推开门,到父亲的床边坐下。 “爸爸,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请来的看护呢?” “我嫌他们烦,全让他们回去了。” “那平常谁来照顾你?”关颖棠起身走去倒杯水给她父亲,心疼地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被人盯前盯后的,少了那些人守在我旁边,我也轻松自在。”她父亲拍拍她的手,问道:“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他了解女儿的个性,外冷内热,虽然外表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却是全心全意地对待。 关颖棠看着父亲,眼眶忽然涌起泪水。 她像个小女孩般,缩到父亲的身旁,把满腹的委屈告诉他,包括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爸爸,为什么他们都不能把我当成是一般人?为什么我就要背负一切的不是?” “棠棠,你是不是喜欢你说的那个学长?”他爱怜地捏捏她的颊,不舍她所受到的委屈。 “喜欢?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回想着和季涵卿在一起的感觉。喜欢……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吧!“但是,我很清楚只有涵卿学长把我当成普通人,不会猜测我这大小姐的喜好。每天帮我准备的早餐,也和他平常吃的一样。” “棠棠,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如果你只是默默地等待,然后眼见着机会错过,往后一辈子,你都会留着一个遗憾。尤其是幸福这玩意儿,是要自己挣来的。”他的声音愈来愈轻,开始感觉疲累。 关颖棠沉默地思考父亲说的话,在此之前,她父亲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话。 “爸爸,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是你女儿,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倒的。”关颖棠站起身子,对她父亲说道。 她真的很喜欢跟涵卿学长相处时的感觉,而且现在又有爸爸的支持,她何须去理会那些无聊的传言? “爸爸,我不吵你了,我还要回学校一趟。”关颖棠瞄一眼手腕上的表,才九点半而已,若现在赶回去,应该可以赶上涵卿学长下课。 她俯身在她父亲脸颊上亲一下,才转身离开。 她应该是喜欢涵卿学长的,否则今天早上为何会那么难受? 现在,她决定去争取她喜欢的东西。 —       —       — “涵卿!”十点下课铃响,季涵卿才走出教室,后肩便被人重重一拍。 他回头一瞧,看见路尧之的笑脸。 “你怎么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路尧之问道。其实他心里大概有个底,来学校的路上,他就已经听说今天早上关颖棠没有和涵卿一起共用早餐。 “没事。”季涵卿没心情和他说笑,简单地回答道,迳自向前方走去。 “你要去哪里?”路尧之在后面问道。 “不知道。”季涵卿头也没回地说。 看到季涵卿这个样子,路尧之真的有点后悔跟关颖棠说那些话。不知道现在跟涵卿自首,还来不来得及? “喂,涵卿,有件事我要跟你告解。”路尧之咬咬牙,说道。希望他等会儿不要被打得太惨。 “尧之,我现在没心情听你的风流韵事。”每回路尧之骗到某个小女生时,他都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不是啦!是关于关颖棠的事。” 季涵卿闻言,倏地回头。 “别那样瞪我,我可没本事勾引她。”路尧之怕他误会,连忙摇手澄清,接着把季涵卿拉到角落里。深吸一口气后,心虚地说:“昨天我遇上关颖棠,跟她说了一些话,我想,她大概是因为那些话,所以今天才没出现吧!” “什么话?” 路尧之硬着头皮,把他和关颖棠昨天的对话重述一遍。 季涵卿静静地听着,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直到路尧之说完,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应该把你揍一顿的。”季涵卿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别下手太重就是。”路尧之苦笑。 季涵卿瞪着路尧之半晌,忽然说道:“我要去找她!” “去哪里找?”路尧之暗暗为自己逃过一劫庆幸。别看涵卿一副斯文的样子,打起人来可是痛得很。 季涵卿正要回答他也不知道时,一个悦耳的声音轻轻从他们背后传来。 “涵卿学长,你现在有空吗?” 季涵卿像被电到一般,身躯一震,猛地回头。 只见关颖棠巧笑倩兮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几绺发丝从编扎整齐的发辫散落下来,像是被风吹散的样子。 想到方才路尧之跟他说的话,季涵卿心中一紧,她是不是来找他说个清楚的? “我有空,有什么事?” 关颖棠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小面包,把其中一个递给季涵卿,浅笑道:“我想和学长一起吃早餐。” 难以置信的狂喜在季涵卿的心头绽开,他接过面包,差点说不出话来。“谢谢。” 路尧之站在一旁,心里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幸好没有因为他的鸡婆,而硬生生地扼杀一段感情,否则他可真是罪过了。 他悄悄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季涵卿和关颖棠走到他们平常吃早餐的地方,无视于四方好奇的窥探,或是恶意的眼神,他们并肩坐着,静静地啃着面包,一如往常。整个空间,仿佛只有彼此。 “今天早上,你为什么不来?”吃完手中的小面包,季涵卿问道。 “我需要时间思考。”她说。 “是因为尧之跟你说的那些话?他刚刚已经告诉我了。” “嗯。”她没有装傻,点点头。“其实尧之学长的顾虑也没错,我的确是有可能伤害你,而且,我也没有能力改变我的出身。我的未来,不见得都操控在自己手里。” 季涵卿深深地望着她半晌,忽然站起身子说道:“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关颖棠也跟着站起来,甚至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结果,他骑车载她上阳明山,在一处阴凉静僻的地方停下,周围全是一片绿荫。 下车之后,季涵卿带着她走到路旁的一座凉亭内,欲言又止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关关,我很喜欢你,纵使我们无法预测未来,但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共度现在?”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她的回应。 关颖棠看着他伸出的手,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触动,让她感到紧张与羞涩。 略微冰凉的小手轻轻覆住季涵卿的掌心。 “今天早上我爸爸才告诉我,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挣。我来找你吃早餐,就是要挣自己的幸福。”她美丽的脸庞上,漾起一抹他从未见过的绝美笑容。 季涵卿拢起了手指,将她的手包覆在他的掌心内,感觉狂跳的心似乎快蹦出胸口。 “我们肯定会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你会介意吗?”季涵卿知道她不爱被打扰。 “许久之前,我就学会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否则早崩溃了。”她望着远方,轻轻地叹息。 季涵卿好像听出某些端倪,所以静静地没答话,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你想听吗?”关颖棠偏着头问。 “嗯,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季涵卿点头。 关颖棠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妈妈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在她去世之前,我们家虽然不像现在这样有钱,但一家人却过得很快乐。可是,在她去世之后,我的人生就开始脱轨。爸爸每天疯狂地工作,以忘却丧妻之痛,而我则埋首书堆,把自己与人群隔绝开来。后来,我爸爸娶了另一个女人,她是我噩梦的开端。所以我尽量早出晚归避开她,这样的情形,在我爸生病之后,更加严重。”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她停下来喘口气。 “关关……”季涵卿心疼地握紧她的手。没想到她天之骄女的光环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现在你有我了,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关颖棠感动地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呢?我到现在还对你的身家背景一无所知。” “我的背景比起你是平凡多了。我的父母都是法官,家里就我一个小孩,所以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继承衣钵。很可惜的是,他们在我大一时,死于一场车祸。”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关颖棠柔声说道。 “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逐渐习惯没有他们的日子。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地努力,以达成他们的心愿。”季涵卿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微笑。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他们肩靠着肩,聊过去,聊未来,直到夕阳西下。 “天快要黑了,我们回学校吧!”虽然不舍,但季涵卿还是站起身说道。 “我们不能再多待一会儿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了。” “郊外夜里总是不安全。我保证,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努力让你像今天一样快乐。”季涵卿牵住关颖棠的手,将她从凉亭座椅上拉起来。“相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关颖棠任由他拉着,朝摩托车的方向走去。 太阳的余晖下,他俩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微风吹过竹林发出窸窣的声音,仿佛在见证一段恋情的开始。 —       —       — 关颖棠和季涵卿成为一对的消息,很快地传遍t大的校园,引起一阵骚动。 现在,无论他们两人在何处出现,都会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甚至连网路的聊天室里,都谈论著他们的话题。 不过,外界如此“关注”的压力,并未降低热恋的甜蜜。只要是眼睛没瞎,都可以看出他们两人对彼此的爱恋。偶尔,还可以看到他们两人手牵手在枫林道上漫步。 这样的甜蜜,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逐渐加温。 此刻,在艺文社的办公室里,他们两人坐在他们最喜欢的角落里,一人手上拿着一本书看着,但是不时会抬起头,朝对方望去。当视线交会时,即相视一笑。 忽然,一名不速之客冒失地闯进他们的小天地。 “涵卿!”路尧之拍拍老友的肩膀,然后跟关颖棠点个头算是打招呼。 自从涵卿和关颖棠陷入热恋之后,他跟涵卿说话的机会就愈来愈少。 “尧之?好几天没见到你,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都不来上课?”季涵卿回头,说道。 “还说呢!你现在天天都很忙,哪有时间理我啊?”路尧之取笑道,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才怪,我每天都待在学校,你才是那个不知去向的人。”季涵卿反驳道。 “好啦!不说这个。”路尧之摆摆手。“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你中午有没有空?” “中午?”季涵卿望一眼关颖棠,才点点头说道:“有啊!你有什么事?” 路尧之没有回答他,反而对关颖棠笑道:“学妹,中午你可不可以把涵卿借我一下?大概一个小时就够了。” “你们有事情要谈就尽管去,我可从没有用绳子把他拴在我身边。”关颖棠被他的用语逗笑。 “关关,你不必真的用绳子把我拴住,我的心就已经系在你身上了。”季涵卿宠溺地笑道,毫不掩饰眸中的爱恋。 关颖棠俏脸微红地横他一眼,唇边噙着羞涩的笑,娇躯稍稍往他身上靠过去一些。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真是让人又羡又妒。 “咳……嗯……拜托你们别在外人面前耍肉麻好不好?”路尧之朝天空翻个白眼,作势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们又没要你看。”季涵卿牵起关颖棠的手,若无其事地说道。“中午你要在哪里跟我碰面?” “在男生宿舍。”路尧之说。 “好,就这么说定。”季涵卿心头闪过一丝怪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选择忽略。 “那我也不再打搅你们,中午见,可别忘记了。”路尧之再次叮咛之后,便离开社团办公室。 “今天中午不能陪你,会不会不高兴?”季涵卿等路尧之离开后,轻声问关颖棠。 “当然不会。”关颖棠笑着摇头。“才一个小时而已,不是吗?”她知道因为她的关系,季涵卿已经很少有机会和路尧之见面,若是自己再霸着他不放,就太不近人情了。 季涵卿看着她美丽的笑脸,心神一荡。他将椅子稍稍往后挪一些,然后对她伸出手。“关关,你要不要坐到我腿上?” “现在?在这里?”关颖棠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要求,不禁一阵错愕。 “是啊。”季涵卿点头。 关颖棠左右张望一番,现在办公室里的确没有旁人啦!但是除了小时候曾经坐在爸爸腿上之外,她这辈子还没有坐过其他人的大腿呢! “我会把你压垮。”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不会。来,试试看嘛!”季涵卿诱哄道,伸手拉她过来。 关颖棠没办法,只好移到他身边,试探性地往下坐。 “如果太重,你一定要让我起来喔!”她不放心地说道。 “放心,像你这种羽毛般的重量我还承受得起。”季涵卿笑道,手臂揽住她的纤腰,让她整个人稳稳地坐到他腿上。 关颖棠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抱着他稳住自己,整个人僵直得跟木棍一样。 “关关,放松,就把我当成沙发好了。”季涵卿忍不住莞尔,双手环住她柔软的娇躯,然后在她耳际偷个小吻。 “喂!你怎么……”关颖棠觉得浑身发热,整张小脸胀得通红。 从那天他跟她表白到今天的这段时间里,季涵卿除了牵牵她的手,与她交换几个甜蜜的眼神,以及写了许多情诗给她之外,他们还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所以现在关颖棠不但心慌意乱,而且身体深处还有一种异样的灼热感。 “嘘!别说话,让我静静地抱着你一会儿,好不好?”季涵卿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让她觉得又痒又热,心跳登时漏掉一拍。 她像只小猫般,温顺地蜷伏在他温厚的胸膛前,任由他的手慢慢刷过她的长发。 “关关,我想这么做已经想好久了。”季涵卿缓缓开口。“可是,每次不是时间不对,就是地点不对。” 关颖棠闭起双眸,享受他说话时胸膛的回音震动。“现在的地点也不对啊!”她说。 “至少,现在没有旁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猛瞧,或是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的。”季涵卿苦笑。“关关,你的心情会受到那些好事者影响吗?” 关颖棠静静沉思一会儿,才说:“我想不会。虽然一开始的确觉得隐私受到侵犯,但后来想开了,也就算了。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想。” “那就好。”季涵卿低下头,在她额际印上一吻。 然后,他柔软的唇缓缓往下,掠过关颖棠娇俏的鼻尖,停在她红唇的上方。 “我可以吗?”他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呢喃道。 关颖棠注视着他深情款款的黑眸,长长的睫羽慢慢往下垂,直到眼睛完全闭上,才微微地点点头,美丽的脸庞上写满羞涩。 季涵卿的唇试探性地刷过她的唇。 她微微一震,身躯紧绷。 “放松,你这样害我也跟着你紧张起来。”季涵卿轻声哄道,再度俯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这回,他加重力道,试图汲取她的香甜。 关颖棠仍然闭着眼睛,放任自己体会那种温温软软的触感,并且试图回应他。 一吻过后,他们都尝到小说里描述的那种浑然忘我的感觉。虽然没那般神奇梦幻,但是却更真实。 “关关,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待气息平稳之后,季涵卿柔声对关颖棠说。 关颖棠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要跳出胸腔一般,眼眶发热。 “没有,你没有说过。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对我好。”她抬头在他下巴轻啄一下。 一颗泪珠不听话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季涵卿吻去那滴泪,蹙眉关心地问道:“你为什么掉眼泪?” 关颖棠摇头,又甩落几滴泪珠。 她抬起泪眼,看见季涵卿担心又困惑的表情,于是说道:“没听过女生是水做的,她们伤心时会掉泪,感动时会掉泪,开心时也会掉泪。” 而她掉泪的原因,是因为在她将自己孤立那么久之后,终于又有人爱她,也愿意让她爱了。 今生今世,她决定要将所有的爱恋倾注于他一人身上,因为是他把她拉出冷漠的孤墙之外,重新赋予她生命的快乐。 “我不喜欢见你掉泪,那会让我心疼。但若是因为高兴而掉泪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接受。”季涵卿拭去她颊上残留的泪痕,将她的脸按进他的胸膛。 “霸道……”关颖棠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胸前传出,纤细的手臂环绕到他的身后,抱紧他。 看来,她注定要与他纠缠一辈子了。 第四章 中午,季涵卿依约回到宿舍,却没见到路尧之的人影。 他耐着性子等候,半个小时过去,才见到路尧之匆匆忙忙地奔进寝室。 “你怎么那么久?”季涵卿问道。在他的记忆中,路尧之鲜少迟到。 “对不起,有点小事耽搁。”路尧之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都是亚棻,明明知道他中午有约,还…… 此时,季涵卿眼尖地瞧见他颈侧的一小块红痕。他饶富兴味地盯着那枚红痕,意有所指地问:“你所谓的小事,该不是跟哪位美女有关吧?” “呃……嘿嘿……”路尧之俊脸微红,也没否认,干笑数声。“谁教你见色忘友,每天和颖棠形影不离的,我只好自己另外寻找心灵的依归喽!” 