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夜钟鸣》 第一章 故事的开始和结束 “真的免费？我住在那里不要钱?就是说，吃不要钱，住不要钱，燃气不要钱？那水电费呢？难道也不要钱？“少年眼睛闪着光地问着。 他坐在桌子的一边，而另一边是一个带着眼镜手端着茶杯很有气场的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摇着头吹了吹杯子冒出的热气，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年轻人，你太小肚鸡肠了。我说了，你可以住进去，一切免费。条件就是要给我天天打扫两层楼，包括厕所，地面，窗户以及一切房间。当然一天一次就可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要求，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少年还是激动地攥着拳头，他夸张地晃了晃头，说道：”请您让我缓一缓。这个，就是我不用掏一分钱，然后只是打扫打扫就可以白吃白住了？“ 中年人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是的，顺便一提，你还真容易满足啊。” 少年笑了笑说道：“对于在世界上还有重要的东西的人来说，只是有个容身之所，能吃饭睡觉，也许不算太好。但是，像我们这样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说到这里，少年笑地更高兴了，“对于我们来说，能活着就是一切了。” 中年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从容地站起身来，朝着少年示意了一下说道“跟我来。” 少年跟在中年人的后边，走在马路边。 少年叫林蚀，是个孤儿，他小时候住在玲城东边的一个小村落里，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他住在那里时年龄还太小，所以那个村子叫什么，林蚀早就忘了，只依稀记得村子里有个庙，还有条很宽的河。他的悲剧，就是因为这条河。有一天晚上，下了暴雨，河水暴涨，以至于巨大的洪水瞬间把村子冲垮了......他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为什么？不知道！他不知道关于他自己的一切。他只记得从事故后他就一直住在孤儿院——秋叶孤儿院，一直到现在。 林蚀望着秋叶孤儿院横在门上的牌匾和院子里的主楼，不免陷入了回忆。 他就要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但如今不行，他已经18岁了，他长大了，就算院长不说什么，他也没脸再住在这里了。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找容身之地，直到今天。 一个自称是校长的人经过院长的同意主动找上他，然后产生了以上的谈话。 林蚀还是有些疑惑，茫茫人海，为什么人家会在主动找上他，于是他不禁问出口：“请问您为什么会找我呢？” 走在前面的中年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和你们院长有些交情。” 林蚀听着有些惭愧，他没和院长说过这件事，原来院长早就知道了，悄悄地帮助他。林蚀心情有些复杂，到最后也没和院长好好地告别，就这样悄悄地走了。等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谢谢他老人家。 这样走了一会儿，他们已经远离了秋叶孤儿院和孤儿院前的梧桐街，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一路无聊，林蚀就打算和这个校长聊一聊具体情况。“请问，您的名字是？”林蚀问道。中年男人说道：“我叫黎正。” 林蚀紧跟着黎正的脚步，”黎先生，请问您所说的住所是什么地方？“ 黎正回答道：”是我的学校。” “学校？我住在学校里？”林蚀有些惊讶。 黎正慢条斯理地说道：“年轻人，你连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敢跟我走？” 林蚀笑道：“您是院长介绍的，我绝对相信院长。而且，您和院长一样，有一种正气。” 黎正在前面接道：“年轻人说的话倒是很有意思啊。” 林蚀接着问道：“我住在学校，白天对学生不会有问题吧？” 黎正说道：“不会，白天你和他们一起上课。“ ”上课？！“林蚀露出一种”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惊讶地说道：”我从没上过学，倒是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可我...“ 黎正停住了，回过头说道：”不用在意的，年轻人，这是我和你们院长商量好的。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决定，但你们院长希望你能上学，平平安安地做个普通人。孩子，你决定吧。“ 林蚀严肃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好的，我尊重院长的想法。我会上学的。“然后又补充道：”谢谢您和院长。“ 黎正笑了一下，说道：”这没什么的，孩子。还有“他侧过身展开双臂，”欢迎来到我的学校！“ 林蚀睁大眼睛朝黎正背后看去。高耸的围墙后面耸立着高大的建筑物。这些建筑是灰白色的，却由于周围草丛和爬山虎的围绕，泛着绿色的光芒。宽大的校门就在他的面前，校门是复古的西方中世纪风格，墙上写着”玲城中学“四个字。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黎正朝林蚀招着手“进来吧，年轻人。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林蚀顿了顿，便往校门走去，“玲城中学“四个字好像在发着光。 他的脚迈进校门的那一刻，四周的围墙不明显地颤动了一下，谁都没有注意到。 林蚀抬头看向远处的高楼，12，13，14.大概有14层，他看见高层的窗户一片黑暗，根本望不见里面。而底层的窗户却很明亮，也许是什么东西遮住了光，林蚀这样想着。 他看了看周围，学校里很宽敞，很漂亮，就和他在电视中看见过的学校一样。他从来没有进到学校中，第一次走进来不免有些感慨。 他转过头，对黎正说道：“谢谢您，黎校长。”黎正没说什么，指了指前面14层的教学楼，“进去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林蚀迈步走进教学楼。 黎正停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不，应该是我说谢谢。不对，应该是说，对不起。“他如此低声说道，”无聊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有趣的故事开始了。“ 院子中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摇曳着阳光。 ”暴风雨又要来了......“ 第二章 天色将阴，要下雨了 黎正带着林蚀走进教学楼，穿过熙熙攘攘的学生们，走到右边走廊尽头的电梯处。 他们走进电梯，黎正按下了13的按钮。 “不吉利的数字”，林蚀在心中默默地吐槽到。电梯向上移动。“叮”的一声，电梯打开了门。看见13层的景象时，林蚀皱了皱眉头。而黎正则淡然地走了出去。林蚀扫视一周后，默默地跟上了黎正的步伐。13楼的装饰和走过去的1楼明显不同。本来装饰不同也没什么问题，但是13层很像是... “很像是鬼屋，对吧？”黎正说道。林蚀微一愣神，“您说什么？” 黎正友善地笑了笑说道：”这一层装饰的很像鬼屋，对吧？“ 13层和他们走过的1层的结构是一样的，但是它独特在于，长长的走廊的墙壁上挂满了奇奇怪怪的油画，这些油画上在暗色的背景下画着各种各样的人，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惊悚的尖叫，两边布满了这些家伙。可见，一入夜，这里将是多么的吓人，而地板是血红色的——没有一丝杂质的血红色。墙壁虽然是白色，但是是一种惨白色，和林蚀所见过的不同，这些颜色组合起来让人十分不舒服。两边有很多的房间，一扇一扇的门排布在墙上。总之，这里就像是德古拉的城堡一样。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点缀在建筑的侧面，透过远远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下午的骄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暗黑的天空和令人压抑的乌云。 要下雨了。 林蚀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很像。为什么要装饰成这样的呢？“ 黎正继续往前走，眼睛看向前方，静静地说道：“这里曾经是我的朋友建起来的，这座大楼的样式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愿设计的。他的品味很古怪，他这个人也很古怪，艺术家都是很奇怪的人，但他是个好人。而当这座大楼建好几天后，他就死了。” “死了？”林蚀很惊讶，“怎么会...” 黎正继续平静地说道：”建筑刚完工一个星期后，他死在自己的家中。自杀。” 林蚀皱了皱眉，他突然有一种想逃走的冲动，这是一种感知危险的本能。他定了定神，试图稳定住加速的心跳。 黎正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的遗嘱上只有一句话，就是把这里送给我，让我办一所学校。很奇怪，对吧？让人感觉他的死和这里有关系……“接着，黎正又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说了些无关的话，总之，这里的装潢不是我做的，为了尊重我的朋友，我不会换。你不介意吧？“他这样问道。林蚀听黎正都这样讲了，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再说，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是刚刚成年）也不会因为这个走廊和一个故事就害怕。 林蚀想了想说道：”不介意，黎叔。有个地方住就很好了，再说，我胆子挺大的。”黎正点了点头“那就好，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踏，踏，踏”空荡的走廊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让林蚀的心里痒痒的，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孤儿院，走向社会，靠着院长的介绍和黎正的帮忙才有一个容身之所，可以作为将来起步的起点，所以他决定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退缩，哪有人刚迈出第一步就退回来的。 他看着两边的画和门，他注意到，基本是所有的门上都没有标注号码。不用说，这一定是原主人的恶趣味。 “就是这里了。”黎正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说道：“这就是你的房间，年轻人。”他面前的门从样式和颜色都和这里其他的门一样，但是这扇门的上方刻着号码——666. “真是太好了。”林蚀在心里嘀咕道，“恶魔的数字。” 黎正带着林蚀走进了房间，房间很简单，一张床和桌子椅子，还有一些必要的东西，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林蚀也不在意，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就很好了，他不回去奢求还有高档的房间什么的。两人把林蚀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了一番，还打扫了打扫满是尘土的的房间。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清理地差不多了。黎正拍了拍手，很满意地说道：“这样就很完美了，你的院长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这样他也可以放心了。” 林蚀感激地说道：“黎叔谢谢你了，不但让我住在这里，还帮我上学。”他鞠了一躬，“真的谢谢了。” 黎正笑了笑：“年轻人，不要小肚鸡肠，这些没什么的。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林蚀正色道：“不用您和院长费心了，我以后会自己养活好自己，还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小伙子别说得这么肉麻。”黎正笑着摆了摆手，随后注意到了外面黑漆漆的天空，说道：“我要走了。小伙子，现在放学了，食堂也关门了，委屈你吃点面包什么的了。入学的事，明天我会来找你的。天色也晚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好的，黎叔。”林蚀招呼道，“那您慢走。” “哦，对了”黎正背过身去，面朝房门，“小心些，天阴了，要下雨了” 黎正告别后就匆匆的走了，林蚀都可以听见电梯的“叮”的一声响。“看来这里隔音也不好”他如此想到，“这房子还真诡异啊，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想着，他看向了窗外，外面的天空一刻比一刻暗淡。他看了看表，6点左右。 “已经这个时候了吗。”他喃喃道。幸好他带了些干粮，可以填饱肚子，至少不会太饿。他决定今天就早早睡吧，明天再做别的事。一来刚来到新的环境，又收拾了半天，身心都比较累；二来，他不想再出去，至少现在不想，一种慌慌的感觉萦绕心头。 拿出了干干的面包就着矿泉水草率地吃了下去，林蚀感觉有些孤独，这么大的学校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他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这样想着。不会，不会，总归有守夜的人在的，门口不是有个门房吗，一定有保安在里面，不然黎正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这样想着，安心了许多。 草草吃完称之为晚饭的面包后，他躺在了铺好铺盖的床上，关了灯，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咔嚓”像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一样。林蚀脑袋“嗡”的一声，猛的睁开了眼睛，汗毛倒竖。 “咔嚓”又一声刺耳的声音。林蚀朝窗外看去，窗外一亮——原来只是闪电。林蚀稳住心跳，环视周围，黑暗的白色墙壁和外面是不是的闪电使他得已看清，屋子里的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 林蚀小小地伸了个懒腰，身体上的不适感提醒他该去厕所了。林蚀在黑暗中摸索鞋的位置，等穿上鞋之后，脑子闪了个灵光，让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林蚀猛地望向窗户。 窗外闪电时不时闪一下，还有“咔嚓”的雷鸣声，但是，没有雨声！只有雷声和安静。 林蚀急忙跑到窗户前，仔细望着黑暗的天空。果然，没有下雨，更奇怪的是一滴也未曾下。不知怎么，他感觉有些东西像是埋伏着的野兽一般，在蠢蠢欲动。 身体给他的信号越来越强烈，他决定忽略这些，先把生理问题解决了。但又一想还得经过那德古拉的走廊，他不免有些犹豫。 林蚀停了一会儿，还是迈步走出了屋子。 可能一到晚上，学校就断电了，所以走廊里完全是黑的。而一路上，除了外面惊人的雷声和里面吓人的油画以及鲜红的地板之外，倒也没发生什么事。 由于黎正没有和他说过，所以林蚀自己摸索厕所的位置，他边走边拉门，发现所有的门好像被锁住了一样，根本打不开。一路走来，无一例外。 “这些倒是都不像是厕所，感觉和我的屋子是一样的配置”他这样想着。然后他想往下面走，如果上面没有，那下面一层应该会有吧。于是，他便顺着下午来的路线往回走 电梯间也是一片漆黑，包括电梯。“呼”林蚀叹了口气“连电梯也不运作了吗” “这样看来就只能找一找楼梯了”，这样想着，他朝另一边的深处走去。 “等我有钱了，也许该买个手机了”林蚀在黑暗中摸索着，想着如果能有手机该多好，这样转移注意力，也不再太害怕了。突然，他发现前面尽头有个门框，门框里面看不清。 “应该是这里了吧”他走了进去，看见里面果然是楼梯。他注意到这里很宽敞，而且楼梯的扶手是木制的，像走廊一样，有一种西方中世纪的风格。但是这里只有向下的阶梯，没有向上的。 “只能坐电梯才能上去吗”他想着，“或者通向14层的楼梯设在别处” 他慢慢走下了楼梯，进去了12楼的走廊。12楼的装饰和1楼一样，两遍是教室，白白的地板，白白的墙壁，和诡异的13层完全不同，给人很安宁的感觉。“嗯，这里倒是很正常啊”他边走边看向教室里面。教室里的布局和电视里见过的一样，这让没有上过学的他很是向往。 林蚀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厕所的门，他立刻急急忙忙地进去解决问题。 过了一会儿，当他在洗手时。 “呜呜呜” 像是女孩的哭声。 这一声惊的林蚀寒毛都竖起来了。“什么情况，这个时间学校还有人”他脑子思绪飞转“这个情况怎么想都是电视里鬼故事的情节啊！老天啊，要不要这样啊，我就知道这里有些不对劲” 林蚀控制让自己稳定下来。 “咔嚓”外面的雷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之后，这哭声突然增大。 “呜呜呜呜” 这声音凄惨至极，像是能把人冻住一样，让林蚀感觉有人在他耳朵边上哭号似的。他绝对确信这不是人的叫声。一个人如果能叫成这样，那早就该被抓起来了。 “呜呜呜”林蚀只是听着还是不敢动，他的腿一直在抖。 “踏，踏，踏”“呜呜呜”，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哭声。 那个东西走过来了！ 林蚀明白再等下去就必死无疑了，他甩开腿，扶着墙，疯了一般跑出去。 “底下的路我不熟，要是跑进死路就完了，只能跑回屋了”这样想着，他更卖力地跑了起来。 “快了快了”林蚀眼看着楼梯口一步一步接近“就快上去了”后面的脚步声还是相当平稳地“踏，踏，踏”地响着，只是没有了哭声。林蚀毫不犹豫，一把抓住前面的门框，借着惯性一把把自己甩向楼梯，然后“噔噔噔”三步作两步地往上爬。 “就在眼前，坚持坚持” 他看见阶梯的顶端就在前面。林蚀用力一跨步，踏上13楼的地面。 然而，映入他眼睛的却是一番极其恐怖的场景。 鲜红的地板在流动！ 像是真正的血一样在流动！ 惨白的墙壁现在黑漆漆一片，墙上的画好像在低语一般，整个走廊萦绕着凄低沉的声音。 “过来，快过来，来，来啊”这些声音好像在呼喊他。 “绝对不能过去”林蚀皱紧眉毛，“前面有狼，后面有虎。”他神色坚定，看向下边的阶梯。 底下的哭声和脚步声慢慢逼近，一点一点靠近着楼梯口。他如果现在走下去已经来不及了，一定会遇上那东西的！ “那么，只有一条路了”林蚀看向底下的黑暗深处。 林蚀猛地跑到扶手边。突然，翻身一跃。跳向了底下的楼梯。 他在空中护着自己的重要地方，试图让自己平稳落地。 “咚”一声 林蚀脚先接触地面，然后翻滚而下，朝着通向11层的阶梯翻滚。慌乱中，他朝12层的声音来源处敝了一眼。 那黑暗深处，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晃荡着，满头黑发！它已经站在了楼梯口的门框上了！ 掉下去的林蚀几乎和它擦肩而过。 林蚀吃痛，但咬着牙连滚带爬地往下跑。刚刚那一眼已经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忍着来自全身的痛苦，林蚀向下跑着，试图远离那东西。 “咔嚓”楼梯中间的窗户外又闪过一道闪电，然后雨声紧接着响起，很大的雨声。 林蚀睁大了眼睛。他突然回忆起了黎正最后说的话 “天阴了，要下雨了”还有一句是…… “小心”林蚀喃喃道，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不知道危险有没有解除。林蚀一刻不停拐进了一层楼的走廊。由于根本没有标注，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那一层。林蚀不想下到一楼再走出去。他的直觉告诉他一楼的门一定锁着。而且，大雨瓢泼的外面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他这样想着，在这看着很正常的走廊里，寻找安全的教室。 如果能度过今晚， “如果能度过今晚”林蚀边走边想，“那一定要远离这里” “因为，这个黎正一定有问题！” 第三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一） 我叫林蚀，是个孤儿，住在玲城的秋叶孤儿院。18岁时，我想搬出孤儿院，走向社会，自食其力。后来一天，我遇见了由院长介绍的自称是一所学校校长名叫黎正的中年人，他邀我住进玲城中学的主楼13层。但是，当我住进去时，却发现夜晚的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怪事，这里非常恐怖…...这是黎正的阴谋吗，我，又能活下来吗…… 林蚀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走廊，眼睛紧盯着两边的教室。鉴于前面的情况，这一次，他十分谨慎。 已经目睹了12层和13层诡异的事，他可不能保证这一层没有什么脏东西…… 外面的闪电时不时划破天空，惊悚的雷声为其出场而伴奏。同时，那时下起的雨现在越来越大，逐渐达到暴雨的程度。黑暗的天空让人很不安 “这样的场景倒是很符合鬼片的背景”林蚀一边集中注意力走着，一边心里嘀咕着。“这么看来，我就是鬼片中倒霉的主角了。” 两边的教室都禁闭着门，当闪电划过时，可以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一排排桌椅，没有什么诡异的身影，由此可见，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只是，后边那追着他的声音消失了让林蚀很不安。