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贵命》 第1章 历劫归来 大昌元年 隆冬大雪 傍晚 城郊 破败不堪的木屋内,灯光昏暗。 一女子正经受着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这些人如同地狱中的魔鬼,她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她想呼救,想叫她的夫君来救她。 可她却叫不出来,她的嗓子已经被毒哑了。 ...... ......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趋于平静,屋外,雪,好像也停了。 恍惚中,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咚之声。本来满是污秽臭气的空气中,竟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时,屋内突然亮了起来,地上的女子稍微适应了一下光后,应声望去,只见身着盛装的女子,袅袅婷婷而来。她长得婀娜多姿,美丽如花,整个人是如此高贵雍容。可地上的女子眼里却迸射出忿恨目光,甚至血泪双流。 盛装女子进屋后被屋里的臭气熏得一个踉跄,旁边的侍女立马双手扶住。 “娘娘,这里太臭,太不堪入目,要不您在外面等会儿,奴婢来处理。” 女子秀眉紧蹙,拿帕子捂住口鼻,“这件事不同于旁的,我定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说罢,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破布一般的女子:“王宛汐,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会如此对你吧?这,你可不能怪我。要怪,你也只能怪上天。” “你一个下贱商女所生的下贱庶女,凭什么出生之时天出异象?凭什么衔玉而生?又凭什么被批凤命?” “这一切都是我的。我才是侯府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只能是我。嫁给昌哥哥,做皇后的只能是我。” “而你,只我的替身而已。昌哥哥娶你,只是为了你能替他挡灾,当然还有你外祖家的钱财。蠢货,竟还妄想昌哥哥真的会喜欢你。现在昌哥哥终于登上皇位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昌哥哥答应我,把你交给我,随我处置。” “本想一刀结果了你,可是这么多年,你像只臭虫般怎么都死不了。我想着,如果不把你打入无间地狱,怕是又要死而不僵了。” “现在这样,应该也差不多了。” “喔,对了,还有一事,姐妹一场,得告诉你。你外祖一族因谋逆,已被昌哥哥灭了。黄泉路上,姐姐,不,应该是妹妹,倒也不会太寂寞。” 说罢,掩口大笑。 那地上的女子——王宛汐,本就只剩半口气吊着,现下,五内俱碎,血,竟生生地从七窍迸出,和血而出的,还有 “啊啊啊”的凄厉嘶哑声…… 只一息功夫,王宛汐便身下一片血海,一双眼睛如同两个大血窟窿,死死望向盛装女子——嫡妹王宛清的方向。 “娘娘,没气了。”一旁的嬷嬷壮着胆子探过后回禀。 王宛清心中亦是骇然,她紧紧捉住侍女的手,又要嬷嬷探查一遍,这才安心。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木屋,看了眼天空,彤云密布,朔风紧起,刚停不久的雪,又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 她叮嘱两个粗壮婆子,把王宛汐丢到乱葬岗。这大冬天的,不必等到明日,野狼野狗便会将她啃得骨头都不剩。 …… …… 乱葬岗,野狼野狗正在抢食人肉。旁边小道上,一老道拎个袋子骑着驴赶来。 他先是怪叫一声,引得狼狗们都看向他,然后从袋子里掏出带血的鸡块,往旁边丢。 狼狗们被血气吸引,纷纷跑向鸡块。 老道走下乱葬岗,找到已惨不忍睹的王宛汐,脱下道袍,把她包起来。 “你啊,通天玉佩被夺,命格被破坏,合该遭此一劫,造孽啊!” 老道牵着驴,驴驮着王宛汐,直到林子深处。刨开深雪,挖了个坑,把王宛汐埋了下去,复又用土盖上。走之前,竟是一块牌子都未立。 一人一驴,转眼之间,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大昊十年 武安侯府内 汐芜苑 “四姑娘,二姑娘来了。她问你摔碎五姑娘玉镯的事怎么答复?”说话的是汐芜院的大丫鬟四喜。 “怎么答复?明明是二姑娘把我们姑娘推下楼梯,五姑娘为了躲开我们姑娘,自己的手撞到护栏,把手镯撞碎的。怎能怪我们姑娘?” 四月一边给宛汐用热毛巾敷额,一边忿忿不平道。 四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四月嗤道:“人家二姑娘都说了,是四姑娘自己没站稳,滚下楼梯的。五姑娘好心去拉她,没拉住,反而把自己的玉镯打碎了。你怎么能如此编排二姑娘和五姑娘呢?” 躺在床上的王宛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大丫鬟。 此刻,她已经彻底接受了她重生到十四岁这一年的事实。不但重生,身体里还接收到了一个异世的灵魂。奇怪的是,这个异世的灵魂与自己没有任何冲突,就好像她们本来就一个人。 躺在床上这半日,她趁着摔伤昏睡的由头,把前世今生捋了一遍。 前世的痛苦和屈辱,她如同生生的又受了一遍。特别是一想到外祖家竟被灭族,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前世真心对她好的,只有外祖一家了。这一世,她必定要这些人血债血偿。不,要他们十倍,百倍的偿。 前世,四月为了救她,以身伺狗,委身于变态老太监严公公,想让他帮自己逃离,没想到却被他变态地玩弄至死。还有二等丫鬟招娣,明明只是院里洒扫丫头,却以命救主,最后被王宛清砍去四肢,喂了野狗。 而这个四喜,却是王宛清收买的内线。前世,在她身边鼓吹王宛清的好,让她每次都心甘情愿地为王宛清做任何事。最后,陪嫁到四皇子府,竟还爬了四皇子的床。 其他丫头嬷嬷婆子,有几个是大夫人的眼目,还有宛汐亲姨娘张氏的人。这侯府后院,本就是大夫人的天下,每个院落都有她的人。要动这些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只要有心,机会总能找得到的。 四月气鼓鼓地说:“四喜,你怎么回事?竟帮着外人说话?我们姑娘从来都是柔弱善良的,每次都是二姑娘欺负我们姑娘……” 宛汐轻轻地拍了拍四月的手,示意她别说了。然后又抬手要四喜扶她坐起。 四喜见宛汐仍然如以前一般信任依赖她,更得意了,一把推开四月,站在了宛汐跟前。 四月倒是不计较这些,还在轻声自己的姑娘打抱不平。 “四月,你去让二姐姐进来。”说完,斜着身子靠在被子上。 四月转身去了外间,四喜立马站在门口,一副准备恭迎二姑娘的架式。 第2章 清算 二姑娘王宛沛带着丫鬟春儿进来后,看到床上的王宛汐,巴掌大的脸苍白异常,双唇也没一丝血色,如同一个可怜的布娃娃般斜在床头,了无生气。 她轻轻地扁了扁嘴,这种货色,也配自己动手对付? “二姐姐,今日多亏了五妹妹拉我一下,才不至于摔得更厉害。却不想把五妹妹的玉镯摔碎了,我也是心痛得很。那镯子多少钱?我定是要赔得妹妹的。” 王宛汐温言道。说完,眉头紧蹙,似是疼痛难忍。 “算你识相。五妹妹那手镯可是她的心爱之物,倾你汐芜院所有都赔不起。可赔不起跟不赔是两码事,你总得赔得让五妹妹开心才行。”王宛沛站得床远远的,趾高气昂地说道。 四月连忙过来扶着躺下,带着哭腔道:“二姑娘,我们姑娘都这样了,五姑娘还要我们姑娘赔玉镯……” “四月,我应该赔的。二姐姐,只是我这汐芜苑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否则我就让你选几样去赔与五妹妹。要不这样,你告诉我那玉镯要多少钱?我明日去回了母亲,要母亲把我每月的例银直接给五妹妹,给到赔足为止,可好。”说完,小脸皱成一团,想是疼得厉害。 王宛沛一听她要禀明大夫人,气恼道:“少假模假样!你明知母亲一直教导我们要姐妹友爱,万事不可斤斤计较。却要将这事告诉她,明显就是不想赔五妹妹的手镯。我反正是帮你记着呢,你欠五妹妹一个玉手镯。回头我找张姨娘要去。” 说完,带着春儿退出房间,往清音阁去了。 王宛汐心中冷笑,这便是王宛沛,明明自己也是个庶女,却因为跪舔大夫人和五姑娘,以为她们是自己的靠山,狐假虎威,嚣张跋扈。王宛清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很多坏事都是撺掇王宛沛来做。 “四姑娘 ,我去送送二姑娘吧。” 说罢,不等王宛汐发话,四喜便直接追着王宛沛去了。 “姑娘,你看她,真不知道她主子是二姑娘还是五姑娘。”四月冲到门口,啐了一嘴。 “她那么喜欢五姑娘,咱们就让她去五姑娘那儿,可好?” 王宛汐向四月招了招手道。 四月欣喜的坐到榻上,握着王宛汐的手:“当真?姑娘舍得四喜?” 要知道,姑娘平时还是很倚重四喜的。 “当然。不过还得你帮忙,你这样……” 翌日,一大早,宛汐就准备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四月去府医那领安神的药了,因此,只四喜一人跟着。 王宛汐本就慢悠悠地走着,走到快到寿安堂的小竹林时,许是昨日摔伤的头隐隐作痛,使得她愈发的慢了。 四喜有些焦躁地不时看向前面,“四姑娘,你走快点。”说罢,两手拉拽着王宛汐的胳膊,用力往前拖。 王宛汐眼角瞟到右边竹林出现的人影后,顺势往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四姑娘,怎么还摔倒了呢?这么大个人了,走路看着点。”四喜站在前面,一边大声说一边抬头看向前面来的几个人。 “哟,四妹妹,你莫不是昨日摔傻了吧,走个道都能摔。真是笑死人了。”王宛沛捂嘴大笑。 “四喜,还不快扶你家姑娘起来。”娇憨的少女轻轻地笑了几声,说道。 王宛汐一听到这声音,浑身肌肉一阵战栗,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四喜闻言过来,费力地把宛汐扶起来,“哎哟,四姑娘重死了。” 王宛汐看向前面的少女,只见她里穿一件白色抺胸长裙,外罩一件丝织粉色轻纱,一根乳白色腰带束住盈盈一握的纤腰,白玉的肌肤透着绯红,面容清丽柔和。 好一位高门大家闺秀!怎么着也看不出,她竟会有着一颗蛇蝎般恶毒至极的心。 “俗话不是说吗,蠢笨如猪。是猪,当然就重啰。”王宛沛说完大笑起来。 众人大笑。 四喜看王宛汐已经站起来了,默默地退到王宛清那边,也跟着大笑。 王宛汐看着自己在地上被磨破皮的左手,有丝丝血液渗出。这可不够。她抿着嘴唇,右手用力握了一下左手,血珠立马迸出手心。她似是在极力忍痛,不肯哭出声,豆大的泪珠却流了出来。 “王宛清,王宛沛,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的叱责声人未到声先到。王宛汐知道,时机刚刚好。 侯府二房王洪博嫡妻裴氏带着女儿,排行老三的王宛玉从旁边小道走过来。 “侄女见过二婶婶!”几人连忙向裴氏请安。 “三姐姐,不碍事的。”王宛汐苍白着一张小脸,隐忍着说。 王宛玉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前世是为数不多真心对待宛汐的人之一。 “什么不碍事?人都摔倒了,手也出血了。这大清早的,怎么不带个丫鬟就出门了呢?”王宛玉掏出帕子,给宛汐包扎手。 “带…带了…”王宛汐看向王宛清一行人,四喜不得不走出来站宛汐旁边。 “三姑娘,我来扶吧。” “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吃里扒外的东西!”王宛玉一把推开四喜,亲自扶着王宛汐,“走,我们去祖母那里。王宛沛,王宛清,你们也跟着。” “三姐姐,我们刚刚才给祖母请安出来,就不进去叨扰她老人家了。”王宛清是家里的宠儿,却也有些怵这位暴脾气的三姐姐。 “这事二婶可是看在眼里,你们不去,不得生生委屈了小四不是。二婶可看不下去。”裴氏本不愿理这些事,可女儿既想管,就依着她。 一来,自己就这么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夫君又是那样的人,以后全指望着他俩了。二来,每每看到大房夫唱妇随,一大家子,人丁兴旺,心里就恨得牙疼。只要是能让大房出丑的事,她都想插一脚。 听到裴氏都这么说了,王宛清等只能跟着进去。心想,去也无防,祖母把自己当成眼珠子般疼爱,断不会为了王宛汐责怪自己的。 一行人走进了寿安堂。 经过一条宽宽的青石板路,进到宴息厅。地上铺着五蝠献寿的绒毯,金丝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釉梅瓶,斜插着几支木槿花。 正堂用一架白玉翡翠福禄寿三星的檀木屏风隔开,长几上供奉着一尊菩萨。 众人一一向老夫人请安。 “清丫头,沛丫头,怎么又回来了?”老夫人诧异道。 “祖母,是这样的……”王宛玉走上前,把她所看到的详细叙述了一遍。 “放肆!你就是如此伺候姑娘的?”老夫人怒了,她对王宛汐这个庶出的孙女虽说感情并不深,但毕竟是她的亲孙女,还容不得一个下人欺负。 四喜吓得连忙跪到地上:“老夫人,奴婢不是有心的。四姑娘走路拖拖拉拉,奴婢是怕给老夫人请安晚了,才想着扶着她快走一步。不成想,四姑娘自己一时不稳,摔倒了。” “贱婢,你竟还在攀咬主子!”王宛玉骂完抬起脚踹向地上的四喜。 第3章 侯府四姑娘真可怜 听到四喜一声惨叫,王宛汐不禁在心里为这位三姐姐竖起了大拇指。好飒爽一女子! “你看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亲自动什么手?没婆子丫头了吗?”老夫人嘴上这么说着,倒也没多指责王宛玉。 她二儿子现在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她们王家亏欠了二儿媳,更何况这儿媳还是自己娘家亲侄女。所以对二房母子三人更是多有纵容。 “祖母,我和母亲可是看得真真的。这贱婢是故意拖拽四妹妹,让她重重摔倒在地上。王宛沛叱笑四妹妹是猪的时候,这贱婢不但不护主,还跑到她们身边跟着嘲笑。” “我听说昨日,四妹妹被二姐姐不小心推下楼梯,昏睡了半天才醒。今日一大清早的,四妹妹又赶过来给祖母请安,定是头昏目眩的,走得慢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昨天可是四妹妹自己走路不长眼睛,摔下楼梯的,可不关我的事。”王宛沛双手一摊,来个不认账。 王宛清连忙走上前,靠在老夫人身旁:“祖母,这事怪我。昨日四姐姐摔倒时,我伸手拉她,没拉住。让四姐姐受伤了,是我没用。” 妙儿在旁边接口:“禀老夫人,为了救四姑娘,我们家姑娘的玉镯都撞碎了。那可是我们姑娘最喜欢的玉镯。” “当真吗?不错,不错,姊妹之间友爱,我们侯府当如此。清儿做得好,摔碎个玉镯而已,祖母这有,待会你去挑一个喜欢的。”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女,长得美,衔玉而生,后又被高人批凤命。 “祖母,你看,四妹妹的手!”王宛玉最讨厌王宛清那白莲花模样。她把帕子解下,给老夫人看了宛汐渗血的手。 “母亲,小四虽说是庶出,可咱们太原王氏,好歹也是世阀大家。可没有虐待庶出这一说。”裴氏本就恨大房,此事虽伤不了大房,却能膈应他们。 这是武安侯府的隐痛。同是世阀大家,他们王家隶属太原王氏,论门第却远不如国公府的王家,因为他们是琅琊王氏,有着华夏首望之誉称。国公府治家严谨,在庆国一直被称为地位最高的清流大家。 武安老侯爷在世就一直以国公府为榜样,告诫子弟,不可做出任何有违家族清誉之事。 老夫人看了看怯怯懦懦的王宛汐,又瞟了一眼王宛沛和她身后几个丫鬟,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府老夫人,哪有看不透的。 “刘嬷嬷,把四喜拖下去,打十大板,然后交给大夫人。” “祖母,四喜是四姐姐的大丫鬟,您怎么把她交给母亲呢?”王宛清还想留着这个耳目在汐芜苑。 “清儿,大丫鬟是主子们的贴身丫头,忠心最重要。在她们的心里,该是任何人都越不过自己的主子。这四喜犯了大忌,断不能再留在汐芜院了。”老夫人沉下脸来。 王宛清最会看脸色,马上温顺地点头:“知道了,祖母。” 裴氏看着老夫人面前珠光宝气的王宛清,听到老夫人还要让她自己去选玉镯,心里的火苗又往外冲了。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王宛汐,眼前一亮。 “母亲,您看汐儿这丫头,清汤寡水的,头上仅有一个银簪,衣服成色看上去也是有年头了,您看,您看,身上竟是没一样首饰。连五姑娘身边的丫头都不如呢。这要是让旁人看到,还不得嘲笑我们侯府?!” 刚才推搡的事可以说是姐妹之间的小事,这日常生活,可就要算到主母身上了。裴氏暗自盘算,这次怎么着也要拉踩大房一次。 老夫人这才仔细打量王宛汐,这一看,心里的怒火有点压不住了。 平时她最关注的是长孙王铭轩和这个衔玉而生的五孙女,再就是二房两个孩子,长孙女已经出嫁,不用再操心。其他几个庶出的,孙子有时还用点心,至于孙女只要没大错处,也就没管了。 全权交给长房杜氏,原想着她是宁诚伯府出来的嫡女,又是宫里那位贵人的妹妹,定是个好的。想不到,这杜氏竟也不让人省心。 “杜氏,真真是好样的!来了,去把大夫人请来!”老夫人脸色铁青。 王宛清有些懵了,怎么转着转着,转到自己母亲这儿来了。 “四姐姐,你可不能胡乱攀咬母亲啊。三哥哥记在母亲名下,母亲是把他当亲儿子养的。”王宛清神色有些急切地说。 “五妹妹,我连话都还没说,何来攀咬母亲?”王宛汐眼圈都红了,她对着老夫人跪了下来,“祖母,并不是母亲苛刻于我,是我…我弄丢了…” “原来是四姐姐自己弄丢的!丢了就丢了,四姐姐别急,妹妹回去便送些给你。”王宛清松了口气,“以后可要收好,再丢了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赞许地看着王宛清:“五丫头真是个好的。”又转头对王宛汐说,“四丫头,东西在戴出去要记得戴回来。在外面取下了也要记得随手拿着。” “祖母,我没有戴出去,是收着收着就没了……”王宛汐眨巴着怯生生的大眼睛,细声细气地说。 王宛沛哼了一声:“不还是自己弄丢的。差点让母亲为你担了责。自己没用还乱怪别人,要脸吗你?” “收着收着就没了?!”裴氏一看机会又来了。在自己屋子里丢了东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老夫人心里也有数了。 “刘嬷嬷,你带几个婆子跟四姑娘去一趟汐芜苑。把东西找出来,人,处置了。”老夫人阴沉着脸吩咐道。 王宛汐乖巧地向老夫人道了谢,带着刘嬷嬷和四个婆子往汐芜苑走去。 出了寿安堂的大门,王宛汐便侧立在旁,给刘嬷嬷让道:“嬷嬷,您先请!” 刘嬷嬷心中惊诧,马上也停了脚:“四姑娘,这是折煞老奴了。理当四姑娘先请!” “嬷嬷是祖母最信任得力的人,在宛汐眼里,您就是我的长辈。长辈在前,宛汐在后,理所应当。”王宛汐站在一旁恭敬的说。 刘嬷嬷曾在宫中做过女官,出宫后就一直跟着老夫人。她的见识自是不必说,看人也是一绝。 现下,她认真地看着这个侯府最不起眼的庶出姑娘,虽说消瘦苍白了些,却长得极好看。她并不艳丽,却有种清丽脱俗的美,特别是那双眸子,分外明亮,透着真诚。 “那老奴与四姑娘并排走吧。”她有些怜惜这个小姑娘了。 王宛汐开心点头,满脸笑容与刘嬷嬷一起回汐芜苑。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刘嬷嬷宠溺看着王宛汐。 第4章 抓贼拿赃 饶是刘嬷嬷有心理准备,在踏进汐芜苑时,还是被现状震惊到了。 院子里一地杂屑,扫把撮箕在院中央,连凳子都东倒西歪的。墙角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灶,一个丫头正在煎煮着什么,许是柴火潮湿,弄得烟雾缭绕。另一个丫头正端了盆水从屋里走出来。 端水丫头抬头看见王宛汐跟刘嬷嬷及四个婆子走进院来,连忙招呼:“姑娘,你回来了。刘嬷嬷,各位嬷嬷好!”说罢,放下盆就来迎接她们。 “姑娘回来了,先休息一下,安神药很快就好了。”烧火的丫头跟各位打过招呼后如是说。 王宛汐歉意的对刘嬷嬷说:“真是对不住嬷嬷,院子里有点乱,让您和各位嬷嬷见笑了。” “这是我的大丫鬟四月,她在给我打扫内屋。这是外院的洒扫丫头招娣,她在给我熬安神药。您几位先休息一下,我去沏茶。” 说罢,扶起地上的凳椅,招呼大家坐。 哪有主子伺候奴才会的,刘嬷嬷她们深知庶出的姑娘也是主子,哪敢坐,直说姑娘这般,会折煞奴才的。 王宛汐倒也不坚持。 刘嬷嬷环顾了一下院里,问:“四姑娘,您这院里的奴才呢?应该不止这两个吧?” 为了彰显大家风范,侯府各位姑娘房里奴仆都是一样。 “嬷嬷,不止呢。有一个管事嬷嬷,两个大丫鬟,两个外屋洒扫丫头,还有两个外面使唤的婆子。”王宛汐恭敬地回道。 “那,她们人呢?” “管事付嬷嬷是母亲院里出来的,这会子见我院里没什么事,兴许是回栖子院与相熟的嬷嬷聊天去了。” “还有一个洒扫丫头杏儿,是姨娘院里管事嬷嬷的女儿,没事的时候,偶尔去姨娘院里找老子娘说说话,也是有的。” “另外两个外院婆子是母亲从前院拨过来的,现下无事,许是去前院帮忙了。” 听完王宛汐的话,人精似的刘嬷嬷已经了解八九成了。她心里疑惑,为什么四姑娘这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呢?大夫人这是明摆着要打压她,可为什么呢? 刘嬷嬷没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她吩咐一个婆子去唤回不在院里的丫头婆子,她与另外三个由四月带着,去了汐芜苑西侧的下人房。 待到不明原就里的丫头婆子都回到院里时,效率极高的刘嬷嬷也已经带人搜完下人房了。 管事付嬷嬷最后一个回到院里,她满脸通红,打着饱嗝,慢悠悠地走进院子,“四姑娘,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现在说。老身正在与栖子院的莫嬷嬷,李嬷嬷吃酒聊天,突然这么叫回,败兴得很。” 王宛汐连忙迎上去:“付嬷嬷,您别气,等这儿的事一了,您再接着吃酒聊天可好?”说罢,接过招娣递过来的茶,“嬷嬷,您先喝口茶。刘嬷嬷在呢。” 付嬷嬷自然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心想这四姑娘今日格外温顺听话,真是受用得很。 刘嬷嬷看在眼里,气极大怒。她吩咐一个婆子搬张椅子放到前廊厅前,扶着王宛汐坐下,然后站在她身侧,“来人,给付嬷嬷醒醒酒。” 马上有婆子打了盆冷水,往付嬷嬷脸上泼去。 付嬷嬷被泼得一个激灵,酒全醒了。 她正要大骂,一个婆子在她耳边提醒了几句。她吓得马上恭顺起来,“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到了,怪我这误事的老货,还请刘嬷嬷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刘嬷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她。 伸手接过另一个婆子手里的登记册子,低下头来问王宛汐:“四姑娘,这事还是由老奴帮您厘清,免得您伤神。” 王宛汐知道,刘嬷嬷这是在给她立威呢。 “宛汐年幼,还得劳烦嬷嬷帮我。” 刘嬷嬷恭敬道:“老奴听四姑娘吩咐。” 转头对着院里众人说:“今儿个老身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来汐芜苑查案的。” “查案?查什么案?”众人疑惑道。 “端上来,给各位瞧瞧。”刘嬷嬷把搜缴出来的东西用托盘盛着,给众人看了个仔细,并一一指认,哪几件是从谁房里搜出来的。 “哎呀,刘嬷嬷,这些个东西,是四姑娘赏给我们的。你怎么能擅自从我们房里偷拿出来呢?”到手的东西怎么会舍得吐出来呢?付嬷嬷仗着自己是栖子院出来的率先发难。 “对啊,是四姑娘赏我们的……” “四姑娘,都是你赏她们的吗?”刘嬷嬷躬着身子,轻声问道。 王宛汐怯怯的,支支吾唔:“我,我……” 刘嬷嬷对着众人冷笑一声:“看来,四姑娘这是把所有的东西都赏给你们了,弄得自己一贫如洗。” 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辩解,又听刘嬷嬷说:“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从前的主人是谁,老夫人都心里有数。所以你们是仗了谁的势,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现下,你们做出了这些个欺主的事来,就不知你们的原主知不知情。若是知情,老夫人那里是断不会轻饶的。若是不知情,只要各位把东西归原,老身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老夫人处与各位求个情。” 众人一听还会牵连原主,吓得立马跪地求饶,承认了自己贪心,顺了四姑娘的东西。 王宛汐不禁佩服刘嬷嬷,她竟能一下就捏住这些婆子丫头的七寸,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刘嬷嬷把东西交还给王宛汐,并要四月登记在册。 王宛汐很感谢刘嬷嬷。她知道丢失的东西断不止这些,但依目前来看,能寻回这些已是万幸了。 刘嬷嬷也深知此事并未完善,却也是无可奈何。 王宛汐亲自把刘嬷嬷领到里屋坐下,奉茶以表感谢,并从托盘里挑出一块玉钏,递给她:“嬷嬷家里的小孙女也快三岁了,这小物件给她把玩甚好。” 刘嬷嬷哪里肯收,王宛汐说自己这些个小事,劳累嬷嬷本就不应当,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算不得什么,自己心里还是记着嬷嬷的好的。这才收下。 趁着刘嬷嬷高兴,宛汐真诚地对着她一福:“刘嬷嬷,宛汐还有一事想请嬷嬷帮忙。” “四姑娘,你说。”刘嬷嬷也没跟她客气。 “祖母疼我,定会把我这院里的人全换掉。我想求嬷嬷帮我在祖母跟前美言几句。其一,我想留下四月和招娣作我的大丫鬟,其二,洒扫丫头和婆子,我想自己来找。这样,便断绝的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说完,王宛汐满心期待地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想了一下,答应了她。 她马上开心起来,眉眼弯弯的,眸子闪着亮光,跟个吃到糖的小娃娃一样。 刘嬷嬷心里轻叹了一声,再一次确认,这四姑娘明显是被主母针对了。可为什么被针对,她也是无从知晓。她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四姑娘什么时候惹怒了大夫人。 她想,这事一定得禀报给老夫人知道才行。 第5章 抢我方风思妍 刘嬷嬷走后,四月不解道:“姑娘,老夫人会同意你自己安排院里的人吗?” 王宛汐嘴角噙笑:“我这祖母最是看重世家名声。若是暗着磨搓我,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我院里闹出了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虽不大,却有悖她老人家世族大家的风范。她老人家生气了,少不得敲打敲打母亲。” “院里丫鬟婆子安排本是主母的权力。如今,由我一个庶女自由安排,对母亲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警告。” “我想,祖母是会利用这一次机会的。” 傍晚时分,刘嬷嬷再次来宛芜院,传达了老夫人的意思: 宛芜院奴仆的安排由四姑娘自己决定,而且,奴仆们的身契也一并交予四姑娘保管。四姑娘受伤未愈,免了这几日的晨安。 王宛汐恭谨地听完刘嬷嬷的话,一再向嬷嬷道谢,并亲自送到院门外。 回到院里,四月和招娣笑着抱成一团,王宛汐在旁边看着她们,一时竟晃了神。 翌日,王宛汐安排了四月要做的事,再禀了杜氏,便带着招娣去了东大街,临出门前,她取了惟帽戴上。 重生回来后,她深感自己势单力薄,必须要快速的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首先要武装起来的,是她院里的人。 东大街后巷僻静处,有两层阁楼。里面环境阴暗,房里一排排低矮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一个衣着褴褛的人。有男有女,大都年龄不大,或多或少都有伤病在身。 这是牙行黑市,这些人都是贱奴,鲜少有人会买,即使有人买了,也是利用他们的命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要价竟比一般奴仆高。 此时,阁楼大门紧闭。王宛汐走上前,扣了三长两短五下门上铜环。 大门旁边的侧门打开,一个引路小厮伸出头来,打量着主仆二人: 眼前戴白色惟帽的姑娘,身着浅水蓝长裙,下摆上用银丝勾出几片祥云,身量纤细苗条,虽看不到容貌,通体气质却是极好的。后面跟着的丫鬟,面容也是清秀可人。 一看便知二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他来牙行几年了,像这种女客人,第一次见,慌忙引路:“贵人,这边请!” 王宛汐被引至内堂,行至牙公面前,开门见山:“我要一个年若十五六岁,身家清白,有武功在身的女孩。” 牙公心里正诧异,如此气质的姑娘怎么会知道自己这黑市牙行所在。可人家姑娘竟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淡漠地直接谈生意,语气疏离不容置否。 牙公经营黑市牙行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他按下心中惊讶,冲着里面叫了声:“17号。” 片刻,一个大汉横挟着一个人出来,往地上一扔。 招娣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往后退,退的时候,还不忘拉着王宛汐一起。 宛汐轻轻地拍了拍招娣,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蹲在那人面前。 饶是她先前有思想准备,也是被那人的惨状吓了一跳。 只见她披头散发,衣裙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身上脏乱不堪,一道道血痕,有凝固了的,也有新鲜流出的,触目惊心。头发如同茅草般,有些结成块了。 为了进一步核实,王宛汐轻轻地拨开她的乱发,用帕子拭擦了她脸上的污垢。虽然这张脸瘦小苍白,可王宛汐知道,人,没错,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是绿林中人人敬仰的风家堡堡主风万天的孙女,风思妍。 风家堡于江湖而言,一直是大哥一般的存在。堡主风万天性格豪爽,仗义疏财,常常救助穷苦百姓,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声望。族中弟子皆武艺高超,在庆国各地设有镖局。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半月前,不知何方力量,竟在一夜之间,灭了风家堡。全堡族人尽数被屠。 风思妍当时带着八岁的弟弟,进地窖偷爷爷的桑落酒,躲过那一波屠杀。不幸的是,待姐弟俩出窖后,还是碰上了最后清场的歹人。 这风思妍年纪虽小,身手敏捷,尤其轻功了得。无奈歹人势众,她又要护着幼弟,缠斗一番,虽带一身伤得以逃脱,幼弟却在打斗中,不知去向,而她则不知怎么被关在了这黑市牙行。 因伤势没得到及时治疗,又突遭灭门之灾,竟失忆了。前世关了一个多月后,被三皇子买去,成了他排除异己的一柄利刃。这一世,王宛汐抢先一步,断了三皇子半臂。 王宛汐直起身子,看向牙公:“我要了她!” “你可知此人来历?” “姑娘放心,此人是我小厮五日前在峨山山脚捡到的。不会有任何牵扯不清。”牙公回道。 王宛汐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五十两银子丢给牙公,并说:“不用找了,以后牙行里有武力值高的,记得帮我留意。” 牙公接下银子,应承下来。他看到地上的风思妍如同死尸般,料定这主仆二人带不走,便要安排人送。 王宛汐摆摆手,招呼招娣:“背上她。” 招娣点点头,小心地拉起地上的人,一把背到了背上。王宛汐在后面帮忙扶着。主仆俩一起走出了牙行。一套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没有嫌弃地上女子脏。 出了牙行大门,王宛汐告诉招娣,去来福客栈。 “姑娘,我们不把她带回家吗?”从头至尾没开口的招娣问道。 “她的伤很重,必须先治伤。回家了,诸事不便。来福客栈不大,老板伙计憨直,放那里养伤最好不过了。等养好了,我们再接她回去。” 王宛汐找掌柜开了间中规中矩的房,然后拿了点碎银给小伙计,要他帮忙送桶热水到房里,再去医馆找相熟的好大夫来。 待热水送到后,王宛汐安排招娣给风思妍擦拭身体,自己则迅速去楼下成衣铺子为风思妍买了几套衣服。 当伙计把大夫请来时,主仆二人正好给擦拭后的风思妍穿好了衣服。 饶是大夫见识过诸多伤患,待到近前为风思妍查看伤情时,也不禁倒吸口冷气。纵横交错的鞭伤,剑伤,皮肉外翻,多处伤口已经化脓。怎一个惨字可形容? 擦拭时,招娣就心疼得泪流不止。这会儿,大夫查看伤口,她眼圈又红了…… “大夫,请一定尽全力救治。银两的事,不用担心。”王宛汐此时已经把惟帽取下来了,她坚定地望向大夫。 大夫看着眼前的姑娘,虽身量尚小,年纪恐未及笄,却长得极美,肌肤如玉,说话时,气息平稳,眉宇间竟隐隐有股令人无法直视的贵气。 他心知这必是哪个高门大户的贵人,忙点头应承:“姑娘且放宽心,我定会尽心尽力救治。” 第6章 找玉嬷嬷 待大夫细致为风思妍检查身体,伤口处敷药处理后,额头处已有层层密密的汗珠了。他忙完这些,净手后才掏出帕子拭尽汗水。 王宛汐亲自倒了杯茶给大夫:“您辛苦了!” 大夫接过茶水点头致谢后,一饮而尽,惋惜道:“这位姑娘伤口太多太深,伤情太久,已然感染,很是危险。现在又得了伤寒,更是命悬一线,难哪!” 王宛汐知道大夫这是实话实说,可她也知道风思妍这次定是有惊无险。 前世四皇子还要半月才能来卖她,可同样还是把她给救活了。虽然他动用了更好的医者和药材,可自己这次却提前了这么久,赢在风思妍伤情现在还算可控的。 她从袖兜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大夫:“我知道您医术高明,医德高尚。这位姑娘是我的亲人,万请大夫全力救治。这一百两您先收着,只管用上好的药材。我不时会差人过来,若差了银两,您知会一声,绝无二话。” 老大夫见王宛汐说得诚恳,也没推辞,接过银票,“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职,老朽定当不负姑娘所托。” 说完,坐在桌前开始开方子。 王宛汐叫来掌柜,告诉他,风思妍会在客栈里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要雇一位心细温顺的小姑娘来照顾风思妍。 说罢,她又从兜里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说先用着,多不用退,少则补,只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细心看护,若有不怠,定不轻饶。 掌柜接过银票连声承诺,绝不敢怠慢。转身把他的侄女,一个叫小文的小姑娘唤了过来,让王宛汐亲自过目。 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顺眉顺眼的,来前定是听了训的。一进屋便眼里有活,守在了风思妍的床前,轻轻地为她拭汗。 这时大夫也把方子开好了,他递给伙计,吩咐他快去抓药,又仔细叮嘱了小文一些看护方面要注意的,这才离开。 王宛汐和招娣在房里静静的看了会风思妍,也起身准备回府了。 出门前招娣一边给王宛汐戴帷帽,一边问:“姑娘,咱们统共那么点月银,这一次就花了那么多,家底都没了吧?” “哎哟!”王宛汐轻叫一声,“可不是家底都没了?!” “是我弄疼了姑娘吗?”招娣急急问道。 “不是。花了那么多钱,你家姑娘我肉疼!”王宛汐打趣道。 招娣嗔道:“姑娘,你吓我一跳。既然肉疼,你还救?” 王宛汐边走边回:“钱花光了,我肉疼。可不救她,我心疼又难安。权衡一下,肉疼总比心疼好。” “姑娘做什么,招娣都支持!” “你呀……” 主仆两人边走边聊,小文温柔地坐在床边,轻轻地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突然感觉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仔细一看,又好像没动。 她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去倒了点水…… 回到府中,王宛汐招娣直接回了汐芜苑。 刚进苑门,四月便等在那里,“姑娘,你回来了!” 闻言,屋里快步走出来一个老妇,拜倒在王宛汐前面:“姑娘,老奴终于见到你了。”说罢,便低泣起来。 王宛汐连忙俯身搀起来人:“玉嬷嬷,快快起来。这些年,嬷嬷受苦了。” 四月和招娣一边一个,搀起跪地的玉嬷嬷,主仆四人这才一起进到屋内。 玉嬷嬷本不是侯府中人,是王宛汐出生的时候,她的外祖张家送来的乳母,身契并不在侯府,而在张府。也就是说玉嬷嬷奶大宛汐便可以回张府。可是玉嬷嬷心里牵挂着她的姑娘,自己也没别的亲人了,就一直没回张府。 本来待到王宛汐八岁分院时,是要做汐芜苑的管事嬷嬷的。可在王宛汐六岁那年,玉嬷嬷不知何事竟与张秀芳顶嘴,惹怒了张氏,把她从王宛汐身边调走。 当时的王宛汐也吵过要玉嬷嬷回来,可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重生回来后,王宛汐知道真心待自己的只有那么几个人,玉嬷嬷就算一个。所以在出门之前,打发四月想办法找到玉嬷嬷。却不知短短几年光阴,三十多岁的玉嬷嬷竟老了这么多,想来,一定是受了不少磨难。 待进到里屋,王宛汐亲自扶玉嬷嬷坐下,自己坐到她身边,还像小时候一样,亲昵靠在玉嬷嬷身上。 玉嬷嬷老泪纵横,她轻轻的抚着王宛汐的手臂,“我的姑娘,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漂亮,真好。” “嬷嬷以后就在我身边,我养着嬷嬷。”王宛汐眼神坚定。 “好姑娘,嬷嬷也想跟着姑娘,可那些豺狼不会同意的。”玉嬷嬷心疼这个打小爹不亲娘不爱的姑娘。 “姑娘,你是不知道,她们竟把玉嬷嬷分配到了柴房。每天不是砍柴就是挑水,睡也是睡在柴房里。我今天去找嬷嬷的时候,那管事还不肯放人。幸好姑娘提前交代了,我去找了刘嬷嬷。刘嬷嬷亲自去找那管事,这才放人。” 四月一想到那帮趋炎附势的小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宛汐想起前世的惨烈下场,眼眸清冷,“放心,我会让她们一一偿还的。” 这些年玉嬷嬷受了不少磨难,身子很虚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调养好她的身体。 王宛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半新的娃娃,然后从娃娃的腋下解开一粒扣子,用手指从里面掏了掏,竟掏出几张银票。