想起几分钟前和苏亚棻的缠绵,路尧之身体一阵火热,然而心头却又颇感苦恼。 原本他只想追个行为拘谨的乖乖女来消磨时间,哪里晓得追上之后,乖乖女摇身一变,成为热情如火的小妖精。 她不但让他这个猎人变成猎物,还用她姣好的身躯迷得他神魂颠倒,血脉偾张。 “大情圣,你又不是第一次追女孩子,少拿我当借口。”季涵卿笑骂。“你神秘兮兮地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前不久交了一个女朋友。”他像告解般说着。 “我猜得出来。”季涵卿又瞄一眼他颈上的红痕。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她,但又不好意思在颖棠面前说。”路尧之说话的时候,少了些热恋的甜蜜,反而隐隐蹙起眉头。 “怎么了?”以季涵卿对路尧之的了解,他可以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我想,你应该听过苏亚棻这个人,她是我们法律系的学妹。” 季涵卿努力想了想,脑海中浮出一个模糊的印象。 “好像有印象,但不是很清楚。她是不是很内向安静,功课也很好,外表白白净净的?” “对,就是她。”路尧之忙点头。“你和颖棠在一起不久后,我就开始追她。” “苏亚棻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一型。”季涵卿惊讶地说。 路尧之喜欢美艳动人又有自信的女生,对于那种保守内向的乖乖女,向来是敬而远之,怎么会突然去追苏亚棻呢? “我知道。起先追她也是出于好玩,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而已,根本没想到会真的把她追上手。”路尧之倒入他的床位,双手揉揉脸颊。“可是,才一个星期,我就成功地牵到她的手,再一个星期,我们就已经发展到床上了。” “什么?!”季涵卿忍不住喊道,然后不赞成地说:“如果你一开始就无意,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人家?” “如果连你都直觉地这么想,那别人一定也会这么想。”路尧之沮丧地叹一口气。 “不然是什么?难不成是人家色诱你?” “就是她色诱我!”路尧之从床上跳起来,跪坐着说。“她的本性跟外表简直是南辕北辙,她……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路尧之颓然坐倒。 季涵卿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强,但我又不是柳下惠,没有坐怀不乱的本领,而她,又是我见过最会引诱男人的女人。”路尧之望了季涵卿一眼。“你不相信我?” “不,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很难想像。”真的,要他想像乖乖女色诱男人,简直比想像猪会飞还要困难。“那么,除了她表里不一之外,还有什么问题让你苦恼?” “你问到重点了。”路尧之又叹了一口气。“起初,我还以为自己挖到宝,也逐渐开始为她神魂颠倒,甚至想好好经营这段感情。可是,后来我慢慢觉得,她似乎并不爱我。”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如果不爱你,又怎么会和你发生关系?”季涵卿说。 “你和颖棠发生关系了吗?”路尧之忽然反问。 “这跟我们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季涵卿怔忡一下,俊脸微红地说。他和颖棠虽然没有“真正”发生关系,不过也只差那么一点了。若非他尊重颖棠,恐怕也撑不了这么久。 “怎么会没关系?你爱颖棠,颖棠也爱你,这谁都看得出来。即使你们还没有亲密关系,也影响不了你们相爱。虽说随着爱情的成长,男女双方会想要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但不代表两者一定成正比。肉欲和爱情是两回事,不然哪来那么多网路一夜情?”路尧之一口气说出一大串话。 “你说她不爱你,总有个理由吧?” “她很大方地献出她的身体,使出浑身解数来诱惑我,但她从来没有用颖棠看你的那种眼神看过我,我们之间,似乎除了性,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路尧之沮丧地垂下眼。 季涵卿一时语塞,他知道尧之说的那种眼神,每回关关那样看他时,总会让他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 “为什么不试着和她谈谈?” “说出来你一定会笑我。”路尧之苦笑。“我不敢问,因为我怕她会拂袖而去。”他必须承认,自己还沉溺在她所给予的肉体欢愉中,无法自拔。 “那你找我来,是不是要我帮什么忙?” 路尧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找你来只是想跟你吐苦水而已,多谢你来当我的垃圾筒。” 本来他想告诉季涵卿,他怀疑苏亚棻是因为涵卿才接近他,因为有几次,他不经意瞧见苏亚棻偷瞄着涵卿和颖棠,那眼神令他心里有点发毛。 不过,现在想想,他决定还是别多生事端,以免影响涵卿和颖棠的感情。 路尧之瞄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一点。 “哇!已经一点多了,我们一起去吃午餐,然后我得赶快把你还给颖棠。”他试图把气氛弄得轻松些。 “好吧!”季涵卿说道,在走出寝室房门时,他又回头对身后的路尧之说道:“但是记住,如果有任何问题,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朋友站在你这边。” —       —       — 不是说好只去一个小时吗?怎么涵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关颖棠靠在二楼教室走廊的栏杆上,眼睛盯着男生宿舍的方向。 她并非不高兴季涵卿超过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人影,只是才一个多小时没见到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真是奇怪,难道女生谈恋爱之后,就会变得依赖又黏人吗?不然为什么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关颖棠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发梢,一双水眸仍是紧盯着男生宿舍的方向。 忽然,有人从后头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 关颖棠以为是季涵卿,兴奋地转过身子,却愕然瞧见一名清秀白净的女孩怯怯地对她微笑。 “关同学,你好。”那名女生开口说道,她的声音细细的,好像有点紧张。 “请问你是……?”关颖棠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却还是对眼前的女孩没有半点印象。 她向来很少跟别人打交道,其他人虽然会在她身后指指点点,但从来没有女生会直接找她说话。 “呃……我叫苏亚棻,是路尧之的女朋友。”说到“女朋友”这个字,苏亚棻的脸微微泛红。“今天尧之本来跟我约好要一起吃午餐,可是到现在还没看到他。刚才路过时正巧看到你,我知道涵卿学长跟尧之很要好,所以才想来问问你。” 关颖棠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些许笑容,说道:“我猜尧之学长可能忘记了。他中午跟涵卿约在男生宿舍谈事情,我到现在也还没见到涵卿。”因为听苏亚棻说她是路尧之的女友,而路尧之又是季涵卿的死党,所以关颖棠很自然地对她比较热络。 “这样啊!”苏亚棻露出极为失望的表情。 关颖棠见状,立即生出某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方才不也体会到那种孤单失望? “你还没有吃饭啊?”看到苏亚棻点头后,她接着说:“那你要不要先去吃?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可是……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苏亚棻朝男生宿舍的方向望了一眼,表情楚楚可怜。 尧之学长也真是的!就算临时有事要找涵卿,也该跟人家说一声,省得害人家苦苦等他。关颖棠在心底为苏亚棻打抱不平。 不过,真没想到尧之学长的女朋友是这样内向纤弱的女生,和他的型有点不配。 “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关颖棠有些苦恼地说。 苏亚棻怯怯地盯着她,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那请问你等一下有没有课?可不可以……陪我吃午餐?” “陪你?”关颖棠怔愣一下。如果陪她吃午餐,就不能在这里等涵卿了。然而,一看见苏亚棻可怜的模样,便不忍拒绝。“好吧!我陪你。” 这可是除季涵卿之外,她第一次答应和别人一起用餐。唉!自从认识涵卿之后,她真的改变许多。 “谢谢。”苏亚棻看起来相当高兴,一扫方才的可怜模样,对她笑着说道:“其实从你入学之后,我就很想认识你,虽然校园里有一些关于你不好的流言,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对人冷淡只是你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 关颖棠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惊讶之余,心中对她的好感又稍稍增加几分。 “我也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走,我们去餐厅瞧瞧,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好。”苏亚棻走在关颖棠旁边,唇角露出令人难以察觉的诡异笑容。 她终于成功打入他们的圈子,这样一来,她就有机会把涵卿学长给抢过来。 —       —       — 傍晚,季涵卿匆匆步入艺文社,走向他和关颖棠常待的那个角落,在看见她纤秀的背影时,黑眸转为温柔。 他静静地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头。 关颖棠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在她身后的人是谁。她露出微笑,合起手中的书,把身子往后靠向他身上。 “对不起,中午我和尧之混太晚才回来。”季涵卿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轻声说道。 “没关系。”她笑着摇头?“对了!中午我遇见尧之学长的女朋友。” “哦?这么巧?你怎么知道她是尧之的女朋友?”季涵卿惊讶地说。 “她自我介绍的。”关颖棠显然对她颇有好感,对季涵卿说道:“亚棻人很好呢!我还陪她一起吃午餐。她大概可以算是我的新朋友吧!” 凝视着关颖棠开心的脸蛋,季涵卿的胸口涨满爱意与心疼。她孤单太久了,连认识一个新朋友,都可以让她这么高兴。 “今天尧之也有跟我提过她,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偶尔找他们一起吃饭,好不好?”他宠溺地轻捏她红润的脸颊。 “好啊!”关颖棠一口答应,然后拉着季涵卿的手臂,略带撒娇地说道:“涵卿,今天晚上你陪我去逛街好不好?就只有我们两个,坐公车去。” “那有什么问题!可是,你家司机怎么办?”交往以来,她还是头一回邀他去逛街呢。 “我们可以逛完再回来啊!”关颖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我以前也曾经叫他先回去过,但他没接到我,是绝对不肯走的。” “好,就这么决定,你想上哪儿去?”季涵卿护着她走出艺文社,一边问道。 “去百货公司如何?自从妈妈去世之后,我就没有逛过百货公司了。”关颖棠说道,跟着季涵卿走向学校的侧门。 “那你的衣服都在哪里买?”他可不信关大小姐的衣服会出自夜市或菜场。 “用型录啊!各家厂牌都会寄型录到我家,我只要把喜欢的勾一勾就可以了。” “……喔。”果然和寻常人家不一样。 他现在开始好奇,她知不知道如何搭乘公车? —       —       — 整个晚上,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热恋中的情侣般牵手逛街,偶尔停下来买个饮料,歇歇腿。 当他们走过一个卖耳环项炼的专柜时,季涵卿还买了一条心形坠子的银制项炼送她,坠子的背面,还刻有“myloveforever”的字样。 虽然它的价格不高,但是关颖棠还是如获珍宝地把它戴在胸前。毕竟,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今天晚上实在太棒了!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无拘无束地享受人生。”当他们坐在一家大型百货公司楼下的露天咖啡座时,关颖棠率真地对季涵卿说道。 “那是我的荣幸。”他开玩笑地说道,接着越过桌子,握住她摆在桌上的手。“关关,只要你快乐,我别无所求。” 关颖棠心中一阵感动,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无言地传达她心中的情感。 从前,她将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闭,而现在,她把所有的热情都投注在眼前这个温柔男子的身上,无法自拔。 “等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你的心还会和现在一样吗?”虽说她全心全意地爱他,但还是有些不安全感。 “当然。“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他信手拈来两句唐诗,说完还对她眨眨眼。 “肉麻!”关颖棠被他的语气表情逗笑,低下头啜一口咖啡,整颗心都被幸福的感觉填满。 “不喜欢这句?那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何?” 只可惜,他们愉悦甜蜜的时光,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 “关颖棠,你在这里做什么?”尖锐的女声从他们身旁插入。 他们两人同时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一位扎马尾,穿着紧身迷你裙,蹬着细跟高跟鞋的中年女人,盛气凌人地朝他们走来,一脸仿佛逮到什么见不得人之事的表情。 季涵卿立刻感觉到关颖棠整个人紧绷起来。 他朝她看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柔软的唇微微抿紧。 “她是谁?”季涵卿小声地问道。 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大概猜出眼前这中年妇人的身分。大概也只有她的后母,会让关关这样如临大敌。 “我是她妈妈!”朱玉苹不等关颖棠回答,双手环胸地站在他们桌前,大声说道。 “伯母好。”季涵卿礼貌地站起身打招呼。 朱玉苹上下打量季涵卿平凡的穿着,不屑地冷哼一声,理都没理他。 正当季涵卿略显尴尬地站在原地时,关颖棠忽然冷冷地开口。“她不是我妈妈。涵卿,我们走。”说罢,牵起他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朱玉苹绕到他们面前,冷笑道。“你说你因为留在学校看书才那么晚回家,原本我还当真呢!结果没想到你是出来跟男人鬼混。我真希望没在这里遇见你,省得让我朋友看见你这样子,丢关家的脸。” 关颖棠这时才注意到朱玉苹身后站了个男人。她清亮的眸子淡淡扫过他,又回到朱玉苹脸上。 “你不也在外头?”清冷的声音没有温度。 “我是去健身房运动,他就是我的教练。”朱玉苹指指身后的年轻男子。“可你呢?夜夜晚归,天知道你在外面搞什么?” 季涵卿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女人字字带着侮辱,就算是后母,这么做也太夸张了吧?关关平常在家,到底受了哪些罪? 思及此,一股怒火开始在他胸臆蔓延。 “伯母,她平常的确是在学校念书。”忍着气,季涵卿替关颖棠辩解道。 “我们关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你不过是另一个投机者,想缠上颖棠好图她所带来的利益,有什么资格说话?”朱玉苹轻蔑地说,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低下的东西。 关颖棠听见朱玉苹这样侮辱季涵卿,原本淡漠的美眸立刻迸出怒火。 她握紧季涵卿的手,纤细的娇躯微微颤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涵卿,别理她,也不值得为她生气。因为内心龌龊的人,永远都想着龌龊的东西。” “关颖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说我?!”朱玉苹气得五官扭曲,尖声道。 “我建议你别再丢人现眼,省得把你的“教练”吓着。”关颖棠特别加重“教练”两个字,眸子冷冽得吓人。“我这辈子倒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穿着高跟鞋和紧身裙上健身房。” 朱玉苹被关颖棠一瞪,忽然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这丫头怎么变了个人?以往她只会用那种讨人厌的高傲眼神看她,然后不发一言地离开,怎么今天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关颖棠冷哼一声,临走之前,再度扫一眼朱玉苹身后的男人,然后才拉着季涵卿离开。 虽然季涵卿心中很想把那女人痛揍一顿,但考虑到她终究是关关的后母,所以也任由她拉着走,只是在离开前也用不屑的眼光回敬朱玉苹。 朱玉苹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失神半晌,才转过身子,把手伸入她身后那个男人的臂弯。 “我得小心那个丫头,她带来的威胁比我想像的还多。”在坐进等候在道路一旁的黑色大轿车前,朱玉苹喃喃自语道。 第五章 遇见朱玉苹之后,日子无风无浪地过了一学期。 某天,路尧之手上抓着一本八卦杂志,后头跟着苏亚棻,匆匆走进艺文社,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的表情。 “涵卿、颖棠,你们看!”他拿着杂志走到季涵卿与关颖棠的座位边,把杂志扔在他们桌上。 “什么啊?”他们两人不明就里地抬头看路尧之和苏亚棻,接着又将视线移向桌上的杂志。 杂志的封面写着斗大的标题── “麻雀变凤凰男性版──穷学生泡上富家女”。 关颖棠跟季涵卿相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你们看看,这本杂志简直胡说八道一通!颖棠,你最好发动你们关家的律师团,把这家杂志社告到死。”路尧之比他们还要激动,比手划脚地说。 “这种垃圾,不要理它也就算了。”季涵卿蹙着眉头说道。 “尧之学长,借我看看里面的内容。”关颖棠拿起杂志说道。 “我建议你还是别看,不然会被气死。”路尧之把杂志拿给她,还不忘提醒。 “是啊!我本来要他把这本杂志扔了,结果他还是要带来给你们看。”苏亚棻语带埋怨地说。 自从她和关颖棠认识后,四人偶尔会一起用餐聊天,所以就渐渐变得熟络起来。 “以前媒体很少注意我,也没什么机会接近我,所以我很好奇他们如何得到消息。”关颖棠说完,开始翻阅杂志,看得愈多,她的眉头便皱得愈紧。 “关关,还是别看了,这个消息很可能是哪个无聊的同学传出去的。”季涵卿说道。在校园内讨论不够,还要弄到八卦杂志上,也太过分了些!他心中不悦地想着。 “是啊!里面的内容,把你说成贪图富贵的投机客,把颖棠说成骄纵愚蠢的大小姐,这摆明是嫉妒心态作祟嘛!”路尧之不屑地说。 “我想应该和同学们没有关系。”关颖棠把杂志合上,眸中露出隐燃的愤怒。“里面有许多事情是其他同学根本无从得知的,我大概知道谁是主谋。” “你怀疑你后母?”季涵卿马上猜道。 关颖棠点头。 “你后母这样扯你后腿?”路尧之惊讶地喊道。 关颖棠不置可否地耸肩。 “尧之,谢谢你过来告诉我们这件事,不过我想八卦新闻那么多,过一阵子,大家就会把我们忘了。”