他认为，那东西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 林蚀继续探索着，他打定主意，去找一个牢固的房间躲一晚上。如果那房间不能让他安全躲开它，那么，他就跑去底层，打破窗户，跳窗跑出去。然后去找找门房那里有没有人，虽然直觉告诉他，这里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想好以后，林蚀加快了速度。身体的疼痛渐渐消失了，只有屁股还隐隐作痛，疼痛也好，这样可以让他更清醒。 走了一会儿，总算在前面有一些不一样的房间。这些房间略小，门上没有窗户，同样是禁闭着的。并且奇怪的是，这些房间和13层的房间有些相像。 “这些房间可以当作安全屋”林蚀很中意这里。遇见危险要找个地方躲着，是没有安全感而孤独的人的想法。他正是这样的人，小时候的经历让他过早地认识了世界的恐怖。而大多数人都有父母的保护，但他没有，所以每当遇到危险，他总会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林蚀失望地发现这里的门都是锁着的，虽然可以“强行开启”，但如果撞坏了门锁，还引开了那家伙，就本末倒置了。 他继续走着，同时寻找有没有未上锁的房间。 “咦？”林蚀停止了脚步，“这个房间门是打开的，上面还有字……这！” 眼前的房间门半掩着，且同其他房门不同的是，它上面有号码——777 “777”林蚀思索着，“我的房间是666，两个很有寓意的数字，这个房间和其他的明显不同，那么” 他抬头看着门上的数字“搞不好，这个房间可以挡住那家伙” 想到这里，林蚀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屋内和他的房间尺寸一致，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幅巨大的画挂在侧边的墙上，画上只有一片简单的蓝天和草地，似乎缺少点儿什么，感觉画上只有背景，少了主角。屋内还有一扇与林蚀房间相同的窗户。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林蚀确认没有异常后就锁上了门。 “现在暂时安全了，就在这里躲一个晚上吧。”他靠在门上呼了口气。接着，仔细扫视起这个房间。 “作为唯一有号码而且还是777的房间，这里应该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然而除了那幅画，他再没找到什么别的东西。 “这么看来，”林蚀走向几乎占了墙表面三分之一的画，“这东西很有问题。” 他仔细端详画面，“果然少了主角，这画和13层的那些应该是一类的。那么，作为油画的主角却不见了。” 他伸出食指触摸着，细腻的颜料很滑。“而且只有这个房间的门来着” 他的神情沉重“基本可以确定，12楼的那个白色的家伙就是这张画的主角，而这里就是它的房间！” “咔嚓” 闪电闪过窗外，将他的影子拉到墙上。 “这房间的门锁上了，它应该进不来。说明我暂时安全。”他冷静地思考着，一边不停搜寻。 “那么，接受画能复活这个不合理的设定后”林蚀摸索着画的边框，脑内思绪飞转“说明这里果然不止它一个，如果那些画都会复活，那这里，就是地狱了……” 林蚀掰了掰画，发现果然可以拿下来，“当然情况也未必这么糟糕，这房间和其他的不同，这油画又比其他的大很多，说明它很特别。往好了想，也许只有它可以复活” 林蚀猛吸一口气，双手抓着画的两边，用力把它掰下来。“不管怎样，这个777的房间里肯定有着某些重要的东西！” “咔” 巨大的油画被他抬了下来。林蚀吃力地把它平稳地靠在一边。 “呼”林蚀喘了口气，“这家伙真大啊，看样子，这应该是全身像。搞不好是等比例的全身像。” 林蚀没再拖延，立刻从画背后的墙壁上摸索着。他轻轻敲击着，果然有一块地方传出空洞的响声。 他用手擦去墙上的石膏，果然有一个黑色的盒子样的东西被藏在墙中。 他露出兴奋的神情，毫不犹豫地将盒子抽出。 那盒子是木制的，染发出一股涩味和清香味，通体漆黑。打开后，里面是一截平整的纯褐色的光滑木头。 “这个东西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林蚀拿出那截木头把玩着，这东西的质感很轻，但很细腻，“不过，看起来是人工修整过的，又是藏在了画后面。搞不好可以挡一挡那家伙” 这时，从林蚀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摩擦画的声音。 “斯斯斯” 他立刻回过头去，眼前的景象却吓得他魂飞魄散。 靠在一边的油画上，渐渐映出了人形！像是正在被画出来一样。那人形渐渐清晰，和林蚀曾敝见的白色身影一模一样。 它的手先被画好，双手竟然在画上颤动着，然后握成爪子。它的样子渐渐清晰，转眼就要完成了！ 他立刻冲向门边，手拧着门锁，想要打开门。而他的手却因害怕而颤动得使不上劲。 “快呀，快呀”林蚀的牙打颤着，手在锁上胡乱的拧着。而身后的“斯斯”声越来越急，就像是定是炸弹的最后倒数。它马上就要出来了。 “呜”这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那披满长发的白影伸出爪朝林蚀冲过来！ “咔”的一声，门锁同时打开。林蚀手脚并用撞开门冲出去。 几乎是同一刻，白影的爪子就要够到林蚀了。 林蚀拿着木头的手朝后甩去。 白影的手碰到木头时，然后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呜！！！” 像是被重物撞了一样，白影甩向屋内。 “嗡” 林蚀脑子突然空白了。身体僵住了。 空白中出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非常美，美得惊心动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湖水一般，眼眸间流转着悲伤。看着他，好像要和他说些什么，他一时呆住了。 这些事发生在一瞬间，等林蚀身体撞在地面上时，他就立刻回过神了。 当记忆重新回到脑中，他马上起身逃跑。跑向前面的楼梯口。 “去一楼，趁它被击退时候回来跑出这里！”林蚀朝下边极速冲去。 “看来这是神器。”他一边噔噔噔地下楼，一边思考刚刚发生的事，“这木头可以驱邪。” 这时，他身后再次穿出那熟悉的凄惨叫声，且这声音在极速靠近。 林蚀心下一沉，知道它还没有放弃，而且，“而且，这木头没有对它造成伤害。”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身后的尖叫声，让林蚀的心脏快蹦出来了。 “到了！”林蚀往下一跳，落在了一楼的地面上，然后俯下身拼命加速，一路跑过楼梯口的门槛，跑过长长的走廊。 “门在前面！”前方露出了微弱的光，林蚀露出了激动的表情，他只要砸破玻璃门就能逃出去了！ 他离玻璃门只差一步，身后的声音尚远！ 林蚀猛踏一步，来到玻璃门的前面。光芒照在他的身上。 只是，这光芒是绿色的！！！ 眼前的门外，爬满发着绿光的骷髅！ 整个宽敞的院内，一望无际地都是一片一片的骷髅，这些东西敲打着门和窗户，发出恐怖的声音。它们不短涌向门前，像大海的浪涌。雨水砸在它们的身上，发出“呲呲”的灼烧声。 这些骷髅张大着嘴，疯狂地砸着门！ 眼前的景象让林蚀彻底绝望了，这里就是地狱！ “果然啊”林蚀呆在原地苦笑着，“我果然逃不掉。” 求生？赴死？活着还是死去？继续逃吗？坐在这里等死？不，不，不，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林蚀周围有声音在低语着，他渐渐远离这个世界，陷入那些声音的包围中。有的让他跑，有的让他认命，有的让他反抗。不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突然抬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这个世界的神啊，” 身后的那厉声的尖叫渐渐靠近，“如果您真的存在，” 面前的骷髅看见他之后更加疯狂了，“咚咚”地砸着门和窗户，“如果您能看见我，” 霹雳划过天空，冰冷的亮光映在黑雨幕上，“请您差排您的使者，” “啊！” 他耳边响起了嚎叫，瞬间黑暗侵入全身，阴森的气味冲入他的肺部。“救救我吧！” 第四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二） 水！ 满山的洪水！ 它摧枯拉朽地冲击着村庄，简陋的建筑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暴雨撕裂了天空，露出黑暗混沌的黑洞，无尽的雨倾泻下来，和着宙斯的愤怒。厄里倪厄斯的鞭子胡乱地抽打着，有罪的，无罪的，都一样，在灾难面前都是一样。 半空中哭嚎声，惨叫声和祈求声在回荡着…… 这是一场不溅血的屠杀！ 洪水漫过屋顶，只剩下很少很少的人支撑着漂浮物漂荡在水上，他们尚且躲过一劫，但他们的命运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逝去……如果没人能救他们，那他们很快就会力竭，葬身水底。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半身沉在水中，仅用发紫的胳膊紧紧抱着一根木头，那木头时沉时浮，带着他一次又一次埋进水中。他把头抬得高高的，沉入水中的时候尽量让鼻孔露出来。他吓得哭都哭不出来，眼睛只能看着混沌的天空。谁能救他？谁会救他？谁都无法自保，又怎么有力气去帮助一个快要沉下去的孩子…… “妈，”他的泪水满溢出来。头抬得高高的，这样，泪水也流不出了。他小心地喃喃着，不让水流进嘴里，“求求您，不要走……” 穿心的痛！ 林蚀的心像被人生生撕开一样。 他睁开眼睛，猛地起身。由于起身太快，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我在哪？他瞪大眼睛四处看，他半坐在地面上，试图从模糊不清的画面中寻找线索。 “四壁？”说明这是在一个房间中，“这里有些眼熟……”感觉好像到过这里，“这张画是……777！” 林蚀急忙紧靠墙壁，摸索那截可以辟邪的木头。 这个房间中，那副画被重新挂回了原位，画中的主角依然不见踪影。 “你在找这个吗？”这声音干枯而低沉，从挂着画的那面墙壁传来。 林蚀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腿上没力气。他攥着拳头盯着那里。 那油画上的颜料像活过来了一样有序地飘在半空中，在空中飞舞，然后凝聚成人形。 那个鬼影！ 她穿着纯白色的衣服，衣至手腕处，只有两只白皙的手露在外面，脚的位置被遮住了，显得一片模糊。而脸被披着的黑色长发完全遮住。没错，和女鬼的形象一模一样。 “不用瞪我”那干枯的声音从她那里传来，“我如果想害你，你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林蚀握紧的拳头慢慢放开了，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任人宰割，就像她所说的，如果她真有心，他根本不可能再醒过来。 “看来这东西还讲些道理，”林蚀揪着的心放开了些，如果这东西能说话，那现在的问题也就好解决了些。 “我问你，”她渐渐飘到林蚀跟前，“你在找这个吗？” 她将白皙的手中握着的东西递到林蚀面前，正是那截褐色的木头。 林蚀眼睛盯着她满面黑发的脸，平复着心跳，沉着地说道：“是的。” “你拿着它”她将手伸过去。 林蚀看了看，也不迟疑，便将手伸了过去。 当林蚀的手碰到那木头的一刹那，那东西突然发出了洁白的光，她并没有被甩出去，她和他各握着木头的一端，看着眼前的异象没有说话。 许久，她缓缓说道：“它送给你了。” 林蚀没有说话，接过了这东西。 此时，那褐色的木头就像蜕变了一样。它通体骨白色，像圆柱体一样，不粗不细，长约半米，握在手中有一种温热的感觉。 “这是守护者的手骨。”她沉沉说道。 “守护者的，手骨？”林蚀喃喃念道。 “先不说这个，”她抬起头，靠近林蚀，“接下来，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 林蚀被这面容盯着很不舒服，后脑勺贴在了墙壁上，他没有和她讲条件的资本，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得答应。“好。”他回答道。 她的脸挨得林蚀很近，且没有挪开的意思。 “心理恐吓。”林蚀明白，她这是在强调自己的主导地位。 “首先，你是什么人？”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干巴巴，哑了嗓子一般。 “我叫林蚀，我只是个普通人。”林蚀如实答道，然后他紧接着便问道，“那么你是什么……人？” “我？”她越来越逼近林蚀，沉沉说道：“我不是人，我是亡灵。” 说着，她竟然将手伸向遮盖面部的头发！捋着头发从脸上掀开…… “别！”林蚀大吃一惊，女鬼被头发遮住的脸是什么样的，他不想知道，就像没有人想看见绝世剑客出鞘的剑。他赶紧侧过脸去。却又忍不住好奇，回过头来偷看了几眼。 这一下，林蚀又惊呆了！ 她掀起头发，露出一张和双手同样肤色的白皙的脸。 她有一张近似完美的瓜子脸，琼鼻翘起，像湖中挺立的柳树。嘴唇很小，圆润红艳，感觉时时都在嘟起。而她的眉黛和眼睛……让他感觉身处仙境一样，那眉毛轻轻促起，就流转无限悲伤和爱意。那眼睛让所有看见它的人都迷失其中。她真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样，就像林黛玉一样，这画中走出的林妹妹。祸国殃民，他相信这样的眉黛绝对会使一国倾覆，使所有人疯狂，使人情愿为其送死。这眼睛很眼熟，是了，当他击退她时，在他脑中曾出现过…… “怎么了？”她问道，明明如此漂亮，声音却像老太婆一样。 “没事，没事。”林蚀心跳的更剧烈了，“可以的话，能不能离我远点...” 她笑了，这一笑让林蚀石化了。她起身走向窗边“你问我是什么人，不，我不是人。我曾是，现在不是了...我叫艾黛。” 她转身平静地看着林蚀，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黎正邀我住在这里13层。”林蚀侧过头去，他根本不敢看她一眼。“我想搬出原来的地方另找住处，黎正就来找我，说我可以住在这里……” “黎正啊...”艾黛很有意味地看着林蚀，“看来你还真可怜啊。” “什么意思？”林蚀捕捉到了她语气中某些不寻常的部分。 “意思是...”她又一步一步靠近了他，“看见过外面的那些东西了吧。” “是。”林蚀心中有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 “刚刚是我救了你，”她令人迷醉的眼睛紧紧捉住了林蚀的视线，“但这只是暂时的。” 翘起的鼻子尖轻触到了林蚀的鼻尖，后者的脸憋得深红，气都不敢喘一下。艾黛的白皙的双手扶住墙壁，眼睛深情地看着他，“因为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冲进来。撕碎这里的一切。” 她轻闭双眼，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品味猎物的猎人。“在这之后，作为平息它们的愤怒，让它们甘心地回到阴间的祭品” 艾黛睁开眼睛，那仙境一般的眼睛满含笑意，“就是你。你被某个人选为了这些亡灵的祭品。” 第五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三） “你被某个人选为了这些亡灵的祭品。”艾黛这样说道。 那满含笑意的令人迷醉的眼睛此刻却让林蚀如坠冰窟。 “我被选作为祭品…”他喃喃道，“不，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艾黛的话中有些他能理解，他知道那“某个人”是谁——黎正，如果能活过今天晚上，那他绝对不会放过黎正的！而艾黛的话有些部分他理解不了，什么是亡灵的祭品，外面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它们为什么会在这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有太多太多的不知道了…… 简单想过后，他抬起头直视着艾黛的眼睛，真诚地问道：“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全部吗？” 感受到他热切的目光，艾黛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开。然后从快要贴在一起的位置飘开。 她面色平静地说道：“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她顿了顿，“这故事很长，好在我们还有时间。首先，你以前听说过这里的故事吗？” 林蚀摇头说道，“没有。”他一直住在孤儿院中，对外面的事不太关注。 “也对，”艾黛将头轻轻抬起，因为琼鼻很翘，所以显得很得意的样子。“如果你听说过这里的流言，那就不可能被他骗到这儿了。” 她轻俯下身，手放于前胸，长长的头发披落下来，做出一种欢迎的姿势，嘶声说道：“那么，致我们的客人，欢迎来到玲城墓地。” “咔嚓” 外面的闪电照进屋中，艾黛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张牙舞爪。 “玲城墓地？！”林蚀惊讶地问道，“这里不是学校吗？” 艾黛目光飘渺，看着窗外，“原来这里是墓地，而我就住在这里。”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墓地，这个城市最大的墓地。围墙所围之地皆是，所有坟墓都围绕着墓地中心的一座钟楼排列。后来，来了一个人，他坚持要买下这块地，动用了强大的力量把这里拿到手。然后拆掉了所有坟，把这儿建成学校。他亲自参与建设，将凡是墓地的范围都用围墙围住，彻底改造，最终变成了今天这样。而他本人...”说到这里，艾黛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因为强行迁移坟墓，被强大的怨气缠身。听说，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是他！林蚀想着，艾黛口中的那个把墓地改造成学校的人，正是黎正所说的他的朋友，这里的原主人，这主楼的设计师！ 艾黛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这其中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不便和你说。所以我只会把有关的事情告诉你。”待她睁开眼睛时，林蚀看见她露出了一种十分悲伤的神情，眼中的湖水泛起了波纹。 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虽然他很好奇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现在他没有精力去关注那些。 艾黛眨了眨眼，将涟漪抚平，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墓地的那钟楼就是这里所有曾发生过的事情的核心，所有灾难的本源。外面那些东西的起因也是它...” 林蚀好奇地问道：“那这座钟楼现在在那里？” 艾黛望着他，回答道：“钟楼被拆掉了，它的曾经位置就是现在这主楼的位置。那个人把钟楼毁掉了，但那座钟他却拿它毫无办法。那钟的力量十分强大，远超过他，即使是他也会感到畏惧。所以，钟被保存了下来，放在了楼顶中央。” “楼顶？”林蚀奇怪地说道，“我来的时候没看见楼顶有什么钟啊。” 艾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了吗，它有十分强大的力量。因为它不是人间的东西，所以人是看不见它的...” “不是人间的东西，难道是……”林蚀看着艾黛，猜测到。 “是的”艾黛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它是冥界的东西。传说它曾放在冥界大门上，在七月十五那一天，它会敲响九九八十一下，然后阴间的门才会打开……” 艾黛促了促眉，“不知是谁，把它被放在曾经的玲城墓地了，但那段时间里一直相安无事。直到那个人砸掉钟楼，把它封在屋顶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艾黛飘到窗前，凝重地看着外面，从这里向下看，可以看见底下那如海浪般的绿色骷髅朝楼下涌着，它们发出阴森的幽光，就是艾黛也感觉到了恐惧。 “这里改造时，坟墓被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被留下来了……” “被留下来了？！”林蚀再次发出惊讶的声音。 “是的。”艾黛转眼看向林蚀，“我们在迁移的时候陷入了沉睡，而当我们醒来时，我们...”她回头看了看背后的油画，“就在画中了。” “这时，问题就出现了。”艾黛接着说道，“很多的亡灵都被留下来了，有的在画中，有的在别的地方。处于陌生的地方不得安息，于是他们暴动了，玲城中学闹鬼的传说就是这个时候传出来的。” “然后，在暴动期间我们发现它的力量，也就是那时我们听说了它的传说……我们发现了它的一个重要的秘密，也就是这个秘密让我们陷入这样的境地……” “什么样的秘密？”林蚀问道，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艾黛所说的事情绝对非同小可。 艾黛的眼神中燃起一种狂热的火焰，她嘶哑的声音有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在暴动的期间，我们发现它有可以逆转乾坤的力量——它可以使死人复活！” 林蚀瞪大了眼睛，心跳开始加速。艾黛的这一番话颠覆了他的世界观，给他一次又一次的震惊。 “没错，”艾黛精致的脸满是兴奋，“它能让我们都活过来！我们能作为自己再活过来！” 林蚀十分感慨，能让鬼魂为之疯狂的无疑是使他们死而复生的希望。 “暴动，闹鬼，冥界的钟被放在人间，而且我们还想着用它来复生，”艾黛苦笑道，“这样大的动作终于引开了冥界的注意……冥界派了一个鬼将带着一万阴兵来讨伐这里，毁掉学校，带回古钟……” 一万阴兵来讨伐这里……等等！难道...林蚀猛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大变。 “没错，”艾黛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沉重地说道，“外面那些东西就是阴兵……” “但，现在它们不是了……建造学校的那个人有很大的法力，他亲自设计的学校布着强大的阵法，让阴兵无法进入……而古钟似乎对阴兵有着某种影响，就像是辐射对人的伤害。它们曾披坚执锐，进退严明。现在……” 艾黛轻蔑地笑了一声，“如同没有意识的野兽一样。