她从中拿了一张一百两的,剩下的又重新放了回去。 其他三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招娣率先从惊讶中醒来:“姑…姑娘,这…这…是哪里来的银票?” 王宛汐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是本姑娘变幻术变出来的。” 玉嬷嬷看了一眼银票,诧异道:“这…这不是…” 王宛汐点了点头:“对,这是外祖家给的银票。” 原来,年前张家送过年礼物给张秀芳母子三人时,其中就有这个半新的娃娃。听说是三舅家的表哥送给宛汐表妹的。 当然,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好多珍宝玩物。可这么些年,好东西从来没到过王宛汐手里。 张氏总说由她帮姑娘收着,待到姑娘出嫁的时候自然会一并给她。可前世,就算到她出嫁,张氏也没拿给她。只说是为了三哥哥的前程用掉了。 幸好外祖和三位舅舅疼她,给了不菲的陪嫁,不过到最后,也只是为她人做了嫁衣罢了。 这半新娃娃,张氏没看在眼里,只当是小孩子的玩意,就给了王宛汐。 前世,王宛汐只把它当成普通娃娃,丢在柜子里。重生后,总觉蹊跷。拿出娃娃一通检查,才发现内有乾坤。 娃娃里面竟夹着五千两银票。想来是外祖知晓王宛汐这些年在侯府的艰难,心疼外孙女,偷着给她体己钱。 第7章 出生时可有异常? 三人知晓后,高兴不已。 “今日瞧着姑娘一笔一笔,花出去这么多银子,想着咱们苑里怕是要过艰苦的日子了。没成想,咱们姑娘竟还是个小富婆呢!” 招娣憨憨地笑着。 “我瞅着,咱们姑娘是要苦尽甘来了!”四月兴奋地搓搓手。 玉嬷嬷轻轻地擦拭着眼泪:“可怜的姑娘,幸好老太爷,三位老爷心疼,否则……” 玉嬷嬷出身张家,对张家人一直沿用以前的叫法。 王宛汐深知,她的路仍然很艰难,仍然险象环生。可她有身边这些真心待她的人,她相信,她一定能扭转结局,报前世血海深仇。 她轻捏四月的小脸:“对的,咱们要苦尽甘来了。”说完,四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罢,她问出了那个环绕她已久的疑问:“嬷嬷,我出生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玉嬷嬷有些茫然:“异常?没什么异常啊。姑娘怎么这么问?” “嬷嬷可还记得当年我出生时的情景?”宛汐先扶着玉嬷嬷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认真地看着她。 玉嬷嬷看着王宛汐的神情,虽不知她的用意,却还是仔细地回想起来。 “当年,大夫人正在生产五姑娘,二姑娘,不,张姨娘不顾自己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一直在栖子院帮忙。当时,不但有三个接生婆子在旁伺候,宫里的娘娘还派来御医守着。” “栖子院当时人很多,慌乱中,有人把姨娘绊倒了。倒地后,姨娘腹痛不止,竟有早产的兆头。当时栖子院中有接生婆和御医在,老夫人临时安排姨娘在栖子院西厢房待产。” “本来,我是在姨娘身边守着的。可至午饭时分,朗哥儿不吃饭,吵着要我去喂他。我本想一直留在姨娘身边,可姨娘心疼朗哥儿,要我去伺候他吃午饭。姨娘的身边就由木槿陪着。” “待到朗哥儿吃完午饭,又陪他玩耍至他累极睡着,已是两个时辰后了。我正准备往栖子院赶时,路上的丫鬟婆子,皆惊喜相告,说大夫人生下了五姑娘,生产时满屋金光,更奇的是五姑娘出生时,脖子上竟戴着一块通灵宝玉。” “待我回到姨娘身边时,姨娘因为生产累得昏睡过去了。大家都去了大夫人那边,房里只有木槿在。木槿估计也是累坏了,坐在床榻上,呆呆的。” “咱们姑娘啊正躺在姨娘身边,粉嫩嫩的,睁着大眼睛,竟半点没有早产孩子的羸弱。” 王宛汐认真地听着玉嬷嬷的讲述,细细地分析了一番,问道:“嬷嬷,当时父亲和祖母都在栖子院吗?” 玉嬷嬷想了想,道:“因为大夫人和姨娘生产时间有点久,侯爷和老夫人都回去休息了。我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侯爷和老夫人被请到栖子院。我们几乎是同时进院子的。” “那我和五妹妹出生的时候,只有几个接生婆、御医、木槿和栖子院几个大丫鬟管家婆子在?” “内屋是这些人在。外院还有好些个丫鬟婆子在烧水做粗活。”玉嬷嬷回忆道,“姑娘,你问这些是做什么呢?” “没事。我只是好奇问问。”王宛汐明白,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有些事多个人知道不但于事无益,还会徒增麻烦。 听玉嬷嬷这么一讲,王宛汐觉得,大夫人把她和王宛清两人的出生时辰张冠李戴这事,侯爷和老夫人也许不知情,至少当年并不知情。而自己的生母张姨娘,可能因为早产,在生产那一刻力竭而昏,并不知晓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若要揭开此事,关键人物是在场的那些人。 御医是宫里杜贵妃的人,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宁诚伯府出来的家生子,这些人都是不会出卖大夫人的。那三个接生婆,依大夫人的手段,要么被灭口了,要么被收买了,还有待细细调查。 这事的突破口应该在木槿那里。 这个木槿她熟悉着呢。她的悲惨命运和张家的灭族之灾,都有她的手笔在里面。 在她出生没多久,木槿就被宁诚伯府家的庶子六公子看中,要去做妾了。后来生了一儿一女。她时不时的回武安侯府,张姨娘对她仍是很器重。 两人不但有一同长大之谊,而且,因着木槿嫁入宁诚伯府为妾这事,张姨娘认为自己与大夫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果然,这些年,张姨娘与大夫人关系比寻常人家主母与妾之间要好得多。因此张氏不但对木槿好,对木槿所生的一双儿女,竟比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 木槿虽手握着大夫人天大的秘密,却对大夫人谦卑恭敬,永远是一副奴仆丫鬟的卑贱样子。 大夫人看她这么多年,从未逾矩,对她也很和善。况且,她嫁到伯府为妾,间接地成了张家与伯府的一条纽带。张家爱屋及乌,看在木槿曾是张姨娘大丫鬟的面子上,不时地分一些利润高的生意给伯府。利益面前,嫡庶倒没那么重要了。 王宛汐回想起前世,张家叛逆的罪证,还是木槿亲自呈上去的。她不仅找人模仿大舅舅的字迹,还通过自己和姨娘,偷偷掌握了大舅舅写私信时作的暗记,一击即中,让外祖一家百口莫辩。 一想起这些,王宛汐心如钝刀锯肉般疼痛不已。她死死地攥紧拳头,大拇指狠狠地刺向手心。重生以来,她虽然时不时想起些前世的事,可从没像今天这般把前世的悲惨结局整个想了一遍。 她只觉得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人都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凳子上摔倒在地上。 她也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恨,这般想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将她席卷,她恨那些害她的人,可她更恨自己。恨前世的自己怎么那么软弱,怎么那么愚蠢。到最后,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死的那么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旁边的三人觉察到了王宛汐的异样,她们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摸的摸额头,抚的抚背。四月眼尖,她抓起宛汐的手,用力地掰开,看到白嫩的小手心里,竟被指甲生生地刺出了血珠。 “姑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四月捧着手轻轻地吹着,心疼得眼泪直流。 招娣忙不迭地找药。 玉嬷嬷倒了杯温茶,心疼不已:“姑娘,别怕。什么事都别怕。有嬷嬷呢!嬷嬷豁出这条命也会护着你!” “姑娘,我也是!” “我也是!” 喝了茶后,王宛汐苍白的嘴唇颤抖几瞬后,强颜笑脸:“嗯,我知道的。我不怕了。我有你们呢!” 第8章 再见姨娘 翌日,凝芳阁的大丫鬟七巧来到汐芜苑。 这七巧是栖子院李嬷嬷的女儿,是侯府的家生子。两年前凝芳阁的大丫鬟木桅犯了错,被打发回张家。大夫人看张姨娘身边只有木葵一个大丫鬟,就把她身边李嬷嬷的女儿七巧拨给了张姨娘作大丫鬟。 两年来,七巧仗着自己老子娘是大夫人院里的,在凝芳阁处处压木葵一头。木葵本是一直跟着张姨娘的,最得张姨娘信任,现在被一个小丫头压着,自是不服气。 可无奈张姨娘却好像看不到她的委屈,竟处处听从这个七巧的,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七巧。渐渐的竟把木葵挤兑到外院了。而七巧更是跋扈起来。 今儿个,她得了张姨娘的令来汐芜院叫王宛汐去凝芳阁。 汐芜院这位主,好听点是侯府四姑娘,其实连她这个丫鬟都不如。在这个侯府里就是个小透明。爹不痛娘不爱的,连生母张姨娘都不喜欢她,又比她高贵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挺挺脊背,伸了伸脖子,一边大踏步走进汐芜院,一边冲着里屋大声叫道:“四姑娘,四姑娘……” 招娣见势立马放下手中的扫帚,拦住七巧:“你这么咋咋呼呼地大叫什么?姑娘在里面看书呢。” 七巧扬了扬头,鄙夷地看着招娣:“你把你手里的扫帚拿开点。什么人哪,我领姨娘的话来叫四姑娘去凝芳阁。你一个洒扫丫头,也敢拦我?” 招娣一听,犟气上来了,她拿着扫帚横在七巧面前,一步不让:“你来我们汐芜院放肆,就是不行。” 说完,在七巧面前用力挥舞着扫帚,一边舞一边说:“哎哟,这院子怎么这么脏,可得好好打扫打扫……” “你…你…”七巧气急败坏,逼得直后退。 “住手,招娣,你是想要挨骂了吧。姑娘一直告诫我们,素质,素质,你倒是全忘了。别人没礼貌没规矩,可不代表我们也可以没有。七巧姐姐来我们院,是来传话的。赶快请姐姐进里屋来。”四月站在门厅口看着七巧的狼狈,直想笑,又只能生生的忍着。 七巧也是个聪明的,哪里听不出四月的话里有话。只得压下心中的气陪笑道:“还是四月好。我是来请四姑娘的,烦四月帮我通报一声。” 王宛汐在屋里看书,外面的争执听得真真的,心道好丫头。 她放下书,走出屋子,似是才知道七巧来了,轻笑道:“是七巧姐姐来了。” 七巧抬头看向门口的少女,不禁有些呆了,只见她一袭翠绿色望仙裙,外罩一件撒花烟罗衫,纤巧削细的身影,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下,双眉修长如画,眸子闪烁如星,面庞清丽脱俗。只见她正看向自己,嘴角微微上弯。 七巧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生怯意:“回四姑娘话,姨娘要我来请姑娘去凝芳阁。” 王宛汐缓缓走了过来,颌首道:“嗯,走吧。”说罢,带着四月率先走了出去。 七巧跟在她们身后,一会工夫便到了凝芳阁。 刚进院,木葵便迎了上来:“姑娘来了。” “木葵姑姑好。”王宛汐伸手拉住木葵,亲切的回道。 “姑娘,你要仔细着点,姨娘正在生气,别招她。没的让自己难受。”木葵心疼这个四姑娘,轻声提醒着。 王宛汐捏了捏木葵的手,示意自己晓得了。 刚走进屋,一个茶杯便飞了过来。饶是王宛汐心里有所准备,也才堪堪躲过,茶杯“嘭”地一声砸落在她脚下。 “姨娘,这是为何?”王宛汐早知张秀芳对她全无母女之情,却还是感觉心被扎了一下,痛得很。 “你个孽障,你还有脸问为何?”张秀芳指着王宛汐厉声道。 王宛汐看着长得跟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生母,三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顶多二十多,梳着祥云髻,髻上绾着一支花颜鎏金玉步摇。身穿盘金彩绣云锦裙,外套蝶戏水仙裙衫。 通体富贵,却满脸戾气。 张秀芳见王宛汐没有回复自己,怒极道:“你为了一点劳什子首饰,竟跑去你祖母跟前告状,连累你母亲被老夫人训诫。你这个不孝女!” 王宛汐悠悠地叹了口气,神色淡漠道:“姨娘,我并没向祖母告状。是二婶看见,为我抱不平。我若是真要告状,这桩桩件件,还要拖到如今?” “你…你做着这侯府的四姑娘,难道还受亏待了不成,你……”张秀芳支吾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姨娘,按说你是我的生母,我受欺负了,你要保护我。最不济,至少也要帮我出出气。可为何,姨娘一直只为讨好大夫人她们,从未顾忌我们母女之情?”王宛汐本不想开口,无奈心中愤懑,脱口而出。 “你休要胡说。你三哥哥养在大夫人名下,她是花了心思的。为了你三哥哥,也因着侯府的尊卑,我得一心一意对大夫人好。这种不孝的话,我再也不要从你嘴里听到了,否则,休怪我告诉侯爷。” 说完,“啪”的一声,张秀芳竟冲上前,挥手给了王宛汐一巴掌。 王宛汐毫无防备,她从未想过张秀芳真的会因为这点事,亲手打她。便这么生生的受下了这一个耳光,直到脸上辣乎乎的痛,才反应过来。 四月本来站在王宛汐左侧后面,打的那一瞬间,她也完全没反应过来。待耳光响后才扑上来,护在王宛汐前面。 “张姨娘,你怎么敢打我们姑娘!”四月母鸡护崽般张开手臂,挡在王宛汐前面,色厉内荏道。 张秀芳怒极反笑:“我怎么敢?我怎么不敢,你们家姑娘是我生的,她竟敢说出如此忤逆的话来,我自然能打!” 四月虽然心里也怕,可她半点没退,挺直身子大义凛然道:“姨娘错了。就算姑娘说错了什么,自有老夫人,大夫人来教导。而姨娘虽是姑娘生母,却只是个姨娘而已。你是打不得姑娘的,那是以下犯上!” “好你个贱婢。真真跟这不孝女是一块长大的,没一个好的。你竟数落起我来了。七巧,给我打这死丫头,打烂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尊卑。”张秀芳已气得发抖了,指着四月大叫。 七巧正好气四月曾话里点过她,冲上前就要掌掴四月。 “你敢!”王宛汐轻轻开口,声音清冷如水,再不见一丝亲切。七巧被这一声生生停住了上前的脚步。 “四月说得对,姨娘还是不要忘了身份才好。还有,我的丫头我自己会教,就不劳烦姨娘了。”说完,带着四月转身离开。 看着王宛汐远去的身影,张秀芳有些气结。待王宛汐的身影彻底在凝芳阁消失后,她才猛然觉得,她与这个女儿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的距离。 第9章 小家雏形已成 这几天汐芜院里其乐融融,因为添了新成员。 那天被张姨娘一记耳光打得王宛汐右脸红肿,回汐芜院时碰到个小丫头,教四月怎么消肿镇痛。带回院里后,才发现,这个叫秦艽的小丫头,来头竟是不小:她是医术世家大族“妙手仁心,死人长活”的秦家后人。 虽说秦家在几十年前因一场浩劫,人丁零落,家世颓废,可秦家人极具医术天赋,行至如今,也是民间的神医。 就不知这秦艽,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怎么沦落到侯府当奴仆了。白捡了这么个宝贝,王宛汐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叫四月去管事的那里拿了秦艽的身契,从此秦艽正式成了她汐芜院的人了。 这秦艽也是有趣,一张娃娃脸,声音也是奶萌奶萌的,可总说四月、招娣是小屁孩。四月招娣却嫌她秦艽的艽字太生僻,直接叫她阿九。 气得秦艽奶声奶气在旁边磨牙:“一群小屁孩,没文化,真可怕。”众人听罢,又是哄堂大笑一番。 气归气,秦艽还是认真地给玉嬷嬷切脉检查了一番,然后开了调理的张方子,说只要吃两个疗程,保证还大家一个身健体康的玉嬷嬷。 四月拿起方子准备去捡药,复又回来,欲言又止:“你,你们做大夫的,字都这么写吗?” 王宛汐接过一看,嘴角直抽抽,这字,确定不是鬼画符? 秦艽苦着小脸一把抢过方子,递给完全不识字的招娣:“哎呀,这毛笔,软趴趴的,不好写,我习惯写硬笔。招娣,你是个宽厚的孩子,你去。” 招娣一听表扬,立马收起笑得咧开的大嘴,接过方子飞快地去了。 …… …… 在来福客栈养伤的风思妍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王宛汐决定去把她接回汐芜院。一来,因着前世的发展,怕贼惦记;二来,现在自己院里有这么个神医后人,于风思妍的伤更有益。 上午去寿安堂请安时,老夫人提及宁诚伯府杜老夫人过几日要来侯府,嘱咐了些府里的安排,耽搁了时辰。待到午饭后,王宛汐才寻了个由头出府。 这次她带上招娣和秦艽,直奔来福客栈。 楼上,小文已经给风思妍换好药,梳妆好,就等王宛汐她们了。 风思妍上午就听掌柜说了,她家主人会来接她。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奄奄一息时,那个轻柔如幽谷空灵般的声音。那声音说她是她的亲人,不救她,她会心疼。这些话如羽毛般温柔地拂过她的心,成了她这些天想要活下去的坚强后盾。 她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待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时,小文连忙去开门。 风思妍站在房中,便看到三个姑娘走进房来,为首的小姑娘,身穿散花水雾绿草白褶裙,外罩碧色翠烟衫,身披翠水薄烟衫,小脸脂粉略施,仿若初萌芽的莲药般清灵脱俗,柔风若骨处又见刚绝清冷,好一个昳丽美女。 王宛汐走进去便看到风思妍,虽还有些苍白,精神头却还不错。她穿着自己给她买的浅水蓝裙,外套银白坎肩,长发简单绾起,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面庞有些瘦削,身材高挑,虽有病容,却隐约可见英气逼人。 “小妍,今日气色大好啊。”招娣时常来看风思妍,两人比较熟稔。 “姑娘……”风思妍开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说那些煽情动听的话。 “我来接你了。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王宛汐伸手牵起风思妍的手,回头对秦艽说:“阿艽,你来看看,小妍恢复得怎样了。” 秦艽仔细检查后,确定风思妍已无大碍。王宛汐这才着招娣去找掌柜结清账,几人启程回侯府。 回到汐芜院,王宛汐把几人叫到一起,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 玉嬷嬷看姑娘一脸严肃,便带着众人恭敬地站在王宛汐前面。 “这侯府的情况,还有我在侯府的处境,除了小妍,大家都清楚。以前我逆来顺受,现在,不了,我决定反击。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需要你们支持我,帮助我,无条件的忠心我。” “这条路并不轻松,很危险。你们有谁不愿意的话,现在提出来,可以走。”王宛汐语气平淡,仿佛在征询众人的意见,但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威严,竟让人不敢轻易违抗。 “姑娘,老奴死也要跟着你。”当年,玉嬷嬷的孩子不到半岁夭折,她便被张家送到侯府奶王铭朗,王宛汐。特别是王宛汐,她带到六岁,在她眼里,王宛汐就是她的命。 “姑娘,我也要跟着你。”四月也坚定的说。 “我也是,姑娘!”招娣也说道。她和四月是侯府的家生子,自王宛汐分院以来就在这汐芜院里,跟着王宛汐一起长大。 “我也跟着你!”风思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姑娘救了她的命,对她好,那自己肯定要跟着她。 秦艽被卖进侯府已三四年,到现在她都无法认同自己贱籍奴婢的身份。可是身处这个社会,自己力量太弱小,若不借势,怕是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这该死的身份了。 “你先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秦艽冷静提问。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做有违良心之事。我若杀人,那此人必是该死之人。”王宛汐对秦艽的突兀问题并没表现出惊讶,平静答复。 “秦艽和小妍不是侯府的家生子。我跟你们订个契约:你们两个跟我两年,两年后我放你们奴籍,恢复你们平民身。”王宛汐补充道。 秦艽想了片刻,答应了。 “既然大家都答应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要给你们四个改一下名字。”开玩笑,风思妍和秦艽这两名字就是个招风牌,被有心人知道,不定出什么乱子。 “四月,你以后就叫斯清;招娣,女孩子是不能叫这种名字的,你以后叫斯柠;小妍,你叫斯妍;秦艽,你叫……” “斯艽!” “哟,不错哦,都会抢答了。不过,是叫斯九,不是斯艽。”王宛汐调侃道。 “艽字拗口,不如九字方便。”招娣,不,斯柠拍手叫好。 秦艽思索片刻,也就勉强同意了。 王宛汐从匣子里拿出众人的身契,告诉她们,待两年期满,她会亲自去衙门给她们更换良民身份,斯清和斯柠是家生子,但待她们找到合适的夫婿后,她也会放她们籍。至于玉嬷嬷,她会养她一辈子。 诸事了完,已近傍晚。 众人各自忙活,王宛汐站在汐芜院中,看着日落月升的天空,心道,豺狼们,且等着吧,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第10章 时龙和向南 牙行递信息说有好货到了,可身处侯府深闺,哪那么容易说出去就出去。待找到机会出去时,已是三天后。 王宛汐抱着一丝侥幸,带着斯柠和斯妍来到牙行黑市小阁楼。 虽戴着帷帽,牙行主事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贵气大方的小姑娘。 “人可还在?”王宛汐厅中站定开口道。 主事让伙计递上册子,道:“货还在。可我劝姑娘重新选别的货。” 斯妍上前一步接过册子,而后退回王宛汐身后。 主事看着眼前身着淡绿丫鬟服,面容秀丽,却又英气逼人的女孩,觉得有些眼熟,细一沉思,了然于心。 “人既还在,为何要我选别的?”王宛汐睨了眼册子,并未接过。 “因为这不但是活货,而且还有刺。”王宛汐有良好的交易记录,主事有意发展她为长期顾客。 “活货”是牙行黑市的黑话。像风思妍这种无依无靠,来路不明的,叫“明货”;曾在主家犯过事,主家托牙行下狠手贱卖的,叫“死货”;货物自己作主卖自己的,叫“活货”。 活货的价格一般都是货物自己定,牙行抽成。有刺是指这货物还有别的苛刻要求或条件。 “他本是自由身,把自己当货物售卖后就成了贱籍,有条件是正常的。你只管叫出来,我自己看着办。”斯妍掏出帕子拭了拭椅子,王宛汐坐下后说道。 主事一个眼色,伙计转身去了楼上。 “这活货是两个一起,不单卖。三天前给姑娘信的时候,是八十两。现下,已然涨到二百两。” 主事故意加重二百两,而后打量王宛汐的神态。这价格,足够卖一般奴仆几十上百个了,这小姑娘应该会嫌贵吧。主子说了,这二人如果没人要,留下自用。他欣赏他们二人的本事,有点私心想留下他们。 “嗯。”王宛汐轻轻回一了句,根本没被二百两影响到。就连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也神态如常。 等着吧,那二货出来,还有奇葩条件呢。 不肖一会,伙计领着一矮一高两人下来了。 矮的瘦小精悍,身量看似不足十岁的娃娃,却一脸沧桑,年龄约在十九、二十之间;后面高的魁梧壮实,相貌堂堂,面容略带稚气,最多十七八岁。 “在下时龙,这是我三弟向南。”矮个子站定后自我介绍。 “要价二百两,你们的底气在哪里?”王宛汐微微点头后淡淡地开口。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时龙不知怎么的上了房梁。而此时,斯妍竟也第一时间护在了王宛汐身前,眼睛紧盯着屋上的时龙。 在众目睽睽下,时龙闪电般在房梁,屋檐上如履平地般跑了个遍,而后又稳稳地落在厅中。 “鼓上蚤”时迁,王宛汐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嘴角不禁轻轻上扬。 这时,向南在时龙的示意下,抬脚便往外走。小伙计看了主事眼色,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向南手抱一只大石狮走了进来,那大狮子足有两三百斤。后面跟着直嚷嚷的小伙计:“快着点吧,被博彩堂发现了可不得了!” 进到厅内,向南站定运气,竟生生用一只手把石狮举了起来。调整好姿势后,他举着石狮在屋内走了一圈。 王宛汐看着一旁跳脚的小伙计,笑着抬手道:“我见识到了,你送回去吧。” 等兄弟俩重新站在众人面前,王宛汐问道:“你二人有此等本事,为何还要卖身为奴?” 时龙听出王宛汐的言外之意,抱拳细述。 原来,这兄弟二人皆是孤儿,很小跟着大哥陈平一起长大。三人在机缘巧合下跟着游侠学了些本事。大哥陈平生性纯良,教导兄弟做人光明磊落,纵是有一身本领,也不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本本分份做人。日子虽过得清贫,却也安心。后来陈平娶妻生子,也正谋划着给两个弟弟娶一房妻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陈平突然高烧不止,请了大夫,也花了些银子,却仍回天乏术,前些日子竟去世了。 雪上加霜的是,嫂子和侄儿这些天竟也生病了,也是高烧不止。兄弟俩一咬牙,去请了回春堂的大夫,说是可以治好,但诊金至少五十两。 兄弟俩为了留下大哥的这根独苗,没别的办法,只能卖了自己。开始想着只要诊金就够了,五十两加上牙行的佣金三十两,八十两刚刚好。后来一想,嫂子一个妇道人家,带孩子很艰难,除了诊金,还得给她留下点生活费,所以涨到了二百两。 王宛汐听完,心下有了计较。 “听说你们还有别的条件?” “是。姑娘虽买了我兄弟二人,可我二人仍然要照顾好嫂子和侄儿。”时龙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倔强地扬起头挺胸说道。 “好,我答应你们,你们嫂子和侄儿若有事,我也会相看一二的。”王宛汐轻叩桌沿应道。 时龙有些惊讶,他想不到这姑娘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连忙拉着向南跪下:“往后,姑娘就是我兄弟二人的主子。我二人定忠于主子。” 主事有些气馁,怎么就什么都同意了呢,这事没办好,主子那里会不会生气? 他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以至于斯妍把银票交给他,叫他几声都没反应。 办好一切手续后,王宛汐给了时龙一些银子,让他在侯府附近租一个小院子,安排他们兄弟先住下。然后,让他留下陈大嫂家的地址,回去后,她让斯九去看看。给陈家母子治好病了,这兄弟俩才有心思为自己办事。 走出牙行,已至午时。王宛汐新得了时龙向南兄弟,心下高兴,又知道斯柠是个小吃货,便带着斯妍斯柠来到盛宴楼。 不愧是东大街最好的酒楼,这时候,酒楼内已满是客人。大庆民风开明,对女子在外抛头露脸并不苛刻。所以这酒楼里女客也很多。 当王宛汐戴着惟帽领着两个丫头去二楼包间时,并没有引起食客们的过分注意。 因为来得比较晚,大的包房已经满了。王宛汐也不是个计较的人,主仆三人找了个临街的小包间。说是小包间,其实是个大套间里面的小间而已,不过有另外的小门,不需要从大间进。 在等上菜时,街上一阵骚动。只见一辆豪华马车在街上疾驰,丝毫不管街上行走的人们,引得众人纷纷尖叫让道。待那马车驰过,街上才慢慢恢复井然有序来。 那辆远驰的马车上,赫然印着一个烫金的“镇”字…… 第11章 镇宅之煞------大将军王 “这镇国大将军王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看,连有他家徽记的马车都这么跋扈!” “这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就是有嚣张的资本!” “什么一人之下,怕是这大将军王压根就不想当这一人之下啰!” “不想当又如何,未必他还肖想那宝座?凭他一个无用之人也……” “慎言!赛阎罗的名号可不是叫着玩的,连当今圣上都忌惮王爷几分。你们这么议论他,搞不好被他的人听到,可不得了!” 马车远去,街上众人才敢出声。胡乱嚼舌几句,又互相忌讳地打量一番,纷纷散去。 二楼看八卦的主仆三人听完议论也回到桌边。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些果脯蜜饯和一壶茶。 “这是什么人家的马车?也忒招摇跋扈了。”斯妍记忆全无,又属初来乍到,完全不了解情况,蹙眉忿忿道。 “这是镇国大将军王家的马车。这镇国大将军王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超品王爷,皇上最宠的一个儿子。打仗可厉害了,北元那边都叫他战神,我们大庆都叫他赛阎罗。” “因为他太残酷了,听说每次大捷后,都会把俘虏坑杀。这两年,边境太平,皇上去年召他回京休养。如今在京城,简直是横着走,只要有人惹他不高兴了,他就嗝……”斯柠一边喋喋述说,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竟有这样的人?简直凶残成性,草芥人命!要是让我看到,我就……” 斯妍义愤填膺,双手比划着跃跃欲试。 宛汐取下帷帽,斯柠连忙接过挂在衣帽架上,斯妍待她坐定后,给她倒了杯清茶。 王宛汐端起杯子低头浅啜,茶味清浅淡雅,正是适合食前食后饮的茶品。 “这茶不错,你们两个也喝。”说罢,要抬手去帮她们倒。 斯柠忙接过茶壶,给自己和斯妍各倒了一杯。 “你们见过这镇国大将军王吗?” “那年大将军王班师回京,侯府其他姑娘哥儿都去看了,姑娘你生病了,没出来。所以我们也没见过。”斯柠觉得有些遗憾。 “你连大将军王的面都没见过,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凶残嗜血的人呢?他滥杀过什么无辜,你有详细的例证吗?”王宛汐决定要好好培养一下身边人正确的三观。 “没…没有。我也只是听别人说。”斯柠一怔,想着大家不是都这么说,都这么传的吗? “姑娘,这不是很明显吗?从刚刚街上那辆马车的跋扈样,街坊们的议论,足可以看出这大将军王平日的嚣张。大家给他取的赛阎罗外号正是说明他嗜杀成性啊!”斯妍抱胸站在桌前,微微斜着脑袋看着王宛汐,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王宛汐看着这对如白纸般单纯的丫头,抬手示意她们坐下,然后神情严肃地说: “人常说眼见为实。我们连人都没见过,更遑论见过发生的事,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对别人作出评判。” “再说,战场上的事,本就是你死我活,残酷激烈。大将军王作为领导者,一个不留情,死伤的就是整个军队,伤害的就是我们大庆的根本。所以严厉治军,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都是正常手段,与嗜杀成性挂不上钩。” “况且,圣人曾曰,眼见未必为实。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事情的表相,无法洞察背后的真相。” “在我这里,不了解真相就不能随意置喙别人,更不能如长舌妇般人云亦云。明白了吗?” 斯柠斯妍同时点头:“是,姑娘,我们都记下了。” 刚应承下,斯柠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姑娘,你看我这么说对不对?从百姓们对大将军王的风评和畏惧的程度来看,这位大将军王的的确确是个凶巴巴,不好相与的人。” “我还听说有人为了吓住夜啼儿,就说赛阎罗来了,竟还真有效呢!”末了,斯柠还加上一句。 斯妍表示惊讶:“都凶到这地步了?!说不定,可能,也许真是个有着铁石心肠的丑陋恶煞……” “呃……”宛汐也无语了,前世的她见过这位大将军王几次,虽说冷冰冰的,但似乎,好像长得还不错。 可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些莫名伤感:“一个人在变得铁石心肠之前,一定也曾付出过全部温柔吧!” 却未曾想到,主仆三人的对话,让隔壁安静吃饭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箸侧耳。 “姑娘……”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您三位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伙计上完菜,退出房间。 主仆三人看着桌上的美味,半秒不耽搁,马上举箸大快朵颐。 “姑娘,你,你快吃,这五味杏酪鹅真…好…吃,不愧是盛宴楼的特色菜式。”斯柠先给宛汐夹了一筷子五味杏酪鹅,又给斯妍也夹了,最后才给自己夹。 “馋猫!”斯妍看她那鼓起的腮帮子,气笑了。 “小吃货,你不要急,慢慢吃。这青虾元鱼羹也好吃,还有脂麻辣拌,这不是你最爱吗?一样一样来,只管吃好。”宛汐一边给斯柠夹菜,一边宠溺好笑地看着她。 “哎呀,姑娘,都是我不好。食不言,寝不语。我又引着姑娘说笑了。”斯柠似是突然想起,连忙放下碗筷,垂手站了起来。 宛汐嘴角噙笑,手中筷子不停:“有些规矩是做给想看规矩的人看的。我们自己人,怎么开心怎么来。吃饭的时候,是人最齐全的时候,算是个小聚会,只要不被噎被呛,说说笑笑才开心呢!你若想站着便站着,这好东西都被我和斯妍吃掉了,你可别恼!” 斯柠眼睛一瞪,连忙坐下,笑着跟斯妍抢起了一块鹅肉…… 三人吃得正香,门外传来敲门声:“您好,我来上菜。” “我们的菜不是上齐了吗?”斯柠站起来,开门问道。 小伙计端着菜站在门口,陪笑道:“姑娘,这是隔壁房间您哥哥给您送的。” “什么哥哥?你送错了,我们不认识隔壁房间的人!”斯柠用手挡住伙计。 小伙计也不恼,看了眼手里的菜碟说:“您不是威远将军府二姑娘吗?” “才不是呢?我们家姑娘是武安侯府四姑娘。都说了你们认错人了。”斯柠小嘴叭叭得极快,王宛汐不禁扶额轻叹。 “哟,真认错了。对不住您三位了,对不住,您三位继续,我退下了。”伙计哈腰连连道歉,顺手再把门带上。 待斯柠回到桌边时,看到宛汐的脸色,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第12章 不知自臭的五表哥 姑娘,我嘴又快了……”斯柠跪在桌侧,懊恼地摩挲着手指,“我不该急急地报出咱们侯府名头来的。姑娘,你罚我吧!” 王宛汐接过斯妍递过的茶杯,喝了口,漱了漱口,又接过帕子,擦了嘴。这几个丫头,她已经把她们当亲人看待了,她的处境一直很危险,她要做的事也是如同行走在刀刃上,一个不留神就万劫不复。所以在她这里容错率是很低的。 她低眸任由斯柠跪着,道:“你既已知错,那罚你在外院洒扫半月。这半月看你表现,若真能知错改正,再回内屋。” 斯柠一听要在外院半月,心里如被油煎般难受,可自己这咋呼的毛病若不改,只怕以后会给姑娘带来更大的麻烦。这罚自己得诚心领着受着。 斯妍看着斯柠那可怜样,想替她求情,终是没开口。 待宛汐叩铃结账时,伙计却说,她们的账,隔壁已经帮忙结了。 王宛汐冷声道:“伙计,我可有同意旁人代我结账?” 伙计一时语结:“没,没……” “那便烦你把钱交还于隔壁,我们自己的账,我们自己结。”斯妍已帮宛汐把帷帽戴好,伙计听其声,不见其神态,只觉声音不容质疑。 “哈哈哈,我就说隔壁这位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你自不信。得,惹怒了我妹妹,看你怎么赔罪吧?” 爽朗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宛汐听着只觉有种熟悉的感觉。 “该罚该罚,我还以为是我家那顽劣的二妹妹。想着她最喜这盛宴楼的红熬鸠子,就点了份送过来。想不到是我耳拙听错了,竟是培之的妹妹,不但该罚,还该打。”另一个声音粗犷响亮。 随声音而至的是两个男子。走在前面的身穿一件蓝色菱锦锦衣,腰间系着一根靓蓝色兽纹银带,身材笔挺高大,俊朗而清晰的轮廓,眼睛明亮柔和,微微弯起的眉毛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脸上带着微笑,给人一种亲切融洽的感觉。 一看到此人,宛汐的心瞬间激动起来。 “五表哥!”她急切的取下帷帽,上前一步,哽咽地叫了一声。 这是她大舅舅的小儿子,张家排行老五的张怀远,字培之。张家被李修昌灭族之时,只有他因去北元游历而躲过一劫。 “怎么啦?小汐儿,几年没见表哥,怎的一见就哭了呢?” 张家第二代三子两女,到了第三代共有十个儿子,却只有王宛汐一个女儿。所以虽说王宛汐是侯府庶女,可张家第三代男孩子,自小就被家里长辈教导,要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好。 却不知怎的,小姑母一直抵触张家对表妹好,甚至为了这事跟张家人吵架。张家老太爷,老夫人既心疼做妾的女儿,又心疼身为庶女的外孙女,一想到王宛汐母女,就心力交瘁。张家小辈们因为心疼二老,对张姨娘也是有些不满的,这些年不自觉地减少了对张氏母女的关注。 算来,张怀远已两年没见王宛汐了。以前的小表妹平平无奇,唯唯诺诺,无趣得很。虽然因着血缘关系对她一直很疼爱,却总觉得有些东西被隔着。这次一见,竟让他对小表妹由然而生出了一种怜惜和保护欲。 “没事,就是好久没见表哥了,甚是想念。今日一见,仿若隔世,心中感慨。”可不就是隔世吗?王宛汐心知再是心痛,也不能过分表露,只得如是说。 “哎呀,是想念培之就好。我就怕是被我给气哭了,那我的罪过就更大啰!”旁边那青年戏谑道。 王宛汐这才细看张怀远旁边的男子,只见他身穿一件黑色蜀锦锦衣,腰间绑一根黑色戏童纹革带,棱角分明的脸庞呈健康的古铜色,身躯高大健壮,一双虎目坦诚有神。 前世的她唯唯诺诺,被拘于闺阁中,极少出来见人。连外姓闺中姐妹都没几个,更别说认识什么外男了。不过她回忆起前世,五表哥最要好的几个世家公子,又瞧着此人外貌,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了计较。 “宛汐见过威远将军府尉迟二公子,让二公子见笑了!”王宛汐神情自然地往下福了福身子。 “你认识我?!”男子有些惊奇,自己好像从未见过这位武安侯府四姑娘。 “不识。只是对二公子早有耳闻。”女子朱唇轻启,笑意盈盈。 “喔?早有耳闻?说来听听。”尉迟帅煜心下好奇,双手环胸追问道。 “大名鼎鼎的文武双煞,如雷贯耳啊!”女子唇角微扬,眼神促狭,戏谑道。 “你怎么知道这名号?!你这……你可不能乱传,这个……可不能当真的……”尉迟帅煜一听,慌得直摇双手,脸上赫然黑红一片。 这名号还是他和张培之小时候,为了震慑比他们还小的几个世家公子,取的名号。那时候觉得响当当的,大一点才觉得取得臭,所以后来一直没用过。这么多年,从没人提起过。再一次听人提起,竟是个如花的小姑娘,真是糗大了。 “哈哈哈……”张怀远仰天大笑。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小表妹,有些疑惑,却觉得这样的表妹,真好。 王宛汐淡抿唇瓣,微绽梨窝,轻轻一笑。这一刻,是她重生以来,真正轻松开怀的笑。真好,一切都来得及。 身后的斯柠斯妍也是掩嘴大笑。 