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难为》 序言 【贺黎孅破六十序 小绿】 黎孅卿卿如晤: 黎孅亲爱的—— 吾今以此序与汝耀矣!吾作此书,汗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掰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嘿(注一),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独往龙宫(注二)嘿也,故遂忍嘿为汝序之。 我今天写这篇序是要与你炫耀的!我写这序,汗珠和笔墨一起落下,没有办法掰完而想要停笔,但又怕你不明白我到底想要干么,说我竟然舍弃你而自己去嘿,说我不知道你不要我自己去龙宫嘿又不找你,所以忍住想嘿的欲望为你写序。 吾真真无忘汝猫也。回忆汝屋之间,入门穿廊,过前大厅,又三、四折,有小室,室旁一榻,为吾与汝猫双栖之所。 我真的真的不会忘记你家的猫。回忆你家的屋子,进入门内,穿过廊道,经过客厅,再来个转弯,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的床上是我和你家的猫两人愉快的玩耍(?)的地方。 吾诚愿与汝互嘿以死。第以昨日时势观之,无眠可以嘿,无财可以嘿,无一日不可以嘿,但吾辈处今日之处境,无一日可以嘿,到那时使吾眼睁睁看汝独嘿,或使汝眼睁睁看吾嘿,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 如果可以,我很想跟你每天去嘿,嘿到挂也没关系,以前的情形看来,我们不睡觉要嘿、不赚钱要嘿、没有一天不能嘿。可是看看现在的我有工作要忙,你也要赶稿,没有一天可以一起出来嘿,你以为我可以眼睁睁看着你偷嘿,或是你忍受得了我自己去偷嘿不找你吗xd,我可以这样忍受吗!你可以忍得住吗! 今日吾与汝幸双嘿,互之友人,不当嘿而嘿,与不愿嘿而独嘿者,寥属可计;欣羡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嘿,不顾汝也。 实在是无奈啊!今天我和你有幸能够彼此都会嘿,但看我们的朋友之中,有人不该嘿却拼命狂嘿,不愿嘿却跑去偷嘿了,随便算也算得出来:像我们这样羡慕他们可以嘿的,怎么忍受得了他们老是偷嘿不找我们呢?所以我找到机会也要这么干脆地自己去嘿,而不管你。 吾今死无余憾,小说成不成,自有黎孅在。汝猫小孟已二岁余,转眼已成帅猫,汝其善抚之,使之喵我。汝脑中之物,吾疑其多也;文必像汝,吾心甚慰。亦习以h为志,则我生年,尚能见汝h文之。甚幸!甚幸! 我今天死无余憾,因小说能不能过稿,有你会去努力加油点写——我等着看!小孟现在已经两岁多,转眼就是帅猫了,你要好好地抚养它,让它知道我去的时候要多喵我两声。你脑子里的文章,我猜想应该是写不完的;文章一定会像你那样爽朗,我内心真感到安慰。或者可以搞笑有内容,但请你学习写h,不要再骗钱下去,都几岁的人了,如果在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你写h,真是可喜可贺! 吾爱汝儿至。汝儿幸而喵我,又何不幸而生今之家庭!不得常日嘿之,吾幸而友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家庭,卒不忍独善其身!嗟夫!序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嘿我,其时时于msn中得我乎!(殴)! 我是这么喜欢你家小孟,真是幸运能够得到小孟喵我两声,只是不幸的我有家庭要顾,还是要过生活,不能常常嘿,我不能忍受看到你自己去嘿!切————唉!这篇序的字数有限,还没有说完的炫耀语有万万千千,你应该可以推想得知。我现在不能去看你,我知道你一点都不想理会我xd,到时候又会在msn中常常看到我偷敲你!(欠殴)! 戊子三月三十一小绿手书 (注一)嘿:与黎孅和友人自创的名词与动词,来由是每次一群朋友出去时,总是会讨论奇妙的话题,到最后都不约而同的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当名词用是指会让大家发出「嘿嘿嘿」笑声的聚会,当动词用则为发出「嘿嘿嘿」笑声的举动。(此为瞎掰,如有雷同就是真的xd) (注二:龙宫:指的是某个友人的家,因为每次去总是会欢乐得忘记回家的时间,故匿称龙宫。 祝黎孅作品突破六十大关,忙着赶稿之余,还是要适量的嘿两下,促进脑细胞活化。(屁哩)xd 楔子一 【楔子】 后视镜倒映出一双刷了浓翘睫毛膏的眼,金葱色的炫亮眼影涂在眼皮上,擦着粉色蔻丹的纤巧小指,抹去眼尾不小心画出头的眼线。 抬头,最后审视自己的唇,确定完美未脱妆,才放心离开驾驶座。 一个打扮入时,清凉火辣的女郎,明显一看就知道是要去跑趴的年轻女孩,踩着银色高跟鞋,小跑步走向台北市目前最红的夜店——cooper。 她迟疑了一会儿,不安地扯了扯过短的裙摆,她站着的位置挡到了出入口,因此得到几个白眼,她唇一抿,豁出去地踏进店门。 不论是否假日,这里总是高朋满座,吧台、舞池、包厢,都是些打扮入时的都会男女。 她站在入口,环视店内一圈,而后在吧台旁的小圆桌看见了她的姊妹们,姊妹们也看见了她,四个女孩对她招手,她释然的笑了,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欸——」她脚步太过匆忙,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人擦肩撞上,脚步一个踉跄,耳边听见姊妹们的惊呼声,以为自己就要摔倒了,但有人拉住她的手,没让她跌得太惨。 「哎呀呀,是个美丽的小妖精呢。」一个相貌英俊,有着温暖笑容的男子,如此对她说。 她吃了一惊,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笑起来眼角有几条浅浅的纹,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一个很帅,而且适合笑容的男子。 「我是tex,欢迎光临。」他弯腰行了个夸张的鞠躬礼,搞笑的取悦她,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tex……tex?等等,她想一想……啊,不就是好友跟她提过的帅哥老板吗? 他真的很好看! 通常过份英俊的男人,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羞于接近,但这种特质在tex身上完全没有,他笑起来很温暖,谈吐幽默,容易亲近——换句话说就是八面玲珑,所以他不论开什么店都很成功,名下除了这间新开的夜店之外,还有美式餐厅、居酒屋、火锅店。 「那个……对……」她有点慌乱的开口想道歉,没想到他竟伸出食指覆在她唇上,要她噤声。 「嘘——」轻轻摇头,像是在说「什么都不必说了」,他眨了眨眼,很帅气的退场。「这是命定的相逢。」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她看着他魁梧的背影,脑中想的全是他的笑容,对她笑得很温暖、很温暖,用含情脉脉的语气,对她说这是命定的相逢…… 完全没听见周围笑岔气的声音,大声嘲笑tex说的话太恶心破格。 「岚!你还在发呆,人走远了啦!」她的姊妹之一喊了她一声。 「噢。」她轻应道,人虽然往姊妹们的方向走,但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那位声名远播的帅哥老板,她很喜欢他的笑容,不能抑制将视线转向他的冲动。 「你的!」她的面前摆着超大杯的生啤酒,她回过神来,将注意力投向她的姊妹们。 「这是?」她指着手中的啤酒,疑惑地问,当姊妹们把一小杯威土忌递给她,她惊呼,「喝的吗?这能喝吗?」 她的大惊小怪引来一干女孩的笑声。 「庆祝你短暂的自由,来,干杯!」兴奋喝,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大杯啤酒,还有一小杯的威士忌。 将小杯烈酒连杯丢进啤酒中,再一口仰尽——这是深水炸弹。 她的姊妹们为她示范这种疯狂的喝酒方式,她傻眼之余,又跃跃欲试。 「这半年不会有人管你,野吧,宝贝。」她右边最人来疯的好友亲了她一记,明显醉了。 对,没有人可以管我,我自由了! 她为这个想法感到兴奋,在好友的鼓噪下,她将小杯威士忌丢进生啤酒中,酒杯冒出惊人的泡泡,在欢声雷动下,她抛开心中的枷锁,深吸一口气,将酒杯凑近嘴唇。 咕噜咕噜,一口仰尽。 「哇——地板在旋转!」她喝完后的第一句话,让她的姊妹们笑翻了。 腹中像有把火在烧,窜向四肢百骸,直冲脑门,全身轻飘飘的,但她在笑。 今天,她做了从小到大不被允许的事——午夜十二点过后在外逗留、出入「声色场所」、大口喝酒、大声欢笑,还穿着这一身会被父亲痛批「伤风败俗」的半透明薄上衣和露出长腿的短裙。 她的家教不允许,但她做了,所以觉得很痛快!难得的自由引出她隐藏许久的叛逆。 什么都想做,尤其是那些不被允许的事—— 玩得正在兴头上时,她手提包内的手机猛然震动,她吓了一跳急忙掏出,正想离席到外头接听,但好友们的嘲笑阻止了她。 楔子二 「岚真是爹地的乖女儿呢,快去接电话呀!你该回家喝牛奶睡觉了,宝贝!」 饱含酸意挖苦的言词,让她坐回原位。 「哎呀,真是扫兴,我就说了她不敢嘛!」另一个「好友」跟着一起酸了她两句。 凭着一股傲气和酒精刺激下的冲动,她叛逆的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无视家人的来电查勤。 「谁说我不敢的?」反正天高皇帝远,就让它震动到没电吧,看谁先认输! 举起酒杯,在好友们的起哄下继续狂饮,也在起哄讪笑下,与前来搭讪的男人在舞池热舞狂欢,不喜欢过份亲密的搂抱,但她忍耐男人的毛手毛脚,不想让人看轻嘲笑。 突然想上洗手间,她借故离开舞池,摇摇晃晃的走向女厕。 正想要推门而入,她听见姊妹们的谈笑声。 「要不要来赌赌看?岚会不会跟杰森先走?」 「应该吧,她看起来还满喜欢那男孩子。」 「怎么可能?上回聊到我们打赌钓男人的事,她眼睛瞪超大!她还是爹地的乖宝贝,她不敢的。」 「一定会,绝对会。」最后一个说话的好友,语气笃定。「杰森是高手,岚怎么可能敌得过他啊?而且——」卖关子的拉长尾音。「他是我找来钓岚的,杰森答应我会好好‘调教’她。」 「你这个贱人——」夸张的娇笑声,从女厕里面传出。 被消遣谈论的女主角——阮若岚,皱了下眉头。 她家教很严的,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现在,竟然还有门禁这种东西,而且她已经二十一岁,在国外都可以合法进出赌场、酒吧了。 但她被勒令下午六点一定得准时到家,多一秒都不行。假日跟朋友出去逛街买东西——不准,要去可以,一定要有父兄作陪。 去图书馆温书——不准,家里的藏书比起图书馆有过之而不及,待在家里。 交男友——更是不准,任何男性拨来找她的电话,一律被打回票,连手机都不办给她,若不是后来父兄出差时间长达半年,也不可能为了方便办支手机给她。 不是不知道「好友」们私下嘲笑她对现下流行事物的不了解,以及她没交过男友一事都能拿来嘲笑讽刺。 但她们又羡慕她优渥的生活,举凡用的玩的,全部都是叫得出来的名牌精品,虽然父兄管她很严,但带她出门购物采买保养品、化妆品、衣服配件,绝不小器。 女人的友情很奇怪——她不禁想,如果这也能称之为友情的话。 她突地推门而入,吓到了正在补妆的好友们。 「你们在这里啊!」她当做没听见她们的话,假装维持表面平静,进入一间没人使用的厕所。 女孩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脸上同样写着五个字——她听到了吗? 稍后,阮若岚走出厕所,和姊妹们一如以往的嘻笑谈话,稍微整理自己后一同离开。她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然而心里却有把火,闷得难受,她想要发泄这股窝囊气—— 这时她看见tex,正一路跟客人打招呼往大门走出去,他要离开了? 突然想到好友们提过的,听说tex很难「把」。 一种女孩子的恶性竞争心态,加上被压抑已久的叛逆狂野因子,她冲动的做了个决定—— 「我想走了!」她回到位子拿了自己的包包,和姊妹们挥手道别,喝了太多,她步伐有不稳,但神智十分清醒,她目光晶亮,跟在tex身后,随着他走了一段路发现没人跟着,便追上他轻拍他肩膀,轻声说一声,「嘿。」 在他错愕不及时拉他拐进一旁的暗巷,主动环抱住他颈子,凑上唇给他一记热吻。 「喂喂喂,你在做什么?唔——」声音被凑上来的热吻堵住,他心想着这小丫头的吻技怎么这么好?他很难招架啊! 他身上没有难闻的味道,所以最后一点犹豫也跟着消散,阮若岚微微低头,看见他欲望明显的鼓起,她抬眸,引诱意味十足地朝他一笑,在他耳边吹气轻声道:「找间最近的旅馆灭灭火?」 他眼神转黯。他不跟女客人发生关系的……但他确实很久没有女友了,他一向把持得很好,不过眼前这个女人的小手一直不安份的在他胸口划圈圈……他反手搂住她的腰,加深拥抱加深吻。 她像是触电般抖了一下,这就是男人的拥抱?男人的体温?她一时慌了手脚,生涩的反应自然让游戏人间的tex发现了。 一吻结束,阮若岚小脸因动情通红,迷蒙的眼对不准焦距,tex嘴角噙着一抹邪笑,大掌覆上她发烫的小脸,声音沙哑压抑。 「一夜情吗?不怕后悔,就来吧。」反正不需要负责,何乐而不为? 第一章 【第一章】 游仕德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扰了好眠。 心不甘、情不愿的探出手臂,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摸到他的室内无线电话,迷迷糊糊的凑到耳边,含含糊糊地问:「哪位?」 「游仕德!都几点了你还在睡」电话那头传来不满的咆哮。 「唔,没看错时间的话,现在是台北时间星期一清晨五点四十分……阮才人,你吵死了!」游仕德张口痛骂好友,毫不掩饰自己的起床气。「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妈的!」 「我妹妹不见了!」阮才人一副天塌下来的语气。「你到底有没有帮我看着她啊」 听见好友兼同事提起妹妹不见了,游仕德当场想回他一句「关我屁事」,但话到了嘴边又吞回肚子里。他好像……忘了耶。 「嗯……」 阮才人,是他大学同窗,现在在同一所大学担任讲师,他的父亲阮祥青,是他博士论文的指导教授,他们父子俩前天应邀前往美国芝加哥,进行为期半年的学术交流。 也因而将宝贝得要命,仍在念大学的掌上明珠,托他「看照」。 叫什么……若若? 「才人。」游仕德叹了口气。「现在是凌晨五点欸,你找不到妹妹是很正常的吧?」现在是睡觉时间,谁会醒来接电话——好,就他这个误交损友的倒霉鬼会而已。 「她十个小时未接我电话了!手机、家里电话都不接,我还不敢告诉我爸,要是我爸知道,他一定会非常不高兴!」 游仕德皱眉,语气很认真地回道:「天塌下来了吗?你们父子俩可以再夸张一点。」 那被娇养的教授千金,他从来没看过……尽管自己跟他们阮家父子交情匪浅,但对于他们对家中唯一的女性成员保护的程度,他还是看到傻眼。 他也有妹妹啊,对仕萱可是很放任的!但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宝贝妹妹才会早婚吧……思绪飘远了,而好友也不给他想当年的机会,用咆哮声拉回他的思绪。 「要是再联络不上她,我就回台湾!」 「等一下,让我清搞清楚一件事——你们才刚到芝加哥安顿下来多久?二十四小时?」游仕德决心跟失控的朋友「讲道理」。「老师年纪大了,这样舟车劳顿不好吧?况且接受了聘书,一切就得照合约来,我们也说定了,明天……不,是今天,今天你妹妹会到系办找我,与我碰面,不是吗? 「你担心、想回来,等到我确定告诉你她不见了再说吧,报警也要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何必穷紧张成这样,还在凌晨打电话吵我?」而且现在是睡眠时间,你这个疯子。他暗骂在心底。 游仕德是一个很会说服别人的人——阴阳怪气的阮家父子,就是吃他这一套。 阮才人被说服了,气消得很快,交情超过十年,游仕德很清楚好友的脾气不能激,得顺着他的毛摸。 「好吧,若若答应我和爸爸,下课后会去找你,届时我再与你联络,希望你不要骗我。」阮才人语气阴狠,语带威胁。 游仕德头痛。「我骗你什么啊?你是怎样以为我会对你妹下手吗?你是智障啊!」 他最好会蠢到把脑筋动到阮家千金头上,那他准会被他们父子吊起来毒打再放进福马林里浸泡。 「哼,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老对别人的女儿下手!」哼气不屑。 「阮才人,你是来找架吵的吗?」斗嘴是吧?他游仕德可不会输人,开玩笑!他上有聪明得像鬼的大哥,下有爱扯后腿又白目的弟弟,他从小在「兄扁弟攻」的环境下长大,岂会吵输他? 「那请你解释一下,三小时前你在哪里?一个生活规律的‘大学讲师’,在台湾时间凌晨两点的夜晚,还会泡在图书馆里?」阮才人讪笑,太清楚好友是个道貌岸然的大学讲师。 这家伙的「副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而且跟他的主要工作八竿子搭不上边。 「唔——」游仕德高涨的战意全消,一手搓着下巴,回味数小时前在饭店里的男欢女爱。「我只是……帮个可爱的小妖精灭灭火。」一副向往的口吻。 「你精虫上脑啊?」男人聊起「男人」的话题,荤素不忌,低级又下流,这病无药可医。 「你不懂,我昨晚遇到了极品……」游仕德眯眼,脑子一幕幕闪过激情的欢爱画面。「我破例在饭店待了二十四小时!」 阮才人惊讶地道:「你还活着?」没精尽人亡? 「去你的!」 两个男人低级的聊了开来,因为阮才人有要事得办,得结束两人的闲话家常,但挂电话之前,他正经八百地又交代道—— 「看好若若,有关若若的事,你全部都要告诉我,一件都不准瞒!」 「没问题,蠢哥哥。」游仕德嘲弄道。 挂了电话后,游仕德再回床上小眯一会儿,尽管凌晨三点才进家门,五点又被扰醒,但生理时钟还是让他在七点十五分时醒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棉被摊平拍松,拉好前一晚熟睡时睡乱的床单,非得平整得看不出折痕才甘心进浴室梳洗。 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是真的白亮得几乎可以当镜子照。 他的浴室干净得几乎看不出生活感,牙刷被摆进柜子里收纳得很整齐,放在铁架上的毛巾折得就像饭店房间,洁白如雪。 他一丝不苟的刷牙、洗脸,结束后顺势清理滴到地板和洗脸盆外的水渍。 接着是更衣室,分成两个部份——左边摆着清一色的白衬衫和灰色长裤,都是成套的,和三双款示一模一样的黑色皮鞋,这是他上课时穿的,每一件都烫得平整完美,干净得看不见一点小污渍。 右边则是各种流行服饰,属于他玩乐、休闲、运动等下班后穿的,各家名牌一应俱全,连搭配的鞋子都有十几双。 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都很整齐,整齐到像全部都是新的,吊牌还没剪下来,可能还没下过水。 游仕德脱下浴袍光裸着身子,站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的身材。 「唔?」他展示背上的肌肉时,背过身子,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背上长长的红痕。「真是野女人。」笑了,想起一夜情的对象。没想到对方纤细的身体,有着爆发力惊人的热情啊! 嘴角止不住满足的笑,吹着口哨套上白衬衫、灰长裤、黑皮鞋,万年不变的上班造型,完成。 一边扣着扣子,走出房间,来到明亮整洁的开放式厨房,从冰箱中取出整理过摆在保鲜盒中的新鲜蔬果,丢进果汁机里榨成果菜汁。 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大杯,再搭两片全麦苏打饼干——非常养生的早餐。 出门前,不忘再次照镜子,对自己的外貌做最后审视,觉得不负学生们为他取的「游大刀」外号,拿了副眼镜戴上,更增专业气质。 他出门,上锁,等电梯。 叮,电梯门开了,一对相拥的男女站在里边,女的不时调整男的已经很整齐的领带,靠得很近很近,非常容易接吻的距离。 游仕德夸张的叹了口气。 「有必要一大早就这么恶心吗?」接着踏进电梯里,背对着那对亲密的男女猛摇头。 第二章 突然,他的小腿被人踹了一脚,他转过头,摸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对那施暴的女人笑着说:「抱歉,这位太太,我招惹到你了?」 「看你不顺眼。」有一双细长狐狸眼的女人凶巴巴的回嘴。 「好了好了,不要一早又吵架。」男人拉回娇妻,好声好气地安抚。「仕德,别又招惹你大嫂。」男人沉声对他说。 游仕德看看那宠妻子宠上天的大哥,再看看大哥身边的大嫂,登对的两人让他觉得很刺眼。 双手插在裤袋里,他语重心长地道:「我不当大哥已经很久了。」 他听见身后的抽气声,潇洒的微笑,拨拨自己的浏海,帅气得有如电影里的男主角。 叮——电梯在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时那女人忍不住要说:「仕德,你真的不适合走罗曼史路线,不要再学电影台词了,那不适合你!」 游仕德假装没听见,继续拨他的头发,举凡大嫂的嘲笑,他全部都左耳进右耳出。 开车前往任教的学校,他一周十四堂课,带三个专题小组,有课时他会提早个一小时到校准备教材,或与专题学生讨论进度。 早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如以往平静得令人觉得无聊的工作,到了中午时间,他打发学生离开,正要去吃中餐。 「请问……」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探头进教职员办公室。「请问,游仕德老师在吗?」 随着声音探出来的小脸只有巴掌大,未染烫的黑色长发衬得巴掌脸更为小巧纤细。 她穿着素雅的衣裙,害羞的低着头,怯生生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你是?」游仕德眯眼,他印象中没有这名学生。 「我是阮若岚。」她声音很小,细细柔柔的,就像是被保护得很彻底的那种女孩。 「你就是若若?」游仕德大吃一惊,很难把眼前娇小纤弱的少女,跟好友和恩师做联想。 他那位指导教授,有高壮的山东人体型,粗鲁、豪迈,好友也是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材,他们三人不做研究时,最爱一同去健身房健身、攀岩,但是眼前这少女……一掌就可以拍死了吧? 内缩的肩膀,低垂的小脸——她跟大剌剌的阮家父子差很多啊! 「你就是仕德哥哥吗?你好,这阵子要麻烦你费心了,不好意思。」她深深的鞠了个躬,像是怕造成别人的麻烦。 「既然你喊我一声仕德哥,那我就喊你若若了。若若——能不能抬头让我看一下你长什么样子?」他觉得好笑地道。这小女生怎么老爱看地板? 「哦。」她耳根泛红,害羞的抬头。 嗯……哪里怪怪的? 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僵硬的笑容同时在双方脸上出现,觉得……很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怎么可能呢?游仕德心想,他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么「飘逸」的女孩,像是风一吹就会飞走似的,娇贵得不得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啊。 怎么可能啊?阮若岚也想,她被父兄管得很严,不用说男生朋友了,就连女生朋友都得小心交,免得他们问一堆,她怎么可能会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感到似曾相识呢? 想太多——两人同时这么想,然后女士以国际礼仪先伸伸手。 「仕德哥哥,请你多照顾了,爸爸和哥哥很担心我一个人。」 「别这么说。」他伸出右手回握。「我没记错的话,你二十一岁,是个大女孩了,不需要我费心,有什么麻烦尽量来找我。」 「嗯……」他对她说话时,她下意识的低头,眼光顺势瞄到两人交握的手,他的右掌大拇指关节处,有一圈明显的牙印。 「仕德哥哥,你被咬伤了?还会渗血。」她心一动,想到自己不久前在某个男人身上也烙下一样的印记,而且位置还一模一样。 「啊,没关系。」他抽回手,就着伤口伸舌轻舔两下。 那动作,她似曾相识……浑身打了个冷颤,睁眼仔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正经八百的,就像她古板的父兄,可他跟那个爱笑的男人,似乎有几分相似之处。 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掩饰不了他高壮的身材,她的身高只到他胸口……似曾相识的身高令她眉头拧了一下。 「若若,吃过饭了吗?我正要去吃,要不要一起去?大哥请你吃饭。」他扶了下眼镜提出邀约,亲切得有如一个大哥哥。 那笑容却令阮若岚寒毛直竖,特别是他笑起来时眼角出现的笑纹,她不禁指着他的脸失控大叫,「tex!」 