它们无法消灭我们，无法靠近古钟。它们日复一日不断重复今天的行为。这一带的人也因为它们晚上再没有靠近这里过。” “一直这样，直到今天？”林蚀十分不解，“那为什么你会说它们不久会攻进这里？” 艾黛呼了口气，沉沉说道：“这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关于你的了。它们是无法进入这里，但这主楼的阵法的核心在于楼顶的古钟。” 艾黛又缓缓飘到林蚀面前，很无可奈何地说道，“今天半夜，古钟会响。只要古钟一响，主楼的门就会开启，届时，那些东西都能进来了。积攒多年的丧失阴兵的愤怒，足以做出任何事。黎正也知道这些，所以...” 她把白皙的手放在林蚀握着白色木头的手上，“她把你骗来当作祭品，希望在它们毁掉这里，吞噬掉这里所有东西时，作为活人的你，可以平息他们的怒火，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轻轻抚摸着林蚀的手，温柔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像一根绳子上的虫子，绳子在燃烧着，我们只有相互帮助才能一起活下来...” 林蚀稳了稳受到多次震惊的心脏，颤抖着问道：“我们怎么做？怎样才能活下来？” 艾黛笑了，这笑容让他很安心，她眼中的湖水轻轻荡漾开，“关键就在于你，和你手中的守护者的手骨。而计划很冒险，稍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但总比等死好，所以你不会拒绝，不能拒绝。” 林蚀默然，他明白艾黛是什么意思，若不执行计划，他现在就会死…… “怎么做？”他面色平静，已经接受了现在的情况。“什么样的计划？” 艾黛看他的眼神满是爱意，她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说道，“我要你……毁掉鬼符……” 第六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四） “鬼符。”林蚀重复道，“那是什么东西？” “古代将军出征时，皇帝会给他玉佩的一半作为信物，表示他有调动军队的权力，那玉佩称之为兵符。”艾黛解释道，“而在冥界中，也有调动军队的兵符，这就是鬼符……” 她突然像是累了，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轻轻地喘了喘，然后随意地把头搁在了林蚀的肩上。 这下林蚀快崩溃了！他以前很少和女孩子相处，更别说这么亲密了。他曾以为鬼魂是无形无味的、面目狰狞的。可艾黛一直刷新着他对鬼魂的印象，她漂亮地吓人，眼睛迷人地可怕，同时身上还有一股幽幽的花香…… 艾黛一直喘啊喘的，结果呼出来的气全都往林蚀的鼻子里钻。而且更让他发狂地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她身体的温热和柔软...年轻气盛的他那能忍受得了这个。他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兰花？茉莉？好像是兰花啊，说起来真的好软啊…… “啪” 林蚀在心里默默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侧过头看向头枕着他肩膀的艾黛，她好像累坏了，闭着眼睛一直在喘气。林蚀对她感觉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明明有一张林妹妹的脸，却是恐怖的女鬼。一会儿杀意十足，一会儿又温柔妩媚，有时感觉她就在这里，近在咫尺；有时感觉她遥不可及，像隔着万丈深谷在和她说话一样…… “深不可测，”他这样想着，“却又很有趣。” 明明才“认识”不久，却好像很熟悉。 他突然回忆起，在他面对那些恐怖的阴兵的时候，曾绝望地向神祈祷过。他当时说，“派遣您的使者来救救我，吗...” “那么，”他看着她暗暗想到，“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还是撒旦派来的恶魔。” “那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呃？”林蚀发现艾黛睁开了眼睛。 艾黛之前那冰冷妩媚的样子全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红晕。她眼中的湖水有一圈一圈的波纹，不敢看林蚀。红唇微启，轻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眼前的艾黛像是娇弱的少女一样。 “你是谁？”林蚀很想这么问，但看着她一脸的羞涩还是忍住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艾黛欲言又止。而林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艾黛声音轻颤着打破了沉寂，“我没有力气了...我可能，需要补充点儿力量。” “需要我帮忙吗？”林蚀问道，看到艾黛这样的表情，林蚀猜到她可能是需要自己的帮助。 “嗯。”艾黛脸更红了。 “要我干什么？”林蚀问道，他有些费解。 “她这会儿怎么这么害羞，刚刚说执行计划，不然就死的时候可是一脸的杀气。”他心里默默吐槽道。 “要，你，”艾黛抬头看着他，眼中的湖水翻腾着。 “干什么啊？”林蚀很着急。 “亲我！”艾黛眼睛灼灼地看着他。 “什么？！”他很怀疑自己听错了，把艾黛的话和他自己心里所想的搞混了。 “我说，亲我！！！”艾黛用嘶哑的声音提高了音量，“我活动需要的力量来自人身上的阳气。要吸收阳气就必须嘴对嘴！！！懂了吗？” 这下林蚀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他心里进行着复杂的思想斗争，“一个长得像仙女的女鬼，让我亲她。那我是在亲仙女还是在亲女鬼呢？” 看到林蚀愣在那里，艾黛的女王面孔彻底碎了，她快哭了地说道：“我们的计划需要我有力气去执行！这有什么啊，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这么纠结。就快没时间了，你是亲还是死？” 艾黛的表情激动，但黛眉之下有着某些哀伤的东西。 林蚀看见了艾黛的表情，他明白这个表情的意义，正如许多年前，她的表情一样……他心中一荡，然后把因为没有力气而倒在他怀里的艾黛轻轻抱紧，看着她的眼睛。 艾黛的眼睛像个受惊的孩子。 “对不起了，林妹妹。”他把眼睛闭上，渐渐靠近艾黛圆润的嘴唇。 “用你的话说，这只是为了传送阳气。所以不要伤心。”他平复着心跳。第一次接吻，还是在这么奇怪的环境下，他的心情很复杂。 “如果这伤害了你，那么对不起了。”他甚至感觉到了艾黛急促地呼吸声。 “因为我发现了，你真的很重视。”他将嘴唇印在艾黛柔软的嘴唇上，一丝花香和甜味侵入他的味蕾。他感觉有些东西从他体内流向艾黛。 “你一定在等着谁吧，那个你真正想要亲近的人。”不知为何，林蚀心中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 “好了，”艾黛一把推开了林蚀，眼神恢复了之前平静的样子，她冰冷地说道，“已经足够了。” 林蚀摸了摸嘴唇，那里还残存着些许少女的温热。“那么，继续说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艾黛飘到了远离林蚀墙边，面无表情地说道：“鬼符是冥界的兵符，但它却不只是信物——它有着实际的制约的力量。” 艾黛一改之前多变的多情，冷淡地说着，“底下那群家伙变成那样还想着进入这里，就是因为有鬼符对它们的制约。除非它们完成任务，否则都不得安宁。” “而你要做的，”她侧过头，不再看林蚀，“就是用守护者的手骨毁掉鬼符。鬼符一毁，它们就都消散了。” 林蚀举起手中的白色骨头，问道，“这个东西怎么用？” “把它放在你头上，”艾黛眼神依旧躲避着他，“之后你就知道了。” 我还是喜欢你有感情的样子。林蚀想对她说。 算了，人鬼殊途。况且才认识你。如果能活过今晚，那以后也必然不会再见了……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举起白色的木头，放在了头上…… 那白色的木头好像是一只手，在抚摸着他的头一样。 “守护者的手骨？确实是手骨。” 不知怎么，林蚀感觉很温暖，很舒服，好像曾感受过一样…… 渐渐，他丧失了知觉。 “乖乖，妈妈最爱的宝贝。” 他隐约听见，像是心脏被打了一拳。 他想喊出来，却忘了他想喊什么…… 第七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五） 咕噜噜。 他像是沉在深水中。 压抑，寂静，黑暗…… “妈，我回来了！” 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像是在水面上。 “妈，你在哪呢？” 不对，不是在上面，这声音是从水下发出的。 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朝身下看去，那水底隐隐有一处院子，黄昏的阳光使院子里的地面闪闪发光。一个小孩子的模糊的身影在院子里四处跑动着。 “孩子，我在这。” 这声音轻柔地穿过耳膜，冲击着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那深刻的痛…… 你是谁？他大声地喊到，可是声音刚出口就消散在水中。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地游过去，都还只是停留在原地。 他极力睁大眼睛看着下面。 从水底的院子里走出一个成年人的身影，是个女人。但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清她的样子。 小孩看见了那个女人，立刻奔向她。 “妈。”孩子兴奋地笑着。“妈，你看我抓住了只兔子！” “哈哈哈，”妈妈笑着摸着孩子的头，“这里哪有兔子啊，你是从那抓来的。” “嘿嘿，”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隔壁村子有很多呢，我觉得他们少一只也没什么...妈，我就这一次。咱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你肚子里的小弟弟也需要补充营养的。” 妈妈摸了摸孩子的头，用温柔而带着笑的声音说道：“孩子，记住哦。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穷就去偷别人家的东西。我们活在世上重要的不是能吃上肉，而是能保护自己爱的人不受伤害。” “妈，”孩子抱住她，认真地说道，“我能保护你哦。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的。我会像齐天大圣一样，拿着金箍棒把坏人们都赶走。” “小屁孩，你还小呢。”妈妈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顶，他的个头还不及她的腰，“现在是我保护你。等你哪天长得比我高了，就轮到你保护我了。” 孩子仔细量了量自己的个头，笑了，“妈，等我长高了，我一定能保护你的！我们约定哦。” “好啊，我们约定，个子高的来保护个子矮的，”她笑得十分开心，“乖乖，妈妈最爱的宝贝……” 妈妈？林蚀向他们伸出了手，想抓住什么…… “咕噜噜” 突然，他被一股力量从上面拉着，身体慢慢远离水底。他只能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他们…… “完成了吗，”艾黛看见陷入沉睡的林蚀突然皱了下眉毛，喃喃道。 不久，林蚀便睁开了眼睛，他似乎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我是怎么了？”林蚀问道，“为什么我会睡着……”他回想着，断线的思维渐渐衔接起来了。 “对了，手骨。”他看向手中紧握的手骨，顿时被吓了一跳。此时那截白色的木头已经彻底变样了。原来几寸长的木头变成了一米多长的圆柱体棍子，还是通体白色，只不过棍子的两端有一些奇怪的黑色的花纹。 “这是...”林蚀瞪大了眼睛。 “我说过吧，”艾黛看着他，突然出声道，“这是守护者的手骨。传说它用古老的守护者的手骨做成的，含有强大的力量。它会变成你想用来保护别人的东西。我以前也只听说过，从没有见过，原来是被建造者藏在了这里。它是被你发现的，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林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就一直望着手中的棍子。 “用来毁掉鬼符的东西也准备好了，”艾黛没有在意林蚀奇怪的状态，她说道，“我们该走了，路上我再和你说详细的计划。” “好。”林蚀点了点头，从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用金箍棒把坏人们都赶走……那个孩子这样说。 那么，林蚀握了握手中的棍子，“这是金箍棒吗……” 然后，他看着艾黛坚定地说道：“走吧！” 艾黛停了停，便飘向了他。她的身体渐渐消失，化为一阵黑色的气流。 那气流漂荡着，包围在林蚀的周围，然后极速旋转。 “砰”的一下消散了，林蚀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了…… “你救我的时侯就是用这种方法的？”林蚀边走边问。 “是，”艾黛冷淡地回答道，然后又意味十足地补充了一句，“上次你吓得昏过去了。” 他们正走在主楼的地下室中，是艾黛用她的方式把他们送到了这里。 “说起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林蚀转移了话题，看向了在前面的飘着的艾黛。 “鬼符放在鬼将那里，所以我们需要悄悄地绕过鬼将去毁掉鬼符就好。”艾黛边飘边说道，“咱们现在在地下室中，这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鬼将那儿。我的计划是我用障眼法骗过鬼将，然后你悄悄砸碎鬼符。” “还真是简单易懂，”林蚀吐槽道，然后他问道，“万一鬼将没有上当呢？万一鬼符不在他那里而是被藏起来呢？你的计划也太简陋了吧。” 艾黛眼中的湖水荡了荡，像是压抑着怒气地说道：“这些我都想过，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鬼将那里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能确认他在哪，我也是临时想出的计划。”她突然停住了，然后转身威胁地看着林蚀，“在你发现了守护者的手骨之前，我可是想着把你扔出窗外去，让身为祭品的你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什么？！”林蚀大吃一惊，“你不是说你来找我是为了执行计划吗？” “是啊，”艾黛不像输送阳气时那样不敢看他。而是很傲气地扬着头，挑衅似的看着林蚀，“以前的计划就是把你扔出去，后来见到你找到了守护者的手骨才临时改变了注意的。” “你...”林蚀感觉好险，如果自己没有找到墙壁中藏着的木头，那自己岂不是要被她害死了。他紧了紧手中的棍子，然后好气又好笑地问道：“那你是因为我有这东西才放过我一马了？” “哼，”艾黛哼了一声，傲气地说道，“我只是怕把你扔出去，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好吧，我懂了。”林蚀扶了扶额头，然后问道：“那为什么你不用这东西去毁掉鬼符呢？” 艾黛现在一看他，脸就微微扬起。她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守护者的手骨是人才能用的东西，我是使用不了的。而且外面的阴兵和鬼将都能闻出我的气味，因此我没办法偷偷靠近鬼符，而你可以，阴兵在阴间所见的都是亡灵，他们没有见过活人。所以，我去做诱饵，引开鬼将；你去趁机偷偷潜入，砸掉那东西。鬼符一旦被毁掉，丧失了的阴兵就没有了约束就会立刻消失。” 艾黛说完后继续向前飘着，而林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个计划很危险，尤其是作为诱饵的她。从先前艾黛讲到古钟可以使死者复活的时候露出的狂热，他就知道她有一种很强大的求“生”欲。那她为什么会把自己置于险地呢，要知道如果林蚀没有找到鬼符，或者晚了一步，那艾黛可就万劫不复了……“明明很想“活”着，那为什么愿意做这么危险的事呢，”林蚀想着，不得其解，“也许正是因为想活才要这么做吧……” 林蚀看着前面的艾黛，坚定地说道：“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做到！” 艾黛没说什么，但林蚀感觉她身体颤了一下 我们会一起活下去的，他在心里默默地这样说。 第八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六） 他们在地下室的走廊里走着，这里的的走廊长地离谱，依靠着上面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走廊两边是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房门紧闭。 “鬼将在哪？”林蚀打破了沉寂，出声问道，“是在地下吗？” 艾黛头也不回地嘶哑地回答道，“不在地下，鬼将在上面。” 她补充道，“鬼将坐镇在学校后面操场的主席台上，以掌管全局。” “操场的主席台上？” “底下的主道一条路可以通向主席台。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去到鬼将那里的路，”艾黛说道，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但不是一条安全的路。” “有什么不安全的吗？”林蚀好奇地问道。 “这里一道一道的门后面是一条一条的路。这些路通向哪里，我也不清楚。如你所见，在你面前的，是一座完整复杂的底下迷宫。所以，不知道会不会有阴兵闯进来。” 艾黛嘶哑的声音提高了音量，回音回荡在走廊中。 林蚀扫视周围，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前面走廊的黑暗的尽头，两边的门紧闭，他无法想象门后面是一条条的路。他所能看见的“巨大的迷宫”只有这个走廊。 “如果说这里真如她所言，那么，这个地下室岂不是覆盖了整个学校。”林蚀这样想到，“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通向外面的路。” “这里有通向外面的路吗？”林蚀忍不住问道。 “可能吧，”艾黛说得很无所谓，“就算是有，我也找不到。我只知道主道的尽头通向主席台的下面。如果走错，可能会撞上外面的阴兵。而且……”她似乎笑了笑，“作为亡灵，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只有你能出去。你认为我会放你出去吗？” “好吧，”林蚀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没真想过能从这里离开学校。倒不如说，我也很愿意帮你一把...” “帮我？”艾黛促起满含妩媚的眉毛，“为什么要帮我？” “我觉得，你很无辜。”林蚀如此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 艾黛闭上眼睛，露出一种很痛苦的样子。林蚀走在她后面，所以并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她平复着心情，缓缓地说道：“就因为我看起来不坏，所以你就愿意来帮我？” 林蚀这时头枕着胳膊，休闲地说道：“我啊，说实话，活着不活着是很无所谓的……” “你说什么？”艾黛停下，惊讶地回头问道。 林蚀也随之停下，他平静地看着艾黛：“我啊，是个孤儿。我父母因为事故意外去世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因为没有父母，你就不愿活下去了吗？”艾黛眼中的湖水荡起波浪。 “不是因为失去了父母，”他失落地笑了笑，“而是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我啊，一直是多余的。一场灾难夺取了所有人，只剩下了我。在孤儿院时，也没有人需要我。我成为了多余的存在，谁都不会为我笑。谁也不会为我哭。成为孤儿时，我不仅是没有了家，而且失去了活着的原因。所以，我想走向世界看看，看看如果我努力的话，会不会成为别人的重要的存在！” 他笑得很伤感，“哈哈哈，结果刚走出孤儿院就被骗到这里了……但是，我认为，如果我努力帮助你活下去的话，就算就此死去，也是有意义的！” “你会因为我死去而伤心吗？”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会记得我吗？” “我……”艾黛眼中充满伤感，欲言又止，“其实……” “咚”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着门。 “糟了！”艾黛低声惊呼，她精致的脸上满是恐惧，“阴兵闯进来了。” 艾黛没有丝毫的犹豫，拉着林蚀就前跑。“幸好离目的地不远了……希望能赶在它们之前……” “咚！咚！” 前方某处的门被剧烈的敲打着，一如主楼一楼的声音一样。 “它们是跟随我的气味来的，它们很清楚我们在哪。”艾黛拉着林蚀极速移动，眼中跳动着绝望。 他们快速穿越着走廊，前面的撞击声音越来越急。它们的数量在增多，用不了多久，门就会被撞开。 “快啊，快啊，”艾黛看着越来越近的终点，但同时那声音的源头也越来越近。 他们离终点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百米了，而被撞击的门也就在前方。 就在此时，“哐”地一声，那扇被撞击的门应声落地！一群发着幽光的骷髅迅速地爬了出来，发出可怕的嚎叫。 它们朝着向这边来的两个人飞快地爬过去。 “怎么，失败了吗……”艾黛被迫停下，她眼中失神，满是绝望，“已经过不去了，我们没救了吗……”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骷髅，竟然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认命了…… “砰” 林蚀用手中的长棍狠狠地砸向快要扑向艾黛的一个骷髅，那骷髅被逼退一段距离，然后又迅速朝他们爬开。而林蚀也被震的倒退了好几步。 “切，这些可怕的东西很厉害啊。”林蚀转身一把抱起一动不动的艾黛，扛起她就飞快地向他们来的方向跑去。他拼了命地跑着，后面的骷髅虽然紧追不舍，但仍被甩来了一段距离。 “这样跑迟早会被抓住的，”林蚀以疯狂的速度跑着。他累得快趴下了，即便如此也没有减慢速度。然后后面的骷髅紧紧追着他们他脑中思绪飞转，“得找个房间，找个房间！” “前面右边那个！”被他扛在肩上的艾黛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了，她朝林蚀喊到。 “右边！”果然前面右边有一个门是开着的。他立刻用尽力气加速，和身后的骷髅加大距离。然后，林蚀猛地拐进右边的房间。门后没有灯，一片黑暗。他用手在黑暗中摸索着门锁，但却因为颤抖一直锁不住门，眼见那些骷髅马上要过来了。 突然，艾黛的双手轻柔地放在了他的手上。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林蚀惊慌的心顿时平静了。他一气呵成地把门锁上了。 “咚”地一声。 外面的那些骷髅撞在了门上。然后疯狂地撞击着门。 林蚀没有停顿，他抱起艾黛立刻向黑暗中摸索去。 没有一丝光线，黑暗如同粘稠的幕布。林蚀双手抱着艾黛，一路走着。艾黛没有主动说要下去，林蚀也不好意思放下来她。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等到身后的声音消失了才停下来。 艾黛示意林蚀把她放下来，林蚀轻轻放下艾黛，然后疲惫地喘着气，那长时间的逃亡让他体力透支。 “你上次就是因为门锁差点被我抓到。”许久之后，林蚀听见了艾黛疲惫而又平静的声音。 他突然笑了，笑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好我们都还活着”他这样对她说 第九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七） 艾黛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在某处默默地坐下了。 林蚀在黑暗中摸索着，然后靠在墙壁坐下。他需要休息，身体和思维的休息。 但其实在他坐下的那一刻，思维就不停运转。 他们此刻被阴兵逼到了一片黑暗的门后的偏道中。阴兵可以感受到艾黛的气息，再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而深入走下去不知道会走到哪，就算是能走出去，外面也是一群骷髅阴兵在等着他们。用一句话来形容：走投无路。 “虽然现在还在，”艾黛嘶哑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但当古钟一敲响，阴兵会涌入这里，把我们撕成碎片……我们没有机会了，只能等死。” 林蚀在黑暗中寻找着穿着白色衣服的她，想要安慰她几句，可惜在没有一丝光的环境中什么都看不见，“真是鬼都看不见啊。”林蚀心里默默吐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林蚀安慰道，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前有狼，后有虎，而且如果不能及时出去毁掉鬼符，古钟响起，阴兵进来，他们也必死无疑。希望在哪里？他不知道。 “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艾黛突然说道，“还有一个小时，古钟就会被敲响。” 是吗，那么还是有机会的。林蚀思维飞速运转，努力思考着。 “如果活下来以后，你有什么要去做的吗？”林蚀随意地问道，他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思维也开始瞎转悠了。 “如果活下来吗？”艾黛像是在问自己，她的声音平静，却透露着一种失落，“我会继续等下去。” “等什么？”林蚀好奇地问道。 “等一个人，”艾黛的声音中带着伤感，“我一直在等他，所以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大概会继续等他吧。” 林蚀默然，果然在她心里有一个人，所以在那时她会露出那样曾见过的表情。 “那个人是谁呢？”林蚀头枕着墙壁，出声问道。 “不，”艾黛嘶哑的声音更加忧伤，“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是的。” “那么，”林蚀头枕着墙壁，说道，“他一定和你变成这样有关吧？” 艾黛没有出声。 “好吧，这是你的故事，我不会再问了。”林蚀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 艾黛还是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 “说起来，”林蚀又一次打破了寂静，“那些骷髅不是阴兵吗？为什么它们是爬着的？难道阴兵都是爬着走的？” “不是，”艾黛冷淡地回答道，“阴兵都是双脚站立的，它们曾是阴兵，现在是被古钟的力量折磨成这样的。因为阴兵从阴间来，所以脚不能离地，否则会丧失力量，而现在已经丧失成怪物的它们需要更多的力量来维持活动，所以才会四肢都着地……” “等等，”林蚀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你刚刚说阴兵脚不能离地？” “是的……”艾黛一顿，然后惊喜地说道，“对啊！它们现在不只是脚，而是四肢都不能离开地面，所以我们只要从天花板上移动就行了！”她一改之前的绝望，低沉的声音满是喜悦。 “是，我刚刚看见墙壁顶上有粗粗的管道，咱们可以从那里爬过去，只要用布条固定一下还是很安全的。”林蚀很冷静地分析着。 “不用这么麻烦，”艾黛像是在往他这里移动，声音渐渐靠近。“我可是会特殊的技能的。我能趴在天花板上的。你想，鬼片中的女鬼不是老从天花板上吓人吗？所以……” 一只手抓住了他，她充满希望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只要好好抓住我，不放手。我们一定可以走下去的！” 艾黛迫不及待地拉着林蚀就往回走，如今最麻烦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离能活下去又近了一步，他们的计划看着很有希望。 “慢点，”林蚀急忙提醒道，“这里看不见，会撞在墙上的。” “我在黑暗中是能看见的。”艾黛拉着他快速走着，果然他们一路没有阻碍。 “你能看见？！”林蚀觉得很委屈，“那为什么逃跑的时候不提醒我？我撞的一头大包……” “你想一会儿在天花板上前进的时候掉下来吗？” “呃，不想。” “不想就别问这种问题。”艾黛含着笑地说道。 “……” 他们用了十多分钟就走回了门的位置。这里一片寂静，看样子那些骷髅是走了，门还保持着锁着的状态，但多了几处被砸出的坑。 “看样子它们是离开了。阵法画在地面上，所以它们没办法从地下室走到主楼，但是可以在这里四处游荡。”艾黛拉着林蚀的手没有放开，像是怕他黑暗中找不到方向，“所以我先趴到上面，你把门打开后就立刻把手举起来，我会把你拉上来的。但千万记住，不能抬头看我。” “嗯，”林蚀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是有什么禁忌吧。” “不是，”艾黛学着他认真的口气，说道，“一个淑女做出这么不雅的动作，是不能让人看见的。” “……”林蚀又一次无话可说，他发现艾黛高兴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你都成亡灵了还想着自己是淑女啊。”他在心里大声喊到。 欢乐的片刻缓解了紧张。接下来是很危险的，如果门后面有骷髅在候着，那林蚀的动作稍有迟缓就会被他们抓住。 林蚀把守护者的手骨变成的长棍绑在腰间，逃跑的时候还算不碍事，但眼下却有些拖累。 “你是金箍棒吗？”他双手握着棍子，自言自语道，“那么……” 他握着棍子的手加大了力气，集中注意力地喊了一句：“小！” 突然，棍子真的有所反应，以很快的速度缩小着，最终缩成了筷子大小。 “真的是金箍棒！！！”林蚀兴奋地嚎叫出声。 “喂，”早早趴在了天花板上的艾黛等的不耐烦了，她催促着，“快收起那东西，准备开门了。” “嗯，”林蚀点了点头，他将筷子紧紧别在腰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动作要快，动作要快，”他喃喃着。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锁的位置，只要一拨动锁就会打开，届时如果外面真有阴兵会有反应的。所以他需要一气呵成。 “就是现在，”他猛地拨开门锁， “咔”地一声。 然后他没有丝毫迟疑，双手上举。 上面的艾黛一把把他拉了上去。这期间没有丝毫的意外发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声音传来。 林蚀感觉强大的力量把他拉上去后就立刻抱住了艾黛的腰。他现在挂在上面却没有掉下去。 “很好，”艾黛略显吃力，“咱们就这样走出这里。”说着，她缓缓地爬出门。 昏暗的光对于长时间在黑暗中的人来说也很刺眼。 待林蚀能看见时，他发现那些骷髅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睛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那些本该暴躁地冲他们嘶吼的骷髅们诡异地静止着，只是看着他们。 “有些不对劲。”林蚀被这些恐怖的东西看得毛骨悚然，这些骷髅分布在整个走廊中，这么多数量的骷髅都只是在注视着他们。他感觉自己的脚离它们很近，从脚底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艾黛似乎很怕它们，她加快速度一言不发地移动着，视线避开下面的骷髅。 “嘎嘎嘎嘎嘎” 突然，它们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骨头摩擦的响声。所有的骷髅共鸣着。长长的走廊回荡着这种响声。艾黛的身体不由自主颤动着，无法移动。 林蚀压抑着恐惧，认真注视着底下的它们。他们都被这阵响声吓到了。 突然，它们一只爬上了另一只，然后第三只又往上爬，叠在了一起。高度渐渐逼近他们。 “糟了！”林蚀没有想到它们会这样做，“它们竟然还保留着智慧。” 它们大张着嘴，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只剩骨头的手向他们地位置胡乱抓着。空洞的眼窝里燃起了狂热的火焰。 “还有杀意。”艾黛喃喃地接到。她的身体不住地抖动，眼睛大睁着看着它们。猎物对狩猎者的恐惧！ 第十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八） 这些绿骷髅用叠罗汉的方式一个趴在一个的身上，眼看就要接触到他们了。 林蚀知道没有时间了，再等下去必死无疑，他果断松开抱着艾黛的手，身体安稳落地。而艾黛还是反应不过来，颤抖着。 林蚀急了，朝她大声喊道：“还等什么！快下来啊！” 艾黛终于回过神来，她看见骷髅堆越来越靠近，它们的手几乎都能碰到她了。 慌忙之下，艾黛贴着屋顶的手松开了， 她惊恐地掉落了下来。 林蚀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叠在一起的骷髅朝他们“嘎嘎嘎”地叫着，然后最上面的骷髅猛登后腿，竟朝他们扑了过来。 “快跑！”林蚀急忙放下艾黛，朝她大喊，同时抽出腰间变成筷子的守护者的手骨横在胸前。 “大！” “嗡”地一声，守护者的手骨极速变大。 筷子大小变成了原来的长棍。 “咚” 扑过来的骷髅一下撞在了棍子上。 强大的冲击力让林蚀差点站不住。 “啊！”那骷髅朝着他叫着，爪子朝他脸上挥舞着。 “这些家伙真恐怖啊！”林蚀咬着牙，躲闪着挥过来的爪子。 “长！” 棍子“咻”的一下变长，林蚀把它往外一推，然后用棍子用力刺过去。 “长！” 棍子顶住骷髅的一瞬间，林蚀吼着，长长的棍子猛地再变长，把骷髅定着倒飞了出去，一路波及了很多爬过来的骷髅。 林蚀回头一看，发现艾黛还躲在他后面，大声吼道：“你怎么还在这？跑啊！” “前面很多阴兵，”艾黛带着哭腔说道，像遇见一群猫的老鼠一样。 “可恶！”林蚀的心头越来越沉重，身陷群围，还带着快吓得走不动道的她，根本没地方逃，也不能逃。“只能强行冲出去了吗？” 身后被撞飞的骷髅又爬着围了上来。而前面的一群骷髅也朝这边过来了。 “拼了！”林蚀一手竖起长棍，一手拉住艾黛，大声对她说：“千万拉住我的手！我们冲过去。” 艾黛吓得白皙的脸更白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冲！”林蚀拉着她就往前跑。 前面的骷髅猛地扑上来，林蚀闪过正面，一棒侧着打过去，“砰”的一下，那骷髅被打飞了出去。 后面两只同时飞了上来，爪子扑向他们的脸。 “长” 林蚀话音刚落，棍子立刻变长。他放开艾黛，双手横举长棍，两端几乎是划着两壁过去的。 “哐” 两只骷髅撞在棍子上，被林蚀推着向后倒推。 “啊啊啊啊！”林蚀红着眼睛，拼尽全力生生地推着它们前进，前面积攒了四五只骷髅，像是被铲土机推着一样。 “艾黛，屋顶！”林蚀吼道。 跟在后面的艾黛会意，迅速向前一飘，双手便够到了前面的天花板。然后身体贴在了上面。她双手伸下去，嘶哑地喊着，“林蚀！” “小” 林蚀立马吼道。 棍子缩成了正常大小，他跳起来一踩前面那些骷髅，飞起来手抓住了艾黛的手。 艾黛用力一荡，林蚀便飞过了那些家伙。艾黛同时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两个人完美地同时落地。 “好样的，”林蚀惊喜地看着她，刚刚的动作真的是千钧一发。事实上，也就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才爆发出能推动骷髅的力量。而他俩的配合让他们活了过来。 艾黛浑身颤抖着强笑了一下，在这种时刻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趁现在，”林蚀抓起她的手，后面的骷髅东倒西歪，前面的数量也不多，“一口气冲出去！” 林蚀紧握守护者手骨，把扑上来的骷髅挡住。他们一路上穿过零散的骷髅快速前进着。跑着跑着前面再没有骷髅了。 “这里面的只是一小部分，外面的那些才是大军。”林蚀冷静地想着，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还未知呢。等他们出去以后如何毁掉鬼符更是大问题。 “就在前面！”艾黛指着前面大声说道，“门外面是主席台的正下面！” “出去以后怎么办呢？”林蚀回问道，他能看见不远的前方打开的通向上面的门，可他看不见出去以后的希望。 “就像之前说的，我做诱饵引开鬼将，你去找到并毁掉鬼符。”艾黛被他拉着跑，脸微抬起，翘翘的琼鼻露出一种得意的表情。 “我要是没找到呢？我要是晚了一步呢？”林蚀大声回应道，把他的担忧告诉了她。 “那就……”艾黛眯起眼睛，温柔地对他笑着，“那就一起死吧。” 林蚀脚步略有些停滞，然后没有说话，头转回前方，默默地跑着。 “我不想和你一起死，”他平静地对她说，“一起活下来吧，你不是还要等一个人吗。” “嗯，”艾黛点了点头，“所以你要赶快，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了。” “咚！” 一声沉闷的钟响透过地层，透过骷髅“嘎嘎”的叫声，穿入他们的耳朵。 “这是钟声吗……”林蚀喃喃道。 “是的，”艾黛嘶哑的声音更显沉重，她的眉黛紧皱，“古钟响了第一声，说明时间快到了，还有20分钟左右...” “就在前面了。”林蚀喊到，前面的门近在咫尺了，他们甚至可以看见外面阴黑的天空和时不时的闪电。 林蚀拉着艾黛走上一级一级的台阶，站在了地下室出口的门后。 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雨惺味和泥土味。雨水被风吹到他们身上，染湿了衣服。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些本来如同野兽般的阴兵，如海洋般的骷髅，成千上万地静坐着围着主楼。它们在等着！因为钟声已响，它们知道积攒了很多年的戾气终于到时候发泄了。数万已成骷髅的阴兵一动不动地坐着围着主楼，眼中直直望着主楼。 地下室传来了声响，有东西上来了。 “不好，它们追来了。”林蚀拉着艾黛的手，躲在一边。 那些地下室的骷髅鱼贯而出，对他们视而不见，仿佛他们不存在。 它们爬到了主楼周围，加入到静坐的队伍，一起望着主楼。 “因为钟响了，”艾黛还是在颤抖，她尽量平静地说道，“它们知道数年来复仇的时候到了，结束的时候到了。” “咚，咚” 那主楼顶上的钟重重地敲了两下，声音回荡着。回荡在阴兵们燃着激昂的火焰的头骨中，回荡在艾黛和林蚀沉重的内心中。 “要赶快了！”艾黛对林蚀说，“我们，快要来不及了！” 第十一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九） 数万的骷髅静静地匍匐在主楼的周围。 黑夜中狂乱的雨声愈来愈大。雷声也越来越狂躁。 夜晚的狩猎者在等着古钟敲响八十一下，等待着由阵法守护的大门的开启。 它们耐心等待这数年的折磨的结束。等待着把这里夷为平地！ 操场的主席台下，林蚀和艾黛偷偷地接近着通向上面的阶梯。艾黛所说的鬼将和鬼符就在上面。 “因为下雨天，所以我的气息被遮盖住了。而地下室里的那些骷髅，可能是本就在那里游荡。”艾黛压低声音，半弓着身对林蚀说道，“也可能是因为古钟敲响了，产生的强大力量影响了它们的感官。不论怎样，这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优势。不仅阴兵感觉不到我们了...”她伸出手指了指上面，悄悄地得意地说道：“就是鬼将，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他们的位置现在很靠近台上，所以他们谨慎地停了下来。 “这样，”艾黛整理着思路，对林蚀低声说道，“按照说好的，我去引开他的注意。你躲在这里找鬼符的位置。然后趁他不注意用守护者的手骨砸掉鬼符。” “好。”林蚀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动吧。” 艾黛说完正要起来，被林蚀的手一把拉住。 他看着她认真而不含一丝矫情地说道：“千万小心。” 艾黛一愣神，然后勉强地笑笑。便挣开他的手，悄悄地走了上去。 …… 主席台上，四根立柱支撑着主席台的屋顶。穹顶之下，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覆盖着黑色的蛛丝，那些蛛丝相互纠缠环绕着。蛛丝中心包裹着一辆基本已化成腐木的古代战车。 黑色的战车破旧不堪，两只轮子陷入粘稠的蛛网中。早已腐烂的缰绳套着两只拉着战车的骨头战马，它们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战车上坐着已腐烂成黑色的骷髅，它穿着锈红的盔甲，头上带着布满着黑色蛛丝的铁盔，双手拉着那缰绳，静静地看着前方——那主楼的位置，和其它的骷髅一样。 像是鹅卵石划在地面上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快要到时候了……” 骷髅缓慢地抬起右手，发出一阵骨头摩擦的声音，它空洞的眼中漆黑一片，雨水吹进了它的眼窝，转眼变成了黑色。它的喉咙中发着声，只剩骨头的脸一动不动，“我们就要回去了……” 突然，它的头猛地180度扭向了正后方，空洞的眼窝盯着后面漆黑一片的阶梯。 “嘎嘎嘎，你是来送死的吗……”它的嗓子冒出这么一句话。 “还是被看到了啊，果然是鬼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孤魂野鬼，”那骷髅骨头咯咯地响着，“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了，活下去！”黑暗中走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长长的头发，精致的面容，和满含愤怒与恐惧的眼睛——艾黛从那里飘了出来。 “咯咯咯” 骷髅发出一阵牙酸的声音，只剩骨头的手扶着战车的两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腐朽的战车咯吱地响着，但还是稳稳地一动不动。骷髅穿着布满铁锈的战靴艰难地从战车上移动。 骷髅像个木偶，艰难地从战车上走了下来。 “你说，为了活下去？”骷髅恐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它身上的骨头一阵阵地响着，慢慢地走向了艾黛。“你们早就死了！又怎么能说是‘活下去’？” 它那嗓子中冒出的声音猛然提高了音调，“就是你们这群孤魂野鬼不肯乖乖地走去奈何桥，还妄想着复活，所以我们才变成了这副样子。你们太无法无天了，而你们的错误却要我们来承担后果！” 闪电投射下来，骷髅的影子布满主席台的后墙上。 “也好，也好。”骷髅从腰间抽出了断了只剩一半的剑，这时，剑鞘上挂着的一个玉制的小配饰随它的动作露了出来。骷髅手持着剑，向她走来，“那你们都灰飞烟灭掉吧，让我们发泄，这长久的屈辱和愤怒！” 艾黛贴着边缘绕着圈地移动着，像是准备和猎手殊死一战的猎物。然而，她却注意到了骷髅剑鞘上的飘动着的配饰。 “那就是鬼符了吧……”艾黛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身着红甲的骷髅，心里思绪千转，“林蚀，你也看见了吧。那么，是生是死就看你了！” …… 台下的林蚀自艾黛出现在骷髅面前就一直趴在阶梯上注视着他们，寻找着所谓的鬼符。当鬼将抽出剑时，他也看见了挂在剑鞘上的配饰。 “鬼符？！挂在了剑鞘上吗……而艾黛选择和他绕场周旋，她是让我等他绕到这里的时候偷袭吗……”林蚀皱起了眉头沉思着，“那么，机会就只有这一次！” 想到这里，他尽量平稳紧张的心跳，活动了活动握着守护者手骨的手指，接下来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候了。“只要毁掉鬼符，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 扑通，扑通 不知谁的心跳声，覆盖了雨声和雷声，清晰地环绕在布满黑丝的地面之上。 一步，一步。 鬼将僵硬地和艾黛兜着圈子，它好像并不着急扑上去，像戏弄老鼠的猫一样。 艾黛走到了鬼将原来的位置，而鬼将也渐渐靠近了阶梯的位置——林蚀正在那里伺机待发！ “就快要走到了，林蚀，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艾黛的眼睛紧紧盯着鬼将，如临大敌般浑身颤抖着。 这时，鬼将一下踏在艾黛原来站的位置，林蚀正在不远处。 “就是现在！” “就是现在！” 艾黛猛地冲向鬼将，用拳头朝它砸了过去。 林蚀一步踏上平台，用尽全身力气把长棍甩向鬼将腰间的剑鞘——鬼符正挂在那里。 “叮！” 一瞬间，尘埃落定。 鬼将的左手握着艾黛的拳头，使其动弹不得。它的右手剑锋回转，挡住了林蚀袭来的棍。 “你们，太简单了！”