尉迟帅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眸看着张怀远那大笑的脸,气愤地啐道:“还笑?!真是屎不知自臭!”说完,一生气,竟转身走出小包间,去了隔壁房间。 啊?!竟还有这把自己比作屎的,这倒不至于…… “呃,你自己是屎就可以了,不要带上我。滚滚滚,我家小汐儿在这里呢,有辱斯文。” 张怀远骂完尉迟帅煜,转过身来对王宛汐说:“小汐儿,表哥悄悄地告诉你,这个盛宴楼是表哥开的。以后你想吃什么了,只管来。另外,你有什么事要找表哥,也只需给这楼里的伙计递个信便可。” 王宛汐轻轻颔首:“五表哥,我知道了。”她没有推辞,也没有过多的客气,自然地应下了。 前世她与李修昌大婚前,才知道这盛宴楼其实是张怀远的产业。这五哥哥是位经商奇才,也是这上京城中有名的纨绔。他的私产遍布大庆和北元,甚至海外都有。 他虽生在低贱的商人之家,却生性洒脱,讲义气,桀骜不驯,因此结交了一大群朋友,其中不乏世家子弟和三教九流。李修昌最欣赏他,却一直没能把他收入麾下,甚至最后,张家被灭族,张怀远也因远在北元而幸存。 第13章 张姨娘大闹汐芜院 待斯柠重新把帷帽整理好,王宛汐向张怀远告辞准备回府。经过隔壁房间时,侧身站门口的尉迟帅煜拍着胸膛说:“小汐儿,有事也可以找你尉迟哥哥。” “滚蛋,小汐儿是你叫的?少给我表妹惹麻烦。”张怀远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小汐儿,别搭理他,浑人一个。” 王宛汐深知这尉迟是五表哥死党,这种随性豪爽的性格,她喜欢都来不及:“尉迟二哥可得说话算话,到时小妹有事相求,可别推托。”说完,轻撩帷帽一角,狡黠地冲尉迟眨巴着眼。 却看到尉迟身后,一个穿着暗红色广陵蟒袍,腰系墨色卷云纹玉带,身材高大的男人正面窗而站。 男人听到王宛汐的话,微微转头,看向门外。因他逆光而立,王宛汐看不细致,又不好仔细辨看,只依稀看出男人轮廓俊朗。 察觉男人的目光后,王宛汐忙放下帽沿。 “培之,这哪里是你妹妹,合该是我们的妹妹。如此大气不扭捏,好,好,好。”尉迟竖起大拇指大笑。 张怀远一脸“也不看是谁的妹妹”的自豪感,看向王宛汐的目光更温柔了。 待王宛汐带着两个丫鬟走远后,张怀远才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三人重新坐定桌前…… …… …… 回到侯府,主仆三人刚走到汐芜院,便看到斯九在门口站着,往来路张望。 待看到王宛汐三人,急走几步上前:“姑娘,姨娘来了,正闹着呢。” 王宛汐眉眼冷了几分,抬脚便往院内走去。 “玉月娘,小四是我生的。别仗着喂了她几口奶,就想爬到我头上来了。惹怒了我,别怪我不念旧情,把你发卖了……”屋内,张秀芳坐在桌前,端起茶杯重重地往桌上砸,旁边,站着七巧。 “姨娘这是想发卖谁?”王宛汐走进屋内,第一时间轻轻握了握玉嬷嬷的手,安抚了正在发抖的嬷嬷,然后转眸望向张秀芳,眉眼之间,一片冰凉。 张秀芳看着王宛汐对自己和玉嬷嬷的两种态度,眉心直跳,这个逆女,亲疏不分,果然是个靠不住的。 “哼,我也是为你好。你这屋里,贱人作祟,若不发卖了玉月娘,怕是要把你带坏了。”张秀芳最见不得王宛汐对玉月娘比对自己还亲,打小就这样,所以才把玉月娘调走,并搓磨她。谁知,竟又被这逆女接了回来,这小白眼狼,是成心要气她。 “怕是姨娘作不了这个主。玉嬷嬷是外祖母给我的奶娘,身契在张家。姨娘若是铁了心要发卖她,还请去外祖母那里拿玉嬷嬷的身契。”王宛汐站在玉嬷嬷身侧,清泠地说道。 “你……”张秀芳指着王宛汐,怄得脸颊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若不是这贱婢的身契在张家,早在几年前,她就把她发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了。偏偏这贱婢深得母亲的心,几次提起,几次挑拨,母亲全然不松口。这次更是被这个逆女从后厨拎了出来,以后要搓磨就难了。 也罢,这事急不得,以后再徐徐图之。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先不说。我听说你屋里这几个大丫鬟,身契都在你这里?”张秀芳接过七巧重新倒的茶水,一边用盖拂茶水,一边问道。 “是。” “你怎能做如此忤逆之事?我不是一直教导你,万事以你母亲为尊吗?你院里丫鬟的身契怎么能由你收着,合该交由你母亲啊。”张秀芳被王宛汐淡然的态度激怒了,她厉声道。 “五妹妹院里的丫头婆子,身契都在五妹妹手上。为何我院里的丫鬟身契不能在我手上?”王宛汐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张秀芳。 “你能和你五妹妹比吗?你只是个庶女,她是我们侯府的嫡女。你好好摆正你的位置,少妄想那些有的没的。”张秀芳惊讶于王宛汐竟然敢跟五姑娘比。 “再说了,你母亲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全府上下都由她管着,你拿着你院里丫鬟的身契,那算怎么回事?你不是故意让她难受吗?” “我也不跟你多说。念你年纪小,不懂事。赶快把她们四个的身契交于你母亲。” 王宛汐神色从容,嘴角似笑非笑:“这可怎么好呢?姨娘,我不但不能把这四个大丫鬟的身契给母亲送去,还会去找母亲要我院里其他丫头婆子的身契。” “你浑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你这个不孝女,你就这么忤逆我,忤逆你母亲?”张秀芳勃然大怒,拍桌子而起。 玉嬷嬷一看她发这么大脾气,生怕王宛汐吃亏,连忙伸出手臂横在母女中间,斯清虽然怕得要命,也冲到了屋中,时刻准备为姑娘挡巴掌。 斯妍手中早已暗暗捏了颗小石子,只待张氏动手。 王宛汐用余光看到大家的动作,右手轻推玉嬷嬷的手臂,左手轻摇,示意她们不要动。 “那可难办了,姨娘说我若不把她们的身契交给母亲是不孝,可是我若把身契交给母亲,那便成了母亲不孝了。这可如何是好呢?”王宛汐好整以暇地看着张秀芳。 “放肆,你敢说你母亲不孝?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你母亲岂是你能攀咬的?!”张秀芳气得咬牙切齿。 “姨娘怕是不知道,我院里的丫头婆子不但身契由我保管,而且,选哪些人,也是由我作主。这,是侯府的老祖宗----我祖母给我的恩典。姨娘说,我是听祖母的,还是听母亲的?” “若是姨娘执意要我把她们的身契交于母亲,那我等下便去回了祖母,然后亲自送去栖子院。” 张秀芳听她这么一说,面上一喜。正打算催她快去,却又听到她轻轻的叹息声。 “哎,其实,母亲若不想把我院里人的身契交于我,大可跟祖母说。就算我们王家是百年世家,从不曾薄待庶出。但毕竟,母亲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不是。我想祖母也是会通融一二的。” 这话可不对了。 “什么叫你母亲不想?你母亲是什么样的贵人,她怎会对嫡庶厚此薄彼?她最是公正。这事是我觉着不妥,你少怪到你母亲身上。”张秀芳急赤白脸地解释。 王宛汐心中冷笑,双手一摊:“姨娘,这话我相信。可你觉得祖母会信吗?这事是她老人家作的主,你帮母亲要回去,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张秀芳细一沉思,心知也不能坚持了,便站起来往外走。走至门口,回过头来狠狠地看向玉嬷嬷和王宛汐,重重地“哼”了一声便径直走了。 玉嬷嬷走过来轻抚王宛汐的头发,哽咽道:“可怜的姑娘……” 第14章 吃个早饭也要来搞事 侯府虽是世家,规矩却不是很多,也不苛刻。听说是老侯爷为了向琅琊王氏看齐,改了原先府中一些不成文的严苛规矩。只留下了几条老老侯爷亲定的府规。 每逢初一十五早上,各房子孙们只要在府里的,都要去老夫人院里,陪她老人家用早膳,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初一。除了王铭朗,王宛汐一母同胞的哥哥在鹿鸣书院读书,侯府二爷王洪博,在自己新修的禅宫里参禅,侯府嫡长女王宛姝已出嫁,其他人都在。 一大早,王宛汐便带着斯清来到寿安堂。这是重生以来,再见侯府众人最全的一次。 按惯例,老夫人及家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共十来人围成一桌,各房姨娘是不能坐的,得站在后面给主子们布菜。二房只有一个嫡妻,并无姨娘,所以整个府里站着的姨娘就只有张氏和紫烟了。 王宛汐和斯清到的时候,王宛清和王宛沛已经到了。王宛清正粘在老夫人身边,一脸乖巧可爱的跟老夫人说着什么,惹得老夫人笑哈哈的,手还时不时爱怜轻拍王宛清的手,其乐融融。 一旁的王宛沛本想插上一句,可王宛清总是抢过话头,压根不给她机会。她只得赔着笑看着祖孙俩说话,眼中的嫉恨一闪而过。 一抬头,发现王宛汐刚进来,像找到了出气口似的,阴阳怪气道:“四妹妹,你倒是自在的很,这么晚才过来。你这是成心想要祖母等你吗?” 王宛汐似是没听见般,只管带着斯清往前走。 “你是聋了吗?我跟你说话呢!”王宛沛在老夫人和王宛清处碰壁,眼看着连王宛汐都不把她当回事,恼得很,说话更气冲冲的了。 她这一声吼,厅里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往这边看。 王宛汐仍然没理她,径直走到老夫人跟前,恭敬地向老夫人福了福:“给祖母请安。汐儿瞧着祖母今日精神焕发的,越发的显慈眉善目了。” 斯清:“…… ……” 奉承的话谁不会说呢。 “嗯,好好好,祖母看见你们呐,就心情大好,哈哈哈。”老夫人是真开心了,倒是没计较王宛沛说的什么。 “你以为说句奉承的话就可以抵你的错了?你还没说怎么这么晚才来呢?”王宛沛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欺负王宛汐的机会。 这时,王宛玉也跟着父母走了进来,她一看王宛汐又要被欺负了,刚要帮忙,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二姐姐,祖母早说过,来寿安堂用早膳只要不错过时辰就好,不用比谁来得早。” “若是谁来得早,就代表谁的孝心大,那是否就要比一比谁来得更早?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为了抢个早,天不亮就来这里叨扰祖母?” “若是如此,打扰到祖母休息,那算不算不孝呢?再说,二姐姐你看,父亲不是也没到吗?我也不算是最晚的。” 王宛沛怔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怯懦胆小的王宛汐会反驳她,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紫姨娘一听,慌忙上前向老夫人福了福:“老夫人,二姑娘一直都是有口无心的,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二丫头,你这攀比心怎的越来越重了。先来后来的,有甚关系吗?姐妹之间,不要抓住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扯个不停,没点侯府姑娘的样子。伍嬷嬷,从明天开始,教二姑娘学三天规矩,省得嫁入夫婿家,丢我们侯府的脸。” 老夫人倒也并不是太计较王宛沛说的话,只是,后辈之间的和睦是她一直看重的,这二丫头一直处处压着四丫头,她也是不喜的。如此小家子气,怕是将来要影响侯府的,得敲打敲打。伍嬷嬷最是严厉,派她去就是告诉小辈们她的态度。 紫姨娘岂会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她既心疼二姑娘,又气四姑娘为何要当众反驳。可她一个姨娘,对老夫人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拉走二姑娘轻声安抚,生怕这祖宗再出口让老夫人厌弃了。 王宛玉倒是挺高兴的,她走上前给老夫人请完安,边往老夫人身边走,边诧异地看了王宛汐一眼,心想着这四妹妹竟是有些不同了。 “祖母,您别生二姐姐的气了。她就是个有口无心的,不是故意的。”王宛清被王宛汐这一串话惊到了,不过她倒是没忘她自己一贯的作风,温婉和气。 “祖母,我看呐,这二姐姐确实不是故意的。”王宛玉瞥了左边的王宛清一眼,抱着老夫人的右手,“她明明就是有意的。她不仅说的是小四,还说了我们,还有伯父,伯母,还有……” 她一边点人数,一边伸长脖子找没到的人。 “好了,你个小猢狲。少小题大作了。喏,人都到齐了,准备吃早膳了。”老夫人最喜欢王宛清的温柔优雅,也喜欢王宛玉的调皮泼辣,便笑着由两孙女搀着过来用膳。 侯爷和侯夫人带着侯府世子王铭轩以及世子夫人炎卿最后进到寿安堂大厅后,各人又是一番请安,便入座用早膳了。 老夫人由刘嬷嬷布菜,侯爷和侯夫人由两位姨娘中的一位布菜,世子和世子夫人由雅铭轩的云喜布菜,王宛清由老夫人身边的杏微布菜,王铭朗,记在侯夫人名下,也占了个嫡出的名份,布菜的是他自己华朗轩大丫鬟琅华,二爷和二夫人由裴氏的陪嫁嬷嬷布菜,二房二哥儿和三姑娘由寿安堂莲青布菜。侯爷的庶子庶女由两位姨娘中的另一位布菜。 今天轮到紫姨娘给侯爷和侯夫人布菜,张姨娘给庶子女们布菜。 食不语,吃饭时,整个大厅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箸与碗碰撞的声音。早膳,一般用的都是各类糕点,还有些清淡菜式,式样还是很丰富的。 宛汐今天感觉心情不错,吃食也特别对她胃口,比平时多吃了些。 “张姨娘,我还想吃闷炉烧饼,你快点给我夹一个。”八岁的四哥儿王铭传迟迟得不到张姨娘的布菜,忍不住催了起来。 张姨娘只得收回的目光,低头给四哥儿夹了个闷炉烧饼。 “传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意不得。张氏,你盯着点哥儿姐儿,守好你的本分。”老夫人抬眼看时,发现她正看向侯爷那边,以为她一门心思粘在侯爷身上,有气恼,胃口也随之没了,起身就回内堂去了。 “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惹恼了母亲。”侯爷也转身走向内堂。 侯夫人看到侯爷走了,也起身,对着张姨娘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众人也差不多吃好了,纷纷起身向老夫人请示退下了。 第15章 玉肌膏风波 翌日,王宛汐绑了襟膊正跟斯九,斯柠在院里种花草,七巧带了个小丫头过来了。 她瞧着和丫鬟们嬉戏一片,满手泥的王宛汐,心里更是不屑。 “四姑娘,姨娘昨儿个得了个好东西,今儿个就差我给您送过来。您快洗洗,来瞧瞧。”七巧冲着小丫头努努嘴,示意她拿过去。 王宛汐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又扫了一眼那小丫头手里精美的盒子,淡淡地说:“嗯,放下吧。替我谢谢姨娘。”便又低头去干活了。 小丫头看着七巧,不知所措。 “四姑娘,这可是上好的玉肌膏。我们姨娘自己都舍不得,巴巴地就给四姑娘送来了。”七巧有些奇怪,姨娘轻易不给四姑娘送东西,就算送也是些廉价的小玩意。纵是如此,四姑娘都当珠宝般珍惜,喜欢得不得了。这次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 “好。我知道了。七巧姐姐,你看,我们这都泥巴兮兮的,没得弄脏了那精美的盒子。你先放那儿,待我忙完洗干净手,再去看。七巧姐姐辛苦了,坐下来吃盏茶再走吧。”说完,王宛汐伸出全是泥水的手,像是要去拉七巧。 吓得七巧连连后退,自己这身衣裙可比四姑娘身上的还贵重,弄上泥水还得了。 “茶就不吃了,四姑娘一定记得要用玉肌膏。”说罢,带着小丫头快速退出了汐芜院。 “跑得倒是快。”斯妍从里屋走出来,看了一眼石几上的盒子:“姑娘,你说会是什么呢?” 斯九直起身子,奶声奶气地说:“外表精美华丽的东西,里面指不定是毒药。” “你还真猜对了。就是毒药。”王宛汐对着斯九比了个大拇指,自若地说。 “姑娘,不可浑说。那是你亲娘。”里屋的玉嬷嬷几步走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斯清想起姑娘在凝芳阁挨的那一巴掌,想着这张姨娘也许真干得出来。 斯九这会正自觉地准备洗手,来开盒检验。 王宛汐摆手制止了她。 “这检验的事,有的是人来帮咱们干。我们只管把这些个花花草草弄好。”王宛汐笃定地说。 众人正疑惑,院门传来脚步声。 这不来了吗! “王宛汐,今天又被张姨娘骂了吧?叫你昨天嚣张,竟敢在祖母面前寻我错处。活该!”王宛沛本是来找王宛汐晦气的,来的路上竟碰上张姨娘的大丫鬟七巧。张姨娘不待见王宛汐,从小对她不是打就是骂。这七巧来,肯定没好事。 走进院子,看到一身脏兮兮的王宛汐,更是鄙夷得不行:“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丫头混一起,搅泥巴,真是贱人。” 王宛汐看到她来,似是觉得意外。她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自己满是泥的手,又飞快地抬眼看向石几,一副警戒防备的样子。 王宛沛立马觉察到不对劲,她顺着王宛汐的目光,看到石几上有个精美盒子。 这边王宛汐已经跑到石几旁边,却因为手上全是泥,想是怕弄脏盒子,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去拿。 王宛沛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把盒子抱在怀里。 “二姐姐,你还给我。这是我姨娘给我的上好玉肌膏。”王宛汐伸着泥手,急急地想要回盒子。 王宛沛敏捷地转过身,春儿立马挡在她前面:“四姑娘,你这手这么多泥,可得当心了,别弄脏了我们姑娘的衣服,你可赔不起。” 听了她的话,王宛汐似是有所顾虑,也不敢上手去抢了,只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院里各人想起王宛汐的话,心里想着自家姑娘真神人。又想着,总得做点什么,于是,大家装模作样,劝的劝四姑娘,求的求二姑娘。这动静还引得院外的丫头婆子看热闹。 最后的结果不出意料,在众人的见证下,二姑娘趾高气昂地拿走了张姨娘送给四姑娘的玉肌膏。 第二天下午,王宛汐坐在院子里,看着斯九给花草们浇水。玉嬷嬷在她旁边做针线活,斯柠和小丫头小荷在打扫院子。 一派祥和。 “王宛汐,你这个贱人。你害我!”这尖酸刻薄的话语,这高昂的嗓音,不用看,就知道是王宛沛。 王宛汐轻咳一声,大家各司其职。 随着咒骂声,先进来的是王宛沛和春儿,后面跟着紫姨娘和她的大丫鬟海棠,以及几个小丫头婆子。 王宛汐已经习惯王宛沛的谩骂,她看见这么一大群人进院,懵怔住了。再一细看王宛沛,吓了一大跳。 “呀,二姐姐,你的脸……” 王宛沛长得像紫姨娘,好看,五官秀气俊俏,尤其皮肤白皙,是个美人儿。现下满脸红肿,一大片,一大片红疙瘩,整张脸肿得像猪头,看着好吓人。 “你这贱人,都是你害得我。我撕了你……”王宛沛眼里喷火,伸手就往王宛汐脸上抓去。 可是有斯妍在,哪会让她碰到王宛汐一根头发。 斯妍只轻轻一挑,顺手一带,就把王宛沛挥舞的手转移了方向,并把王宛汐带离一丈的距离。 王宛沛的手没来得及收回,一下打到了后面的春儿脸上,长长的指甲把春儿的脸挠了了几条血印子。春儿疼得直抽抽,却不敢叫唤。 紫姨娘跟过来,看着女儿的脸,心疼死了,指着王宛汐厉声道:“四姑娘,好歹是自家姐妹。你怎能如此歹毒,竟下药毁二姑娘的脸。” “我……我没有……”王宛汐似是吓到了,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这个小贱人,小娼妇,你怎么这么毒。你害我,我要你不得好死。蝼蚁般的贱货,我非得弄死你……”王宛沛恨不得一口气咒骂死这贱人。 “住嘴!堂堂侯府二姑娘,怎的用如此恶毒的话来骂自己的妹妹?传出去,我们侯府不得贻笑大方?!”侯夫人杜亦华还没进汐芜院就听到了王宛沛的骂声,心道平时自己真是太纵容了些,这些话哪里像个侯府小姐说出来的。 王宛汐微眯双眸,冷冷地目光迎上带着王宛清及一众奴仆进院子的杜亦华。 这位嫡母出身宁诚伯府,是伯府嫡长女。宁诚伯府这几年虽然风光无两,可根基不深,百年前还没什么名号。 先帝爷在时,也只是个小小的侍郎,与侯府门第差的不只一星半点。可架不住当年的杜亦华太优秀,不但长得美,而且有胆识,有见识,听说还曾女扮男装救过当年还是世子的侯爷。当时的世子爷对杜亦华爱得如痴如醉,一肩扛下了所有,把她娶回家做了当家主母。 才成亲那会儿,老夫人还颇有微词。幸好,当今圣上即位后,杜家一直得当今的重用,嫡次女也嫁入皇室,如今更是成了后宫最受宠的贵妃。更何况,杜亦华肚子争气,为侯府生下了嫡长子,嫡长女,更为甚者,生了五姑娘这个衔玉而生的吉星。 这些年,杜亦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说遗憾,那就是杜家不是世家大族,杜亦华生怕因为这个被垢病,所以总以世家大族的主母来要求自己。只有重活一世的王宛汐知道,她杜亦华是如何欺世盗名,又是如何残酷冷血的。 第16章 侯府当家主母-----杜大夫人 杜亦华刚踏进汐芜院,就感受到人群中有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向她刺来。她很惊愕,是谁?待她认真找寻时,竟完全消失了。她想着应该是自己看岔了,这府里没人有胆子,更没理由这么看她。 “母亲,母亲,您看,我的脸被这贱……四妹妹害得……母亲可要为我做主。”王宛沛从小哈巴狗一样跟着王宛清,大夫人对她也是很宽容亲厚的。 这个时候,当然少不了白莲花似的王宛清:“哎呀,二姐姐,你的脸怎么这样了?是不是自己吃错什么东西?可不能错怪四姐姐。这怎么好呢?我看着真心疼。”秀目噙泪,泫然欲泣,谁看了不得说五姑娘真善良。 紫烟本就是大夫人的陪嫁,被指给侯爷做了妾室后,对大夫人也是马首是瞻,深得大夫人的心。 这些年,她也知道王宛沛一直压着王宛汐,可是那又如何呢,人家的亲生姨娘张氏都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去教导女儿要姐妹和睦。现如今,女儿在这侯府小透明面前吃了这么大个亏,她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夫人,姐妹之间的小摩擦我也就不计较了,可四姑娘竟下这样的黑手。奴婢请您给二姑娘作主啊!” 斯九悄眯眯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小摩擦她不计较,以往每次都是四姑娘吃亏,她计较个鬼。 杜亦华眼色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莫嬷嬷。莫嬷嬷会意,指着春儿要她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春儿是个有眼力劲的,马上跪在杜氏面前,哭道:“我们姑娘的脸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用了四姑娘给我们姑娘的玉肌膏,不到一个时辰,就这样了。求夫人给我们姑娘作主啊。” “四姐姐,你怎能……”王宛清眼神中有责备也有不忍。 王宛汐一如继往地慌乱,怯懦:“母……母亲,我……没有,不是我……” 杜亦华瞧着她的模样,甚是和蔼,柔声道:“小四,你告诉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你的错,母亲绝不冤枉于你。” “我……我……” 这边王宛汐傻子似的,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另一边斯九和斯柠虽然知道姑娘是故意的,两人还是忍不住了。 “奴婢回禀大夫人,这玉肌膏确是我们姑娘的……”斯柠抢先一步跪倒在地上。 “母亲,您听,她们自己都承认了。就是这贱人……四妹妹害的我。”王宛沛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可算是承认了。 杜亦华冷眼扫了王宛沛一下,她问她话了吗?这二丫头惯得有点不成样子了。 紫姨娘看见杜亦华的那记眼光,心里抖了一下,连忙拉住正准备口出污言的王宛沛。 待杜亦华把目光重新看向斯柠,斯柠才开始接着说:“这玉肌膏是昨天张姨娘吩咐七巧姐姐给我们姑娘送过来的。当时我们姑娘正在种花,手上有泥,就让七巧姐姐放石几上,正准备洗手把盒子收进屋时,二姑娘和春儿姐姐来了。” “二姑娘一把抢过玉肌膏说是归她了。我们姑娘对姨娘送的东西很珍视,自是不肯。可二姑娘像惯常一样,拿了就走。我们姑娘还追了一段呢。昨天王妈妈和几个小姐姐在院门外都看到了。那盒子,我们家姑娘动都没动一下,怎么是我们姑娘害得二姑娘呢。夫人,您要明察秋毫啊!” 这话一说完,王宛汐不禁在心里赞斯柠,这丫头,不错,经一堑,长一智,有那么点大丫鬟的样子了。看来,可以让她回里屋了。 “是这样吗?”杜氏其实不太想管庶子庶女们鸡零狗碎的事,无奈王家世家大族的帽子戴下来,有些事不得不管。 正在这时,张秀芳出现在院门口。她是斯清请完大夫人再去请过来的。 莫嬷嬷最先看见她,向杜氏递了个眼色。杜氏转头一看,张秀芳正期期艾艾地看向她,心中嗤笑了一番,又摆正脸,道:“张氏,你昨天送了盒玉肌膏给小四?” 张秀芳是听院里丫头说杜氏来了汐芜院,怕王宛汐不懂事,惹杜氏不高兴,才巴巴地过来看看的。 她一听杜氏这话,有些懵,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便回了声“是”。再一仔细瞧,二姑娘那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求饶似的看向杜氏。 杜氏也是个聪明人,哪有不明白的。 “张氏,你那玉肌膏是哪里得来的?旁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为何二姑娘抹了脸色红肿?是不是药里有些什么东西二丫头肌肤不受?这个我得查清楚。” “二丫头,玉肌膏你带过来了吗?莫嬷嬷,拿去交给府医查。府医查不出来,请太医。若是买的,我倒要看看是京城哪家店面,敢卖这种东西!若是旁人送的,危害我们侯府的人,我绝不姑息。” “二丫头,你且回房等着,母亲马上叫府医去给你看看。母亲那里有宫里贵人用的玉肌膏,等下叫小五给你送一瓶过去。擦两天,母亲包你的脸恢复如初。” “这事已经水落石出了,不是小四的错。二丫头,紫姨娘,你们不要再怪小四了。” 众人听了,都点头顺服。 杜氏停了半息,又说:“二丫头,以后你少来小四这里闹事。她的东西你若看着眼热,尽可来找母亲,母亲给你。小四,你这里若缺什么,记得跟母亲说,母亲给你补齐。” 王宛汐一听,感激涕零,马上受宠若惊地表示感谢母亲。 这边紫烟知道了真相,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拉着王宛沛就感谢大夫人。她生怕王宛沛再生事端,攥着她的手把她拉在自己身边。 杜亦华把事情处理完后,环顾汐芜院一周,看到清汤寡水的院里,竟还种了些个杂草。主仆几人,主子唯唯诺诺,奴仆耷眉丧眼的,心里倒是极其满意的。 她手一挥,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去。张秀芳还想留下训叱王宛汐几句,门口却传来杜氏的声音:“张氏,你到栖子院把玉肌膏的来路,经手人,都交代一下。” “是,夫人,奴婢马上来!”张氏低眉顺眼的跟了过去。 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了。 玉嬷嬷难过地看着她的姑娘,眼泪流个不停。几个丫鬟也是脸上戚戚然。 “去他娘的豪门!”斯九爆了粗口。 斯妍:“…… ……” 斯柠:“…… ……” 斯清:“…… ……” 王宛汐自己倒没觉得多难过,可能是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有免疫力了。 她眉眼轻笑,对斯妍招了招手…… 第17章 斯妍第一次出任务 整个下午至晚饭时分,斯妍都不见人影。待到日晚时,宛汐也有些坐不住了,借着消食,在院里转悠个不停。 玉嬷嬷和几个丫鬟知道斯妍肯定是被派出去有事了,姑娘没说,她们也就没问。只得强按着担心陪着主子在院里转。 将将人定时分,斯妍回来了。 王宛汐瞧着她脸色苍白,马上示意斯柠把她扶给里屋,斯清自动去关了院门。 待王宛汐进屋查看时,玉嬷嬷已经打好热水。斯九一眼就看出斯妍除了手臂上的皮外伤,还受了内伤。她先给斯妍清洗了伤口,上了金创药,然后再一查看内伤。 斯妍的内伤在肩上,一个已经呈紫色的触目惊心的掌印。 玉嬷嬷和斯清看着,心疼地轻声抽泣起来。王宛汐双眼通红,内疚不已。她怪自己太急功近利了,没有了解对手就贸然出手,害了斯妍。 斯妍倒是无所谓,她以前经历的比这更惨,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姑娘,嬷嬷,你们都别担心。我没事。” “你本来有事,但是有我在,那就确实没事。”斯九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黑色丸子,直接送到斯妍口里,“这个不但活血化瘀,还能修复你受损的内脏。好好休息个两天,保你又活蹦乱跳的。” “九,你这哪里来的药?怎么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了?”还在抽抽嗒嗒的斯清奇怪了。 “姑娘早就叫我备下了。”斯九寻思这姑娘还真厉害,似乎什么都在她意料之中。 待斯妍换洗好,王宛汐才坐在她对面,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慢慢说。 原来,下午的时候,她觉得王宛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而王宛清从骨子里恨她,一定会利用王宛沛这点的。所以她就让斯妍去打探消息,她要知道她们准备用什么损招来害她。 斯妍一直在暗处盯着王宛沛,等到入夜时。王宛清果然带着妙儿和三花来到沛琅苑。 王宛清为了突显自己的单纯善良,整个谋划过程,没有清场。就像姐妹之间聊家常一样,丫鬟婆子都没刻意回避。人多脚步杂,斯妍才得已躲起来偷听。 王宛清先是抛砖引玉地表示二姐姐吃了这么大个亏,她心疼得紧。又说两边都是姐妹,她也不能偏帮谁。可是四姐姐这样,确实有些过分。如果能小小的教训一下,四姐姐可能以后会有所收敛。 听得王宛沛气鼓鼓的,脸上的红肿更是红得发光了。最后,王宛清似是不经意的说大后天,她外祖母宁诚伯府老夫人会来府上,商议五月初五她的及笄礼。那一天伯府丫头婆子小厮一大群人会来,到时府里姐妹们可得小心注意,特别是水边,可得注意了。 躲在暗处的斯妍鄙夷地轻哼了一下,谁知在走廊另一条的三花竟听到这细微的声音了。她一个纵身跃过来,直直地一掌往斯妍的藏身处拍过来。 猝不及防的斯妍生生的受了这一掌。心道终究是自己大意了。连忙回身就跑,不想一柄飞刀突袭而来,幸好她跑得快,飞刀堪堪擦破皮肉,没伤到骨。 谁知那三花死咬着追了过来。幸好斯妍轻功一绝,几个纵身后三花落后一大截。事关侯府两位姑娘的清誉,三花不敢大张旗鼓的叫府兵,只得边追边通知府里几位护卫。 正当斯妍想先逃出府去避避时,一个同样蒙面黑衣人制住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她赶快藏身于旁边枯井,待片刻之后再出来。说罢,几个跳跃往府外跑去,惊动门口护卫。 斯妍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情况危急,唯有先听从。待到听见护卫追出府门,三花回沛琅苑,才跳出来回汐芜院。 想不到王宛清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她可真是侯府的重点保护对象啊。王宛汐还是懊恼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差点害惨了斯妍。至于那个帮助斯妍的黑衣人,是敌是友不好说。幸好斯妍提前穿了夜行衣,蒙了面。 玉嬷嬷忧心忡忡:“姑娘,咱们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她们怎么就这么狠呢?” 王宛汐看着负伤的斯妍,又看了看众人,双目含冰,道:“这才哪跟哪,她们真正的狠毒还没开始呢。” “你们若是怕了,只需告诉我。我绝不强求。” 她的声音如击玉般泠泠。 众人齐齐跪下,包括受伤的斯妍,斯九烦恼地甩了甩头,轻声嘀咕:“非跪不可吗?”嘀咕完在众人的目视下,也跪了下来。 “姑娘,我们生死都追随您。绝无二心!” 前世遭受的背叛太多,让王宛汐觉得眼下的忠诚弥足珍贵。 “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们。从今往后,我绝不再问。还有,我的人,不必跪来跪去的。” “姑娘三观超正的。我这粉嫩的膝盖哟,终于不会再遭罪啰!”斯九第一个起身,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她的膝盖,喃喃自语。 “噗嗤……” “嘻嘻……” 本来低气压的屋内被斯九这句话,气氛马上好了起来。 “姑娘,看来,王宛清她们是想让你在大后天落水出丑。”玉嬷嬷看到大家情绪放松了,提出了当下的危机。 “不只是让我落水出丑。我这两位好姐妹,应该还有别的毒计。王宛清提到宁诚伯府会来好些仆从,人多又杂。应该还存了让我落水后,被某个小厮仆从救起,毁我名节。” 前世在及笄礼这一天,她们便设计了这出,只是后来,四皇子李修昌下水救了她。想来是她的好嫡母,知晓了王宛清的计划,为了她身上的凤命,将错就错,改为四皇子救她。这样才好顺理成章的让四皇子娶她,不但为四皇子博得了好名声,还把她这真正的凤命之人送到了四皇子身边。确保四皇子万无一失的登上那个最高位。 好得很。这一世,她要把她们夺走的,一件件拿回来。她要让所有害她的人为她,为张家抵命。 既要落水,那便大家一起落。谁救谁还不一定?再说,王宛沛,王宛清这对狠毒的蠢货,这么想要她命,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嫡母,堂堂侯府大夫人,会如何保她的命。 众人看着她们的姑娘眼眸亮晶晶的,知道定是她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便一同围了过来,听她细细地交代…… 待回到房间后,斯妍又想起今晚那个帮她的人,她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感觉这人是可以信任的。她想了一下,重新披衣起床,这事她得让姑娘知道…… 第18章 救斯妍之人 王府书房内,身着锦衣的男子正站立在书桌前写字,他长发如墨,剑眉斜飞入鬓,五官如雕刻般完美,身材高大修长,浑身散发着冷傲孤清的气息。 前面地上跪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俊秀青年,他低垂着头,像个做错的孩子:“主子,我去看她了。她现在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 “今晚可有事发生?”男子淡淡地扫了地上的青年一眼,写字的手未停。 “您知道?!……”青年微微诧异,又归于平静,遂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嗯,你可知错?”男子听完随口问道。 青年被盛气逼人的强势压得弯下了腰:“主子,我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下去领二十军棍。”男子薄唇轻启,左手往外一挥。 青年抱拳行礼:“末将领命!”转身退出书房。 “以后关于她的事,你可放明面上来做。”青年快要走出书房时,后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青年大喜过望,转身又行了个礼:“多谢主子!” 第二天,在府里人缘极好的斯清打探出了些消息回来。 据说府里昨晚来了盗贼,先是去二哥儿的景辉轩偷了些玉器,后又转到了二姑娘的沛琅苑。想不到还没下手竟被发现了,东西倒是没偷着,可人也逃了。侯爷大怒,府里护卫正被罚打板子呢。 王宛汐听了,未置可否,继续低头给斯妍肩上的伤换外用的药膏。斯九医术真不是盖的,内服外敷这么几次,斯妍的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宁诚伯府老夫人终于上门来了,跟过来的是与王宛清关系极好的表姐伯府嫡二姑娘杜清若。 五月初五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及笄的大日子。这外孙女衔玉而生,又有凤命的名声在外,以后怕是跟她那在宫里当贵妃的二女儿也不遑多让。这是她们家族目前最大的盛事,她得提前过府敲定一应流程。 家里来了客人,又是当家主母的娘亲,大房子女,包括庶子庶女,只要在家的,都要来见外祖母。 王宛汐跟着众姐妹兄弟一起,在老夫人的寿安堂拜见了杜府老夫人,正准备走到僻远的座位去坐会时,耳边响起了一声嗤笑。 “哟,这不是跟我表妹同一天及笄的王宛汐吗?不是我说你,你什么身份,竟敢跟我表妹同一天生辰?也就我表妹仁慈,要是我,早就叫你换一天生辰了。”这熟悉的尖锐嗓音,熟悉的尖酸话语,不用看,王宛汐也知道,这是杜家嫡二姑娘杜清若。 从小到大,王宛清总是不遗余力的,不放过任何欺负王宛汐的机会。她总是有本事,把身边的人变成了供她使唤的枪,枪枪对准王宛汐。 这不,又来了。 “表姐,生辰是天注定的。我为什么要换生辰日呢?祖母时常教导我们,我们王家是百年世族大家,万不可重嫡轻庶。我们家兄弟姐妹们的衣食住行,及一应用度,都是母亲亲力亲为,一视同仁。” “我跟五妹妹同一天生辰,母亲同样给我们俩制新衣,给岁岁平安包,煮寿面。我祖母也给我们同样的礼盒。外祖母,您家难道不是吗?” 平时的王宛汐定然不会多说,只会怯怯地往后躲。这一次,她想激怒杜清若…… 虽然这几年伯府有了些起色,但老夫人骨子里还是嫌弃他们根基浅。在听到杜清若的话时,她就有些不悦了,觉得杜清若当着长辈的面如此说她侯府孙女,实为少教。可自己一个长辈,又不好说她。 等王宛汐把话一说完,老夫人顿觉通体舒畅。这胆小怯懦的四丫头,竟说出了这番话,不但把侯府世家大族的名声抬得高高的,还暗戳戳地贬损了她宁诚伯府。虽然四丫头有些夸大其辞了,倒也是可以忽略的。 杜清若一听,气急了,她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顶撞自己,为了羞辱她,竟还抬出了什么世家大族,她王家是什么样,自己还不清楚吗?姑母对待庶子庶女的手段,好多还是祖母亲教的呢! “呸,什么东西?你在那标榜什么劳什子世族大家,你当我不知道?庶女就是庶女,是贱种,你能同我表妹比吗?你怎么比?”杜清若有些越骂越觉得畅快。 “你还在寻自欺欺人,你不看看你自己,穿得连我身边的丫鬟都不如。再看看我表妹,通体贵气。呸……” “放肆!清若,你浑说些什么?姑娘家家的,不能与人生口舌,上不得台面!”伯府老夫人也知侯府老夫人瞧不上她们,明面上又不能辩驳。这泼辣的二孙女前面骂得挺解气的,后面就有点给自家女儿挖坑了,所以她适时喝住了放飞自我的孙女。 伯府老夫人明嘲暗讽的这番话,侯府老夫人哪有听不懂的。她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亲家,可千万别恼,都是孩子呢。没什么的,这只是平常的讨论罢了。两个小丫头把自家的实际情况摆在台面上来论而已。我们老婆子就不参与了。随她们去。” 这老祖宗,不错,姜还是老的辣。王宛汐眼里的盈盈笑意都要溢出眸子了。 杜老夫人一听,心里也有些堵了,正要回几句,那边杜亦华忙笑着打圆场。 “许是我们做长辈的拘着这些丫头了,呆在我们身边无趣得很,耍起嘴皮子功夫了。