根本想都不用想,反射动作接掌一切,游仕德捂住她的嘴巴,拖着娇小的她躲进教职员室,关门,落锁。 【第二章】 「太离谱了,我学校的学生竟然到我店里!」而且还被认出来!游仕德打了个冷颤。 他摘下平光眼镜头痛的揉着鼻头,心想着怎么会这样呢?除了新开幕的cooper和居酒屋,他很少到其他一般消费的店里坐镇,全权委托优秀的店长管理,而他常去的店面一般学生很难负担得起,这当然是刻意的——但他竟然被认出来,怎么会这样? 「不对——」他眼一眯,扫向那坐在椅子上,张口结舌看着他的女孩。 以他对老师和好友的了解,他们知道他经营的「副业」,但不见得喜欢他所有的店,不过开幕时一定会送花恭贺。 可是要那对父子告知他们的心肝宝贝——「若若,哥的朋友开了一家夜店,叫cooper……」那杀了他们比较快吧! 「若若,你怎么会跑到我店里呢?」游仕德语气很难好得起来。「你爸爸和哥哥知道了,会很不开心。」 岂只是不开心而已,再知道她在他店里做了什么,他们会气到爆血管吧? 阮若岚脸色发白的看着他。怎么办?他要是告诉哥怎么办?她的自由…… 上周六,父兄前脚出国门,她立刻挖出衣柜里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打扮得很风骚,跟朋友们一起泡夜店喝酒跳舞。 还有,一夜情。 如果他大嘴巴告诉爸和哥她做了什么,她就死定了! 「我……」 「你什么?快给我说清楚,你到店里玩你可以去那种地方吗?」游仕德握着她肩膀摇晃。「你要害我被揍啊?」 她闻言张口结舌。他……没发现 父兄临上飞机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务必」与游仕德碰面,并且「密切」保持联络——还以为她可以趁家里没大人,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但爸爸和哥哥竟然找了个人来监视她。 她的心情像洗三温暖,之前是对失去自由这件事感到痛苦,现在却是发现tex就是游仕德……她惊讶错愕之余,又有点窃喜。 那一夜,是她长这么大最疯狂也最甜蜜的一夜,她回家后不时回味两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以及……他。 还以为他们从此没有交集了,凭她的胆量,她不敢妄想再跟tex有碰面的机会,再去cooper她怕尴尬,所以能够再看见那令她感到温暖的笑容,她心里小小开心,不过想到他的身份,她吓傻了,好怕他会告诉哥哥她出轨的举动。 但是他不记得她就是他一夜情的对象! 他还说,如果哥知道她去夜店玩,他会被揍! 第三章 她脑子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套用哥哥的公式——他动了她,所以他死定了。 所以这就是把柄。 「没错,他们会很不开心。」阮若岚收敛笑容,抬头,此刻哪有五分钟前的恍神,她胸有成足地夸下海口,「但是你不会告诉他们的,仕德哥哥。」甜甜的笑着喊。「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共识?什么共识?啥鬼?游仕德差点吼了出来,觉得这情况十分诡异。 他确实不太想管小女生的事,打算见过面、聊聊天,交代几句有事情可以找他帮忙就好,他相信一个满二十岁的女孩,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根本不需要他多事。 如果,她没指着他的脸大叫他的英文名字。 如果,她的反差不要这么大。 「你究竟哪来的自信?笃定我会帮你保守秘密?」游仕德不免狐疑。难道她手中握有他什么把柄? 过了「门禁」时间还在声色场所逗留的人是她吧! 阮若岚不禁感到得意。他认不出她来!可见她的变身很成功,他并未将主动勾引他与他上床的那名狂野女子,与她联想在一块。 玩味的看着他严肃板起的脸,要是不说,还真的很难相信他到了晚上就变成夜店的帅哥老板,玩得很疯呢。 这让她忍不住想逗他。 「哎呀,真是无情的男人。」只涂了透明护唇膏的粉唇,勾起一抹诱惑十足的笑,撩开覆住半张脸的浏海,让那眼残的男人看清楚她的脸。 她声音一反方才的轻柔缥缈,让游仕德熟悉又陌生,那张本该清纯的脸,浮上魅笑,他眯眼回想起来昨天中午在饭店起床,将与他共度良宵的女郎捞进浴室,双双泡在浴缸里,水洒淋在她头上,沿着小脸滑下的画面—— 「讨厌!」阮若岚娇斥一声,把湿透的长发往后一拨,露出漂亮的鹅蛋脸,恼怒的扑上他,两人在浴池中扭打。 他为此果断的延后退房间时…… 努力回想一下昨夜的记忆,似乎是这样的身高,这样纤细的体态,紧缠着他的四肢,她热情野蛮毫不认输,反应生涩,但努力掌握主控权,他身上不只有她在激情时留下的爪痕,连咬痕也不少……思路越见清明,那张被归类于过眼云烟的俏脸越见清晰,游仕德狠狠倒吸一口气。 勾引他一夜情的野蛮女,竟然是好友托他照顾的妹妹啊! 「shit!」他低咒数声,眼前出现了血腥的画面,他看见自己被好友用麻绳吊起来,一片一片刮下他的肉,而他的三魂七魄一只只从他嘴巴飞掉。 「我想不必多说,你很了解现在的处境。」阮若岚抬高小巧的下巴,笃定道:「既然你跟我哥交情匪浅,应该很清楚他说风是雨的性格,嗯——我强烈希望,这半年呢,各过各的生活。」 游仕德脑中的血腥画面瞬间定格,他望着她的小脸,意识到一件事。 「你威胁我?」若他不替她保守秘密,不答应放她自由生活,她就要向父兄告状,是吗? 她闻言露出满意的浅笑,那令他火气瞬间爆炸。 是怎样?当他是负不起责任的男人?又——她没听说过他在系上的名声?中文系的人没听过统计系的讲师游仕德,是个难搞又机车的男人? 他以为全校都知道他以折磨学生为乐,敢威胁他不要命了吧! 游仕德哼了哼气,他最痛恨被威胁。 「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话了!」他语气压低,狂风暴雨的气势突地显现在脸上。 不是那笑容爽朗亲切的tex,也不是严肃古板的大学讲师游仕德——狰狞得令人联想到发狂的兽。 阮若岚感到一股压迫感袭来,她动弹不得,惊恐莫名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激怒他了? 「阮若岚小姐,就我所知,你是个知书达礼、乖巧懂事的教授千金,行为举止皆符合大家闺秀风范,但你,跟个不认识的男人上床、搞一夜情,现在还敢来威胁当事人不许说出去!你哪来的自信能够控制我?真是太天真,太糟糕了你!」 她脑子有问题吗?这女的是怎样?阮才人,你妹妹最好有你说的那么乖巧!我呸! 热潮冲上双颊,她愤而羞红了脸,狠狠地瞪着「牢头」。 「我哥会杀了你!」 「那又怎样?」游仕德嗤笑一声。「主动的人是我吗?」 威胁是门艺术,要威胁一个人,自然要拿对方最在意的事物当做筹码,当被威胁的那一方完全不理会,自然构不成威胁喽。 「老师和才人前脚刚踏上飞机,你马上出门造乱。你这小丫头,不把你带在身边严加管教,你还会做出更夸张的事来!」叛逆反骨不是问题,而是她不自爱的玩法会玩出问题来!「系办缺个打杂的工读生,你下课后就给我过来报到!」 命令,不容拒绝。 阮若岚平时是会被这种语气吓到,但她现在气得全身发抖。自己才跳出父兄掌控不过两天,才两天而已,立刻跌进另一个坑里! 被爸爸和哥管已经够了,现在还多一个! 「我最好会听你的!」 「你会。」游仕德双手环胸,一脸坏笑,掏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然后拨号给远在芝加哥的阮才人。「才人,若若现在在我这里。」 她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他是玩真的,小脸血色尽失,想到哥哥若听见她做的疯狂事,会马上搭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台湾痛骂她一顿。 还可能会找个保母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是这样的,我跟她在沟通上有很大的问题。」游仕德用正经的口气对好友诉说,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她气得牙齿打颤。她死都不会妥协!他是虚张声势! 「一时之间很难说清,如果你有空的话,最好排时间回台北一趟,我再向你解释。」见她气个半死还倔强逞强,他恶意的再说一句。 「好,我答应你。」阮若岚愤恨的冲上前,拧了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臂一下,咬牙切齿的。「让我跟我哥说两句话,仕德哥哥。」她的声音又回复之前的轻柔飘忽。 游仕德讪笑地撇了撇嘴,大方地将手机交给她。 那讥诮的眼神,完全看不出来他有在怕的,对她不敢告状一事,他十拿九稳。 顶多讨顿皮肉痛,友情决裂,他何惧之有?他会怕了阮才人?笑话!真正该怕的,是害怕失去自由的阮家小姐吧! 「哥……嗯……手机啊……我忘了有手机,所以没带在身边,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前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没听见电话声,嗯,好……仕德哥哥要我在他系办工读,哥,我……嗯,好,我知道了。」她怨恨的将电话交给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咒狂骂数声。 她哥竟然叫她听他的话!气死她了! 「发生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问?」游仕德挑了挑眉。好友对他的了解,还真不是普通的深啊。「你是说工读吗?嗯,好问题,是这样的——」 阮若岚紧张得两手握着他手臂,力道紧得连指甲都陷进。 他不会说吧?她已经答应乖乖被他监视,他不会真的要告诉哥吧? 游仕德对她仓皇又倔强的神情感到有趣。她真的很怕呢,老师和才人管她有管这么严吗? 第四章 「我跟你妹严重沟通不良,你知道我的个性,最不会应付像她这样的女孩。」嘴里说无法招架,但手却很贱的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他最好不会应付! 「而且,若若她看起来很怕我。」他笑,自得意满,电话那头也传来好友的嘲笑,说他这人的名声是臭名传千里,统计系传到中文系还响得很咧。「你少啰唆,反正就是这样,我需要时间和你那‘害羞’、‘怕生’的妹妹好好建立兄妹情谊,也好帮你看着她,总之,有空回来看她,平时工读时间结束,我会‘亲自’送她回家的。」 显然的,他说服别人的功力又更上一层楼,阮才人满意的收了线,放心的把妹妹交给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你也听见了,若若。」游仕德结束通话,两掌覆在她肩上,用力一握,变脸速度超快,上一秒还笑咪咪,下一秒就摆出生人回避的「大刀脸」。「把你的课表交出来,我要严格盯着你,真是太不像话了,一个女孩子家,乱七八糟……」落落长的碎碎念。 阮若岚动弹不得,还被迫一定要听他唠叨的碎碎念,长篇大论的说教。 这才明白为何父兄安心将她托付给他,原来他们根本就是同一种人嘛。 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可以威胁掌控他,老天啊——她的自由,维持不到四十八小时,立刻被收回。 春天的校园一片绿意,阳光暖暖,随处可见穿着春装的学生,三三两两、四五成群地聚集。 在草坪绿荫处,一群穿着春装的俏丽女孩,坐在草坪上看书——书本是摊在膝上没错,但眼睛却不是盯着书看,而是看着朋友吱吱喳喳的讲话,拨头发、调整衣服,务必让自己美美的,偶尔,假装被风吹乱头发飘移视线,看看是不是有人正用倾慕的眼光看着自己。 远远的,阮若岚就看见好友们又在搔首弄姿了,她皱了下眉头,接着低着头,浏海覆住半张脸,抱着手中的古文书,款款地朝她们走去,十分淑女的端正跪坐在旁。 就像是盛开的玫瑰园中出现了一朵清雅的白菊,她的出现,吸引不少经过男学生的注意。 怡婷怨恨的眼光扫了好友一眼,把厌恶压在心底。 「岚,你还好吧?脸色很难看呢,游老师给你排头吃了?他很凶呢。」 何只凶而已?阮若岚有苦说不出,抿紧唇。 照理说,好友不应该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吗?为什么她不想说呢? 「岚,你上周离开?cooper?跑去哪了?我们都联络不到你。」美玉好奇的探问,探听八卦的意味很明显。 「回家啊,我累了。」她说不出口,因为她觉得很蠢。 冷静一想,不过是因为被朋友私底下的讪笑激怒,就随便找了个男人一夜情,还刻意找个很难追、名气响亮的,只是因为她不服输,禁不起人拱,想要炫耀……游仕德说得没错,她真是太糟糕了! 你脑子有问题啊? 那是游仕德「逼问」她为何找上他一夜情,全盘了解后他冲口而出的一句话。 不服气?连自己哪里蠢都搞不清楚,难怪老师不放心出国去,你该长大了吧,小朋友!也难怪才人会要我注意你的交友状况,你这笨女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爸爸和哥哥只会摸摸她的头,叫她乖,叫她听话,不要让他们操心。 所有的反抗叛逆,全数都不被允许。 「保护过度……」 「岚,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姵雯凑到她身旁问。 她摇了摇头,浅笑道:「没什么。」 那真的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与帅哥夜店老板的一夜情,然后几个小时后发现,与她一夜情的对象,竟然是受托来「监视」她的人。 怎么想都觉得荒谬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她还被缠上了! 像这样的情况,她应该对姊妹们诉苦,一起想办法来对付那臭男人,争取她的自由,但是……她开不了口。 觉得自己要是说了,不用一天时间,全校师生都会知道,她,阮若岚,中文系三年级,平时乖巧认真念书,拿书卷奖的优秀学生,阮祥青自傲的掌上明珠,在夜店倒贴男人一夜情——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闲言闲语,尽管那是事实,她确实做了。 「你不是去找游老师吗?如何?他怎么说?」 她耸了耸肩。「我现在没课时得去统计系系办报到,挂名工读生,但其实是他为了就近监视我吧。」 「确实是那个机车人会做的事。」美玉怨恨地道,在为上学期被游仕德当掉一事记恨。「我早就说过游仕德令人憎恶,你都没放在心上。」 阮若岚浅浅一笑,心想着你不是对cooper的帅哥老板很倾心吗?搞了半天,她根本没认出她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是同一个啊? 这个发现让她觉得有趣,明明是同一个人,有差这么多吗? 「总之呢,你自求多福喽,你会是中文系第一个见识到我们系上最机车、最欠人盖布袋的老师,有多让人讨厌!」 「是哦?」她轻应一声,心想着我已经见识过了,你们没看过的我都看过了!「那,有人成功吗?」她想知道,他有没有被学生挟怨报复过? 「没人敢。」美玉垂头丧气,一脸扼腕。「听说以前有学长敢恐吓他,结果被揍一顿丢出系办,之后被当得很惨……」 以他那身孔武有力的肌肉来看,他确实可以把那些瘦干扁的白斩鸡大学生当沙包打,尤其是来刻意挑衅的那种。 所以说,这个人不能激喽? 「我饿了,想去吃点东西,你们要一起来吗?」她款款起身,小声询问,优雅地拍掉裙上的草屑。 「当然要啊,你请客!」 被浏海覆住的眼,闪过了稍纵即逝的光彩。 她几乎都要忘了,她是怎么跟这群校园名人成为朋友的? 现在,她想起来了。 那是在她大二时,她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吃简餐,她们一行人打扮抢眼入时,全身名牌的校园美女,因为身上带的钱不够而僵在柜台,环视店内一圈,唯一看起来像自己学校学生的人只有她。 是美玉来向她开口借钱,说会还她。 她只看了一眼收银机上的金额,递出一张千元大钞。 当然钱没有还她,之后她们发现她三不五时就到那间咖啡厅吃简餐当午餐,便渐渐与她熟了起来。 熟了之后,就开始借钱。 五百、一千,虽然她们外表光鲜亮丽,穿的、用的都是名牌,拿一个两万元的lv包包,但里面的现金从来不超过一千块,经常连一个五十元的便当都买不起,得靠借钱度日,当父母汇来生活费时,再拿去买名牌。 阮若岚就算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知交,但也清楚,这样的友情不正常。 那为什么她还是跟她们在一起?她们只想找个会付钱请她们吃饭的人罢了,谁都可以,不是吗? 「好啊,没问题。」明知不正常,她仍深陷其中。 「我要吃焗烤,我很久没吃了耶!」挑嘴的怡婷点起菜来,口气极差。 你很久没吃,是我的错吗?阮若岚在心中想着,但没有开口嘲弄。 第五章 也许是她害怕一个人,情愿有人陪伴自己,有朋友总比没有好,尽管这些人,都是不能说心事的朋友。 「阮若岚,你真的很糟……」她长长的,为自己的行为叹了一口气。 她走在最后头,抱着书低头想着该怎么对付游仕德那家伙,突然感到一道热切的视线自背后传来,她狐疑地回头,只看见各自玩乐的学生,没见到有人盯着她不放。 「我多虑了吧。」耸了耸肩,回头,离开校园。 没发现,一个戴着鸭舌帽、手执专业相机的男子,原本镜头对准盛开的花丛,突然一转,将镜头对着她的背影,猛按快门。 【第三章】 阮若岚这辈子第一次打工。 她看着手上的订书机,和桌子上印好需要装订的讲义资料,助教印好一批后又拿了进来。 「辛苦你了。」硕士班的年轻助教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回以淡淡的笑,心里把游仕德谯到臭头。 不让她到系办去做事,起码那里有别的老师在,还有来来去去的学生,她不会无聊,偏要搞个乌漆抹黑的视听室,把她晾在这里!凭良心说,这份工读很轻松,轻松过头了,轻松到让她火气很大——因为太无聊了。 整个视听室只有她一个人,回荡着订书机的咔咔声,她泄愤似的把纸当成游仕德的脸,用力钉钉钉钉死他! 想到与他在学校里意外「重逢」时,自己那时还小小高兴了一下,真是有够猪头的啦! 「哟,我们的小若若生气啦!」刚下了课的游仕德,拿着教材来到视听室,反手将门关上,一开口就是用这种戏谑得叫人生气的语气说话。 美目往他方向一扫,那眸中的厌恶可不是假的。 被讨厌了耶,呵,真令人开心。 游仕德拿下鼻梁上的眼镜,冲着她一笑。 他不机车说教的时候,笑起来的样子很……很温暖,软化了脸上的严肃线条,右脸有个小小的笑窝,眼角的笑纹让人很想亲近他。 阮若岚顿时红了脸。当初她就是被他的笑容迷惑,才主动勾引他的,可恶!她眼睛一定有问题,才看不出他笑容底下的大叔性格。 「离我远一点。」她讨厌死被监视的感觉,越想越觉得生气,拿订书机泄愤。 「啧啧,这么泼辣?刚才助教还告诉我,他觉得你很乖很有教养,希望你能帮忙工读到毕业呢。」 「我死也不要。」断然拒绝,她才不要每天看到他那张讨厌的脸,对,还有她爸、她哥,他们半年就回来了,平时管她管得够严了,她刻意念中文系就是想离家中男性成员远一点,才不要念统计呢! 尽管,她的兴趣不是中文系。 「这就叫做人前人后两个样?」游仕德靠坐在桌边,拿起一份她装订好的讲义随意翻看。 她被激怒了,这个家伙,有资格讲她吗 「阁下忒谦了。」她甜甜笑道,但用字遣词锐利得很。「挂羊头卖狗肉这种绝学,我还差远了。」 「哎呀,温驯的小猫也是有爪子的,我竟然忘了,失礼失礼。」逞口舌之快,也是他的强项之一。 「是啊,还会咬人呢,为了你生命安全着想,还是少来招惹为妙。」 见面后一定得唇枪舌剑一番,嘴巴就是控制不了,想要去招惹对方。 「偏偏我这人就是犯贱,越是告诉我不要,我偏要做。」他扯唇一笑。 「也是嘛。」阮若岚轻浅一笑。「我有第一手资料。」都叫他不要管她了,偏要管!还不嫌麻烦,真是有够犯贱——他自己说的,她只是顺势附和而已。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胶着的四目电流劈哩啦作响。 他们的距离不近也不远,约莫只有一步,明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但却觉得氧气不够,空气稀薄,也觉得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莫名的火焰将空气烧烫了。 已经保持距离了,为何还是感受得到彼此的张力? 脑中不约而同的闪过那激情的二十四小时,疯狂的绞紧对方的身体,榨干对方每一分精力—— 「咳!」游仕德干咳一声,打破了暧昧的氛围,两人狼狈的各自撇过头去,不再看对方一眼。 彼此都无法将那一夜抛在脑后,但却有默契地,不开口提及那段男欢女爱的点点滴滴。 「晚点再做,走,我们去吃饭。」他抄走她手上的订书机时,不意触碰到她的手,他怪异的皱了下眉头。 「你要请客?」她没注意到这件小插曲,眼前比较在意的是——他是不是又要请吃饭? 无法在口头上占便宜,行动也被限制,所以能坑的时候就尽量坑,当做小小报复,而且哥告诉她—— 游家人什么都没有,钱最多,也最舍得把钱花在重视的人身上,你就尽量吃他的、用他的吧! 游仕德闻言,不可一世地拨拨浏海,偏过头对她说:「我游仕德没有让女人付帐的习惯。」 他五官很好看,是那种走在路上会引起女生回头看的男人,说这种男子气概十足的话,很让人……心动。 「你喜欢当冤大头,我会大方成全你。」但她就是嘴硬不承认,其实第一眼就被他吸引。 否则夜店里多得是想约她的男人,她为何偏偏挑上他? 就只是……被他的笑容迷惑。她其实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只是对现在的处境感到尴尬。 怎么会是……爸爸的学生、哥哥的好友呢?哎哟…… 「你小小年纪,就学会坑人?」游仕德皱眉,开始碎碎念,「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话了!」连日来,他每天都会对她说几这几个字,而且不管是不是在公众场合,他会一路念到上车为止。 阮若岚只能咬牙隐忍,低头让他念个过瘾,不只是因为她还要顾形象,而是反抗后呢,他火力会更旺。 他碎碎念的像个老头似的,经过他们身边的学生、师长,莫不对她投以同情的眼光,且在助教的强力放送下,大家都知道她是阮教授的女儿,现在被游仕德「托管」,她是受害者呢,每个人都对她感到同情。 离开系大楼后,她扯住他衣角,小小声、用很可爱的声音说:「仕德哥哥,我想吃前天去吃的那家青酱蛤蜊义大利面,可不可以?」 「好,带你去。」他当场停止碎碎念,很有男子气概地回应,「没问题,交给我。」 她压下到了嘴边的窃笑。前几天与父兄例行的电话报平安时,她可怜兮兮的向父兄诉苦,游仕德真的很爱碎碎念。 为了反制他这项恼人的缺点,哥哥告诉她,阻止游仕德无止境碎碎念的办法,就是「可爱」。 他抗拒不了可爱的事物,这一点也让她觉得,他真是有够「可爱」! 跟着他走过校园川堂,来到教职员专用的停车场,一没有闲杂人等的注视,游仕德便与她闹了起来。 「啊——」 「嘿,捏到了,哈哈哈,好圆的脸。」很幼稚的捏她的脸,然后跑掉。 抚着被捏痛的脸,阮若岚惊讶、痛呼出声。没想到他捏真的,会痛欸,而且很痛! 「你神经病啊?幼稚!」她气得破口大骂,哪管什么形象。「我一定要跟我哥讲!」莫名其妙的人。 第六章 「哎呀呀,在外面被欺负回家跟哥哥哭诉的小妹妹呢,真是可爱啊!」一定要口头上刺她两句,他实在忍不住。 「可爱你的头啦!」她捏拳冲上去,抛弃形象的捶打他,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来打去。她也是玩真的,用指甲刮他的脸。 「喂,还真的是有爪子的猫啊!」躲过毁容攻击的游仕德,大叹好加在。「你真是有够野的!」 「好说!」她给他一记有点狰狞的甜笑,然后趁他措手不及时,踩他的脚。 「噢——」没料到阮若岚有这一记阴毒招式,他闪避不及,但死了也要拖一个垫背的,他握住她手腕,施力一拖,两人双双倒在轿车的引擎盖上——女上男下的姿势。 太亲密了,身体紧贴着身体,呼吸不禁急促起来,体温持续升高,两人都察觉到,这很不妙。 先是了解彼此的身体才认识对方——这样的交往关系,不正常,但一触即发的热情,难以抗拒的性吸引力,流转在两人之间。 急促的呼吸,紊乱的心跳,胶着的视线,全为眼前这个人—— 他为什么可以笑起来这么温暖?但任课时却是认真得让人难以亲近,不在学生面前,他总爱欺负她、逗她。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可爱?娇小纤细,不说话静静坐在一旁时,环绕着恬静的氛围,但瞪向他的眼神却是倔强不认输的叛逆。 原本只是一夜情,没有深入了解,以性开始,以性结束,那一夜只是人生中一小段插曲,然而没想到那夜有了延续,模糊不清的五官清晰了,还有了个性。 「我……嗯,没事。」阮若岚红了脸,笨手笨脚的从他身上爬起来,扭动身体时,不意引起来他压抑的轻喘。「呃?」 游仕德深吸口气,逼迫自己冷静,压抑将她带到怀里的冲动,反握着她肩膀,一鼓作气的推开。 「若若,上车。」他声音很低沉,很压抑。 那股两人尽量避免的尴尬,又再度蔓延开来,想忘却抹不去,时间太短,回忆太清晰,他们不是陌路人,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尴尬的垂下头,慌乱得像受惊的小白兔,匆匆奔至副驾驶座旁,不敢再看他一眼。 猛然撇过头,围墙那头有个人影,一闪而逝,她怔楞了一会儿,眨眨眼再看仔细,但什么都没有。 她最近常常看到莫名其妙的影子,是眼花了吧? 