它冷硬的声音如此说道。然后右手一发力，将林蚀甩了出去。 林蚀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感觉五脏六腑剧裂。 鬼将左手灵活地擒住艾黛的脖子。 “呃，”艾黛痛苦地挣扎着，却脱不开鬼将的束缚。 “艾黛！”林蚀试着站起身来，然而全身都使不上劲。 鬼将冷冷地看着艾黛，然后手上猛地用力，把艾黛从地上举了起来。 艾黛精致的脸被憋的喘不过气，五官痛苦地扭在了一起。双手颤抖地掰着鬼将的手。 “放下她！我说，给我放下她！！！”林蚀愤怒的浑身发抖，他使劲想站起来，手脚却无力支撑，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眼睛满溢怒火，朝着掐着艾黛的鬼将怒吼着。 鬼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手上用力将艾黛甩了出去。 艾黛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战车上。 她眼中的湖水溢出眼睛，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被撞的浑身疼痛，像被摔碎了一样。而嗓子尚喘不过气，她只能双手扶着被掐红的脖子，重重地喘气。 “你想救她？”鬼将一步一步朝林蚀走了过来，他冷冷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人鬼殊途？你怎么知道你救了她，而她不会害了你？” 鬼将蹲在了林蚀的面前，他一把揪起林蚀的衣领，空洞的眼窝看着他的眼睛。骷髅的脸像是发出了一丝轻蔑地笑，“况且，你有力量救她吗？你现在，自身难保！”鬼将话音未落，一拳砸向了林蚀的胸膛。 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像是砸塌了胸膛的声音，也像是砸碎了肋骨的声音。 “砰！” 林蚀睁大了眼睛，胸口的压抑让脑子嗡嗡作响，一股五味杂陈的味道泛上了嗓子。这才是撕心裂肺的痛。他根本呼吸不了了，嘴里“喝喝”地呻吟着。 “砰！”又是重重的一拳，准确地砸在了第一拳的位置。林蚀的胸口真的塌陷了下去。他的血冲上嗓子，汹涌地喷了出去。 鬼将一手抓着他的衣领，林蚀的血溅在了它红色的盔甲上。 它冷冷地看着已不成人样的林蚀，然后拳头又破风地砸了过去，落在了同样的位置！ “林，蚀……”艾黛双目呆滞，她的手颤抖地伸向了林蚀的方向。 他们输了，以生命为代价的赌注。林蚀，付出了代价。 鬼将放下瘫软的林蚀，缓缓地站了起来，它看着软泥一样的林蚀，平静地说道，“你现在不死，一会儿也会被阴兵生撕吃掉的。不用谢我。” 然后，它回过身来，走向了已彻底绝望的艾黛…… 第十三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十一） 棍与剑交锋处，爆发出强大的冲击。一边是通透的黑色，一边是鲜艳的红色，如同两只猛兽在对峙。两边互不相让，强大的力量卷起狂暴的气流，使天台陷入旋风之中。 突然，那红与黑交界线上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震开了雨水和空气，能量朝着两边宣泄着，仿佛用剑劈开了空间。 两人被这爆炸震出数米，鬼将果断把剑插在地上，立刻稳住了倒退的身形。林蚀也用长棍抵在地上，却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扑面而来的狂风和暴雨冲击着他的身体，稠密的雨水斜射放大着他身上缠绕的红光，使其更加鲜艳。他重重地喘气，刚刚的对抗让他很费力气。 “嗡” 鬼将突然加速，朝着林蚀冲了过来，手中的剑甩在身后，带起了一阵狂风。 “切！”林蚀咬紧牙关，双手紧握长棍挡在前面。 鬼将冲到林蚀身前，然后右脚猛然踏出，借助这力量身体一转，那黑色的剑刃朝着林蚀太阳穴斩来！ 林蚀眼中红光跳动，身体快速地向后倾，上身几乎和地面平行。 那黑剑斩空，在空中划出了半圆。几乎毫无停顿，鬼将手掌一转，剑像跳舞一般在它的手中转圈，然后剑刃朝下，直刺向林蚀的胸膛。 林蚀急忙扭转身体，极为勉强躲过了这一击。谁知，鬼将手中黑剑旋转，变成双手握剑，朝林蚀的头顶用力劈来。 “叮” 突然发出了钢铁撞击的尖锐的声音。林蚀以一个很侥幸的角度用长棍挡住了袭来的剑斩。 鬼将用力往下压，林蚀因为很难用上力，长棍渐渐被压低，那满含恐怖的锋芒眼看就要触及到他的瞳孔了。 “大。” 林蚀心中念道，长棍应声变粗。将黑剑抵开。他眼中红光一闪，怒吼一声，双手握着如同小腿粗细的棍子，拨开了劈来的剑。与此同时，林蚀向后一噔，快速地拉开了和鬼将的距离。 “你这棍子原来也不凡啊，”这一次交锋，鬼将并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它手中的剑旋舞着，如同上下翻飞的蝴蝶。它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林蚀，用一种沉稳的口气对他说着，“可这不是你以为自己能活下来的理由。人总会有一死，你的时候到了，就不要抗拒死亡。” “我可还没到死的时候呢！”林蚀恶狠狠地瞪着走来的鬼将，咆哮般地怒吼着，“我还得活下去！为了我要活着的理由，也为了她要活着的理由！” “哦？”鬼将脚步一顿，它空洞的眼窝满是疑惑。它回头望向在角落里焦虑地看着他们的艾黛，指着她问向林蚀，“你说的她是那个孤魂野鬼？” 林蚀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它。 突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鬼将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低沉压抑的笑声回荡着。它很惋惜地看着林蚀，摇了摇头，“你果然什么都不懂。” 它把剑拄在地上，看着林蚀一字一句地说道：“要知道，这里的每个家伙，都希望你死。” “咚” 第四十二声钟鸣响起。 林蚀猛然起身，单手握棍，飞速向前移动，一棍朝鬼将面门劈了过去，带着“呼呼”的破空声。 鬼将横剑挡住了袭来的长棍，反手回刺。 “你还想不通吗？” 林蚀侧头避开，将棍子一端指向鬼将胸口，长棍变长，像炮弹一样冲向后者的胸口。 “我想通的是，你在拖延时间。” 鬼将握剑直劈下去，竟然挡住了伸长的棍子。两股力量互不相让，鬼将突然侧身一闪，然后回身劈向棍子，那棍子脱离了林蚀的手，极速地飞了出去，落在远处。 “什么？！”林蚀心里十分震惊，双手一阵发麻。他没有轻举妄动地把长棍捡回来，而且警惕地看着鬼将，他知道那骷髅不会给他机会的。 林蚀心里思绪飞转，“力量，速度，反应力，耐力，都是不相上下的。但是，在技巧上简直差了一道天堑。可恶，这样下去……” “唉，”鬼将突然发出了一声哀叹，遗憾地对林蚀说：“我还真是同情你啊。” 林蚀皱眉疑问道：“同情我？” 鬼将露出了嘲笑的神情，“你这么年轻，本来可以平安无事过一辈子。”它指了指林蚀，“结果你却出现在了这里。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自愿的吧，那就是被人骗过来的。你今天不管怎样，都会死在这里！” “咚” 第四十三声钟鸣。 “嗡” 鬼将随钟声而动，黑剑的破空声传入林蚀的耳朵。 林蚀猛然朝远处的长棍的方向奔去。 他咬着牙，身体甩出一道红光。 鬼将朝他劈出黑芒涌动的一剑。 而这时，林蚀已经将棍子拿在了手中。 “叮！” 他又一次将自己从剑刃下救了出来。 “嗡嗡嗡” 鬼将手中黑剑挥舞着，剑刃如雨点般像林蚀袭来。 林蚀闪着红光的眼睛虽然可以看见黑剑的轨迹，奈何角度太过刁钻且速度太快。他几次格挡，还是被划出几道血痕。 而划破的地方都染上了一层黑色，他身上的红光集中于受伤的地方，铺盖住了黑色和伤口。但是，他本鲜艳的红色却是越来越黯淡。 “看来，你根本坚持不到八十一声钟响了！”鬼将注意到了林蚀的变化，挥剑的速度加快，逼迫着林蚀招架不住。“你救不了她，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是吗？”林蚀突然声音变得低沉又平静了。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如疾风般的剑刃。 “什么？！”这下轮到鬼将震惊了。 林蚀抓住黑剑的手像烫伤般“呲呲”地冒着气，但他浑然不知。 “这家伙气息变了，人的气息中竟然混杂了一丝恶鬼的气息！”鬼将想把剑抽出，却发现纹丝未动。“而且，他竟然不怕噬魂的黑剑。” “林蚀……”在远处的艾黛担忧地看着这里，她也感觉到了林蚀的不同。就算他身上附着未知的红光时他的气息也没有不同。但这时却不一样了，好像他不再是他了，她喃喃着，“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林蚀一手握着黑剑，手上剧裂地冒着气。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 “救不了自己的，是你吧？”好像两个人一起说话一样，林蚀突然抬起了头，看着鬼将。 只见他的脸上左边的瞳孔是变为纯红色，眼白上密密麻麻地是飘动着的红色丝线。另一只眼睛是普通的黑色。那红眼睛一边的脸上布满了奇怪的文字，这些东西写满了他的左脸。而右脸和右边的眼睛一样是正常的。 “这是，封印的铭文……”鬼将喃喃道，“你这小子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我要活下去！艾黛要活下去！我们会一起活下去的！”林蚀用重叠的声音恶狠狠地对鬼将说，“所以，妨碍我们活下去的你，就去死吧！”话音刚落，他手握长棍向鬼将挥去。 “砰！” 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布满红色花纹的长棍抽在鬼将的腰间。顿时，鬼将被劈成了两半。 “咚” 第四十四声钟响。 “咳，”鬼将上半身无力地支撑了起来，它像是接受失败了一样，冷静地看着天空，语气低沉地说道，“最后一步，还是不行啊。我们还是只能就到这里了……” 第十四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十二） “咚” 第四十五声钟声悠悠地传入他们的耳朵。 骷髅们缓缓包围住了他们，它们的眼中满是狂热，移动的步伐完全一致，一声声脚踏声如阶梯般传来。 从鬼将的话里，林蚀知道这钟声每敲响一声，这些家伙就会强一分。 “还没有结束啊，”林蚀苦笑着，经过两次异变的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才是真正的困境。 艾黛握住了林蚀的手，把他搀扶了起来。“怎么办？”她嘶哑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林蚀感觉被自己握着的如冷玉般的手在轻轻颤抖着，他捏了捏艾黛的手，低声安慰道，“还有机会，我们不是还在吗。” 然后，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鬼将，它看着那手上的丝带入迷，丝毫没有理会他们。骷髅的步伐越来越逼近，整齐的脚步声一阵阵荡开，它们不再是疯狂的野兽，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林蚀突然朝鬼将喊道：“喂，阴兵的首领。能不能实现我临死前的愿望？” 鬼将闻言回过头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阴兵的步伐也未停止，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突然，鬼将举起了腰间的剑鞘，那挂在上面的鬼符迎风摆动。前进的阴兵像听到了什么号令一样，步伐一致地站定，跺脚声斩铁般地回荡。 “你没有让我实现你的遗愿的条件。”它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成功了！”林蚀心中默默念道。然而，他的表情平静还带着苦笑对它说： “你们积压了这么多的怨气，我不相信你会放过折磨猎物的机会。” “你在拖延时间。”它紧紧看着林蚀的眼睛，盯着他的脸，仿佛要从中寻找他的真实想法。 “你也知道，”林蚀放开了艾黛的手，双臂一挥，示意它看周围这些密密麻麻的阴兵，“我们已经输了，没有任何机会了，剩下的只是等死了。” 鬼将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直立起来。它看着林蚀冷笑着，“那么，你的遗愿是什么？” “我希望，”林蚀回过头看了躲在他身后的艾黛一眼，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你能放过她。” 身后的艾黛一怔，像遭受了巨大的刺激，愣在原地，她眼中清澈的湖水流了出来，双手交叉在一起，不住地颤抖着。 “不可能，”鬼将立刻回答道，“身为阴兵，我们不可能放过这些孤魂野鬼。何况他们曾经的举动太危险了。你该知道，这是废话。”说完，它又举起剑鞘，作势要挥下去。 “等等，”林蚀立刻喊道，“我知道了。” 他其实知道鬼将不会放过艾黛，但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如果鬼将万一答应了可以放过艾黛，那么只剩下他一个人也没什么顾虑了。如果计划失败了，只有他死，心里也能好受些。 “那么，就只能这样办了。我们一定能一起活下去的！”他这样想着，目光变得坚定。 他面露遗憾的苦笑，对鬼将说道：“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如你所言，我是被人骗到这里的，到现在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整件事的真相，让我死得明白些……”林蚀看见鬼将有些犹豫，于是一指远处的古钟，恳切地说道，“离八十一声钟响还有些时间，你们只需要等待钟响就能结束一切了。这点时间，只是我们能活下去的最后的时间了。” “嗯，”鬼将略一思索，然后点了点头，用一种胜利者的口气说道：“那就满足你的遗愿。你会被我们撕碎，所以是没有魂魄的。那就让你死得明白点吧。嗯……我猜她告诉了你不少吧？”它指了指艾黛问道。 林蚀回头看了看艾黛，她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反应。 “是的，”林蚀点了点头，回道，“她大致说了，但，我想知道她不知道的。” “不管你说什么，只要能拖到我恢复体力就可以。”林蚀心中想着，表情没有丝毫的流露 鬼将换了只手支撑着身体，它虽然被斩成两段，但除了难以直立以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它对着林蚀狡猾地笑着，用一副悠闲的口气说道：“那我就说些有意思的吧。” 它指了指后边的古钟，问道：“你知道它是什么吧？” “大概知道，是阴间大门上的钟吧。” “没错，”鬼将说道，“它过去一直放在阴间大门之上，钟响泽门开，钟响则门闭。某种意义上，这钟可以控制阴间的大门。” “咚” 不知不觉第五十三声钟声响起。 鬼将等着钟声消失，然后接着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不在大门上了，丢失了很长时间。它对地上地下很重要，所以‘他’命令所有的阴兵鬼将寻找这钟。这件事折腾了很长时间，但迟迟没有结果，也因为后续没有事发生，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它顿了顿接着说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后来直到好几年前，这里的孤魂野鬼骚动不断，我们受命来这里调查。这时，才发现丢失的钟原来放在了这里……” “于是，”林蚀接到，“就有了后来？” “是的，”鬼将声音变得落寞，好像回忆起了那漫长的过去。“这钟为防止有东西从阴间逃出去，所以它对灵体带着严重的腐蚀性，长时间身处它附近，就会丢失魂魄，变成丧失魂魄的东西……出征时，我们没想到会这样困难。到了这里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鬼将看向天台之外，声音漂荡在空中，“有人在这里布了阵，依靠钟的力量使这座大楼坚如磐石。而我们身负使命，没有完成就不得回去。” 它空洞的眼窝更显空洞，“使命的驱使令我们不得后退，阵法令我们无法前进。我们和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这里，不知去向……知道今天。” “咚” 第六十三声钟响。 “你知道吗？”鬼将露出一种神秘的笑容，惊悚地发指，“那些家伙所说的，这古钟可以使死者复活是真的。” 林蚀皱起了眉毛，鬼将所说的这件事使他心里不安，所幸他的体力快要完全恢复了…… “但是，”鬼将故意一顿，“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阴间不允许鬼魂的总数少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使死者复活……不允许总数少……” 林蚀默然，他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起了在地下室时艾黛对他说的话。 “如果能活下去，我会继续等待吧。” 他还记得说道复活时，艾黛狂热的表情。 他不敢回头看艾黛的表情…… 不可能的！艾黛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因为，“我们会一起活下去的！”他这样对自己说。他相信她！ “对了，”林蚀突然出声，他的体力已经大半恢复，是时候了。“你这样回去没事吗？”他故意指了指掉在一边的鬼将的下半身。 “这不用你担心，”鬼将声音冷冽，“我们是灵体，自然不会有影响。” “是吗？”林蚀突然笑了，“现在你得爬回去吧？一个鬼将这样回去是不是有点丢人啊？” “你激怒不了我的。”鬼将摇了摇头。 林蚀砸了砸嘴，话中含刺地对它说，“我用不着激怒你。现在的你连剑都拿不住了，激怒你有什么用呢？” 鬼将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它沉声说道：“你现在没有了那红光，我一只手就可以捏碎你的骨头。” “我看未必，”林蚀眯起了眼睛，看着双手撑地的鬼将，“我没了那力量，但你也没了下半身……”他笑了起来，“现在，我们最多平手，我或许还略占上风。要是你没有了这些骷髅……那你什么也不是……” “你在找死！我单手就可让你永远闭上你那嘴。” “是吗？” 话音未落，林蚀朝半身的鬼将冲了过去，手中握着长棍，“我一棍就可以再把你劈成两半。” 鬼将身边的阴兵猛然向前，鬼将一挥手让他们退下，它眼中寒光闪过，一只手撑地，一只手举了起来。 “砰，” 一声棍响。 林蚀一棍砸在鬼将的腰间，但是后者纹丝未动。鬼将反手一抓，擒住了林蚀的脖子，紧紧掐着，把他压到和它同样的高度，眼中寒芒闪烁，“看见了吗？我一只手就可以胜过你！” “是啊……”林蚀呼吸困难地回答道，“但我没想过能打过你……” “什么？！”鬼将一惊，猛然低头看向它的剑鞘…… “已经晚了。”林蚀困难地说道，只见那剑鞘上的鬼符不知何时竟套在了长棍上。 “艾黛！接着！”林蚀用力将棍一甩，那鬼符飞向空中，朝着艾黛过去了。 艾黛纵身一跃，伸手接住了飞过来的鬼符。 “可恶！”鬼将表情扭曲，指使着阴兵，“快抓住她！” 然后，他一把把掐着的林蚀扔在了地上，朝艾黛爬过去。 阴兵迅速地朝艾黛冲过去，她惊恐地一动不动。 “艾黛，扔过来！” “不！”鬼将猛然回头。 却已经晚了，艾黛用力把鬼符扔了回去。 后面的林蚀瞄准了飞在空中的鬼符。 “这一切的荒诞，就此结束吧！” 他看准时机，一棍甩了过去…… 一声玉碎响起，然后在静寂的环境下响起了碎片落地的声音。 那些成千上万的骷髅突然哀嚎了起来，它们的胸口冒出了绿色的火焰，然后燃向了全身……整个天台陷入了绿色的火海之中。 “不！！！”鬼将呆滞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它的胸口也隐隐有了绿色的火光。 “结束了，我们赢了。”林蚀对它说。很不光彩，他心里补充道。 “是啊……”鬼将一切的情绪归于了平静，它看向了那古钟，“这次，真的结束了……” 以古钟为中心，天台被一道神秘的光一分为二。 “门出现了，我们却输了……”鬼将看着手上的红丝带，“这是命运啊……” 林蚀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周围的火海照亮了夜晚，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些燃烧的骷髅对他们没有了危险，而鬼将这次也真的放弃了…… “喂，帮我个忙，”鬼将平静地对林蚀说，“我是真心祈求的……请你帮我做个了解，我不想被这种东西烧死。”它指了指胸口隐隐的绿色火光。 林蚀默默地握紧了长棍，走向了它…… “我曾以为只差一步，但真的只差一步……”它看着天台之外，“我有一句话说错了：你的时候确实未到。我想看看……”它看着外面的风景笑出了声， “我想看看，你所造就的这片无法之地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看看，你的结局又是什么？我想看看，你会又什么样的故事……哈哈哈哈哈哈，这里会变成什么样的呢？我很期待啊……” “砰！” 一声骨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不消散的笑声和那句话在半空中一直回荡，一直回荡…… “我很期待啊……” 第十五章 哀眉噬魂，怨黛刻骨（终） 黑色压抑的天空仍然笼罩着这片黑暗的大地。而那暴雨却早已停了。高楼之上，冰冷的绿色火焰如海洋般在天台之上汹涌。这却带给了林蚀一丝安心，这火焰代表了阴兵的死亡，而阴兵的死亡代表了他们可以活下去。 “咚” 第六十三声钟鸣…… 古钟两边的光线越来越明显，如同一道划分阴阳的线…… 鬼将已经化为了尘土，和那些燃烧的阴兵一起消散了。过了不久，绿色海洋和漫天的哀嚎声也消失了…… 林蚀瘫软地坐在了地上，他看着鬼将死前看的天台之外的风景。从高处看下去，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显得很小，像棋盘一样，但是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生活吗……”林蚀第一次对生活有了感触。 “艾黛，”他高兴地转过头去，“我们赢了！” 然而，他笑着的眼睛瞳孔却猛然收缩。他看见艾黛的表情很复杂，没有丝毫高兴。像在纠结着什么…… “嗯，”艾黛略微侧了侧头，没有看林蚀的眼睛，她冷淡地回应道，“是啊，我们能活下去了。” 林蚀用长棍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自从他身上的红光消失后，那棍子上的花纹也一同消失了。 