得了,孩子们,都去园子里玩去吧。” “娘亲,母亲,她们这些小猢狲走了,我们才好商量正事啊!” 两个正准备斗起的老夫人,这才偃旗息鼓,脸上重新摆出和蔼慈祥的笑容。 你们有正事要商量,正好我们也有正事要办呢。 王宛汐带着斯妍和斯九慢悠悠地跟在众人后面。 从寿安堂回汐芜院有两条路。一条是穿过小竹林,过一个廊亭。寿安堂地势偏高,那个廊亭斜下去有十二级。一条是经过园子。园子那边有个8字形人工湖,上面建了个水榭短廊连接两处水池。 王宛汐一般都是走园子那边。因为她曾在廊亭摔了一跤,一直都躲着那廊亭。 等王宛汐带着斯妍斯九过来时,王宛清带着杜清若正走在廊桥上。王宛沛却不知所踪。 王宛汐快走几步过去,一脸怯意低声说道:“表姐,我不是故意跟你争执的。你原谅我!”说着,眼眶都红了。 “哼,贱人,现在知道错了!我才不会原谅你,你给我等着!”杜清若看到王宛汐过来,心里一喜,嘴巴仍然毒得很。 王宛汐抬起泪眼看向王宛清:“五妹妹,你帮我向表姐求求情。” 斯九连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手岶,轻轻扬开,一边心疼地给她姑娘擦眼泪,一边求王宛清:“五姑娘,您是最善良的,您帮我们姑娘求求情,求表姑娘别生我们姑娘气了。” 王宛清还未接话,杜清若突然挥手向王宛汐打过来…… 第19章 落水?救人! “表姑娘,你怎么能打我们姑娘……”与此同时,站在廊桥这头的斯妍大声喊道。 众人都一脸懵的时候,只听到“咚嗵”一声,“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这边的人还没回过神来,园子那头便有人大声呼喊起来。 杜清若听到有人叫“落水啦”,可这个该落水的王宛汐却还站在她面前,怎么回事?她脑子都有点抽了。 王宛汐似乎也刚刚清醒,她看了一眼杜清若的后面,大叫:“表姐,呜呜呜,你怎么把五妹妹推到湖里去了……” 杜清若如遭雷击,怎么回事,明明…… “啊,啊……”王宛清在水里扑腾着。 看着园子里四处往这儿跑的众人,王宛汐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急切地吩咐斯妍和斯九拦住过来的小厮,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跳下了湖。 见她跳了下去,旁边似乎被这变故吓到的三花,好久才回过神来,也跟着跳了下去。 王宛汐自知三花武功高,可是她前世为了李修昌,学会了游泳,而且游得很不错。她赌三花游泳技术不如她。 她几个纵身下沉,先把王宛清拉拽着往湖底游,然后沉浮间又把她托上来。如此几个回合,王宛清人早已晕晕乎乎了。这时,三花也跟了过来,不过一看,她就是个不会游泳的,只是职责所在,拼了命也要救主子。 三花看见王宛汐正拽着王宛清往上推,自己也想来帮忙,不成想憋气太久,脑子有些昏了。她迷迷糊糊地想来帮忙,却不知她是在拉着王宛清往下沉。 王宛汐装模作样地把手伸出水面,意在告诉岸上的人,自己有些不支了。等她听到几声“扑通”的下水声,便知又有婆子来救人了。她要办的事得快点了。 她任由三花反手抱着王宛清,自己则解开王宛清胸口处几粒扣子。待她把衣物扒开后,竟有半息的愣神,然后便手脚麻利地从身上拿出一个东西,迅速做完自己要做的事。她快速把王宛清的衣服整如初后,奋力拉着王宛清、三花两人往上蹬…… 终于,在一众婆子丫头的合力下,三人被捞上岸来。 这时侯府,伯府两位老夫人,大夫人,及世子夫人炎卿都赶到湖边了。 王宛清和三花被逼喝了很多水,被拖上岸,一时竟没醒过来。王宛汐上岸后把身上的东西交给斯妍后,也“晕”了过去。 最后,终于在有经验的婆子的救助下,三人醒过来了。现在还是四月天,水里还阴冷得很。三人醒来后,马上被送回各自的院里,去换衣服,喝姜茶。 回到汐芜院,王宛汐双眸马上清明起来。玉嬷嬷留了洒扫丫头小荷在院门口守着。其他几人围在了王宛汐床前。 斯妍把上岸后姑娘交给她的东西递给她。那是一块软拓板,上面清晰地拓印着一块玉的两面。 王宛汐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纹路,感觉好像是个迷宫似的。又想起那块玉,通体洁白,晶莹剔透,当她摸到它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把拓板交给玉嬷嬷,要她先锁在柜子里,而后,她想起了那件怪事。 “那块玉,竟像是王宛清的脖子上长出来的。只有前面一小段看到红绳,脖子后面根本没有任何绳子。” “竟有这奇事?难道这玉真是五姑娘长出来的?”斯柠说完又摇了摇头,“才不会,一定是别的原因。” 斯九听着王宛汐的描述,觉得有些不可能:“人体的皮肤里是不能长别的东西来的,如果有,那就要坏事了,得切掉,否则皮肉都会感染烂掉。” 王宛汐深以为然。 “五姑娘身边有三花这个高手,她到底是保护她什么呢?光侯府嫡出姑娘这个原由,好像有点牵强。”斯妍有些不解。 “那应该就是她的另一个身份,衔玉而生的凤命。那三花就是为了保护五妹妹的那块玉。”王宛汐笃定地说。 “斯九,你好好想一下玉从皮肉里长出来这事。斯妍,这段时间,你要尽力隐藏你的武功。我先眯会,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今天在水里耗了太多体力,王宛汐也确实是有些累了,她瘫软在床上,闭目休息起来。 “姑娘,刘嬷嬷来了。”小荷在外面通报。 “快请嬷嬷进来。”玉嬷嬷连忙吩咐,又走到床边,轻声叫醒王宛汐。 “四姑娘,身体可还好?”刘嬷嬷关心看着床上这个脸色苍白的娇弱姑娘,心里有些埋怨老夫人,怎么就这么急着叫四姑娘去清灵阁,也不体谅体谅四姑娘下水那么些时候,身体哪受住。可自己也只是个奴婢婆子,没说话的份。 “嬷嬷,您来了。是祖母要您来的吧?无碍的,何事,您只管说。”王宛汐睁开双眼,眼里血红通红,嘴唇微紫,但仍然乖巧懂事。 “四姑娘,你受苦了。还能起床吗?老夫人把府医叫到了清灵阁,想要府医也四姑娘瞧瞧。若是不能,我老婆子去回了老夫人,可不能硬撑啊。”刘嬷嬷心里不忍,看病是假,问罪才是真。 “我能起。烦请嬷嬷稍等片刻。”王宛汐就像听不懂刘嬷嬷话里的意思一样,挣扎着要斯柠扶她起来,然后穿戴整齐。 “嬷嬷,您请。我后面跟着来。”王宛汐还是那么客气谦卑。 刘嬷嬷心里发酸,伸手扶住王宛汐:“好姑娘,这么虚,就让老婆子扶着吧。” 王宛汐也不好再客气,便让她扶着了。 斯妍跟上来扶着王宛汐的另外一个手臂。 走到门口时,斯九端了碗姜茶过来:“姑娘,喝点姜茶吧。去寒。” 王宛汐接过碗,一饮而尽。 三人走得慢,待到清灵阁时,莫嬷嬷已经在外面长望了。 “四姑娘,你可来了。两位老夫人和夫人可都等急了。” “莫嬷嬷,你也就别催了。你看,这四姑娘都这样了。一会儿老夫人看了该心疼了!”刘嬷嬷及时解了围,扶着王宛汐进了屋。 内厅里,伯府老夫人,侯府老夫人以及杜清若都坐在那里,张秀芳,紫烟正低眉站在旁边。里屋传来杜氏温声细语,想是在哄着王宛清。 “王宛汐,你这个死丫头,你是失心疯了吗?竟敢推五姑娘下水?看我不打死你个逆女!”张秀芳一见王宛汐进来,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 斯妍刚要动,王宛汐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接着转身就把自己缩成一团,极力往刘嬷嬷身后躲,吓得说话都不利索:“姨娘,我……我没……你……别……别再打我了……” 刘嬷嬷见状,立马伸手拦住:“张姨娘,这是侯府四姑娘,你可不能打!” “张氏,放肆!记住你的身份!”老夫人竖眉怒喝,虽是庶女,可也由不得一个小小的妾室来打骂。 第20章 三堂会审施救者 张秀芳被老夫人喝住,只得悻悻地缩回手,侯府等级森严,庶出的姑娘也是主子,可生姑娘的姨娘却只是奴婢。老夫人最重规矩,在她面前造次不得。 她迅速瞟了眼里屋,不甘地忿忿道:“老夫人,妾身只是心疼五姑娘,情急了些。这四姑娘也太歹毒了!” “老夫人,您可得为清妹妹做主啊。这贱……四表妹,分明是嫉恨清妹妹得您老人家的宠,故意推她下水,想要淹死她呢。可不能轻饶了她!”杜清若站在杜老夫人身后,两眼冒火,这贱人,明明是要把她推下去的,怎么竟成了清妹妹落水?不管了,反正左右今天要钉死她。 “是啊,祖母,我也亲眼看见,是四妹妹推了五妹妹。五妹妹这么善良的人,四妹妹怎么下得去手!”王宛沛站在紫姨娘身边,她可不会放过这个补刀的机会。 王宛汐卑微怯懦地带着斯妍跪在厅中,还未来得及说话,“咳咳……”屋内的咳嗽声让外面的人一阵紧张,接着,屋内王宛清柔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 “母亲,你别怪四姐姐,她定是不小心。” “哎哟,我这乖乖外孙女唷,自己都这样了,还为害她之人说话。我的乖,你怎么这么善良哦,人家可是想要你的命!”杜老夫人带着哭腔哼唧起来。 老夫人很不齿她这种小家子作派,一有事就哭天抢地,哼哼唧唧。可是她说的话倒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四丫头,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你要把你五妹妹推到湖里?枉她平时没少为你在我跟前说话。你如此行径,是想给我们侯府冠上姐妹相残的恶名吗?若是如此,别怪祖母留不得你……”老夫人满面肃厉地说道。 “母亲,求您手下留情。”杜亦华快步走出内屋,跪在老夫人身前,急急求道:“都是儿媳教导无方,儿媳也有错。现在清儿也已经无碍了,您轻罚汐儿即可,万不能真要她的命啊!” 张秀芳站在旁边看着杜氏这般作态,眼神流转,竟是感动不已,两眼紧盯着跪着的杜氏,满是不忍。这一幕正巧被老老实实跪在王宛汐后面的斯妍瞧在眼里。 “我的儿,你一个嫡母,侯府那么大,子女那么多,都得你管着,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事事俱到。更何况,这人心哪,是最难管的。怎么能怪你呢?只可怜了我那乖孙女……”杜老夫人一声声心肝肉的叫着。 老夫人赞许地看了一眼杜氏,心想这儿媳真是个好的,示意刘嬷嬷扶起杜氏,转头看向王宛汐的目光更狠戾了。 “祖母,我没…没…”王宛汐惊慌失措地又是摇手又是摇头,可众人的指责声吓得她根本说不出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斯妍在后面急得不行,她一边用力把头磕得“咚咚”响,一边大声喊:“表姑娘,我们姑娘好歹是侯府四姑娘啊,您可不能这么栽赃我们姑娘!老夫人,大夫人,请为我们姑娘作主啊!” 这时,刘嬷嬷已经站在了老夫人后面,她看着前面那个苍白无助,连唇瓣都无颜色的四姑娘,心里有些不忍,俯身在老夫人耳边轻轻地说了句话。 老夫人略一沉思,抬手端起茶杯重重在桌上一扣。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要严惩凶手,猛地听到“嘭”的一声,都住了嘴。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谎话,即刻杖毙!”老夫人指着正在磕头的斯妍发话,眉宇间尽是上位者的狠绝。 斯妍抬起头来,额头上已有斑斑血迹。这模样倒是让老夫人有几分动容。 “禀老夫人,大夫人,五姑娘根本不是我们姑娘推下去的,是表姑娘……” “贱婢,为了洗清你主子,竟敢攀咬本姑娘,找死!”杜清若本就有些心慌慌的,一听到斯妍这话,立马炸了,跳起来就去打斯妍。 “住手。还不快拉开表姑娘!”刘嬷嬷一看杜清若快扑到斯妍身边了,喝声制止,“杜二姑娘,这里是侯府。我们老夫人还没发话呢,您且听着吧!” 老夫人对刘嬷嬷这番动作和说话很是赞许,还得是自己身边几十年的老人,永远把自己的威严放在第一位。 “那小丫头,你继续说。”老夫人不满地看了杜清若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斯妍。 “今天我虽是站在廊桥边,可我清楚地看见,我们姑娘跟表姑娘是面对面地说话,五姑娘是站在表姑娘后面,三花姐姐是站在五姑娘后面。我们姑娘就是想推五姑娘,也是推不到的呀。因为中间隔了表姑娘。除非…除非……”斯妍吞吞吐吐不肯说下去了。 “除非什么?你这贱婢,少故弄玄虚。”王宛沛急着给王宛汐定罪,这死丫头却非要在这里拖时间,真气人。 “除非我们姑娘会隔山打牛的神功,否则是万万做不到的。”斯妍似是鼓足勇气,飞快地说出这段话。 “混蛋贱婢,你竟说五妹妹是牛?”王宛沛别的重点没抓到,这句倒是听清楚了。 “够了,二丫头,你先别搅和。”杜氏一听,这二丫头怎的如此蠢笨,说完还狠狠地剜了紫姨娘一眼。 紫姨娘心惊肉跳地受了这一眼,回头急急地把冲上前的王宛沛拉到身后,生怕她再口出什么不当的言语。 “老夫人,祖母,姑母,您们别信她的。她一个贱婢,肯定是为她的主子狡辩。真是笑话,我怎么会推清表妹下水,我跟表妹最是要好。” 杜清若知道斯妍说的是真的,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知这清表妹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但有一事,她很确定,那就是绝对不是她推下去的。所以她理直气壮地回怼斯妍。桥上站的人不多,大多是她和清表妹的人,大家都不会为王宛汐作证的。这事,不是她做的,也只能是她背了。 “二丫头,这小丫头说的,是真的吗?”老夫人看着地上那个软弱到不敢抬头只一直抖的孙女,心里很是嫌弃,转头又问王宛沛。 “啊……?”王宛沛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个事件里,杜家表妹负责把四丫头推下水,她负责把伯府的小厮引过来。只有五妹妹没任务,因为她最是善良,害人的事,她不会做。 出事的时候,她正在把小厮往湖边引,所以并没有亲眼看到桥上的事发经过。突然被老夫人这么一问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祖母,我知道当时桥上的站位……”随着一声清婉的声音,一个身着紫绡翠纹裙,外套云纱对襟衫,双眉修长如画,面容清秀昳丽的少妇走了进来。 第21章 世子夫人炎卿 少妇进到厅内,向老夫人,大夫人及杜老夫人一一施礼。动作标准娴熟,仪态大方温柔,不愧是侯府世子夫人,礼部尚书家出来的嫡长女。 王宛汐微微抬眸,前世与这嫡长嫂虽交情不深,却知她虽正直守礼,但如今侯府主母是杜氏,她不愿理府内这些事,只规规矩矩地守在雅铭轩里。前世她也曾助过自己,但应该属无意为之,所以两人交情乏乏。 “卿卿,你可知事情原委?”老夫人最爱嫡长孙,连带这个出身极好的长孙媳也爱屋及乌。 “祖母,孙媳并不知原委。”炎卿一如继往的措词严谨,“孙媳只是站在稍远处,看到桥上各位妹妹们的站位,以及妹妹们的一些动作。妹妹们具体有过什么对话或争执,孙媳倒是没听见。” “轩哥儿媳妇,你快来说说。这四丫头是怎么把你嫡亲小姑子推下湖的。”杜老夫人盯着王宛汐,眼中喷火。 “当时孙媳刚好走出小竹林,看到廊桥上,四妹妹与清若表妹面对面站着,五妹妹站在清若表妹后面。” “清若表妹好像在与四妹妹说着话,四妹妹低着头,她的丫头站她旁边好像准备给她擦泪。这个时候,清若表妹突然冲着四妹妹高举手臂,后面的五妹妹也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落水了。” “孙媳见状急走几步,正准备指挥婆子们去救人。这时二妹妹从园子那边走过来,大声吆喝会水的小厮快下水救人。孙媳离得有点远,正急着呢,站在廊桥边的一个小丫头竟大声叫两边的丫头,让她们拦着不要让小厮过来。” “同时,孙媳看到四妹妹竟跳下水去救五妹妹了。不过两息的功夫,三花也跳下湖去救人了。待孙媳赶过来时,又有几个婆子下水,这才把五妹妹,四妹妹她们救上来。” “本来,孙媳需及时过来把看到的禀明祖母和母亲,但是刚刚孙媳去各房奴仆小厮处,都叮嘱了一番,故来迟一步,还望祖母,母亲恕罪!” 炎卿一番话娓娓道来,她声线柔美,说话不卑不亢,只说她看到的,听到的,不带任何感性评判,让人由然而生一种信服感。 老夫人在这深宅大院浸淫了一辈子,岂会不知炎卿说的去各房叮嘱的意思。她对这个长孙媳更是满意了,对她说的话也坚信不已。 “杜二姑娘,你能给老身解释一下吗?四丫头与你面对面,五丫头在你后面。四丫头要推也是推你下水,她怎么隔着你推五丫头的?”老夫人不悦地诘问道:“你冲着四丫头举手又是为何?” 平时,因着杜亦华这个侯府主母的面子,老夫人对杜家小辈也是疼爱有加的,这次却极为不满。她直觉认为,是杜清若为了欺负四丫头,本打算把四丫头推下水的,结果不知怎么用力过猛,竟把站她后面的五丫头给推下去了。 “老夫人,不…不…是…我不会推清表妹…”杜清若听完炎卿的话,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老夫人的诘问,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复。 其实连她自己都有些疑惑了,清表妹到底是怎么落水的?明明她是想把王宛汐那贱货推下去的。难道真是自己在伸手推王宛汐时,用力过猛反把后面的清表妹推下去了? 可能,也许,真是这样。 “哼!”老夫人狠厉回头盯了杜清若一眼。 杜老夫人心里气老夫人对自己孙女如此诘问,可知孙莫若她这个祖母,看孙女这模样,心知孙女是存了欺负王宛汐的心。 本来王宛汐一个庶女,欺负便欺负了。可这作精侯府老夫人,总喜欢往自己世家大族脸上贴金,偏这又是她的硬伤。只得强按不快,不与老夫人争执,只悄悄地回头给了杜清若一个安抚的眼神。 “四丫头,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你给祖母说说,祖母为你作主。”老夫人岂会不知杜老夫人婆孙的眼皮官司,心里更是不齿。 “回祖母,从寿安堂出来后,孙女就带着斯九和斯妍回汐芜院。在廊桥边的时候,五妹妹和二表姐正好也到了那儿。”王宛汐听到老夫人的话,微微抬起头来,虽声带鼻音,倒也吐词清晰。 “孙女本想让五妹妹和二表姐先走的,可二表姐邀我一起走。走到廊桥中时,二表姐说她因我被骂,要给她跪下磕头。孙女想着祖母平时教导我们,侯府是清贵人家,岂能随意跪他人,便不肯。” “二表姐便骂我是贱种,贱货,我之于她,就是一只蝼蚁,捏死便捏死了。我说不能够,这里是侯府。” “二表姐便挥手要推我,我害怕往后退了一小步,二表姐为了稳住身子,往后仰了一下。五妹妹紧挨着二表姐,如此一下,便把五妹妹推下湖了 ……” 老夫人一听,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杜老夫人和杜氏脸色难看至极。 杜老夫人恨恨一拍桌角:“四丫头,红口白牙,没得来污蔑我家清若!” 王宛汐似是被惊到了,浑身一缩,看到老夫人不虞的脸色,壮胆看向杜清若:“二表姐,你敢发誓事情不是我说的这样吗?” 杜清若张口结舌,她已经完全懵了,她不记得五表妹是怎么掉下水的了。这贱丫头说的,全是当时廊桥上发生的,只是她后退时,推五表妹下水的事,她…… 看来也是真的。 杜老夫人和杜氏看她这样,哪有不明白的。 “清若,过来跪下!”杜氏心知这事她得有个态度,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好嫡母。 “你是姐姐,你怎可如此对待表妹?虽说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可切记要有个度。汐儿与清儿一样,都是姑母的女儿。若是再有下次,姑母绝不轻饶。” 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杜清若撅着小嘴,不以为然。 杜老夫人看着老夫人的脸色,轻咳一声,“孽障,还不认错?” “老夫人,姑母,我错了。”杜清若细若蚊蝇般低声道,眼睛却啐了毒般往后面的王宛汐身上扫。 老夫人还未表态,站在一旁的炎卿竟又开口了:“今日不管是四妹妹还是五妹妹落水,都是危及人命的事。二表妹铸下如此大错,只低喃一句错了便可以了吗?” “再者,你只对祖母和母亲表示错了,却不知你最应该道歉的是四妹妹和五妹妹。还请二表妹诚心向两位妹妹道歉。余下的惩罚等父亲和夫君回来再细议。” 杜清若一听还要她给王宛汐道歉,气得直冲起来,“表嫂未免太分不清亲疏了,竟帮着这贱人……” “杜二姑娘,四丫头虽是庶出,然的的确确是我侯府的四姑娘。容不得别人糟践她……”老夫人着实被气到了。 “吭哧…吭哧…”几声咳嗽后,那道清丽柔和又略显娇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第22章 凤命之人在,凤命才在 “今日落水原来竟是误会……吭哧……二表姐,你今日如此不小心,幸而四姐姐和三花救我上岸,还未酿成大错……二表姐须得好好与四姐…姐道个歉,定不可再造次了……清儿这倒无碍,休息休息便无事了,表姐不必挂心……” 语毕,又是一阵咳嗽,杜氏慌忙进里屋,心肝肉似的连连哄着,抱着。 外屋,众人皆道这五姑娘就是菩萨心,善良得紧。 “哎哟,我这衔玉而生的外孙女哦,真真是人美心善良,旁人那是没法比的。”杜老夫人一边忙着拉起跪着的杜清若,一边“啧啧”称赞王宛清…… “可是,老夫人,她们要害的,原是我们姑娘……”斯妍跪在王宛汐后面,怯怯地开口,那胆小的样子,跟她主子一个样。 “斯妍,闭嘴!祖母在呢,她老人家明察秋毫,岂容你来置喙!”王宛汐低低清斥道。 老夫人并没有对斯妍的越矩斥责,只是先对着里屋的安慰了一番,然后又要斯妍把王宛汐扶起来,搬了张软椅坐下。 最后对杜老夫人说道:“老亲家,卿卿所说,正是老身所想。老亲家睿智机敏,今日之事,您定是理清了前因后果。现下,杜二姑娘需诚心向我侯府两位姑娘道歉,您意下如何?”说罢,半阴半阳地看着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被老夫人慑人的眼神,压得眼皮子直抽抽,她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杜亦华快步走出里屋,厉声道:“清若,你还不知错吗?可是要姑母直接报与侯爷,让侯爷来处置你!” 杜清若在杜家一直深受宠爱,被姑母这般严词觉厉还是第一次。她吓了一跳,看着姑母盛怒的脸庞,气焰马上泄了。 “四表妹,五表妹,我…我对…不…起…对不起…”还没说完,竟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 可把杜老夫人心疼得,直想跳起来大骂。可眼下这情景,也是自己孙女的错,错就错在阴差阳错把清儿给推下水,如果只为那贱丫头,王家这样对待她孙女,她可不会答应。 心里虽恨恨地,却只得假骂一句:“你这猢狲,下回看你敢不敢。”说完拉起杜清若进了里屋。里屋马上传来细腻温柔的劝解声。 杜亦华笑意融融地走向王宛汐,“好汐儿,你今日救了清儿,母亲很感谢你。想不到平时你柔柔弱弱,今日竟有此等勇气。母亲很欣慰。” 说罢,随手撸下一个玉镯,戴到王宛汐手上。王宛汐一看这镯子,成色极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也知道,这玉镯到她手上,其实就是物归原主。因为这玉镯本就是张家送给王宛汐的礼物,被张秀芳拿来送给杜亦华了。杜亦华戴久了,竟忘记这本是王宛汐的东西了。 她假意要取下还给杜亦华,杜亦华轻抚她手,制止了,她也无奈只好作罢。 “四丫头,你是个好的。祖母也想不到你瘦小如斯,竟能如此胆大,跳湖去救五丫头。”老夫人由衷的赞许道。 “祖母谬赞了。孙女当时其实是很怕很怕的。”王宛汐实话实说,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呈现一种不自然潮红,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轻盈地忽闪着,似乎还在后怕。 “哦,那你怎的跳下水去了?周围不是还是丫鬟婆子,叫她们下水便好。”老夫人竟有了十分的疑惑,是什么让这个卑微胆小地生活在侯府的孙女,跳下水去救人。 “因为五妹妹不但是我的妹妹,而且还是衔玉而生的凤命。她是我们侯府未来最尊贵的人,她定会助力我们侯府再上一个台阶。她的命太贵重了。” “且凤命,是附之于五妹妹身上,五妹妹在,凤命在。若五妹妹不在了,凤命没有附着之体,当然也没了。所以孙女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救五妹妹的命,孙女觉得值!” “啊……”身旁的杜亦华听到那句“凤命是附着于人,人没有,凤命也就没了”时,心中大骇,连退几步,还差点惊叫出声。惯常演戏的她只一息的时间便调整了心态,她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状若被王宛汐的叙述吓到。 与此同时,里屋也传来椅凳碰撞的声音。而外屋的老夫人倒是神情未变。 王宛汐佯装没发觉反常,只将身子轻轻靠在斯妍身上,继续说着。 “孙女又想着,五妹妹如此尊贵之人,定是不能让外男近了身去,特别是卑贱的小厮。孙女在下水之前看到二姐姐在大叫小厮们过来救人,心知不妙。便自作主张要斯妍拦住往湖边而来的小厮仆从。” “你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候,倒是个沉稳的。这一次你做得极好。我们侯府的姑娘是有大格局的!”老夫人这一次倒是真心被王宛汐感动到了,她侯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庶女都有如此魄力和胆识,真不是那伯府可比的。 王宛汐听到老夫人的夸赞,有些受宠若惊,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想福身致谢,不想刚一起身,便往下倒去。 斯妍连忙一把抱住,急切地呼唤:“姑娘,姑娘……” 炎卿几步上前,一查看,发现王宛汐面呈暗红,嘴唇惨白,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斯妍,你家姑娘从湖里上来后可有吃药?”她蹙眉问道。 “没有,我家姑娘自救五姑娘后,只睡了一下。还没睡醒便被叫来清音阁了……老夫人,大夫人,世子夫人,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姑娘吧……”斯妍一边抱着王宛汐,一边哭红了双眼。 老夫人一听斯妍的话,心里才想起,自己竟没派府医去汐芜院看看这个四丫头,想到这孩子竟有这些个觉悟,也是有些懊悔。正好府医此时在清音阁为王宛清煎药,便叫了过来,直接为王宛汐看诊起来。 杜亦华正神情恍惚地退到前面椅子上坐着。此时屋里动静大了,才醒觉过来,连忙过来指挥人把王宛汐抱到外屋的贵妃椅上。张姨娘初时还一分不错地看着杜氏,好像生怕王宛汐惹她生气般。这会也才发现王宛汐的异样,也围了过来。 府医仔细看过之后,说四姑娘在水里时间有些长,被水呛至内脏,有损伤,加之四姑娘一个小姑娘贸然跳水救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所以五脏六腑俱被累及,需好好休养,假以时日才能恢复。说完便开了药方。 老夫人抬手让人赶快去抓药煎。 王宛汐实在不想在这里陪她们演戏了,便气若游丝地对老夫人说:“让祖母为我担心,孙女真是有罪。为了不扰到五妹妹休息,孙女想先回汐芜院。” 老夫人这时正疼惜着她,哪有不依的。不但同意,还让她静心休养,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寿安堂请安。杜氏一听,马上也表态,也不用去栖子院请安,并告诫众人,不许去扰四姑娘的休养。 王宛汐这才满意地被几个婆子半抱半抬着回了汐芜院。 第23章 四丫头的命,伤不起 练武场 足有两三百亩大,四围挂满了器械,长、短、双、软四大类齐全。人都说十八般武器,这里算是全乎了。 场内两个穿着青色短打服的男子,正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倒在羊皮毡子上。 “利风,如何?打斗发泄一番,是否好些了?”一男子屈膝仰面望着天空问旁边男子。 “好是好多了,但我还是要寻个机会,向爷要个恩典。我要把师妹带到身边。她那主子太坏,看着小白兔一样,其实是个颇有心计,心思歹毒之人。她瞅准师妹失忆,利用她,待被她榨干后,还不定会怎么残害师妹呢!”利风说着说着,又气了,“腾”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眼里直冒火。 那小姑娘虽只是利风的师妹,却因为去过营房几次,哥儿几个都认识,也都把她当成妹妹了。一听她被一个坏女人利用,旁边的楚原也气愤了。 “那不能够。当我们几个哥哥是死的?”楚原也坐起身来,撩起袖子,“我的军功还攒着呢,一并向爷去求这个恩典。先把人接回来再说。” “接谁?”利风还没来得及接话,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 两人忙对着入口处抱拳施礼:“爷,您来了。” 男人一身玄色练功服,身量八尺,萧萧肃肃,神采英挺。他进到场内一边挑着武器,一边等着利风他们的回答。 利风详细地描述了他在武安侯府看到的一切,又着重形容了那个女人是如何的阴险,师妹那样的小白花又是如何被她无耻的利用的,最后恳求爷准他带回师妹。 男人已挑好武器,那是一杆长枪。 当利风把那个女人恨到牙痒痒时,他脑子里竟响起那天在盛宴楼,女子评判他的话语。 “此事先不急。她主子是怀远的表妹,怀远很是看重。你俩先去查一查,只要事关她,无巨细,都查详尽。”男人说罢,舞起长枪飞身入练武场,把个长枪舞得如银龙般。 利风和楚原听了,立马领命退了出去。 清音阁内 老夫人指挥着送回王宛汐后,叮嘱杜氏好好陪着王宛清,也回了寿安堂。炎卿在里屋待了片刻也回雅铭轩了。 清音阁便只剩下杜氏祖孙三代了。 杜亦华坐在王宛清床前,脸色较之前稍有了些颜色。 杜清若看着王宛汐就这么无损无伤地走出了清音阁,心里很是不忿:“姑母,怎能如此便宜那小贱人?分明是……” “住嘴!分明是你想害四丫头,对不对?”杜亦华柳眉倒竖,厉声道。 平时的杜氏,都是温柔大气,和蔼慈祥的,这一声怒喝把众人都惊住了。 杜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她看到孙女吓呆的样子心疼地抱过来,“亦华,都是小孩子的玩闹,不值当气成这样。” 杜亦华回想起王宛汐说的那句话,一阵后怕,也顾不得母亲的颜面了,“杜清若,你跪下。给我发誓,以后没我的允许,绝不会再害四丫头的性命。“ 杜清若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得直往祖母怀里窜,杜老夫人也被她女儿的样子吓得一颤。 “跪下!”杜亦华紧紧相逼,她暗气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这个苗头,若真出事,她的女儿…… 杜老夫人心知自己这个大女儿是个有能耐的,尤其是在武安侯府这个世家大族里,当主母浸淫这些年,眼光见识不是自己可比的,她的话必定是有道理的。 “清若,乖,听姑母的话。”杜老夫人狠狠心把孙女推了出来。 杜清若只得跪下,委委屈屈地发了个誓,起身后又窝在祖母怀里哭了一通。 王宛清本想为表姐求个情,可看到母亲那严厉的样子,识相地把头往被里缩了缩。 待杜清若哭完,杜亦华拉过她,毕竟是自己疼爱的侄女,哪有不心疼的。她顺手从自己头上取下一个簪子,插到杜清若头上。 “这是你小姑母赐给我的白玉玲珑簪,瞧着你戴最合适。听姑母的话,姑母亏待不了你。” 王宛清一看,这才伸出头来,故作嗔怪道:“我就说母亲待表姐比待我要好。这簪,我可求了母亲好久,母亲都没给呢。” 杜清若破涕为笑,心里也颇为得意,“五表妹竟还吃醋了?!”用手轻扶了一把簪子,“姑母放心,清若最是听姑母的话,不会给姑母添麻烦。” 杜亦华又拿出十两银子,交给杜清若,要她代王宛清去看看三花,毕竟三花也跳湖去救了王宛清。又怕杜清若耍小性子,求了杜老夫人同去监督。 听了杜氏的安排,王宛清哪有不懂的。待祖孙走出屋子,她伸出手来拉着杜氏的衣袖,轻轻地摇着,“娘亲……娘亲……” 女儿娇憨软糯的声音让杜氏气消了一大半,但一想到那个她们都承受不起的后果。她一狠心把王宛清的手推开。 “这事是你挑起的吧?” “娘亲,怎么会是我呢?不是都清楚了吗?是表姐不小心……”王宛清被杜氏犀利的目光看得心虚起来,索性也不装了,“是…是…我。” 果然如此,杜氏疑惑了,“四丫头一个庶女,你父亲,祖母都不重视,连她姨娘都不管她,是个比王宛沛都不起眼的小透明,甚至还不如你身边的妙儿,你为什么要与她过不去?” 知女莫若母,从小到大,王宛汐受到的欺负,无一不有王宛清的手笔在里面。只是王宛清从小聪颖,每次都利用他人,从不亲自动手。只要没出大事,女儿高兴,也就随她了。可这次严重到害她性命了,这后果可是杜氏承担不起的。 “我就是不喜欢她,就算她是缩在龟壳里的乌龟,还是躲在角落的臭虫,我都不想放过她,我就想踩上一脚。我恨她!”王宛清双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 杜氏听得心惊肉跳,平时见惯了女儿甜美娇柔的样子,乍一看这凶神恶煞的模样,急急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惊呼声出口。 怎么会这样呢?这十几年来,四丫头爹不疼娘不爱的,卑微苟且地生活在这侯府里,根本就没有防碍到清儿,恨从何来?难道真是与生俱来的?若是与生俱来的,那也反了,要恨也是…… 一时间,杜氏心里百转千回,她也理不出头绪来,看着女儿那狠毒的眼神,她竟也生出些怯意来。 怕归怕,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她伸出双手,捧起王宛清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清儿,以后你可以随意的欺负四丫头,只一条,万不可伤她性命!你现在不要问为什么,以后,娘亲会告诉你。你只需记住,娘亲一切都是为你好!” 第24章 四姑娘的春天 汐芜院内 王宛汐是刘嬷嬷接过去的,自由刘嬷嬷带着几个婆子送回来。 汐芜院众人看到昏迷的王宛汐时,都心疼地直流着泪。斯清和斯九赶紧接过人,抱到内屋床上躺好。斯柠接过府医开的药,立马煎熬起来。 玉嬷嬷拉着刘嬷嬷的手,未语泪先流,直说她们姑娘太可怜了。说得刘嬷嬷也掬了把泪。临了,送刘嬷嬷出来时,玉嬷嬷偷偷地塞了个金童心锁到她手里,说她们家姑娘幸得刘姐姐照应,才能让老夫人心疼着。 刘嬷嬷本就心疼这四姑娘,现下她又如此懂事,知道她老婆子二媳妇刚生了个小子,及时雨般送这童心锁。她老婆子若再不帮衬着点四姑娘,良心上都过不去了。这么想着,回去的路上便想好了如何回老夫人…… 武安侯王彦博平常只要上朝点个卯便可回府,今年是三年一度的乡试年。圣上看重他,今年要他参与进来。虽乡试在秋后,但要准备的不少,所以与礼部同僚一同商议到下午才回府。一回府便被老夫人请去寿安堂。 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出来。期间又差人去了雅铭轩,把世子夫人炎卿叫了过去。 出来以后,去栖子院发了一通脾气,责令杜清若半年之内不许再来侯府。听说这次杜老夫人倒是没有为杜清若求情,不知是畏惧侯爷还是杜亦华与她说了什么,领着杜清若当天傍晚就回了宁诚伯府。 紧接着,侯府李管家到汐芜院,代表侯爷大赞了四姑娘,并告之,侯爷已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去鹿鸣书院给三公子。 王宛汐拖着发烧的身子向李管家表示感谢父亲的厚爱,回转身来忍不住抿唇冷笑,大可不必!她豁出命来,倒是王铭朗得好处? “这算怎么回事?只得了空口白牙一句赞,实处却让三公子得了……”斯九实在没忍住。 “慎言!”玉嬷嬷马上截住她的话,“赏给三哥儿便是赏给四姑娘,得知恩谢恩!” 王宛汐知道斯九的心思,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别急,咱们的,也少不了。” 正说着,小荷来报,老夫人院里送了些补品和首饰来了。 “你看,这不就来了。”王宛汐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外室拜谢祖母赏。 刚起身,栖子院的莫嬷嬷领着丫头也来了。丫头们手上都托着盘子,夫人送了一套烟水百花裙和一套金丝白纹花雨丝锦裙,都是出自彩霓坊的罗裙,还有一个珍珠玲珑八宝簪,一对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坠。 王宛汐自是一番感谢后,坦然接受。 世子夫人炎卿也着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不过她的东西倒是与众不同。两个当下最时兴的话本子,还有一本游记。前世王宛汐为了能配得上四皇子,逼着自己学了好些东西。这本游记,她见过,也偷偷看过,是在四皇子府,那是罕有的孤本。想不到这一世,竟是炎卿送与她了。 “呀,这真真是我最喜欢的呢!大嫂嫂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嫂嫂!”她轻笑着看着这些书,眼波流转间,眼神中不同于平时的平庸胆怯,仿佛有了活色生香的光芒。 炎卿看着王宛汐如获至宝般把话本子和游记抱在怀里,心中虽有些诧异,却又被她那清澈天真的笑给感染,难得地扬眉微笑起来。 二房裴氏带着宛玉也过来了,送了些补品。都是些人参鹿茸,看着并不便宜,定是从老夫人那探到了什么口风。 宛玉倒是一如既往,叽叽喳喳一直骂杜清若和王宛清两个祸害。 “这两个黑心肝的东西,总想着欺负你。这次是我不在场,若我在,定要把那杜清若也踢下水,不把湖水喝个半干,不把她捞上来!” 把湖水喝个半干?! 斯九在旁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裴氏倒是有几分真心心疼这个四丫头:“你啊,傻不傻?那五丫头掉水里了,自有丫头婆子救。犯得着你一个姑娘主子跳下去吗?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王宛汐岂能不知好歹,她眉眼带笑,温顺地回裴氏:“让二婶婶担心了,是汐儿的错。汐儿下次一定注意。” “这丫头,还下次?!万事以你这条小命为重,可得记住了!”以前干涉大房的事,都是为着膈应杜氏,这一句,倒是裴氏真心话。 “二婶婶教诲,汐儿记下了。”王宛汐也真诚地应下。是啊,万事得以自己这条小命为重,有了这条小命,才能报血海深仇。 “娘亲,你回吧。我在这里陪陪四妹妹。”王宛玉把她母亲往外推。 裴氏嗔笑着边骂“小猢狲”,边带着嬷嬷走了。 王宛玉眼看着母亲走了,才扶着王宛汐往里屋走。 “起来站了这么久,一看就知道你现在虚得很。快快快,来床上躺着。” 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唇瓣呈病态的紫色,这一脸的伪装着实是吓人。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送来了补品首饰,却只有王宛玉一人心疼她身体虚弱。 王宛汐眼眶瞬间红了,于她而言,在这侯府里,这种温暖,就算经历了两辈子,也属罕有。 她听话地躺在床上,像个乖宝宝般听任王宛玉帮她掖好被角。 看着她小小的缩在被子里,王宛玉这才放心些,她仍是忿忿不平:“大伯只让那凶手半年之内不得踏足侯府,罚得实在太轻。那王宛清定是知情人。大伯母也只是骂了一通,禁足清音阁三天,便宜她们了……” “母亲骂了五妹妹?还禁了她足?”王宛汐心知,定是自己那几句话起了作用,看来,以后性命之忧倒是少了些。 “是啊。听说,大伯母亲自去下人房询问了三花,问完才骂五丫头的。” 杜氏应是有些怀疑,才去找三花核实。王宛汐庆幸斯九的药真是没让她失望,三花定是证实了王宛汐和斯妍的话。 期间,紫姨娘也着人送了东西过来。王宛沛被杜氏责罚,打了两个耳光,禁足沛琅苑十天,还罚了两个月的份例银子,此刻正在沛琅苑里大吵。 紫姨娘心知女儿是被当枪使了,心中有怨言却不敢流露半句。