阮若岚的怪异,引起游仕德的注意,他顺着她视线多看两眼,一股违和感浮上心胸。 「快上车,吃完饭你还有工作要做,别想偷懒,门都没有。」嘴上说着机车欠揍的话,但心里却想着有件事情,他必须要问个清楚。 阮若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很烦耶!」 很好,把刚才的尴尬都化解掉了,算他有一套。 就算父兄不在,她的生活一如以往,没什么分别,一样得在六点以前回家,不过以前是她自行回来,还可以享有一会儿独处的时间,但是在游仕德的监视下,她是被他送到家门口。 他还把爸爸买给她的小车没收,害她得靠他接送才能上下学。 「气死我了,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这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谁叫她玩过头,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回到家,在玄关脱下鞋子,随手将书本丢在客厅茶几上——家里没大人,她可以随便。 哼着歌,打开电灯,她拎着大门钥匙走进屋子里,没注意一道黑影闪过客厅,她全身放松,走向客厅,看见答录机有几个留言,她按下播放键。 多半是订报推销的电话,但其中一个电话录音,让她……毛毛的。 站在答录机旁,重复播放那段长达两分钟,却完全没有声音的电话录音…… 「是打错……吧?」她甩甩头,拍拍自己的脸。「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回到自己房间,先进浴室放水,再回到房间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卸妆,脱下衣服裸身走进浴室,决定泡个舒服的热水澡。 一双粗砺的手,爱怜地抚摸她放在床上的衣物,丝质布料滑落掌间,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那手颤了颤,忍了又忍,将手伸进夹克口袋,取出一只牛皮纸,放置在她散落的衣物间,然后轻声轻脚的离开。 三十分钟后,直到皮肤都泡得发皱了,阮若岚才心甘情愿地从浴缸起来,套着浴袍走出浴室,哼着轻快的歌曲,略略偏头擦拭头发。 她坐在梳妆台前,拧干水份的黑发披在肩头,衬得她荏弱娇小。 顺手取过一瓶身体乳,挤在掌心搓揉均匀,涂抹在细致的肌肤上。 「咦?」她从镜子的反射中,看见床上那突兀的一抹黄。 她不记得有这个东西,她什么时候丢到床上的? 「我太粗心了。」她转身,拿起那只牛皮纸袋——是被封死的,摸摸厚度,是一叠纸,而且署名给她,没有寄件人地址,她想也许是哪个男学生偷偷塞给她的,便拆了开来。 一张张照片,跃于眼前,主角都是她。 在校园里跟朋友聊天时,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的落寞;走在朋友身后,抚着头发望着天空的神情。 她孤单无生气的背影,茫然的眼神……原来她掩饰得不好,差劲的演技。 照片很美,画质清晰,但越看,她越感惊悚。 原本主角只有她的照片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游仕德。 他俩一同外出吃饭、他骂她念她、他送她回家……他摸她的头逗她,她因为愤怒瞪他,但眼神却神采飞扬。 每一张有他入镜的照片,他的脸上,都被人以红色笔画了一个大叉。 那令她毛骨悚然,觉得冷,恶寒缓缓从脚趾袭上…… 她觉得怪异,觉得害怕,还有……似曾相识,她对这种恐惧,感到熟悉……她不知为何突然看向窗户,外面好黑,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却觉得好怕,像有人会从窗户进她房间,像那个人—— 「不要!」她蓦然一惊,尖叫出声,眼前出现清晰的影像,男人,从窗户爬进她房间,她睡着了,房间一片黑暗,但他压着她,手掩住她口鼻,另一手在她身上恣意游移,弄得她好痛,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她觉得屈辱、痛苦、害怕…… 她不敢再看向床、窗,但一回头就看见手上的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没有任何人入镜,单纯拍她的房间,她现在待的这个房间,她吓得瞪大眼,捂住唇不敢尖叫出声。 生怕那个人,就在这栋房子里。 他怎么进来的?他是谁?她手上这个东西……是他放在她床上的?就在刚刚,她进浴室洗澡时? 那照片像有恶鬼,她厌恶地丢开,害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拿了手机,缩在衣柜里,瑟瑟发抖。 「不……我不要……」她对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感到惶恐,那黑色的、污秽……她不要!「爸爸……哥哥……」她怕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他们不在身边,她能找谁来救她? 她想要有个人,她可以信任拥抱的人……一双笑起来很温暖的眼,在这时候跃入心胸。 咬着下唇,她抖着手拨着电话……在这时候,她直觉的想,只有一个人会来帮她,只有一个人,她可以信任…… 第七章 「中午吃青酱蛤蜊义大利面,之后我送她回系办,她一直工作到我下课后接她离开学校,中途去诚品买了几本书,在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送她回家,我亲眼见大门灯亮了才离开。」游仕德坐在电脑前,正经八百的像是在做简报,但其实内容是今天一整天的流水帐。 向远在芝加哥的蠢哥哥视讯报告叛逆妹妹的一天行程,每天晚上九点准时,少一秒都不行。 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对自己的妹妹也没有这么无微不至,比起他上任女友,他对「朋友的妹妹」,根本是超越呵护备至这四个字了——当然,欺负她的时候不算。 他都已经这么任劳任怨的当一个讨人厌的牢头,阮才人有什么好不满的?那是什么脸 阮才人皱了下眉头道:「我有个小建议,从明天起,你不妨跟着一起进我家大门,检查一下门窗是不是有关好,确定我妹回到房间后你再离开,我认为这样比较妥当,你的意思如何?」 游仕德额头暴出青筋。「原来我还有考虑的机会啊。」 「当然,你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啊,我爸在旁边,他也觉得我的建议很不错,你考虑一下。」 「最好我有考虑的机会!」都抬出老师了,他能拒绝吗? 得逞的阮才人微笑起来。「很高兴你愿意帮这个忙,你真是大好人。啊,十点了,我要打电话给若若,晚安——」 「你给我等一下!」游仕德眯眼,把脸凑近摄影机,让好友看清楚他脸上写着我不爽。「利用完就想走?我还没问清楚呢!」 「嗯?有事?」阮才人微笑,一脸的粉饰太平。 「关心妹妹、保护妹妹,这种心情我也会有,我对唯一的宝贝妹妹,也是疼爱有加。」 「啊,与我不相上下,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是好朋友。」 「嗯,不过我没有你这么夸张。」游仕德讪笑。「你只差没把她拴在身上了!才人,若若她是大女孩了,二十一岁……啧,我妹在她这年纪,早就当妈了了!老师跟你对待她的方式,保护过了头,像是——怕。」 他点出最诡异的地方。 「你们出国后,她作息一如以往。」除了先前那四十八小时,他在心中加了注解。「乖乖上学,乖乖回家,就连假日都在家里,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反而更严重。」 阮才人神情凝重。「我想……」 「你最好想清楚再告诉我,要我帮忙,该告诉我的事情,最好都告诉我。」游仕德敏锐的察觉,好友想敷衍他。 阮才人叹了口气,「不愧是游家人……」就算不走商界改走学术界,仍改不了敏锐天性,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眼皮底下。 「才人,我来说吧。」在一旁看着两个小伙子斗嘴的阮祥青来到电脑前。 萤幕上顿时塞下两个巨汉,那画面造成的效果还真不是盖的。 「我老婆走得早……」想起亡妻,他不禁泪眼汪汪。「对唯一的女儿,我疼、我宠,但是在教养上,我也很严格。 「以前我不会管她这么严,想看看电影、出去逛逛街买点小东西都可以,门禁一样是六点——对一个不上补习班的国中生,规定她六点回到家,我个人认为这很合理。」 游仕德认同的点点头,因为他宝贝妹妹也是比照办理——大哥规定的,大哥说得都对,直到她上大学满十八岁才放她自由,自己做决定。 「不上补习班,是想让她得到全心的照顾,所以为她请了个家教……而那个家教,就是一切的乱源……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一直都是第一名,连女朋友也是聪明又出色的女孩,照他的说法,他从来没有输过,而越是骄傲的人,受到挫折时摔得越重……他失恋了,若若一直把家教老师当成哥哥,她心肠软,见他提不起精神便为他加油打气。」 这么一安慰,他错把同情当成了爱情,在身心受创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转移注意力,自负的以为,小女生的安慰,是因为喜欢。 他很快的从旧恋情中走出来,随即恋爱——爱上他的家教学生。 「我们的相处就像是一家人,我跟才人很高兴他走出失恋伤痛,他还年轻,不过十九岁,真的不忍心看他越见消瘦,但他越来越奇怪……对若若的态度越来越不像老师,若若不敢提,直到有回她忍不住向我诉苦,她不想再上家教课了,我追问下她才说,老师抱她、搂她,很温柔,但脾气说来就来,尤其是——她收到情书的时候,抓着她质问那人是谁,为何背叛他之类……」 「是我处理不当。」阮才人招认,「我气疯了,叫他滚出我家,不准再靠近若若,当时他是走了,但却半夜摸进若若的房间,打算……我们是被若若的尖叫声惊醒的,撞进若若房间时,她衣不蔽体,哭得柔肠寸断……虽然没让他得逞,但对若若来说,他什么都做了,还是在自己家里,被自己信任的老师……我气红了眼,于是……」 「毒打他一顿。」游仕德顺势接话,很了解好友的性情是怎样,要是他,也会这么做。 「我揍他的画面,对若若来说似乎太刺激了,她昏了过去……」阮才人小心用字。 「嗤。」游仕德冷笑,摆明了不用解释,他们是同一种人。才人会做什么他会不懂?都认识多少年了。 往前推算六年,时间没错,若若十五岁时——他们父子一夜之间改变,突然对家中唯一的女性成员保护过了头。 「那个男孩子……家境不错,好吧!家大业大,我愤而提告,却被对方家长的人脉压了下来,我不甘心,又能如何?唯一庆幸的是,若若昏倒醒来,忘了曾经有个家教老师的事,我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记起来。 「但是,我们离开台湾前,那个……家伙的母亲,偷偷通知我们,他从疗养院逃走了,他的病房写满了一个名字……若若,要我们注意,现在完全没有那家伙的消息。」 听起来就令人不舒服。 「你们对那个家伙恨之入骨,恨到连名字都不提啊……」一直以「那家伙」来代替。 阮家父子,学术界的父子档,同时露出那种不齿的嘴脸。 「我说,你们啊——」他真是被这对父子打败,一定要念他们两句,就算是他的恩师,照念不误! 但是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阻止了他到口边的话,分神一看,来电显示是他们正在谈论的女主角——在晚上十点时?她心情这么好,要跟他聊天吗? 「若若?怎么这时候打来?」他当着那对父子的面接电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在哭吗?」游仕德心一沉。「什么?照片?有人进你房间——你在哪里?好,我马上过去,电话不要挂断,若若,跟我说话,什么话都好。」 他说话的声音,透过视讯传到地球的另一头,那对远在芝加哥的父子,顿时心急如焚。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但我还是想念你们两句——这种事情,早该告诉我!」游仕德恼火地对他们低吼了一句。 将手机通话转换成蓝芽耳机,电话那头的阮若岚,语无伦次的背着古文。 第八章 「别急,我知道你们现在巴不得回来,不过呢,」游仕德帅气的拎起车钥匙,对张口结舌的父子俩撂话,「你们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了!」转身,离开家门。 要不是情况紧急,他很想问问老师和好友,他刚刚说那句话,是不是帅透了? 「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帅!回去我一定揍扁他!」 着急的阮家人根本不买他的帐,画面一黑,愤而结束视讯。 【第四章】 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不是她藏匿的衣柜,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阮若岚猛然坐起身来,脑袋一片空白…… 她的记忆出现断层,她想不起来,她是怎么离开家里的? 最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看见游仕德打开衣柜,背光的他居高临下,朝她伸出手,脸上挂着令人心安的笑容,告诉她,「没事了,别怕。」 隐忍一整晚的恐惧,全数化为委屈的抽噎,她投进他怀里,释放情绪的大哭,但……她为了什么事情哭? 就在她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努力想搞清楚的同时,不意听见床侧传来小小的窃笑声。 「嘻。」 她扭过头去,意外看见个漂亮的小男生,躲在床旁看着她,冲她一笑,然后立刻像风般奔出去,一边大喊—— 「妈咪!妈咪!二舅舅房间里有女生耶,他把女生带回家了耶,爹地,是女生喔——哎哟。」乐极生悲,听那声惨叫像是被揍了。 「吵死了!给我闭嘴。」拉开嗓门的暴吼,那声音她很熟悉。 「我要跟大舅舅说你带女生回家啦!」小男生就算被揍,含着两泡委屈的眼泪抚着头,还是要嚣张的撂狠话。「大舅舅,你看他啦!」 「我叫你闭嘴没听见吗?」音量超大,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让人闻声想像,那小孩正被吊起来毒打的画面—— 「呃?」她走出去想瞧个究竟,蓦地声音梗住,那个笑得那么开怀,但声音却大得出奇的家伙,并没有在打小孩。 但把小孩拎起来倒是真的,只见一个短腿的小男孩,正在半空中用力踢着脚,小脸涨红,不服输的瞪着他舅舅。 「放我下去!大人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那小孩口齿清晰,讲话很溜,听起来就是个刁钻聪明的小孩。 「吵死了!」不管小鬼说什么,游仕德只有这三个字,狞笑捏他圆圆的脸,欺负得很彻底。 这不是她意料中的画面……这房子,太干净、太漂亮了,干净到像杂志中出现的名家设计,客厅里不少人,男女都有,个个都是俊男美女,正闲聊,没有人去阻止那正在玩弄小孩的男人。 「游仕德,可以这样玩弄小孩吗?」阮若岚看他那种玩法,觉得心脏都快要停了。要是失手让小朋友跌下来怎么办? 「啊……」遇到知音的赞叹声,出自一名有着迷人凤眼的女子。「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 哄堂大笑。 「大嫂,很幽默嘛,越来越有我们游家人的幽默感了。」游仕德语气欣慰,放下手中的小外甥。 管曼妃朝他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口气撇过头,懒得搭理他。 「若若,你醒了,睡得好吗?」游仕德朝她微笑。「拨个电话给老师或才人,告诉他们你在我这里,房间有电话分机,快去。」表面上是给她隐私,但也是不着痕迹地支开她。 「噢,好。」她顺从的进房间,拨电话给家人报平安,但想到现在时间好像不对时,电话已经被接起。 「若若?」 「爸,是我。」听见父亲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很安心,不禁哽咽,尤其父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怀和歉疚。 尽管她讨厌父亲严苛的管教,但他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啊,怎可能不为她担心呢? 「我很好,我在仕德哥哥家里,晚点我会请他送我回去。」她说完,父亲回应她的是一长串的沉默。 「若若,这里的工作,我跟你哥暂时无法抽身,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有空档,那时我们其一会到日本停留一周,之后再回台湾看你,这段期间,仕德会安排你住别的地方,在……抓到小偷之前,你别回家。」 「是小偷吗?咦……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是什么呢?」为什么她会躲在衣柜?为什么? 她想不起来……怎么会这样?是小偷闯空门?是这样吗? 她会吓得躲进衣柜里打电话向游仕德求救,一定有原因啊,为什么她想都想不起来呢? 「爸,我觉得不对劲……」柳眉轻蹙,思索着她究竟忘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吓得躲进衣柜里?而且她竟然没有报警…… 她只记得游仕德将她拉出阴暗的角落……前因后果,都记不得了。 「小偷可能没料到家里有人,所以没什么损失,但门锁都被破坏了,你一个人在家里爸爸不放心,我们在台湾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所以爸爸央求仕德,让你住在他们家一阵子,直到我们回去……若若,你一定吓坏了,对不起啊,爸爸不在你身边。」阮祥青只是一个父亲,心疼女儿,巴不得她忘掉那些恐惧的事,既然女儿不记得了,他也不会再提。 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 「爸,别这样说……」听父亲用这么愧疚的语气对她道歉,她心里也不好受。「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工作要紧。」 阮祥青有苦难言……女儿连发生什么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这样怎么照顾自己呢? 仕德告诉他,他进若若房间时,房门未上锁,地上全是散落的照片,都是她被偷拍的,而光看那些照片她就吓坏了,也就没看见照片背后的字……唉!阮祥青长长叹息,恨自己现下的无能为力,只能冀望得意的学生。 想到要倚靠游仕德,他叹息的次数更多了。 「那里是不能再住人了。」客厅这一头,游仕德压低了音量,和家人讨论这件事。「大门的锁有被撬开的痕迹,保全密码被破解,厨房的窗户也被人打破,她的房间有被入侵的迹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安顿她,便把她带回来了。」所以没有钥匙的他,可以毫无阻碍的进入阮家,因为门锁如同虚设。 他上楼找寻若若,并没有太难找,只有她的房门口透出光亮,他进入她房间,散落一地的照片让他怒火翻腾,尤其,看见躲在衣柜里瑟瑟发抖的她——愤怒令他红了眼,心脏紧缩疼痛,恨不得把躲在暗处的人拖出来痛扁一顿,那混蛋把她吓坏了! 「可以在不让人察觉的情况下侵入屋里,却刻意留下线索,没有动手——」游家老大游仕均,与弟弟一同讨论这件怪异的事。「能破解保全密码,何必动大门门锁?」太诡异了。 「我看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变态。」游家小弟游仕晋,热血的握拳低咆着,「让我扁死他!」 游仕德扫了他一眼,「轮得到你?」他也想对那变态恶心的家伙施展满清十大酷刑。 「照片是证物,得交由警方做搜证,那家伙送到若若手上的照片,一半以上有我。」想起那些被画上记号的照片,他浑身一凛。「我想,我是导火线。」 第九章 莫名其妙变成别人的眼中钉,这种感觉很闷!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若若并未将所有的照片看仔细,因为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有六个字——若若,你是我的。 若若吓坏了,夜半哭着醒来数次,从一开始能够源源本本的说出事情经过,包括她想起了六年前那件事……思及此,游仕德眼一冷。 她最先哭哭啼啼诉苦的是「那件事」,他好不容易哄她睡下了,但一小时后她醒来,又哭哭啼啼地诉苦,但跳过了六年前的事件,到清晨时,她已经不记得大半的过程了,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如果没料错的话——她因为那些照片吓得想起了「那件事」,才会失控到躲在衣橱里,而随着睡着、惊醒、睡着、惊醒这样的动作,忘掉了她「不想记起来」的事,因此现在已经恢复正常的她,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潜意识让她忘掉不愉快,许多受害人都会想忘掉曾经受到的伤害,但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忘了会比较好吗? 唉,连他都没有正确答案,当他告诉家中女性成员——大嫂和小妹,若若在自己家里遭遇到什么时,她俩拼命搓着手臂,满脸惊恐,喊着恐怖、恶心、变态。 也许忘掉比较好吧?比较快回到原本的生活。 「你一个人出入小心点。」游仕均交代弟弟。「需要帮忙直说无妨。」 「你想帮什么?凭你的身体?」太座不满的伸指戳他平板的胸膛。「给我站远一点发号司令,有事叫仕晋去做!」 「又我?为什么又是我?大嫂不公平,为什么大哥专挑轻松的工作?每次都这样!太过份了!」游仕晋哇啦啦夸张的抗议。 长嫂如母——管曼妃朝小叔扫去一眼,威胁道:「你有意见吗?游特助?」 「没。」立刻闭嘴。 「哎呀,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嫂你帮忙。」游仕德眼睛一亮。 管曼妃惊讶地挑眉。仕德竟然有事情要她帮忙,太神奇了。 「还是一个不情之请……」他一脸为难,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表情挑起了所有人的好奇,要知道,游仕德与游仕均讨论正事时,一向能直言不讳,虽然平时有些搞笑,但是个能够托付的人。 但他现在却一脸的欲言又止。 「什么事?」管曼妃正经地问。虽然很懊恼仕德老爱消遣他们夫妻,然而毕竟是一家人,仍是非常的关心彼此。 「你……」游仕德撇过脸,难过的说:「离若若远一点,我怕你会带坏她。」 一瞬间,场面冷了—— 管曼妃涨红了脸,抓狂的瞪着露出贼笑的游仕德。 「啊,生气了,真小器,开个玩笑也不行。」 「游仕德!你找死!」抓狂的「长嫂如母」张牙舞爪的冲上前,欲抓花游仕德那张欠揍的脸,打打闹闹的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哎呀,大嫂,你要学着点,我们家的家训是‘认真就输了’。」不会看场面说话的游仕晋,又被赏了一记白眼。 「好了,别闹了。」游仕均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乖乖回到位子上,不敢再有第二句话。「让客人见笑了。」他定眼看向房间那头,一个娇小荏弱的女孩站那儿,一脸茫然。 「跟老师报过平安了?」游仕德正经地问,刻意偏头四十五度,让他那张脸帅气增加30%。 「嘘——」 就算家人给他嘘声,他仍坚持在外人面前保持他最帅的一面。 「嗯……那个,我,大家好。」阮若岚眼睛扫过沙发上的人,其中最让她惊讶的,莫过于那对夫妻了。 约一年前,游仕均在美国玩具大展遭人下毒重病的新闻闹了好一阵子,近一年来少有他的新闻上报,如今他恢复健康,只是比起以前的壮硕清瘦了很多,他炯亮的眼直视她,害她不争气的红了脸。 他之前可是全台湾女性最想拥有的男人,他不比游仕德帅,但很有味道,非常吸引人的男人味。 「不行,你的在那边,他是我的。」管曼妃笑笑对她摇着食指,指向游仕德,告诉她那只才是她的。至于身边的老公,当然是自己的喽。 「嗄?」阮若岚傻傻的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看见游仕德偏头笑看她,还朝她抛媚眼。 小脸涨红,惊慌否认,「谁、谁是他的呀?不对,他、他才不是我的!他是谁啊?他——叫他闪一边去,滚开,讨厌死了——」 「妈咪,这样是不是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唯一的小孩天真可爱的回头问妈咪。「还是鬼打墙?」 游仕萱捂住儿子造乱的嘴,僵笑。「啊,小孩子乱讲话,不要在意。」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几个臭男人了,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乱讲话!」