他随意地将长棍搭在肩上，向艾黛后面走去，那里曾是火海，现在布满了灰烬。他与艾黛擦肩而过。 “你们能活下去了，艾黛。” “嗯” “啊，终于结束了。”他一步步地走着，伸了个懒腰，“我要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找那黎正算账。然后找别的安身之地，继续寻找我活着的意义……” “……” “艾黛，”林蚀停下了脚步，语气有些忧伤，“我要走了。” ……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一个黑影极速朝林蚀背后冲了过去！ “砰” 那黑影离林蚀只有一指之遥，像撞在了墙上一样停了下来…… 林蚀闻声转过了头…… 艾黛双手成爪状，趴在了那光线的横切面上。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躲开他的视线，他悲伤地笑着，“你也只差一步……” …… “这里所有家伙都想让你死……”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害你？” “如果能活下去，我会继续等待吧……” “古钟确实可以复活亡者……” “阴间不允许鬼魂总数减少……” 鬼魂能复活，但阴间总数不能减少。两者并不冲突，鬼魂如果想活过来就需要一个人来代替去死——这是鬼将告诉他的，也是林蚀害怕艾黛去做的…… “人鬼殊途！”鬼将的话回荡在林蚀的脑袋中。 他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痛苦地对她说，“我曾想保护你，那怕付出生命。我以为自己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对不起，”她双手扶着不存在却挡住了她的壁面，抱歉地说道。 又一次背叛吗…… 又一次被自己要保护的人背叛…… 林蚀心如刀割 他遗憾地看着她，“你当初要是恳求我，恳求我为你去死。我想过的，只要你和我这样说，我会同意的。” “不，”艾黛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没脸再求你为我做什么了……” 林蚀内心一点点崩溃，那心底的幻想，回忆，虚构，一点点和现实杂糅了起来…… “妈妈，”那孩子祈求道，“求求您，不要走……” “你会保护你妈妈吗？”那个人问道。 “只要我在，别人就不准，伤害她！”那孩子说道。 “我希望你能放过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艾黛如此说。 那声音在他的心脏上横冲直撞着，捶打着他的心脏。 “我们一起活下去吗？”林蚀笑了起来，嘲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人，“哈哈哈哈……” “你会为我的死而伤心吗？”他笑着看着她，问着那在地下室问过她的问题。 “对不起。”艾黛如此回答。 “知道吗？我记起了些小时候的事。”他声音嘶哑地对艾黛诉说着，“你知道吗？那时我们的村庄发洪水，然后我记得我一个人漂在水中。” 他对着天怒吼了起来，“我八九岁，被我妈妈抛弃了！被我妈妈独自扔在了大水中！而我曾经天真地想保护她！” 最令人难受的是，被最爱的人抛弃。 第十六章 哀黛 “咚” 第八十声钟鸣。 钟鸣悠长，然而钟鸣声停止之后，再无任何声音响起。只剩下命运的圆轮转动的响声。 艾黛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嗯，我会记住你的。”林蚀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露出了释然的笑，轻轻地说道：“谢谢。” “喂！” “嗯？”听见林蚀的声音，艾黛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力拉着旋转，然后被甩了出去，朝着挡住她的光屏障的后面倒退了过去，她一脚踏过了那屏障。 她最后看见的是：林蚀站在了她的位置平静地放开了她的手，让她被惯性甩到了屏障的后面…… “我会记住你的，我恨你。”他站在她原来的位置如此说道。 “咚” 第八十一声钟鸣。 那些骷髅曾等待了数年的时刻到了，象征阴间大门打开的时刻到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异变，一切都很平静， 只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屏障应声消失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俩面对面站在那里，和玲响之前一样。但他们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灰暗的天空还是灰暗，尘埃还在飘散，古钟停止了鸣响，他们还站在原地…… 唯一变动的，是命运的圆轮又一次转变了方向…… …… 太阳升起来了，清晨的阳光通过主楼窗户洒在走廊的地板上。 紧闭的校门打开了，学生陆续地走进校园，吵吵嚷嚷伴随着一阵笑声。平静、简单，晚上发生的事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快到上课时间了，教室里充满了学生，青春活力的他们使这里变得富有生机。 主楼13层之上，黎正走出电梯，一步一步朝血红色的走廊走去…… 他面色平静，脚步稳重，而目光却不自禁地盯着走廊远处，那里有个地方让他很在意…… 他走到唯一标有号码的房间前面，想推门进去。然后，略一犹豫，他敲了敲门。 “当当当” 这敲门声却没有得到回应，黎正这才安心地推门而入。 门打开后，里面空无一人，屋子里的那些家具还放在原位，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看来，已经解决了。”黎正安心地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是啊，已经解决了！”突然，后面一个声音传来。 黎正猛然回头，发现林蚀手中拿着奇怪的长棍站在他后面冷笑着。 林蚀没有犹豫，一棍子甩过去，抽到了黎正的肚子上，把他狠狠地抽到了地上。林蚀用棍子的一端指着黎正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只不过是用我的方式解决的。” “你还活着？！”黎正肚子吃痛，一边用手捂着肚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蚀。 “让你失望了，没有像你想的一样死掉。”林蚀关上了门，眼中充满了怒火，“所以接下来倒霉的就是你了！” “等一下，”黎正举起手，肚子的疼痛渐渐减少了，他做出投降的手势，而眼中还有着那该死的平静，他十分理智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巴不得杀了我。但是，你我都明白的是，杀了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现在最有用的，就是从我这里争取利益和情报。这些我都会给你，所以你一定要冷静地听我说。” “切！”林蚀心里暗暗含恨，“这家伙果然很难对付，然而我只能照他说的那样办。” 他点了点头同意他所说的，长棍还是威胁似的指着他，“看来，你是很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的，”黎正很老实地回答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我都知道。我知道楼顶上的古钟，知道这里晚上闹鬼，知道阴兵这几年在不断地进攻这里，这就是我晚上不让任何人滞留在这里的原因。我知道昨晚古钟会响，而那时阴兵会攻进来，所以为了不让它们伤害附近其他的人，我就去找了你当祭品，用你来平息它们的怒火。” “你这个人渣！”林蚀怒火攻心，回手一棍抽在了他的胸口。后者闷哼一声，强大的力量让他倒飞出去。 黎正呼吸不上，脸都扭曲了，他双手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缓过来后虚弱地垂着手，然而表情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愤怒的，然而我能告诉你的是，我找上你不是偶然。” “不是偶然？什么意思？”林蚀听出他的话中有不一样的意思。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本来想着我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解决这漫长痛苦的问题。没想到，这果然是命运啊……”黎正摇了摇头，感慨着。 林蚀用棍子的一端抵在黎正的胸口上，威胁地说道，“你要知道，现在在谈判桌上你的筹码很少，你没有和我说不能告诉你的资格。快说！” “年轻人，这件事事关重大。你知道了没有任何好处，我不告诉你，一部分也是为了不让你受牵连。这也是我和那朋友的约定，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告诉你。” （番外鬼将篇）忠心付君，柔肠予伊（上） “如此，我只需要三万精兵便可打败敌军。” “将军，敌军擅长骑兵，且敌将狡猾，不可大意行事。” 一个宽敞的营帐中，两人全身穿着铠甲，正聚精会神地在地图上商议着什么。 其中一个人身材高大，身体强壮，穿着血红色的铠甲，红色的披风挂在身后，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力。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眼中像燃着一把火一样。额头较宽，线条坚毅的嘴巴紧闭，露出一种思考的神情。他直挺站在地图前面，一只手放在桌上，散发着一种威慑力。 而另一个人身材略瘦小，穿着简单的灰色铠甲。面貌普通缺带着一股子正义感。他有一种读书人的气质。面色从容，而深邃的眼神给人智慧的感觉。他很恭敬地立于那人的一侧，严肃地看着地图思考着。 “不，参谋，”那位穿着红色铠甲的被称作将军的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常和他们打交道，他们的本事我自然见识过。但这一次，我能看出他们已然被困于此地，无计可施。我们只需用兵进攻，即可一举……” “报！！！！”外面的传报声急切地传入帐中，随之来了一个士兵。他一进到营帐就立马跪下说道，“报将军，营地外有一女子前来说要找将军，现在正等在营门之外。” “女子？”那将军皱眉道，“莫不是她……” “将军，”身边的那人急忙提醒道，“如果是门外是那位姑娘就请将军赶快前往，怕守门的士兵对那姑娘不敬。” “嗯，”将军立刻离开了地图跟前，向帐外走去，“传令官，带我前去……” …… 大军营地之外，荒漠的夏日下，沙地的空气像蒸汽一般沸腾。营地中的士兵都袒露着胸膛，疯狂般哈着气，想要把热气都呼出去。营门之外，两名守门的士兵在围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身穿红色的衣裙，上衣颜色鲜红，勾勒着完美的线条，突出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她白皙的双手放在腹部，有一种大方端庄的气质，衣服下摆像花朵绽放般飘扬，下面是流淌至脚尖的纯白色长裙，像未绽放的百合花收敛着，身材窈窕，让所有人为之回眸。发髻结成结鬟，如云般盘在头上。她有一双令人着迷的清澈的大眼睛，漂亮的脸颊，可爱的嘴唇，让她的笑容足以倾城…… 此刻，她为难地站在那里，拦着她的两个士兵眼睛放光地和她说着话，不肯放她走。 “两位大人，我想进去找唐将军，不知是否可以让我进去。”她略带微笑大方地问道。 “小娘子，”其中一个士兵语气猥琐地笑了笑，“营中乃重地，不可让外人进入，不如在外面等着将军，和我哥俩说说话，解解闷什么的。” 另一个士兵也看着她猥琐地笑着，“对啊，小娘子，不如和我哥俩耍一耍，若咱们熟识了，还可以请你到我俩的帐中做客啊，哈哈哈。” 那俩个守兵恬不知耻地往她身上凑，她细眉一皱，本能地退后了几步。她深知弱女子来军营是十分危险的，可如果今天她不来，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她进退两难，不知该怎么办。 两个士兵眼睛放光地向她伸出了手，他们的手想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声猛喝！ 这声音把热浪一圈圈地荡了开来，气势之足，将两个欲行不轨的人吓得动都不敢动！ “你们岂敢动她一根寒毛！”那人一身红甲，身材魁梧。威慑力十足地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惊喜地看着他走了过来。那身着红甲的人俨然就是将军。 两人立马颤抖着跪下，边磕头边求饶道：“将军饶命，小的有眼无珠，望饶了小的狗命。” 将军眼睛一瞪，万分威压降在他俩身上，吓得他们冷汗直流。 那姑娘对他轻轻地安慰似的一笑，他才手一挥，厌恶地说道，“滚！” 两人得令，逃也似得跑开了。 然后，将军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姑娘说道：“方若兰，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你来军营很危险的吗。” 那被叫做方若兰的姑娘嫣然一笑，手放在白裙之上，温柔地回答道，“有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了。有你在这里，我不会有危险的。” 将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不是约定好了吗，等我回去了，咱们就成亲。但在此之前，你要保护好自己。” 方若兰眼中光芒流转，嘴角残留着笑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可你没有告诉我，你可能会一去不复还。” “这……”将军有些尴尬，“你已经知道了？” 方若兰还有着温柔的笑，就像在看着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然而她的清澈的眼睛却变得通透起来，“你离家多日，近时才回来。而回来之后你又在躲着我。你可知道在你上战场之时我的心情吗？我始终静坐在内屋中，只要听见你战死的消息，我就会立刻下去陪你……” 说到这里，她端庄地抬起手拭了拭留下的眼泪。 然后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他，而他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温柔地继续说道，“等你凯旋归来时，我十分兴奋，终日苦苦的祈求终于让你活着回来了。以为从此我的等待走到了尽头，以为从此我们可以走在一起。可是……从你回来时，我便很少再看见你……” 她露出了一种痛苦的笑容，歪着头看着他，“我一直很想抱着你，我一直很想和你哭诉。但这几日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你又说不让我来这里。前日，我听说了你接到命令再次出征……为什么要躲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方如兰的裙裾被微风吹起，向一边荡起浪花。她轻轻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然后等待着将军的回答。 “不，”将军静默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躲着你。只是，我害怕我会伤害到你，我本出生入死之人，命运飘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这一战我若回来，我就会向陛下请求归乡。但若我回不来，我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不要委屈自己。” 方如兰眼神充满了暖意，语气温柔但坚定地说道，“你要知道，我们会在一起，什么都不会使我们分散。你若回来，我们成亲。你若回不来，那你一定要在奈何桥前等着我。” 她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将一根红色的丝带绑在他的手上，“戴上这个，待君归来……” 他笑了，很高兴地笑了，“保护好自己，我一定会归来的。到那时，我们回家！” “嗯，”方如兰拭去眼泪，温柔地看着他。“我会为你再次祈求，望你归来，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奈何桥上，我都不后悔……” 她环住双臂，抱住了他。他把她抱在怀中。自其归来，他们第一次和所爱之人拥抱…… （鬼将篇）等待重逢 嘈杂的人声…… 不，也许不是人的声音…… 唐毅睁开了眼睛。 黯淡的光进入他的眼睛，借着这光，他恢复了长久消失的视觉。 “这是哪里？”他望着前方。他看见天空是一片深红色，像琥珀一样的浓稠。这深沉的天空没有太阳或者月亮，没有任何东西点缀其上，它自己便发着光。红色的天空覆盖在黑色的大地上，让人十分压抑。他们排队走在一条石头路上，路的两边是红色的花海，那些花像被风吹动，一阵阵地波动。他们整齐地向前走着，队伍的前面看不到尽头，只见漫长的队伍一路蔓延至远方…… “这里是……阴间吗？”唐毅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他看见自己穿着出征时穿的红色铠甲，跟随着一些人不自觉地前进着。那些人大多数穿着白衣，麻木地移动着。 “方如兰……”唐毅喃喃道，然后像醒悟过来似的。他一把拨开前面的人，生生挤开前面的人移动着。 “干什么啊。” “挤什么。” 前面的人吵嚷着，原本安静又整齐的队伍顿时变得嘈杂。 他一把一把推开人，却还是没有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 一个一个的身影移开，一张张陌生又冷漠的脸闪过。 “不是，不是，”唐毅茫然又机械地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方如兰，方如兰。” 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一群人，他们和别人不同，头上刻着印记，身上也有着花纹。 “是，他们！”唐毅看到他们顿时怒火中烧，快步走向他们。“那些该死的背叛者！那些该死的混蛋！” 前面的那些刻着印记的人也看见了朝他们过来的唐毅。他们惊叫着想要逃走。可是，唐毅已经冲开了人群，来到了他们身边。“你们跑不了！我要让你们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他的双手死死扼住两个人的脖子，那低沉的声音带着愤怒的气息如此说道。 …… 石头路的前方是一条较为宽敞的河，这河和天空一样是红色的，河水的速度不是固定的。快，慢，不快不慢，这取决于看见这河的人。流淌的河漂荡着一些低语，好像有人在低沉地说着什么。 河上横着一座宽敞的桥，连接着河的两岸。石头路穿过河上的桥，一直延伸到前方。那些走上桥的人都必须接过一个女子的一碗汤才能走过去。 此刻，那女子正一脸不耐烦地把汤递给队伍中的一个个人…… “我就要就一碗。”女子边上一个青年一脸悠闲却有用着讨好的语气对她说着，同时还伸出了一个指头，“你看，你一天天地要给多少个人汤啊，我就要一碗，不要这么小气啊。” 那女子看着很年轻，但她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让人感觉她会随时暴走。她懒得再看那青年一眼，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我都说了，这汤，我不卖！再说，你都要了多少碗了？这是孟婆汤，又不是酒，你怎么就爱喝这个？！” “切，”青年故意恨恨地说道，“小气，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听到这话，女子脸上的黑线更多了。她一边递着汤给那些目光木讷的人，一边愤愤地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要是没事能不能别干扰我工作？！再说谁没事干，老往地府跑啊？！你……” 突然，她像看见了什么东西，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她手上不停，但眼睛却望向了远方，“那里出事了……” …… “你们死定了！就算你们逃到阴间，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他愤怒地抓着他们，现在的他是真正的恶鬼！ “将军，求你饶了我们。我们当时喝醉了，这根本不是我们想做的。求求您……”那其中的一人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着。 “不可能！你们赎罪吧！”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低沉的声音带着怒火。自那一夜之后，他原本洪亮高亢的声音变得低沉嘶哑。但他并不在意，他失去的是，比他最重要的东西…… “住手！”一个声音响起。那些背叛者转头看去，看见几个穿着黑色铠甲拿着长枪的人呼喊着朝他们跑了过来。看见了他们，背叛者们顿时有了希望。 “没人能阻止我……” “咔嚓。”唐毅重重地拧断了两个人的脖子，然后举起了其中一个呆坐在地上吓得颤抖的背叛者…… 可惜，希望破灭了…… “住手！”其中一个人举着长枪劈了过来，“尔等敢在阴间撒野？！” “咚……” 唐毅一只手抓住了劈过来的枪头，他甚至看都没看那人…… “什，什么？！” 那人感觉手中的长枪动弹不得，心里升起一阵恐惧。“你是什么人？！” “我说过……” “咔嚓。” 唐毅一把拧断了被他举起来的那背叛者的脖子，然后回过头来看他。 “没人，可以阻止我……” “嗡。” 他一拳砸在了那持枪的人的脸上。 那人痛苦地捂着脸嚎叫，然后跪在地上抽搐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和先前的那三个人一样，化为了灰烬…… “什么？！”那人的同伴们——那些穿着铠甲的人呆滞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他们眼睁睁地看见了他一拳砸死了同伴，却不敢有所动作…… 唐毅快速地追上其他背叛者，“又”一次杀死了他们。只是这一次，他们是彻底魂飞魄散了…… 那些阴兵恐惧地站在原地看着杀人的全过程，而谁都不敢上前阻拦…… “你们是阴兵吧？！”当唐毅结束了杀戮时，他抬眼看向他们。 