看着女儿红肿的脸,心疼不已,只得把恨转移到了张秀芳和王宛汐身上。 王宛玉陪着王宛汐坐了会儿,知她身体虚,便起身回去了。 正当斯九把煎好的驱寒汤端给王宛汐时,一个熟悉的骂声夹杂着玉嬷嬷的劝导声从外院传来…… 第25章 张秀芳再闹汐芜院 “王宛汐,你这个孽障!这些年我对你的教诲,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一再惹你母亲生气,这次竟把她气得心绞痛了。给我出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张姨娘,你小声点。姑娘正发着烧呢!大夫说了,要静养……”玉嬷嬷急急地边拦着边劝说。 “王宛汐,你给我出来,你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贱婢,你敢拦我?七巧,给我打。” “啪!” 听到张秀芳声音时,王宛汐已披衣起床,由斯清扶着往外走,却还是迟了半步。 七巧打完耳光退回张秀芳身后,得意地面带讥笑,扬起头,看向刚赶到的王宛汐。 玉嬷嬷看见王宛汐出了屋子,顶着半边红肿的脸迎上去:“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发着烧,风吹着可不得了!” 王宛汐伸手把玉嬷嬷拉到身后,双眸含霜,轻启唇瓣,吐出一个字:“打!” 斯妍马上把七巧拉过来,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下。 这速度,待到打完,斯妍退回王宛汐身后,七巧痛得大叫,张秀芳才回过神来。 “你敢打我的人?!”张秀芳看着七巧肿得猪头似的脸,一时不敢置信。 “姨娘,我堂堂侯府四姑娘,打区区一个下贱的奴婢,有何不敢的?” 王宛汐寒声道。 “倒是你,有什么理由跑到我的院子里来打我的人?还请姨娘言明,否则,我是要上禀祖母和母亲的。” “你…你这个逆女。这个贱婢拦着我不让我进里屋,该打!”张秀芳稳了稳神,色厉内荏道。 “玉嬷嬷哪里是拦你。她只是告诉你我在发烧,不能出来吹风。今天的事,在清音阁祖母和母亲都夸了我,还送了东西到汐芜院。父亲下朝后也是大赞我是个好的,因着我,还奖励了三哥哥。” “祖母和母亲不但免了我这几日的请安,母亲更是当场就摘了玉镯送我,对我不顾自己安危救下五妹妹极为肯定。” “当时清音阁里发生的一切,姨娘也是亲眼目睹啊。怎么姨娘竟说母亲被我气得心绞痛?姨娘确定是被我气的吗?” “姨娘作为我的亲生娘亲,在我跳水救人生病后,第一时间不是来看望我,而是在府里各房都给我送补品后,来这里打我的人,骂我是孽障。姨娘当真是看我没死吗?” 王宛汐语气冷冽,小脸紧绷,不带一丝感情,一双水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张秀芳。 张秀芳呐呐不知如何回复。在栖子院里,她明明亲眼看到她捂胸呼痛,她自责,说最近对四丫头的关注少了些,竟让四丫头与她生出了嫌隙。她说为着她,她也会对她的一双儿女好的,可就怕孩子大了,与她生分了。 她最见不得她难受,便来这汐芜院帮她出气。 是了,她是来帮她出气的。张秀芳想着不能就此罢休。 “孽障,你不是没事吗?这要死要活的,做给谁看?你一个小辈,受点委屈便受了,还能让长辈为你担着?” “你母亲的身子,自生了五丫头后便大不如前了。她岂能为着你的事,劳心劳力。如今更是为你斥责杜家姑娘,还把她最喜欢的玉镯给了你。你倒是真敢要,褪下来,我亲自给她送去。” 说罢,张秀芳便要动手去摘王宛汐手上的玉镯。 斯妍立马挡在前面,抓住她的手一推。张秀芳没防备,更没斯妍劲大,被推得一个踉跄,七巧慌忙上前扶着。 “放肆!”张秀芳气急。 “大胆!”王宛汐上前一步,原本失色的双唇因激动而呈现粉红色,眉宇间流露出的气场,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人不敢触犯。 张秀芳无端打了个寒战,心生惧意。七巧更是吓得直往张秀芳身后缩。 “第一,这玉镯是母亲赠与我的,你无权来要;第二,这玉镯是我外祖母在我十岁那时给我的生辰礼物,你竟没经我允许,把它给了别人,这是偷。现在母亲还于我,属于物归原主,你还敢来问我要?” “你…你…”张秀芳看向这个女儿的目光如同看见了鬼魅,怎么会?怎么敢?这还是那个软面包子般的女儿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她竟知道?她还知道些什么?她想要诘问,终是有些不敢了。 “孽障,孽障……”张秀芳被七巧扶着,跌跌撞撞往外面走,“逆女…逆女…” 王宛汐站在院中,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红了眼尾。 斯清和斯柠扶着她进了里屋,斯九给玉嬷嬷敷了脸。斯妍悄摸着出了院门…… 待玉嬷嬷敷好脸,发现王宛汐正蹙着眉坐在床上,想着什么。 “姑娘,休息一下吧。少思少虑,身体才能好得快。” 王宛汐伸手轻抚玉嬷嬷的脸,很是自责,感觉自己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玉嬷嬷哪有不懂她的,并不多言,只轻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姑娘放心,嬷嬷的脸没事,明天保证一点印子都没有。”斯九从门外伸个脑袋,说完又去给她煎祛寒汤去了。 这个,王宛汐是相信的。 “嬷嬷,姨娘是怎么嫁到侯府来的?”王宛汐复盘了刚才与张秀芳的争执,心里觉得有好多的疑惑。 她发现张秀芳对杜氏比侯爷还要在意。在谈到杜氏心绞痛时,张秀芳眼里的心疼完全是真情流露,她恨王宛汐没让杜氏舒心也是真情实感。特别是说到那个玉镯时,张秀芳眼里的恨意很明显。如果是以前的王宛汐,这个玉镯是铁定又会回到杜氏手上的。 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张秀芳好像完全没感情。不但没感情,张秀芳看她的神情似乎,觉得她是个…耻辱,对,就是个耻辱。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自己不是张秀芳亲生的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听说二姑娘以前一直不想嫁人,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侯爷。张家家规是不给人当妾,可架不住二姑娘要死要活的,非侯爷不嫁。老太爷,老夫人没法子,只得由着她。” “嫁过来前几年,张家还不肯认这门亲。二姑娘……张姨娘也不服软,一次娘家都不回。后来,还是大夫人开导劝解,张姨娘才开始与张家走动。”玉嬷嬷以前并不是张秀芳的贴身丫头,了解的也不是很全。 本来不想嫁人的,却要死要活的给侯爷当妾?不与娘家来往,大夫人劝解后,又来往了?可活了两世,王宛汐瞧着,张秀芳对侯爷也并不是情根深种的样子。甚至,有进侯爷难得去趟凝芳阁,也被张秀芳以旁的理由推到栖子院。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嬷嬷,那我是不是张姨娘亲生的?” “这个倒是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 第26章 淳于 晚饭时分,包打听的斯柠从外面听回一个消息,张姨娘从栖子院回凝芳阁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了右手,府医看过,说是骨头裂开了,待养好阵子了。 正在这时,斯妍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宛汐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筷箸,“进来吧。” 斯妍低头走到宛汐面前,“姑娘,时龙递消息说,他们一切已经安置妥当。可随时听从姑娘调遣。” “嗯。”早些时候,宛汐便让斯九出府去给时龙的大嫂和侄儿看过病,说是肺痨。对于一般大夫来说,也许是绝症,可于斯九,只是治疗期稍长点,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兄弟俩看到日益好转的嫂子和侄儿,心中对宛汐这个主子感恩不已,下定决心要誓死追随。 “初一鹿鸣书院沐休,王铭朗会回侯府。你告诉他们俩,想办法让王铭朗的马车绕过春水巷,从长溪巷回侯府。”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一直是养在大夫人名下。对自己这个妹妹总淡淡的,远不如与王宛清亲密。 前世在五月初一这一天,王铭朗沐休回来时,被宁诚伯府庶女杜玲若设计,最后不得已娶她为妻。这一世,她不会让杜家有机会绑上三哥哥了。 “是,姑娘。我马上去通知。”斯妍应下后犹犹豫豫不肯走。 “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宛汐只一眼便洞察秋毫。 “姑娘,是…是我干的。”斯妍嗫嚅道,屈膝便要跪。 “站好!知道错了?” “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办那事。逞了一时之快,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斯妍挠了挠头,心道这张姨娘也真真是欠揍。 “知道错了,便去领罚。以后绝不可再犯。”宛汐哪里不知斯妍是心疼她,可她这院里是万不可鲁莽行事的。 “是。” 斯妍以为也是跟斯柠一样去扫外院,松了口气。 “吃完饭去练十张字!” 啊……这…… 斯妍脸一下子苦了…… 斯九感同身受的缩了缩脖子,斯柠和斯清则捂嘴偷笑…… 盛宴楼二楼包房内 男子修身挺拔,一手负于背,一手置于前,面窗而立。 身后两名青年穿着明镜堂官服,长身玉立,正在汇报这些天所查之事。 “主子,准安府尹魏未虽为老国公爷门生,这些年却若有若无地与宁诚伯府有联系。一年前,魏未夫人因病而逝,最近听闻,朝议大夫郑平原有意将嫡出的大姑娘嫁过去续弦。” “一百,你呢?”男子转过身,撩袍坐下,雕刻般完美的脸上,眉如飞剑,目似朗星,他往椅上一靠,慵懒发声问道。 “主子,我现下倒是没太多发现。这个魏未太清白,太干净了。不管是公事上还是私事上,都让人无法指摘。”一百一边给男子倒茶,一边汇报他所查之事。 淮安府毗临上京,地理位置上佳,气候宜人,是个富庶的地方。特别是淮安府内的七仙女山,盛产铁矿,而且铁质极佳,是铸造兵器的首选。 因此,一直以来,淮安府尹都是很敏感的存在。先皇在世时,曾打破驸马不能为官的限制,任用长公主的驸马安定伯嫡长子司马长风为淮安府尹。司马长风在任期间,清廉公正,不为任何私利左右,一心只为先皇所用。 直到当今圣上即位两年后,司马长风竟被查出贪墨,所贪银两竟悉数存入了北元。圣上大怒,终念及长公主乃其一母同胞的妹妹,只杀了司马长风一人,查抄家产,其子女流放北境。而长公主也万念俱灭,长住于城西法华寺,吃斋念佛。 在当今圣上与众臣万般考量下,淮安府尹最终选定魏未。此人是经由察举直接进入到会试,以贡生之身在殿试上摘得当年榜眼。事实证明,这魏未确实人品贵重,有学有识,他当淮安府尹这么多年,一直政绩斐然,圣上大为赞赏。 “嗯,太干净之人定有猫腻。一百,继续查!”男子修长的手指捏起杯子,递到唇边,浅抿一口,“宁诚伯府不是也有适婚的女子吗?十五,让魏府尹的继夫人换个人来当……我觉得,宁诚伯府庶出的三姑娘就很好。魏未这几天不是来上京面见圣上吗?你安排一下。” “是!”十五,一百抱拳领命,转身各自忙去了。 门口撞上一少年,手执一纸扇,白衣胜雪,俊俏的脸上,笑容温纯可亲。 “淳于公子!”两人打完招呼,疾步离开。 “唉,这两人,见鬼啦,跑那么快。”少年哂笑一声,举步进屋。 “你在他们眼里只怕比鬼更可怕。”男子睨了一眼少年,不紧不慢地品着茶。 “哼,我这么个温良公子会比鬼更可怕?王爷,你黑自己,不要把我拖下水!”淳于气哼哼的。 男子正是大将军王李景珩,他听言端茶的手一顿,寒眸扫过淳于,房内瞬间冷了几个度。饶是在一起十来年,淳于也惊出一身冷汗。 “又来了,又来了。吓死人不偿命吗?”淳于一边呐呐自语,一边小心翼翼坐在李景珩身边,把手轻扣在他左手脉上,“我看你肝火定是极旺……” 抬头一看对方眉眼又冷了几分,连忙轻咳一声,静心号脉。 “以毒攻毒成效还是不错的,雪姬之毒已去一大半。现下你脉数而涩,是火邪内盛,毒邪外发之脉象。不过问题不大,这些药丸连续吃几天,便无大碍。” 李景珩收回手,接过药丸,还未开言,淳于又嘚吧起来。 “王爷,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你冒那么大的风险把她从北境带回来,她不但不感恩,竟被人挑唆给你下毒?我知道你心疼她,也要顾忌她母亲。可她为了别人虚无缥渺的承诺,不惜利用你的信任,加害你。这太恶劣了。” “这…这…这中毒了还得死瞒着,解个毒都得躲到这盛宴楼来。嗐,她倒好,悠哉游哉地在王府里享受着。这叫什么事嘛?” “…… ……” 淳于的牢骚还没发完,抬眼就发现,这苦主臭着一张脸,一副想揍他的样子,后知后觉马上闭了嘴。 “怀远来信说有个要紧的东西需等上几天,所以会迟些回。你不要一直催。” 淳于一听,精气神立马又回来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还得等上几天?我等那半卷书等得头发都白了。这怀远,真没个轻重,可急死我了。不行,我得要阿隼给我送信去催催……” “不许再用阿隼给怀远送信!”李景珩一句话盖棺定论。 淳于敢怒不敢言,一想到那半卷书,又心痒难耐,唉,这怀远…… 第27章 从杜玲若手下救下王铭朗 斯柠把软榻搬到院子里,王宛汐“虚弱”地躺在上面,身上盖了层薄毯,手里拿着炎卿送来的游记,时不时瞟一眼正在院墙下伺弄杂草的斯九,小日子过得不慌不忙。 斯妍从外面走进来,眉飞色舞道:“姑娘,三哥儿回来了。刚给大夫人请完安,这会子正回华朗轩呢!” 说完,坐在软榻边小杌子上,低声细细转述时龙和向南的汇报。 时龙负责把王铭朗的马车引向长溪巷,并把他安全护送回武安侯府。此事时龙倒是没费多大功夫,顺利地完成了。向南那边却是出了点意外。 向南负责跟着杜玲若的马车,防着她找机会再次接近王铭朗。没成想在春水巷的时候,杜玲若的马车突然失控,狂奔冲上大街。与正在街上骑马的淮安府尹魏大人撞到了一起。 奇葩的是,在掉到地上后,两人不知怎么的,竟抱到了一起,还滚了几滚。后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杜玲若说清誉没了,要寻死。没办法,魏大人只得承诺会对她负责,还亲自把她送回了宁诚伯府。 王宛汐把游记放在身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这杜玲若怎么就这么巧撞上魏未了呢?难道杜玲若还有两手准备? 不对,魏未不是王铭朗这种单蠢的小书生,杜玲若那种雕虫小技算计不到他。是有人故意把他们俩扯到一起的吗?什么目的? 魏未在世人眼里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是个纯纯的忠皇党。可前世嫁给四皇子后才发现,魏未是隐藏得最深的四皇子党,是四皇子夺嫡路上最有力的一员。 这个时候,魏未深得皇上信任,他一直与各皇子保持距离,特别是四皇子,从不行差踏错。今天这一出,明显是遭人设计了,可到底是谁在设计他呢? 想不通就先不想了,王宛汐揉了揉眉心,“走,我们该去看看三哥哥了。” 两人一踏进华朗轩,马上就听到王宛清那娇憨的声音:“三哥哥,还是你对清儿最好了。知道清儿喜欢五芳斋的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和莲心薄荷汤,每次回来都给我买。” 王宛汐脚下一顿,心中黯然,这侯府当真是没有一人对她有真心吗? “四姑娘来了,三哥儿在屋里呢,您请进!”华朗轩的丫鬟云和站在门口,笑着招呼道。 宛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抬脚进了屋。 屋里一少年因她的到来,正转身过来。他穿一身银白青竹暗纹长衫,腰束纯白缎带,身形挺拔瘦高,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淡淡的书卷气,当真是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王家孩子长得都很俊,男孩里,王铭朗是最好看的一个,他结合了王彦博和张秀芳的优点,好看得无可挑剔。是当下上京女孩子藏于心底之人。 而王宛汐与王家人不太像,她更像她的外祖母宋安然。当年宋安然可是先皇都惦记了很久的绝世美女。不过王宛汐每天唯唯诺诺,一副小家子气,那美自然如明珠蒙尘般让人看不到。 王铭朗看见走进来的亲妹妹,只转身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四妹妹来了。”便又回过头去与王宛清说话。 王宛汐站了会,倍觉无趣,便准备回去了。 “父亲送了一个上等端砚给我。四妹妹,谢谢你。你的身体可大好了?”王铭朗眼角瞟到王宛汐转身离去的背影,急急从王宛清手上抽出自己的手臂,追上几步说道。 “三哥哥不必谢我。我的身体已大好,不必挂念。”王宛汐回头淡淡颔首示意,说完便走出屋子。 王宛清在身后嗔呼:“三哥哥,三哥哥,你来,清儿还有话要跟你说……” 王铭朗一边回身去陪着王宛清,一边给文和递了个眼色。 王宛汐和斯妍刚走出华朗轩的时候,文和追了上来。 “四姑娘,这是三哥儿特意在五芳斋给您买的。”文和递上箱屉。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和莲心薄荷汤。”王宛汐笑容寡淡。 “不是……不是,您就拿着吧。”文和结结巴巴,把箱屉塞到斯妍手里,便回去了。 王宛汐一脸莫名,只得让斯妍提了,回汐芜院再说。 回到汐芜院,王宛汐又躺回了软榻,箱屉被斯妍放在石桌上。 斯柠给王宛汐倒了杯茶,看到桌上的箱屉,一问,才知道是三哥儿送给姑娘的,便打开来。 “姑娘,是桂花栗粉糕,芙蓉酥和樱桃酒酿唉,真真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这丫头欣喜地把箱屉抱到王宛汐身边。 竟是这些!王宛汐最喜欢吃,却极少能吃到。因为五芳斋的糕点总要排队等待才能买到。她一个侯府深闺的小透明庶女,不记得多久没吃过了。 王铭朗竟记得?她依稀记得,好像几年前,看着王宛清吃她最爱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和莲心薄荷汤时,她躲在角落,轻轻地自言自语,说自己才不喜欢那些东西,自己最喜欢的是桂花栗粉糕,芙蓉酥和樱桃酒酿。想不到被王铭朗听去了,竟还一直记着? 不吃白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是要分享。于是,汐芜院里众人吃得心满意足。 晚饭是要在寿安堂吃的。 因着王宛汐救人的壮举,老夫人对她和悦了几分,连带众人也不太给她脸色瞧了。 今天本来轮到张秀芳给侯爷和大夫人布菜,可由于王铭朗回来了。老夫人心里还是有这个三孙子的,她为了能让张秀芳亲自给自己多日未见的儿子布菜,特别要紫烟跟张秀芳换一下。 没想到张秀芳竟是不领情,她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朗哥儿坏了规矩。说完,拿起筷子给大夫人夹起她最爱的菜来。老夫人见她不知好歹,也懒得理她,只亲自给王铭朗夹了一筷子菜。 王铭朗起身双手扶碗接过祖母夹的菜,谢过祖母后,待桌上长辈以及大哥大嫂开始吃饭,他才动筷。看得老夫人连连点头,这孙子,将来定是个不凡的。 王宛汐倒是没受多大影响,少了王宛沛的冷嘲热讽,她吃得可香了。 一顿饭后,老夫人留着众人又说了会话。王宛汐鹌鹑般窝在椅子上,尽力减少存在感。好在老夫人念及她身体,也没拘着她,早早的放她回去休息了。 一同出来的,还有王宛清。 “四姐姐,三哥哥,明天又要回书院了。今晚,咱们一起去华朗轩陪三哥哥说说话吧。” 王宛汐只侧头扫了王宛清一眼,脚步未停留半息,“我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就不去了。五妹妹自便吧。”说完,伸出手臂由着斯清搀着往汐芜院走去。 第28章 魏未接锅 王宛清眼看着她断然拒绝自己,又从容不迫地走远,总觉得脑海里有种什么东西闪过,快得来不及抓住,心里却莫名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憎恨。 妙儿看到王宛汐已走远,自家姑娘还呆站着望着,便轻声提醒:“姑娘,咱们现在去三哥儿院吗?” 王宛清此时不爽的感觉已经到了顶点,她急需一个宣泄口,妙儿声音的出现让她找到了这个口子。 “走近些!” 妙儿心里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她浑身发抖,走近王宛清。 王宛清熟练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掐住妙儿腰上软肉,用力左右揪着。她越是用力,脸上越是笑容甜美,宛若纯良的小白兔。 妙儿痛得直冒冷汗,身子也不自觉地弯了下去。以前姑娘都是在清音阁里背着人如此掐她,在外面还是第一次,想是姑娘受了极大的气。可妙儿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姑娘气受,又不敢问,只得受着。 “站好些!你是想让旁人看到吗?”王宛清嘴角含笑,吐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 妙儿只得攥紧拳头,挺直身板…… 翌日 王铭朗上午就回了鹿鸣书院。在回去之前,他来了趟汐芜院,只说了一句:“妹妹,我会过秋闱的!” 王宛汐神情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王铭朗深深地看了王宛汐一眼,走了几步,又回头,“妹妹,你要好好的!”不等回话便径直走了。 王宛清愣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前世的王铭朗因为杜玲若的设计,被迫与之订亲。可王铭朗根本不喜欢杜玲若,订亲后似乎深受打击,致使今年的秋闱他没通过,也就是说他失去了明年三春的会试机会。 后来,王铭朗与杜玲若成亲,更是肉眼可见的颓废起来。他本就与王宛汐不亲近,成亲后更是只肯拘于华朗轩内,浑浑噩噩混日子过。 后来王宛汐与四皇子成亲,拉动整个张家为四皇子夺嫡出钱出力,而王铭朗只远远地冷眼看着这一切。王宛汐与他的关系更是冷到了冰点,至她被王宛清虐杀那一刻,她也没想起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来。 这一世,她为他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他又会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且看着吧,她这一世就是为护张家而来,为报仇而来,帮他只是顺手而已,希望王铭朗不会与她为敌吧。 御书房内 明镜堂副堂主贺兰星越,正在向大昊帝汇报日前杜府马车撞上魏未的事。 “杜家二姑娘的马车正好从巷子冲出来,而魏大人的马也正好走到路口,相撞后,一个从马车上掉下,一个从马上掉下,又正好抱到一起。” “本因救人而唐突,当众说明了,于清誉影响别不大。可那杜姑娘竟为名声,当场要自戕。魏大人犹豫之间,御史中丞高令辉提出魏大人娶了杜二姑娘。” “圣上,您看,这事就有这么多巧合。” 明镜堂是皇帝的眼睛,大昊帝一年前把明镜堂交给李景珩,由他任明镜堂督主。又担心他初回上京,诸事不熟,留了贺兰星越这个副堂主给他当个助手。 这贺兰星越是大昊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从北境带回的孤儿,一直由他亲自养大,只忠心于他,算得上他半个儿子。皇帝对他的信任几乎更甚于任何皇子。 “巧合吗?哼,巧合一多,就有了算计的味道。那高令辉,妥妥就是与宁诚伯府穿一条裤子的,这种建议,他倒敢提?!……这个魏未……”大昊帝目光冰冷,“怎的如此大意?!” 在大昊帝心里,还是信得过魏未的,要算计,也是杜家的算计。杜家的算计,不就是为了四皇子李景昌吗? 他是最喜欢这个四儿子,可他也容不得任何人算计他。他正当盛年,四皇子党就想着拉拢自己一手培养的人了,这是他不能忍的。任何东西,我给你可以,你自己拿,不行。 “这事景珩知道吗?”大昊帝状若随意一问。 “督主知道。他也觉得这事有巧合太多,所以他已同时派人去查魏大人和宁诚伯府了。”贺兰星越如实汇报。 李景珩办事,历来稳妥。 “你去吧!”大昊帝挥了挥手,疲倦地靠在椅子上,贺兰星越退出御书房。 大伴曹昆立马上前给大昊帝按摩起来。 “老货,你怎么看?”大昊帝眯着眼随口问道。 “陛下,您放宽心。王爷从来都不站队的,他的调查定会不偏不倚。”曹昆一边按一边小心翼翼地回。 “哼,他自是不站队,他站队又有何用?一个无……哼!”大昊帝神色先是恨恨的,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舒心事,展眉开心起来。 王府书房内 身着玄色锦衣的男人正在翻看桌上的资料。不过两个转瞬时光,他便拿起薄薄的两张,“调查结果都在这里了?” 主子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啊,利风立马肯定地猛点头:“全在这里了,绝对没有一星半点的遗漏。” “她的阴险歹毒呢?这调查上,也没看到一星半点啊!” 利风一时竟瞠目结舌了。 “主子!”门外传来楚原的声音。 “进!” “…… ……”楚原进来后,看到状若便秘的利风。 “如何?” “哦,主子,查清楚了。杜玲若本来是想设计武安侯府三公子的。但三公子临时改了道,经由长溪巷回侯府。这事是侯府四姑娘差人做的……” “主子,您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说她……”利风一听是侯府四姑娘做的这几个字,兴奋得规矩都不记得了。 李景珩凉凉地看了利风一眼,利风顿时感觉屁股有些火辣辣的…… “主子放心,我已经把这事抹平了。贺兰星越查不到。”楚原同情地看了利风一眼,继续汇报。 “嗯。既然贺兰星越进宫给我们报备了,那加大调查魏未的力度,可不经意间让他知道,是陛下旨意。另外,把武安侯府五姑娘凤命之说大肆宣扬。” “是!” “表姑娘,这是王爷的书房,不经王爷同意不得入内。”门外侍卫的声音响起。 “我是给表哥送芙蓉汤,你就让我进去嘛!”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楚原利风起了鸡皮疙瘩。 “都下去吧。利风,自领十军棍!” “是,主子!” 利风这一刻真感觉到了屁股的痛了。 出了书房门,利风和楚原向门外之人低首施礼:“司马姑娘!” 招呼打完两人不等对方开口,便急急往外走。正好门内传来一声“进”,对方之人也无暇顾忌他们,稍整妆容,轻提裙摆,端着汤羹走了进去…… 第29章 找天工师做个好东西 “表哥!” 听到这柔柔弱弱,又有几许胆怯的声音,李景珩从王宛汐几个字上抬起头来。 眼前的少女着一身粉色拖地嵌金丝蜀锦长裙,头戴云鬓花颜鎏金琉璃步摇,鹅蛋般的小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肌肤虽不是特别白皙,倒也细腻有光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只见她端着汤羹,神色小心翼翼:“表哥,先前是若兰的错。若兰太疏忽了,让坏人有机可乘。这次这个八珍羹若兰亲自守着,没有假手于人,绝不会有任何差错。表哥,你尝尝。” 说罢,便要往书桌上放。 司马若兰,长公主与司马长风的养女。十五年前,司马长风的下属,军器所监造副官宋为朝一家被歹人所杀,只留下刚两岁的女儿宋若兰。司马长风便把宋若兰带回家,与长公主商议,认了这女娃为养女。 正好长公主生了三个儿子,想女儿都想疯了。这么个现成的女儿,长公主把她如珠如宝的养着,于是宋若兰便成了司马若兰。一年后,长公主第四个儿子司马进尧出生,地位也没能越过司马若兰。 后来,司马长风出事,全家被抄,长公主自拘于法华寺,四子一女被流放北境。当时李景珩也在北境跟着尉迟将军历练,长公主便托他对司马若兰照拂一二。 长公主与司马长风是除先皇和母妃外,对李景珩最好的亲人。是以,北境几年,李景珩都对司马若兰多有照顾。一年前,他被皇帝召回上京,为了继续照顾司马若兰,他使了些手段,半年前把她也接到了上京。 这半年来,他找了几个较稳妥的男子,让她相看,无奈她都没相看上,只能继续在王府里养着。因整个王府对她都不设防,竟让有心之人嗅到了机会,借她之手,给他下了雪姬之毒。幸好,有淳于在,只遭了些罪,身体倒是无大碍。 司马若兰把八珍羹放到桌上,抬眸看向李景珩。不禁再次惊叹,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好看了,简直近乎妖孽。只见他,侧脸眉眼轮廓流畅如刀刻,鼻梁高直,薄唇轻抿,一身玄色锦衣熨帖挺阔,浑身散发着疏冷感,哪个少女看了不心悸? 可惜,真真是太可惜了。司马若兰从小就仰慕他,可从小便也知道了他那什么……不行……否则她也不会一直纠结了这七八年。 不能嫁给李景珩,不代表她就愿意随便嫁个阿猫阿狗。好歹,她也曾经是先皇亲封的郡主,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如今又有镇国大将军王宠着,什么人不能配?就算是王侯皇子,也使得。 她心里有了计较,便更看不上李景珩给她介绍的小小校尉,小小中丞书记了。 “我没怪你。这些自有府里厨子们做,你不必做这些。”李景珩并未抬头,“我还有事,你去吧。” 司马若兰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走。她很清楚李景珩工作的时候,最不喜被打扰。 快走到门口时候,清冷的声音传来:“过几日,你随我去趟法华寺。” “是,表哥!”去法华寺见长公主,是司马若兰最高兴的事。每次见了母亲,表哥便对自己放纵几分,到时,要表哥帮她找个相宜之人成亲,便顺理成章了。 司马若兰出去后,王喜便进来了。王喜是李景珩的随身大太监,是当年随他一起去北境历练的唯一之人。 他进屋后,自然而然地把八珍羹连同碗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些人动作越来越频繁了。爷,咱可不能再惯着他们了。” “谁说本王惯着他们?本王只是想让他们自己跳出来,引颈待戮!”李景珩身子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眼中却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汐芜院内,王宛汐带着斯妍和斯清准备出府一趟。 她前一天给时龙向南递了消息,要他们去打听手艺最好的天工师。她要把从王宛清身上拓下来的玉佩一比一复制出来。 这二人本就是混道上的人,王公贵族他们兴许不熟,三教九流之辈倒是清楚得很。只半日功夫,那匠人姓名住址家里人口,一并查了个透。这才遣信给王宛汐,约了个时间去见面。 到了那才知道,时龙向南办事是真靠谱。 这匠人竟是在北元最厉害的天工师公孙弃。当年因得罪北元官府,杀人逃到庆国,换了个名字在夷四巷贫民棚住着。 王宛汐知晓他的本事,不但要他把玉佩复制下来,还要他帮忙打造了一个新的首饰。至于银两,定是给的足够。 公孙弃听了王宛汐的要求,沉思片刻,便应了下来。双方约好十天后来取。 刚回汐芜院,栖子院莫嬷嬷便来说大夫人请四姑娘去一趟。 王宛汐带了斯柠,跟着莫嬷嬷来到栖子院。 走到栖子院门口,便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 王宛汐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她带着斯柠跟在莫嬷嬷后面,走进外屋。只见王宛清站在屋子中央,身边围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正在给她量身子,一个记着尺寸。 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着装得体,挽一个流云髻,一派精明能干的模样。 “这五姑娘可真真算得上我们上京第一大美人。瞧瞧这通体的贵气,满城的千金小姐,有几人赶得上?!哎哟,大夫人,您哪,这泼天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扈大娘子,你这张利嘴哟……难怪你一个女人家,竟能把彩霓坊的生意做这么大……哈哈哈……”纵是杜氏听惯了奉承的话,扈大娘子这番夸赞还是说到了她心坎里,听得她通体舒畅。 王宛清听了,也是娇羞不已。 原来为了几日后的及笄礼,侯府特意请来了彩霓坊的扈大娘子,亲自为两位姑娘量身做新衣裙。 “母亲,您叫我来,是有何事吗?”王宛汐向杜氏福身请安后,又向扈大娘子福了福身子,礼数周到大方。 这时张秀芳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刚给杜氏沏的茶。她在里屋听到杜氏与扈大娘子聊得很开心,还夸了扈大娘子。她心里便有气了,那扈大娘子是什么人?那是个寡妇,没夫没子,开了这么间制衣铺子,虽有点名气,总归是个伺候人的,怎能与她聊那么欢? 张秀芳把茶放到杜氏面前,期待杜氏能回头看她一眼。可杜氏只笑盈盈地看着扈大娘子,顿时感觉心里鼓鼓的,亟需一个出口。 她一扭头,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那边的王宛汐,想都没想,便几步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第30章 打我?没那么容易善了! “啪!” 一时间,说话声,笑声全停了。 “姨娘,你为什么打我们姑娘?”除了被打的王宛汐,斯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伸手把张秀芳推开,然后展开手臂像母鸡护崽般护在王宛汐前面。 斯柠手劲大,张秀芳没防备,被推得后退了几步。 “贱婢,你敢推我?”张秀芳发狠地又要冲过来。 “够了,张氏,你在干什么?”杜氏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喝住。 “大夫人,你看,这贱婢推我!”张秀芳扭头看向杜氏,语气中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杜氏脸色铁青,赶紧警觉的扫了一眼扈大娘子,见对方只凝眉看向被打的王宛汐,暗自松了口气。 “我是问你,为什么打汐儿?”杜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一派慈母作态。 张秀芳紧盯着杜氏,杜氏扫扈大娘子那眼,被她看在眼里。她心里堵得更甚了。 “这逆女,她…她…”她也不知该如何说。现下,她只想质问杜氏,怎么能那样看扈大娘子,可她却不能也不敢问,只回了一句,“谁教她不敬嫡母!” “姨娘,我一直守着侯府的规矩。该请安请安,该退让退让。特别是这次下湖救五妹妹,连祖母和父亲都夸我孝悌有佳,一心护着侯府,是个好的。母亲也说她感谢我救了五妹妹。唯有姨娘,在我落水高烧时还要对我打骂。” “姨娘的每次打骂都说我不敬嫡母,或是我让母亲受了委屈。请姨娘明示,我到底哪里不敬嫡母了,还有哪里让嫡母受委屈了?就连母亲差人叫唤我,我每次都是随传令的姐姐或嬷嬷一同来的栖子院,不敢有半点怠慢。” 屋里各人看到这里,听到这里,脸上表情各异。王宛清是兴奋不已,她最是喜欢看王宛汐被搓磨,特别是现在,她亲生的姨娘都对她非打即骂,真是痛快。 杜氏脸上一片心疼,眼眸里却盛满笑意。 张姨娘初听王宛汐控诉,心里也有些发酸,可偷瞄杜氏,竟发现她似乎很开心,那一星半点的心酸便直接忽略掉了。 扈大娘子倒是有些奇怪,她没想到,这侯府里姨娘对大夫人可真是忠诚,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拿来尽忠。 王宛汐说着说着,竟对着杜氏就跪拜起来:“外人皆知,母亲拿我们这些姨娘生的孩子与您嫡亲的,一视同仁。可若是女儿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母亲一定要当面明示。女儿一定会有则改之,无则勤勉。不要再让姨娘来转达。因姨娘有时转达的词不达意,女儿怕会引起误解,伤了母亲的体面。” 这话唬得杜氏从椅子上“嗖”地站起来。她抬眼望去,发现扈大娘子正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看着自己。心下暗道“不妙”,这扈大娘子虽是个开制衣铺的,可她的彩霓坊在上京贵妇圈极有名气。 王宛汐这番话无疑是给扈大娘子上了眼药,传出去外人还不得怎么看自己呢?这多年培养起来的好名声只怕也是快到头了。 想到这里,杜氏急急走到王宛汐跟前,一把拉起她,轻抚她被打红的脸颊,逼得自己眼圈都红了,连声道“是母亲的疏忽”,那情真意切的模样,谁敢说不是慈母? “张氏,你太过分了。你区区一个姨娘,谁给你的胆子打骂我侯府姑娘。你太让我失望了!”杜氏厉声疾色地冲着张秀芳一顿训,又歉意地对扈大娘子说道:“让扈大娘子见笑了。我就是心软了点,总想着要给妾室们体面,却不想一再忍让,竟让她们生出了这些个不规矩的念头。” “别的倒也罢了,就是苦了我这女儿。他们兄妹,我可真真是当嫡亲的来养的。” 说罢,还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 扈大娘子正要夸赞杜氏几句,却被王宛清给生生拦住了。 “四姐姐如今倒是与往日大不相同了。你亲生的姨娘打骂你,便是为着你好,是教育你。你都得受着,怎能质问缘何打骂你呢?” “这些日子,我瞧着四姐姐胆子也更大了些,什么人都敢顶,什么人都敢驳。莫不是在水里浸泡久了,脑子都坏掉了……” “清儿,休得胡说。”杜氏连忙喝住王宛清。清儿这是糊涂了吗?这是什么话?姨娘是奴婢,姑娘就算是庶也是侯府里正经主子。只有嫡母才能教育姑娘,姨娘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教育打骂主子? 扈大娘子本就是人精儿似的,听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这侯府大夫人慈祥良善,对待庶出子女,一视仁的美名,只怕水份不少。 这嫡五姑娘也只怕是平时没少苛待庶出姊妹,所谓温柔单纯的美名,可能也只是沽名钓誉而已。 但她也只是笑笑,看破不说破。高门贵院内宅事非多,她岂会不知?于是顺着杜氏的话,打个哈哈便寻了个由头,出府去了。 留下王宛汐站在屋中,神情淡淡的,一脸的漠然。 张秀芳看到她这样子,心里竟又是一阵闷闷的,堵堵的。 杜氏单手撑桌闭目扶额稍作调整,再次睁开眼时,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样子。 “汐儿,你且先回汐芜院。放心,母亲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以后断不能叫张姨娘再打骂你。好孩子,回去歇着吧。” 王宛汐也不再多说,乖巧地应了,又恭敬地福身告退了。 回到汐芜院,四斯和玉嬷嬷都围了过来,气愤得想要去凝芳阁理论。 王宛汐却笑着按住众人,她用舌头顶了顶发烫的脸颊,毫不在意地说:“一个耳光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侯府不是最重世家名声吗?明天,我便要让这事在贵妇圈中流传起来。