管曼妃叉腰怒瞪在场三个游家男人,恨不得拿拖鞋把他们当成蟑螂打扁。 阮若岚觉得又羞又窘,不敢抬头,心中暗骂臭小鬼。 她那样子让在场的女性成员露出很有意思的笑意——姑嫂两人相视一笑,诡异的眼光同时扫向那正在耍帅的游仕德。 游仕德也看到大嫂和妹妹的奇怪表情,突然有股不妙的预感。这两个女人联手起来,游家男人很难招架得住啊! 「你是才人哥的妹妹吧?我是仕萱,年纪比你大,叫我仕萱姊吧,我住在十一楼,专职家庭主妇,你无聊时可以来找我玩哦。」热情可爱的游仕萱自我介绍。 「啊,我是游仕均的老婆。」管曼妃的自我介绍带着浓厚的宣示意味。「你也可以叫我曼妃姊姊,我住十楼,听说你要跟这家伙住到你家人回来为止,嗯,没什么好说的,要诉苦直接上楼来,随时欢迎你。」 「什么话?我会虐待她吗?」游仕德为自己辩解喊冤。什么随时欢迎她上楼诉苦啊?「不要破坏我名誉!」 管曼妃和游仕萱同情的看着将与他一同生活的小女生……这么年轻可爱,对仕德那张空有皮相的脸,还存有幻想吧? 「若若,你今天的课我帮你请好假了,看你需要什么东西,开张清单给我,我回去帮你拿,现在小偷还没抓到,你不要一个人跑回去,衣服那些小东西都买新的好了。大嫂,不对,仕萱,你有空陪若若去买些女生的东西好吗?」 「喂,为什么跳过我?你太看不起人了吧!」管曼妃和他卯上了。 「大嫂,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你无法否认吧?仕萱,你陪她去,起码危急时能保护她。」 「保护?」阮若岚看了看那笑起来很可爱的少妇。明明就贵妇一枚,还想保护她?! 「我保护你哦?没问题!」可爱的游仕萱拍拍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是开玩笑的吧?哈,哈哈……阮若岚当做是在开玩笑,没放在心上。 「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不会造成你的麻烦?仕德哥哥,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他被那句仓皇得很可爱的「仕德哥哥」给蒙蔽了眼睛。 「若若,不麻烦,哥哥会照顾你。」游仕德「慈爱」地摸摸她的头,笑的样子像个傻蛋。「我是立志要成为勇者的男人,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 好……有男子气概噢。 阮若岚被那张好看的脸和胸有成竹的语气迷惑了,觉得他可以依赖。 但没想到,她很快就幻灭了…… 第十章 「我要回家!」阮若岚气到全身发抖。 「坐下!」游仕德把她喊了回来,叫她坐在沙发上。「脚抬起来!」又一声命令。 定眼一看,游大讲师正趴在地上,用抹布擦拭已经很干净的地板,还规定她地板没干以前,脚不准落地。 「穿鞋,我讨厌磁砖留下脚印。」还丢给她一双崭新的室内拖鞋,洁癖到令人傻眼的地步。 如果说幻灭是成长的开始,那么她现在已经长得跟大树一样高了吧! 一周前,游仕德让妹妹陪她去采购新的衣物。不用顾虑父兄的眼光,尽情试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不停的换换换,而且有同行的女性朋友给意见,阮若岚买得很愉快。 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时,她一脚踏进游仕德家的大门,累瘫的把东西摆在玄关地板。 那个男人就站在门口,皱眉看着她脱鞋,开始碎碎念。 「为什么要放在地上?门口不是有柜子吗?为什么不穿鞋?我刚刚才把地擦干净,喂!阮若岚,给我穿鞋,地板都是你的脚印,难看,鞋子放进去之前要喷除臭剂,不然明天出门会有味道!」 好,他有洁癖,她犯了他忌讳,她改,但是—— 「女孩子不是都很爱干净?新买来的衣服就这样放在床上,像话吗?去整理整理放进衣柜里——不对!不是这样折,你太夸张了!你真的是女生吗?我看不下去了,过来,学我这样折,要这样收纳,知不知道?」他在客房教她如何「正确」收纳。 连衣服怎么放他都要管?会不会管太多?而且那都是新买的,有必要拿去烫平吗?再说买回来就是要穿的,折得像服饰店的商品,要这么累做什么?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她还可以忍受,但连吃的东西他都要管,她都快疯了! 「你一早就在乱吃东西?你吃什么?啥?!麦当劳早餐,仕萱送小任上学顺道买回来给你的?都是油的东西对身体造成负担,你知不知道啊?过来!吃这个。」他一早起床打了一杯浓稠的绿色果菜汁,逼她喝下。 再不然就是一碗燕麦粥,营养但一点也不美味。 连作息也是—— 他一周十四堂课,尽量集中在周三和周四,平时没事他不会到学校去,就算没课,他也很正常的在早上七点十五分起床,榨养生果菜汁,管她当天是不是有课,一定会叫她起床吃早餐。 然后打扫家里,扫地、拖地、洗衣服、烫衣服,结束一定是早上十点,他接着会去健身房待上两个小时,回来洗澡后喝一杯柠檬汁,接着非常讲究的烹调他的中餐。 就算是牛排大餐,他也很养生,一定要少油低盐,低卡低热量,而且除非上课不得已,他向来是自己开伙。 以往晚上时间会带她去外面吃再送她回家,现在她住进来了,所以,她也见识到他不要脸的一面。 晚餐时间,百分之九十九会去十楼打扰那对夫妻,吃管曼妃煮的菜,还会在人家家里洗完澡穿着游仕均的衣服回来……穿回来就不还了,他这一点真的很烂。 「有什么关系?他钱多啊!而且我穿比较帅。」游仕德一脸的理所当然。 她觉得很羞耻!替他感到羞耻! 但游仕德和游仕晋脸皮厚到打不穿,常常偷吃他们大哥碗里的食物。 晚餐过后他会准备去他店里……凌晨三点一定会到家,生活规律得令人厌恶,还很爱碎碎念。 这人的生活简直就像是老头!而且还强迫别人跟他一起「养生」。 他甚至在吃葡萄籽,说那可以预防老化!她没看过这么夸张的男人,他才几岁啊?她爸爸都没有他老成啊! 「我要搬回家一个人住,我受够你了!」她生气的捶抱枕,她没办法跟这人相处,她没办法! 游仕德地板擦到一半,抬头对她说:「如果你把抱枕捶出纹路来,你要给我烫平。」他才不管她生不生气,正经八百地看着已经出皱纹的抱枕。 阮若岚傻眼、怔楞,不敢相信这男人洁癖到这种程度。难怪曼妃姊姊说要诉苦随时欢迎她上楼,她现在就想上楼去。 「脚!你的脚!」游仕德鬼叫的语气像是她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行。「地板还没干啊!」 只是地板还没干而已…… 她回来时偷渡了一杯饮料,趁他不在家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吃零食,突然听到门锁的声音,她手忙脚乱的收拾湮灭证据,省得等下被念到臭头。 但不小心把饮料打翻了,还来不及收拾,提早回来的游仕德踏门而入,看见他洁白的地板上有一摊咖啡色的饮料,就开始碎碎念。 「你在我家喝饮料?这种色素、糖份含量高的东西,一个月只准出现一次!现在还不到时间,你怎么可以偷渡?还打翻——会长蚂蚁、会黏黏的你知不知道啊?你竟然要把这种东西吞进肚子里?!」 她又不是故意的,一件小事被放大成天塌下来般,他实在……有够离谱。 突然想念起哥哥和爸爸,她觉得他们真是太民主、太尊重她了! 阮若岚心虚的要帮忙收拾,结果把灾情搞得更严重,于是游仕德接手,从头开始念个不停。 「我讨厌你!」被念到火气也大了,她也是要自尊的。「我要回家!」 「欸,顶嘴,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话了,我一定要好好导正你的观念,目无尊长!」新一波的碎碎念即将展开。 她忍无可忍的回嘴,「床都上了,尊什么长——」她说完就后悔了,哎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之间已经够暧昧了,尤其,同住一个屋檐下之后,他们更是极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那段一夜情。 他尽可能的错开两人的作息时间,原本他是想让她住到大哥或妹妹那里。 但妹婿吕骥的工作性质不太稳定,而且他需要完整的私人空间,加上一个调皮的小孩,于是仕萱那里就被打了回票。 大哥是说没问题客房空着,但大嫂有意见。 「若若住进来是没问题,但你有问题,你待在我家的时间一定会很长很长,我不要!我看到你那张脸就忍不住想掀你疮疤——」 所以大哥那边呢,是他否定的,大嫂很恐怖,不要招惹她比较好。 至于住在八楼的仕晋——他怎么可能让她去住小弟那里?唯一的办法是他把房子让给她一个人住,自己去跟小弟挤。 但他受不了仕晋的生活习惯,那小鬼脏得要死,垃圾都堆到门边了还不清,就算清完,仕晋也可以在十分钟内再制造一堆出来,他无法忍受那种生活环境,因此他们只好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住在一起之后,那股无形的张力更为明显,他忍不住会去臆想她现在在房里做什么?她睡了吧? 光想到她在自己家中,他全身都不对劲了,甚至把浴室让给她,自己勤跑大哥大嫂家借浴室使用…… 他们相处时火药味浓厚,非得大战三百回合,他端着长辈架子对她说教,她则叛逆顶嘴,借此掩饰对彼此的动心。 颠倒的相识过程——先上床后再对彼此看不顺眼,吵着吵着吵出火花来,然而复杂的师生、亲属关系,让他俩极力忽视表面下的暗潮汹涌。 但此时她一句话却打破了这魔咒,游仕德喉头滚动,压抑着内心深处翻动的情潮——因为他不能肯定。 第十一章 那荒唐的一夜情,他应该忘掉,当做没这件事情,不需要对彼此负责——但他办不到。他甚至怕外表荏弱其实很野的她,再出去随便找个男人一夜情,光想到就让他抓狂! 这一份在意是因为受人之托,抑或自己的独占欲作祟?他不能肯定,唯一肯定的是,他在意她。 都是一夜情惹的祸,如果没有那一夜,现在的他不会这么痛苦烦恼吧! 「地、地板干了,晚安,我要睡觉了。」阮若岚眼见讲错话,收不了尾,落荒而逃。 留下洁癖得近乎病态的游仕德,擦地板灭火…… 【第五章】 「那个,游老师……」游仕德正龟毛的挑剔着学生仿的专题,瞄见学生吞吞吐吐的态度,他分神的睐了对方一眼。 「嗯?」他轻应一声,心想着死小鬼,休想找机会偷懒,书面资料弄不好,口试就给你死! 「我上周看见老师和阮教授的女儿……」学生后话不敢再接了,因为系上最机车难搞的游老师正瞪着他。 「嗯?怎样?说清楚。」游仕德眼神带着恐吓意味。吓学生。 「在百货公司……」学生说完惶恐的摇手。「啊啊,一定是我看错了。」 游仕德拿下眼镜头痛的捏了捏鼻头,慢条斯理的用布擦拭,眼镜戴上时朝学生露出「温煦」的笑容。 「哦,真巧,怎没来打招呼呢?你怕我怪你专题没做好还去逛街吗?」妈的,被看到了,有够衰! 这年头老师还真难当!他x的! 「阮教授家里两周前遭小偷,为了安全起见,阮若岚同学现在跟我家人住在一起。」他说得模棱两可,不算说谎,也不算说实话。「你可能没看仔细,我妹妹也一起去。」仕萱当然没有去,他乱讲的,她到小任学校去开家长会。 那天他没课,阮若岚想去买东西,而且还打算一个人去! 那个闯空门放恐吓照片的家伙还没逮到,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就算平时上下课,他也叮咛她系上的教职员对她多多注意看照,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通知他。 校园很大,出入份子也算复杂,就怕有什么万一。 有什么办法呢?受人之托,他只能陪她选了,虽然她极力反对,但她越反对他越坚持,拖着她出门,结果她竟然是去百货公司买内衣…… 他在外头等她试穿时,简直度日如年! 「呃,是哦。」学生恍然大悟。「还以为你们在交往……啊,没啦,哈哈。」学生尴尬的摸摸头。 「真是天大的误会……」轻柔缥缈的声音,自教职员室门口传来。 只见一脸惊惶失措的阮若岚站在门口,小脸微红。「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带给仕德哥哥麻烦,还害他被误会。」 「啊,我才不好意思,那个,阮同学,对不起。」男学生被她羞涩模样感染,糗大的搔搔头。「老师,我先走了!」抄走游仕德还没挑剔完的专题,逃走。 「呀,走了啊。」阮若岚一反方才的羞涩,风情万种的撩撩秀发。 游仕德赞叹的看着变换得如此之快的她,她人前人后两张脸,转换自如,乐此不疲。 「被看到了呢,仕德哥哥。」她把系主任交代「工读生」送给老师们的小礼物摆在他桌上。 独立的教职员室,只有教授级才能拥有,而分到这间教职员室的持有人是在系上还算有点份量的阮祥青,他特别让儿子和得意门生一同使用这间办公室。 现在那两个人都不在学校,所以只有游仕德一人使用这里。隔音好,不怕说话声传出去,因此呢,阮若岚也就越见大胆。 「你在烦恼了?」放完东西她坐到一旁,提了提裙摆,优雅的交叠双腿,微微露出洁白的小腿肚。 她当然是故意的,自从她那天讲错话之后,便发现游仕德在躲她。 躲她耶!那真是有趣极了,所以她不时的逗他,像上周他硬是要跟她去百货公司,她就故意绕到内衣专柜去,想看他会不会落荒而逃。 看她挑些色彩缤纷的内衣,他非常不自在,那神情很可爱,让她差点笑出来,觉得很有趣。 「收敛点。」游仕德拿下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爬了爬浏海,炯亮的眼直视着她。「女孩子就是要文文静静的,把脚放下来。」 本就长得帅气,当他露出这种眼神时,总会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虽然他的语气像个老头,还是让她很心动。 「无趣!」阮若岚用嫌弃他的方式来让自己不露出马脚,白了他一眼便离开。「哼,懒得理你,臭老头。」 她离开后,游仕德吐了口长气。 「这死丫头。」他拿下眼镜猛擦额上的汗。「越来越性感了,真要命……」 离开统计系办,阮若岚背着背包往中文系走去。 其实她的课调开了,待会没课,只是跟朋友们约好要在荷花池那里碰面,不想告诉游仕德是因为他很啰唆,又会问东问西的。 他们大学最有名的景点,是初春的樱花林,每到这季节,校内便会涌进许多校外人士,尤其是摄影协会的人,都会来这里拍摄。 她走过盛开的樱花林,抬头看着头顶的樱花,不自觉的看得入神,没注意到走道上有跪下来用长镜头取景的摄影师,就这样撞倒他摆在一旁摄影用的三脚架。 「对、对不起!」她惊慌的道歉,扶好昂贵的器具,她连三道歉,那摄影师没有多做刁难,但很酷的挥挥手让她走,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心想他八成很不爽吧—— 「岚,你好慢哦,快点过来!」她的朋友们在水池边招呼她。 阮若岚微微一笑,朝她们走过去。 「在什么忙啊?大忙人,最近很少看到你,想约你去看电影都约不到人。」 「打电话去你家也没人接,你在做什么啊?都没回去哦!」 一坐下来立刻被拷问,阮若岚看了看没什么变的朋友们,忍不住想抱怨,「别说了,我现在跟游仕德的家人住在一起。」她的说法也是模棱两可,她深知说错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尤其是对这些女孩来说,一点小事都可以渲染成大事。 「什么?你跟他住在一起?!」抽气声四起。 接着再拷问—— 「岚,你有看见游仕均喽?我姊超喜欢他的,他还是一样帅吗?最近都没听说他的消息。」 「那游仕晋呢?我之前看报导拍过他,他好高哦,而且身材超好的!笑起来好可爱。」 「游家很有钱耶,真好,你竟然跟他们住……改天我们去找你玩?」 阮若岚觉得很扯。这些人,真的是她的好朋友吗? 听到她跟个男人同住,不是先问为什么、先关心她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先发花痴,羡慕她跟名人同住的生活。 「对啊、对啊,这真是个好主意,岚,你要跟游家人先说一声,那栋大楼门禁很严。」 她的「好友们」讨论得正在兴头上,她突然掀唇冷笑,「我家遭小偷。」 吱吱喳喳的女孩们顿时安静下来,看着她怪异的笑脸,觉得空气很凝重。 「而且闯空门时,我正在我房间洗澡。」阮若岚再说,眼缓缓地扫过她们,她在等,等着她们的安慰。 「啊……是哦,被偷走多少钱?」 第十二章 这个问题,是应该先问的吗? 怎不先关心她是不是受惊了?或是伤害?这是在听见好朋友发生这种事情时,会先关心的问题? 「应该还好吧,不然你也不会回来上课。岚,你还没有回答我们,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游家玩?你住在那耶!这种好事不能忘了姊妹们!」 她们根本就不关心她,一直都在利用她。 阮若岚很清楚,但从来没有像今天看得这么仔细,这些外表美丽、受欢迎的女孩,其实最爱自己,别人的死活都不重要,就算她被人伤害了,她们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她为什么要交这样的朋友?她到底在想什么?因为加入她们,她就可以变得受欢迎吗? 不,其实她只是羡慕她们,可以不用顾虑别人的只想着自己,她也想像她们一样,不理会父亲的期望,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要的生活方式。 她不想当乖乖女,不想念中文系,不想轻声细语的说话,可她也不想……看见父亲失望的神情。 她看着眼前的「好友」们,个个打扮入时,光鲜亮丽,但一个个负债累累,她们一直都让父母失望。 阮若岚勾唇一笑。「别傻了,游家不喜欢陌生人。」就算游家人同意,她也不要。 总算明白为何她无法跟「好友」们说秘密,因为她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把她们当成好朋友。 主因并不是不想让她们发现她现在跟游仕德同居的事,而是她不想,就这么简单。 她不想顺了她们的意,如此而已。 酒肉朋友,唉,她太糟糕了,花钱买友情,真是要不得。 「怎么可以这样?!你好小器!」她的拒绝换来一干女孩的抱怨不满,最后竟然吵了起来。 「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们。」对她怨恨已久的怡婷趁机挑弄是非。「我们不是教授千金,不是系出名门嘛,你就直说,你觉得我们不配跟游家人搭上关系,不就得了?」 「嘿,怡婷。」阮若岚双手环胸,直视常常针对她的怡婷。「会说这种话,其实是你自己自卑心作祟吧?」以往她闷不作声,不是因为不想让场面难看,而是因为她不想失去「朋友」。 但这些人,她现在才正视到,她们不是朋友,而她也是一个大傻蛋。 她会因为她们的肤浅嘲笑,愤而找人一夜情,真是有够智障!如果她们拱她不敢杀人,没种,她是不是就要杀个人表示她玩得起? 「可每次吃饭我付钱的时候,都没见你难为情啊?哦,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每一个人都这样,尤其是想跟我借钱当生活费的时候,前几天会跟我特别要好,告诉我谁谁谁说了我的坏话,要我小心点——你真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吧?我只是不想说而已。」 口齿伶俐的阮若岚咄咄逼人,语气酸得可以,完全没有平时父亲期许的乖女儿样。 这才是真正的她,得理不饶人。 「现在想想,跟你们玩了一年呗,你们懂我什么?除了我爸爸是教授,哥哥是讲师,他们管我很严,所以我常常抱怨,那其他的呢?」她真是越想越觉得好笑。 朋友之间的话题,不应该是什么都能聊吗?但她们对她了解多少?而她对她们的了解虽不深但也够了。 「怡婷,我跟你说,我很庆幸我跟你不一样,前天下课,我看见你上美玉她男友的车,我奉劝你,不要一直跟姊妹的男友上床了,很恶心,你知道吗?」 「林怡婷,原来那贱女人是你!」美玉红了眼眶,站在怡婷面前兴师问罪。 「我哪有?你听她乱讲——」怡婷想不到事情会被拆穿,眼神闪烁地否认。 「一直?林怡婷,你不会连我男友都碰了吧!」佩雯也觉得不妙,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男友怪怪的。 「不然你以为她去年拿的小孩是谁的?」阮若岚嗤笑道。这些女孩以为没人发现,但她都看在眼底,只是不说罢了。 「你这个贱人!连我男友都敢勾引!」 原本一致向她的炮火急转直下,她的「好友」们已经打成一团了,很重形象的她们妆花了,衣服也乱了,就像泼妇骂街。 看吧,这些女孩子的友情,真的太肤浅了。 懒得再理会她们,也绝对不会再跟她们说话了,阮若岚背起背包,转身离开,不打算加入她们的混战。 但她才刚走几步,就被追打过来的娘子军波及,她们推挤、互扯头发……不知是谁的高跟鞋断了,脚下突然失衡,一同跌进旁边的荷花池里…… 「关我什么事……咕噜噜……」站最近的她,顺势被扯进池子里,摔成了落汤鸡。 「哈啾、哈啾、哈啾……」绵绵相连到天边的喷嚏声,证明了患者严重感冒,抽两张卫生纸按在红透的鼻子上,哀嚎,「难过死了——」阮若岚把脏了的卫生纸团丢到床头的垃圾桶里。 她头痛、鼻塞、流鼻水,还有发烧。 「谁叫你要感冒?!」游仕德的咆哮声从她房门口响起,听那语气就知道他很不爽,但看到他的脸就更加深少惹他的念头。「我头一次看见有人吵架可以吵进荷花池的!抓鱼吗?都几岁的人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说?」 「我是受害者耶……」她头好晕,没力气跟他吵架,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 她们一群女孩子的争执,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最后跌进荷花池里,大家都疯了,挖了泥巴往对方脸上砸。 怡婷铁定是报复,因为一团泥巴就砸进她嘴里…… 最后波及到旁边看戏的人,后来事情会平息,并不是校内学生帮的忙,而是那些在拍摄樱花的摄影师。 很好,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注意形象了,反正今天都已被破坏殆尽,不重要了。 游仕德瞪了她一眼。「你真够种啊,当面掀人家疮疤,就要有被报复的心理准备!」 她不予置评地撇嘴,但她这态度,又把他给激怒了。 「阮若岚,你不像话!你太——」 「太糟糕了,哈啾!」她打了喷嚏,帮他接话。「除了这两句,你还会用什么来讲我啊?」 「顶嘴?!你这死丫头!不是说有课?有课上到荷花池里去?!你骗我还敢嚣张顶嘴?!」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他碎碎念。 「玩出问题来了吧?!你昨天回来我不是叫你去泡热水澡?你有听吗?没嘛!有的话今天怎么会感冒呢?连姜汤都没喝……」又臭又长的碎碎念。 「我就是感冒了嘛!」她被念得烦了。「觉得我很麻烦你可以不要管我啊,你走开!」拿起一旁未看完的漫画,叫他快滚。 阮若岚重感冒发烧,昨晚烧到快四十度,临时挂急诊吊了一瓶点滴回来,请了假在家休息,游仕萱和管曼妃一早来看她,见她体力恢复了,烧也退了一些,游仕德出门前嘱咐妹妹照顾她。 那位人妻一口应允了,然后上楼把漫画搬下来打发时间,因为阮若岚一直在昏睡。 到了下午,阮若岚已经可以下床了,两个女人很开心的一起吃外送的pizza,一起看漫画打发时间。 结果她看得太入迷了,就这样忘了时间,结果入了夜后,原本消灭大半的感冒病毒死而复生。 搞得她头昏脑胀、四肢酸痛,但漫画的诱惑好大,她想看…… 第十三章 「都感冒了还看什么漫画?给我出来吃粥,吃完饭吃了药就给我睡觉!气死我了!死丫头!」游仕德抽走她手上的漫画,强悍地抱起她走出房门。 「噢——」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有点痛,阮若岚痛呼一声。 看见他那张脸臭得像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她又难过又生气。 「我又不是故意感冒的,你干么那么凶?」只会凶凶凶,都不会安慰她一下。「我已经很难过了,我又没有求你一定要照顾我!不耐烦你走啊!」 她就是麻烦,就是任性,就是长不大。 所以他看她的眼神像看待一个小孩,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把她当成女人。 「你哪里看到我不耐烦?」游仕德语气暴躁,听起来就很不耐烦。 「哪里没有?」她难过的回嘴。每次他叨念她时,她都会觉得彼此的距离很远很远。 砰一声,他将热腾腾的白粥放在她眼前,意思就是——给老子吞下去! 她瑟缩了一下,被他吓到了,觉得很委屈。他不是好人,是讨厌鬼……泪花在眼眶打转,孩子气的想着不要喜欢他了,她不要了。 「哭什么哭?难吃啊?」游仕德眼神一黯,皱着眉,拿卫生纸粗鲁的帮她擦眼泪。「难吃也要给我吞下去!死丫头。」 「很痛耶,你不要碰我!」她躲开,才不要他献殷勤咧,不希罕。 「痛?你有我痛吗?」他咆哮怒吼,「看你生病我比你还难过!臭丫头,快点给我好起来,我看你病恹恹的心里就不舒服!」 他说完后别扭的转过身去,没让她看见他脸上的潮红,暗骂自己管不住嘴巴,怎么说了呢? 心痛!他心痛啊,这丫头懂不懂? 他今天一整天上课都心神不宁,记挂着仕萱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半夜他担心,到她房里想看她好不好,结果就看见她趴在房门口地板上,像是刚要出房门求救就体力不支。 他心脏都要停了,连夜开车送她去挂急诊,在医院咆哮着叫医生快一点,护士为她注射点滴时,找不到血管害她白挨了一针而痛呼时,他紧张得差点咬碎牙齿。 他的担心果然是对的,一回家就看见妹妹和她在房间看漫画,才没有好好休息养病,果然入了夜后又开始发烧了吧! 