季涵卿感觉出关颖棠不希望再谈这件事,于是说道。 “你们真是好修养。”路尧之看看关颖棠,又看看季涵卿,说道。“好吧!既然你们当事人都不在意了,我也没话说。我和亚棻要去吃晚餐,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不了,下次再说吧!”季涵卿看看关颖棠后,说道。 等路尧之和苏亚棻离开之后,季涵卿才揽了揽关颖棠的肩膀,给予无言的安慰与支持。 “我恨她。”关颖棠轻声说道。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季涵卿握紧她的手,再度保证道。“来,我带你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看星星,忘记这件讨人厌的事情。” —       —       — 那次八卦杂志事件之后,关颖棠和季涵乡仍然过着两人自己的生活。只不过因为季涵卿必须开始准备研究所考试,所以他们无法再跟以前一样老是一起窝在艺文社。 到了下学期,关颖棠父亲的病情益发严重,她也比较少去学校,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她父亲身旁。 因此,季涵卿与关颖棠两人大概一个星期也见不着几次面,只能以通电话的方式聊解相思。 “哟!我说大小姐,最近怎么没跟你那穷酸男朋友腻在一起啊?是不是被始乱终弃啦?” 关颖棠从她父亲的房间出来,准备到学校上课,才走下楼梯,就听见朱玉苹讨人厌的声音。她充耳不闻地从朱玉苹身边走过,连瞄也没瞄她一眼。 “哼!你少摆出那副跩样。自己看看,你的男朋友和别人搞上,不要你啦!”朱玉苹幸灾乐祸地丢了一本刚出刊的八卦杂志到她脚前,杂志上斗大的标题写着──“天之骄女惨遭始乱终弃。” “无聊!”关颖棠不屑地瞥一眼躺在她跟前地板上的杂志,继续往前走,拉开大门,再重重地把门甩上。 —       —       — 关颖棠一进校门便发现每个人都用着诡异的眼光看她。 她努力不让自己显露出不悦的表情,并加快脚步往艺文社的方向走去。 当关颖棠来到艺文社时,不期然遇上路尧之。 “颖棠!”路尧之一看见她,立刻把她喊住。 关颖棠走到他面前,问道:“尧之学长,有什么事吗?” “你来上课啊?”他眼神飘忽不定,没话找话讲。见关颖棠点头,他又吞吞吐吐地说:“你有见到涵卿吗?” “没有,他今天不是要去补习?”看着他怪异的态度,关颖棠忍不住起疑心。“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路尧之很快地摇头说道。“快去上课吧!免得迟到就不好了。” 说罢,他匆匆离开艺文社,留下关颖棠站在原地,满腹疑云。 她怔愣地盯着路尧之离去的方向半晌,才摇摇头,往上课教室的方向走去。 你应该要信任涵卿。她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别想太多! 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季涵卿,但是下课后,她还是弄来一本八卦杂志,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因为今天路尧之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他不但不像上回那样义愤填膺,反而还带点心虚。 关颖棠拿着杂志坐进黑色大轿车的后座,每翻阅一页,脸色就难看一分。 谁想得到,和涵卿传绯闻的,竟然是苏亚棻?!而且杂志上头,还有好几张他们两人独处的照片。虽然没有特别亲密,但也足够让人起疑心了。 涵卿为什么会和亚棻独处?在他们没有碰面的时间里,涵卿都在做些什么? 关颖棠想起路尧之奇怪的反应,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按下季涵卿的手机号码。 —       —       — “涵卿学长,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倒一杯水?” 苏亚棻可怜兮兮的声音从病床上传出,她的脸色几乎和四周的墙壁一样白。 “没问题。”季涵卿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前几天,路尧之忽然哭丧着脸跑来找他,告诉他苏亚棻进了医院。在他多方逼问之下,才知道苏亚棻是因为子宫外孕,造成出血,必须尽快动手术。 由于手术所需费用不少,路尧之和苏亚棻又不敢让家里知道这件事,所以路尧之最近只好日夜兼差赚取医药费。而季涵卿则是受他之托,有空的时候就来医院照顾苏亚棻。 结果,昨天下午苏亚棻要动手术前,路尧之忙得不见人影,累得他只好帮忙签署动手术的同意书。 “谢谢。”苏亚棻接过水,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季涵卿的手。“颖棠有你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幸运。” 季涵卿对她的小动作毫无所觉,但是一听见关颖棠的名字,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表情,说道:“我有她才是幸运。” 苏亚棻垂下眼,握杯子的手紧了紧。 这半年多来,她用尽各种方法,都没办法让季涵卿对她特别一点,如今,她已经不再奢求什么,只要能天天看见他,她也就满足了。 “亚棻,快把水喝完,躺回去好好休息。”季涵卿见她盯着水杯不动,以为她在想路尧之,于是说:“尧之最近拚了命在赚钱,所以比较没有时间来陪你。” “我知道。”苏亚棻乖巧地把水喝完,点头说道。 此时,季涵卿的手机响起。 他拿起手机,看到上头的号码后,立即惊喜地接起电话。 “喂,关关。” “涵卿,你在哪里?”关颖棠从电话的另一头问道。他补习时是从不开机的,既然他现在有开机,很显然不是在补习班里面。 “我……”季涵卿正要回答,却看见苏亚棻一脸恳求地跟他猛摇手,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呃……我有点事,在外头。那你呢?你在哪里?” “我在车上,正要回家。你说的外头是哪里?”关颖棠显然不让他含混过去。以前涵卿从来不会瞒她任何事情。 “在……在学校附近的图书馆。”他随口胡诌一个地方。“我们明天一起吃午餐好不好?” 关颖棠那一头沉默几秒,才说:“好,我们明天见。” 季涵卿挂上电话后,苏亚棻立刻说道:“涵卿学长,我不想让颖棠知道这件事,我怕她会看不起我,可不可以请你替我保密?” “颖棠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你的。”季涵卿说道。“不过,既然你要我保密,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另一边,关颖棠挂上手机后,倾身向前对司机说道:“我们掉头回去,我要去图书馆一趟。” 黑色的大轿车立刻在下一个回转道回转,不到五分钟,便抵达季涵卿所指的那个图书馆。 关颖棠请司机在外面稍候,她一个人走进图书馆内,走遍每一个藏书室,连角落也没放过。 十多分钟之后,她面色落寞地步下图书馆的阶梯,一声不吭地坐回车内。 涵卿没有在里面。他是在这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离开了,还是他根本就在说谎? 关颖棠的脑中一片纷乱,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梗在胸口,让她几乎想放声尖叫。 他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事?和谁在一起? 一连串的疑问不断从她脑中浮现出来,怀疑的种子在她心底开始萌芽。 她从胸前掏出季涵卿送她的那个心形项炼,指尖来回轻抚着坠子背面的刻字。 涵卿,你是爱我的,是吧? —       —       — 隔天中午,关颖棠和季涵卿才吃完午饭,季涵卿的手机便铃铃作响。 季涵卿接起电话,寥寥数句便结束。 “谁啊?”关颖棠好奇地问。 “一个朋友。”季涵卿心不在焉地回答。“关关,对不起,我现在得去办点事,明天再陪你好不好?” “你要去办什么事?”关颖棠蹙起眉头,昨天那种不安的浮动感又悄悄包围她的心。 “我有个朋友住院,我要去看看她。”季涵卿告诉她一部分的事实。 刚才医院打电话来,说苏亚棻忽然大量出血。而大概是因为手术同意书是他签的,所以医院才会通知他。 “真的?那要不要让我请司机送你过去比较快?”关颖棠好心地提议道。 “不用。”他在关颖棠额际印上一吻,然后靠向她耳际,轻声说:“关关,今天我还没告诉你,我好爱你。” “我也是。”关颖棠点点头,勉强挤出一抹笑,但心中却感觉不到平日听见他说这句话时的甜蜜欣喜。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关颖棠心头蓦地一阵恐慌。 涵卿,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       —       — 两天之后,关颖棠的父亲去世。 她呆滞地盯着床榻上毫无血色的躯体,有一种仿佛置身噩梦的不真实感。 “爸爸,为什么连你也要丢下我?”空洞无神的大眼睛看着她父亲冰凉僵硬的身体,却滴不出眼泪。 她心里清楚这天终究会来临,但潜意识里,她却故意忽略这个事实。 房间的大门忽然被粗鲁地打开。 “丫头,人死都死了,你还守着做什么?别挡在那儿,妨碍殡仪馆的人做事。”朱玉苹一进门,便大声地颐指气使。 “殡仪馆?”关颖棠纤躯一震,回头望向门边,只见两名壮汉跟在朱玉苹身后进门,而站在他们后面的,竟然是她和涵卿逛街时巧遇的那名“教练”。 “关小姐,请你节哀。”其中一名壮汉走到床边,对她说道,接着便作势要抬起她父亲的遗体。 “不,我不要你们碰他。”关颖棠忽然扑在她父亲的身上,激动地喊。 “不抬走他,难道让他在这里发烂发臭吗?”朱玉苹不耐地说。“你们别理她,赶快把尸体给抬走。” “就算不是在医院死亡的,也需由医院开立死亡证明,不然就要等检察官验尸。”关颖棠回头怒瞪朱玉苹说道。跟着季涵卿的这些日子,她对于法律也多少有些了解。“你这样私自请殡仪馆的人抬走爸爸,是何居心?” “哟!小妮子也尖牙利嘴了起来。”朱玉苹无所谓地笑一笑,抬手示意殡仪馆的人继续动作。“死亡证明就在楼下,你要不要去看看?” 关颖棠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把她父亲抬走。“你伪造文件?”她朝朱玉苹指控地说。 她父亲去世前后,她都守在一旁,从没见到哪个医师前来验尸,怎么会有死亡证明? “少拿那种眼光看我,你现在只是个一文不名的臭丫头,只要我一个不开心,随时可以将你扫地出门。”朱玉苹看着关颖棠惊讶错愕的神情,得意地笑道。“你爸爸把所有的财产都过到我的名下,由我做你的监护人,直到你大学毕业为止。” “你骗人!我要看遗嘱。”爸爸向来知道她不喜欢朱玉苹,不可能把所有的财产都转到朱玉苹名下,让她看朱玉苹的脸色过日子。 而且,爸爸多年以前就开始训练她成为“关氏企业”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在一番苦心之后,又把所有的财产给朱玉苹?朱玉苹根本不懂如何经营一个企业! “你想看就看啊!律师现在还在楼下,可以顺便让他解释给你听。”朱玉苹无所谓地冷笑。一个黄毛丫头也想跟她斗? 关颖棠头也不回地奔下楼,拦下正准备离去的律师。 遗嘱上的白纸黑字,让关颖棠凉了心,薄薄的纸由她的指尖飘落而下。 不可能!不可能!她跌坐在宽大柔软的小牛皮沙发上,心中不断地呐喊。 “怎么样?相信了吧?”朱玉苹双手环胸,站在她面前说道。 关颖棠抬眼,美丽的眸子中尽是倔傲。 “他又是谁?你把你的每个教练都带回家吗?”关颖棠淡淡地扫了一眼紧跟在朱玉苹身后的男子。 “这个房子那么大,只有我们两个女人,也太危险了些,所以我只好请文森和我们一起住,保护我们的安全。”朱玉苹甚至毫不掩饰地和她的“教练”眉来眼去。 “关小姐,以后请多多指教。”那个叫文森的家伙说道。 关颖棠偏过头,这个人油腔滑调,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好想见涵卿!一个念头猛然袭上关颖棠的脑海,迅速地幻化成强烈的渴求。 是啊!涵卿会为她挡去一切痛苦,他会和平常一样抱着她、安慰她。他说,他永远都会站在她身边。 关颖棠倏地从沙发上站起,对另外两人正眼也不多瞧一下,便直奔车库。 抓起挂在墙上的汽车钥匙,她坐入一辆银色小型房车的驾驶座,发动引擎。 这辆车是她不久前考到驾照时,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银色的轿车很快地飞驰出去,朝学校的方向前进。然而,就在快抵达时,她却在学校附近的站牌前,不经意地看见季涵卿上了一辆公车。 不经思索地,她开车跟在那辆公车后方。 跟了好一段距离,她看见季涵卿下车,往一家医院走去。看看那医院的招牌,竟然是一家妇产科。 她忽然想起季涵卿曾说过,他有一位朋友住院。一种不好的感觉拂过心头,莫非他所说的那个朋友是女的? 关颖棠迅速把车停妥,跟着走进医院,但是一到里面,已不见季涵卿的人影。 “小姐,请问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位先生是去几号病房?”关颖棠约略描述了下季涵卿的模样。 “哦!你说他啊!你往前走到底,左转的第一间就是了。”那位护士一边翻阅住院病人的资料,一边嚼舌根道:“他几乎每天都来陪他女朋友。喔!在这儿,叫苏亚棻。” 苏亚棻?女朋友?关颖棠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是他女朋友?会不会……弄错了?”惨白着脸蛋,关颖棠困难地说。 转头把资料放回柜子里的护士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摇头说:“弄错?怎么会,苏亚棻是因为子宫外孕才被送来这里。动手术前,是那个男生替她签同意书的。如果不是她男朋友,怎么会肯为这种事负责?” 关颖棠紧紧抓着柜台的边缘,手心冒汗,指尖泛白,极力压抑尖叫的冲动。 子宫外孕……一定要发生性关系,才可能怀孕……而那人偏偏又是苏亚棻。 她忍不住回想起八卦杂志上的内容。 “谢谢。”关颖棠失神地喃道。双腿不由自主地朝苏亚棻的病房移动。她一定要亲眼看见,否则绝不相信。 她转过墙角,像一缕幽灵般,无声地往病房内窥探。 房内两人和谐融洽地谈笑,完全不知外头有人。 当关颖棠看见季涵卿把削好的水果递给苏亚棻时,她的心仿佛被无情地撕扯,碎成片片。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车上的,她发疯似地猛踩油门,不要命地极速狂飙。 直到一阵紧急煞车之后,车子才停在阳明山的某个角落,这地方,正是当初季涵卿告白的处所。 关颖棠跌跌撞撞地下车,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早已布满脸颊。 今天早上,她失去她的父亲,现在,又失去她的爱人。这世上她唯一在乎的两个人,如今统统离她而去,抛下她孤单一人。 “老天!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残忍?”她仰起头对着天空狂吼,狂乱的模样令人心惊。 她跪坐在泥土地上,握起拳头,死命地往地上捶打,晶莹的泪珠一滴滴没入土里。 “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全都是骗人的!”激动的哭喊渐渐转为心碎的啜泣,她的声音早已嘶哑。“季涵卿,我恨你!是你执意要教我如何去爱,现在又为何要负我?!” 如果她一直躲在自己所筑的高墙之内,她就不会倾尽全心地去爱一个人,如今,更不会尝到揪心之痛。 那种痛,如同直接烙入灵魂般深刻。 她呆坐在原地,直到再也流不出泪,散乱的发丝遮住红肿的双眸,以及双眸中骇人的空洞。 良久,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车子走去,在踏入车内之前,她回首凝视已经染上嫣红的天际,苍凉地笑了。 “爸爸,你说要我追逐自己的幸福,我追了,却也输得彻底。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已经死了心的人,还会在乎什么呢? 关上车门,银色轿车呼啸而去,也将昔日的天之骄女抛在身后。 隔天,当所有的报纸报导“关氏企业”总裁去世的消息时,“关氏企业”的继承人却离奇失踪。 本以为她只是禁不起丧父之痛,独自一人躲起来静静。然而,一天天过去,关颖棠依旧没有出现。 ……一直,没有出现。 第六章 五年后 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某知名律师事务所内,季涵卿坐在宽敞舒适的办公室里,一边阅读手边的案件资料,一边松开领带。 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 “喂?” “季先生,外头有位路先生找您,请问……”他的秘书还没把问题问完,就被季涵卿打断。 “快请他进来,还有,路先生进来之后,我不接电话,也不见访客。” 不一会儿,路尧之开门而入,他先看了看整个办公室内的典雅装潢,才对起身迎向他的季涵卿笑道:“看来你混得还不错嘛!” 季涵卿笑了笑,没答话。 当年关关失踪后,他发疯似的到处寻找,甚至找上她家,结果却被警卫给赶出来。 他见过她后母对待关关的态度,深怕她后母为了财产的问题,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 那段日子对他而言,真是如同生活在地狱中。他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想的全是她。 后来,朱玉苹发出新闻稿,说关关被送到欧洲一家女子学院念书,等学业完成,便会回来继承“关氏企业”。 虽然他对这个消息存疑,但是也只能选择相信。 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专心地准备律师考试,希望等关关回来时,他已有足够的条件和她匹配。 如今,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中,他不断地驱策自己往上爬,从一个小小的实习律师,变成各大公司行号争相聘用的法律顾问。 可是,关颖棠的消息却仍如石沉大海。也正因如此,他才找来在征信界发展的路尧之。 “尧之,我们有多久没见啦!”他到办公室角落的小吧台倒一杯冰茶给路尧之。 “久到我都不记得喽!”路尧之接过茶。“喂,你这堂堂大律师,怎么以茶待客啊?弄点有酒精的来吧!” “我很久以前就不喝酒了。”季涵卿坐上办公室的沙发,耸肩说道。 路尧之的笑容拧了一下,很快地又恢复正常。 其实,他记得他们上一回见面是什么时候。 那是律师考试放榜的当天晚上,他们两人在季涵卿家中喝酒,庆祝季涵卿金榜题名。 结果,季涵卿喝醉了,而当他看着桌前关颖棠的相片时,竟失声痛哭。 他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关颖棠的失踪,对季涵卿是多大的打击。虽然他平时装得很坚强、很乐观,但那天晚上,他终于了解季涵卿心底的恐惧与哀伤。 路尧之在季涵卿的对面坐下,跷起二郎腿,问道:“这回忽然约我见面,有什么事?” “事实上,我想请你帮我找关关。”季涵卿也不啰唆,直截了当地说。 “你还不放弃?”路尧之在赴约之前,就大概猜到一二,只是他不明白,以季涵卿的外貌和身价,又何必苦苦守着一个生死未卜的女人? “你帮不帮我?”季涵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相信你不会把消息泄漏出去,也相信你的能力。” 路尧之凝视着好友半晌,无奈地笑道:“你开口,我能拒绝吗?只是,如果我找不到颖棠,你仍要一辈子这样找下去?” “对,我会一直找下去。”季涵卿坚决地回道。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路尧之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把玻璃杯放回茶几上,站起身。“我一回去就开始进行,以后每两个星期会告诉你进展程度。” “谢啦!”季涵卿伸手往路尧之的肩头一拍。虽然多年未见,昔日的情谊仍未稍减。他低头看一眼手表,说道:“也差不多该吃中餐了,走,我请你吃午饭。” “好啊!大律师要请吃饭,我求之不得。”路尧之打趣地笑道。“快告诉我这附近最贵的西餐厅是哪一家?” “西餐厅?那有什么问题!” 季涵卿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两人说说笑笑,一如往昔。 —       —       — 中正机场的入境走廊,一名美丽的妙龄女子微微搀扶着身旁的长者前进,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 女子拥有绝美的容颜,与一头乌亮的长发,天蓝色的洋装完美地包裹住她修长匀称的身材,只可惜美丽的双眸中,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她,正是失踪多年的关颖棠。 而她身旁的老者身材高大,浓密微鬈的头发一片灰白,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是瑞格.费希,美国知名高科技产业公司“费希科技”的总裁,同时也是关颖棠的父亲在美国念书时的同窗兼室友。 他们这次前来台湾,主要目的是让关颖棠接手“费希科技”的台湾分公司。 “san,回到台湾的感觉如何?”那名老者开口用英文问道,和蔼的神情像是对女儿一般。 “有些复杂。”关颖棠温和地回答,一双眸子浏览着四周熟悉的环境,隐隐的刺痛又袭上胸口。“既熟悉又陌生。” 你只是回来讨回自己的东西,没有其他的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们很快地通过海关,一名台湾男子看见他们,立即迎向前,把他们带到已等候多时的轿车上。 “费希先生,我先送你们到旅馆休息,明天总经理再向您报告一切事务。”那男子恭敬地说。这是他老板的老板,自然是不敢怠慢。 关颖棠视而不见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中忍不住涌起一丝荒谬的紧张,一张她刻意封锁的容颜,威胁着要破茧而出。 可恶!为什么经过这么久之后,他仍有本事让她感到痛苦?关颖棠的双手不自觉地握起。 “san?你不舒服?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费希先生问道。 五年前,这个女孩突然出现在他位于纽约公司的门口。虽然只在她小时候见过她一、两次,不过他还是认出了她。 她的父亲曾在他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所以,当关颖棠告知他她父亲的死讯,并请求他收留她时,他毫不考虑地答应,并且助她完成大学学业。 他的太太和儿子也诚心地欢迎她。 几年过去,事实证明关颖棠的父亲的确将她训练得很好,稍加磨练,她就已经有独当一面的本事。 可是经过这些年的观察,他总觉得,这女孩除了想夺回家业外,还有其他的心事。 关颖棠经他一唤,回神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大概是因为长途飞行,有些累了。” “那就好。回旅馆后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几天你可以带我四处走走。”费希先生并未深究,转移话题说道。 “四处走走?可是我不知道……” “这是你生长的地方,一定多少了解一些。还是,你想等墨瑞抵达的时候再去?”费希先生打趣道。 墨瑞是他的儿子,也是关颖棠“名义上”的未婚夫。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帮关颖棠挡掉那一大串追求者,另一方面也是让她好名正言顺地接管“费希科技”的台湾分公司。 “当然不是。”关颖棠没辙地说。“既然叔叔想走走,我得努力想想台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       —       — 隔天,关颖棠并没有出席“费希科技”台湾分公司的营业报告。因为今天肯定有许多媒体在那里等候,而时机未成熟前,她并不想曝光,以免让朱玉苹产生戒心。 事实上,“费希科技”之所以会在台湾设分公司,除了看好台湾市场之外,也算是为关颖棠夺回家业铺路。因此,这些年来,台湾分公司只搜购“关氏企业”的股份,对于其他公司,一概不投资。 挂上银色的太阳眼镜,一身轻便的浅黄色运动衫,关颖棠独自一人跳上公车,前往阳明山。 她昨夜整晚失眠,不知是因为时差的关系,还是因为重新回到这块土地的缘故。 辗转一整夜,她决定天一亮,便走一趟阳明山。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被背叛伤得不知所措的女孩。 如果她的心执意要想起那个人,那么,她宁愿让自己将他想个够,然后一举遗忘。 或许今天再度踏上阳明山,就会解开心中那个死结,不再让它苦苦纠缠。 由于是周末加上花季的缘故,阳明山上的人潮汹涌,摊贩也是顺着人行步道一个个摆开。 关颖棠闪过一个险些撞上他的小男孩,继续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走。 一路上,人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耳中听着熟悉的语言,眼里看着熟悉的景象,某种感动隐隐震撼她的心。 此时,关颖棠才了解,这些年,她还是有乡愁的。 走上好一阵子,关颖棠重新回到当年那个小凉亭,凉亭里面挤满歇腿小憩的人,还有两个孩子绕着梁柱玩捉迷藏。 深藏心底的影像顿时鲜明起来,昔日的情景像跑马灯一样,一幕幕闪过她心头。 她仍然可以感受到当时的心碎绝望,正因如此,她才会孤注一掷地卖掉手中的股票,拿那些钱买机票飞到纽约,投靠爸爸经常提起的瑞格叔叔。 季涵卿……五年来,她第一次允许自己想起这个名字,然而,几乎是立即地,那双带笑的黑眸,温柔英俊的五官,顿时跃上她的心头,引发一阵酸涩的疼痛。 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完全忘记他?关颖棠自嘲地问。 眨去眸中渐起的水雾,关颖棠叹息地转身离去。 在凉亭的另一端,一双黑眸倏地大睁。 “关关!”季涵卿加快脚步,穿过人潮,不停地左右张望。 方才,他远远地就被凉亭里一抹浅黄色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心头涌起一阵熟悉感。 接着,当那女子转身时,他看见了她的侧面,她像极了关关! 但是,等他跑到这里,佳人早已不见芳踪。 季涵卿看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不禁深深叹了口气,难道是他过于思念关关,所以才产生幻觉了? 如果关关人在台北,一定会来找他的,不是吗? —       —       — 周一,关颖棠开始到公司和台湾分公司的总经理一起办公,为不久后的交接暖身。 由于交接的消息尚未公开,所以公司里的员工也不知道这位忽然出现的美女是何方神圣,还以为是总经理的新秘书。 同时,她的“未婚夫”也抵达台北,表面上是来陪未婚妻,实际上,他是关颖棠取回家业的生力军。 住在费希先生家的五年中,关颖棠又回复成以前那个封闭的女孩,从不主动和人交谈。亏得墨瑞耐心地和她说话,提供自己的友情。加上他们两人年龄相近,所以后来他成为关颖棠唯一的朋友,而也只有墨瑞知道“季涵卿”这个人。 因此,当关颖棠开始准备回台湾,墨瑞也把他自己公司的业务放下,前来当她的军师。 “关小姐,今天下午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想让你见见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他的本事好得没话说,是许多大公司争相聘请的名律师。”总经理说道。 他本以为她只是靠关系获得这个职位的花瓶,但是两天下来,他对这位关小姐的能力刮目相看。不过,她行事低调,充满神秘,所以他也只知道她姓关,是费希先生未来的媳妇儿,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好啊!林经理,麻烦你了。”关颖棠说道。“到时顺便请费希先生和墨瑞一起来。” 虽说是她要接分公司,但这公司终究不是她的。 此时,说人人到,墨瑞敲敲敞开的门,探头进来问道:“中午休息时间到了,san,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饮茶?” “林经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大家一起去用餐吧!”关颖棠礼貌性地说。 “是没事,不过,还是你们小俩口自己去吃吧,不用带我这中年男人去当电灯泡。”林经理摇手说道。“对了!关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我们法律顾问的个人资料?” “我想不用了,今天下午就要见面,不是吗?”关颖棠拿起皮包,随墨瑞离开办公室。 —       —       — 下午,在公司气派宽敞的会客室里,费希先生坐在圆形会议桌的首席,墨瑞和关颖棠则分坐他的两旁,等候林经理把那位法律顾问带进来。 正当他们一边啜着刚煮出来的咖啡,一边闲聊时,林经理推门而入,朝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季先生。” 季先生?关颖棠持杯的手蓦地晃动一下,几滴咖啡溅洒在会议桌上。 她跟着大家起身,鼓起勇气望向那个跟在林经理身后进门的人。 四目交接的刹那,两人身躯同时一震,关颖棠的脸蛋更是倏地刷白。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关颖棠只能直直地望着这个教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脑袋一片空白,手心开始冒汗。 怎么会是他?关颖棠无言地呐喊,心头翻腾的复杂情感,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关关!季涵卿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年来,他日思夜想却遍寻不着的人儿,此刻竟然就站在他面前。而她变得成熟,也更加动人了,一袭合身灰鸽色套装完全烘托出她的聪慧与美丽。 他露出灿烂的笑,想冲上前拥她入怀,然而,当他的视线对上她的双眸时,他却步了,因为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他看不见曾有的甜蜜热情。 “san?”墨瑞察觉到关颖棠的不对劲,伸手按着她的肩。 “这位是费希先生,我们的总裁,这位就是要接手公司的关小姐,另一位是费希先生的儿子,也是关小姐的未婚夫。”林经理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但还是继续介绍道。 “未婚夫?”正在和费希先生握手的季涵卿脸色一白,震惊地望向关颖棠。饶是他几年的实务训练,早已练就面不改色的本领,却还是忍不住低喃出声。 乍见的狂喜立时被浇熄,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打击。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等待那么多年后,她却多出一个未婚夫? 从季涵卿的外表瞧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关颖棠却已将他从狂喜、不信到深受打击的转变全数看在眼底。 一股莫名的忿怒从她心底窜上。 他凭什么摆出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是他先对不起她的,否则她也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寄人篱下。 思及此,关颖棠咬牙强迫自己挺起胸膛,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说道:“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涵卿看着她伸出的手,和冷淡礼貌的表情,心底的痛楚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不过,他还是伸手握住,体验那曾经在他手中流连的柔软。“我没有想到是你。” “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关颖棠试图抽回她的手,却发觉他握得很牢,手劲里隐含着怒气。 “关小姐,你们以前认识?”林经理搞不清楚状况地问道。 “大学时代,我们同一个社团。”关颖棠轻描淡写地说,感到手上的力道忽然一紧,接着,她的手便获得自由。 “哦,原来关小姐的大学是在台湾念的。”林经理有些惊讶地说。然后,看见大家都还杵在原地,便赶紧招呼道:“来,大家请坐,别都站着。” 接下来,季涵卿开始以流利的英语向大家报告有关公司法务的重要事项,但是关颖棠根本无心听下去,目光也刻意避开季涵卿。 五年了……为何感觉还是那么深刻?当她见到他时,她立即感觉到蛰伏许久的深刻情感蠢蠢欲动,然而,她也在同时感受到当初那股骇人的剧痛。 从她打算回台湾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有再见到他的心理准备,也模拟好各种情况,相信自己可以理智地斩断一切。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是大错特错。 “san,是他对吗?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墨瑞忽然靠近她耳边,轻声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关颖棠才点点头。“不过墨瑞,你安分点,别插手这件事。”她警告道。否则,依墨瑞的个性,一定会从中兴风作浪。 “知道啦!”墨瑞应道,偷瞧一眼季涵卿,发现他正两眼喷火地瞪着他们,于是他恶作剧地在关颖棠耳际轻啄一口。 季涵卿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几乎无法再报告下去,草草结束之后,他对费希先生说道:“费希先生,既然关小姐即将要接手公司,我可否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当然。”费希先生说道。 关颖棠还来不及反对,费希先生和林经理就被墨瑞给拖出会客室,临出门前,墨瑞还回头对她眨眨眼。 可恶!关颖棠瞪着被关上的门,忽然失去转身面对季涵卿的勇气。 “关关!”季涵卿在她身后轻喊。 听见这个专属于他的称呼,关颖棠心中一痛。 “世界上早就已经没有关关这个人。”她狠下心说道。当你背着我和苏亚棻在一起时,关关就消失了。 “说得多无情哪!”季涵卿略微讥嘲地说。“那个老外,真的是你未婚夫?” “当然,否则我凭什么接手“费希科技”?”关颖棠深吸一口气,回身面对他。 “你爱他吗?还是只因为他可以帮助你对付你后母?”季涵卿进一步逼问,并且往前移动一步。 “这不关你的事,但是,如果你执意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的,我爱他。”关颖棠睁着眼撒下漫天大谎。 季涵卿脸色发白,深深凝视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你不是我的关关,我的关关会用眼睛说话,无论冷漠待人的她,或是热情甜蜜的她,都会用眼睛反射出她的真心,那也是我如此深爱她的原因。而你不是,在你的眼里,我什么也看不见。” 关颖棠咬紧牙,抵挡胸臆间翻腾的疼痛。 你会什么也看不见,全是因为你的背叛已经摧毁了一切! 她多想对着他大声吼出心里的委屈与怨怼。可是,她没有,她还是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这次她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夺回关家产业,没有其他心思管这笔陈年情债。“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季涵卿凝视她半晌,心碎的眼神几乎让关颖棠相信,他仍是在乎她的。 他疲惫地揉揉鼻梁,往门口走去,经过她身边时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脚步不由地一顿。 扭开门把,季涵卿回头轻声说道:“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说完,他没有等待关颖棠的回答,便迳自离开。 等他离开之后,关颖棠背抵着门,虚脱地靠在门上。她低垂着头,一串泪珠滑落脸颊。 明明是他先伤她的啊!可为什么看见他受到打击的神情时,她的心却像刀割般难受? 第七章 几天后,关颖棠正式接管“费希科技”的台湾分公司。交接仪式非常低调,并未引起媒体的注意。 然而,由于“费希科技”拥有“关氏企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因此这项人事调动,还是惊动了朱玉苹。 这些年来,在朱玉苹的挥霍之下,“关氏企业”早不如从前,人才也严重外流。若非它具有扎实的根基,恐怕早就宣告破产。而“费希科技”就是他们的重要金主,每当财务有问题,都得靠“费希科技”出资购买他们的股票才能逃过一劫。 因此,“费希科技”台湾分公司要换新的负责人,朱玉苹当然会紧张。 办公室里,关颖棠把堆在她桌上的最后一个文件夹盖上,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往后靠向椅背。 目前的一切都照着她的计划进行,昨天朱玉苹派人前来,她让其他人去接待,并保证“费希科技”仍然会和“关氏企业”保持良好关系。而今天,她又买进“关氏企业”一部分的股票,以示诚意。 殊不知,取得“关氏企业”的股份,正是她的目的。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快乐的感觉?只要一不注意,季涵卿那双阴郁的黑眸便会悄悄浮上心头。 她办公室的门忽然响起两声轻敲,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门已经被打开。只见墨瑞探头进来,满脸灿烂的笑。 “san,明天爸爸就要回纽约,你今天下午放自己半天假,我们陪爸爸出去走走,好不好?”其实是他自己爱玩,又怕关颖棠不答应,所以才亮出他老爸的招牌。 果然,关颖棠迟疑了一下,随即站起身。 “这几天忙下来,我都忘记叔叔明天就要离开。”她和墨瑞一起走出办公室。“你们下午想去哪儿?” “喝茶。”墨瑞露出大大的笑容,说出他憧憬已久的答案。 “喝茶?什么茶?”关颖棠一头雾水。 “就是那种,用陶土做的小小壶、小小杯的中国茶。”墨瑞形容道。他曾经在杂志上看过介绍。 关颖棠大概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可是,要去哪儿呢?她也只去过猫空喝老人茶,那还是季涵卿带她去的。 猛地,她的心又是一痛。 为何每一件事,都可以想到他? “san?你在想什么?”墨瑞看她停下脚步,于是站在她旁边问道。“从你见过那位季先生之后,人就怪怪的喔!不如干脆再去找他,只要他单身,你们仍然可以在一起啊!” 关颖棠看墨瑞的眼神,像是认为他疯了般。“那是不可能的!他曾经背着我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可是上回我看他还是很在乎你的样子,光是从他瞪我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墨瑞说道。“或者,他后来发觉你仍是他的最爱也不一定。”在他的观念里,只要互相喜欢,管他先前发生过什么,或是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此时此刻在一起就好。 “别说了!我不想讨论这件事。我们去饭店接叔叔吧!”关颖棠被他说得心烦意乱,加快脚步离开公司。 而可怜的墨瑞,甚至搞不清楚自己说错什么,只能一脸无辜地跟在她身后,前往饭店。 —       —       — “涵卿,两个星期还没到,怎么又把我找来?”路尧之一脸笑容走进季涵卿的办公室。 当他看见季涵卿凹陷的双眸、布满胡髭的下巴,以及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酒气时,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涵衔前几天不是才说他不喝酒?他瞥一眼摆在季涵卿桌前的酒瓶和酒杯。 “涵卿,怎么了?”他关心地走到好友面前,问道。 “我遇见她了。”平淡的语气中有压抑的痛苦。 季涵卿虽然没有指明“她”是谁,但路尧之还是立即想到关颖棠。 “那不是很好吗?也用不着我去找了。”路尧之说道。 “但是,她身边却多了一个未婚夫。”季涵卿露出苦涩的笑。当他为她魂牵梦萦的时候,她却早已将他抛诸脑后。 “真的?”路尧之错愕地惊喊出声。 纵使经过五年的时间,他仍然记得关颖棠是如何爱着季涵卿。