杜氏假仁假义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外人知道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翌日,二房裴氏去梦华阁买胭脂回来,兴冲冲地直接去了寿安堂。马上,刘嬷嬷便亲自去栖子院,请了大夫人去寿安堂。 听说,老夫人捶胸顿足,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强令大夫人补救,否则她老人家定是不饶。 大夫人自嫁过来,还没被老夫人如此下过面子,也是被伤到了。回到栖子院后,直接禁了张姨娘一个月的足,而后,竟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一时之间,栖子院人仰马翻,凝芳阁愁云惨淡。 汐芜院内,王宛汐脸上已恢复凝脂般滑嫩。她正坐在那锦杌上,身边围着四斯和玉嬷嬷。大家都在听斯柠那快嘴丫头,讲述府里府外发生的大快人心的事…… 第31章 及笄(一) 五月初五这一天终于到了。 虽说是侯府四姑娘和五姑娘两位姑娘的及笄礼,可谁都知道,四姑娘只是沾了五姑娘的光,与她同一天生辰罢了。否则,一个小庶女的及笄礼,意思意思便罢了。 倒是杜氏,因为老夫人盯得紧,也为了几日来外面的流言,给汐芜院送来了不少东西:两套衣裙、一对金镶紫英坠子、一个金起花手镯、一个满天星点翠玉步摇,说是及笄礼时穿的。 东西是栖院的桑嬷嬷送过来的,送过来时,王宛汐要交接的斯清当着桑嬷嬷的面,一样一样登记在侧。 女子的及笄礼其实并不是很隆重,寻常人家,一般都是家里地位高的女性为及笄少女,唱个赞,绾个发就可以了。 可侯府不是寻常人家,再说这五姑娘从出生那天起,就是庆国有名的人物。难得的是,这么些年来,五姑娘没有恃宠而骄 ,不但聪慧机敏,还温柔善良。这样一个集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及笄礼必是轰动上京的。 这不,上京有名有姓的贵族大户人家,都派人来了。宫里也来人了,这次及笄唱礼嬷嬷,就是贵妃娘娘亲派宫里有资历的卫嬷嬷。最要紧的是,四皇子也会来参加及笄礼。这面子,放眼整个上京,怕是没几人大得过去。 当然,这些人都是受邀参加武安侯府嫡女王家五姑娘的及笄礼的。唯有张怀远,是来观王宛汐及笄礼。 张秀芳是妾,妾室的娘家,不能与侯府论亲家,而是等同于下人。可张家虽无官身,却是庆国有名的富商。今天这种情况,来的多是达官贵族,所以老太爷,老太太甚至三位舅老爷,都不会自轻身份过来。故而,派张怀远来了。 及笄礼设在侯府正堂举行,足见侯府对此的重视程度。前世王宛汐可没这跟王宛清一起完成及笄礼的殊荣。这一世她先是舍身救妹,再是外界流言四起,老夫人和侯爷为了彰显世家风范,特准姐妹俩一起在正堂完成及笄礼。 及笄礼正式开始了。 正堂后面设有东房,东房左右分了两个小隔间,姐妹俩分别换好衣服在两个小隔间候着。 武安侯世子代父在前面迎宾入内,司者按顺序安排好各人就座后,武安侯感谢了各位宾朋的光临,简单几句后宣布笄礼开始。 右边出来的是王宛清,只见她一身粉红玫瑰香浣花锦罗裙,身披浅色翠水烟纱,腰间用金丝古香缎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耳戴金累丝嵌宝石叶形耳朵坠,纤纤玉手上一对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面似芙蓉,眉如枊,肌肤如雪,小巧的鼻子,一张小脸乖巧精致,明艳娇俏,楚楚动人,浑身珠光宝气,不愧是名动上京的美女。 饶是如此,可左边出来的王宛汐却似乎更让人惊叹。明明谁都知道,她不过是侯府一个小庶女,这十多年来,名不见经传,说起她,评价无一不是怯懦平庸,是个胆小的废物。可如今走出来,竟生生夺走了大家的目光。 只见她一身浅绿烟纱海棠白水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竟还缀上了颗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三千青丝因要及笄挽髻而披于双肩,柔顺黑亮。更衬得她肌肤如羊脂玉般白皙,棱角分明的昳丽脸庞上,笑容恬淡,淡得毫不沾染眼眸。长长的睫毛,半遮黑水晶般的深邃双眸,高挺的琼鼻,花瓣般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真是奇怪,这小庶女怎会有这般气质? 一时之间,不但宾客齐齐盯着王宛汐看,连侯府众人都惊奇地发现,府里这最不起眼的姑娘,竟这般绝色。 王宛清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她不解地侧脸看向王宛汐,气得直把牙槽都咬碎了:这贱人,不但衣服没穿府里准备的,还矫情地摆出这种作派来。合着她平时胆小怕事又平庸的样子,是为了麻痹大家,今天出其不意地大出风头?倒是小瞧她了。 最令她抓狂的是,坐在宾客首位的昌哥哥,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贱人。 与王宛清左顾右盼不同的是,王宛汐始终螓首微扬,轻移莲步,目不斜视地走到正堂中,向宾客行礼,然后面西正坐,等着赞礼嬷嬷为她加笄,唱赞。 待两人坐定后,卫嬷嬷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及笄是算好吉时的,加笄,唱赞,拜礼都是一气呵成,严格按时辰来完成。唱赞和拜礼都没问题,只是加笄环节,一个嬷嬷怎能同时给两位姑娘加笄呢?若不同时,后一个加笄的肯定会误了吉时。 卫嬷嬷本以为侯府会为加笄再准备一位正宾,所以没问。到了上场时,才发现,侯府根本没想到这些。一时不知如何解决,只得要旁边的婆子向老夫人和大夫人讨法子。 老夫人听了婆子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事自己也完全没考虑到。想罢,眼神极为不满地扫向杜氏,这锅她得甩给侯府当家主母。 “府里一直都只准备了五姑娘的盛大及笄礼,四姑娘是临时加上来的。儿媳一时考虑不周,请母亲礼成后再责罚。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再找一个加笄长者。”大夫人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她立马接过锅,先行赔罪。 “你啊,以后做事定要再仔细着点。”老夫人也不好揪着不放,现下解决当前问题为先,“你亲到宾客席上,去为四丫头请个加笄长者。不要去惊动上席那些夫人,请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大夫人低声应下了,领了莫嬷嬷去宾客席。 笄礼突然停了下来,众人皆不知所以,纷纷交头接耳,以解疑惑。远远站在围观席的张怀远稍稍打听,便知道了原委。 他走出正堂,招手唤来一个丫头,低声叮嘱几句。那丫头点头便走向宾客上席,附在一个少女耳边说着什么。那少女听完回头看了张怀远一眼,得到肯定的点头示意后,低头与邻座的妇人撒娇似的耳语起来。 那妇人略一沉思,抬眼看了看正堂中央伶俜挺拔的少女,心里有了计较。 她坐在宾客主席位上,离主人席几步之遥,只见她把头侧过去,对着主位上的老夫人微笑着点头示意。 老夫人何等精明,即刻便要刘嬷嬷弯腰移到妇人座位旁。几句话后,刘嬷嬷一脸的难以置信。回到老夫人身边,低头耳语几句,老夫人同样的惊奇十分,却不动声色地冲妇人点头致谢。 这边杜氏还在后面几个妇人处好言相求,那厢老夫人向众人介绍道:“威远将军府赵大夫人为四姑娘正宾,亲自为四姑娘执篦!” 第32章 及笄(二) 此言一出,不仅杜氏呆住了,众人皆是一愣,后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杜氏低头相求之人乃一六品文官之妻,她正心思百转,考量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竟听到威远将军府大夫人自愿为那庶姑娘执篦,做她的正宾,一时竟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那威远将军府几十年来为庆国镇守边境,哪里有敌,往哪里打。如今的镇国大将军王,便是七岁跟着威远将军,历练出来的。 所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威远将军。在整个庆国,是顶梁柱般的存在,可以与之相毗的,只有琅琊王家的国公府。 他家的当家大夫人,竟自请当四姑娘正宾?这四姑娘得多大的面子啊,甚至大过嫡出的五姑娘了。卫嬷嬷虽是宫里派来的,说到底只是个奴婢,而这将军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的,二者不可比,毫无可比性。 王宛汐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在心里把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想了一遍,也不明白赵大夫人自请为她加笄的原因。但她也没过多表示惊讶,仍只静静地端坐着,淡淡地等待着。 不消片刻,身后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继而,肩后的头发被温柔地拢起,梳理着。 “谢赵大夫人为宛汐解围!”王宛汐用只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我本受人之托,你不必介怀!”身后之人声音疏离,动作却仍极温柔。 只这一句,宛汐心里便有了答案。 梳完头,加上发笄后,赵大夫人退回宾客席。 两位笄者向加笄长者及宾客作揖致谢,众人向笄者表祝贺。然后,两人自回东房小隔间,换上素衣襦裙。 待二人再次来到正堂时,王宛清已经换上了一身淡绿色襦裙,她本肤白,衬得更娇嫩美艳。王宛汐穿的是一套月牙白襦裙,清冷淡雅,她眉眼纯然,竟自带一种超脱于世的感觉。 王宛清看到她那身妆扮时,心中怒火再次升起。此刻,她真希望自己的双目能喷火,那她定要把这小贱人的衣裙烧上几个洞。 两人就位后,加笄长者再次净手,上前为二人加簪,各自插上一支素玉笄。 二人与两位加笄长者互揖作礼后,又退回东房。 再次出来时,王宛清已经换上了一件大红晕构锦金丝双边曲裾。王宛汐也换上了赤红晕黑底浮光锦广袖长曲裾。 加笄长者再度盥手,取下素玉笄,为笄者换上金钗。 如此反复,三加三换后,卫嬷嬷开始二人唱赞。 “笄者拜:一拜祖先 二拜父母 会元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态,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笄礼毕!” 终于礼成了。 礼成后,各位宾客开始给加笄少女送祝福之礼。 王宛清这边可热闹了,宾客们都齐齐涌向清音阁。 四皇子带来了贵妃娘娘的赏赐:金玉满堂辉头面一套,一色宫妆牡丹首饰一套,白玉嵌珠翠玉簪一个,清银点翠蝴蝶头钗一个,紫铜竹节行提梁手炉一个,宝石玛瑙若干,重莲绫一匹,织锦缎一匹,还有景德镇的瓷器若干。 王宛清欢喜地跪谢完贵妃娘娘赏赐,便含羞地看向站在正厅挺拔而立的四皇子李景昌。 他身穿一件月牙白广陵蟒袍,腰间绑着一根同色几何纹腰带。完美继承了杜贵妃的美貌,鼻若悬胆,目如朗星,他眉眼温柔,嘴角带笑,轻轻一扬唇,便足以蛊惑人心。 她从小便知道自己是有凤命在身的,她要嫁给表哥,也只能嫁给表哥。所以,表哥虽然年满十八了,可还未有正妻,他在等她。一想到这,王宛清心里被甜蜜塞得满满的。 王宛沛在旁边,嫉妒得眼睛里都要伸出手来了。倒不是对四皇子有何肖想,而是看到那一堆的赏赐,真是羡慕死她了。自己去年及笄礼时,寒酸得只得了几个不值钱的钗,便宜的碗和香炉。 这还没完呢,宁诚伯府也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其他来宾也纷纷送了东西。 王宛沛嫉妒了一会儿,便也释然了。没办法,人家是嫡女,比不过。要说可怜,还有人比自己更可怜,那就是今天的另一个主角,那死丫头王宛汐。沾了王宛清的光同一天及笄又怎样?还不是照样没人理,照样当个小透明?! 想着这些,她顿时心情好些了。为了让自己心情更好些,她决定去汐芜院当面笑话笑话那死丫头…… 这时候的汐芜院内,竟也是热闹非凡。 院内放满了箱子,布匹和妆奁,斯清与几个小丫头正在按册清点,张怀远站在旁边,背手而立。 正在这时,一位穿鹅黄色百褶长裙的俏丽少女正两手提裙,人未到,声先进了院:“培之哥哥,这次你怎么谢我?” 一听声音,张怀远轻笑道:“汐儿,过来。要债的来了,你也来见一见。” 王宛汐抬头一看,只见那姑娘鹅蛋脸,修眉端鼻,双目湛湛有神,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动作酣畅豪气,无一丝矫柔做作。只一眼,她便喜欢上了这个明艳的姑娘。 “五表哥,先别介绍,让我来猜猜。这位可是威远将军府二姑娘尉迟槿柔姐姐?”王宛汐心中有七成的把握。 “呃,我…我们好像没见过?”尉迟槿柔歪着脑袋仔细想着,后又恍然,“培之哥哥,你早跟王家妹妹说过了!” “那你可冤枉我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你这小爆脾气就冲过来了。”张怀远举双手表清白。 “可不能怪五表哥。是我曾见过令兄,他给我介绍过姐姐,所以认识。”王宛汐嘴角噙笑,素手轻掩唇边。 “我那二哥定是又说了我坏话,好妹妹,你可不能信他说的。”尉迟槿柔急得跳起来。 这般鲜活恣意的姑娘,王宛汐真是太喜欢了。 “好姐姐,别急。二公子只告诉我,他妹妹是个直爽痛快之人,定能与我成为朋友。刚才我一眼看着姐姐,就觉得与姐姐似是好久的朋友了。所以我断定,你就是槿柔姐姐。” “哇,宛汐妹妹说的是真的吗?我也有这种感觉哦。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槿柔一贯男孩性格,大大咧咧,闺中蜜友甚少,与王宛汐一见如故,能与之交上朋友,自然高兴。 带着春儿准备来看笑话的王宛沛,站在院门口,咬碎了一口银牙。这王宛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但有威远将军府大夫人做正宾,如今,这嫡二姑娘也做了她朋友。 等等,这一院子的东西,不会是张家给她送的礼吧。以前,张家送礼都直接送到了张姨娘那里,这次竟送到汐芜院来了。 不行,不能便宜这贱人。王宛沛眼珠一转,带着春儿急急走了…… 第33章 得整个库房了 王宛汐想起赵大夫人那句“受人之托”,看着眼前对自己笑意盈盈的张怀远,心里暖暖的。 “是五表哥相请赵大夫人的吧?小妹在此多谢五表哥,多谢槿柔姐姐,还请姐姐代我再次向赵大夫人致谢。”宛汐矮了矮身子,真诚地表示谢意。 张怀远一手置于胸前,一手背后,宠溺地看着王宛汐,和煦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却远不及他温暖清爽的笑容明亮。 “我家妹妹笄礼正宾,我当然得请贤能良望,德誉双全的尉迟大伯母。得了她老人家祝福,小汐儿以后必定前路通达,一生顺遂!”有他张家和百里家的宠着,小表妹必须得幸福。 尉迟槿柔用肩膀撞了一下王宛汐,对着张怀远努努嘴:“培之哥哥与我二哥哥,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他嘴巴比我二哥哥甜,哄得我母亲对他比对我二哥哥还好呢!在我家,他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咳…咳…你这小丫头,什么叫穿一条裤子?这么在歧义的话,让别人听去可不好。”张怀远半握拳头掩在唇边,假咳几声,嗔怪道。 “这又没外人。”槿柔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有些口无遮拦了,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王宛汐伸手挽住槿柔的胳膊,看着两人熟稔的玩笑,不禁莞尔。 “姑娘,朗哥儿过来了。”正当几人开心聊天的时候,玉嬷嬷领着王铭朗走了过来。 “三哥哥来了!”宛汐转身迎了上去。 今天是两个妹妹及笄的日子,王铭朗向师长请了半天假。他分别给二人置了礼物,清音阁那份,要文和送过去了。汐芜院的,他亲自送过来了。 王铭朗先把礼物交到宛汐手上,那是一个红翡滴珠海棠金步摇,和一对镶宝石菱花纹耳坠。看得出,这是他花了些时间精心挑选的,价格也不便宜。 王宛汐接过妆奁,抱在怀里,轻轻笑道:“多谢三哥哥。这礼物我很喜欢!” 王铭朗看着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宛如这温柔和煦的暖阳,让人心里暖暖的。 “见过五表哥。”因为妹妹的笑脸,王铭朗心情也莫名很好,他眉眼含笑对张怀远拱手作揖,又对槿柔点头示意。 张怀远温润地回笑着:“朗表弟来了。”这个表弟一直养在杜氏房里,与张家关系有些疏离,今天这般倒是少见。 槿柔见他是宛汐的亲哥,便规矩地福了福身子,算是打招呼了。 张怀远接着问了王铭朗一些关于学业上的问题,王铭朗也一一作答了。表兄弟两人一问一答,王宛汐和槿柔在旁边陪听着,倒也不无聊。 “姑娘,都清理完了。这是舅老爷他们的礼单,这是百里姨老爷家的礼单。”斯清拿着册子走了过来。 王宛汐接过册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各式箱笼,犯难了:“这么多,放哪里呢?” “汐芜院里没有库房的,空置的房子倒是有一间。但是那房间有些潮湿,而且门窗都不是很坚实。”王宛汐想起西厢还有一间放杂物的房。 说是杂物,其实是一些整理修葺园子用的工具。院子拨给宛汐之前就放这儿了,这么多年了,府里也没把东西挪走。 “这好办。”张怀远叫来长随简行,要他速回张府,叫几个擅长修葺的家奴带上要用的材料过来,进来前先在侯府管家那过了明路。 至于那屋子里的杂物,王铭朗叫了文和,要他去找几个小厮,把东西都搬到后院工具房。 王宛汐站在旁边看着表哥和亲哥为她安排着,心里不禁升起一种温馨的感觉。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谁让你们搬的?” 王宛沛那尖锐的声音响起来时,宛汐无奈地摇头,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放下,放下……”张秀芳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小厮们为难地看向王铭朗。 “继续搬!”王铭朗出声打断张秀芳的话。 “朗哥儿,你也在这儿?……搬什么搬?东西一直放这儿的,干嘛要搬?”张秀芳进院后看到王铭朗,有一息的愣神,但她看到站在他们旁边的张怀远和那一院子的箱笼时,怒气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王宛汐,你这孽障!又干混账事!你是怎么诱骗你表哥同意把东西送你院里的?你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府里的规矩都不守了。你这是要作死啊你……” 张秀芳张牙舞爪地向王宛汐冲过去,被张怀远和王铭朗一齐上前拦住了。 “小姑母,您这是要做什么?打人吗?”张怀远前一秒还冲着王宛汐温润如玉地笑着,这一秒敛眸凛声道。 “姨娘,慎言慎行!”姨娘怎能如何对待五妹妹?这言行,这作派,不像第一次,似乎已成习惯。王铭朗拧眉看着张秀芳,满是疑惑。 张秀芳看着眼前站立着的侄儿和儿子,又看了看后面被众人围成一团,保护着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培之,朗哥儿,你们别管。这孽障是成心想要气死她母亲呢。如此不孝女,今儿个不好好收拾她,以后怕是要上天了!”张秀芳想起杜氏听完王宛沛的叙述,心酸地说她再怎么劳心劳力,也养不亲四姑娘。又说若不是为了她,自己也不必那么贴心贴肺地,对她的一对儿女好。那心累的样子,让她看了心疼不已。 “小姑母!”张怀远脸色微沉,看向张秀芳的眼神如冷宫中的寒冰,毫无温度,让人心生压抑。张秀芳瞬间觉得周围凉嗖嗖的。 这个侄儿虽说是商人家庭出身,却一直是上京年轻人里的翘楚。他桀骜不驯,能力出色,文韬武略,样样在行。上京好多的官宦子弟都想结交他,听说连那大将军王都与他有私交。 “小姑母,把这些东西直接送到表妹的院里来,是祖父祖母的意思。况且,东西本就是送给表妹的,为何不能送到她院里?” “她…她…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当然…当然是我帮她收着,待她出嫁时一并给她。”张秀芳嗫着嘴,声音越说越小。 “小姑母,表妹今日及笄,以后她的东西都由她自己做主。也省去了小姑母的辛劳。”张怀远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自己作主?”张秀芳虽然怵这个侄儿,却还是想争取一下,“那怎么行?她母亲是侯府当家主母,这府里一切都是她母亲作主,岂容她一个小庶女作主?培之,这里是侯府,可不是张家?!” “我们张家和百里家送给表妹的东西,都属于她的私产。哼!怎么?侯府的规矩是庶女的私产都归公中吗?我庆国哪一条法令写了此条?”张怀远唇角冷笑不止,话语也不再留半点情面。 “张五公子所言甚是。四姑娘的私产,理应由四姑娘自己作主!”院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杜氏人未到声先到了。 第34章 李景昌,又见面了 随着杜氏而来的,除了丫鬟婆子,还有李景昌,院子里瞬间变得有些挤了。 王宛汐这会也不站在众人后面了,她上前几步,与王铭朗,张怀远和槿柔一起福身行礼:“见过四皇子殿下!” 虽然在及笄礼上,她感觉到了四皇子的那束目光,可如此面对面,重生后还是第一次。 饶是她一直都在为再见四皇子作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时,还是恨意难忍,心潮起伏得厉害。她只得在锦袖里用力握紧拳头来缓解。 四皇子李景昌,身长八尺,玉树临风,五官精致俊秀。比张怀远,王铭朗多了份阴柔贵气。 他是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里,长得最好的一个,偏他又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是万千上京少女梦中所想之夫君。 “诸位请起。这是武安侯府,我也是来姨母这作客的,大家不必拘谨。”李景昌谦逊地抬手示意,“怀远也在啊!我对怀远可是久仰大名,今日可得好好聊聊。” 张怀远含笑颌首,直称不敢当。 众人起身后,又给杜氏见了礼。 杜氏亲热地一把拉住王宛汐,“小四,你长大了,母亲也觉得,你的东西,也该你自己作主了。以后若是议亲了,少不得母亲还要教教你如何掌家呢!” “姨母说的是,四表妹及笄了,理应如此!”李景昌为了向张怀远示好,也随口应和道。 王宛沛本来一直盯着张怀远瞧,越瞧心里越是喜欢。一听到杜氏这话,心里活泛起来,以后四丫头议亲了,母亲还要教她掌家?母亲这是要把四丫头作当家主母来培养吗?一个贱丫头而已,凭什么?她心中忿忿不平,脸上也恨恨地。 而李景昌的这声四表妹,听得王宛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想起前世就是这一天,杜氏设计她落水,让李景昌救了她。两年后,在这帮人的谋算下,她竟以正妃身份嫁给李景昌。 这一世,设计落水这招被王宛清她们用了,不知道杜氏会用什么方法,把她和李景昌绑在一起。 “谢母亲体谅。”王宛汐笑意盈盈,高兴得像极了一个父母给了颗糖的孩子,“姨娘,既然母亲这么说了。你把这些年来,外祖家和姨母家送给我的东西都搬到我这里来吧。五表哥已经在帮我修库房了,东西应该放得下。” 此话一出,张秀芳怔住了。她偷瞄了眼杜氏,见她笑容一滞,便知她是强撑着怒气无处泄,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接话。 见半晌没回复,王宛汐又追问:“姨娘,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送过来?” 她冷眼看着张秀芳和杜氏,这么多年来,张家和百里家送来的东西,从来没到过她手,这一次,她便要让她们全部吐出来。 “小姑母,表妹的东西我们都是记录在册的。明天我便把册子给表妹送来,方便她按册清点入库。册子你那有一份,你也按册准备准备吧。”张怀远不给张秀芳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今天送来的就放汐芜院了。以前的就放我那吧,搬来搬去的多麻烦。待她出嫁里我便一并给她。”张秀芳去哪里找那些个东西归还,现下只想着敷衍了事算了。 “姨娘,你还是把东西搬到汐芜院里来吧。四皇子殿下也说了,理当归还给四妹妹。”一直没开口的王铭朗突然来了一句,引得王宛汐疑惑地扫了他一眼。 “嗯,张姨娘,既当家主母作出的决定,你就照做吧。”李景昌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没有,但这事于他无利害关系,顺水推舟,给张怀远个人情也不错。 杜氏想着是这次的东西由王宛汐自己收着,却从没想过以前的都要还。等明白过来时,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只得也点头表示,要张秀芳按册送过来。 张秀芳嚅呐着不知怎么接话,却又不得不接:“是……贱妾……贱妾这就回去清点。” 这时候,清音阁的妙儿进来禀告,说外祖家大表哥杜飞鸿到了栖子院,请杜氏和四皇子过去。 李景昌原想着能与张怀远好好聊一聊,最好能把酒言个欢,让对方成为他阵营里的人。府里的北辰先生说,张怀远是个人才,一个能顶几个四品大员。他求贤若渴,定要想办法拉拢他。 现下杜家大表哥来了,只能先离开去见他。至于张怀远,再想办法。 李景昌在走出汐芜院时,回头看向院里,发现张怀远正眯着眼宠溺地看着王宛汐,他不由得心里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王宛汐看着杜氏和李景昌带着众人退出了汐芜院,却发现王宛沛还站在一旁,竟没了平时的跋扈,微低着头,时不时地抬眼看向她们这边。 王宛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冷哼一声,她竟然在偷偷看向五表哥。瞧着她春意荡漾的含羞样子,王宛汐哪有不懂的。这个王宛沛又蠢又恶毒,被她盯上,可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她施施然走到王宛沛身旁,淡淡地笑了笑,声音仍然温柔轻软,那话却如寒冬腊月的冰淩子:“王宛沛,我五表哥是你无法企及的存在,你不要做梦肖想他。十个你,都不配。连想,都不配!” 王宛沛心惊地听着这些话,以为自己听岔了,抬头看向王宛汐,才发现她那双眸子透射出无情的光芒,像一把锋利的刀,冰冷而尖锐。 她吓得后退几步,这样的王宛汐是她从没见过的。 王宛沛正想要开口骂几句,却发现那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向她走来。他嘴角上扬,笑容灿烂,在他身上,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玩世不恭的痞气竟完美结合。他如神祗般走到她面前,紧张得她都忘了要斥责王宛汐。 可是他却只是走到王宛汐身边便停下了,他温柔地摸了摸王宛汐的头,眉眼含笑道:“我在北元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顺手给你带回来了,你来瞧瞧。” 王宛汐扬头听完,马上眉开眼笑,半点没有之前的冷冽,两人连半个眼神都没留给王宛沛,径直一起走了。 王宛沛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子,一股妒忌恨意缠上她的心头,尤其看到张怀远如此宠溺地对待她,心中更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手中的帕巾早已被捏得快裂了。 她眼里淬着毒看着王宛汐,恨不得冲上去咬她几口。王宛汐感觉背后之人如毒蛇般向她吐着信子,可她不后悔说出的那些狠话。她宁愿王宛沛这条毒蛇盯着自己,也不给她任何机会去撕咬五表哥。 她回过头来,狠狠地回瞪了王宛沛一眼。 王宛沛阴沉着一张脸,扬着脖子带着春儿走了。 第35章 王宛沛的亲事 王宛汐站在新修的库房里,看着一排排的架子上,井然有序放列的物品,心情很是不错。 斯清这丫头真不错。她不但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还在每个物件上贴个纸条,写上哪年哪月哪日,因何人何事而得。这库房的事交给她打理,也算是选对人了。 玉嬷嬷从架子上抱下一个匣子,上面纸条写着“大昊八年 张家 及笄礼”。打开匣子,里面是个和田玉佩,玉佩上纹的是观音坐百莲。玉佩上的挂绳是红丝加金线编织而成。 王宛汐取出玉佩,戴在脖子上,兴致勃勃地问众人:“好看吗?” 众人:“好看,好看!” 斯九:“土豪!” 回到院里,斯九又去伺弄她的那些毛毛草草。玉嬷嬷也拿起了针线活。 王宛汐倚在软榻上看炎卿送的游记。 张秀芳忙着找补东西还王宛汐,已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来找她的碴,汐芜院难得的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了。 斯妍从外面回来,拿了个杌子坐在宛汐身边,转述了时龙探听到的情况。 魏未亲去宁诚伯府陪礼,还带去了好些礼物,直说当时自己救人心切,一时罔顾了姑娘清誉,是他处事不当。又说自己已在议亲,不好反复,怕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万望伯爷谅解。 据说宁诚伯爷当时脸色就不好了,只是碍于魏未在,语气还算客气,毕竟人家是正三品的大员,也不好当面发作。 待魏未走了以后,伯爷发了不小的脾气,一直大骂魏未,还让人把他送的礼从大门直接丢出来了。 这事一出,大家都对魏未竖起了大拇指,说他当直是刚直不阿,不攀权贵。宫里那位知晓了,更是对魏未深信不疑。 “哼!”王宛汐一眼都不错开的看着游记,轻哼一声,“真不错。宁诚伯府为了魏大人,倒也是个舍得牺牲的。杜玲若这招棋牵挂到了魏大人,只怕以后在伯府更不好过啰!” “谁不好过?姑娘这么早就知道信儿了?”包打听斯柠兴冲冲地进了院,听到王宛汐的话,挠了挠头,一脸懵。 “得,又有八卦听了!”斯九拍了拍手上的灰土,一脸感兴趣的走过来。 王宛汐也放下游记,看向斯柠。 “原来姑娘说的不是二姑娘。”斯柠这下来了兴致,“我刚才听说,侯爷和大夫人准备给二姑娘议亲。” 王宛沛比王宛汐大两岁,已经十七了,早就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可身在侯府,子女议亲都是带有目的的,所谓待价而沽,就是指的这个吧。 “对方是宁诚伯府二爷的嫡子。”斯柠是懂得吊人胃口的,她看众人一脸吃瓜群众的样子,这才说出最精彩的。 “二爷,杜泽明的嫡子杜渐鸿吗?”王宛汐略一沉思,便想起来了,杜泽明是杜家庶二子,木槿正是这二爷的贵妾。 “哟,这亲上加亲,岂不是美事?”斯九语气中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亲上加亲倒是真,可是这杜家三哥儿,可是上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十八岁不到,通房侍妾一大堆,听说,此人最好逛花楼呢!”斯柠说到后面,脸都红了。 “二姐姐肯定是不愿的。”王宛沛心气多高的一个人,她都够胆肖想张怀远,一个如此不堪的纨绔三世祖,岂能入她眼? “是啊,是啊。姑娘你真是神算哦!听说二姑娘在沛琅苑要死要活的,可把紫姨娘给心疼坏了。”斯柠眼冒星星地看着她家姑娘。 “我还知道,这事不管二姐姐怎么闹,父亲和母亲都不会改变主意。”王宛汐慢悠悠地说道。 那杜泽明虽只是个经商的,无官身,却因着娶了木槿这个贵妾,有了张家这个助力,生意越做越大。 这几年,已然成了宁诚伯府的经济支柱。最难得的是,他能力越强,态度却越谦卑,一切皆以杜家大爷马首是瞻。这让宁诚伯很是欣慰,连带着他的子女都要纵着几分。 为了让这名声极臭的孙子娶到正妻,给他挽回几分声誉,他也是动了些心思的。最后与大女儿夫妇商议,一致定下了王宛沛。 一想起那天王宛沛看向张怀远的目光,王宛汐眼眸便冷了几分。这门亲事是王宛沛极不满意的,她一定会想办法为自己另谋出路。可得盯紧了,不能让她把主意打到五表哥身上,去祸害如玉般的五表哥。 想罢,王宛汐吩咐斯柠这段时间盯着沛琅苑那边,又着斯妍告诉府外的时龙向南,盯紧王宛沛和紫姨娘。女子为母则刚,虽说紫姨娘很听大夫人的话,可只要关系到子女,只怕也少不得动动其他的心思。 翌日,在寿安堂请安的时候,王宛清一眼看见王宛汐脖子上戴着的玉佩。 “四姐姐,你这玉佩,好…好…大啊!” “是啊。这是五表哥送我的及笄礼呢!”王宛汐像是看不出王宛清眼里的讥讽,兴高采烈地从胸口托起玉佩,像是要炫耀给王宛清看。 “哼,又蠢又俗的爆发户!果然是粗俗的商贾出身,还以为玉佩越大越好呢。戴着这么个大块头,也不怕吊着脖子痛。”王宛沛红肿着眼睛,阴恻恻地在旁边低声咒骂。 王宛汐像是没听见般不动声色,倒让王宛沛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只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想什么。 众人请安后,杜氏把王宛沛议亲杜家的事公布了出来。 老夫人很满意这门亲事,说是亲上加亲,又是去做当家主母,倒也没辱没二丫头的身份,最后叮嘱杜氏,要多多教导二丫头,如何掌家。 杜氏一一应下了,王宛清欢呼着亲热地抱着王宛沛的手臂:“二姐姐,真好。你嫁到二舅舅家,又成了我二表嫂,看来,我们注定是永不分离的好姐妹!” 王宛沛嘴角颤抖着,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走出寿安堂的时候,王宛汐慢慢地跟在众人后面。待到大家都走前面去了,才几步跟上王宛沛和紫姨娘。 “二姐姐真是好福气,能嫁给宁诚伯府二公子作正妻。妹妹先在此恭喜二姐姐了。” “待嫁的这段时间,二姐姐可要好好地跟母亲学习。毕竟母亲御家的本领无人能比,特别是……管理妾室这方面,可得好好学!” “王宛汐,你这个贱人,你也配嘲笑我?你是什么东西?你且等着,看你以后会被母亲送到哪个乞丐,糟老头子床上。你以为你会比我好过?”王宛沛的脸都被气绿了,开始口不择言,紫姨娘拦都拦不住。 “我有那样的下场,不奇怪啊。毕竟,在侯府,爹不痛,娘不爱,没人看得起我。但二姐姐你,你可是跟五妹妹最好,跟母亲最亲的,你怎么也会落到如此下场?!”王宛汐说完,摇了摇头,满脸不忍地带着斯九扬长而去…… 第36章 侯爷被斥责了 “姑娘,你是成心的!”斯九又嫩又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嗯!”王宛汐心里想着事,只随意地承认了。 “你是要把二姑娘逼急?”斯九凑上前,很是疑惑,“你平时都把藏拙的,这次怎么如此高调?怕点不着,还提着油上去了?” 王宛汐脚步不停,伸手捏了捏斯九的小鼻子,“这火我来烧,让她有气找我撒,不要去招惹我五表哥。” “二姑娘又蠢又坏,你不怕她狗急跳墙吗?”斯九有些担心。 “不怕,我就是要让她狗急跳墙。她急,才容易出错。一旦出了大错,我就钉死她,一劳永逸。”王宛汐一边走一边不急不徐地说道。 日子不快不慢地走着,王宛汐的及笄礼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 汐芜苑里盯人的盯人,种草的种草,追回物件的也每天来回于汐芜院和凝芳阁。而王宛汐正在看斯九给她的医书。大家各司其职,忙中有序。 包打听斯柠又听到了劲爆消息。侯爷被皇上给斥责了,同时被骂的还有四皇子。 原来四皇子一直没有正妃,皇上与杜贵妃闲聊时谈起这事,觉着也不能再拖了。杜贵妃岂能放过这机会,便说武安侯府的五姑娘不错,知根知底,又是表亲,亲上加亲,看着挺合适的。 武安侯家的五姑娘,皇上当然很熟悉,传闻中衔玉而生的凤命。特别是最近,这传言愈发的甚嚣尘上,让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本来皇上是最宠爱杜贵妃,也最喜欢四皇子李景昌的。可身为权力的顶峰之人,对权力的眷念更甚于一般人。在他的心里,他可以给,你自己拿,那不行。 这身附凤命的女子,他可以赐给四皇子。可四皇子自己一直不娶正妻,虚位以待凤命之妇,甚至自己提出要娶凤命之人,那不行。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四皇子便有问鼎最高位的心思,犯了他的大忌。 皇上当时便拂袖而去。回到御书房,便并下诏斥责了武安侯爷,说他不事正业,一心只想着用凤命的市井传闻来攀附皇室。又罚四皇子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入皇宫。 这斥责的话对于武安侯府来说,可太严重了。竟说侯府想用市井传闻来攀附皇室,杀人诛心哪。幸好只是斥责,如果皇上怒气再大点,直接来个下狱都有可能。 听说宣读口谕的太监走后,老夫人都被吓晕过去了。侯爷在栖子院发了好大的脾气,勒令杜氏以后切记,不要再提衔玉之生,更不要提凤命等字眼。 整个侯府人心惶惶,侯爷这些天都宿在了绛紫阁。杜氏病了一场,全靠张秀芳衣不解带地伺侍着。 府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正是汐芜苑最自由的时候。王宛汐不但无事便看医书,还跟着斯妍学防身术,每天忙忙碌碌,过得很充实。 王宛玉也不时地来找她玩。 “小四,你说,咱们女子怎么就这么倒霉?”王宛玉最近有烦心事,总闷闷不乐的。 “嗯,这世道对女子确实不公。若是要反抗,难度也挺大的。”王宛汐接过斯清手上的茶,亲自端给王宛玉。 “唉,要是我是男儿身该多好。” “三姐姐在汐儿心里,巾帼不让须眉呢!” 王宛玉嗔笑着戳了戳王宛汐的额头:“你这丫头,惯会捧着你三姐姐的。”复又叹了口气,“我瞧着母亲每天郁郁寡欢的,心里真不得劲。” “可又不知怎么帮她,真是苦恼。母亲看王宛沛议亲了,也想着给我议。” “她是属意我外祖家表哥,也跟我说了。可我对表哥……唉,我也不知如何说……” “因着父亲的事,她已经这样了,我不想逆着她。若是没别的法子了,我也只好认命了。” 王宛汐想起前世,王宛玉嫁给裴家表哥,过得很不好。那舅母是个极其厉害的,表哥又木讷迂腐,王宛玉这样的性子,怎受得了如此搓磨。没几年便形同枯槁,后来,死在了大昊九年。 “左右还没正式议亲,三姐姐不要担心,还有回旋的余地。二婶婶是疼爱你的,她定是希望你一生顺遂。若裴家表哥并非你良人,二婶婶也不会逼迫于你的。只肖旁敲侧击地让二婶知道,裴家的真实情况,便一切来得及。”王宛汐提醒王宛玉,要以爱为名,给自己谋划。 王宛玉听了,为之一振,双眸重新有了光亮。 她捧着王宛汐的双手,惊喜道:“四妹妹,原来王宛沛说的是真的。她说你不同于以前了,我倒不信。竟是真的!你这样,我真高兴!突然就觉得,在这侯府里,我不再是孤独的了!” 姐妹俩又说了会体己话,王宛玉离开时,心情大好。 时龙向南又传话来了,杜玲若被宁诚伯爷送到了乡下的庄子,说是去修养一段时间。看来,如今四皇子处境敏感,为了让皇上放心,宁诚伯府给出了态度,杜玲若算是彻底被伯府放弃了。 既然杜玲若不用跟了,王宛汐便让时龙他们俩,一个盯着王宛沛,一个盯着张怀远。府里她自己盯着,严防死守,不让王宛沛有任何机会沾张怀远的边。 王府书房内,十五和一百正向李景珩详细地汇报,皇宫里的消息和各大臣的反应。 “四皇弟倒是动作快,这斥责口谕刚下,便已经上折子请罪了。”