又气又心疼,气闷无法宣泄,他不是故意要对她凶,实在是忍不住…… 好吧,他认了,管他是为什么,性吸引力也好,或是因为朋友所托而不得不为的责任感,管他的!反正他就是在意得要命! 他在意这个奇怪的女人! 啊……他在说什么?她刚刚有没有听错?阮若岚傻傻的看着他,原本还想再骂他两句,但因为他那句「看你生病我比你还难过」给吓傻了,她屏住呼吸,想着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哈啾、哈啾!」鼻腔内的搔痒,让她不能抑止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鼻涕喷了她满手,手边一时没有卫生纸,正觉得难堪时,游仕德伸手过来,直接抹掉她人中残留的秽物。 「坐好!你给我动一下试试看,我拿热毛巾给你擦手,听见没有?」 「听见了……」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欸,刚刚直接用手帮她抹掉鼻涕的男人,是那个洁癖到近乎病态的游仕德? 也没有骂她不卫生耶,她应该有喷到那碗粥吧? 两分钟后,游仕德除了为她拧来一条热毛巾,亲自为她擦脸擦手之外,还有一碗新盛的粥。 「吞下去!」他沉声喝令,眼神转黯。方才为她擦手,她青葱般的手在他掌中显得娇小柔弱……这是一双年轻女孩的手,花样年华,人生才开始。 她是学生,他是老师,这条鸿沟……好巨大,巨大到让他感到背上驼着千斤重的巨山。 他不能,他不可以。 「噢——」阮若岚眼珠子一转,体认到一件事——他正在照顾她,虽然态度粗暴,但很温柔…… 哎呀呀,这样很不妙,她刚刚才生他的气,很任性的决定不要喜欢他了,现在却……她失速跌进一个叫「游仕德」的黑洞,爬不起来啊…… 【第六章】 这年头的老师,真是太难当了! 游仕德逼自己扭过头去,不去看那诱人的美景,然而眼光却老是不由自主的瞟过去。 快夏天了,学生们换上色彩轻柔的春装,短上衣、短裙纷纷出笼,比起去他店里狂欢的女孩,学校女学生都很保守,他当然没有畜生到会对学生下手,但是…… 现在坐如针毡的他,又是为何? 某人剪了头发,没有多大的变动,就是修剪过长的浏海,和剪一些层次,但就是觉得这个人……变了很多,感觉上清爽精神多了。 她正在誊写系办的开会议程,她娟秀的字迹很美,所以助教请她做这份工作。她静静地坐在案前写字的画面,很宁静……她将所有的发拢到一边,低头时露出颈部、锁骨,一字领的上衣让她小露香肩,浪漫又性感…… 咦?为什么又跑到他视线里了?回头、回头! 游仕德心猿意马,暗叫糟糕,他多想殴打自己两拳啊!最好找个人来指着他脸骂畜生—— 「畜生!」 他开始幻听,眼前也出现幻觉,好友阮才人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不齿的连连咒骂他。 那让他所有的遐想一瞬间化成了冷汗……那是他好友的妹妹啊! 你是老师啊,游仕德! 「若若,我今晚有事晚点回去,等会我请大嫂来接你,不要一个人落单。」他有点狼狈的收拾东西,急欲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真的会变成畜生…… 「嗄?」一边打杂等游仕德上完课送她回去——这是不能改变的定律,她要是一个人跑回去,他会念她一整晚。 说什么她一个人不安全啦、外头人心险恶啦……很扯的说些无法说服她的话,在她反抗时又要提出她家遭小偷的事来堵她的嘴。 完全把她看扁了!最好她一踏出门就会被歹徒看上——虽然这种事不能赌,但她觉得,他担心得太离谱了。 「那我自己先回去就好,干么要麻烦曼妃姊姊?」工读很轻松,统计系的师长们都不会太为难她,扫扫地、倒倒水,偶尔帮忙誊写一些文件、打字什么的——说是系上缺个打杂的工读生,根本就是游仕德伙同其他教授、讲师一起照顾她吧。 许多年长教授年纪跟她爸爸差不多,她就像多了很多关心她的父亲,这种感觉很好。 游仕德睐她一眼,简单给她两个字,「危险。」 那个闯进阮家在她房里放照片警告的家伙,还没有逮到,也许跟他盯她盯得很紧有关系,那家伙无法靠近她,可难保万一。 他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神经紧张,多少明白为何老师和好友会对她处处限制。 那天晚上他报警,但只能当做失窃和恐吓处理,他不甘于如此,打算请律师出面,而老师却阻止他。 「事情闹大,受伤害的人还是若若,你要她怎么告诉警方她忘掉的事?仕德,我就是担心这点……你想的方法我都想过了,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记者,除非上报,给警方和那家伙压力,否则我们只能等。」 第十四章 上报?! 然后让她成为记者们追逐的焦点?那她还能拥有平静的生活吗?况且她现在还住在他家——很好,那些记者最喜欢这些话题,他的家人并不在意这些,但重点是她。 报导会写出多辛辣的标题和内容,看大哥和大嫂就知道了,他不想若若受到伤害,一点也不想。 这种挨打的局面让他心中有股气在闷烧,他不甘心! 「哪会危险?我搭公车回去只要二十分钟,不要麻烦曼妃姊姊了,喂——」但她阻止不及,他已经传了简讯出去。 不到一分钟,管曼妃便回传简讯,要她二十分钟后出校门,会在大门口等她。 「你动作一定要这么快吗?」阮若岚傻眼之余又觉得很懊恼。「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连自己回家都办不到,真窝囊欸。「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混蛋!」 游仕德欲言又止,想解释不是这样,却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只能抿紧唇,用凶恶的语气回答,「叫你去就去!不准反抗!」 撂下这句话后便捧着书本,狼狈逃开。 阮若岚双手环胸,柳眉连成一直线,瞪着他逃走的方向,抱怨道:「这样还不上勾?真能忍!」 她不是没发现他炙热的注视,自她感冒过后。他经常旁若无人的盯着她看,然而在学校时,他谨守师生的份际,绝不越雷池一步。 他在退缩,那让她忍不住想揭开他道貌岸然的假面具,总若有似无的挑衅,但成效不彰,真可惜。 做完工读的工作,她离开时助教突然送她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她吓了一跳。 「我不是在向你求爱哦!」助教很正经的解释,不想阮教授回来剥了他的皮。「我送我女朋友花,她今天生日,她从花束里挑了一朵说要给你。」 阮若岚觉得怪异。「为什么?」 「她说你有种,她很欣赏你。」 助教闷笑的神情,她这几天看很多了——好像自从跟怡婷她们翻脸之后,原本不太跟她打招呼的同学,慢慢开始会跟她说话了。 「是哦。」她真不知道该开心好还是难过才好,因为泼妇骂街而讨人喜欢……呜,她的形象。 「你跟她们原本以为的你很不同,我女友说你太ㄍ一ㄥ了,吵架很好、很棒,叫你继续努力。」 阮若岚顿时无言。原来这年头女孩子不是文文静静才会讨人喜欢啊!她真是大开眼界。 「帮我说声谢谢。」苦笑地接过花,把誊写好的文件交给助教,她款款走出系办。 走在樱花树林步道上,原本的落英缤纷已不复见,枝头只剩稀稀落落的几蕊樱花,飘零寂寥。 但还是有摄影师在拍摄这种狂欢后的落寞美,人数不多,分散在校园各处,每一个业余摄影师心中都有一个景。 一蕊柔弱的樱飘落,被风吹拂到她脸上。 阮若岚伸手一抚,拿下那朵与同伴错过的樱花,嘴角微扬,将那粉色的樱,放在艳红的玫瑰花心。 咔嚓咔嚓……快门声响起,她错愕的回头看去,一个俗称「大炮」的长镜头正对准她。 「啊——」她指着那位正在对她按快门的摄影师,想起自己曾经绊倒过他的脚架。「是你!」 那摄影师很酷,迳自拍着她手上的花,没搭理她,拍得过瘾了又回头去拍树上未落的樱花。 「那天真的很抱歉踢倒你的摄影脚架……」她又一次道歉,但对方不搭理她,继续拍。「还有谢谢你哦!那天是你把我从水池里拉出来,不好意思害你满身都是水和泥巴。」她一直说话,但摄影师却不搭理她,迳自沉浸在快门声中。 嗯……尴尬了,她干笑两声,想走,却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但对方真是太酷了,让她很无措啊。 「阿杜,你又在亏小女生了啊?」远方传来嘻笑声,走来的是一名年轻而且笑容满面的男子。「你是这里的学生吧?不好意思啊,阿杜就是这张塞脸,没有吓到你吧?」 「呵……」她才怕吓到他咧。突然阮若岚手机响了,她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管曼妃。「曼妃姊姊……你到了?怎么这么快?好,我马上出去,你等我一下!」 她挂掉电话,跟两位配备齐全的摄影师道别。 「有人来接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她不好意思让管曼妃久等,脚步没停留地往外走,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将手上那朵玫瑰交给了那名很酷的摄影师。 「这个给你……是别人送我的,啊,不是我不喜欢,而是我看你刚才一直在拍这朵玫瑰,我想……与其让花在我手上凋谢,不如给你,起码你可以留下花最美的影像,这样花儿也会很开心……呃,对不起,我乱说的。」她突然有股冲动,想把花给这位男子,不过想想这样很冒昧,便把递出去的花收回来。 结果那很酷的摄影师把花接过来,再酷酷地道:「谢谢。」 「不、不客气。」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收下,还开口说谢谢,可他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bye!」她朝那摄影师挥手道别,小跑步离开。 所以她没看见那很酷的摄影师,小心地把那朵玫瑰花收进怀里。 倒是他身旁的那名年轻男人,玩味的摩挲着下巴,「这样也能收到花,太强了你!」 男人酷酷的朝他瞪眼,年轻人投降地双手一摊,不敢再挖苦。 倒是她走出校门,就看见一辆抢眼的凌志概念跑车,许多走出校门的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男生。 「曼妃姊姊!」她跑得气喘吁吁,奔到管曼妃车旁。 「怎么跑这么急呢?慢慢来没关系的。」她好脾气地对她笑说。「上车吧。」 阮若岚立刻上车,系好安全带,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 「我刚刚遇到人……不算朋友啦,就我打架跌进水池那天,不小心把那摄影师的脚架踢倒了,而且啊,还是他把我从水池里拉出来的。他很酷耶,都不说话的,戴眼镜、蓄着胡子,其实我有点怕他……」连那一段把收到别人送的花,转送给那人的事情,也一并告诉管曼妃。 「你送男人花啊,还真浪漫。」管曼妃的表情很怪异,像是有点害怕,又有点吃惊,但很快的消失不见,用笑容取代。「若若,你应该有空吧?陪我去买菜。」 都上车了,能说没空吗? 管曼妃是珠宝设计师,眼光独到,挑食材也不含糊,尤其是做给她那大病初愈的老公吃,她只挑选新鲜的顶级食材,绝不妥协。 逛超市的时候,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但是阮若岚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她不禁分神想着那个人。 她喜欢游仕德,相处过后的点点滴滴,有气愤也有越来越想依赖他的安心,酝酿过后成了发酵的爱情,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她没有办法骗自己,那只是一夜情而已,她想要更多,想跟他手牵手,想……他用看着女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曼妃姊姊。」她突然停下脚步,眼中带着坚决。 「嗯?」 「我想要请你和仕萱姊姊,帮我一个忙……」他逃,她就追。 午夜十二点的cooper,热闹才刚开始呢。 第十五章 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刚下车的阮若岚被放生在大门口,回头,那个让她搭便车来的游仕晋已经溜了。 「不要跟二哥说是我干的!」丢下这句话,他就开车走人。 「跑得还真快……」她眯眼望去,早看不见他的车尾灯了。游家人……该怎么说呢?都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像她常常听不懂游仕均在说什么,但大家都能跟他沟通对答,游仕晋长得比哥哥们都高,身材也比他们壮,而且还在自家公司工作,位居高职,想必再过几年就可以登上高阶经理人的职位,不过他的脑袋……好像有点问题? 游仕萱是一个可爱的家庭主妇兼贵妇,对名牌不是很了解,但对各厂名车如数家珍,还收藏一整屋的漫画、acg动画,完全看不出她是会迷这类东西的女生。 至于游仕德嘛……可以说是最怪异的人吧…… 「偏偏我喜欢……」也许是店里见到他的那一晚,她就被他吸引了吧,她喜欢他的笑容,只是真正跟他接触后,他给她的笑容很少,他一直很凶。 她相信她没有听错,当时她虽重感冒,但是清清楚楚的听到那关键句——看你生病我比你还难过。 她想要他,想要跟他在一起,所以她过了十二点后来这里,堵他!也为自己的爱情赌一把。 「加油!」她握拳为自己打气,挺胸走进夜夜笙歌的夜店。 就像她第一次来这里一样,店里很多人,每一个人都打扮入时,她庆幸自己有向仕萱姊借衣服,曼妃姊姊帮她化妆,她真的不太会化妆,否则来这里一定被比下去——女孩子的较劲心态,没药救了。 比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的犹豫不决,她这回果断多了,直接走进店里找人,因为心情不同的缘故吧? 她挤在人群中,找寻游仕德的踪迹,但人实在太多,连走道都挤满了人,她很克难的向前走,不断的说着「借过、借过」。 免不了被人吃豆腐,她抓狂的回头,给那趁机摸她屁股的男人狠狠一瞪,泼辣地道:「你摸哪里啊?」 那男人痞痞一笑,双手一摊,一句道歉也没有,便继续摇头跟着音乐跳舞。 阮若岚眼睛眯了起来。她看起来有这么柔弱好欺吗?她虽然表面上让人觉得很乖巧温顺,然而她并不喜欢当乖宝宝。 尤其对方一脸痞子样,摆明了就是他摸的,却连句抱歉解释不小心也没有,她火大了,高跟鞋往他的脚踩去,使劲转两圈,男人痛叫出口骂声连连。 还没完呢,她再掌他一巴掌,大叫,「色狼!」 「死八婆!」 「嘴巴放干净点,小尤,我警告过你,不准在我店里搔扰我的客人,显然你坏毛病一直都没改啊。」游仕德狞笑着拍他的肩,让原本要对阮若岚动粗的色狼缩了回去。 「tex,是误会……」 「嗯?」游仕德微微偏头,笑脸看起来很危险。 「对不起!」色狼一溜烟跑了。 身为老板,一定要出面解决这种事,否则场面会很难看,他笑笑回头,对那名女客人说:「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但在看清楚那被小尤咸猪手吃豆腐的女人是何人后,他呼吸一窒,皱眉。「啧——是你!谁带你来的?」 朝门口的围事使了个眼色,高壮的大汉立刻转身出去,再去教训小尤。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能来吗?」阮若岚双手叉腰,脚站三七步,一副叫他说清楚的模样。 游仕德头痛的拧着眉头。他都躲到店里来了,为什么她还要跟来啊?还穿着这身衣服……这是仕萱的吧?他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害他啊? 「你一个人来做什么?还不快点回去!」态度很凶的打发她。 阮若岚眯起眼,从头到尾的打量他。平时在学校,他都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衫、黑长裤,食古不化的教书匠,但到了夜里他摇身一变,穿着名家设计的t恤,外搭西装外套,他宽肩、窄臀,肌肉发达,能把衣服撑得很好看,合身的t恤微微映出他的胸肌、腹肌——对她来说,真是非常诱人。 他头发抓得很有型,也没戴眼镜遮住眼睛,在店里昏暗的灯光下,让他的五官更为出色。 「你真的长得很好看,先生,我是来找你的。」她主动出击。「我不想一个人回家。」她撩了撩上了发卷的发,浪漫的大波浪卷在肩头披散开来。 她电放得这么凶,还不快点上勾?笨男人! 游仕德眉头皱了起来,很有「游老师」要训人碎碎念的架式。 她穿得太少了,不会冷吗?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握着她肩膀,一路送她出大门。 「你回家,叫仕晋给我滚过来!」 「你怎么会知道是他送我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游仕德哼了哼气。还用想,大嫂规定大哥十二点以前一定要睡着,怎么可能送她出门? 仕萱还有孩子要顾,吕骥近期工作不住家里,除了仕晋最有空之外,还有谁? 「听话,回去,你该睡了!都几点了你知道吗?」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的口吻伤到她了。「我不要回去,你不要推我!」他一直把她往外推,她力气太小,阻止不了他。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然后他再回来。 「游仕德,我是来找你的,你有没有听清楚?」阮若岚不断重复。「喂,你很没礼貌耶,说话啊!」 除了送她回去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她来店里找她,打扮得风情万种,摆明了来诱惑他,他压抑得辛苦,怕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了野兽…… 他苦苦压抑,压下这份快要破闸的感情,他不能…… 「你不要我,对不对?」她被他赶她回去的态度伤到了。「你以为我傻得不明白吗?我是来找你的,游仕德。」她想跟他在一起,不要躲躲藏藏,他懂了没有? 「若若……」他怎会不知道呢?但不对,不对,已经乱过一次,不能再乱第二次啊!「不可以这样……」他懊恼地爬了爬头发。 他虽然经营时髦的夜店,但骨子里是个非常传统、规律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当讲师了。 他们初遇那晚的一夜情,是造成日后见面尴尬的主因,有那一层关系后,他无法将她当成妹妹照顾,越是了解这个单纯、怕寂寞的女孩,也越在意……他已经想过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逝,他决定照着规矩来,待老师归国,他会亲自禀告长辈,再对她展开追求。 见面、约会、牵手、拥抱、接吻——全部都照顺序来,在这之前,他得忍耐,他只能不断的退,耐心等待老师归国那天——她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规规矩矩的发展。 「你不要没关系。」阮若岚被他的为难伤到了。她喜欢他,她主动来找他,他拒绝……她没有会错意,她肯定没有,但他就是拒绝了,他说不可以。 决心跟他赌一把,她脱下他覆在她肩上的外套,还给他。 「你不要没关系,会有人要的。」潇洒地转身走向舞池。 看她倔强的走向舞池,游仕德自制力溃堤,他将她拉回来,困在墙和他胸膛之间。 第十六章 「你这死丫头,当着我的面去找男人?」他粗暴的吼。他很难不去想像,她会在舞池中挑个男人来气他——可恶,光想到那画面,他就爆了! 什么规矩、顺序,全部都被抛在脑后。 「既然你不要我,就不要拉我的手!」奏效了,看他妒火中烧的模样,她开心死了,但还是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她玩过头了。 「我不要?我疯了才会不想要!」捧着她的小脸,在她反应不及时,给了她一记令她脚趾蜷起的热吻。「都被你给破坏了!」他会被老师和才人当沙包打,不管了……平时就会浮上脑海的那些会让他当场软掉阻止他变成畜生的画面全数消失,现在他满脑子只有她这个人。 他要她,只有这个原始粗犷的念头——她是他的,不让她找别个男人来气他! 毫不怜香惜玉的带她离开店里,开车前往最近的一家汽车旅馆。 他们一路缠吻,从门口到床这段路,拉扯彼此的衣物,她身上的衣服被他粗鲁的扯成一堆烂布。 「哦,你要买一件新的赔给仕萱姊。」阮若岚不可抑制的笑,能够令他失控这件事令她非常快乐。 「我很乐意。」他闷声道,脸埋进她高耸的胸脯。 「啊……嗯……」情难自禁的呻吟,她两手掐紧他双臂,热情的回吻,双腿像自有意识般缠上他的腰。 抱起娇小的她,放置在大床上,粉色的床单与她的肤色很合,她全身的肌肤是淡淡的粉色,他觉得很可爱,但包裹她纤细身躯的马甲式黑色内衣,却性感得要人命。 游仕德喉头滚动,脱下了t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那肌理像艺术家手下的雕像,完美得不可思议,他眼神狂野放肆,慢条斯理的解开裤头。 阮若岚觉得口干舌燥。他这性感又狂野的模样,令她想入非非啊! 「知道我是谁?我是会让你飞上天堂的男人。」他说着这话的神情太帅了,让她魂都快要飞了。 她朝他勾勾手指,如女王般诱惑道:「快来吧。」 「遵命。」他扑上床,顺从内心的渴望,得到她,拥有她。 【第七章】 深夜中手执高画素单眼相机的男人,手紧了又紧,带着怨恨的眼神瞪着眼前的汽车旅馆,随着时间的消逝,情绪越见低沉委靡。 他坚持不肯离开,一直到了清晨,他等待一整晚的「猎物」总算现身了。 他执起相机,咔嚓咔嚓,对那辆绝尘而去的轿车,猛按快门。 从游仕德到哪都带着阮若岚的情况看来,这一对当然是在一起了! 不论上下课还是假日,他坚持要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就算他忙,临时有事无法看着她,也一定要她跟他的家人在一起,他才放心。 「啰唆,叫你听话就听话!」在她抱怨他管太多时,他横眉竖眼的给她这句,不容反抗。 通常假日,游家人是很少安排户外活动的,顶多到别人家串串门子、聊聊天,就这样打发的度过假期。 而游仕德都会利用周休二日,在社区的健身房待很久。 「他真的很爱健身耶!」阮若岚不禁觉得好笑。「对养出肌肉这件事情非常热中。」 「所以我才说他适合去开健身房啊!」管曼妃剥着开心果,将果实丢进嘴里。「开什么夜店啊?」不齿地撇嘴。 她闻言噗哧一声笑出来,完全无法反驳。 男人们都不在,就连被勒令要休养生息的游仕均也不在家里,全都去健身了,剩下女人和小孩,聚集在十楼老大的家中。 阮若岚一开始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老爱往十楼跑,一直打扰这对夫妻,但久了她也习惯了,把游仕均的家当成自家厨房。 「大舅妈,我要看dvd!」小任挥舞着手上的dvd片,还算有礼貌的来跟管曼妃询问。 「好啊,自己放。」先确定不是恐怖片之后,才点头同意。 三个女人分别占据一张沙发,曼妃姊姊在吃开心果,她和仕萱姊则沉浸在漫画中——对,看漫画。 她是搬来这里住之后,在仕萱姊的潜移默化下,也变得喜欢看漫画,正好仕萱姊的藏书丰富,而且很大方的出借,她便每天上楼去搬两套漫画回来,假日她可以看一整天。 爸爸和哥哥没让她看这种读物,她自己也不是很有兴趣,但她现在却觉得,这些漫画会让人入迷。 仕萱姊的收藏很广,只要是新出的漫画,不论是何种题材,一定会收藏。她现在正在看仕萱姊强力推荐的少男漫画——《航海王》。 才看第一集,她就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仕萱姊,仕德哥哥也看漫画吗?」因为在漫画中出现的话,她听过……而且场景很熟悉。 「有啊,他每一本都看过。」游仕萱看着最新一集的《航海王》,随口回答。 「原来……」阮若岚恍然大悟。「我是立志要成为xxx的男人!是他的口头禅啊!」她太常听他说这句话了。 游仕德趴在地板上擦地的时候,对她嫌弃他说他的洁癖令人发指,他会不可一世的说:「我立志要成为全世界最干净的男人!」或者「我是立志要消灭所有污垢的男人!」 「还好他没有吃了恶魔果实。」阮若岚觉得好笑。 「噗——」姑嫂两人闻言笑出声来。 「很好。」管曼妃点头称赞。「又一个受害者。」 「什么很好?」阮若岚完全接不上这家人跳tone的思维。 「大嫂的意思是,你很有潜力。」游仕萱笑到岔气。 什么潜力?她听不懂,这家人太难以理解了,她放弃! 「我们回来了,运动过后流汗真舒服!」首先进门的人是游仕德,游仕均和游仕晋跟在他后头,殿底的是吕骥。「我先洗澡,热死了,全身黏黏的真不舒服。」边说边自动走进浴室。「大哥,你的衣服在哪?啊,我找到了。」 还翻别人的衣服穿…… 相较其他人的平静,阮若岚张口结舌的模样有呆到。 「习惯就好了。」管曼妃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她肩膀,迎上刚运动回来的丈夫,先送上一杯温开水,再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累不累?要不要小睡一下,体贴得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还没吃饭耶,大嫂,我怕等下会吐出来。」迅速冲澡完毕的游仕德,穿着他大哥的衣物走出来,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他,只套了件长裤就跑出来,任凭光裸上半身示人。「可以不要再闪了吗?放闪光是不道德的!」 「你很烦耶!」管曼妃瞪他一眼。 