她那种可以为涵卿舍弃一切的表情,曾经令他羡慕许久。 “你没有问她为什么?”路尧之问道。 “她待我有如陌生人,那种冷漠,比我们初见她时还要厉害。我甚至可以看见她眼中的防备与抵抗。”季涵卿用手扒一扒头发,扯出一个苦笑。“你当初是对的,她的确是为我带来痛苦,但更要命的是,我无法不爱她。” 他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夜,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想他们曾经拥有的快乐时光,也想到她和她未婚夫的亲密模样。 最后,他终于对自己承认,无论关关变成什么样,他仍然深爱她。 “那你现在要我怎么帮你?”路尧之叹一口气,问道。 “既然知道她过去几年都在“费希科技”,我想请你帮我跑一趟纽约,查查关于她的事,任何讯息都好。我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涵卿说道。 路尧之凝视好友半晌,才说:“我猜就算我现在叫你放手,你大概也不会听吧!好,我答应你,给我一些时间准备。”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谢了,尧之。”季涵卿拿起桌前的杯子,朝他举杯。 “涵卿,你不能再喝了!走,跟我出去走走。”不由分说地,他拉起季涵卿往门口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季涵卿踉跄一下,问道。 “随便哪里都好,先上车再说。对了,世贸现在有电脑展,我们去瞧瞧。” —       —       — 路尧之的车经过凯悦饭店门口时,季涵卿恰巧看见关颖棠他们坐入计程车。 “尧之,等等。”他喊道。“我不想去看电脑展,我们跟在他们车子后面。” 这时路尧之才看清楚关颖棠坐在前头的计程车中。 “跟在他们后面?”路尧之看一眼季涵卿。“涵卿,这不太好吧!” “就当我拜托你。你是征信界中的佼佼者,跟踪一辆车,对你来说应当很简单。”季涵卿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好吧!”路尧之拗不过他,踩下油门,跟在那辆计程车后头。 这么一跟,就跟到了猫空的一家茶馆门口。 “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也要跟着进去喝茶?”车内,路尧之熄掉引擎,问道。 “这家茶馆,以前我常带她来。”季涵卿像没听见路尧之的话,喃喃自语道。 而她,现在却带另一个男人过来。 “走,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也进去喝茶,总胜过呆坐在这里像白痴一样。”枯坐五分钟后,路尧之说道。“根据我这五分钟的观察,颖棠和她未婚夫好像并不怎么亲热,他们的互动还比较像手足之情,或许他们的婚约另有文章。所以,你还是有希望把她抢回来。” “我不想进去。” “不进去?那你跟过来做什么?涵卿,你做事从来不是这么畏首畏尾,尤其是感情这档事,早该做个了断。赔上一个五年已经够了,你还想要再赔多少个五年才甘心?” 在路尧之的坚持下,他们两人走进茶馆内。 一进茶馆,路尧之不顾季涵卿的反对,笔直走向关颖棠那一桌。 “嗨!颖棠,好久不见!” “尧之学长?”关颖棠惊讶地抬头,在看见他身后的季涵卿时,神色微微一黯。“的确是好久不见,让我帮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板费希先生,另一位是我未婚夫。”她礼貌性地介绍道。 “你们好,我是她的朋友。”路尧之用不甚流畅的英文说道。 眼尖的墨瑞看见季涵卿,立刻说道:“既然是san的朋友,就一起过来坐嘛!” 说完,立刻惹来关颖棠的一记白眼。 “好啊!”路尧之马上一口答应,拉著有些僵硬的季涵卿在他们那一桌坐下。 关颖棠低着头,默默地啜饮杯中的茶,耳边墨瑞和路尧之的对话声变得遥远模糊。 物是人非……这是她脑中唯一能想到的。 她抬眼,正巧对上季涵卿的眸子。 “你上次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离开我?”季涵卿突然开口,眼中只有她。 路尧之错愕地停止与墨瑞父子的交谈,而另外两人则是因为听不懂中文,所以也一头雾水地看着季涵卿。 好样的!路尧之暗想。看来涵卿这回是吃了秤铊铁了心,竟然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前问这个问题。虽说他们听不懂中文啦!可是,看脸色总会吧! 任何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们两人绝非普通朋友那般简单。 关颖棠的眸子立刻染上一层怒气。 她很久以前就发现,生气是掩饰伤痛的最好方式。 “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明白!”她从座位中站起来,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忍受和他同处一室。“叔叔、墨瑞,公司里还有事,我想先回去了。” “可是,我的茶还没……”正想抗议的墨瑞看见关颖棠凌厉的眼神时,只好把剩下的话吞回腹内,望向他老爸。 “我也该回旅馆整理行李,请容许我们先离开。”费希先生很配合地离开座位。 他不清楚那个年轻人和san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他可以隐约地猜出,他很可能就是她埋在心底的那个结。 而心结,是旁人无法解的。 “我先去叫计程车。”关颖棠匆匆离开茶馆,没有再多看季涵卿一眼。 “很高兴今天能遇见两位。”墨瑞无奈地对季涵卿和路尧之两人笑笑,各拿一张名片给他们。“我会非常欢迎你们的来电。”说罢,还戏谑地眨眨眼才离去。 路尧之看看手中的名片,才惊呼道:“我真是小看他了!” 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富家公子哥,靠着老爸有钱才如此体面。没想到,他竟然是美国某知名唱片公司的总经理。 “涵卿,我瞧他也挺友善的,而且好像知道些内幕,但又碍于颖棠在场不好说。”他望向好友,却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 她说“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明白。”可是,他到底做过什么事,让她狠下心绝情断义?季涵卿疑惑地想道。 再过几天,即将举办关颖棠接任公司的庆祝酒会,他也在受邀之列。到时,他得找个机会单独问问她。 —       —       — 在关颖棠的坚持之下,庆祝酒会于他们公司的大厅中举行。经过所有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公司的一楼大厅被布置得美轮美奂,不输五星级的饭店。 “san,你今天真是美丽动人。”一袭黑色西装的墨瑞手持高脚杯,走至关颖棠面前说道。 她柔亮的黑发绾至头顶,几绺发丝从耳鬓颈项柔柔地垂散下来,酒红色的露背晚礼服搭上一系列的水晶首饰,让她成为全场最美丽的女人。 “谢谢,你今天也不差。我注意到不少女人的眼光都跟着你移动。”关颖棠浅笑道。 “唉!可惜啊!顶着关总经理未婚夫的头衔,可害我丧失不少猎艳的机会。幸好提供的餐点还算丰盛,可以一饱口福。”他促狭地做个鬼脸。“san,我可是为你牺牲许多。” “那我就放你一晚的自由,让你去和美女打情骂俏。”关颖棠摆摆手说道。“墨瑞,我有点累,想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如果等会儿还有客人来,你就帮我招待一下。” 白天上一天班,晚上的酒会又得负责开香槟、切蛋糕、致词、敬酒等等,一连串的活动下来让她有些吃不消。 尤其她已经喝下三杯香槟,不胜酒力的她开始觉得头重脚轻。 “没问题。”墨瑞戏谑地朝她敬个礼,往餐台那边走去。 关颖棠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当口,偷偷溜回位于楼顶的总经理办公室。当她才脱下脚上的高跟鞋,舒展一下僵硬的筋骨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谁?”关颖棠紧张地转过身,由于她并没有开灯,室内黑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楚来人的样貌。 “是我。”季涵卿说道,打开办公室的电灯,锁上门。 “你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看见他锁门,关颖棠说道。她并不害怕他会对她不利,可是,她却不愿面对他。 “我刚刚才到,是你未婚夫告诉我你在这里。”季涵卿凝视着她,并未保留眸中的惊艳。 她是如此的美丽,酒精将她的双颊醺成粉红色,眼眸迷蒙,双唇湿润嫣红,让人想狠狠将她拥入怀中,再也不放开。 他往前踏一步,朝她伸出手。 “楼下已经开始跳舞了。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他的声音温柔又深情。 关颖棠怔怔地凝视他仿佛有催眠魔力的黑眸,眸中的防备一分分卸下。 一定是酒精的关系,她对自己说道。她缓缓伸出手,覆在季涵卿的掌心上。就这么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季涵卿环住她的腰,带着她旋转、移动。室内没有音乐,可是,他们两人却仍然沉醉其中。 或许是因为气氛吧!当季涵卿托起她的下巴,双唇扫过她的唇时,她也没有抵抗,反而任他加深这个吻,直到两人心跳加快、气息不稳才分开。 关颖棠不自觉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逸出一声叹息。 “关关……我的关关……”季涵卿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抚上她的头。“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逃离我?” 蓦地,他感到怀中的人儿一阵紧绷。接着,他便被关颖棠用力地推开。 他最后那句话唤回关颖棠所有的理智,也打开所有不堪回首的记忆。 关颖棠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让他拥在怀里,她也不愿对自己承认,刚才那短短的数分钟间,她又感受到温暖与安全。 “关关……” “不要那样叫我!”关颖棠喊道。酒精削弱了她的防备,让她无法戴上冷漠的面具。 “为什么?关关,为什么一夕之间,你就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季涵卿牢牢凝视她,不解地问。 他脸上既困惑又心碎的表情,狠狠地揪痛她的心。 可恶!他怎么能在做出那些事情后,还露出那样的表情? 关颖棠紧咬着唇,倔强地移开视线。 “你对我并非无情,如果你要夺回关家的产业,我也可以帮你,你不必非嫁给那个老外不可。”季涵卿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说道。 “哈!季涵卿你也太自大了,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扛起我的天,撑起我的地?我的天地,在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早就已经没有你容身之处。”关颖棠挣脱他的束缚,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她的臀部抵到办公桌的桌缘。 “背叛你?”季涵卿错愕地喊出声。“我什么时候背叛过你?” 关颖棠一双美眸指控地瞪着他,心想既然已经说出口,今日就作个了断也好。“你和苏亚棻,你们两个在一起。” “苏亚棻?”季涵卿念着这个已经许久未出现在他脑中的名字,想起很久以前,八卦杂志上似乎出现过有关他和苏亚棻的绯闻。“你该不会是指八卦杂志上的报导吧?你怎么会相信那种东西?” “我亲眼看见,还会有错吗?”眼泪不听话地在她的眼眶里聚集,那天在病房外头所经历的痛楚,又排山倒海地袭来,啃噬她的心。 关颖棠闭起双眼,抵挡那种椎心之痛。 “看见?你看见什么?”季涵卿莫名其妙地问,看见她难过的模样,想伸手过去搂住她。 “你和苏亚棻在医院里,她子宫外孕开刀,是你签的同意书!”关颖棠甩开他的手,泪水顺着脸颊淌落。既然他想要翻这笔陈年烂账,那就来吧!“如果当时我没发现,你打算骗我多久?” “所以你以为我背叛你?”季涵卿恍然大悟。“关关,那个孩子是尧之的,当时他忙着打工筹医药费,没时间到医院去,所以才由我代签。”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因为这个误会,害他们分离五年,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他非常后悔当初为何不跟她讲清楚。不然,他们也不必经历这五年的痛苦煎熬。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路尧之是你的死党,他当然会为你掩饰。”关颖棠用手背拭去颊上的泪痕,却怎么也拭不完。 “关关,你应该知道,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如果你的脑子不愿相信,那就问问你的心!”季涵卿冲上前,不理会她的挣扎,紧紧地将她抱在胸前不放。 至少,他现在可以肯定,关关仍是在乎他的。 那么,就算她有未婚夫又如何?他会赢回她的心。 关关只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 关颖棠起初还奋力挣扎,后来干脆放弃,静静地任由他抱着。许久之后才说:“你真的以为你的一句话,就能让我相信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天我曾向自己发誓,再也不会重蹈覆辙。”她发出一声苦涩的轻笑,才干的脸颊又布满泪痕,她指指自己的心口。“我早已经没有心,要我从何问起?” “关关,别这样,我可以把苏亚棻找来对质,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做任何事来让你相信。”她无声的泪,让他心疼如绞。 “不要了!”她摇头,哽咽地说。“我不要再相信任何事,不要再爱任何人!你走吧!我回来,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唯有她的心,是怎么也讨不回来的了。 “关关……”季涵卿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她额前印上一吻。“我不会放弃,你是我的。” 他深深凝视她一眼,才放开她,轻悄地离开办公室。 关颖棠看着他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跌坐在皮制座椅中,她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个粉红色小盒子。 里面摆着的,正是当初季涵卿送她的心形项炼。她好几次都想把它扔掉,但最后还是舍不得地收藏起来。 关颖棠拿出项炼,将心形坠子握在手中。 天啊!她该相信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在她以为心已死的时候,又给她一丝丝的希望? 她紧握着炼子,啜泣出积压许久的心碎,悲泣的声音令人不忍。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容许自己如此放肆地感觉心痛。 季涵卿双手握拳地站在办公室外,隔着门板听她哭泣,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快绞出血来。 关关,原谅我的自私,纵使会造成你的痛苦,我还是无法放你走出我的生命。 第八章 那天之后,季涵卿变成“费希科技”的常客。 “季大律师,你成天跑来这里做什么?”关颖棠无奈地看着季涵卿走进她的办公室,丢下手中的笔,问道。 “你们是我的大客户,我当然要常常走动关心。”季涵卿慢条斯理地说,还附赠一个大大的笑容。 身为一个律师,他有的是耐心。 虽然关关一直佯装那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是他可不打算继续装模作样下去。 “目前我们还没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可以去忙别的事。我知道你可是炙手可热的。”关颖棠努力地不让自己被他的笑容打动,若无其事地拾起笔,重新把视线放回眼前的文件上。 他又用那种笑容迷惑她了!关颖棠有些懊恼地暗想。 当年,她就是因为那抹笑,才不顾一切地爱上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让一切结束?他们早已过了可以为爱放弃一切的年龄,两人之间光有爱情是不够的,现实生活随时会将他们吞噬。 “你很快就会需要我。”季涵卿悠哉地晃到她面前。““费希科技”与“关氏企业”合并时,总需要有人帮你打理繁琐的法律问题。” 关颖棠闻言脸色一变,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打算和“关氏企业”合并?谁告诉你的?” 她并不是因为季涵卿得知这个消息而感到不悦,她是担心消息泄漏会传到朱玉苹耳里。 “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季涵卿看她紧张的模样,连忙解释道。“别忘记我有多了解你。” 这下,关颖棠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松懈,丢给他一记白眼。“了解我?可别太自信了。” 季涵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关颖棠不理他,继续低头阅读眼前的文件。 好一会儿,他们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她看文件,而他看她。办公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以后你还是少过来吧!”关颖棠开口打破沉默。“办公室里,已经开始有耳语了。” “我的关关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别人说些什么?”季涵卿微笑地说,黑眸中闪着不退让的光芒。 “你要我说几次?我不是你的关关,不再是了。”关颖棠直直地望着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心底微微酸涩。 “那你要我说几次,我从来没有背叛你,我脑中想的、心里爱的,从来都只有你。”季涵卿隔着她的办公桌凝视她,轻轻说道。 关颖棠和他相对的眼眸开始泛起水雾。 她好想相信他,可是她不敢。她无法忘记过去五年来所饱受的心碎痛苦。 曾经,她也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但是她亲眼看见的事实,却完全粉碎这份信任。 “有些事情一错过,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她逼自己狠下心说道。“无论存在我们之间的是不是一场误会,这五年的分隔与经历,都让我们无法再回到从前。” 她太执着,爱情的游戏她玩不起。 这些年她体验到,唯有不放入感情,才能将自己保护妥当。 季涵卿的黑眸闪过黯然,但随即又说:“就算不能回到从前,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关关,别太早拒绝。我没有要你现在给我答案,我可以等,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 “你这又是何苦?以你的条件,绝对可以找到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孩,为什么要拿你的一辈子威胁我?”关颖棠从椅中站起,既心疼又愤怒。 从他告诉她苏亚棻那件事根本是个误会之后,隔天路尧之又再来澄清一次。而她的心,也开始动摇。 或许在理智上,她已经开始相信当初可能是场误会,然而,她心中积藏五年的怨怼,却不是这三言两语就可以消弭的。 五年是相当长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心。她无法在承受五年的心痛之后,因为他们的几句话,便哈哈一笑,让一切的事情烟消云散,重新开始。 “或许世界上有许多好女孩,可是却只有一个你……” “我不要再听了!”关颖棠从桌子后面走向门口,准备开门请他离开。 可是才走到一半,她的手臂便被季涵卿拉住。 “关关,看着我!”他的黑眸固执地锁住她。 关颖棠无处可躲,只有对上他的眸。 “你真的连一丝眷恋都没有?”他问。 数个肯定的答案飞快地闪过她的脑海,但她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这时候,她办公室的门上忽然响起轻敲。 “请进。”关颖棠朝门口说道。她挣开季涵卿的手,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原来你有客人啊!”推门而进的墨瑞在看见季涵卿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季先生,你好。” “你好。”季涵卿看见“情敌”出现,态度冷淡不少。“我想你们大概有话要聊,我先离开了。” “等等,季先生。”墨瑞喊住他,眼中露出恶作剧的光芒。“我正要找san去喝咖啡,既然你在这里,就一起去吧!” 季涵卿望向关颖棠,只见她刻意闪避他的眼神。 “谢谢,我还有其他的事,下次再说好了。”他婉拒道。他并不想让关关为难。 “真可惜。”墨瑞故作遗憾状。“上次和你们喝茶觉得很愉快呢,不如改天连你的朋友路先生一起找来!” 等季涵卿离开后,关颖棠才转向墨瑞,她双手环胸,语气不善地说:“你刚刚玩得很愉快嘛!” “我是在帮你制造机会欸!你明明还对人家有情,却偏偏不承认,让人看了都难过。”他可是注意到,刚刚她的视线一直在人家身上。 “这件事你不要管!不然我要把你赶回纽约,不要你帮忙了!”关颖棠说道。 “是、是。”墨瑞连声说道,可是,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不管?才怪!回纽约前,他一定要看到她重回她所爱的人身边。 —       —       — 在关颖棠的计划之下,“费希科技”一步步地取得“关氏企业”大部分的股权,几乎控制“关氏企业”的人事与经营。 而且,关颖棠早在一回国时,便请人调查她父亲遗嘱的真伪,如今也有了结果。 接下来,就该是面对朱玉苹的时刻了。 她不顾墨瑞的反对,独自一人开车回关家。一方面是不想让朱玉苹对她起疑,把她和“费希科技”联想在一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年那份孤傲冒出头,让她想单独面对朱玉苹,一如以往。 她经过关家大宅围墙外的警卫室时,愕然发现竟没有人将她拦下。定睛一瞧,才注意到警卫室似乎荒废已久,座位及墙角上都布满蜘蛛网。 把车停妥于门口后,她步上大理石台阶,按下门铃。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咿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一个陌生的黝黑脸孔从门后探出,由来人的模样看起来应该是菲佣。 “请问,这里是关公馆吗?”关颖棠礼貌地问。这一路看过来,她忍不住怀疑朱玉苹是否仍住在这里。 “是啊!你找谁?”探头出来的菲佣,一脸防备地问。 “请你告诉朱玉苹,说关颖棠回来了。”她说道,仍然站在门口。 那菲佣又当着关颖棠的面把门关上,跑回屋内。 关颖棠微微蹙眉。这个菲佣也太不懂待客之道了。以前的门房、佣人,个个都经过相当的训练,根本不可能把客人扔在门外。 不一会儿,大门被“唰”地打开。关颖棠抬眼一看,正好对上朱玉苹错愕又心慌的眼。 “阿姨,好久不见。”关颖棠冷冷笑道。 “你来做什么?”朱玉苹死瞪着她。 方才她听见菲佣说出关颖棠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早该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吗? 当初关颖棠失踪时,她曾经派人到处寻找,几乎把台湾都翻遍了,为的就是想确定她永远都不会出现。 “这里是我家,难道我不能回家?”关颖棠上下打量朱玉苹,发现她苍老不少,身材也微微走样,想必是纵欲过度的结果。 “阿苹,外面是谁啊?”一名男子打着赤膊,从室内走出来问道。当他看见关颖棠时,脸色也是一变,不过眼睛还是贼兮兮地在她的脸蛋和身上兜转一圈。 “原来你还住在这里。”关颖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语带嘲讽地说。她记得那家伙是朱玉苹的“教练”。 “关小姐,你愈来愈明艳动人了,能看到你回来真令人高兴。”文森油腔滑调地说。“请进,别都站在门口。” 朱玉苹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接着才不情愿地退回玄关,让关颖棠进屋。 天啊!她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是关颖棠踏入客厅的第一个念头。虽然她表情未变,但是心里却隐燃怒火。 他们家高贵典雅的红木家具被换成色彩鲜艳的压克力制品。挂在墙上的古典油画也被一堆破铜烂铁般的饰品取代。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布满尘埃,整个室内装潢显得俗不可耐。 “我想我也不需要多废话,你应该知道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关颖棠甚至不愿坐在那套庸俗的法式宫廷沙发上,站着对朱玉苹说道。 “你父亲的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东西都给我……” “那是在我大学毕业以前。”关颖棠截断她的话。“而且,那份遗嘱是假的。” “你凭什么说那是假的!”朱玉苹的脸上闪过心虚,却又张牙舞爪地问。 该死!当时她明明吩咐那个律师要把真的遗嘱销毁掉,难道他出卖她? “我手中自然有证据。”关颖棠微微一笑,双手环胸地说。“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你把“关氏企业”一半的股份还我,我就当作没有伪造遗嘱这回事。否则,若是闹上法院,你的继承权就不保了。” “我要是三两下就被你这黄毛丫头唬住,我也不用混了。”朱玉苹耍狠地说道。 “是吗?那我们只有法院见。毛律师已经答应跟我合作,而且也已经把所有相关文件交给我。”关颖棠转身就要离开。 她实在受不了继续待在这里,尤其是文森看她时那种黏腻的眼神,让她觉得受到骚扰。 “等等。”朱玉苹喊住她。她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让她不得不心虚。 “看在你是关家一份子的分上,我可以考虑把一半的财产分给你,但是你必须拿你手上所有的文件来换。”反正关家的股份也已经所剩无几,分一半给她又如何?到时只要和“费希科技”的负责人谈谈,把她的股份吞掉就是。 “很好。我三天后会再过来一趟,到时我们各找一个见证人。” 关颖棠转身离开前,厌恶地看一眼室内的装潢。等她搬回来时,一定要把房子重新整理一遍,她心想。 —       —       — “季先生,外头有位费希先生找您。”季涵卿的秘书走进他的办公室说道。 “费希先生?”他来做什么?难得他今天待在办公室里,没有往“费希科技”跑,结果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请他进来吧!” 季涵卿从位置上站起,看着墨瑞推门而入。 “请问有何贵干?”他问,态度冷淡。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你何必那么冷淡。”墨瑞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意思?”季涵卿朝沙发比个手势,请他坐下。 “san一直警告我别管这件事,如果让她知道我跑来这里,她肯定不会放过我。”墨瑞对他眨眨眼。“可是,再不久她就可以把“关氏企业”拿回来,我也该回纽约,所以在回去纽约之前,我希望澄清一些事情。” 季涵卿没开口,静静地等他说完。 “你对san……咳……你们应该还在意对方吧?”墨瑞一边看着他的反应,一边问道。 季涵卿的身体紧绷起来。难道这老外开始怀疑关关和他的关系,所以跑来套他口风? 他的确不愿放弃关关,但也不愿害她失去夺回一切的机会。而“费希科技”,就是关关所有的筹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季涵卿只好装傻说道。 “唉!你们两个怎么都那么别扭?明明都还对彼此有情,却硬要装得毫不在意。”墨瑞忍不住叹息。“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这未婚夫是假的。” “什么?假的?”季涵卿惊讶地道。 “是啊!因为如果无缘无故就把台湾分公司交给san,会造成公司内部的争议,所以我们只好订个婚约,让她以我未婚妻的名义接手台湾分公司。” “你们没打算结婚?”某种释然在季涵卿的心底慢慢扩散。 “没有。等她拿回她应有的东西,我们就会解除婚约,她也会把“费希科技”还给我父亲。”墨瑞笑着摇头。“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因为她的爱早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的事?这五年来,她如何生活?”季涵卿压抑心中澎湃的情感,决定把一切问个清楚。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父亲下班时忽然带回来一个东方女孩,她很美,可是却难以亲近。后来她就在我们家住下,她就睡在我房间隔壁的客房里。有好几次,我半夜里听见她在哭。后来,我试着跟她说话。”墨瑞回忆道。“我已经不记得试了多少遍,她才肯开口跟我说话。” 季涵卿听得心中发疼,那个时候的关关,一定又伤心又害怕。更让他难过的是,陪在她身旁的人不是他。 “后来,我每天上班时顺便送她到学校,她才慢慢把我当成朋友。有一天,我发现她又躲在房间偷偷掉泪,手里还拿着一条心形坠子的项炼。” “那条项炼,她还留着?”季涵卿惊讶地问。他仍然记得,她收到炼子时是多么快乐。 “是啊!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收在她的抽屉里。”墨瑞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仍然爱她,就别放弃。我这未婚夫只做到她收回财产的那一刻。” “你为什么要过来跟我说这些?”季涵卿不解地问。“难道你不喜欢她?” “我喜欢,但是跟爱不同。如果我爱上一个人,会希望她也能同样的爱我,但是san不行, 因为她爱的是你。纵使她一再否认,但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墨瑞笑笑,从椅中站起。“千万别跟san说我告诉你这些,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谢谢你。”季涵卿送他到门口时真心道谢。 “别客气。”墨瑞摆摆手。“我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祝你幸运。” —       —       — 三天后,关颖棠又前往曾是她家的那个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她身旁多了一个季涵卿。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消息,一大早就守在她办公室前,坚持要跟她一起过来。 她本来极度不愿,可是季涵卿坚持那是属于他“法务工作”的一部分,而且,有什么比用律师当见证人更好的呢? 关颖棠拗不过他,也只有任他跟着。 “我把东西带来了,你呢?”一进关家大门,面对着迎面而来的朱玉苹,关颖棠开门见山地问。 “你可真不简单,把以前的男朋友都找回来了。”朱玉苹认出季涵卿,语带讽刺地说。 “我是她的律师,请你注意用词。”季涵卿沉声说道,自有一番气势。 朱玉苹冷哼一声,走回沙发上坐下。 “你说你要关家一半的股份,我分给你是没关系,契约我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关家的产业有一大半已经被“费希科技”买去。所以,就算你获得我一半的股份,也无力回天。” “那也是我的事,不必你担心。”关颖棠在她对面坐下。“你的见证人在哪里,可以请他出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朱玉苹把文森叫出来。 “关小姐,真高兴又看见你。”他一看到关颖棠,一双贼眼又往她身上转。 季涵卿的黑眸闪过怒火。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关颖棠理都不理他,从公事包中拿出一叠文件,摊在桌上。“这是证明你窜改遗嘱的证据,只要你把一半的股份过户到我名下,我就立刻把它销毁。”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备份?”朱玉苹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你也只能赌一赌了,不是吗?”关颖棠微笑。 可恶的臭丫头!朱玉苹心中暗骂。不过没关系,等到她发现自己手中的股票值不了多少钱时,看她还怎么得意。 “这是我准备好的过户契约。”朱玉苹从桌上拿起一张她已经盖印的契约,递到季涵卿面前,语带讽刺地说:“大律师,你帮她看看有没有问题。” 季涵衔接过来,仔细地看过一遍,然后跟关颖棠点点头。“这份约没问题。” 关颖棠拿过契约,很快地在上面签下她的名字。 “好啦!现在你可以把那堆废纸销毁了吧?”朱玉苹说道。 关颖棠也很干脆,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叠纸撕成碎片。 接着,收起她那份合约,对季涵卿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当他们要步出大门时,朱玉苹在后头大声地说道。 关颖棠与季涵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打算与“费希科技”合作,你是永远也拿不回“关氏企业”的经营权的。”朱玉苹得意地宣布。 “是吗?”关颖棠勾起唇角。“到时候再说吧!” —       —       — 他们两人一回到车上,季涵卿就沉着脸说道:“真想把那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关颖棠知道他讲的是文森。她也非常讨厌那个家伙,可是却没有接话。 “下次如果他再用那种眼神看你,我就把他的眼珠给挖出来!”季涵卿发动车子,嘴里还喃喃低咒。 关颖棠忍不住偏头看他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季涵卿这样的反应让她心底泛起丝丝暖意,也让她产生一种被人保护、在乎的虚荣心。 糟糕!她愈来愈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感觉。再这样下去,她的心迟早又会沦陷。 “律师用的是脑子,不是蛮力。”关颖棠错愕地发现自己开始微笑。“但是,如果你想打他一顿,我也不反对。” 季涵卿惊喜地望向她,那种表情,好像挖到什么宝藏一般。 关关刚才竟然在跟他开玩笑! “别那样看我,专心开车。”关颖棠别开脸,直视前方,一方面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一方面因他欣喜的表情而感到揪心。 她只不过给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微笑啊!他那样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是某种无情的怪物。 为什么他不肯放手呢?她真的很害怕再次心碎呀! “关关……”季涵卿的眼中酝着款款深情。 “不,什么都别说。”关颖棠打断他,无法直视他眸中的深情。“等我处理完“关氏企业”这件事后,才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别的事。” “到时,你会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季涵卿直视着前方的路况,问道。“这些年来,我努力地念书、工作,让自己不断地往上爬,为的就是让自己配得上你。” “我不知道……”关颖棠忍住眸中聚集的泪水。她怯懦,不敢再试一次。“我真的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路上,季涵卿没有再逼她,也没有再说话,两人保持沉默地回到公司。 第九章 清晨的微光从床头的窗帘透进房内,关颖棠在床上翻个身,睁开酸涩的双眼,不再试图与失眠奋斗。 她已经失眠两、三天了。 说也奇怪,自从那天他沉默地送她回公司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 接着,她便开始失眠,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铃──铃──床头柜上的闹钟发出刺耳的噪音,关颖棠伸手按掉它,时钟上的指针指着六点半。 她拖着身躯下床,到浴室梳洗,脑中将今天的行程与计划想过一遍。墨瑞昨天已经回纽约,现在只剩她一个人孤军奋斗了。 不过,距离她收回“关氏企业”的日子也不会太久,朱玉苹最近频频跟“费希科技”联络,显然已经沈不住气,急着收拾她。 既然如此,她也乐得跟她摊牌。 只要她把“费希科技”和她自己的股份从“关氏企业”抽走,旧的“关氏企业”会立刻宣告完蛋。到时,她可以用那些资金,另创一个属于她的“关氏企业”。 十五分钟后,关颖棠打理妥当,准备出门上班。 当初交接时,她坚持不愿住进“费希科技”顶楼的豪华套房,自己在离公司不远处租个小公寓,为的是图个清静。 然而,当她拉开公寓的铁门时,不禁错愕地愣在当场。 季涵卿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靠在她家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塑胶袋。 “关关,今天吃早餐没有?”他笑得一脸灿烂,为外头阴霾的天气带来几许阳光般的暖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关颖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愣愣地问道。 “其实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可是每次都扑空。你可出门的真早啊!”季涵卿很自动地走进她家里,把手中的塑胶袋放在饭桌上。 “喂!你──”关颖棠看着他迳自打开塑胶袋,把里头的豆浆、蛋饼拿出来,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毕竟她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关关,看你匆忙的样子,一定没有吃早餐对不对?唉!跟你说过好几次,早餐一定要吃。”季涵卿把所有的东西摆置妥当,然后替她拉出椅子。“快来吃,吃饱再去公司。” 关颖棠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食物,好一会儿才坐下来,拿起筷子静静地用餐。 原来他已经来好几次了……关颖棠一边细细咀嚼口中的食物,一边想道。 昔日的悸动涌上心头。 谁想得到,他们还有再次共享早餐的一天? 她抬眼瞧他,看见他温柔地对她笑。那笑,是她当年再熟悉不过的。 “好不好吃?这家的豆浆比起以前学校那家是差多了,不过也还算过得去。”季涵卿早早将他的那一份吃完,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说道。 关颖棠张口欲言,却被季涵卿打断。 “我知道,你吃东西时不喜欢人家盯着你瞧,我不看就是了。”季涵卿果然转个身子,改而欣赏她的公寓。“你把这个地方布置得不错,我一直觉得,家就是要有这种感觉。” 家?关颖棠望向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因为他的存在,让这个地方真的开始有家的感觉。尤其是他一身的休闲衫,真的很家居。 “我只是随便整理一下,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里久住。”她开口说道。 匆匆吃完最后几口,她擦擦嘴角,从座位中站起来。 “我得去公司了。”