此刻，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前面队伍中的人都被唐毅吓跑了，后面的队伍也不敢再近前。这里只剩下几个阴兵和他。 唐毅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些阴兵，后者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地后退着。 他低沉地问道，“你们知道，方如兰在哪吗？” 那前头的阴兵听见他如此问着先是一愣，然后颤抖地对他摆手说道，“跟我来……” …… “这些废物真是没用。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的力量很强大啊……”女子目光沉重，看着远方。动作缓慢地盛了一碗浓浓的汤。她的动作复杂又连贯，盛在碗里的汤明显与其他的不同…… 桥上现在只剩下了她和那个青年，闲杂人等已经被驱散了…… “喂。”青年随意地朝女子喊道，他望着远方，而且这青年的瞳孔是深深的紫色，那紫色瞳孔光芒流转，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又怎么了？”女子小心地端着汤生气地看向他。 趁着女子的休息力转移，青年灵巧地一把抢过汤。 “你干什么？！”女子急道。 “别激动啊，”青年摆了摆手安慰着快要暴走的女子，他哈哈笑道，“这东西不用给他准备了，他不会喝的……还是给我吧，这么好的东西浪费了就不好了……” “他不会喝……难道他想跳进三途河？”女子听了他的话竟然平静了下来，她好像很相信他的话。女子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能确定吗？” 青年小心地把碗中的汤灌进了一个葫芦中，然后把碗扔给那女子。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收起了嬉皮笑脸。喃喃地看着远方，“喏，他来了……” 唐毅随着阴兵走过了石头小路，两边全都是红色的花海，又看见了前面的混浊的河流和桥前挡住他的大石头，他望着石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故意绕开石头走上了那横在河上的桥…… “黄泉路，彼岸花，三途河，奈何桥，三生石……”唐毅喃喃着，他没有跨过三生石，因为如果他跨过去就再也见不到方如兰了…… 他们走在桥上，在桥的尽头处，他看见有一块平台，而有一男一女在平台旁边等着他…… “望乡台，孟婆，这……孟公？！”唐毅看着那青年很疑惑，但还是走了过去。 青年看见他突然笑了，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孟公。” 女子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她看着唐毅问道，“你来这里想要什么？” “我和一个人有过约定，我要去找她。”唐毅呆滞地看着孟婆说道，“告诉我，方如兰在哪？” 孟婆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但是你已经找不到她了……” 唐毅表情大变，颤抖地问道，“她在哪？” 孟婆一字一句地说道，“方如兰，坠入山崖而死，她跨过了三生石，喝过了孟婆汤，已经走了。她让我告诉等她的那个人说，她死之后已经想明白了，生前你们有缘无分就不要强求了，劝你不要太痴迷，如果缘分未尽，下辈子再见……” “下辈子……再见……”唐毅颤抖地重复着，他前进的动力，他敢杀阴兵敢无视阴间的规矩都是因为他想见方如兰的决心。可现在方如兰走了，还劝他不要痴迷…… 孟婆舀了一勺汤递给唐毅，后者看着碗里清澈如水的汤发呆。 “这是孟婆汤？” “是的，喝了它你会好过一点。” 唐毅端起了汤喃喃地望着， “我不会喝！” “砰！” 他猛然把碗摔在了地上，汤水四溅。 孟婆一惊，表情更显得凝重。 青年一脸果然如此的笑容，没有说话。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走！” “执迷不悟，”孟婆摇了摇头，“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肯悔悟。那你看，这是什么？” 孟婆拿出一根红色丝带，唐毅感觉这东西十分熟悉。 “这是她给我的丝带？！”唐毅慌忙看向自己手上的那一根，两根一模一样。 那么那根俨然就是方如兰的…… “解下丝带，忘记情仇，生前一切，都如尘土。”孟婆举起手，那手中的丝带飘动着。“她这样做了，所以她安然地离开了。你何不也放下那放不下的，忘记生前，走向来世。” “不，”唐毅痛苦地摇着头，“我做不到！”他尚感觉丝带还绑在自己手上，不知为何，他觉得只要他还未解下这东西，方如兰就还在？他身边。 “我放不下，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见她！这汤，我不会喝的！”他的神情很是疲劳，但语气却很坚定。 “唉，”孟婆惋惜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只有跳下三途河，受尽千年的折磨后，能换取看她一眼的机会。只是，看过了她你就魂飞魄散了……这，你愿意吗？” “我愿意！”唐毅很坚定而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能再见到方如兰，不管用什么换，他都愿意。 “那好，”孟婆摆了摆手，指着桥边，“你跳吧……” 唐毅转身走向她所指的地方，一步一步移动着。 “真的走了吗？不是你说，要等着我吗……” 他来到桥边，叹了口气，然后果断翻身一跳…… …… “上即为下，下即为上。” 不知那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突然，唐毅感觉天旋地转，那下坠的身体好像接触到了地面，他一下落在了地上。 等他看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桥上。 “你在干嘛？！”唐毅看见孟婆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冲着一边的青年。 “哈哈，别激动嘛。”青年安慰似地摆了摆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上即为下，下即为上。所以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就是悟了他的道。他并没有执迷不悟，执迷不悟的是你们。” 他这番话说得很刺耳，但孟婆除了发脾气也并没有什么动作，一旁的鬼将更是低着头不敢言语。 “这家伙是什么人呢。”唐毅在心里喃喃道。他知道是这青年救了他，他也许可以求他帮自己找到方如兰…… “我是什么人不要紧，我也确实可以帮你。”那青年竟然好像知道他所想的一样，他对唐毅笑着说道。 一旁的孟婆生气地插了句嘴，“你真是够添乱的！” “我生来就是要添乱的，”青年调皮地冲孟婆眨了眨眼，然后继续对唐毅说道，“我可以帮你见到方如兰，但这过程还是靠你自己……怎么样？干不干这一票？” 唐毅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只要能见到她，我都会去做的。” “哈哈，”青年爽郎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不是杀了一个阴兵吗？现在阴间少了一个阴兵，那么你就去做阴兵。等你完成九百九十九件任务时，你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我答应！”唐毅立马答应，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不知道青年的话有没有分量，万一阴间的主人不同意…… “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就肯定会这么办的。”青年知道他所想的，他回过头问孟婆，“你说是吧？” 孟婆无奈地点了点头。 唐毅看到希望般眼睛充满了光芒，他朝青年跪下，郑重地说道，“少侠大恩不言谢，我唐毅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不用了，”青年笑嘻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然后青年似是故意地看了远处的彼岸花海一眼，对唐毅说道，“那么你跟着阴兵走吧，他们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祝你能早日如愿。” “感谢阁下！”唐毅郑重地拱着手，然后随着阴兵走向了远方…… 唐毅看着手中的丝带坚定地说道，“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只是，他没有看见，青年看向的远处的红色花海中有一点白色，那是一朵洁白的蒲公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那蒲公英轻轻摇动着…… “你早就知道了？”当他们已走远消失不见时，孟婆皱着眉问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骗了他还是知道你骗了她？”青年故作疑惑地问道。 孟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是没有办法，规矩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我知道，”青年笑呵呵地说道，“所以才有了生来打破规矩的我。” “我想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孟婆好奇地问道。 “后来啊……”青年很神秘地笑了，“后来的故事很有意思……” 孟婆翻了翻白眼，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不久之前的那个姑娘…… …… “我不能在这里等着吗？”她身着红衣，下面是纯白色的裙子。双手放在腹部，平静地问道。 孟婆把盛的汤递给桥上走来的人，然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能，你若是在这里等，不一会儿就会被阴兵拖走。你还是走吧。” 她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和他有过约定，要在奈何桥前等着他。” 又是一对痴迷不悟的情侣啊，孟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在这里站了无数年，这样的事情也见得多了，一个个都说自己立下了海誓山盟，结果最后还不是形同陌路…… 孟婆挥了挥手，那桥上长长的队伍就像尘土一样消失不见了。这奈何桥上只有她们两人。她放下手中的碗，看着她说道，“姑娘，像你一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她们最后的结局都不好。所以，你还是喝了这碗汤，走下去吧。这一世的爱恨情仇已经随着死亡烟消云散了，何必放不下呢？” “这一世放不下，便是千万世我也放不下……”她坚定地说道，“我的身体已被污染，沾染罪恶和污秽。所以我没办法活着去见他，但我不能不去见他。我们说好，如果死去就在这里等着对方。没有他，我不会独自走下去。” “方如兰，坠崖而死。”孟婆看着方如兰的眼睛光芒流转。 “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来世会很幸福。这一世你和你要等的那个人注定有缘无分，但来世你会遇见更好的人，如果你继续走……” “不，”方如兰没有丝毫犹豫，她平静而坚定地说道，“我愿用任何代价来见他一面，若再无相见的机会……” “就让我再次死去吧。” 好像有风的声音， 如果没有风，她的声音又怎么会传遍整片三途河畔呢…… 孟婆沉沉叹了口气，她揉了揉眉头，使那清秀的细眉舒展开来。面对近似无理取闹却又有骨气的姑娘，她也有些难办。 “只能，这样了。对不起……” “这样吧，姑娘。”孟婆试着说道，“我可以帮你见到你想见的人……”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方如兰的眼睛中顿时充满了光芒。 “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都可以。” “替我采来那朵花便可。” “那朵花？”方如兰朝孟婆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桥另一边的红色花海中，可以看见一点白色。 “替我采下那朵白花。” “嗯，”方如兰点了点头，方欲走时，又回过头朝孟婆郑重地鞠了一躬，十分激动地说道，“多谢您为我所做的，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这个送给您，希望您也能终有一日见到您想见的人……” 说着，她把手中的红色丝带递给了孟婆，那丝带在她手中轻轻飘动着。 孟婆接过丝带，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没有什么想见的人……” 方如兰对她轻轻笑了，再次对她欠了欠身子，然后朝那边走去。 “想见的人……” ［求求你们再挖深些，他就在下面。求求你们……］ 孟婆朝方如兰的背影伸出了手，想叫住她。然后想起了什么，那伸出去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该死的规则……” 方如兰走向红色彼岸花海中的那一朵白花，伸手要摘。 “是这朵花吧，这是什么花呢？” 那白花有五朵花瓣，白色的花蕊，没有任何特征，如果把其他的花比喻成画的话，那么它就是一张白纸。 “摘了它就能见到唐毅了……”她的泪水流了下来，“一定能再见到你，我会一直等着你。” 当她的手触碰到花瓣的那一刻，突然她浑身发着白光，然后光芒流转。 方如兰消失了。 而原来是白花的地方，长出了一朵蒲公英…… …… 青年看着孟婆笑了笑，“你想见他吗？” 孟婆深深看了他一眼，和那时一样地摇了摇头，她说道，“不，过了两千多年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他没有再调侃她，而是感叹道，“都过去了……” …… 鬼将坐在地上，它的眼睛看着手中的丝带，它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它突然想起自己要完成九百九十九件任务，而带回古钟就是最后一件。 只可惜…… 它很平静，它没有怨恨林蚀，也没有抱怨天道不公。它认命了…… “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呢？我很期待啊……” ［我很想她啊］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呢？］ ［孟婆说她已经转世了……］ ［我只想再看她一眼，想看看她的笑，那怕她不是为我而笑。］ ［我很希望她能在人间好好活着，看这里是多么漂亮啊。希望她别再那么受苦，可以得到幸福……］ “对不起，”它看着远方，太阳好像要升起来了，“我爱你……” 如同烟花绽放，它的胸口被布满红色花纹的长棍穿透，那空洞的眼眶中的火光，终于熄灭了…… 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谁都没有看见， 灰尘散尽后，本是鬼将的地方，盛开了两朵蒲公英。它们柔弱的茎相互缠绕着，使得蓬松的花紧紧靠在一起。 就像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 太阳出来了，风中传来了笑声，像是孟婆无奈地摇了摇头的轻笑，像是青年果然如此的得意的笑容，像是有两个不曾被所记住的人的笑声。 蒲公英的花语是，等待重逢。 第二十四章 好好活着 “唐千叶挺可怜的。”林蚀默默地摇了摇头，“往往越是善良的人就越是多灾多难。” 然后，他又恬不知耻地感叹道，“我也是又善良又可怜啊！” “本来是想找个住处好好生活，结果却遇见了女鬼，刚上了阴兵，杀了鬼将，最后还把自己的命送给了别人。为什么我一晚上能做这么多的事……”他伤感地想到，“风平浪静之后以为能过上平静的生活，结果又遇上了你，再次和诡异扯上了关系。唉，这……” “就是命吧。” “就是命吧。” “……呃？” 听到有人说出了同样的话来，林蚀惊讶地抬起了头。 他看见乐木兮站在他身边，轻俯下身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黑色大框眼镜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笑中有一丝得意，好像猜中了谜语的小孩一样。 “乐老师，你……” “我只是看见你的表情像是要说这么一句话的样子。”乐木兮调皮地说道，她甜腻的声音中也有得意的味道。 乐木兮身上的咖啡色印花的长裙勾勒出她完美的线条，裙上的花朵和枝蔓环绕着她，再加上充满魅力的脸，就好像是花妖一样。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要判卷子的时候或者找学生训话后，就会露出你那样的表情，然后他们会沉沉地叹口气说‘这就是命吧！’表情和你一模一呢。”乐木兮一脸搞怪的表情，像恶作剧之后的小精灵。 “嗯……”林蚀一脸接不上话的表情。 “有烦心事？”乐木兮笑着问道。 “确实有。”林蚀点了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虽然你是个奇葩，但原来你还挺照顾人的。” “小屁孩儿能有什么烦心事。哈哈哈……”乐木兮弯着眼角笑了起来，动听的笑声飘了出来。 “……” 林蚀一脸的无奈，再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瞬间还以为你能说些正经话。真是不能对奇葩有所期待啊……” 过了一会儿，乐木兮收起了嬉笑，眼睛直直看着林蚀。后者有些不适应地略微侧开了视线。 “小孩儿是没有烦心事的。”她竖起食指认真地强调道，用一种大人的口吻说道，“你们这些孩子会有什么困难呢？无非就是学习累，作业多或者是被邻家小女孩甩了。仔细想一想，这些烦恼多可爱啊。你们不用考虑该怎么活下去，不用考虑明天该怎么过，只需要上一上乱七八糟的课，再做些任性的事儿就行了。如果遇上太复杂的事情，” 她轻轻一笑，“不用去考虑。活得幸福些，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这番话让林蚀有些感慨，这一番长篇大论很闪光。 简单、乐观、不考虑后果，这就是乐木兮的生活方式。 但是，他过不了乐木兮说的那种生活。从一开始，他的人生就偏离了轨道。离别，生死，抛弃，灾难，作为孩子的他经历了孩子不该经历的事，所以他再也没法当孩子了。成长，很多都是被迫的…… 林蚀没有体验过学习累、作业多、被女孩甩了的问题，反而他一直在为怎么活下去考虑…… 林蚀苦笑着挠了挠头，“乐老师，你说的话这些不适合我。我是孤儿，没有家，昨天才找到容身之所。我必须一直考虑生活的问题，我得考虑怎么吃饱，得考虑睡在那里，现在还得想想怎么赚钱。只有幸福，我不敢想。我和别人不一样。” 乐木兮的眼神像睡醒了一样，不再有迷迷糊糊的朦胧，而是很清澈。林蚀说完后，她久久愣在原地，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而出神…… 林蚀叫了她一声，“乐老……” 话音未落，乐木兮突然回过神来，然后一把抱住他，把林蚀搂在了怀里。 “你也是很辛苦的孩子啊。”她的声音也变得严肃了，去掉了甜腻，和之前判若两人。 只是林蚀没有注意到这个，他的脸现在被深深埋在乐木兮的胸口。目前正处于一种反抗不反抗的尴尬境地，奈何乐木兮还一直不放手。 教室里又传来了女生们集体的冷哼声，以及能感觉到的男生们的敌意…… 所以说快乐和痛苦是并存的，一方面他呼吸困难，而且脸被紧紧地压迫着。另一方面一股香气狠狠往他鼻子里钻，且柔软丰满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在干嘛？这可是在教室里，有多少人在看着啊？赶快挣脱出来啊！” “哦，对哦。” “切，想什么呢？想一想你现在可是陷进了极其漂亮的女孩的波涛中，一辈子能遇见几次？又不是你主动蹭过去的，干嘛要挣脱？” “嘿嘿，是哦。” “你又不是流氓，连自己的老师都不放过。” “是老师‘不放过’你，没准她喜欢抱着你呢？” “快反抗！” “不反抗！” “不，反抗！” “不，不不反抗！” “不，不不不反抗！” “不不不不不……” 这就是幸福吧。。。 …… “林蚀？喂？” “啊？”听到乐木兮的声音，他立刻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噗！”乐木兮看着他的傻样不由得笑出了声，这样一笑又让恍惚的林蚀有点不稳定。 “口水……”她轻轻提醒道。 “呃……”林蚀立马擦了擦嘴角。 乐木兮笑靥如花地看着他，“看着你很亲切，就像见过你一样。” “如果我见过你，一定会记住你的。”林蚀一边尴尬地擦着嘴一边接话。“毕竟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都太让人难忘了……”他在心里吐槽道。 “很会说话嘛。”乐木兮满意地眯着眼睛，没体会出这话里的意味。 随后乐木兮话题一转，柔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孤儿，还和你说了不负责任的话。对不起。” “没事，我不介意。”林蚀笑着回答，“都被埋了胸，还有什么值得介意的。”他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那就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 “好好活下去。” “呃……”林蚀有些五味杂陈，“为什么说起了这个？” 乐木兮的眼神很认真，“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对活着不太上心。” “哈哈哈，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不想活着。”林蚀笑着，“擦，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的脸上有写着吗？！” “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乐木兮没有理会林蚀的笑，认真地重复了一句。 看着她的眼睛，林蚀欲言又止。 “她认真的时候无法拒绝啊。我怎么遇见了这么难办的老师。”