逗弄完大嫂后,他看向沙发另一头的阮若岚,瞧她小脸微红,眼光迷离的看着自己——她崇拜的眼光很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看什么?」他故意脸偏右四十五度,嘴角上扬十度地问,这是他对着镜子练习过,他觉得最帅的姿势和笑容。 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他依旧坚持用右脸面对她。 此时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笑翻了。 「哈哈哈哈哈,二哥,你脖子扭到了吗?」游仕晋夸张的抱着肚子大笑,还在地上滚来滚去。 但被男色引诱的阮若岚,没把他们的哄堂大笑听进耳里,眼中只有游仕德帅气的脸蛋和诱人的身材。 第十七章 「仕德哥哥,你真的好帅。」她故意用很可爱的声音对他说,只见那被夸奖两句就神气的男人,笑容更大了。「我好喜欢你哦。」 他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直线,眼角会有浅浅的笑纹,有一种特殊的魅力,看他笑就想跟他一起傻笑……啊啊,不能这样,阮若岚,跟他笑得一样会很蠢啊! 「再叫我一次,我喜欢听你这样喊我,小宝贝。」不知他从哪出电视剧学到的台词,有够恶心。 「噗——」爆笑声连绵不绝。 「拜托,仕德,求求你不要再搞笑了!」有人因为笑到快岔气而求饶。 「我没有搞笑!」他回头朝不给面子的家人咆哮,他恼羞成怒的神情看在大伙眼底,又是一阵取笑。「我立志要成为游家最帅的男人!」 每当他刻意耍帅的时候,都会让他的家人疯狂大笑。 「你本来就是最帅的,仕德哥哥。」先对男友哄两句,再转头对其他笑翻的游家人说:「他很认真耶,不要笑他!」 但是阮若岚的「正义」,被疯狂嘲笑。 「噢,若若。」游仕德感动的握着她的手,牵到手边亲吻,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然后露出傻笑。 他笑得眼睛眯成一直线,眼角的笑纹清晰可见,她就是喜欢他这样的笑容,忍不住会跟他一起傻笑…… 「这对也没救了。」唯一的黄金单身汉游仕晋,摇头叹息。 他俩相视而笑,越靠越近,近得额头碰额头,旁若无人的陷进甜蜜氛围,看在其他人跟中,实在是很内伤。 他们受不了深情款款、帅气逼人的游仕德,这不是他!这不是他啊! 「仕德哥哥。」阮若岚伸手玩弄他半湿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撩。 「嗯?」游仕德就像头被驯服的狼,眯眼享受抚触,尤其,他很喜欢她用这么可爱的语气喊他「仕德哥哥」。 「爸爸和哥哥说下个月有机会一起回来,你……会不会担心?」她担心死了,爸爸绝对会生气的,哥哥……她不敢保证野蛮的阮才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你……」可能会先被毒打一顿吧! 「嘘——」他伸指覆住她的唇,浅笑,「你不用担心这个。」 她闻言高吊的心顿时放下,双眸带笑,投进他怀里,双手拥住他的腰,深信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但是游家人生性见不得别人好。 「哥,你脸上有饭粒。」游仕晋很正经地拐他二哥。 「是吗?」要帅耍到一半,突然被人发现脸上有饭粒,这太瞎了!他立刻伸手抹脸。 「仕德哥哥,还没开饭……」阮若岚忍笑忍得很内伤。他马上抹脸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他很重视形象,深入交往后才知道,他很爱照镜子,有一点自恋……好吧,是很自恋,他有水仙花症。 「游仕晋!我要杀了你!你这毁灭我形象的家伙!」被整的游仕德怒吼一声,壮硕的身子扑向倒在地上笑得打滚的弟弟,两个人一阵扭打。 阮若岚原本想阻止,但看他们打得这么认真努力,大家笑这么大声……她还是在旁边加油好了。 「仕德哥哥!加油!」 「吼——」因为女友的加油声太可爱了,让游仕德血液瞬间沸腾。「死吧!」他给弟弟一个凶猛的擒抱,美式足球队员冲撞的那种。 「唔——」游仕晋被这一击撞倒。「呜,只有我没人帮我加油,我也要可爱的女朋友!」哀怨的看着成双成对的家人,他觉得自己输在没闪光这点,实在很不公平…… 近来阮若岚常常在校园看见那名酷酷的摄影师,有时候是在文学院看见他,或者是她刚从统计系办出来,有时,上体育课时也会看见他。 他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身旁会跟着那天见到的年轻男子,两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忍不住把这件事情告诉游仕德,她觉得一个校外人士太常在学校出现,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吗?」游仕德听见她这么说,一抹精光迅速闪过眼中,神情严肃、紧张。「我会请校方留意,若若,听我的话,不要一个人落单,嗯?」 那名摄影师,究竟是谁? 后来阮若岚在校园见了他,便会刻意绕道而行,不敢再像先前那样热情的打招呼。 但她知道,那名摄影师的视线总是聚焦在她身上。 摄影师、摄影、照片,脑中闪过片段画面,快得让她抓不住,但莫名窜上来的惶恐令她冷汗直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怕一个说不出来的东西。 游仕德会安慰她没事,但对她的行动掌控得更为严实。 有天,她缠着游仕德要跟他一起去他店里,拗不过她的野蛮任性,又踢又抓又咬的,还威胁他——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只能苦笑答应。 「不过,我要先去跟朋友拿个东西,我快回来时会打电话给你,你再下楼。还有,衣服给我穿像样点,少露腿露胸的!听见没有?」他改不了坏口气。 「听见了啦!」习惯他这种说话语气了,他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人。 上课他是很能言善道,与游仕均讨论起公司的事情时,也是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就她印象所及,父兄对他的口才赞不绝口,而且听说他说服人功力一流。 但对他关心在意的人,他不会说好听话。 他态度会变得强势,不容反驳地强迫人遵照他的意见,当他开始碎碎念和咆哮时,就表示他在担心。 摸清楚他是纸老虎之后,阮若岚才不把他的凶恶看在眼底,回想刚接触他时,自己常常被他的态度气哭,他的反应是—— 「哭屁啊?眼泪不用钱吗?」 讲话真的很难听,但那表示他手足无措。 「挺好操弄的。」阮若岚掩嘴窃笑,抱着他的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间,深吸一口气——是洗衣精加上阳光的味道。 她闷闷笑了。这人,真是洁癖到病态,他会嫌弃她不够爱干净,一边碎碎念的同时很认真的帮她折衣服,连她的贴身衣物都是他在洗,因为他觉得她洗不干净。 每当她在他身边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仕德哥哥,你好棒哦!」他就会非常开心,碎碎念会全部吞回去,很潇洒的对她拨拨浏海,笑说:「是吗?再说一次。」 而且他常常哀叹自己没有女人缘,除了她之外,没有女人主动说要跟他交往,语气之哀怨的,让她忍不住想笑。 她不想告诉他,要不是被他傻傻的笑容迷惑,她绝对不要选一个空有外表、行为却像老头的男友。 「哎呀,男朋友啊。」她躺在床上,抬头看天花板,想起爸爸和哥哥若是知道她和游仕德交往后,脸上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先上床、吵架、同居、上床,最后才交往——」她细数两人相识到在一起的经过,「不按照规矩来……」迟顿的发现。「原来我也不正常。」 她嫌弃游仕德毛病一堆,但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还会在一起,她还喜欢他喜欢到勇往直前,主动勾引,她真是…… 「我没救了!」她抱头忏悔,难怪大家都说她有潜力。 就在她抱头忏悔之时,她的电话响了,来电的正是办完事的游仕德。 第十八章 「我十分钟后到,准备下来吧。」 「好。」她立刻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套了轻便的鞋就下楼去。 不是去夜店的打扮,她今天要陪游仕德去旗下的火锅店,顺便在店里吃晚餐,她匆匆下楼,在大厅等待。 看了看时间,还早,和柜台的警卫打了个招呼,她便在大厅的沙发坐下,轻松的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抬头看着挑高的大厅。 这栋大楼位于天母,落成不到五年,以交通便捷、饭店式管理驰名,入住的都是名门富豪、外商,或者是知名的艺人。 游家名下的玩具事业王国,总资产高达上百亿,个人资产数十亿的游仕均,大手笔出手买下这栋大楼的八、九、十层,除了将十楼留给自己用之外,剩两楼分别赠与两个弟弟。 「真大方!」她不免用赞叹的眼光看着气派而素雅的大厅,还记得日前她知情时,瞪着那很有钱又很大方的男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钱,就是要拿来用的。」游仕均微笑地说,那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魅力。「况且是花在自己重视的人身上,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不得不承认,游仕均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温柔坚定,女人找老公都会想找这样的,爱妻、爱家,乐于付出。 但她只是欣赏,觉得他很棒,如此而已。 游仕均是一个会让人很想去牵他手的男人,让女人有安全感。但她喜欢仕德,笑起来暖暖的,让她想从他背后扑上去抱住他,他为她做任何事,都会让她忍不住想对说:「你好棒哦!」 然后,看见他露出自得意满的神气笑容,她喜欢哄着他,觉得禁不起甜言蜜语的游仕德,很可爱。 「阮小姐,九楼的游先生到门口了。」柜台的警卫走过来,有礼地道。 「谢谢。」她浅浅一笑,很温柔婉约那种,警卫为她开门,她走出大厅。 她不是先看到游仕德的车子,而是一辆黑色的厢型车,她走出门时正好与下车的人碰面——是那酷酷的摄影师! 她狠狠倒吸一口气,全身僵直,那摄影师似乎也感到意外,他压下帽子,与她擦肩而过,走进大楼。 他住在这里?他—— 叭、叭!喇叭声刺耳的响起,她吓了一跳,看见游仕德的车子停在黑色厢型车的前头,她立刻拔腿狂奔,上车。 「你怎么了?」他狐疑地问。 「我我我我……」止不住的颤抖,连说话也不完整。「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学校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摄影师?刚才……我看见他进我们大楼,他跟我们住在同一栋大楼……」 游仕德皱眉,暗暗低咒数声,他说得很急很快,她没听清楚。 「我会让人查清楚的。」他安抚的话说到一半,手机的简讯声响起,他点开来看,横眉竖眼的对着那封简讯骂了一声「靠」,然后删除。 阮若岚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事? 「是诈骗简讯,我们去吃饭。」他摸摸她的头,对她微微笑,然后发动车子离开。 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他的心却很沉重…… 吕骥,不要以为传个简讯说对不起就没事,门都没有! 【第八章】 是错觉吗?阮若岚一直觉得有人在暗地里看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愤怒又害怕,不知道那双眼睛要看她看到何时? 「有人要我拿给你的。」交恶的怡婷特地到她上课的大楼找她,口气不善的转交一封信。 没有署名,封口黏死,黄色的牛皮纸信封。 不知为何看见这东西,她出现不舒服的反应,直觉——不要打开。 「这么好心?不像你会做的事。」昔日好友,交恶后心中都有个梗。 她看着怡婷,发现她没什么变,依旧光鲜亮丽,白白净净,化着粉嫩的妆,模样漂亮可爱,可见秘密被揭穿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你讲话一定要这么贱吗?」怡婷却像是被人踩了痛脚,回头咬人。「我是收了人两千块转交东西给你,怎样?不行吗?谁像你生来就聪明,一出生就有个教授父亲……」巴啦巴啦,泼妇骂街。 阮若岚不发一语的看着怡婷骂她,都是她这辈子没听过的难听字眼。从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让她非常的佩服,尤其还是当着她同学们的面前,怡婷还真是旁若无人呢。 她笑了,认识两年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着眼前的女孩,仔细想,为什么当初她会羡慕怡婷,想要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份子? 或许就是她这种随心所欲的任性吧,那让她很羡慕。 「竟然有人羡慕我的人生,让我非常讶异。」阮若岚慢条斯理地道:「早上六点起床洒扫应对、预习温书,出门前抽背古文、听写英文生字,仪容得宜、清汤挂面,不得哗众取宠——这种古代大家闺秀的人生,原来现代人还有人喜欢呢。」 怡婷被她冷静自若的态度震慑了,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还有问题吗?」她微笑。「谢谢你送东西来给我。」不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再见,她划清界线。 怡婷闷闷地瞪她,怕开口又被她反讽,最后悻悻然离开。 「若岚,口才这么好,落落大方呢,以前看你上台报告都没这么精彩,你确定还要念研究所?」 「对啊,当老师好像不太适合你,唇枪舌战的你非常抢眼,当初你怎么不报读法律系?」 看完戏的同学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了起来。 「家父希望我念中文系。」她苦笑,回答这个问题。 父亲希望她念中文,因为过世的母亲正是中文系的才女,父亲希望她像母亲一样,才貌兼具。 法律系啊……那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 要来当我学妹哦,若若,我等你。 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惊恐的四下张望,没人,没有人靠在她耳边说话,同时脑中闪过了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墨绿色的polo衫,身形颀长,头发微长,像时下流行的偶像艺人那般。 那画面太清晰,清晰得令她颤抖,怎么会有个男人突然冒出来?他是谁? 她努力想,却怎样也想不起来…… 当——当——当——当—— 上课钟声响起,她收回心绪,胡乱的拿出上课要使用的课本,把先前一堂的笔记连同那黄色牛皮纸信封,一同扫进包包里。 都别想了,上课! 「你到底行不行啊?」质问的声音来自他办公桌上那具电话,会用这种口气对游仕德说话的人,除了损友阮才人之外,还有谁? 「吕骥搞砸了。」提起这件事情,他就觉得悲哀。「被若若发现了。」 在无法求助于警方的情况下,他们只好自救了,必须要低调,不被人发现。所以游仕德找上这阵子正好没接工作,又一直走低调路线的妹婿帮忙。 以为他出马万无一失,凭吕骥的身手和身旁保护他的人,要他暗中保护若若是小事一桩。 结果那小子却引起若若的注意……真让人想杀了他。 「你妹婿不就是那个……」阮才人口气高了八度。「你让他去保护若若?!」 「对,你不能否认那是最好的办法。」 阮才人原本的不服气,在想到那家伙身后的人……也得同意,确实如此。 第十九章 「那现在呢?」 「那家伙的家人‘听说’已经掌握到他的行踪。」 游仕德把那些照片交给加害人家属,眼见为凭,证明事情并未结束,「他」依旧未死心。 除了面对事实与合作外,别无他法,双方已达成共识——极力避免二次伤害。 「那还是会对若若造成威胁啊!该死,早知道就把若若送出国……」 「送出国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游仕德懒懒的戳好友伤口。 「你住口!你闭嘴!我不要跟你说话!」 好,他闭嘴,眼睛对着电脑萤幕,十指在键盘上敲打晚点开会要用到的议程。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为即将毕业的学生们进行专题的口试,一些规范什么的,都要先行讨论。 依他的经验,这些口试会开到很晚…… 那嚏嚏嚏的键盘声,让心焦如焚的蠢哥哥爆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工作?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能信任,我不该把若若交给你的啊啊啊啊——」阮才人抱头痛呼。 「哥,你怎么了?」阮若岚一进职员室,就听见哥哥的惨叫声从电话扩音键传出来。 「咳咳,若若,你什么时候到的?」阮才人听见妹妹的声音吓了一跳,被口水呛到猛咳不止,一边低咒游仕德的知情不报。 「刚刚啊,今天系办要开会,助教请我留下来帮忙跑腿,送茶水资料,系主任要我来跟仕德哥哥拿个资料。」对哥哥说话的态度。就跟他们出国前一样,轻轻柔柔的。 「那太辛苦了,开会会开到很晚,你叫游仕德先送你回家。」 「阮才人,我才辛苦好吗?」游仕德额上青筋冒了出来,对着电话咆哮,「你当我很闲吗?就把你妹顾好就好我就不用工作啦?好啊,你要付我多少钱你说啊!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你是知道的!」 「好啦、好啦,干么这样呢?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好友的咆哮声有把他吓到,阮才人这才改口,「谈钱多伤感情……我爸在叫我了,先去忙,再联络,若若。」 「哥,我在。」 「你要小心点啊,不要哥和爸不在你就不会照顾自己,我很担心你,你太单纯了,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游仕德不是什么好男人,你别日久生情啊,我不会把你交给我不认同的男人!」 每天的例行电话,阮才人一定要鬼叫这几句,阮若岚已经很习惯了。 「哥,你别这样说,仕德哥哥是好人。」她闷笑回答。 「没错,发他卡就对了。」 「你吵死了!」游仕德深觉好友的鬼叫碍眼,把电话按掉。 「哈,我看你怎么应付我爸和我哥。」她看好戏的双手环胸。「你死定了。」 「你这死丫头,我被揍你很开心吗?」游仕德把眼镜拿下来,袖子卷起,先确定门有掩上。「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给我过来!」 将笑得花枝乱颤的她扯过来,兜头吻上她爱笑的唇。 四唇相接的那一刻,热情瞬间爆发,原本轻尝而止的吻,不受控制的发展成激情热吻。 唇齿相依,四肢交缠,心跳激越,双手不能控制的探进对方的衣服内,感受对方的体温。 游仕德意乱情迷,眼睫微张,看见她迷蒙的神情,被吻红的小嘴,她嘟嚷着他停下来很扫兴,主动凑上唇吻他。 但他看见办公室最里头那张干净的方桌上,有着一只黑底白字的立牌,上头写着「阮祥青教授」字样。 好友痛骂他「畜生」扑过来揍他的画面,像盆冷水把他的热情浇熄。 「哦,shit,这年头老师真难当——」他痛苦的把怀中的女人推开。 「欸?」 「剩下的我们回家继续。」他声音沙哑,抖着手,帮她扣好上衣钮扣,再拨拨头发,遮掩她颈间的吻痕。 这里是学校——两人意识到这点后就尴尬了,阮若岚红着脸离开他大腿,虽然觉得他的身材很迷人很想继续摸……她把持住了。 她退开时不小心失手,把放书的包包丢在地上,课本、笔、纸,散落一地。 还有那抹突兀的黄色牛皮纸信封,被丢得最远,几乎到门边。 游仕德眼眯了起来,蹲下身子摸走那信封,放进裤袋里,再帮她捡课本。 「主任要的东西我先送过去,你在这里……等一下再离开。」他抚着她过于红艳的脸蛋和嘴唇,迷离诱人的眼神一看就知她刚被人狠狠吻过,他不能让这样的她出现在众人眼前,太危险了。「有人问起,你就说才人打电话回来,你在跟他们说话,听见了?」他先套好话,免得露出马脚。 「好。」她点点头,抚着发烫的脸颊——不只是脸,她现在全身发烫,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火是他点的,可恶,她现在每一个细胞都在对她呐喊「吃了那个男人」让她很痛苦…… 「下次换我……」她小小声道。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我说差一点就……」 「够了。」游仕德拒绝从她口中听见过于煽情的话,那会让他……真的变成好友口中的畜生。 虽然他已经是了…… 他吃了,而且不只一次……但起码在学校别这样,让他保有一点为人师表的颜面,他对好友的妹妹下手……那是他恩师的掌上明珠啊! 「你乖,别乱来。」他原本要摸摸她的头,想想还是算了。赶紧带着主任讨了很久的报告,离开办公室。 他并不是先拐进系办,而是到厕所,趁着四下无人,拿出那牛皮纸信封拆开。 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他们两人,不论是在学校说话还是在校外时,拍摄这照片的人很清楚他的双重身份。 知道他是tex也是大学讲师,每一张两人的合照跟上回一样,都对他的存在大感不满,上回红笔画了个大x,这回是直接用刀片将他的脸刮除,再从中间撕开。 他眼神一凛,摸到一张纸。 你是我的。 精简四个字跃于纸上,这家伙故技重施,宣示警告的意味很清楚。 「臭小子,被我找到你就死定了!敢这样吓她!」这种手段吓不到他,但若若一定会被吓哭,一被吓哭,可能会想起之前的事——他试探过,她不记得,他也不要她想起来。 如果没有被他发现这封信,在若若之前抢先一步拿走,她看了会有多害怕? 光是想到那画面就让他觉得有团火在腹部燃烧,他抓狂的撕碎所有照片,连同那张纸,丢进马桶里冲掉。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臭小子!」 当——当——当—— 下课钟响了,但这是夜间部的下课钟声。 阮若岚坐在会议室的最后头,最靠近门的位置,随时听候助教的差遣,倒水、泡咖啡、叫外卖……等等杂事。 她听不懂会议的内容,一直神游,或者在底下偷用助教借她的笔电上网,跟游仕萱和管曼妃msn。 可怜的小东西,回来很晚喽,回来直接上楼来,姊姊帮你补一补。管曼妃传来这段讯息。 很晚? 她看向窗外,一片漆黑。她没有这么晚还待在学校的经验,感觉还满怪的。 「若若,这个麻烦你回办公室去列印,影印二十份过来。」助教很神的给她一张磁片,那是在开会时打好的,某位教授提出的提案,几位讲师的附议,助教归纳好立刻打出来,让所有师字辈的检阅。 第二十章 「难怪主任不想让你毕业了。」接过那磁片时,阮若岚窃笑道。这么好用的学生,当然舍不得他走。 助教闻言低吼着,「我要毕业、我要口试!你不要再诅咒我了!」他的boss太「爱」他,爱到迟迟不让他毕业,甚至给他高薪要留下来做研究这件事情,是不是全校都知道了? 「好好好……」她掩着唇,拿着那磁片离开会议室。 系办里还是有几名老师和学生,不过是夜间部的,她对正在讨论报告的夜间部学生和老师点头打招呼,坐在助教的位子,输入电脑的密码后,将那份文件列印出来。 接着,使用影印机。 要印的数量不少,她一边等待一边翻阅那份资料,觉得能在开会同时做纪录,汇整成一份二十页的书面资料,而且浅显易懂—— 「你绝对毕不了业的,林助教。」她忍不住这么想,这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难怪现在人在美国的爸就对她抱怨,哥太笨了,没有林助教好用。 想想这人还满可怜的,不知道游大哥公司缺不缺一个这样的人才?应该可以当一个称职的秘书或助理吧? 最后一份资料印好了,她装订好后抱着资料离开,与正好要进来系办的夜校学生撞上。 「抱歉。」对方很有礼貌的帮她开门,她给那男人淡淡一笑,立刻回到会议室去。 很多讲师、教授抽烟,整个会议室一团白烟,不习惯烟味的她咳了两声。 「再麻烦你。」助教脸色苍白,累得眼睛眯成一直线,下巴努了努桌上空了的茶水和咖啡,而他的十指仍不停的在键盘上打字。 真是太厉害了!阮若岚真心赞叹。 这回她走到茶水间,烧开水、煮咖啡,这要一点时间,她便在茶水间等,偷得浮生半日闲。 「真佩服这些人。」她捏了捏酸痛的颈子,把头发撩到一边捶捶酸痛的肩膀。 「请问。」一个校外人士模样的男子敲门而入。「游仕德老师还在学校吗?」 她惊讶的转过头。「你是?」 那男子摸摸头,笑说:「我是他学生。」 「游老师在开会,现在不方便,你要不要明天再来找他?」她想可能是毕业的学生,或者是延毕吧,因为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像在学学生。