她说。 “好,我也该走了,要不要我送你?”季涵卿动手收拾餐桌。 “不用麻烦。”关颖棠站在玄关,已经打开铁门,等着他出门。“以后也别……唔……” 季涵卿走到她面前,出其不意地在她唇上扫过一吻,眨眼说道:“关关,明天见。” 关颖棠震惊莫名地捂着唇,看着他走下楼梯,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她才回过神,关上铁门,一步步地走下楼梯。 看来他当律师的这些年学到不少。以前他会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餐”,而现在,他说的是“明天见”。 她摸摸挂在胸前的心形坠子。感觉自己的心,大概再也锁不住了。 —       —       — 隔天早晨,季涵卿又出现在关颖棠的家门口。 再隔天,还是一样。 她默默地接受这样的情况,甚至开始期待他的出现。 因此,当今晨家中电铃响起时,关颖棠飞快地跑去开门。可没想到,她才一开门,三名大汉立刻闯进她家,其中两名一左一右地上前架住她。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关颖棠忍住尖叫,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喊道。“放开我!” 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他们,眼看着就要被他们硬拖出门外。 拎着早餐上楼的季涵卿,刚好看见这一幕。 “你们做什么?!放开她!”季涵卿先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抛下手中的东西,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上前。 带头的那个男人迅速挡在他和关颖棠之间,毫不留情地朝他一拳挥去。 季涵卿也算反应快,他挡开那一拳,身子一低,硬是窜到关颖棠身边。 “涵卿,你快走!”关颖棠担心他受伤,急喊道。完全没注意到这是她在他们重逢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架着关颖棠的两名大汉其中一人上前,把季涵卿撞向楼梯的栏杆,试图把他迫下楼梯。 季涵卿用力推开他,还顺便送他一脚,伸手想把关颖棠拉到自己身边。 其实,他并没有妄想要打赢这三名壮汉,他只要弄出够大的声响,引起邻居的注意就可以了。 “该死!这么难缠!”带头的那个男人低咒一声,从外衣内袋掏出一把枪,指着他们,他的国语说得不甚标准,带有一点腔调。“别再动了!” 季涵卿和关颖棠看见他手上的枪,脸色一变。 “现在安静地跟我们走。”那人又说。 关颖棠很自然地望向季涵卿,明眸中流露出的无助紧张,令他一阵心疼。 他朝她鼓励地笑笑。“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等他说罢,那三个人便将他们两人带到公寓楼下,押入停在一旁的九人座车内,扬长而去,丝毫没察觉一辆停在路旁的白色小轿车,静静地尾随在后。 —       —       — “你们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季涵卿开口问道,暗暗注意他们行走的路径。 没有人回答他,坐在他身边的男子淡淡瞄他一眼。 “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季涵卿又问。 “你的话实在很多,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到车轮底下。”方才拿枪的那个男人说道。 关颖棠拉拉季涵卿的衣裳,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追问了。 季涵卿看出关颖棠的担心与害怕,于是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安抚她紧绷的情绪。 车子离开市区,驶进市郊的一条小路,最后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前停下。 “下车!”带头的男人吆喝着,另外两人跳下车,然后粗鲁地把他们扯到车外。 关颖棠不小心一个踉跄,季涵卿眼明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让她撞在自己身上,以免跌倒。 “你倒是殷勤嘛!”带头的男人把他们两人扯开,将季涵卿推给另一个人。“把他带进去绑好。” “涵卿!”关颖棠想拉住他,却被那人挡住。 “关小姐,别着急。只要你好好跟我们合作,你的情人就不会有事。”他把关颖棠推进仓库。 “你们?你们是谁?”关颖棠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那人抓起关颖棠的手,反绑在她身后。“你们别想耍什么花招,客人很快就会到了。” —       —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颖棠不断看向被绑在大型铁桶上的季涵卿,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终于,车子的引擎声由远而近地传来,直到车子停在仓库外面。 伴随着一阵喀啦喀啦的高跟鞋声响,朱玉苹一身珠光宝气,出现在仓库的门口。 “是你!”关颖棠看清楚来人,脱口喊道。 “没错!”朱玉苹一脸得意,走到她面前。“上回不知道你就是“费希科技”的新任总经理,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你绑架我来做什么?” “绑架?别说那么难听,我只是请你过来谈谈而已。”朱玉苹眼眸扫过被绑住的季涵卿,笑道:“季先生,你对她还真是穷追不舍,连我们母女俩见见面都要跟来。” “我早告訢过你,我是她的律师,你跟她谈条件的时候,我当然要在一旁。”季涵卿面不改色地说,被绑在身后的手臂偷偷拉扯绳子,衡量挣脱的可能性。这条绳子并没有绑得很紧,应该可以挣脱。 “颖棠啊!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谁教你做得太绝,不但利用“费希科技”把“关氏企业”的资金吸干,还跑回来跟我抢一半的股份。”朱玉苹示意其他人把关颖棠的手松开。“从你还不成气候时,我就知道不能小看你。结果,还是被你摆一道。” 当她前些日子发现关颖棠竟然就是“费希科技”的总经理时,几乎气得发狂,所以才策划这场绑架案,无论如何也要她把钱给吐出来。 “你到底要怎样?”关颖棠揉揉被勒红的手腕,警戒地望着朱玉苹,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还被绑在铁桶上的季涵卿。 “很简单,把你手上所有“关氏企业”的股份都还给我。”朱玉苹从皮包里拿出手机,递给她。“你现在就可以联络“费希科技”的投资部门。” “这不是我能片面决定的事。”关颖棠不肯接下手机。 “朱玉苹,你在短短五年内就让“关氏企业”衰败成这样,就算关关把所有的股份都给你,最多也不过再撑个五年而已,还不如让别人经营,自己拿点股利就算了。”季涵卿在一旁凉凉地说。 他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好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的双手获得自由。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朱玉苹怒斥道,朝其中一个男人使个眼色。 那男人走到季涵卿身边,猛地一拳挥向他腹部。 季涵卿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却仍硬撑着,怎么也不肯弯下腰。 关颖棠惊呼一声,便要往他身边冲去,但立即被人拉住。 “刚刚不还镇定自若吗?瞧你现在紧张的样子。”朱玉苹恶意地笑道。“别忘记他当初还背着你玩别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关关!不像有些人心狠手辣,为了财产,连丈夫都可以谋杀!”季涵卿忍着痛说道。 他话一出口,她们两人都震惊地看向他,朱玉苹的脸上更是闪过一丝仓皇。 “你胡说什么!”朱玉苹立即大声斥道。 “真的吗?爸爸是她害死的?”关颖棠略显激动地问。 “这件事我还在调查中,本来不想那么早让你知道。”季涵卿旁若无人地向她解释。“不过,现在我所拥有的证据也差不多了。” “放屁!你根本是血口喷人!”朱玉苹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脸上又惊又怒的表情已经道出实情。 “你当初买通的家庭医师已经愿意当污点证人,证明你长期在关先生的饮食中加入微量的砒霜,造成他慢性死亡。” “关颖棠,你到底要不要打电话?我已经没有耐性了!”朱玉苹转向关颖棠,吼道。 “你害死我爸爸,还想我把股份给你?”美丽的双眸里写满愤恨,仿佛要喷出火来。“你简直不是人!” 朱玉苹扬起手,甩她一巴掌。 “臭丫头,我最恨你这副高傲的模样。不给?好,我知道你骨头硬,打死你也没用。可是,若打在你情人身上,恐怕又不一样了吧!你不把股份给我,我就叫他们把他给活活打死。” 此时,季涵卿已经悄悄挣开绑在双手上的绳子,静观其变。 正当危机一触即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警笛声,而且听声音,还不只一辆。 朱玉苹脸色大变,转身欲走,同时对那三名男子说道:“带着他们一起走!” 没想到,站在门边的男人不但没有依照她的吩咐,还反而按住她的肩膀说:朱女士,很抱歉,我们为你的服务到此为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嫌酬金不够,现在想狮子大开口?”朱玉苹瞪着他们问。 “我们是香港征信社工会的成员,这次是受人请托,才会变成你的雇员。” 征信社?季涵卿和关颖棠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他们一定是受路尧之所托。 果然,像是约好一般,路尧之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仓库门口。 “尧之,这都是你设计的?”季涵卿看见他,也不再假装自己仍被绑住,松开绳子问道。 “我只是碰巧打听到她准备绑架颖棠,将计就计而已。”路尧之回答。“我可是很尽责,从你们离开公寓起,就一直跟在你们后头,顺便带警察到这里来。” “警察呢?”季涵卿走到关颖棠身边。 “在外头等着,我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让他们留在外面,让我先进来和“绑匪”沟通。”路尧之笑道。 “你们设计我!”朱玉苹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哪有设计你?是你自己找他们绑架颖棠的,又没人逼你绑架她!”路尧之翻个白眼说道。 “我要替我爸爸讨回公道。”关颖棠忽然开口。 “那是当然。”季涵卿向她保证道。 忽然,朱玉苹发出令人悚然的笑声,她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竟挣脱钳制,并且抢过原本押住她的那男人腰间的佩枪。 “是你逼我的!”她把枪口对准关颖棠,眼中迸射出疯狂的光芒。“要死,大家一起死!”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让众人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 枪响的那一刹那,季涵卿直觉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关颖棠。强烈的剧痛在他的后背爆裂开来,他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 “涵卿!”关颖棠尖叫出声,惊恐地蹲下身抱住他,双手徒劳地按在他的伤口上,试图止住不断涌出的鲜血。 在此同时,路尧之等人也将朱玉苹手中的枪抢下。 “快叫救护车!”路尧之冲出仓库,对外头的警察喊道。 接下来是一团混乱。 一辆警车押解朱玉苹到警局侦讯。 香港征信社的那三个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趁着混乱先行离开。 关颖棠与路尧之则随着救护车送季涵卿到医院急诊室。 —       —       — 深夜,关颖棠一个人,缩在医院急诊室的座椅上发呆。她苍白的脸色,和四周刺眼的白墙差不了多少。 “颖棠,你也折腾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路尧之走到她旁边坐下,把刚刚从饮料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咖啡递给她。 “谢谢。”关颖棠没有抬头看他,失魂落魄地说。 他们两人静静地啜饮咖啡,好一会儿,路尧之又说:“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不然涵卿看到你这模样,不知道会多心疼。” 关颖棠摇摇头。“我要等医生出来……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不会舍得丢下你的。”路尧之安慰道。 关颖棠早已哭肿的双眼又溢出泪水。 “我不要他离开我。不管当年真相如何,我都不在乎了!只要别让我失去他,我都不在乎了!” 她真傻……为什么要到这种时刻,才肯承认他对自己有多重要?如果失去他,就算她拥有整个“关氏企业”又如何?恐怕连去世的爸爸也要骂她傻吧! “颖棠,当年亚棻肚子里的小孩真的是我的,她不敢让她家人知道,所以我只好四处打工筹医药费,然后请涵卿帮忙照顾她。”虽然上次已经解释过,但路尧之还是再说一遍。“早知道会闹出这样的误会,当初就不该瞒着你。” “那天,我跟着他到医院,护士小姐说是他签下手术同意书的,而我又在病房外看见他们……所以我……”关颖棠第一次跟别人描述那天的情况,忍不住哭出声。“我离开之后……他……” “涵卿发狂似地找你,还跑到你家去,结果被警卫给赶出来。”路尧之回忆那段日子。“他几乎放下一切,补习、打工、考试,统统不去了,四处漫无目的地找你。” 关颖棠闭上眼,抵挡胸口炸开的疼痛。 天啊!她可以想像当初他是多么焦急。 当她离乡背井,在地球的另一端饱尝心碎的同时,他也必定承受着和她一样的痛苦。 “后来,我跟涵卿说,他再这样下去,以后一定配不上你。就算你哪天出现在他面前,他又凭什么跟你在一起。于是,他开始重拾书本苦读,当年就考上律师执照,没日没夜地工作,一步步往上爬,才有今天的成就。” 关颖棠忽然想起,他曾经跟她说“他现在配得上她了”。原来,背后竟是这样的缘故。 “涵卿……”她把胸前的心形坠子握在手心里,低下头,把额头贴在握有坠子的拳头上,轻轻喊着他的名。 “颖棠,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他只爱过你一个人,即使是在你行踪不明的时候也从没变过。”路尧之拍拍她的肩。“感情的事,我这外人也无需再多说了。” 关颖棠抬起泪痕犹湿的脸蛋,正想说些什么,眼角却瞥见医师向他们走来,连忙起身迎向前去。 “他怎么样?”关颖棠焦急地问。 “我们已经把子弹取出,不过子弹伤及他一部分的肺叶,要再观察一阵子。”医生脱下手术帽,对关颖棠和路尧之说道。“他会昏睡个一、两天,我建议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下午再来看他。” “谢谢你。”路尧之说道。等医生离开之后,他才拉着关颖棠往急诊室的大门走去。“你听见医师说的话了,涵卿在医院很安全,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家周围已经有人看着,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好吧!谢谢尧之学长。”她实在不愿离涵卿太远,可是却知道路尧之说得有理。 而且,他们被绑架的事已经成为晚报的头条,她明天早上必须先进公司一趟,以安定人心。 第十章 医院的病房内,角落的鲜花散发出阵阵幽香。 季涵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除去胸部微微起伏之外,几乎看不出其他生命迹象。 黄昏的阳光暖暖地在窗边洒落一方金黄,关颖棠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握着季涵卿的手,祈祷他快点苏醒。 她昨夜几乎没合过眼,今天早上又忙着对公司内部说明情况,接下来就被一堆记者追着跑,到了傍晚,才好不容易摆脱众人,溜到医院来。 凝视着季涵卿沉睡的俊颜,关颖棠心中泛疼。 她何其幸运,让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为她倾心至此,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涵卿,求求你快点醒来。”她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关颖棠趴在床缘,一手还紧握着他的手。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对不对?我今天又忘记吃早餐了,如果你不醒,谁来给我送早餐?”一颗泪珠从眼眶滑落。 关颖棠咽回一个呵欠,觉得自己的眼皮愈来愈重。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你自己说过的,可不能食言。”她闭上眼睛,呢喃道。 莫名席卷而来的倦意让她难以抵抗,于是她就这样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季涵卿缓缓张开眼睛,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在何方。左边背后感觉闷闷的、肿肿的,还有些隐隐作痛。 接着,他想起发生什么事。 他试图移动身子,却发现有人握着他的手。 稍稍转动头部,看见熟睡中的关颖棠,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这傻丫头,那样趴着睡多难过啊! 很费力地,他往旁边挪开一些,想让她睡得舒适点。但这小小的动作,却让他背上的闷痛转成撕裂般的疼痛。 关颖棠被他的移动惊醒,猛地抬起头,在看见他的同时,双眸惊喜地亮起。 “涵卿,你醒啦!”她站起来,想要松开他的手,帮他盖好有些滑落的被单。 可是,她的手却被他扣留在掌心。 “关关,看你一脸憔悴,躺上来好好睡一觉吧!”季涵卿仔细地打量她,轻轻将她拉向自己。 “那怎么行?你受伤了,要好好休养。”关颖棠拒绝道,但还是顺着他的力量,往床上靠去。 “就当是陪我好不好?这张病床够大,旁边又有护栏,你不用担心把我挤下床。”季涵卿用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恳求眼神看她。“你难道这么狠心,连病人的小小要求都不答应?” 关颖棠拗不过他,脱下高跟鞋,躺上床。“要是给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她忍不住嘀咕。 “那有什么关系?我是病人,我想抱着我心爱的人一起睡,犯法啊?” 说罢,他伸手欲环住她,不料扯动伤口,引来一声闷哼。 “怎么了?是不是动到伤口?”关颖棠一听见他的闷哼,连忙从床上坐起,侧身检查他的伤口。 幸好!纱布还是白的,应该没有流血才对。 “我很好,别担心。”看见她一脸惊吓的模样,季涵卿既高兴又心疼。“只要你乖乖躺到我身边,我就不会乱动,也不会扯到伤口。来,睡一会儿吧!” 关颖棠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又乖乖地躺回去。 好一阵子,她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当季涵卿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怀中的佳人忽然开口:“涵卿,以后你要做傻事之前,请先想想我爱你,如果你发生什么事,要我怎么办?”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滑落眼眶。 季涵卿闻言,身躯一震,也不顾身上的伤,激动地看着缩在他怀中的关颖棠。 “关关,嘘,别哭。”他伸手拭去她颊上的泪,安抚道。“再说一次,好不好?” “我爱你,纵使在我以为你背叛我时,我仍然爱你,只是不愿对自己承认而已。”关颖棠泪眼婆娑地说道。 