林蚀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我会好好活下去。”林蚀也看着乐木兮回答道。 “嗯！”乐木兮笑着的样子很可爱，“说定了！”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林蚀心里升起了沉沉的歉意，“骗了你真是对不起。但与其让我无意义活着，还不如把生命给一个对世界尚有留念的家伙……” 乐木兮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哦，对了。我找你是有东西要给你的。” “给我的东西？”林蚀好奇地看着她。 乐木兮侧开身来，露出了她身后的大包裹。 “这些是校长托我交给你的。”乐木兮有些费力地把大包搬到他桌子上，“里面是课本、书笔、水杯什么的，凡是上学的东西都在包里了。” “黎正人还不错啊。”林蚀还是比较感激他的，虽然他曾经设计过自己。 “老校长是个好人，就是老爱板着脸训人。”乐木兮也感叹了一句。 “这是你的问题吧。”林蚀心里吐槽道。 “嗯，东西也齐全了，以后要好好上课哦。”乐木兮拿出了老师的架势。 “好的，乐老师。”林蚀笑着回应道。 乐木兮朝他做了个鬼脸，轻轻笑了，“对了，老校长还让我告诉你，等放学了他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啊……果然吗？”林蚀眯了下眼睛，悄悄看了唐千叶一眼。“本还打算装傻看看他的反应，这样看来他打算挑明白了说……也好，我也想看看他会说什么。” “好的，”林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刀刃与笑声 黎正给的东西很齐全，除了书、笔、本、包以及学习所需要的一干物品外，还有一个通透的蓝色玻璃水杯和一小包青绿色的茶叶。 “颜色不错。”林蚀看着茶叶评价道，“可为什么要送我茶叶？” 林蚀想了想，排除了有毒的可能。 “看着很好喝……” “咳咳！”已经站在讲台上的乐木兮发出一阵明显的咳嗽声，责怪地看了林蚀一眼，表达对他走思的不满。 林蚀报之一个挤出来的笑容。 “哼。” 一声少女似的娇嗔，虽然弱不可闻，但准确地转入了全班人的耳朵里。 底下的男生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新来的，竟然调戏我们的小乐乐。” “可恶，真想干掉他！” “这个家伙太招人厌了！” 林蚀狂汗，“喂喂喂，既然是窃窃私语，就别让我听见啊。” 台上的乐木兮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是一脸日常幸福的笑容，她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小笨蛋们，要上课了，都坐好。” “明年的今天就要高考了，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努力哦。” “好。”底下的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么，”她呼了口气，换上了较为认真的表情，“上课吧，上次我们讲到归去来兮辞的前半段……” 乐木兮的表现让林蚀明白了黎正不开除她的原因。 从她讲课来看，乐木兮是个好老师。她说话时行云流水，很是细腻，再用上她柔美的声音说出来后，让人不知不觉中陷入其中。枯燥的古文变得很有滋味。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归去来兮辞…… 林蚀在孤儿院图书馆看得最多的是神话小说和生物科学方面的书，后者在图书馆数量极多。然而以诗词为代表的文科类书非常少，几乎没有。 就算这样，林蚀还是略微了解了些这亢长繁杂的古文写得是什么意思——一个老头不想当官想种地，于是就写了一篇“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种地”的文章。 [也许他并不是担心“田园将芜胡不归”，而是心累了想回家吧。] 他这样想…… 当专注于某事的时候，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不一会儿铃声就响起了。 乐木兮再次叮嘱了几句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但，她刚迈出一步时就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林蚀，笑靥如花地朝他喊到：“新来的同学，中午的时候来办公室找我，我带你去食堂哦。” “哄哄哄……” 全班人瞬间又不冷静了。 “好。”林蚀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回应道。 “嗯，乖孩子。” “呵呵呵，估计他们对我这个乖孩子的好感已经是负数了……”他默默感叹到。 在乐木兮心满意足地走后，全班人隐隐不可闻又恶意露骨的切切私语嗡嗡响起。 “诅咒……” “他们是一伙的……” “还想害乐老师……” “都怪她……” “凶手……” “他们别靠近我……” “为什么还不走……” 这样的只言片语传入他的耳朵，然而就算是只言片语，他也明白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感觉同桌的身体在颤抖着，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一定很痛苦……是啊，林蚀暗暗苦笑，她怎么会听不见…… 林蚀待不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包里的茶叶，“去泡茶吧，离开这儿！” 然而他一起身，周围的嗡嗡声突然消失了……整齐划一，极有默契，教室内落地可见针响。 林蚀耸耸肩，大步向前走。 他刚走几步就感觉后背汗毛倒竖，就像有股阴冷的寒风钻进了他的骨头。稍一回头，就看到所有的家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目光阴冷，甚至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眼睛。 他们对视了半分钟，然后林蚀回过头若无其事继续走着，脚步声坚定地回荡着。 “你们这些家伙才像是鬼附身。”…… 教室整齐地分布在走廊两侧，但走廊仍然很宽敞。 热水间坐落在走廊尽头，形状像一个细长的盒子，里面没有窗户，白色的瓷砖封闭着盒子的五面，只有一个门可以供人出入。整日亮着的灯经过墙壁反射使这里异常明亮。 “没有人吗……” 林蚀跨入其中，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饮水器偶尔发出的咕噜声。 他将茶叶放进杯中，一边看着碧色的叶子在热水中翻腾，一边脑中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 他们看他的眼神冷冽，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是告诉林蚀，要么离开，要么和她一样。 呵呵…… 说什么我都不可能离开吧。 他们无所顾忌地当着唐千叶的面议论她，毫无疑问是在告诉她：我们希望你滚。 既然如此，为什么唐千叶不离开这里？为什么她愿意默默忍受他们的排挤？ “作为受害者，她自己够可怜了，为什么还要欺负她。”杯中茶叶翻滚，林蚀叹了口气。他们难道没有发现，这所谓闹鬼不仅伤害了唐千叶，同时也使他们渐渐腐烂。 “真的，有恶鬼作祟吗……” 叽叽叽叽...... 就像回应他的疑问一样，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怪笑声，尖锐的声音层层回荡着。 “什么东西？！”林蚀僵在原地，如坠冰窟。“笑声？可，这里没有人啊。” 叽叽叽叽 又一个男人古怪的笑声从他身后响起，然而房间内除他之外确实空无一人。 “滋，滋滋” 明亮的灯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猛地灭了。 霎时，房间内一片黑暗，如同坠入沉重的深渊，所有一切都被夺取了色彩。 只有门外照射进来微弱的光芒能大致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突然，自房间的角落里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爬动一样。 有东西在靠近。 “得快点离开！”本能的直觉告诉林蚀要发生些什么，他的手指不由得颤抖起来。然而时机却不容丝毫的犹豫，他抓起水杯就急步跑向门口。 他扶着热水器横台的边缘，向门的方向移动。 两条腿变得很重，像沉入沼泽。眼睛除了门外的一丝光，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在前面！” 出口就在前面，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突然不知怎么，他脚下一拌，身体猛然朝前方摔去。 “咚！” 林蚀狠狠地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玻璃杯滑落，掉落在瓷面上，四散炸裂开，滚烫的水四溅，不少都溅到了他身上。接触地面的脸一阵麻痛，皮肤也传来一阵难忍的灼痛。 他并没有时间仔细感受痛苦，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潮湿冰冷的触感像附骨之蛆…… 这冰冷不属于人间。 真的有恶鬼作祟！ 他双手支撑起身体，挣扎着想挣脱箍住脚踝的那东西，但那东西死死抓住他纹丝不动。 脚踝上的触感像是一个人的手。 “吱……” 正在这关键时候，前方传来一声门轴转动发出的酸牙声。 林蚀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色模糊的手凭空抓着门把手，一点一点地在把门关上。 “啊！！！” 林蚀咆哮一声，双手猛然用力，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在门关上之前出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随着力气的增大，他感觉到脚踝处的“手”一点一点在松开，就像将崩断的绳索。 “给我，放开！”他呲着牙眼睛盯着缓缓关闭的门。还有一点，还有一点…… 好了！ 脚踝一轻，抓着他的手放开了。 林蚀借着惯性朝出口冲去——那只留下一丝光线的门。 还能出去，还能出…… “咚。” 门关上了。 一丝沉闷的声音吞噬了最后的光芒。用黑暗和沉寂嘲讽妄想逃脱这里的人。 林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摸索着把手的位置。 他双手用力拍打着门，却传了出拍击实心墙壁的闷响声。 “不可能，不可能。”他心跳加快，一个可怕的怀疑浮现在他脑海中。 林蚀猛然一拳砸在门上，钝痛像涟漪返回到他的手掌，这传来的疼痛感准确无误地为他找出了答案…… 门消失了！ 他的面前只是一堵结实封闭的墙。 当他摸索不到把手时就感觉到了异样，这一拳更是证明了他的怀疑。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三面封闭的房间变成了四面封闭。 “叽叽叽叽叽叽” 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近了…… 林蚀立刻转过身，背后靠着墙壁，面对着渐渐靠近的笑声。 他有身为猎物的自觉，所以他明白什么时候都不能把后背对着黑暗中的猎手。 林蚀紧紧握着从口袋里拿出化成筷子大小的守护者手骨，这个东西还能给他带来一丝的安全。 “变大。”林蚀握着手骨高喊，如金箍棒般大小的守护者手骨能让他有些底气。 然而，他期待中的手骨并没有发生变化。 过了几秒钟，手中的筷子毫无反应。 “变大，变大！” 林蚀慌了神，一遍一遍喊着。 守护者手骨仍旧纹丝未动…… 一股自心底传来的阴森顿时席卷了他的全身，没有了最后的依靠的他就像掉进了深渊里。 为什么，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想起了那时， 那紧抓着浮木漂在洪水中的时候...... 那恐惧和绝望 想活下去的欲望和不甘 可是！ 什么都没有， 谁都不在， 他救不了自己...... [你救不了自己] ”叽叽叽叽叽叽“ 刀刃划过瓷砖，迸发出火星，刺耳的声音伴着尖锐的笑声，像彗星的尾巴，却让人笑不出来。 一齐朝他冲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她永远无法被拯救 叮！ 钢与钢激烈相撞，嗡鸣声飞溅而出！ 利器相交处，林蚀用筷子大小的守护者手骨挡住了扑向他的刀刃。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猛地抬起手挡住了那东西，奇迹般地救下了自己。 然而此刻，它在一点一点加大力气，将刀刃一点一点逼近林蚀。 林蚀呲着牙硬撑着，用撑不下去就要交代在这里的心态抗拒着死神。在危机时刻，人的大脑会飞速运转，脑中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各种画面，寻找着能活下去的办法。此刻林蚀的脑中 水房。三面墙壁。门变成了墙。长方形。没有门。没有门。 那东西的力气很大，一点一点逼近着他，将他的生命逼入倒计时。 如果死在这里，估计在最后连杀了他的东西的模样都看不见。 靠！ 他狠狠啐了一口。 脑中的东西越来越混乱。那悬浮在思维正中的长方形的房间开始旋转，旋转，旋转…… 等等！旋转？ 他猛然惊醒，心跳加速。同时，抵住刀刃的双手开始颤抖——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他冒出一个想法，但如果不是他想的那样，那就是把自己送到了这东西的刀下。 时间不多了，如果不去孤注一掷，接下来就会被穿肠破肚。 那持刀的东西力气再次加大，僵持已进入末期。 就是现在！ 他猛然抽回手，同时身体向侧面用力撞去。 他躲过了刺向胸口的刀刃，但手臂像撕裂了一般。 二等奖！ 林蚀毫无犹豫，忍着疼，身体擦着墙壁向房间内里猛冲，后面窸窣的声音紧追不舍。 “咚！” 他的头先和迎面的墙壁接触，加上冲过来的势能，脑袋一阵晕眩。有一会儿，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干嘛。 该死！ 后面的声音再次逼近，后背毛骨悚然。他回过神后像疯了一样胡乱的拍打着面前挡着他的墙。 而墙壁却传来与其材质不符的空荡的回声——就像拍打在木板上一样。 他猜对了，房间反转。 本来是门的地方变成了墙壁，那原来是墙壁的地方就是门的位置。 林蚀忙摸索把手的位置，寻找能从这间密室中逃脱的开关。 “咔嚓！” 林蚀按下把手，用力推开门。与此同时，他没有看见的是，刀刃朝着他的后背以同样的速度扎去。 重见光明！ 林蚀一头冲出门外，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已经模糊一片。他感觉自己撞到了两三个人身上，耳边响起一片嘈乱声，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头靠着走廊的墙壁。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的那黑暗的房间里的最后一幕，是一只干枯的手握着匕首慢慢地缩了回去…… …… 唐千叶一如既往地默默记着笔记，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写，她只是努力把自己定格在抄抄写写的状态。就像把自己流放在时间之外。 她眼神平静，面无表情。长发蓬松，低下头时刚好遮住了脸，或许就算是天天相处的同学，也淡忘了她的样貌。 这正是她想要的，就这样一天一天流逝，平淡无奇，枯燥孤独，无人理解。她再也不想这稳定地生活遇见什么波浪了。就算过去发生的事不是她的错，就算她是最受伤害的受害者，但这一切必须她来承担后果…… “叽叽叽” 唐千叶身体一颤，惊恐地睁大眼睛。梦魇一般的熟悉的笑声钻入了她的耳畔。她慌张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周围的同学说说笑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这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但唐千叶却明白，那笑声确确实实存在，而且，此时的某处，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借过，借过。”一个人急急忙忙地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我的同学，麻烦让一让。” 他堪堪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看见了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林蚀。 林蚀将视线从前方收回，看着他笑了笑。 “你这么狼狈，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说出漂亮话了。”他伸手拉起了躺在地上的林蚀。 “当然能了，毕竟我还活着，而且还能说出话来。”林蚀虚弱地笑了笑。 “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看来你没什么事，而且也没吃到什么教训。”杜兰架起他的肩膀，扶着他走开了这里。周围凑热闹的人群识相地让开了走廊。 “呼，”林蚀喘了口气，摇了摇头，“教训是吃到了，还吃的很饱。这一次真算是长了见识。” “这下，你总能理解我们和你说的了吧？第一次只是威胁，要是你再接近她，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只是威胁？”林蚀苦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这么说，你们都遇到过它了？” “是啊，”杜兰叹了口气，“曾经我们天真地想和她分担痛苦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遇见了。” “看来，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 “是的，现在班里的情况是大风大浪过后稳定的状态。孤立她，不是我们第一时间所做的。正如我和你说过的，我们曾为她做了很多事。最后，我们发现这没什么用。在那种超出人类理解的事物面前，我们这些普通人真的很无力。恐惧，是摧毁勇气的最好的方法。而在恐惧之下，”林蚀注意到杜兰的眼神中泛着不肯屈服的光芒，“人类会做任何能保全自己的事情！” “说了半天，”林蚀回应道，“还是什么都没说嘛。你是故意闭口不谈的吗？” “没错，”杜兰直接回答道，“因为我感觉，如果我说了，你一定会插手唐千叶的事。” 看着林蚀不在乎的样子，杜兰越发肯定，“你也亲身体验过它的恐怖了，所以，我再次劝告你，不要接近唐千叶。现在的稳定状态是十分不易的。如果你随意想改变这种情况，最后一定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受伤，并且，无论怎样，”他认真地说道，“唐千叶，她都不可能被拯救。” 林蚀沉默，只是看着前面一个一个的教室的门牌。 当两人快走到二班门前，林蚀突然出声问道，“那唐千叶最后会怎么样？” 杜兰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那东西会离开她，然后她的后遗症会变好。也许，那东西会跟着她一辈子。也许，那东西……最后想要她的命……”杜兰沉沉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所以任她自生自灭，是吗？”林蚀示意他不再需要搀扶。 “我们曾经帮过她，可是没什么用，还遭到了牵连……” “就是说，自生自灭，是吗？” 杜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林蚀的眼神，他咬了咬牙，“是啊！自生自灭！难道！” 他抓起林蚀的衣领，逼视着他，“你要用自己的命来救她吗？！” “是这样啊，”林蚀平静地看着他，“对你们来说，豁出命去救别人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啊。” “杜兰。” 不知何时，张褚李柯二人站在了他们身后。张褚拍了一下杜兰的肩膀，摇了摇头。 杜兰松开林蚀，后退了一步。 “谢谢你的好意。”他朝杜兰点了下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到了这时，林蚀反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世界上没有任何道理，规定一个人必须和别人做一样的事情。他不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错的。 “别忘了，”杜兰不放心地出声提醒，“你说不会连累大家，要一起孤立唐千叶。” “那个啊，”林蚀笑了笑，“随便说说而已。” “你！” “好了。走了走了。”林蚀不理他们，转身招了招手，走进了教室。 张褚摇了摇头，“他明显要干些什么事情。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做好事不怕引火上身的人呐。” “哼，”杜兰愤愤地说道，“这样的人，没啥好结局。好心换不来什么东西。从狼口抢下别人的喉咙的结果就是会把自己的喉咙送上去。” “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杜张二人一愣神，齐齐地看着李柯。 李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这类人遵循潜规则，而他，毫无顾忌。” 杜兰首先琢磨过味道来。他笑了两声，畅快地说道，“反正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只管看戏就好！” 三人也一起走回教室。杜兰看着教室中满满的人群，突然觉得他们长得都一样。每个人都有说有笑，每个人都一副表情，那些好看的脸庞不好看的面容，现在看来都是一个样子。 总结来说就是，他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并且会因为做了和别人不一样的事而心里不安。 “要是你是正确的，”杜兰在心中想着，“就用实际行动给我们上一堂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