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男子懊恼的地道:「可恶……」 「是哦……」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露出这么懊恼的神情呢? 她想,可能跟毕业有关吧?于心不忍的她,决定帮他这个忙。 「我帮你叫他出来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她站在男子面前,微笑询问。 「我叫……」那男人高瘦的身子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眼神很专注,专注到很怪异。 她心中打了个突,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没听清楚。」 男子先是皱眉凝望她,而后眉头舒展,漾开一抹笑,充满感情的声音、眼神,对着她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什么?」对方那痴狂的眼神,让她觉得不对劲。 「啊,对,你一直都是这样,对人完全没有防备……若若,我的若若,我来接你了。」那男子对她笑。 他的笑容令她觉得恐怖,还有他说话的语气,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名? 「你是谁?!」她声音颤抖。「你不要过来!」 「你忘记了……」男子黯然神伤。「你忘记了……」 「出去!你走开!」阮若岚愤然关上门,大声喊叫希望引起还在校内的学生或师长注意。「出去,我不认识你!」她推挤着门,欲把他挤出门外。 「若若,不要这样,我——」男子好声好气地道,但那语调听来毛骨悚然。 他话说到一半窒住,双眼胶着在她颈间的瑰色吻痕,他眼色转黯,语气从刚才的过份轻柔,转为深沉恐怖。 「他碰你……你是我的,若若,你是我的!」男子发狂般冲进茶水间,攫住吓呆的她,将她拉到眼前,捧住她的小脸,喃喃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不许你背叛我!」不顾她意愿的吻,强行覆上。 阮若岚挣扯、扭动,奋力捶打着陌生男子加诸在她身上的恶行,她害怕,她尖叫,她觉得痛、不舒服。 牙齿相互碰撞,恶心、难闻的气息扑鼻而来,眼泪不自主的落下,她整个人吓得发抖。 「你是我的,我们说好了,我们说好了——不要忘记我……」男子不断的说着话,不曾停止暴行。 这么恐怖的事情……任何一个女孩子一辈子都不想面对的事,为什么她却觉得似曾相识? 黑色的记忆涌入脑中,像倒带般一一跃于眼前。 散落一地的照片、被画上x的他的脸、她床上突然冒出来的黄色牛皮纸、她洗澡前在房间内脱下衣物走进浴室—— 她懂了,不是小偷,她因为太害怕而忘了,没有人忍心告诉她事实,她差一点就…… 记忆再往前推,那最深沉最恐惧的回忆。 她十五岁时憧憬的人,那意气风发的男孩,他的脸,与正在强吻的这个男人,重叠。 她不要想了!那无助、恐惧、想死的心情…… 声音卡在喉咙,她叫不出来,拼命的哭着,挣扎着,捶打着正在她颈间留下印记的男人。 她想大吼不要!滚远一点!她叫不出口。 直到热水烧开的呜笛音响起,男人身子一颤,她突然找到声音,尖叫—— 「啊啊啊——」 【第九章】 当从远处传来的尖叫声响起时,站在樱花林道间,就着月亮和樱花为背景正在取景拍照的酷帅摄影师,眉头皱了下,他当场丢下昂贵的摄影器材,拔足狂奔。 冲到事发现场时,他楞了一下,那浑身浴血的男人不在他预期之中。 如恶鬼般杀红眼的游仕德,全身充满戾气,拳头上沾满了血——别人的,像有不共戴天之仇,猛打被他拎在手中的瘦弱男子。 定眼看向一旁,那受害者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身上覆着一件外套,再仔细一看,几乎统计系上的老师都到了,每个人都义愤填膺,叫好着打死那家伙! 所以游仕德的拳头继续往那人身上挥过去,对方喷出的血溅上他的白衬衫。 「够了,仕德。」他出手阻止。「你会打死他的。」 「就让他死啊!」游仕德还没打够,伸脚踹那已经无法反击的家伙。 酷帅摄影师搔搔下巴的胡碴道:「嫌你身上衬衫的血渍太好洗?」 「妈的!」游仕德不爽的爆粗口,想到要弄掉身上这些血迹的大工程,他就想再踹那臭小子两脚。 「咳,若若。」倒在地上被揍得很惨的男子,还是不死心。「你是我的。」都咳血了还坚持。 「我不是你的……」阮若岚在几个夜校女生的安慰下,情绪稍稍平静,但还是不敢靠近他。「你不要这样子,昱庭老师……」 她想起那臭小子的名字了?!游仕德走向她,将她拉到身边,搂着她的肩膀,给她支持的力量。 「没有亲口告诉你,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只把你当成哥哥。」她想起那段被她刻意遗忘的往事。「我不是看不起你……」 当年她面临大考,对她寄予期望的父亲,为她请来优秀的家教。 第二十一章 第一学府法律系高材生,家境优渥、相貌堂堂,父亲是立法委员,他是一个立志成为检察官的少年。 她崇拜家教老师,就像崇拜哥哥一样,她也喜欢家教课,恨不得天天都上课,因为唯有那两小时的教课时间,是她在家中最放松的时刻。 他幽默、风趣,讲课生动活泼,对她提起大学多采多姿的生活,以及他同为法律系的女友,有时候两人也会一起为她上课,她很喜欢那种气氛。 「若若,十五岁的女孩,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喽。」昱庭老师的女友,是一个很有知性美的女孩,她记得她叫映薇。「你以后想做什么?」 「爸爸要我当中文老师。」她嘟着嘴回答。 「若若太野了,又爱顶嘴,不适合当老师。」那时候的昱庭老师,带着对妹妹的宠溺眼神看着她。「我的映薇立志成为法官。」亲匿的摸着女友的头发。 「我哪有?我很乖!」 「哼。」映薇睨了他一眼,转头对小女生笑说:「若若,他是臭男生,我们不理他,我们来说正经事,我看你的成绩应该可以成为我的学妹,加油。」她高中是穿绿制服。 「啊啊,不公平,若若是你学妹不是我学妹啊!若若,你一定要考上我们学校啊!」 「好啊,那你们要继续念研究所哦,不然我考到你们都毕业了,我被欺负了没人罩我。」法律啊,听起来很有趣。 昱庭摸摸她的头,温柔的笑说:「要来当我学妹哦,若若,我等你。」 没有多久,映薇姊因为和他理念不合,提出分手,接着,立刻与研究所学长交往,两人双双出国。 他被劈腿了——系上每个人都这么说,心高气傲的他为此消沉,被打败了。 她只是……不忍看哥哥意志消沉,原本他眼中闪耀着对未来的希望,因为一个失恋,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学业、家人、健康,连命都不想要了,觉得活在这世间上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只是安慰他而已,要他加油,他一定会再遇到喜欢的女孩。她不停的说着他的优点,说着正面的鼓励话语,他确实是一日日振作,但态度也一日日怪异。 他变得暴躁、独占欲旺盛、敏感、神经质、咄咄逼人,本来一直谨守师生份际的他,突然对她很亲匿,摸脸、握手……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昱庭老师,她很怕,但没说出口。 一日他在上课时接到同学来电,他笑笑回答他在女友家里——她才慌慌张张的告诉爸爸,希望不要再上课了。 「我杀了那臭小子!」听到妹妹豆腐都被吃光了,在念研究所的阮才人气红了眼,把昱庭揍了一顿,踢出大门。 当晚,就发生了那件她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往事。 她很喜欢很尊敬的人,用强迫的手段对她——她想忘了那一夜,也连同忘了他这个人,当做生命中从来不曾有他存在。 「我说不行,你不可以伤害我。」六年后的今天,她不是当年不懂拒绝的小女孩,她要把话说清楚。「就算这样,你也无法挽回什么,我不会是你的,我不要!你不可以强迫我!」 「若若……」头昏脑胀的昱庭,没了十九岁时的意气风发。「不要离开我……映薇……」到现在,仍是一个走不出情伤的男子。 「若若,你很坚强。」游仕德赞许的吻她额际,她明明惊魂未定,仍站在这里面对二次伤害她的男人,坚持把话说清楚。 她也明白,对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讲道理,他听不进耳里的。 警方匆匆赶到,以及得到失踪儿子消息的知名立委夫妻,游仕德不想给那对夫妻任何解释的机会,高声对系主任道—— 「主任,我可以先走了吧?」再看了看阮若岚,她已经躲到他背后,不想见任何人。 系主任自然同仇敌忾。若若可是他老同事的掌上明珠,就跟他女儿没两样啊! 「快滚,你自己跟阮老头说啊!」他才不敢去接炮灰咧,在自己系办发生这种事,他想老同事会非常不开心。 「老狐狸……」游仕德啐了一声。 接着他带着阮若岚离开,当警方挡在前方希望她协助做笔录时,他一脸不爽。真正出事才要来协助办案,有什么用? 他正要破口大骂时,衣服被扯了扯。 「没关系,我可以。」阮若岚开口说,脸上带着令人心疼的笑。 「若若。」游仕德皱眉,一脸的不赞同。「你需要休息。」 「我不想再逃避了。」她淡淡地道。「我都想起来了。」那污秽的回忆,重重的压在心口。「我想解决。」 许是知道她意指为何,他也不再反对了。 「若若……不要走,你是我的,不要抛下我,不要背叛我,映薇……」昱庭眼神涣散,分不清楚他爱的人究竟是谁。 映薇?还是若若?她们的脸为何如此相似? 游仕德额上青筋浮起,那执迷不悟的臭小子,把他搞得很不爽。 「没有你我会死,若若……」 「昱庭老师……」阮若岚不知道该怎办,她哭了,她好怕,又好难过。一个本该有大好前程的男孩,就这样……情关过不了,成了这个样子。 游仕德把她的脸转过来,压在胸口,不让她看那倒在地上的男人,不要她面对这残忍的一刻,而他正要对那臭小子吼两句,他的家人上前将他扶起来。 「昱庭,你怎么在这里?映薇在等你,她找不到你。」他的立委父亲老泪纵横道。「快回家,爸爸带你回去……」声音哽咽。 「真的吗?映薇在等我,那若若……我的小若若……」 「你在说什么?哪来的若若啊,再提到别的女人,小心映薇会生气哦。」他的母亲也在一旁帮衬,「回家吧……」 「啊,映薇……映薇……」昱庭傻笑,在父母的扶持下,一同上了警车。 游仕德到了嘴边的咆哮怒骂,全数吞回肚子里,而他怀里的小女人,难过到泣不成声。 昱庭的立委父亲,临去前特地走回来,站在阮若岚面前行大礼。「对你造成的伤害,一切……对不起。」是他没管好自己的儿子,是他的儿子伤害了无辜的人。 阮若岚没有办法原谅,没有办法开口回应他的道歉,那记忆太深、太伤,就算道歉也无济于事。 对方也知道,道歉是得不到原谅的,他只是……觉得欠这女孩这三个字,不顾丢了脸面也要说,说完后他便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游仕德见场面已被控制,他问:「可以走了?」 「还不快点滚!」摄影师懒懒地道。 「交给你?」游仕德朝他睐了一眼。 那酷酷的男人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他——」阮若岚从他怀中探出头来,指着那留着胡子的摄影师,一脸疑惑。 「嘘。」游仕德抓回她的手,拎着她离开。 「你们认识?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奇怪摄影师耶!他是谁?怎么这么晚还在我们学校?」她鼻音浓厚地问,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珠,看起来好可怜,好令人心疼。 「他是我拜托来看着你——好,保护。」被她一瞪而改口。「连你都认不出来吧?哈,他是吕骥。」 第二十二章 仕萱姊的丈夫?怎么可能?差太多了!而且他什么时候留了那脸胡子? 「骗人——」她不禁回头,看向那双手环胸、酷酷的摄影师——好,更正,是吕骥。 只见吕骥对她的方向眨眨眼,埋在胡碴下的嘴唇微微上提,冲她一笑。 她突然觉得……他存在感非常强烈,想到自己送他的那朵玫块,不自觉的脸红害羞。 糗了! 希望他不会告诉仕萱姊…… 「有啊,我老公常常收到花,但是会跟我说,就表示送他的人是很特别的人,他很乖,你送花给他这件事情他有跟我报备,我不会吃醋的,放心。」 听见游仕萱这么可爱的回答,阮若岚只觉得很糗。 「那、那才不是,我只是……看他很喜欢那朵花的样子,才转送给他。」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他真的常常收到女生送的花,不差你那一朵。」只是她送的那一朵,特别风干成干燥花,放在他们家里当摆设。 因为吕骥非常欣赏她送他花时说的话,觉得这小女生很不赖。 「我没有……」游仕德吃味了,拿刀戳着盘子里的牛排,怨恨的瞪着恢复原本清俊外貌的吕骥。 感受到杀人视线,吕骥朝身旁的妻子拐了拐,示意她噤声。 游仕德这举动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调到他身上—— 「真幼稚。」游仕晋嗤了一声。 「无聊。」跟他不对盘的管曼妃翻白眼。 「唉。」游仕均长长一叹。 「吃醋?」游仕萱可爱的偏头问。 嘘——每个人都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踩地雷,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匡啷一声,游仕德没风度的丢下刀叉,任性大喊,「我不吃了!」离开餐桌,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转台。 「我的!」大胃王游仕晋立刻抢走他盘中最大块的牛排。 这是大嫂精心腌制、慢火煎烤的,一人只有一份啊,能多吃就不要放过机会。 「我也要!」游仕萱也跟着抢了两块,放进丈夫和儿子的盘子里,催促他们,「快吃!」 游仕均猛笑,管曼妃把他盘子里最后一块牛肉,推到阮若岚的盘子里。「先吃完的人要洗盘子,仕德,今天你洗哦。」 还真的不理他,让他一个人生气?游仕德更不爽了。 「我不吃了,就算叫我吃我也不会吃!」 没有人叫他回来吃啊,是叫他洗盘子吧——游家人发挥天性,没有同情心的大笑,阮若岚也习惯了加入大口吃肉、大声笑的行列。 游家人的假日就是familyday,就算有时候手上有工作得忙,但还是会抽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看看电视什么的。 后来阮若岚才明白为何大家都聚集在十楼,那是游仕德的提议,因为大哥身体未愈,虽然出院了,但体力大不如前,无法像以前一样正常上下班。 不想让大哥去上班太累,但又看大哥闷在家里养肌肉,看来怪可怜的,于是,他便提议假日都到大哥这里来聚会,如果大哥累了,就直接进房间休息,而且大嫂也不会啰啰唆唆。 「不过在他们两个‘相亲相爱’之前,我们就常常来打扰了,只是大哥中毒差点……之后,我们假日可以整天泡在这里。」游仕德补充说明。 因为不放心,害怕失去,他们的兄弟情深真的很令人感动。 「我去洗澡,哼!我不会吃,叫我吃我绝对不会吃!」游仕德气到流汗,干脆进大哥的浴室洗澡。 「等一下又要穿游大哥的衣服出来了。」阮若岚哀叹。「其实,仕德最爱的人是大哥吧?不然为什么做这么奇怪的事?」 「对啊,他连大哥的内裤都会偷穿——哎哟,为什么打我?大哥。」游仕晋哭丧着脸,看着痛下杀手的大哥。 「你有资格讲别人吗?」游仕均懒懒地道。 「哦,对。」想到自己的衣服「忘了洗」没得穿,也会来偷大哥的衣服——不能偷仕德的,他有洁癖,别人穿过他的衣服就算洗干净他也不要,而且会记恨一辈子。 女人们发出嫌弃的「恶」。 东西吃光了,真的一点也不留给游仕德,依阮若岚对游家人的了解,他们是绝对不会去管他的,但她觉得……好可怜哦。 「你还好吗?」管曼妃在流理台前清洗盘子,微笑问她。 她心中一动,那关爱的「姊姊」眼神,让她明白,她被关心着。 「都过去了。」她嘴角轻扬。 虽然没有家人在身旁陪她处理那些事,笔录、验伤、指认,但她一点也不怕,因为游仕德从头到尾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听女警在做笔录时提出的「深入」问题。 他握着她的手,说是给她支持的力量,其实也是在给他自己忍耐的气力,他很不安,很心疼,恨不得杀了伤害她的人,恨不得掐着女警的脖子叫她不要再问了。 能说她幸运吗?两次都被她逃过一劫,但对受害者来说,有没有做到最后根本没差,一样是「痛」。 经过这件事情,她想了很多,原本就叛逆的她,有个未成形的想法,那个念头会让父兄非常不开心,还有游仕德也是…… 想到他为了她送吕骥一朵花而气到不吃肉,他最爱的牛肉,还是从管曼妃那里污来的,他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大嫂……」 「嘿,若若,你叫我什么?」管曼妃好笑地挑了挑眉。「大嫂别乱叫,你想变成游家人吗?看看客厅,你还有考虑的机会。」 她看向客厅,那打成一团的男人,有吕骥、小任、游仕晋,以及在旁加油呐喊的游仕均,至于游仕萱,她就跟小男生一样,勒住她小哥哥的脖子玩摔跤。 「大嫂,不能生女儿。」她回头很认真的对管曼妃说。仕萱姊太恐怖了,原来她是这样的人,以前都被她可爱的外表给骗了。 管曼妃噗哧一声笑出来,边笑边摇头,嘴里说着,「又一个笨女人!」摇头晃脑的走到冰箱前,拿出一个保鲜盒,交给她。 「这是?」 「你说咧!」 两个女人相视而笑,从来没下过厨的阮若岚,为了那吃醋中的男人下厨,笨手笨脚的把牛排煎得过熟,好几次差点烫伤手,多亏管曼妃的帮忙才没造成灾害。 然而当游仕德洗完澡穿着大哥的衣服走出来,看到玩成一团的兄弟们,而且没人理他,他气更闷了。 「嘻嘻。」躲在门边等老半天的小任,就是为了等他二舅舅出来,他伸出小小脚,企图害人绊倒。 「小鬼,你在干么?」可惜他的窃笑露出马脚,游仕德眼一扫,就看到鬼鬼祟祟的小任躲在门边,他弯腰把小鬼拎起来,高度与他眼睛平视。 「啊——放我下去!」小任猛挥手踢脚。「我要丢白手套跟你决斗!」 「你哪来的白手套?」游仕德冷笑。 「我、我……」对啊,他哪来的白手套可以往舅舅脸上丢?「没有白手套,我有这个!」小小的四肢用力挥舞,用非常高难度的技巧踢掉脚上的袜子,拿在手上,往他舅舅脸上丢。「丢白袜子决斗!」 被袜子迎面砸上,还对准他的鼻子,这让游仕德脸黑了。 第二十三章 「吕宥任!你这臭小子!」他气到咆哮小鬼的全名。 「啊——救命啊,有人要绑架小孩!快来人啊!」玩过头收不了尾的小鬼讨救兵。 本来不理会他的游家人迅速转头,会让游仕德气到喊对方全名,表示他是真的动怒了。 游仕萱看见地上卷成一团的袜子,儿子手上还有另一只,看来还没丢出去,也还好没丢出去。 「吕宥任!」连他妈妈都喊他的名字。 「吕、宥、任!」他那不常开口的老爸,用低沉得令人心惊的声音喊他。 他抖抖抖,圆圆的眼睛四下张望,希望有人可以来救他,他不禁把乞求的眼神瞟向他最祟拜的大舅舅人——但是他专心的在看电视,像是没有听见有人在怒吼。 「呜……」没戏唱了。「对不起。」赶快道歉赶快熄火。 游仕德眯眼,用力捏他的脸。「再一次你试试看!」口头警告,放他一马。 「啊啊,痛痛痛。」痛到眼泪都飙出来。这老头是捏真的! 但是捏完就放他下去,没有多苛责他,小任正觉得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发现自己又被举了起来,回头一看,是他那很少生气动怒的爸妈,正用「你不乖、要打」的眼神瞪着他,同仇敌忾! 小脑袋闪过三个字——死定了。 「仕德?」阮若岚从厨房走来出来喊道,但那男人却坐在沙发上,跟他大哥抢遥控器,装做没听见她在叫他。 她叹口气,用他最抗拒不了的娃娃音,「仕德哥哥。」 「干么?」有反应了,明明就高兴,但还要故做不在意。 「你过来一下嘛。」 「你叫过我去我就去,当我什么?」说是这样说,还不是乖乖的走过来。 她真觉得……这男人很好操控。 「过来啦。」她抱着他的手臂,拖他到餐桌前坐下,把一盘牛排摆到他面前。 「我说了我不吃!」他嘴角扬起窃笑,可是很有个性的撇过头。 「当我求你喽?」男人真麻烦,啧。 「哼。」他哼了哼气,没理会身后家人的讪笑,在阮若岚的「逼迫」下,切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她紧张的吞口水,大学放榜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怎么样?」 「还不错。」他回答,继续吃第二口。 因为被夸奖,阮若岚很神气的挺胸说:「那是我做的!第一次下厨,看不出来吧?」 游仕德扭头看她一眼,然后指着盘子里装饰用的花椰菜说:「没熟,牛肉太老了,早点起锅比较好,酱汁放太多有点咸,还有马铃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吃这个。」 听见是她做的,他的抱怨就多了,如果是大嫂做的,就算难吃也要吞进肚子里,不然大哥会生气痛扁他一顿。 阮若岚脸一阵青一阵白,瞪他,想着这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恶劣? 「不要气馁,下次改进就好。」还鼓励她咧! 「既然这么难吃,不要吃算了!」她生气了,把盘子抢走,连刀叉也不给他。 「欸,我还没吃完耶。」游仕德惊叫。 「小任!」她回过头,朝被狠狠修理了一顿,泪眼汪汪的小孩喊,「你爱不爱我?」 「呜呜呜——」小任奔到她身旁,抽抽噎噎的抱住她的腿,告白,「若若姊姊,我爱你——」 「我也爱你,这个给你吃,乖,吃完就不能哭喽。」 「嗯——好好吃哦。」比较会讲话的小孩,把游仕德击败了。 「真的吗?那是我做的,下回再弄给你吃。」她刻意对小男生温柔地说,还摸摸他的小脸,再回头挑衅的瞪着游仕德。 「我……」我做错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好无辜啊!他明明这么无辜,却没有人同情他,为什么还要笑他啊? 他做错了什么?谁能告诉他…… 【第十章】 这是游仕德第n次叹息了。这年头的老师,怎么这么难当啊? 他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游若岚。都告诉她在学校不要穿得这么诱人了,她不听! 一字领棉质上衣,及膝短裙,小短靴,全身都是素色,黑亮的长发垂在身后,她不时拉拉下垂的衣领,偶尔会露出小香肩——脑中仔细搜寻,她有哪几件内衣是无肩带的? 是黑色马甲?还是红色无肩带? 「若若……」他喊,但她不理他。 他不禁叹气,他那天真的讲错话了吗?她气到不跟他同房,搬回客房睡,上下课自行找仕晋或仕萱接送她,完全不理会他。 要不是在学校免不了要碰面,她可能会把他当空气吧! 可是她这么诱人,这几天已经好几个学生向他询问她了,他是师长!是师长,这个身份让他无法像一般男人,对那些胆敢垂涎她的臭小鬼咆哮,警告他们眼睛乱瞟会有生命危险。 「若若。」他再喊,但她还是不理他,东西放了就走,连哼一声都懒。 游仕德气恼的在她出去之前,把门压上。「你要气到什么时候啊?!」咆哮加怒吼,用来掩饰他不会甜言蜜语的缺点。 「凶什么凶?」她也是个大小姐,哪会怕他这只纸老虎?连小任没礼貌的把袜子往他脸上丢,他只有捏小孩脸两下就算了,这人——纸老虎就是纸老虎,连小孩都知道。 「我哪有凶?我在跟你说话!」口气明明就很坏,还睁眼说瞎话,说自己一点也不凶。 阮若岚眯起眼,恨恨地道:「我讨厌你!」竟然这样伤害一个少女心,太过份了! 他闷闷低咒数声,背过身去咆哮两句,再回头对她闷闷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巴他妈的笨。」 「走开,我很忙。」她手拉着门把,执意要离开。 「啧!」他真觉得,这样婆婆妈妈的,效率实在太慢了,他直接把她拖过来,害她两手待送的资料散了一地。 「喂!」阮若岚尖叫,「你是野蛮人啊你!」气得捶打他,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嘶——」游仕德痛呼一声,看着被咬出印子的手臂,挑了挑眉道:「彼此彼此。」 越看他那张脸她越有气,长得帅有什么用?连哄女友都不会,亏她为了他装可爱,还不都因为他喜欢?! 「讨厌!」她抡拳往他脸上揍。 游仕德接过她挥过来的拳头,握在掌心,顺势将她抱个满怀,脸凑到她耳边,调情道:「这么凶?若若,把你的精力拿来做爱吧。」 她脸迅速爆红。「谁要跟你做?」 「我有说要跟我做吗?还是你——你很想?」他笑得邪气。 「你闭嘴!」她大吼大叫,张嘴乱咬,咬到他下巴。 「你咬真的!臭丫头!」他把她抓起来抵在墙上,她的后脑叩一声敲在墙上,还来不及骂他,嘴立刻被吻住。 她反抗、不配合,硬是要唱反调,反唇咬住他伸进嘴里的舌,他仍不放过她,胶着的吻,化在口中的血腥味,暴力与野蛮交错成激情。 两人都吻到透不过气,无法呼吸,像是在比赛,谁先停手就输了,愤怒,却又无法停止眷恋。 「可恶……」阮若岚气喘吁吁,胸脯因为呼吸不顺而上下起伏,她不甘心的瞪着他。「我就知道男人都一个样!」 这句指控太严重了。「什么话?哪有啊!」 「你还没有?」嫌她做的菜,也不想想那是她为他做的耶!她第一次下厨耶! 第二十四章 就算生这种气很蠢很无聊,会被其他人嘲笑,她也不想放过他! 游仕德肩膀一缩。「好啦好啦,我会改。」 他觉得很蠢,竟然为了她做的菜这件事情吵架,最蠢的是他嫌弃……他为什么这么笨呢?说句好听话会死哦!他如果甩自己两巴掌,她会不会看在他用苦肉计的份上原谅他? 「光说不练……」她哀怨地抱怨他。 「好吧,那来练习?我立志要成为甜言蜜语第一把交椅?你觉得呢?不行?那我再想想……」说要想,结果却变成偷吃豆腐,不断啄吻她的唇。 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吻法,怎能满足?