季涵卿忍着痛,侧身勾起她不小心自衣领滑出来的心形坠炼,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嗯。”关颖棠点头。 “既然你还戴着它,是否代表你愿意与我白头偕老呢?”他深深凝视着她,黑眸中尽是温柔。 “你把我的心偷走了,若不紧跟着你,我要去哪儿讨回我的心?”关颖棠又哭又笑地说。 “关关……我的关关,以后,再也不要不告而别,好不好?”季涵卿搂着她,呢喃道。 “好。”关颖棠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感到无比的安心。“我以后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其他的都不多求了。”她口齿不清地低喃,很快地进入梦乡。 季涵卿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济,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后,也沉沉睡去。 最后一丝阳光渐渐没入地平线下,不愿干扰相拥而眠的两人。连前来探视的护士小姐见状,也不禁会心一笑,安静地为他们拉上帘子。 两个孤独已久的灵魂,终于又重新回到彼此的怀抱,寻得永远的归宿。 —       —       — “嗨!涵卿……”路尧之捧着一束花,满脸笑容地走进病房,在见到他们相拥而眠的的时候,连忙噤声。 可是他们两人还是被他给吵醒。 “尧之。”季涵卿睁着惺忪的睡眼招呼道。“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而关颖棠则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从床上坐起来。 “关关,我是叫他找地方坐,可没要让你离开。”季涵卿的手臂揽住她的腰。 虽然他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是关颖棠怕他又动到伤口,所以还是乖乖地留在床上。 “看来你们尽释前嫌了嘛!还累得我在茫茫人海中把亚棻给找出来。”路尧之取笑道,眼中有着释然。 “亚棻,她人在这里?”季涵卿惊讶地问。 “没有,她只写了一封信要我交给颖棠,她说她很抱歉造成颖棠的痛苦,希望颖棠也能像她一样,找到自己的幸福。”路尧之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关颖棠。 关颖棠看也没看,就把它塞进床头柜上的皮包里。 “你不看看?”季涵卿说。 “不用看了。”关颖棠回他一个灿烂的笑颜。“我相信你,不需要其他人帮你证明。” “喂!颖棠,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浪费那么多力气找她。”路尧之自嘲地苦笑。“她看见我出现在她家门口时,还以为我要跟她再续前缘呢!” “尧之学长,谢谢你。”关颖棠诚心地向他道谢。 “别放在心上。毕竟,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们之间才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我是该负这些责任的。”路尧之笑道。“对了,听说你继母那个案子,过几天就要开庭了,你会出庭应讯吗?” “会,我要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关颖棠冷下眼眸,说道。“涵卿,你上次说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她害死爸爸,那些证据现在在哪儿?” “当然是在我们路大侦探那边。”季涵卿说道。“起初我本来只是请他调查你过去五年的生活,没想到却意外牵扯出这个线索,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尧之就继续调查下去。” “当初我就觉得奇怪,既然朱玉苹背着爸爸偷人,为什么不把爸爸送到医院里,这样一来,她不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原来,是因为她要在爸爸的饮食里下毒。”关颖棠微泛泪光的眸子燃起恨意。“尧之学长,你可不可以把那些证据给我?” “当然可以。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你的。”路尧之很干脆地说道。“而且,我也很愿意做你的证人。” 关颖棠一时感动得红了眼眶。 当她以为天下人都背弃她时,其实还有那么多的人在关心她、帮助她。 “关关,到时我来当你的律师吧!”季涵卿说道。 “不行!”关颖棠断然拒绝,使另外两人同感错愕地看着她。 “关关,你可能没有搞清楚,别人可是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请我去帮他们辩护欸!”季涵卿说道。 “那又如何?天底下律师多的是,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所以我要你乖乖在这边养伤,等伤好了,就可以开始筹备婚礼。”说到后来,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哇塞!涵卿,我们关总经理是不是在跟你求婚啊?”路尧之在一旁恶作剧地兴风作浪。“喔!实在太浪漫了!我感动得都快昏倒了!”他以手抚心,做出昏厥状。 “尧之,通常一般人看见这种情形,都会很识相地闪人,省得当电灯泡。”季涵卿的黑眸紧锁着关颖棠,对好友说道。 “是、是,我立刻就闪。”路尧之摆摆手,表示了解季涵卿的逐客令。当他即将踏出病房时,忽然回头对关颖棠眨眨眼,说道:“颖棠,加油!我支持你。” 接着,才替他们把门关上。 “尧之学长的个性,怎么还是一个样儿啊?”关颖棠哭笑不得地对季涵卿说道。 “那是他的优点,随时随地都可以自娱娱人。”季涵卿拉着她躺回床上。“别提他了。关关,你刚刚说要我赶紧筹备婚礼,是认真的?” “当然。”关颖棠把脸缩在他的臂弯里,小声地说道。“我像是会拿婚姻开玩笑的人吗?” 季涵卿偏过头,在她的头顶印下一吻。“我只是太高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现在我终于体会到美梦成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关颖棠更加偎近他,享受被他体温包围的舒适与安全感。 “涵卿,以后我在你的事务所帮你好不好?”她忽然说道。 “帮我?你是“费希科技”的总经理,我可请不起你。”季涵卿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失笑道。 “等朱玉苹的案子结束,我就不会继续待在“费希科技”了。”关颖棠说道。“当初我和瑞格叔叔约定好,一旦等我收回“关氏企业”,就把“费希科技”的台湾分公司还给他们,自己独立经营“关氏企业”。” “那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主意?” “因为现在我有你啦!我们会组成一个家庭。我不想像爸爸那样,因为经营公司而牺牲掉家庭的温暖。所以,我决定把“关氏企业”变成“费希科技”的子公司,交由费希企业经营,也算是报答瑞格叔叔这些年的栽培。”关颖棠说道,显然是仔细思考过。 季涵卿露出微笑。 一个家……多棒的想法啊!自从他父母去世后,他终于能再拥有一个家了。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季涵卿的脸颊贴着她的额际。“虽然让你屈就在事务所是大才小用,但是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工作。关关,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是多么以你为荣。” “我爱你。”关颖棠在他怀中轻轻逸出一声叹息。 有他这句话,她还有什么好求的呢?她所爱的男人爱她、欣赏她、尊重她,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 感谢老天赐给她这样一个男人。 这一生,她再也别无所求了。 —       —       —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关颖棠顺利取回“关氏企业”的经营权,也依约将“关氏企业一并入“费希科技”,从此交由费希企业经营。 而季涵卿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也已痊愈出院,和关颖棠开始筹备婚礼。 正当他们甜甜蜜蜜地打理一切结婚事宜时,却惊传朱玉苹在监守所发疯,自杀未果的消息。 “关关,你还要继续告下去吗?”季涵卿陪着关颖棠从医院走出来。 他们刚才去看了朱玉苹,想知道她是否在装疯卖傻。 不过,就他们亲眼所见的情况来看,朱玉苹肯定是精神有问题。一向爱美的她用笔把自己的脸涂得乱七八糟,见到人时,一下像泼妇般尖叫,一下又好似饱受惊吓地抱住自己缩在角落。 “现在告她,还有什么意义?算了,她变成这个样子,也可以说是报应了。”关颖棠说道。 其实,要她放手,她真的很不甘愿,她恨她太久了,而且她还是害死爸爸的凶手。但是,方才见到她那模样,又觉得让她一辈子疯下去,或许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关关,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别再心存怨恨,好不好?”季涵卿怎会不了解她的心情,于是说道。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关颖棠捏捏他的手,挤出微笑。“但是我尽量,好吗?” 季涵卿绽出微笑,伸手搂住她的腰,当街就俯下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喂!你做什么!”关颖棠羞窘地拚命闪躲,轻轻捶打他的胸膛。“这里是大街呀!”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欸!我在街上亲亲我未来的老婆,有什么关系?”季涵卿理直气壮地说。 “我的脸皮可没你那么厚!”关颖棠伸出纤指,在他的脸皮上刮两下,然后一溜烟地跑回车上。 季涵卿笑着摸摸自己的脸颊,表情难掩喜悦。 他终于等到他的关关了。 —       —       — 他们两人的婚礼简单隆重,只请了路尧之、费希父子等至亲好友,低调地完成终身大事。 “我终于可以不用背负拆散你们的罪名了。”席间,墨瑞对新娘、新郎笑道,还不忘对季涵卿眨眼。 “墨瑞,你是不是背着我对涵卿说过什么?”关颖棠看见墨瑞对季涵卿眨眼,怀疑地问。 “哪有?我只是促成一对有情人而已。”他无辜地说道。 “san,你真的不再考虑接手“关氏企业”?那是你花了许多心血才拿回来的。”费希先生插入他们的话题,解救儿子免于被关颖棠继续逼问。 “不,叔叔,我很感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你就像我另一个父亲。”关颖棠握住费希先生的手,诚心地说。“可是,我不想和爸爸一样,为了事业牺牲家庭,我找到自己的幸福,并且想好好珍惜它。” 说罢,她朝季涵卿露出一个美丽动人的笑容,笑意里尽是满足与眷恋。 “唉!看到他们甜蜜的样子,连我也想去找个女人来爱了。”墨瑞有感而发地说。“路先生,你说呢?” “我?”正在埋头猛吃的路尧之听见自己被点名,一脸无辜地抬起头,吞下口中的食物后,才说:“我还好啦!我大学时代就看过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早就免疫了。” 他的心智与毅力都比不上这两个人,可消受不起这种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 他现在一个人不也过得挺好? “墨瑞,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回纽约就赶紧找个好女孩定下来,我想叔叔一定早就想抱孙子了。”关颖棠笑道。 “是啊!到时候只要你通知一声,我们两个一定到美国参加你的婚礼。”季涵卿也帮腔道。 喜宴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度过。 —       —       — 在送走大家之后,关颖棠拎着她不多的家当,和季涵卿一起驾车回他家,不,现在应该说是“他们”的家。 车子停在一栋华厦的地下室,他们相偕走进电梯,季涵卿按下五楼的按钮。 电梯很快地抵达五楼,季涵卿带着她走到家门口。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关颖棠一踏入屋内,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让她惊呼的不是宽敞的空间,也不是典雅舒适的装潢,而是铺满室内的粉红色玫瑰花。成千上万的粉红色玫瑰布满整个屋子,散发出的香气浓郁诱人。 “你怎么有时间布置?”季涵卿今天一整天都和她在一起,而这些花又都是新鲜的,他是怎么办到的? “喜欢吗?”他微笑地看着她惊喜的表情。这年头,只要有钱,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嗯!”关颖棠用力地点头,眼眶隐隐发酸。 “以前我的经济能力只能容许我偶尔送一朵玫瑰给你,那时我就在想,等以后有能力了,我要为你铺满一室的玫瑰花。”季涵卿把她的行李箱放到墙角,关上门,从她的身后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秀发中。 关颖棠转过身子紧紧抱住他。 季涵卿拥着她一会儿后,蓦地把她打横抱起,又惹来她一声惊呼。 “涵卿,放我下来!这样好可怕!”关颖棠死命地搂着他的脖子。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呢!”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让她涌上一股莫名的燥热。 关颖棠紧搂着他的脖子,没有作声,任由他将她抱到房内。 进房间后,季涵卿把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在她闭起的眼睛上轻轻一吻。 “关关,别紧张,我虽然很想要你,但还不至于到兽性大发的地步。”季涵卿看到她僵硬的模样,忍不住取笑道。“你要不要先去冲个澡?” 关颖棠睁开眼睛,满脸通红地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会紧张嘛!” 她从床上站起来,往房内的浴室走去。 真是奇怪,她到底在紧张什么?关颖棠自问。以前他们也袒裎相对过,只不过,今天要踏出最后一步而已。 “书上说,第一次总是会紧张的。”她一边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一边关上浴室的门。 第一次……季涵卿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五年间,她是否有其他男人,但在听见她说“第一次”时,却满足了他的男性虚荣心。 季涵卿从抽屉拿出他的换洗衣物到另一间浴室冲澡。 当关颖棠从浴室出来时,房内的灯已全部关上,只有床头柜上点着两盏精油蜡烛,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流泻室内。 而季涵卿则半裸着身子,斜倚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展现出他完美的体魄。 某种骚动在关颖棠体内扩散,她一步步朝着对她微笑的季涵卿走去。 当她走到床边时,季涵卿一把揽住她的腰,半拖半抱地把她拉上床,手肘撑在她头部的两边,低头给她一个温柔绵密的吻。 他的唇在她柔嫩的红唇上辗转流连,然后滑至她的颈窝,在她白皙的颈项上留下一道湿热的痕迹。 “关关……我的关关……我爱你。”他在她耳边呢喃。 关颖棠被他吻得浑身发热,再次感受到多年以前他曾经让她体验过的酥麻感。 而她也知道今天他是绝对不会停下来了。 关颖棠闭上眼,感受他在她身体上所施的魔法。 她心甘情愿呵……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他,心甘情愿爱他一生一世。 云雨初收,关颖棠慵懒地枕在季涵卿的胸前,嫣红的双颊与披散的发丝,不难看出才被恣意爱怜的痕迹。 “关关,还好吗?”季涵卿搂着她,轻柔地问。 “嗯。”关颖棠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 他在她额际上轻啄一下,翻身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你做什么?”关颖棠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送你一样结婚礼物。”季涵卿拿出一个不算小的纸盒,递给关颖棠。 “这是什么?还挺重的呢!”关颖棠不得不用两只手捧着。她还以为那些玫瑰花就是结婚礼物了。 关颖棠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叠的信纸,总共有五叠。 她抬头望向季涵卿。 “这些是过去五年我写给你的信,我每天都写信给你,假装你一直在我身边。心想等找到你之后,可以把这些信给你看,让你知道我们分离时我所过的生活。”季涵卿说道。 关颖棠心头像梗着什么东西,她不舍地抚摸他的脸颊,说道:“我一定会把它们看完,每一封信,仔仔细细地看完。以后你再也不必写信给我了,因为我们会一起度过未来的每一天。” 她把纸盒小心翼翼地盖起,放到床头柜上。 然后趴到季涵卿的胸膛上,细细地吻了起来。 “关关,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季涵卿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我在学着挑逗你啊!”她抬头对他展露娇媚的笑,又继续她笨拙的挑逗。 季涵卿在忍无可忍之下,带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登时,挑逗者变成被挑逗的人。 夜已深,房内又掀起一室缠绵。 幸福在空气中飘荡…… ──全书完 后记 这本书,是我的另一个尝试。 本来对于写现代版的言情小说,一直有一种莫名的……呃……就说是抗拒吧! 或许是因为觉得“现代”太过于接近真实,能够发挥想像力的空间比较狭隘。 现代版的小说里主角们没机会有什么太炫的本领,让大家心折,所以“钱”或“势”成了基本条件。否则,试想看看,如果男主角与女主角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一般人,没有特异功能、没有钱,每天为了贷款而勒紧腰带,过着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子……这样的故事,还有人想看吗? 总而言之,很难赋予男女主角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本领。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对于“现代爱情故事”具有某种怪异的刻板印象,觉得好像都是“xx花”之类的故事。而我对于这些“xx花”却没有任何兴趣。 这根本是莫名其妙的偏执,我知道。 因此,克服了种种心理障碍之后,才“生出”这个故事。虽然很不幸地,仍然免不了扯到“钱”,但请相信我,我尽力了。 在写作途中,好几次想要放弃这个故事算了!可是每回都是隔一、两天后,又很没骨气地重新坐回电脑前继续奋战,好不容易才终于完成。 写一个“因故分离,久别重逢”的故事,一直是我心底的小小期望,倒不是我个人有什么心理问题,喜欢看人家爱得死去活来,惨兮兮的。而是我觉得,这类的故事应该很有戏剧张力,可以用力爱、用力哭。 若身为一个读者,当我觉得压力很大的时候,最喜欢看这类的故事,算是一个发泄压力的管道吧! 最近时局不顺,灾情频传。先是老天爷不给面子,让全台苦旱(说实在,我从来没想到台湾会干旱成这样子,连民生用水都要饱受限制),然后又是飞机失事。 而作为小老百姓的我们,也只能苦中作乐,尽量让日子过得愉快些。 所以,大家加油喽! 祝各位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不求中乐透,只求无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