阮若岚凶猛的扯过他的领子,双手环上他颈子,加深吻。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床头吵床尾和!这对情人的第一次吵架、争执,维持了三天即结束。 「我不指望你了。」要从他嘴里听见甜言蜜语,杀了他比较快吧。「我有事情想跟你说。」她正经地道。 游仕德会错意,眼睛一亮。「你怀孕了?」声音好轻好柔,好兴奋好幸福。 阮若岚忍不住打他的脸。「你才怀孕了!」依他们那种严密的避孕方式,她会怀孕才有鬼,她才二十一岁,她对未来的计划有些改变,在那之前,她还不打算怀孕。 「没事那么正经,我以为……」失望。 「我不想念中文了,你觉得我爸对我自行休学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反应?」她紧张的绞着手指问。 这个问题,让游仕德陷入沉思。 仔细想,她大三期未了,再熬一年即毕业,多半人发现兴趣不合,不会选择在快拿到文凭时放弃,因为这么一来,就浪费了三年。 这样的问题她一定也想过,结论是不在乎快拿到大学学位而决定休学!没错,她已经决定了,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意志坚定,这应该是表示,她不想再浪费一年了吧? 他想了想,凝视她的双眼,认真地道:「不管自己是什么人,不管别人强迫你做什么,强烈的抱期望吧,如果放弃,就在那一刻结束。」 阮若岚皱眉。「那是tsubasa翼的台词,你用漫画台词当口头禅就算了,还拿来敷衍我!」 「我就跟你说我不会说好听话嘛,你看,我说了你又嫌我敷衍你!」他嗓门大了起来。 「你就说不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支持我就好了啊!你很笨耶。」 「你白痴啊?你做任何决定我当然都支持你啊!那还用说吗?你笨蛋啊!」音量更大,口气更坏,心中加了但书——除了分手以外,他死也不分手。 这人……真的不适合肉麻兮兮的情话,但他粗犷豪迈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她暖到心里。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阮若岚眼神柔和,踮起脚尖吻他一下,在游仕德错愕自己的好运时,人被她拉到椅子坐下,她俯身吻他,然后坐到他腿上。 「喂喂喂,小妞,你这是?」又被吻了一记,接着她像八爪鱼般,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很煽情的吻。 该糟,他把这野蛮女调教得太性感了! 「别这样,这里是学校!」他最后一点为人师表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泯灭。 这里是学校,他是讲师,她是学生耶!传出去能听吗? 阮若岚诱惑一笑,将头发往后一拨,缓缓抖出香肩——她很满意的听见他隐忍的咕哝声,她早就说过要讨回来! 「再亲一下就好?拜托嘛。」用他无法抗拒的娃娃音乞求,这男人最抗拒不了「可爱」的事物。 「好……好吧。」游仕德挪了挪身子,额上冒着压抑的冷汗。 笑看他想要又不敢要的可爱神情,要是不在学校而是家里——她现在已经被剥光躺在他床上了,这男人很重视「为人师表」这个形象。 偏偏骨子里又不是,真是闷骚到极点。 她捧着他的脸,吻从额头、眉、眼、鼻,轻轻落下,最后才在他唇上倾注热情的一吻—— 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的手却自有意识的探进她衣服里…… 砰一声,门突然被人推开,阮若岚吓了一跳,来不及从他腿上跳开,只能把脸埋在他怀里。 「仕德,若若,我们回来了!啊,抱歉。」阮才人提着行李直接来到学校,知道这个时间他们两人都在学校里。 「你出来做什么?若若和仕德在里面啊!刚才系主任说了。」一同归国的阮祥青跟在后头。 「什么?若若在里面?那仕德腿上的女人是谁?」 完蛋了—— 那可不是阮祥青预料中的画面。他那温柔婉约的宝贝女儿,跨坐在一个男人腿上…… 「爸……」阮若岚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怎么会这样?爸爸要回来怎么没有跟她说呢? 阮祥青觉得头昏。竟然是真的,他没有看错,那个男人,还是他的学生…… 阮才人脸色阴郁的反手关上门,落锁,不发一语的走向妹妹,把她从男人腿上扯下来,摆在一旁嘱咐她,「站好!」 接着飞身扑向好友,红了眼暴吼,「你这个畜生——」抡拳狂殴。 阮若岚休学了。 在大三期末考之前,由父兄替她办妥休学手续,她本人并未亲自前来办理。 传言甚嚣尘上,有人说她先前发生的强暴未遂事件,对她造成心理阴影,无法融入正常生活圈,所以休学。 更有传说她因为那次意外怀孕而疯了,崩溃,所以仓卒办理休学手续。 传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没有人比他——游仕德,更了解她闪电休学的内幕了。 「半年了……」从东窗事发之后,那丫头就被带走,手机被没收,他根本无法联络她,更不用说好友和老师,都用防贼的眼神看着他。 「看什么?讨打啊!」阮才人在那之后对他的态度很恶劣,甚至放话不是朋友了。 游仕德叹了口气,摇头。 好吧,我们来回想一下,那个被捉奸在床的午后—— 阮才人扑上游仕德对着他的脸殴打。「你这个畜生!」左勾拳加右勾拳。「竟然在学校对学生下手,你还是人吗?」 啊啊啊,他不是人……游仕德颓丧的毫无反抗念头。他在学校里对学生出手,他不是人啊…… 「而且那个学生,还是我妹!」阮才人把他拎起来,对着他的脸咆哮,「我要让你下地狱——」 「住手、住手,哥,你干么一回来就打人?快放开仕德哥哥!」 「你不用帮他求情,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一个混蛋、畜生!」 「若若,别——唔。」别帮我求情,那会更惨——他料得没错,只可惜还没讲完就被痛殴。 「若若,不要怕,告诉爸爸,是不是他强迫你的?拼了这条命,爸爸也会为你主持公道,我可怜的女儿……」老泪纵横伤感后,是满满的愤怒。「亏我这么相信你,仕德,你竟然……」 见爸爸要出手,阮若岚吓坏了。仕德是一定不会还手的,但两人会在一起,不是他强迫她的啊! 「爸,不要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强迫我,真的。」她抱着父亲的手臂,阻止他如复仇战士往游仕德走过去。 「游家人胁迫你?」阮祥青眼一眯。 第二十五章 她用力摇头,但父兄却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死咬着不放,情急下,她只大喊—— 「如果真要说胁迫,那算起来是我,我强迫他对我……爸、哥……是我主动招惹他的……」 那对正要联手对付游仕德的父子,同时转过头来瞪着她,那夸张不敢相信的表情,跟孟克呐喊有得拼。 「还不知道他就是游仕德前,我就在cooper找上他,要求一夜情。」 「啊啊,别说啊……」游仕德抱头呻吟。 阮才人眯眼,想到刚到芝加哥时,怎么打电话给妹妹她就是不接,游仕德则到清晨五点多才接了他的电话。 原来他们两个看对眼……想起曾经讨论过的下流话题,阮才人有股将游仕德碎尸万段的冲动。 「你怎么……你、你太让我失望了!」阮祥青不能接受这么混乱的男女关系,说了重话。 爸爸用沉痛的语说对她失望,让她红了眼眶。 「我一直怕让爸爸失望,我不敢告诉你,其实我厌倦这样的生活,我觉得自己像被剪羽的鸟,只能做安全的事。所以我只能顺着你安排的路走,我怕让你失望,不敢拒绝,我渴望朋友,也渴望爱情,我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想一辈子在爸爸和哥哥的羽翼下,我二十一岁了,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比起其他同年的女孩?我……不够成熟,看得也不够多。 「爸,我想自由,我羡慕别人的随心所欲,所以我跟她们做朋友,想跟她们一样,以为做跟她们一样的事,自己就会得到解脱……我用了最笨的方法反抗你,对不起……」她说到一半,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跪在父亲面前,请求他的谅解。「我真的喜欢他,请不要苛责仕德哥哥,因为他,我才有勇气对你说——」 她抬头看着父亲,坚定地道:「我不要念了,我要休学,爸,请你让我休学,我不想当中文老师,给我一年时间,我想重考,我一定会考上,我想念法律,六年前跟昱庭老师约好了,我要成为他的学妹,他没有办法当上检察官,我可以!爸,求求你……」她伏在父亲脚边,乞求父亲答应。 阮祥青瞪着女儿。他就是怕女儿吃苦才事事为她安排,结果还是让她吃苦了,她还死命要走难走的路。 「你哦……」他软化了,说什么也不可能真的跟女儿生气,尽管她有多伤他的心。「跟你妈一个样……」怎么会遗传到亡妻的野性呢? 弯身扶起女儿,阮祥青握着她的手。「想念法律,就去吧。」 没想到这么容易说服父亲,阮若岚不敢相信。「爸?」还很怀疑。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时候你得要走过半个世界才能绕完一圈回到原点,这是我很喜欢的电影台词,但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使用这句话。」 那是「爱情不用翻译」的台词,游仕德苦笑,缓缓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他能这么容易就站起来,当然是因为阮才人傻了,连他都没想到父亲这么轻易就妥协吧? 「父母都希望孩子的人生路不要走得太辛苦,但你偏要干,我拦得住你吗?起码你还肯跟我说……」阮祥青长长一叹,「就今天,把手续办一办吧。」 「什么?」他这个决定一说出口,让三个小辈都傻了眼。 「若若,我同意你休学,让你走你选择的路,但你喜欢的男人嘛——仕德是个不错的学生,也是个很认真的老师,不过个性、私生活加上兼差……」阮祥青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赞同,「这样的男人成为我女儿的男友,我不赞成。」 「爸!可是我喜欢他啊!很喜欢很喜欢。」阮若岚直接表明她的喜爱之情。 一连用两个喜欢,让阮祥青「啧」了一声,「你就这么喜欢他?」 「对。」坚定的语气,就跟她说要休学改念法律一样。 「那就看你的喜欢有多深,今天就休学,跟我们去日本研习,这回是因为你的原因才特地请假回国,既然这样,你就跟我们一起出国,半年后才准你回来。」老谋深算的阮祥青,才没这么容易把宝贝女儿交出去。 「爸!」阮若岚急得跺脚。 「反正你要重考,在大考之前,好好放松,如果你真有这么喜欢,分开半年无碍于感情发展。」只是他会吩咐儿子,没收女儿的手机,断绝她跟游仕德联络的可能。 「至于你。」阮祥青面对从头到尾只敢苦笑的游仕德,撇了撇嘴,「帐我们再慢慢算。」 于是阮若岚当天就被带走了,闪电办完休学手续,跟着父兄到日本,接着转往美国。 长达半年的时间,游仕德都没有她的消息——就算阮家父子俩回国后亦然,她没有跟着回来,问阮家人当然也是白问的。 他本以为老师会借故报复,扣他的博士论文,或者把他赶出办公室之类的,但没有耶,让他受宠若惊。 「别以为就这么算了,我只是想就近监视你而已,我还没认同你。」阮才人对他的态度可严厉了。 好友反目……为了一个女人! 游仕德摸摸自己的下巴。被揍的瘀青早已经不痛了,半年,可以让很多伤口痊愈,情人也是。 那死丫头在国外没有给他爬墙吧? 当着老师和好友的面,他忍不住咳声叹息,无病呻吟,「我立志要成为让人认同的男人!」 空气中传来沙沙沙的翻页声,那对父子聚精会神的一个看着手中的书、一个改作业中,没搭理他。 连吐槽都懒,他有这么惹人厌吗?游仕德委靡地拿着茶杯,去茶水间倒水。 「你还在看《航海王》啊?」他手刚握住门把,身后就传来冷冷的嘲弄声。 他回头一看,正是那脸很臭正在批改学生作业的好友,阮才人。 「才人……」他感动的看着好友。 「别以为我会告诉你若若的消息,滚。」 阮才人没理会他,继续批改作业,他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他没听见,门一关上,那对父子就笑到岔气。 「他真的只会讲那句,笑死我了!」整游仕德整了大半年的阮才人,笑到眼泪快流出来了。「亏他都要拿博士了,连想句话来拐女人都不会,他书白念了。」 其实早在事后,他们父子冷静下来细想,会让游仕德抛开师长这个身份,和若若交往,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他可以一夜情,但不会把那些女孩子当成宝,然而他却把若若当成心肝宝贝,宝贝到豁出去了,他们父子讨论过,如果有天东窗事发,在若若和他两人遭受舆论压力时。他会把错全揽到身上。 游仕德有多在乎他为人师表的正直形象,他们父子俩很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才觉得他是认真的。 不过揍都揍了,就顺势整整他吧,阮才人也拉不脸面道歉,看他吃瘪的机会很难得,而且还可以趁机拐那爱要帅的家伙,多帮他们做一点工作。 「能够招架得住若若,也算他有一套。」阮祥青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父子俩同时想起跟若若在美国同住的那三个月,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咄咄逼人的美少女,让他们怕了。 同时,又一起埋首在桌前,认真工作。 突然,阮祥青想到一件事,「若若什么时候到?」 阮才人看了看腕表,挑了挑眉笑道:「这时间,早就已经到了。」 尾声 【尾声】 上完最后一堂课后,游仕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灵上的,他脱力丧志,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怎么谈个恋爱要这么辛苦啊?」他忍不住咳声叹气,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并未发挥作用,他家门并未上锁! 大吃一惊,提高警觉,想着那该死的小偷闯他家空门,简直找死!他正愁没人可以当沙包练拳头,发泄他的郁闷。 玄关凌乱的鞋子,没有摆在应该要摆的地方——那丢在玄关的女用高跟鞋,让他心里打了个突。 哪个小偷穿高跟鞋偷东西?还知道脱鞋咧!是他认识的人?会是谁? 紧绷的肌肉顿时松懈,他竖耳聆听室内动静,从厨房传来的声音,证明了有人在那里。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饭菜香——他动了动鼻子,是酱油和糖的味道,还有醋…… 心情一放松,个性中老头的那一面就冒了出来,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把鞋子放进鞋柜里,坚持他住的地方要干净、整洁得看不出生活感。 他踏进客厅,摆在他房门口的超大旅行箱,让他错愕。 「你回来啦?」阮若岚从厨房探出头,冲他一笑。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可以来我家吗?可以吗?我会不会被碎尸万段? 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头,发不出声,游仕德只能惊愕的指着她,像个蠢蛋。 他心中早已熄灭的花火,此刻像添了新的柴薪,再度熊熊燃烧! 「快可以吃饭喽。」她见他那副蠢样,巧笑倩兮的回到厨房做最后一道料理。 看她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所有的问题,他也不想管了。 她回来了,回到他身边,这样就好,就算老师和才人要杀了他——再说啦,她现在穿着他的围裙,在他的厨房里为他下厨料理,这才是最重要的。 「快点洗手过来啊。」阮若岚用隔热手套,捧着最后一道糖醋鱼出来。 他仔细看她,小脸未施脂粉,但不像以往,流露清纯天真的神情,这趟为期半年的游学,她变了。 自信,艳丽,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一颗高吊的心,也就此放下。 他微微笑,摸摸她的头,乖顺的去洗手,然后吃她为他做的菜。 「快点趁热吃。」她为他添饭、夹菜,服侍得像大老爷,但他刚刚洗手时经过厨房,看见厨房的杯盘狼藉,他差点忍不住冲进去打扫,心想着她怎么可以把厨房弄得像大战现场? 啊——她刚回来,不可以惹她生气,他忍耐。 「好,真好吃。」他低头猛扒饭,全部往肚子里吞。 「真的?」阮若岚喜上眉梢。「我在美国跟爸和哥哥一起住,我每天都煮菜给他们吃哦,我进步很多吧!他们每天都吃光光。」 啊……他突然知道,老师和才人给他冷脸是为什么了,原来如此啊。 「嗯嗯嗯。」既然他们都吃光了,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全部塞进肚子里啊! 她支着下巴,看着他把她煮的菜都吃光,甜甜的滋味在心中蔓延。 哎呀,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厨艺啦,她没有做菜的天份,糖醋鱼太酸,蛋花汤太咸,青菜炒太老,他注重养生,对他来说,她做的每一样菜都不及格,油和盐份都太多了,但是他硬着头皮吞下去……哥说得没错,他叫她把书念好就好了,家事她就算了,没天份就是没天份。 「噗……」她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尤其看游仕德吃得脸红脖子粗,真是难为他了。 拿手帕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她笑,并没有善良到叫他不用勉强了,她就是要看他把她做的菜吞下去。 好不容易咽完所有的菜,游仕德觉得自己像洗了三温暖,全身冷汗直流。 「若若,我看到你的行李了。」他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问:「你可以住下来吗?」 他脸上紧张的神情,逗乐了她。 「可以啊。」 「那……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件事?」他一脸为难。 「嗯?」 「请你……不要进厨房。」他冷汗涔涔。「不是你煮的菜不好吃,真的!虽然有一点太咸、太油,但真的很好吃,我只是舍不得你太辛苦。」他紧张的解释,没忘记先前这野蛮女为了他批评她做菜难吃这件事情,跟他呕气好几天。 为了他的肠胃着想,做菜和家事这种「小事」,还是他来吧。 阮若岚从头到尾没吃一口自己做的菜,在他吃的时候呢,她端了一杯水来到餐桌旁,边喝边看他吃。 听他这样一说,她笑到喷茶。 「你干么啊你?喝水就喝水,笑什么笑?你看你,呛到了吧?!」游仕德语气拔高,暴躁,动作却很温柔的为她拍背顺气。 「你哦……」她笑到流泪。这人,说好听话这项能力还是有待加强,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但是…… 「我怎样?」他一脸心疼,不过口气坏得让人很想揍他。 「你是我的英雄。」她没头没脑的,对他说出甜言蜜语。能够吃光她做的菜,还不能算是英雄吗? 她没头没脑的夸赞,没让游仕德起疑,他神气地挑了挑眉,不可一世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饿不饿?我下水饺给你吃?」 「好啊。」 「乖乖坐好,不准进厨房……不对,是不需要你帮忙,我一个人比较快,也不对……啊,总之就是,你等着吃就对了啦。」他要去把厨房那堆油腻的锅子,全部刷到亮晶晶,她绝对不能在旁边碍事。 「好……」 虽然他不太会说好听话,但她会,而且他很好哄。 「仕德哥哥。」她在他进厨房前喊住他。 「干么?」 「我考上律师的话,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她偏头讨赏。 「你这死丫头,还没考上法律系就妄想考律师啦?你有这本事吗?」他先针对她讨赏这举动碎碎念,最后才说:「你要什么?」还不是要送。 「什么都好吗?」她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 「送不起吗?」他骄傲地哼气,游家懂生财之道的人,不是只有他大哥。 「那……」她先喝口水掩饰脸红。「娶我吧。」 「娶你?那有什么问题,小事一桩。」游仕德很顺的接话,转身进厨房。 三秒钟后才想到,等等——她说……娶她?!哦——my god! 砰一声他撞上墙壁,再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 「噗噗……」阮若岚看他那傻呼呼的样子,趴在桌上闷笑不已,怕笑太大声,会伤了他幼小的心灵。他这辈子可能没有这么糗过吧? 这世上的男人类型很多,有的男人,会让你想被他疼爱,有的会想牵他的手,忍不住去依靠他。 当然也有能够一起疯狂欢笑的男人,而她刚刚求婚的那一个,她只想在他身边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对他拍拍手说好棒。 然后他会露出她很喜欢的笑容……有些男人,就是会让人忍不住想去鼓励他,哄哄他呢。 男人啊,没有一个是完美的,但要从那些不完美的男人中,挑一个觉得最可爱的…… 后记 【后记 游龙宫得灵感 黎孅】 大家好,我是黎孅。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我就说我很糟嘛! 唉,小绿又来吐槽我了,没办法,这是每十五本一次的惯例(泣),虽然我知道她只会越来越恐怖,然而一旦惯例开了,就停不了啊! 竟然还说出我们嘿聚的暗号……这样叫我怎么见人啊(大哭)。 我发现龙宫去的次数多了,灵感会增进耶!(被龙宫宫主殴打) 这个系列就是长期在她的洗脑之下产生的,宫主非常喜欢看奇怪的电视节目,那个电视节目叫「实战大综艺——情书」。 大概从第一季就开始看了,老实说,常常她们在看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在广告时间把遥控器抢过来,换成「恋爱巴士」。 那时候看这个节目,我都会觉得度日如年……因为我的耳朵被宫主和小绿的笑声震得好痛! 但朋友嘛……所谓物以类聚,我很快就融入她们了,因为笑点一样。 这个节目很有趣,就是一群男生在讨女孩子欢心,跳舞、演戏之类的,每一季的追求手法都不太一样,但共通点是都很好笑。 尤其深陷其中的宫主告诉我,那些上节目搞笑的男人,是韩国很有名的男子团体耶! 老实说,我根本记不得现在的艺人长什么样子……但在她的洗脑之下,我竟然认得出来,而且我一直对节目中最后选出来的「完美男」三个字,有很大的疑惑。 我很清楚的认知一件事情——完美是不存在的,不过女生往往想要完美的男友,我非常老梗的挑出三个「完美男主角」必备的条件——高、帅、有钱,分成三个来写。 正因为我认为「完美」是不存在的,所以在这些条件下面,加了缺点。 很有钱,但不爱干净而且大男人。 长得很帅却很爱碎碎念和严重洁癖。 个子高却不长脑,不体贴又爱勉强别人。 而其中让我深受其害的,就是男人的碎碎念……也因此,写起来特别有感触。(泪) 我真觉得,男人碎碎念起来,真是要人命!就算这个男人长得再帅,太爱碎碎念靠夭,也会让我很倒弹,但这是罗曼史,不能偏离「完美男」这个主题,如果我把「现实」中男人们的杂念写进故事里,我八成会边写边哭吧! 我记得有回有个男性友人来找我,发生一件非常小的事,那时正我在煮开水。 结果当场被念了为什么不一次煮多点,喝完倒进水壶巴啦巴啦之类念了我五分钟——连这点小事都要碎碎念,我忍不住回嘴,「我妈都没念我这么多,你啰唆什么鬼?这点小事需要你来教我吗?」 好吧,我承认我一点都不温柔,我比很多男生都还要man,我也不是那种会乖乖说:「是,你说得都对,你好棒。」的那种女生。 所以啊,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就决定配给男主角一个会在旁边拍拍手,说他好棒但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女主角,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女主角,才是这样的男主角会喜欢的类型——我认识的那些爱碎碎念的男人,也喜欢这样的女生啊! 我先是设计了三个故事的雏形,再把这样个性的男主角套进去,最后才去想,「我的男主角会喜欢怎样的女主角呢?」再为男主角量身订做女主角,因为这个系列是「完美男」嘛,哈哈哈,以男主角为主轴来写的故事呀! 但其实呢,无论男人有多少缺点,只要这个男人「有肩膀」,就会是女生心目中的「完美男」。 所以无论我笔下的男主角有多白烂,一定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啊! 黎纤信箱:100台北邮政33-376号信箱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完美男之一《愿娶憨妻》; 2、完美男之二《先生难为》; 3、完美男之三《型男好坏》。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