李景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桌,“他竟在折子里表明没有要娶武安侯五姑娘的意思?这招以退为进,倒是出乎我所料。看来是有高人在他府上。” “请爷降罪,属下暂时还没发现幕僚是何方高人。”十五一脸惭愧,“四皇子把这人藏得很严实。不过,属下一定会尽快查清楚此人。” “嗯。皇宫那边呢?”李景珩背手站起来,看向一百。 “爷,皇后的病似乎更重些了。大皇子妃已经在坤宁宫侍疾三天了。”一百抱拳回道。 “杜贵妃为了给皇后祈福,决定邀贵族世家小姐,去法华寺求神明庇佑。这事皇上同意了。时间就在后天。” 李景珩冷笑一声:“她倒是惯会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贤淑之名建碑立传。” 又一沉思,“只怕她还另有目的。吩咐下去,明镜堂副堂主贺兰星越,负责这次祈福活动的安全工作。通知影卫,暗中监视一切可疑。万不可让此次祈福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十五和一百齐齐领命下去。 他们刚走,利风便急急地进了书房。 “主子,我知道杜贵妃和四皇子在打什么主意了……” 第37章 五妹妹不去怎么行? 马上就要进入六月了,上京又热得早,每天都又干又热的。 汐芜苑里早已在内室,小厅处各放了两块大冰。屋里凉沁沁的,舒服极了。 王宛汐一直耐不得热,受不得冷。前世的她在杜氏眼里,只要有口气喘就行了,哪管她冷还是热。府里的冰和炭永远缺斤少两,她这汐芜苑不是受酷暑,便是挨严冬。 如今,天刚开始热,张家便差人给汐芜苑送来了冰。连斯九都在感慨,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要知道,侯府里其他屋都还没开始用冰呢。 中午时分,斯柠和斯清去厨房领吃食,带回了一个消息。明日,杜贵妃带领贵妇贵女去法华寺,为皇后娘娘祈福。 玉嬷嬷轻叹:“皇后娘娘仁慈得很,怎么就总病魔缠身呢?” “嬷嬷对皇后娘娘很熟悉吗?”王宛汐一边净手一边问。 “熟悉倒也谈不上。只是当年娘娘还是崔家姑娘之时,与大姑娘是手帕。她曾到过张府几次,虽每次留得不久,我偶尔也是见过的。” “那时候的皇后娘娘,明媚爽朗,待人真诚可亲,长得又极好,与大姑娘脾性极相投。二姑娘……姨娘小时候也很喜欢她呢。” 玉嬷嬷给王宛汐盛了半碗山药鸡肉时蔬粥,又往小碟里夹了几片开胃笋片。 “那她们现在还有往来吗?” “早没有了。皇后娘娘嫁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后,没多久便断了与大姑娘的往来。”具体因为什么,玉嬷嬷也说不上来。 王宛汐接过玉嬷嬷手里的筷箸,示意她们自去吃午饭,不用守着她。 饭后不久,栖子院的莫嬷嬷过来了。 外头太阳正毒,莫嬷嬷走得一身汗。一进汐芜院,瞬间清爽凉快起来,进到屋里后更是沁人心脾的舒服。 “莫嬷嬷,莫嬷嬷,可是母亲有何事唤我?”王宛汐连叫几遍,才把莫嬷嬷眯着眼睛,享受凉爽的魂儿给叫回来。 “哎哟,哎哟,四姑娘,你看我这老货,一时竟没听见,该打!”说着,莫嬷嬷作势往脸上轻拍。 玉嬷嬷连忙拉住,笑着把她往椅子上按,“莫姐姐快坐下休息会儿。这天儿,太热了。” 王宛汐亲自接过斯清拿来的西瓜,递给莫嬷嬷,“嬷嬷吃块瓜,才从冰水里捞上来的,解解暑。” 莫嬷嬷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可真甜,真冰。这张家还真是有钱得很呐,这待遇,老夫人院里都比不上。 吃完瓜,莫嬷嬷这才说起正事。 “贵妃娘娘带贵妇贵女去法华寺祈福的事,想来你们也知道了。本来,依着四姑娘的身份,是没机会去的。” “可五姑娘突然病了,我们大夫人又慈爱,为四姑娘在贵妃娘娘那里争了个名额。” “母亲要带我去?!”王宛汐装作兴奋不已,“太好了。我还没去过法华寺呢。” 莫嬷嬷冷眼瞧着,心里更是鄙夷,“哼,四姑娘还是莫要太忘形。届时,寺里还有别的贵人,冲撞不得。” “贵妃娘娘和好些世家大族夫人,姑娘会去,我知道的。” 别的贵人?王宛汐心念一动。 “那可还不止!四……嗨,跟你多说也无用。明日,你只管紧跟着夫人便可。”说完,莫嬷嬷起身准备走了。 王宛汐要斯清装了些冰葡萄给莫嬷嬷拿着,未了,似才想起般问道:“五妹妹怎的突然就病了?要紧吗?” 莫嬷嬷看着晶莹剔透的冰葡萄,笑得口不遮齿:“就是突然浑身无力,食不下咽。嗨,也不是甚大病,过几天自然好了。”说罢,端着盘子一摇三摆地走了。 “突然浑身无力?”王宛汐嗤笑一声,“这病得也太突然了。” 看来杜氏是铁了心不带王宛清去,这次祈福应该是对她王宛汐有所图的。 莫嬷嬷不经意间说出的那个“四”字,应该就是四皇子了。 “斯九,五妹妹突然浑身无力,你是否有良方让她康复?” “这有何难,小小技俩,绝对药到病除。”斯九挑眉轻笑,牛皮哄哄的。 “五妹妹是断断不会用我给的药。要不,给她送点冰过的水果去?那样她可能不会拒绝。”王宛汐笑得像只狐狸。 “得嘞,您且等着吧。”斯九立马转身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王宛汐带着斯九,抱了个西瓜去清音阁探病。 清音阁内奢华富丽,宴息室墙上挂着前朝吴大师的名画《嫦娥奔月图》,正中摆着足铜鼎大香炉,桌椅都是金丝楠木的。 小厅里挂了已逝许老太傅的墨宝,博古架上放满了古玩,玉器。桌上放置了一套景德镇古纹茶具。就不知这些东西,有多少是从王宛汐的礼单里搬过来的。 进了月门,便看到一张紫檀雕花拔步床,王宛清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小脸。床边坐着正与她低低说话的王宛沛。 俩人见王宛汐进来,双双看向她,那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厌恶和憎恨。可王宛清脸上却是笑意盈盈。 “四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我这生着病,没得过了病气给姐姐。明天母亲还要带着四姐姐去法华寺呢。” “过了病气才好,她一个卑贱之人,怎可为皇后娘娘祈福?没得冲撞了贵人娘娘们,连累了咱们侯府。”王宛沛咬牙切齿地咒骂。 王宛汐示意斯九把西瓜放桌上,悠悠地坐下,仿若没听见王宛沛的讥讽。 “是的呢,二姐姐,我也是很惶恐。可母亲一定要带我去,我也是没办法的呀。” “明明二姐姐和我一样的身份,母亲怎的不叫二姐姐去呢?我胆小着呢,万一出了差错可怎么好?”王宛汐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模样。 “你…你…你少得意……”王宛沛气得肝疼,想要动手,又碍着在清音阁里,只得忍着。 “都是自家姐妹,两位姐姐别斗气了。”王宛清浑身无力,明明看着这两人堵得慌,却还要维持着自己友爱的形象,难受极了。 “五妹妹,我听说,这次除了世家贵妇贵女,还有贵人会到场。你一直都是上京城里第一名姝,你不去太可惜了。我就怕其他的贵女得了机会出风头。” “不过如今天气炎热,法华寺乃神圣之地,我们是去为皇后娘娘祈福,又不能贪图舒适,此行定是要受些累。今儿个,我听莫嬷嬷的口气,母亲也是舍不得妹妹去受这个累的。这事由姐姐代你去,也好。” 王宛清听了,心里早已百转千回,特别是听到“贵人”二字时,眼睛一亮,后又听到杜氏舍不得她去受累,更是脸色一变。 “你说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是不是天气太热了,中暑了?”王宛汐关切地凝神看向床上的王宛清,“早几天,我也是妹妹这症状。” “幸得我外祖家给我送了冰和水果过来。我便把水果放冰水里浸泡几个时辰,捞上来吃了,很解暑。什么乏力,腻食,竟全好了。” “这不,我给妹妹带了一个瓜来,妹妹亦可试试。” 两人又闲说了会话,看得出王宛清神情恹恹的。王宛汐便带着斯九走了。 “呸,下贱的东西!”王宛沛冲着门口啐了一口,“五妹妹,你别听她糊弄。府医都没办法,她送个劳什子瓜来,想讨妹妹的好呢。指不定,这瓜有毒。春儿,把这东西丢出去。” “二姐姐,等一下。妙儿,你来,看看这瓜,仔细着点。”王宛清回味着王宛汐的话,心里有了计较。 “姑娘,瓜没问题。” “给我开了!” 第38章 法华寺之行 翌日一大早,王宛汐便被玉嬷嬷叫起床洗漱装扮。 去法华寺祈福,不能打扮的太过艳丽,也不能太朴素,毕竟牵头人是贵妃娘娘。 王宛汐选了一套天青色软烟罗纱裙,外罩一件逶迤月华白梅花蝉翼纱,腰间用同色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头发梳了个凌云髻,只用一根清银点翠蝴蝶头钗绾着。整个人看起来,清雅脱俗,又显满身贵气。 此次祈福,由明镜堂负责保卫工作,每个贵女只能带一名丫鬟,负责日常伺候。王宛汐带了斯妍。 待主仆两人出门时,杜氏也到了府门口,后面跟着张秀芳。她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那双眼睛一眼不错的盯着正准备走上马车的杜氏,欲语还休的样子。 杜氏习以为常的忽视她的注视,倒是在看到王宛汐时,有几息的愣神。马上又恢复常态,笑着招手要王宛汐与她同坐一辆马车。 王宛汐顺从地跟着上了马车。斯妍和莫嬷嬷坐在后面马车上。后面还跟了两个小丫头和五个护卫。护卫不上山,他们把人送到法华寺山脚后,便就地住客栈,等祈福结束后再护送回府。 马车平稳地走着。王宛汐安静地坐着,微微垂首低眉,仍是一副乖巧胆怯的样子。 “四丫头,这些日子母亲生病了,未能好好照顾你,你可有怪母亲?”杜氏锐利的目光盯着王宛汐,半晌,收回目光,温柔地开口。 “母亲这么说可真是要折煞女儿。您生病痛苦,女儿却不能为您分担一二,已是女儿无用,怎好再来怪母亲?”王宛汐眼眸里都是慌张,惶恐道。 杜氏看在眼里,受用得很,“母亲知晓你是好的。有任何事都要跟母亲说,可不能跟母亲离了心。母亲这辈子,可是全心全意地为了你们几个孩子。只要你们好,母亲便知足了!” 说罢还还满是感触地把王宛汐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拍了拍。 王宛汐也感动地深情地叫了声“母亲”。 若是斯九在这儿,定要调侃她们一番,笑这母慈子孝,被她们俩人演得都能得奖了。 两人又假来假去的闲聊了会。在马车“搭拉、搭拉”有序声音的催眠下,杜氏终是错昏昏欲睡了。 王宛汐掀起帷幔一角,眼睛看向外面。现下马车已经出了城,正在官道上行走。今天去法华寺的贵妇贵女不少,所以前后都能看到同行者。在她们前面的马车上有个“肖”字徽记,应该就是恪靖侯府的车了。 后面的隔得远,倒是看不清。官道旁的小道上两匹马,不远不近地跟着,马上的男子,一个瘦小矫健,一个高大壮实。 放下帷幔,宛汐把身子靠在小几上,合上了眼睛。法华寺还有一场仗要打,得养精蓄锐才行。 马车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青山脚下。法华寺,便是在这青山上。 从青山脚到法华寺,有880级台阶,大概需要走半个时辰。山的另一侧也有一条道,专供马走的,以方便从下面去物资到寺里。 马车停下来后,斯妍便守在外面,等杜氏下马车后,她再扶着王宛汐下车。 这个时候,已经有好些夫人,姑娘到了,都三三两两站在外面。 杜氏一下车,便有夫人带着自家姑娘过来打招呼。 “侯爷夫人安好啊!”一个微胖,穿着流云缎织锦长裙的妇人满脸笑容,“我寻思着大夫人会与贵妃娘娘一同来的,没成想大夫人先过来了。” 杜氏也是笑脸相迎,“胡大夫人安!我虽与贵妃娘娘一母同胞,可到底君臣有别,我得先到,候着娘娘才行。” “大夫人说的是,说的是。”胖夫人一边答话,一边瞧着杜氏身后几步远的王宛汐。她是见过侯府嫡女的,这位不是。又见两人聊了这么会天,这侯夫人却一直没给她作介绍,想是故意的,心里便有了计较。 王宛汐倒是不在乎杜氏介不介绍她,这会儿,她看见了一个人,正高兴呢。 “母亲,威远将军府二姑娘来了。我可否过去打个招呼?”王宛汐扬着小脸,谦卑有度地询问杜氏。 杜氏扭头看见,正在跳下马车的尉迟槿柔和赵大夫人,神情淡漠地回:“嗯。自己注意分寸便可。” “是,母亲。” 槿柔今天穿了身鹅黄色长裙,外披白色纱裙,腰间璎珞飘扬,整个人显得娇嫩有活力,特别飘逸洒脱。 她也看见宛汐了,急忙伸手挥舞:“汐儿,汐儿!” “槿柔姐姐。”王宛汐忙走过去,恭敬地对赵大夫人福了福:“赵大夫人安!” 槿柔一把拉起宛汐,抱着她的手臂直呼:“幸好,幸好,你也来了。要不然,我可闷……” “姐姐,慎言!”宛汐连忙低声拦住。 赵大夫人吓得心都在提到嗓子眼了,为皇后娘娘祈福,是何等尊贵荣耀的事,她生怕这小猢狲嘴里蹦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幸好,这侯府四姑娘及时拦住了。 “你啊,你好好跟人家四姑娘学学吧,给我闯祸的小冤孽!”赵大夫人嗔怪地戳了戳槿柔的额头。 “及笄礼那天大夫人帮了汐儿,汐儿今天正式向您真诚的道谢!”宛汐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你也别多礼了。你是培之的表妹,如今又与我家二丫头投缘,你唤我一声伯母吧。”赵大夫人出自将门,是个直爽的人。 “是,伯母!您以后也叫我汐儿吧。”宛汐从善如流,神态自在坦然,毫无矫情做作之意。 赵大夫人看了不禁称奇,听说是个不受宠的小庶女,竟有如此大家之气。 这边几人相谈甚是融洽,那边杜氏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这卑贱的丫头,竟是入了赵大夫人的眼。 正在这时,杜贵妃的仪车也缓缓驶了过来。 等仪车停稳后,早有太监跪在车前作马蹬,方便贵妃下车。宫里的嬷嬷宫女,也立在两旁,两个宫女一边搀一只手,迎下一位宫装贵妇。 只见她云鬓高绾,碧玉簪和镂空云凤头金钗两相映衬,白玉珠花点点华光。一身淡紫色宫装长裙,长及倚地。细长腰带束住腰身,腰系步瑶。 女子容颜清丽脱俗,身姿柔弱,脖颈纤细,手腕如雪。通体上下温婉如水,举手抬足间又贵气逼人。 三十几岁的年龄,看上去堪堪二十出头。 众人齐声高呼:“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杜贵妃温婉不失威严地抬手示意:“各位免礼。今儿个我们是为皇后娘娘祈福而来,不必多礼!” 众人谢恩起身。 杜贵妃笑盈盈地对着上马车伸出手:“下来吧!” “是,姨母!”宫娥从马车上扶下一位身穿淡粉色银丝茉莉收腰丝制罗裙,肌肤细润,俏白胜雪,长得妩媚动人的少女。 一看到她,杜氏立马眼前一黑,脸色发青。那不是王宛清,又是谁?! 第39章 谁也阻止不了我来看表哥的步伐 还得是你啊,王宛清,如此出场,杜氏怕是不能找借口送她回去了。王宛汐与斯妍了然于心的对视了一下,来了就好。 杜贵妃对这个外甥女一向是喜欢的,不但长得极好,还聪慧温柔,各种才艺都精通,在上京贵女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名姝。最重要的是她那人人皆知的凤命。 命数之说,越是当权者,越是信。所以皇上对此才会忌讳。只要她母子对当今恭顺的姿态做足,再来招掩人耳目,放松那位的警惕,储君之位不就是她儿子的囊中之物。 只见她牵着王宛清的手,笑着对杜氏说:“长姐,清丫头倒是个孝顺的。她怕我途中寂寥,陪我一起坐仪车过来。长姐可不兴怪她哦。” 杜氏心里发苦,却仍扬起得体的笑脸:“这丫头,倒跟娘娘亲得很。只盼她没有扰了娘娘清静才好。” “这五姑娘越发的俊俏了。乍一看,哪里是娘娘的外甥女,合该就是娘娘的女儿呀!”有眼力见的夫人立马迎合上了。 “谁说不是呢?!五姑娘这一身的雍容贵气,若与四公主,五公主站一块,不就是亲姊妹嘛!”就拍马屁这种事来说,胡大夫人是不甘落后的。 四公主和五公主是杜贵妃所生双生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今天本要同来法华寺的,没承想,昨天双双病了。皇帝心疼得紧,哪舍得让她们带病上山,便留在了宫里。 把一个大臣的女儿说成公主的亲姊妹,本是犯了忌讳的。可王宛清不同,她是有凤命加持之人,又是贵妃嫡亲外甥女。这说辞出来,倒也没人觉得不妥。 “各位夫人快别捧着这丫头了,她何德何能与公主做亲姊妹,没的辱没了公主。”杜氏听了,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嘴上却谦逊道。 王宛汐冷眼旁观,阿谀奉承的不少,淡然处之的只几人,赵大夫人和恪靖侯府大夫人都只是恭谨的站在一旁。 寒暄和恭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开始爬山往法华寺去了。 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贵妃先行。 王宛清挽着贵妃在前面走,杜氏紧跟着。走到王宛汐旁边时,王宛清停了下来,“姨母,这就是我家四姐姐。四姐姐,这种场合你先前是从没见过的,可能会不适应。你只管跟着我和母亲,小心谨慎便好。” 完全是一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好妹妹形象。 王宛汐再次给杜贵妃见了礼后,恭顺温柔道:“多谢妹妹提醒。我定当一切听从母亲安排。” 槿柔最是看不得王宛清那白莲花般做作,她也福了福身子:“娘娘,杜大夫人要带着杜五姑娘,还要陪娘娘,定是会很忙。不如让汐妹妹跟着我,有要紧事再回到杜大夫人身边。” 杜贵妃本来鄙夷地看着王宛汐,听了槿柔的话,重又用审视的目光扫了眼紧挨着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赵大夫人以为呢?”她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赵大夫人。 赵大夫人心里是气槿柔的,这丫头,心思都写在脸上,横冲直撞的,无个遮拦。可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能自己宠着。 “娘娘是知晓的,我这丫头泼猴似的。没成想跟四姑娘才见两次,便觉脾性相投。幸得四姑娘不嫌弃,若两人能玩到一起,倒也是好的。”赵大夫人不卑不亢地回道。 “嗯,小姑娘性情相投,自然能玩到一块。长姐,你说呢?”杜贵妃给足了杜氏排面。 “尉迟二姑娘能带着小四,自然是好的。小四,待上山后,你先来找我,母亲帮你把一应安排好,你便可去找尉迟二姑娘玩。”杜氏一派慈祥主母的温柔体贴样子。 自然又赢得了一波盛赞。 王宛汐也是得体的谢过杜贵妃姐妹,这才跟着大家一起登上去法华寺的台阶。 “等到了法华寺,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好呀,是哪个府里的姐妹?” “恪靖侯府的大姑娘溪茗,还有宣平侯府的陆翘……”槿柔掰着手指数着,这几个都是她相熟的。 这个宣平侯府陆翘,王宛汐是认识的。说起来这陆大姑娘算是她表姐。因为宣平侯继夫人便是武安侯府的大姑娘王元娴。陆翘是宣平侯原配夫人所生。 到了山上,寺里的住持早就带着众僧恭候多时。这次来的人较多,幸而寺里房间多,倒也安排得过来。 王宛汐暂时与槿柔分别,带着斯妍去看自己的房间。王宛清本来与王宛汐一个房间的,但杜贵妃想和外甥女亲近,安排她在自己的侧房里。王宛汐倒落了个清静。 杜氏吩咐好丫头婆子小心行事后,把王宛清单独叫到了房间。 “清儿,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杜氏看着王宛清神清气爽的样子,心里犯了嘀咕。 “母亲,昨晚我睡了一觉,醒来便觉着浑身舒畅。想着今天为皇后娘娘祈福这事,是姨母牵着头。我作为姨母嫡亲的外甥女,可不能缺席。所以便来了。” 杜氏眯着眼睛看着王宛清,药是自己亲眼看着吃下去的,而且已经见效了。突然就这么好了,定出现了别的变数,绝不会是睡一觉就好了这么简单。 王宛清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杜氏,来法华寺为皇后娘娘祈福,这本就是为自己争得温婉恭瑾的加分项。可母亲竟为了带王宛汐那贱丫头来,对自己下药?更甚者,明知四皇子表哥会来,还做出那样的事来。 她这么想着,对杜氏便生了怨怼之心,面上也冷清了许多。 杜氏哪里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她这次下了狠心给王宛清下药,也是迫不得已。 如今的朝堂安稳平静,皇上年富力强,暂时没有立太子的心思。几个皇子之间相处也融洽,没什么勾心斗角。朝臣们都是顺应皇上的纯臣。当今圣上对这样的朝廷很是满意。 最近不知怎么的,王宛清凤命之说被宣扬得人尽皆知。皇上知道后,以为是四皇子急于争太子之位,不但斥责了武安侯府,骂了杜贵妃,还打压了与四皇子有关的一些大臣。 杜家与杜贵妃商量后决定,来个李代桃僵。一来让皇上放松警惕;二来,这个替代品也可为王宛清挡掉许多麻烦。 等时机一到,替代品消失,正主归位,一切步入正轨。现在,只需等待和忍耐。 想到这,杜氏温柔地抚着王宛清的头发,“乖,你现在不适合在这里。母亲派你送你回侯府。等回去以后,母亲会跟你解释的。听话!” 王宛清用力甩开杜氏的手,面目狰狞地嘶吼:“不,我不会回去的。不见到表哥,说什么,我也不会回去的!” 第40章 一个女人而已,娶便是了 杜氏看着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这般失态,心里又怕又心疼。 她吩咐刘嬷嬷,告诉王宛汐安置好后,便可去找尉迟二姑娘聊天。自己急急地带王宛清,去了杜贵妃所住的院子,一直待到午膳后。 王宛汐被槿柔带着,见了恪靖侯府的三姑娘肖溪茗。那也是个俏皮灵动的女子,与槿柔就像是并蒂莲一样。她比两人都小,要到八月才及笄。 那陆翘暂时没见到,听说是她的继母腿疾又犯了,她要守在那里,走不开。 “哼,什么腿疾犯了?不过是寻个由头,搓磨陆家姐姐罢了!”溪茗扁扁嘴,很是不屑。后又想起什么,脸红红的,冲着宛汐吐了吐舌头。 “想来这宣平侯夫人,是怕自己嫡亲女儿受累,才带了陆家姐姐。如今带来了,又觉着风头让陆家姐姐得了,气不顺,便想着搓磨搓磨她。”槿柔大大咧咧,没在意溪茗的面皮官司,气呼呼地说。 宛汐轻轻竖起葱白的手指,作了个禁口的手势,“这法华寺人多嘴杂,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传到那位夫人耳里,少不得又编排陆家姐姐的不是。” 两人这才恍然,同时也确定了宛汐和她们是“一伙”的。三人又聊了些时候,午饭时分,才各自回房里吃饭休息。 回到寺里安排的禅房,小僧侣已经送了斋饭到房间。斯妍警惕地四处看过后再关上门。 “姑娘,时龙和向南化妆成送物资的小厮,住在半山。我打探了一番,四皇子傍晚时分到法华寺。还有,这次护卫事宜由明镜堂负责。” “明镜堂?”宛汐纤纤素手执起筷箸,想起前世时,明镜堂有一位曾帮过她的故人。虽说人家当时也许只是顺手帮她,可她王宛汐一向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只要有机会,前世恩,她今生报。 “我也有些饿了,我们先吃饭。吃好了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应付她们。” 用过斋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有小僧侣来通知,众人皆去天王殿,听监院长老主领诵《金刚经》《地藏经》等。 天王殿在山门后面,这里供奉的是弥勒佛,四大天王和韦驮菩萨。 天王殿离僧房不远,王宛汐带着斯妍赶到的时候,有不少夫人和小姐已经到了殿内。丫鬟们都站在殿外候着。 杜贵妃和杜氏带着王宛清早一步到殿外。王宛汐一一见礼后,发现王宛清双眼红肿,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淬了毒。这会儿,她倒是无暇装纯良了,只狠狠地盯着宛汐,不发一言。 “小四来了,你贵妃姨母留我和清儿午膳,本想着叫你一起的,又怕你与小姐妹玩得正开心,不忍打搅,便没来叫你了。斋饭可还合口胃?” 杜氏生怕王宛清一个控制不住,露馅,忙上前一步挡在姐妹俩中间。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杜氏仍然一副好主母的作态,沉稳得很。 “让母亲操心了。斋饭清淡软糯,甚是爽口。”王宛汐只装作不清楚她们之间的小心思,恭顺地回话。 “如此甚好!赶快进殿吧,诵经马上要开始了。” 进到天王殿,中间袒胸露腹的弥勒佛,笑容可掬,洒脱自在,给人一种宽厚,祥和之感。 他的背后是韦驮菩萨,身披铠甲,手持降魔杵,两足平立,十指合掌。法华寺乃庆国上京城外大寺庙,所以这位韦驮菩萨的杵扛在肩上。 听说这是有用意的,这表明了这个寺庙,可以招待云游至此的僧人免费吃住三天。 监寺长老和众僧已经跪在殿前,杜贵妃领着大家面对众僧跪在佛前。 诵经的时间很长,足有两个时辰。寺庙准备的蒲团很松软宽厚,在听经过程中,众人累了可以半跪半坐。众人虽都是京中贵妇贵女,倒也还可以忍受。 只是到诵经快结束时,那位胖胖的忠武将军夫人竟听着听着,睡着了,一个不察,栽倒在地上。众人想笑,却因身处菩萨脚下,皆用力忍着。她自己也是尴尬极了,爬起来立马跪直,还下意识的咂巴咂巴嘴。 诵经听经祈福终于结束了,一众贵人走出天王殿便由丫鬟扶着,向杜贵妃行礼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今儿个大家都是一秉虔诚地为皇后娘娘听经祈福,本宫甚是欣慰。各位夫人自是没的说的,让本宫开眼的,是咱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是好的。” “特别是武安侯四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实属难得!”杜贵妃的目光在人群中锁定王宛汐,嘴角带笑,眼眸却一片冷清。 王宛汐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们也是矛盾极了。明明心里极瞧不起她,也断定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庶女,又不得已要把她举到一定的高度。这不,这么牵强附会的夸奖都说得出口。 “娘娘谬赞了,臣女惶恐!”王宛汐立马跪下,匍匐在地。 杜贵妃一看,扼额叹息,真是个提不起的蠢货,这么个战战兢兢的样子,如何让人另眼相看,如何配得上…… “你……你起来吧,本宫只是觉得你沉稳大气。你不必如此……如此谦恭。”杜贵妃强忍恶心继续夸。 沉稳大气?? 谦恭吗?? 众人不禁瞠目结舌。 贵妃娘娘这波硬夸,让槿柔和斯妍都有些汗颜。 “汐儿,你这孩子,打小就谦逊有礼。你贵妃姨母夸你,你就不必再自谦了。”杜氏打心眼里喜欢她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可为了大计,不得不假意奉承,说罢,示意王宛清去扶起她。 王宛清心里正高兴呢,被母亲使这么个眼色,又想到姨母和母亲与她承诺的,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扶起王宛汐。 “四姐姐,快起来。姨母一直跟我说,看见你便有种亲切感呢!” “谢贵妃娘娘厚爱!”王宛汐顺势站起身来,又规矩地朝杜贵妃福了福。 “都回去休息吧。”杜贵妃眼底鄙夷都快藏不住了,她抬手示意,众人这才施礼回房。 杜贵妃回到院子后,四皇子已经到了。 她一想到自己这么卓尔不凡的儿子,要娶那样一个卑贱的庶女,心里便疼得紧。 “委屈我儿了!母妃答应你,一旦事成,便让她消失。” 李景昌任杜贵妃握着他的手,“母妃不必为我抱屈,成大事者,当有所舍。娶个女人而已,算不得什么苦。何况,她给我带来的是张家无尽的财富,张怀远这种卓绝之人的追随,甚至还有威远将军府的助力。” “古往今来,那个位置都是拼死争来的。儿子若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便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他双眸中尽是志在必得的狠劲儿。 杜贵妃心下欣慰:“我儿能想得如此通透,母妃很高兴。放心,母妃定会一直站你后面,杜家也会鼎力相助的!” 母子俩又商议了些细节,才一起用了斋饭。 第41章 我救他?不存在! 晚上用完斋饭,在大雄宝殿,有一场绕佛三匝的祈福佛事。 绕佛三匝并非真的只绕三圈,为表诚心,十圈,五十圈,一百圈都是可以的。是以,今晚的绕佛三匝是十圈。 佛事开始前,四皇子特意赶到,参加了这场祈福。众人在杜贵妃的带领下绕佛祈福,众僧在监寺长老的带领下跪于殿的两侧诵经,而四皇子则跪拜于宝殿正中的佛祖前。 大雄宝殿是法华寺最大的宝殿,面阔七开间,进深为五开间。供奉着佛祖和他的两个弟子,阿难尊者和迦叶尊者,里面香烛萦绕,威严庄重,令人望而生畏。 命妇贵女们在贵妃的带领下缓慢而恭敬地向右绕佛边拜边行。 四皇子李景昌笔挺地跪在佛祖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他本就长得俊逸秀美,如今在若隐若现斑驳的佛光下,更是添了份不甚真实的超凡感。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场景。绕佛队伍本缓缓而行,可一到佛祖前面便踌躇不前了。 双手合十,颔首祈祷的贵女明知佛前不可造次,却敌不过四皇子温文尔雅,龙章凤姿般风采的诱惑,忍不住眼角横飞,定在那挺拔的身姿上。 王宛清哪里不知众贵女们的心思,她真恨不得挖了这些贱女人的双目。表哥是她的,任何贱女人都无权肖想。 幸好香烛萦绕,一切皆模糊不明,否则她那一脸狰狞,脚步凌乱,因用力过猛而扭曲的合十双手,怕是佛祖看了都要怵上三分。 王宛汐倒是压根没理会这些。她想起悲惨的前世,虐死的亲人,心中悲痛万分,得重生一世,定是这诸天佛祖给她的一次机会。 她知道佛祖最是悲悯,定是看不得人间疾苦,所以才给她机会重来。她虔诚地绕佛前行,既是表感谢也是求宽恕。 至于四皇子李景昌,她是连眼角余光都未停留在他身上。她怕瞧上一眼,便让自己戾气骤增,会亵渎了这殿内神佛。 突然,一名正在绕佛前行的女子脱离队伍,直直地往跪在佛祖前的四皇子而去。众人以为她只是哪家犯了花痴的姑娘小姐,谁知那人竟凌空一掌拍向李景昌。 许是李景昌过于沉浸在祈福中,竟未来得及躲,生生受了这一掌。好在,他反应也是极机敏的,马上顺势一滚,躲过了那人的第二击。 “有刺客!有刺客!”这时,人们才醒过神来,大声呼叫。 “保护四皇子,保护贵妃娘娘!” “快,快,快跑……” 殿内瞬间兵慌马乱,众人一齐往外跑…… 混乱中,又有几个僧侣打扮的,参与到攻击李景昌中来。 袭击发生时,王宛汐站得离大门比较远。若要从前面大门跑出去,必定要经过正在打斗的几人身边,而此时,那女子手里赫然拿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 王宛汐转身往后门跑去。这个时候,明镜堂的人已经进了大殿。刺客裹挟着李景昌竟也往后门来了。 明镜堂个个身手不凡,他们一边保护着贵妃娘娘和众命妇贵女们逃离大殿,一边追击着刺客。 守在外面的斯妍早就进到大殿中,她在熙熙攘攘往外挤的人群中没看到宛汐,准备提气用轻功掠过人群,去后面找。突然被妙儿和莫嬷嬷一人拉一个手臂,说是大夫人和五姑娘不见,要她帮忙一起找。 她本想把这两人甩开,不想涌出的人群把她们三个一起推出了大殿。出了大殿,那妙儿和莫嬷嬷还死命抓住她手臂,一副被吓得快要瘫软了的样子。 费了好些力气,斯妍终于把她俩从自己身上掰离。待她再次跑回大殿时,哪里还有她家姑娘的身影?她顾不得细想,穿过大殿,往后门追去…… 法华寺建在青山东面和南面,青山北面是一大片的树林,林子里有各种野果树,香客们有时会来这里散散步,僧人也时不时来打理,这里的树上挂了好些灯笼;西面是一片远古林丛,这里人迹罕至,听说还有猛兽出没,一直是法华寺的禁区。 王宛汐自殿内被挟持,便知道了这是一场针对她的“刺杀”活动。他们从后门撤退时,在这么多人里精确地找到自己,不伤不杀,只挟持着,如同对李景昌一样。 他们逃跑的方向是山北面,而且逃跑时有条不紊,完全是一副按计划行事的作派。 因为挟持了两个人质,“刺客”们逃得比较慢,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终于,在树林中一空旷处,后面的人一个飞跃,拦在了众人的前面。竟是贺兰星越! 王宛汐注意到,李景昌看到贺兰星越的那一瞬间,也有一息的愣神。 “大胆,竟敢挟持皇子,你们不要命了!”贺兰星越一身明镜堂玄色飞鱼服,长身玉立,狭长的眼眸在灯笼下发着冷光。 王宛汐这时候眼里只有贺兰星越。她温柔而难过地看向他,心里在说,贺兰星越,再见到你真好。 前世的她虽嫁给李景昌,却与四皇子妃的尊贵身份完全不匹配。她仍是那个卑微的小庶女,胆怯而不自信。 去宫里时总被那些公主妃子刁难欺负,连宫女都瞧不起她。而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直在努力学习,想让自己变得厉害起来,能够配得上四皇子。 有一次,当她被杜贵妃宫里丫鬟仗势欺负时,贺兰星越给她解了围。很奇妙的是,从此,两人竟成了朋友。 贺兰星越是皇上养大的,本来不站任何队,却为了她,选择帮四皇子。最后,李景昌成功上位后,对贺兰星越忌惮万分,一直打压他。只是不知前世自己惨死后,贺兰星越的结局怎样。 总之,前世是自己连累了他。否则,如他那般洒脱的人物,就应该活得恣意盎然,而不是战战兢兢,瞻前顾后。这一世,希望他能率性而活,如有可能,换她来护一护他了。 贺兰星越倏地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正看向自己。熟悉,而且很奇怪,就,好像是护……犊子。这是什么眼神?!再一看那目光的主人,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明艳动人,可惜眼神不行。 他摇摇头,不做深究。这时,耳边传来呼喊声,远远的还有火光往这边来了。 挟持李景昌的那位女子开口了,“四皇子,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怪只怪你挡了别人的路,有人花大钱请我们黑风堂来除掉你。”一口的嘶哑声,原来,竟是男扮女装,难怪比一般女子粗壮很多。 “我等找的是四皇子,旁人不必参与进来。这位小姑娘,原本与你无关,你何必为救四皇子而涉险?”那女子,不,那男子继续开口道。 啊,呸,王宛汐差点就要学斯九爆粗口了。谁为救李景昌涉险了?谁想救这人渣?还涉险救?就算给我食邑万户,我也不会救好吧! “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怎么救?不是你们把我抓过来的吗?”王宛汐悠悠地开口。 第42章 这女子,很是眼熟 “…… ……” 假女子和假僧侣互相对视了一下,这女子怕是有点病在身上!白给的立功机会不要?这话,怎么接下去? 贺兰星越一听,乐了,敢情,这里面还藏着点什么。这女子倒是有趣得很。 他心里想着,手上动作倒没耽搁,化拳为掌,便向那几个假僧人打过去。 除了挟持李景昌和王宛汐的两人,其他三人把贺兰星越围起来。他们心存侥幸,三对一,不求大胜,好歹可以脱身。 王宛汐倒是轻松的很。因为她很清楚贺兰星越的实力,况且这三人想着速战速决,难免心浮气躁,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果然,几招下来,三人处于下风。 眼看人声越来越近,那假女子心急如焚。正在这时,那三个假僧人下二上一,叠成宝塔向贺兰星越成三方攻击。三人站在上坡,贺兰星越站下方,正背对着王宛汐他们。 那假女子一看机会来了,松开挟持的李景昌,持短刀向贺兰星越后背刺去。王宛汐一直用余光盯着李景昌两人,见那人行动了,心里一急,用力挣脱假僧人的挟持,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照着那假女子砸过去…… 原本以那假女子的身手,王宛汐那石头是近不了他的身。可他一心只想着突袭贺兰星越,对身后毫无防备。是以,被石头正正砸了后背。虽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找死!”那假女子怒喝一声,回过身来便将短刀对准了王宛汐。 “不可!”李景昌急忙出声阻止。 与此同时,已经感觉到后背动静的贺兰星越,一脚踢向下盘两人中的一个,那人应声往后倒,宝塔攻势立马破了。 他回过身来,正好看到那寒刃逼近王宛汐。来不及细想,一个凌空跳跃,挡在她前面,不假思索的左手一把抓住短刀刀刃,右手照着那假女子胸前挥出一掌。 他用了足足十成的力道,那假女子口吐鲜血,应声倒地。 “四皇子!副堂主!”明镜堂的人已近在咫尺,火把更近了,周围也更亮堂了。 除了倒地不起的假女子,其他四个假僧人一看情况不妙,转身往西面的山林里窜去。李景昌眼眸闪烁,情绪不明。 斯妍跟在明镜堂后面跑了过来,第一件事是把王宛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宛汐还配合她,转了个圈,然后双手一摊,“放心,我没事。最多,掉了几根头发。” “姑娘,对不起,我没能及时护住你!”斯妍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别在意,下次吧,下次还有机会。”宛汐笑着轻轻拍了拍斯妍。 这时,漆黑的林中传来一句话:“我黑风堂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明镜堂众人皆准备追上去,贺兰星越却挥手制止了。青山的西面,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他可不愿这些属下去冒险。 待他转身去查看那受伤的假女子时,竟发现那人已经服毒自杀了。 “把尸首带回明镜堂。”贺兰星越蹙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如此训练有素,确实很黑风堂。 正想着,突然发现那姑娘正轻轻握起他受伤的手,“你怎可用手去握那刀刃?他又伤不到我。”说罢,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冷沉香味扑鼻而来。 她葱白的手指在小瓶上轻轻弹了几下,均匀地倒了些药粉在他的伤口上,又用一条纯白的小帕子把整个手掌包了起来。整个过程自然流畅,好像眼前人是相识已久之人。 待她完全包扎好,贺兰星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这素昧见过面的小女子,竟是毫无防范,亦不抗拒。他看着手上包着的打了蝴蝶结的纯白帕子,有些赫然,忙把手收回自己怀里。 “切记,伤口要忌水。每天要上药。这金创药效果极佳,好好收着。”王宛汐把小药瓶盖好,塞到贺兰星越怀里,叮嘱道。 这一连串的动作明镜堂众人和李景昌都看呆了。 明镜堂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贺兰副堂主不像督主般冷若冰霜,相反,他看上去和蔼可亲,总是满脸笑意。可也就看上去而已。其实他这个人对任何人都疏离得很,你若与他近点,他便马上逃离你几丈远。 从没有人见过他与任何人亲密无间的相处过。看此情景,这姑娘大抵是副堂主相熟已久之人。 李景昌更是震惊不已。 这侯府小庶女,从小养在深闺,被大姨母有意养成了一个废物,一直上不得台面。现在看她与贺兰星越之间的相处,明明就是两个熟稔的老朋友。他们到底是怎么相识的?看来这小庶女,还有大姨母所不知的秘密。值得好好探究一番。 这些人中唯有斯妍,面色如常。在她心里,她家姑娘做任何事,都是正常的,合理的,她都拥护。 “副堂主,我们先护送四皇子殿下回寺。您与您朋友……”明镜堂同知崔子元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位姑娘高姓大名。 “…… ……”贺兰星越也语结。 “王宛汐!”宛汐眉眼弯弯的自我介绍。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李景昌听到这里,脚下一顿。贺兰星越不认识她?可他俩那和谐的相处场景又不似做假。这倒让他迷惑了。 “王姑娘,多谢你的金创药。”贺兰星越从怀里拿出药瓶,递给宛汐,“物归原主吧。你已经给我上了药,我岂能把整瓶都拿走。” “你拿着。你是明镜堂的人,出任务时难免会受伤,你比我更需要。再说,我自己还有呢。”宛汐抬手拒收。 “王姑娘认识在下?”贺兰倒也没再推辞,只把心中疑惑说出,“在下眼拙,好像从未见过姑娘。” “没有,没有,你眼不拙。你确实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除了前世,宛汐迟疑了一下,“我五表哥是张怀远,从他口中,对贺兰副堂主大名早有耳闻。你为一方安宁劳心劳力,宛汐甚是钦佩……” 抬出五表哥,实属无奈。王宛汐在心里向五表哥报备了一下。 “张怀远是你表哥?原来如此!看来是张五公子对在下谬赞了。”贺兰似信非信。 王宛汐看着已经走远的李景昌,想着今晚的事还没完呢。 “今晚的事蹊跷,贺兰副堂主免不了还要辛劳一番。四皇子殿下受了惊,记忆也许有些偏颇。” “我自幼胆小,一直规规矩矩,小心谨慎。此次无辜被挟持过来,自是不敢有怨言,只是怕被误会了。”王宛汐眼眸亮晶晶,哪里有一丝她说的胆小。 “此次祈福的护卫工作,是在下负责。出了这样的事,还累及四姑娘,是在下的失职。至于刺客的事,本就是职责所在,在下定会认真查明。个中疑团,也会如实禀报给陛下。” 贺兰星越何等精明之人,哪有听不懂宛汐意思的。他虽是向北抱拳遥指圣上,却也是隐晦地让她安心。 第43章 这小庶女与传闻有出入 李景昌被明镜堂护送回寺里后,杜贵妃带了贴身嬷嬷和宫女,早已等在他院子。 崔子元先是拜见杜贵妃,并自请谢罪,称会接受陛下的任何责罚。明镜堂直属皇上,只为皇上负责,除了皇上,没有人能定他们的罪。所以杜贵妃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并没有过多指责。 认过责后,便是公事公办。崔子元作为明镜堂同知,有责任有权力,细致入微地询问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李景昌全程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从容温雅地回复着问话,丝毫没有身为皇子的跋扈和倨傲。 终于问话结束,崔子元带明镜堂众人告退。待外面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李景昌脸色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母妃不是说这小庶女好操控吗?今晚我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掀开衣袍坐在桌前,右手重重砸向桌子。那些暗卫都是偷偷培养起来的,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一个已经死透了,另外四个,进了那禁地,也是凶多吉少。 最要紧的是,当时的情景,被贺兰星越全看在眼里,那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他是铁定会如实汇报给皇上的,只是不知他看出了多少内情。 杜贵妃一直身在寺里,哪里知道当时的情景。问过之后,她也大为惊讶。 “什么?她竟然否认救你?这救当朝皇子的殊荣,于她一个小庶女而言,那是泼天的大功,她何以往外推?” “最让儿臣奇怪的是,她好像跟贺兰星越很熟!姨母不是说她长年待在侯府深闺,十几年来几乎没怎么出府,更别说与人结交,还说她性格怯懦呆滞。” “可依我这几日所见,与所传大有出入。母妃,你说姨母会不会是疏忽了,或许并未真正了解这小庶女?” 杜贵妃虽心里也有疑惑,但她知道杜家和王家,是坚定地站在四皇子身后。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道理,他们都懂,所以她是相信她姐姐的。 “不,你姨母定是如实相告的,许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现在重要的是,那丫头没有按着计划来,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景昌沉思片刻,心绪也稳了许多,“她虽没救我命,但总归是受我所累被人挟持。她堂堂侯府姑娘,受此惊吓,可不是小事。我当择日亲自上侯府,去给人家姑娘赔礼道歉。到时,母妃也可表示表示。” “嗯,我昌儿真是聪明。只是,那小庶女这般不识抬举,若咱们以旁的理由接近,她还是不上套,如何是好?”杜贵妃一想起那卑贱的庶女,便气得牙痒痒的。 李景昌闻言,面色阴沉,眼眸狠厉,“母妃放心,为达目的,我自有千百种方法。希望她能好自为之,否则……” 杜贵妃看着儿子这般笃定,满意地点了点头。 母子又闲说了几句,杜贵妃这才遣人,去把在她院中等消息的杜亦华母女叫过来叙话。 这边,在宛汐的小屋外,赵大夫人,尉迟槿柔和肖溪茗早已等在那里了。 待看到由明镜堂护送,斯妍搀扶着的王宛汐时,槿柔飞快地跑过去。她双手扶着宛汐的双肩,眼睛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怎么样?伤哪里了?严重吗?可有流血?” “槿姑娘别急,我家姑娘说了,什么事都没有,最多掉了几根头发。”斯妍自觉地把位置让给槿柔,稍稍后退半步。 宛汐看着急切,有点语无伦次的槿柔,被人疼爱,被人关心,在这一刻突然具像化了。她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真的吗?真没事?没受伤?掉了几根头发?怎么掉的?该死的刺客,让姑奶奶看见,非拔了他们一身毛不可。”槿柔气鼓鼓地说,她的姐妹,一根头发都珍贵得很。 “那是那是,算他们走运,没碰上他们槿姑奶奶。若是碰上了他们肖姑奶奶,也是要拔了他们一身毛的。”肖溪茗也走上前,一手叉腰,一手虚指林子那边。 拔…拔了一身的毛,斯妍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宛汐今晚遭了这么大的罪,你们俩个,还不快让她进屋休息?还站这儿嚷嚷着要拔别人的毛,哪有点姑娘的样子!”赵大夫人嗔怪地看着叽叽喳喳的几人,见她们几个感情如此好,倒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大家赶紧进屋。 进屋后,两个姑娘对着王宛汐又是一通检查,直到发现她真没受伤,这才罢休。 待斯妍给众人都上了茶水后,槿柔急不可待地问起被挟持的过程。 王宛汐便细细地从大雄宝殿开始说起,直说到危急时刻,被贺兰星越救下。她清丽的嗓音娓娓道来,众人听得跌宕起伏。当然,她只是陈述经过,未加入半点评判。 “嘶~~~那贺兰星越真用手抓住刀子?”溪茗听完,还沉浸在贺兰空手抓刀刃的血腥画面里。 “嗯。他手掌被割伤,幸好我带了金创药,上几次药,想来问题不是很大。” “这些刺客真是黑风堂的吗?”赵大夫人不愧是威远将军府的大夫人,朝堂之事,她比一般命妇知道得多。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那几人逃跑之时,自己说出来的。想来这事贺兰堂主会查明的。”王宛汐不好过多透露,只中规中矩的回道。 又说了会话,赵大夫人起身离开,槿柔以王宛汐受了惊吓为由,撒娇求着今晚要睡在这里。大夫人宠溺地摇了摇头,想着宛汐一个小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到现在,她王家主母也未露面来安抚,也是可怜,便同意了。 肖溪茗也想一起,奈何没有知会母亲,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回自己屋去了。 赵大夫人走时,王宛汐恭谨有礼地向她福身。说害大夫人为她担心,是她做小辈的不是,并感谢大夫人留槿柔陪她。 赵大夫人有些恍惚,这孩子,分明谦恭有礼,进退有度,不像一般的小庶女。先前还是因着张怀远和自己女儿的面,对她有几分待见,如今,倒真有些心疼她了。 两姐妹躺一张床上,聊至深夜,快天亮时,才堪堪闭眼寐了会。 翌日一大早,杜贵妃便宣布,因为刺客事件,原本为期三天的祈福只能作罢。各位贵妇姑娘们,都自行回府。 贵妃娘娘的旨意传达后,槿柔便回自己屋收拾东西。宛汐和斯妍也归置衣物,等着回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拾阶而下,山下各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时,杜氏和莫嬷嬷走了过来,“汐儿,你昨晚没事吧?母亲昨晚因为急着去看望四皇子殿下,没及时来看你,莫要怪母亲才好。” “母亲,自是先看四皇子重要。女儿晓得的,母亲别放心上。”王宛汐平淡地福了福身子。 “汐儿最懂事了,母亲……” “姑娘……” 杜氏还要说什么,那边妙儿的声音传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急急地往王宛清那边走去。 “斯妍,你去……”宛汐轻轻唤了声。 当队伍正式开始下山时,斯妍已经回到宛汐身边了。 原来,就在清早,李景昌在寺里邂逅了一位幼时相识的姑娘。那姑娘如今不但美若天仙,还知书达理,忠孝两全。此次,她便是在寺里陪清修的母亲。 两人相遇后,聊起幼时的趣事,气氛融洽得很。这让去找表哥的王宛清看得清清楚楚。她上前想把李景昌带离那姑娘,谁知李景昌竟不予理会,还让她先走。 这不,气得她不顾温柔娴淑的好名声,当众掐打妙儿出气。 这些消息都是斯妍从时龙和向南处打听到的。 第44章 娘娘的赏赐到了 昨天王宛清蹭贵妃娘娘的仪车,偷来法华寺的事,早已传回了侯府。下午,侯府便又派了辆马车在山脚候着。总不能叫王宛清再蹭贵妃娘娘的仪车回去。 因此,回去时,杜氏母女同车,宛汐和斯妍同车。 马车行至武安侯府大门,王宛汐扶着斯妍的手,跳下马车。正好看见王宛清一脚踢开给她当马镫的小厮,气冲冲地往府里走。看来,这一路,杜氏还未哄好这位贤名在外的五姑娘。 宛汐进府后,有嬷嬷前来告之,老夫人体恤四姑娘车马劳累,不必去寿安堂请安,可直接回院里休息。 宛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还未走近院子,便看见斯柠和斯九,伸长脖子等在园子尽头的小路上。 “姑娘!姑娘回来了!”斯柠眼尖,先看到,她原地跳了一下,倏地转身往汐芜院跑。 “一惊一乍的!”斯九鄙夷地看了一眼跑回去的斯柠,故作淡定地双手环胸,双目却紧盯着正在走近的宛汐和斯妍。 “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损伤。”待走近了,斯九扁扁嘴,语气平淡,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那是托了我们九的福。”宛汐轻笑着,习惯性的伸手去捏了捏斯九的鼻尖。 斯九抿着嘴,笑意堆满脸颊。 院门口,玉嬷嬷她们几个已经翘首以待了。 “姑娘,可回来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玉嬷嬷连声道。 “姑娘……”斯清话还没说完,便哽咽了。 王宛汐看着这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心里温暖极了。 “放心,我每次都会平安的。” 进到屋里,宛汐简单地跟她们说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斯妍还是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护卫不力。 “你已经尽力了,坏人的算计和卑鄙程度是我们无法估量的。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错,来怪罪自己。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自责。”宛汐对斯妍也是对其他众人说,她想她们过得轻松些。 “对了,姑娘,那皮的事,我觉得有点眉目了。”斯九举起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抢下了发言权。 “哦,怎么说?” “那是易容术中的一种。造诣非常高,能以假乱真。全天下有此能耐者,只有千面之家。”斯九说起这个,双眼发光,她是医者,天生对这些感兴趣。 “你说的是不是那千变万化,世事如戏的玉家?”宛汐前世曾听过玉家的名号。他们家是精通易容之术的家族,经常伪装成各种人物,江湖人称他们为“千面之家”。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玉家人的真面目。 “正是。玉家人素来是他找你容易,你找他如登天。就不知当年她们是怎么找到玉家的。”斯九双手托腮,一脸疑惑。 “那就让玉家人来找咱们。”宛汐纤细柔美的手指轻敲桌面,神情笃定。 “姑娘,你想到办法了?!”斯柠一脸崇拜。 “没有!” “…… ……?” 王府书房 “你说贺兰星越与武安侯府那位四姑娘,好像相识?”剑眉星目的男人端坐书桌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应该说四姑娘与贺兰相识,贺兰也似乎不排斥她……呃……就很……难形容……”利风从没如这一刻般,觉得自己词穷。 旁边楚原看着搔头挠耳的利风,一脸鄙夷。这小子定是又全程盯着他那小师妹了。 “爷,进西山的那些人,是四皇子的暗卫,属下都让他们留在那里了。”楚原懒得听利风支支吾吾,不知所云,便截住话头禀报自己的任务。 有胆子冒称黑风堂的杀手,本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当年主子小的时候,遭各方势力暗杀,其中就有江湖第一大杀手集团的黑风堂。后来,主子长大后,第一个便是收了黑风堂。所以如今的黑风堂,是主子的。 “问出什么了吗?”李景珩坐直身子,随手转动扳指。 “说出了一些,不多。只说四皇子设这局,是为了让武安侯府那位四姑娘,有舍命救下皇子的功劳。具体是为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一听这话,词穷的利风立马来劲了。 “爷,你看,这四姑娘是有问题吧?!我早就说了,这女人阴险。现在看来,不止。她竟然让一位深得圣宠的皇子为她这样设计,简直深藏不露啊。对对对,还有贺兰那寡淡小子,这女人……不简单……” 利风还准备继续痛批一下那个女人,抬头一看,主子和楚原都瞪圆了眼珠子看着他。特别是楚原,那一脸的吃瓜相,是几个意思?吓得他戛然打住。 “那…那个…咳,对了,爷,若兰姑娘与四皇子偶遇的事,长公主并不知晓。”利风边说边错开目光,避免看到主子那犀利审视的眼眸。 “把这事慢慢地透露给贺兰星越,毕竟这一块是他负责的。”李景珩对着空中吩咐,“安月,你去武安侯府盯着四姑娘。查明李景昌对她有何企图。” “是!”凭空回了这么一声,便再无动静。 “安月……”利风紧跟声音,想拜托她顺便看着点师妹,瞟了眼李景珩,话到嘴边又改口了,“好好完成任务!” 王宛汐她们是上午到家的,贵妃娘娘的赏赐是下午到的,还是四皇子亲自送来的。 老夫人遣人来汐芜院叫四姑娘去前厅领赏时,宛汐竟无半点意外。她换了身衣裙,便带着斯妍和斯清来到前厅。 进门便看见,侯爷和老夫人坐在主位,李景昌和杜亦华坐下首,几人正宾主尽欢地聊着。王宛清站在杜氏身后,一脸娇羞地看着李景昌。 宛汐进去后,给众人一一见礼。李景昌今天一身月白色锦衣,玉树临风,衬得他身姿修长挺拔。 这皮囊,还真不错,怪不得前世的自己那么死心塌地地对他。宛汐暗自叹喟。 “此次法华寺刺客事件,原是我连累四表妹了。母妃和我都觉过意不去,一直想着该如何安抚。便备了些薄礼,还望四表妹原谅则个。” 李景昌语气真挚,声音温润。说完,他抬手一挥,几个宫女捧着托盘便走上前。 青花底琉璃花樽一个,青鹤瓷九转顶炉一尊,红翡翠滴珠耳环一对,赤金盘螭巊珞圈一个,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一件,翡翠撒花洋绉长裙一条。 这还只是贵妃娘娘的赏赐。四皇子的赏赐有: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一对,碧玉滕花玉佩一枚,云脚珍珠卷须簪一个,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对。 听着随行小太监的唱单,王宛清脸色由白变青,又变红。她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嫉恨让她头昏目炫。凭什么,这贱人竟能得到这么好的赏赐? 王宛汐倒是一脸轻松,想不到这趟法华寺之行还有意外的惊喜。这宫里出品,必是精品,不要白不要。 她恭敬地跪拜在地,叩谢贵妃娘娘和四皇子殿下的赏赐。起身后,转向杜氏,一脸小心翼翼:“母亲,娘娘和殿下给我的这些赏赐,我可以收入我的库房吗?” 杜氏心里正盘算着待四皇子走后,由张秀芳出面,把东西都归置到她的私库里。冷不丁被王宛汐这么一问,正诧异,发现厅里几双眼睛都看向她。 “当然,你如今也及笄了,有自己的库房了。你的东西便都放你自己库房吧。”杜氏脸上笑得慈祥,心里已经怄得千疮百孔了。 “多谢母亲!”王宛汐愉快地福身道谢,然后拜别众人,带着这些赏赐回她的汐芜院去了。 第45章 同人不同命的亲事 回到汐芜院,斯清按册收入库房。众人看着这些不菲的赏赐,都觉有些莫名。 “姑娘,这赏赐来得很蹊跷,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玉嬷嬷忧心忡忡。 “当然有。”宛汐优哉悠哉地坐下,喝了口茶,“他们想给我造势。” “造势?” “造这个势做什么?” “造好势,方便我嫁给四皇子。”宛汐淡淡地说,眼眸冷静如常,似是在叙述别人的事,只是那唇角扬起的冷笑,让人无法忽视。 “嫁……嫁给四皇子?!” “他们会这么好?不对……这应该是个阴谋,他们是想害姑娘。”斯柠稍稍分析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我们斯柠有进步哦。”宛汐竖了个大拇指给斯柠,“他们想让我嫁给四皇子是真,想要我命也是真。” “要你命?这么严重?为什么?”玉嬷嬷脑袋都转不过来了。 “上京城里武安侯府五姑娘凤命之说,原本隐晦得很,倒也没什么。咱们皇上自己的皇位来得不易,他珍惜得很。他虽然喜欢四皇子,百年之后也许愿意把那位子交与他。” “但如今,他正值壮年,见不得四皇子早早地把主意打到那个位置上。四皇子虚正妃之位以待,本就是在等着咱们的五姑娘,皇上也是默许的。如今这凤命一说,闹得人尽皆知,弄得皇上起了疑心。” “儿子虽是亲生的,那位子却是他的最爱。所以侯爷被皇上训斥了,四皇子也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历来皇室的亲情薄如蝉翼,为那位置,父子兄弟相杀都不为过。” “四皇子党为了破局,便选了我这个小庶女。怯懦好操控,又出自武安侯府,将来为王宛清让路也顺理成章。” “给五姑娘让路,是什么意思?是要休掉姑娘再娶五姑娘吗?”斯清有些气愤,他们怎么能这么糟践四姑娘。 “休掉?不会。”王宛汐眼底一抺自嘲,“他们会让我消失,干干净净地让出那个位子。” “消失?!” “好狠毒!” 众人心一下子痛了起来,他们竟然这么对姑娘。 “没事啦。还有时间,我们一起想办法破局。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王宛汐心中虽涌起了前世的悲惨,却笑着安慰众人。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这帮豺狼得逞的。宛汐手指摩挲着杯沿,心里在想着那个计划。计划能否成功,皆在那人一念之间。重生一世,宛汐便不愿将自己的未来,交与旁人。可唯有这一事,须得看他人意愿,无他法可解。 傍晚时分,斯清和斯柠去厨房领饭菜时,听来了一个消息。 王宛沛被打了。 原来下午王宛沛去街上买胭脂水粉,竟碰上杜渐鸿正从飘香院里走出来。大白天的从烟花场所走出,已是荒唐。更让王宛沛气愤的是,出来了他还左拥右抱的搂着两个姑娘,一脸淫荡,毫不顾忌在大街上,便与她们打情骂俏。 这门亲事她本就不愿意,如今亲眼看到这杜渐鸿的如此不堪。气极的她哪里还有自制能力,冲上前去,啪啪两巴掌,两位飘香院姑娘,一人一个,不偏不倚。 一时间把杜渐鸿给搞懵了,听到两姑娘的娇哭声,才反应过来。一问之下,竟是姑母府上,那个准备给自己做正妻的庶女。 他心里这个气啊,一个庶女,本就没资格给自己做正妻,因着姑父姑母面儿,父亲母亲细数利害关系,自己才勉强同意。这还没过门,便妒性如此大,以后还得了。 这么一想,心中便来气了,伸出脚用足劲,向王宛沛踢过去。王宛沛一个弱女子,哪经得起这么一踢,瞬间在地上滚了几滚。手脚都磕破了皮,哭着回来去了栖子院,找大夫人评理。 “姑娘,你说大夫人会给二姑娘作主吗?”斯清一边布菜一边说。 “呵,斯清,你还是太年轻。”斯九嗤笑出声,“大夫人怎么为二姑娘出头?她只会和稀泥,把这事化了。” “斯清,你这几天好好盯着王宛沛;斯妍,你通知时龙,府外也要看好王宛沛。我怕她狗急跳墙。”宛汐脑海中又浮现王宛沛看五表哥的神情,关键时候大意不得。 第二天栖子院传出消息,过几日,宁诚伯府便会来府里为他家三公子向二姑娘提亲。提完亲,过了明路,便只等成亲大婚了。 下午斯柠听来消息,沛琅苑里哭声断断续续,还有东西被砸的声音。 晚些时候,宛玉来到汐芜苑。这两天她随着裴氏去了她舅舅家,下午才回。一进门便检查了宛汐是否受伤,确定没事才安静下来。 许是受了王宛沛亲事的影响,宛玉神情恹恹的,无精打采。 宛汐拉着她的手在院里坐下,拿了些冰镇果子。 吃了几颗爽口的果子后,宛玉心情似乎好些了。 “四妹妹,你说我真的会嫁给表哥吗?”王宛玉一脸愁苦。 “三姐姐不喜你表哥吗?”宛汐在脑中找寻了一下裴家表哥。好像是个不错的读书人,早年间中了进士,现如今是翰林院编修。 “他,倒也不是很差。就是…就是…跟他聊天,三句不离书本,之乎者也不离口。若是想换个话题,他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 “气人的是他把规矩看得极重,只要有一点行差踏错,他便不留一丝情面的严辞指责。这次去舅舅家,母亲和舅母本就想让我们俩多接触,可是我这两天度日如年,跟坐牢一般,苦闷烦恼!” 王宛玉眼圈都有些红了。 “三姐姐,你平时明媚大气,在侯府里就如同一个侠女般恣意。怎的遇到自己终身大事,就踌躇不前呢?”宛汐叹了口气。 “这二日,你与你表哥接触下来,感觉性格不合,那便及时回头,不要再步入穷巷。二婶疼你才想把你嫁入她的娘家,如果她知道你嫁过去会不开心,她定会打住一切的。” 王宛玉细想一下,“那好,四妹妹,我今儿个回去就跟母亲说。” 姐妹俩坐一排,重新又说起王宛沛的亲事。王宛玉又感叹自己比王宛沛要好太多,那种人家,母亲是绝不会让她嫁的。自己得祖母和母亲的疼爱,这次的亲事,定不能傻傻的迁就。 直聊到晚饭时分,王宛玉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46章 张怀远的算计 几天后,斯柠急匆匆地跑回汐芜苑,同时带回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大消息。 王宛沛要被抬去明威将军府,给他家二公子做妾。而这二公子是庶出。 这个消息太炸裂了。宁诚伯府是公爵府,而明威将军只是个五品的武散官,根本不能比,何况还是个庶子的妾。 汐芜苑里人人都伸长脖子等斯柠的下文,谁知斯柠两手一摊,她只听到这个结果,过程她也不知道。 既然斯柠都不知道,想必整个侯府都被瞒得严严实实的。 正在这时,斯妍回来了。她带来了张怀远邀王宛汐,在盛宴楼见面的消息。 这真是打瞌睡送枕头。四斯都争着要跟姑娘一起去盛宴楼,玉嬷嬷宠溺地看着这帮小姑娘,直摇头。 最后,王宛汐带了斯柠和斯妍去了盛宴楼。斯九和斯清在府里打探情况。 主仆三人坐了马车,直奔盛宴楼二楼。张怀远已经在小包间,点好吃的喝的等她们了。 “表妹今天来得可真快。”张怀远一边给宛汐倒茶一边揶揄道。 “五表哥召唤,一刻都不敢耽误呢!”王宛汐俏皮地回道。她只有跟张怀远,槿柔他们在一起,才全身心的放松。 “不是为了从表哥这打听点什么吗?”张怀远继续逗她。 “不是啊,表哥莫非是有什么新鲜事想要跟我说?”王宛汐促狭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如果有,憋着对身体不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啰!” “哈哈哈……”张怀远仰头大笑,“那我多谢表妹愿意当我的听众。”引得斯柠和斯妍都笑了起来。 兄妹俩笑罢,张怀远正色说道:“这事还得多谢表妹一直派人留意,一有动静便通知了我。” “你这二姐姐拿了你的一只耳环,差人来找我。那耳环我一看便知道,那是你十岁才开耳洞时,母亲给你送去的。很贵重,我猜应该还没到你手上。她能拿出来说明是你那嫡妹妹也掺和在其中。” “我便将计就计,应她约。谁知她正好约的地方是盛宴楼。她在房里布置好迷药和迷……情香,只待我进去便中招,不管事成与否,她都赖定我了。” “我便查了一下当时在二楼的客人,稍稍安排了一下,让明威将军李子榆的二儿子李同兴进了那个房间。结果如王二姑娘如愿,盛宴楼里人尽皆知。” “李同兴倒是乖觉得很,满口应下会把二姑娘接回去当贵妾。你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张怀远说完耸了耸肩。 这事闹成这样,王宛沛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可王宛汐是不会同情她半分的,她若自己不先害人,又怎么能落到别人的圈套里呢?她王宛汐不是圣母,她是个复仇者,谁害她,她定是要还回来的。 “表哥,这事你已提前知晓,本可以置之不理的,为何要如此?”王宛汐说的是将计就计。 “因为王二姑娘总欺负你,我想要报复一下她。”张怀远淡淡地说,“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坏了侯府姑娘们的名声。” 王宛汐呼吸一窒,眼眸微紧,“表哥,你说什么?” “四皇子对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不愿意。他们为你造势,我便毁你名声,偏不让他们得逞。”张怀远声音冷冽,语气森寒,“我的表妹,我自会找个配得上的,护得了一生的。想强娶,门都没有,谁也不行。” 听完张怀远的话,王宛汐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重生这些久以来,她每天都处在仇恨中,处在侯府中那些人的算计中。除了汐芜苑中四斯和玉嬷嬷,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如今,张怀远告诉她,他会护着她。明明,前世是她害了他全族啊。 “你怎么啦?汐儿,有什么事告诉表哥,表哥帮你。”张怀远看见宛汐流泪,马上站起来,隔着桌子伸手想为她擦拭泪水,又觉不妥。急急地,满脸无措,只觉心里被什么揪了起来,难受极了。 斯柠心疼地上前站在宛汐身旁,任她把身子窝进自己怀里。斯妍从袖兜里拿出帕子,递给宛汐。 王宛汐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她接过斯妍手里的帕子,擦干净泪水,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抬头看向张怀远:“表哥,我只是觉得有你们护着,我太幸福了。” “太幸福了?嗐,这点事不算什么,你的幸福还在后头呢!那眼泪珍贵着呢,悠着点流哦!”张怀远又开启了逗妹模式,表妹的笑容是最美的。 “噗嗤!” “噗嗤!” “呵呵呵……” 包房内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了。 “五表哥,我觉得四皇子他们这一次是志在必得。他是皇子,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这庆国,能与之抗衡的没几人。”以前世对李景昌的了解,王宛汐不认为他会放弃,再说杜氏和杜贵妃也不会让他放弃。 “那我来娶你!”张怀远不假思索地说道。 王宛汐面上一怔,眼底却有种温暖流淌,“五表哥,你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娶我吗?” “知道。他想破虚正妃之位以待凤命之女的局,娶你,不但破了局,也给他真正想娶之人占了位;他还想把我们张家拉上他的船,张家惊人的财富是他成功的一半。”张怀远收起桀骜不驯,又成了那个奔逸绝尘,无人可望其后的少年英才。 “那么,他便不会让你娶我。纵是你娶了我,张家也会成为他打击报复的对象。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张家受一点伤害,一点都不行。我也要护着你们!”王宛汐神色悲凉,似是从极伤心的事中抽离出来。 “这一次?”张怀远轻轻地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 “我要找一棵大树。”王宛汐坚定地说。 “找一棵大树?做靠山用的吗?” “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这一次便要找棵大树。既可乘凉,又可在有敌人时,爬上树避险。”王宛汐信誓旦旦。 张怀远宠溺地看着她,那双深邃莫测的瞳眸噙着些微的光华,竟比往日还要深沉些许。 而王宛汐的心里,正在找她的大树。她思忖着,整个上京城中,能当上她大树的,好像真只有那么几位,或许说只有那么一位。 可若真找上这一位,先不说人家那棵大树,肯不肯让她抱。单说若是真抱上了,那自己肯定会成为整个庆国,最热门的谈资,而且是最让人嘲笑的那种。 可嘲笑又如何,于她一个重生之人而言,毛毛雨而已。一旦抱上这棵大树,那她起码是安全的。要报仇,要保护张家,就必须活着。嗯,就这么干! 张怀远看着王宛汐一脸的跃跃欲试,心里突然“疙瘩”了一下。他怎么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 “表妹,咱们来商量商量……” “那倒不必,我自有分寸……” “…… ……” 第47章 她撸了老虎的虎须 这几日汐芜苑内,众人照常各忙各的。 侯府自从王宛沛被抬去明威将军府后,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王宛汐知道,这安静也代表着他们在酝酿着更加大的阴谋。他们是想一击即中。 这几天的打探查找,加上自己上一世的一些模糊记忆,虽然准备工作不是很充足,王宛汐仍然确定,自己应该行动了。 王府书房内,有暗卫来报:“安月探得,四姑娘正在打探主子的事。” 利风和楚原正在书房内看舆图,一听来报,愣了:“这个女人,她打探爷的事干嘛?” “这都涉及爷了,记得实时回报!”楚原也谨慎起来。 片刻,暗卫又报:“四姑娘出了侯府。” “四姑娘往南街而来。” “南街?这里住的都是皇室子弟,她莫不是来找四皇子?”利风一脸吃瓜相。 “四姑娘往大将军王府来了。” “王爷,武安侯府四姑娘求见!”门外内侍的声音和暗卫的声音几乎同时。 “她来这儿了?”利风和楚原异口同声,嘴巴足够塞得下一个鸡蛋。 李景珩嫌弃地看着自己这对二货手下,“让她在前厅待着。” “王爷,四姑娘说有重要的事要与王爷商议,希望王爷能单独召见。”内侍正准备去传话,暗卫这时开口了。 “她知道有人跟着她?”这次不但利风楚原吃惊,李景珩也有些诧异。 “那一定是小师妹跟着一起来了!”利风笃定地说,他望向李景珩,双手抱拳,“爷,我去看看。” “你去把她带进来!”李景珩抬手一挥,看在利风和那小丫头面上,他就会会这位四姑娘。 “是!” 利风急切地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前厅。 一路上,他脑海中又浮现那个画面:女子红袍飘飘,白绫束腰,立于马上。她一手持枪,一手拉着缰绳,昂首挺胸,尤如一只落于凡尘的九天凤凰,美的让人不敢直视,甚至不敢呼吸。 待他冲进前厅时,厅里的两个姑娘被他惊到,皆抬眉看向他。而他的目光,径直撞进了那双漆黑清澈的杏曈。今天的她,虽一身淡绿色丫鬟服,却仍姿形秀丽,英气逼人。 利风的失态,王宛汐和斯妍都看在眼里。宛汐从他看向斯妍的那难掩欢喜的目光中,看出了他隐含着的默默牵挂。她想到斯妍的身世,心中有了些猜测。 斯妍觉察出利风的目光,她秀眉轻拧,一缕淡淡的烦躁涌上眉头,这王府中的侍卫,竟如此无礼吗? “这位侍卫大哥,王爷可否有话要传?”王宛汐也看出了斯妍的抗拒。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斯妍现在是她的人,那她就得护着。 利风被王宛汐这一出声,也清醒过来。他告诫自己,小师妹现在失忆,急不来的。 “我们王爷有请四姑娘前往书房。” “请侍卫大哥带路。”王宛汐颔首示意。 利风有一息的愣神,人人都怕他家爷,只要沾上大将军王这几个字,谁人不是噤若寒蝉。可眼前这侯府小庶女,倒是自然大气得很,好像在自己家里般自在。 不知是见到了小师妹,还是别的,反正,利风在心里对王宛汐有了一丝的改观。 王宛汐主仆在利风的带领下,穿过一条青石大道,经过一片小竹林,小竹林的尽头是个宽阔的练武场。书房在小竹林的这一头,应该是位于王府的最南面。 “王爷,武安侯府四姑娘求见!”利风站书房外禀报。 “进!”里面传来清冷的男声。 王宛汐自提裙摆走上台阶,斯妍便站立在台阶左侧等待。利风嗫嗫着想上前跟她说点什么,被她杏眼一瞪,吓得立马退到一旁。 王宛汐走上台阶,推门而进。书房极大,映入眼帘的是一股肃杀之气,大将军王那代表威严和力量的铠甲,正对着书房挂立。 听说那铠甲是由上等精铁所锻造,经过千锤百炼,表面呈现出冷幽的银白色。只是立在那里,便有极强的震慑作用。 书房的右前方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地图和一个巨大的沙盘。靠墙的书架上不只放了书,还放了些小物件儿。 进门的左边还有一张书桌,上面堆了些书和文案。 那书桌后坐着的男人,明明面容俊美得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却眼神深邃,瞳孔幽暗,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心,目光冷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似乎他永远不会轻易展露笑意。 这就是一个被寒霜覆盖的冰雕,王宛汐在心里评判着。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面对如此冷酷又大权在握的大将军王,她还是有一丝的忐忑。 “小女见过大将军王!” 李景珩没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她。 “王爷,我想跟您做个交易!”王宛汐一凝神,死就死,这次若不成功,那真离死不远了。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试试。 李景珩嗤笑着看着眼前之人,长得倒是不错。 一身浅色收腰托底罗裙,身披淡蓝翠水轻罗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样吧。那张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连稚嫩的青涩都未完全褪去,一个小毛孩子而已,跟他来谈交易。 “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王谈交易?你又有何资本来跟本王谈?”男子声音冷峻低沉。 “所谓交易,便是双方互相帮助,相互利用。我今日来找王爷,肯定是有我自己的优势。”王宛汐眼眸坚定自信。 “呵,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需要你帮?”李景珩嘲讽着看向对面的小女人。 “是吗?听闻先皇对您宠爱有加,当今圣上也是因您而登大鼎。按说,您就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事实呢?王爷从小到大上百次的刺杀,又是怎么回事呢?连肖妃娘娘也被牵连至死。那些刺杀,虽皆查出是江湖中人所为。可若高堂之上那人不点头,哪个江湖势力敢动…….” “放肆!”李景珩随手执起笔筒往地上砸去,他额上青筋暴起,脸色难看至极。 “姑娘……”书房门外响起了打斗声。 王宛汐看着自己脚边被摔得粉碎的笔筒,脸色煞白。她极力稳住心绪,听着门外的打斗声,知道定是斯妍以为自己出了事,要冲进来救人。在大将军王府里动武,这罪可不小。她不能让斯妍有事。 “斯妍,住手。我没事!”王宛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你看,我说了,不会有事的……”门外,一男声低低劝慰。 待门外恢复安静,王宛汐再次抬眸看向书桌后的李景珩。男人阴沉冰冷的脸透露着冷酷和危险的气息,似乎随时都会爆发一场血雨腥风。 第48章 总算找定这棵大树了 李景珩眯了双眸,紧紧地盯着那个王宛汐。 她明明被吓得脸发白,却因担心外面丫鬟的安危,强压畏惧,安抚丫鬟。可她不知,她的话像把短刃,层层剥开他快结痂的伤口,让那些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偏她还兀自站在那里,连跪下求饶都没有。能如此激怒他,而没被吓晕过去,这天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还有什么惊人的话语说出来。 “接着说!” 听了这话,王宛汐真想拍拍胸膛,松口气,可她不能,那样便露怯了。像李景珩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习惯了人们对他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她便反其道而行之。 “我还知道您的母亲,肖妃娘娘,并不是姓那个肖。兰陵萧氏才是您的母家。” 这是皇室辛秘,现在的李景珩还不知道。前世,李景昌当了太子,王宛汐也曾接触到了一些皇室文案,那上面写了关于肖妃的一些秘事。肖妃不但是兰陵萧氏的后人,而且与先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上面写得很隐晦,具体真实情况,也许只有已逝的两位当事人和当今圣上清楚了。 “你说什么?”李景珩“倏地”站起身来,他一手握拳重重地扣在桌上,支撑自己的身子。 他自小除了皇爷爷和母亲,与皇宫中那些亲人感情淡漠。后来更身子残缺,不可能有妻室儿女,如今又能力卓绝,位高权重。 于外人而言,他就是一头猛兽,没有任何软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保护他而死的母亲,一直是他心里不能触及的存在。 是的,是他的母亲,肖妃。那个明媚温婉的女子,从不让他叫她母妃,她要他像寻常人家一样,叫她母亲,或娘亲。 那时宫里人都说母亲是个卑贱的小宫女,无父无母,是当时的二皇子,如今的皇上不嫌弃,才收了她。可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是个平凡女子。 她总是从容不迫,从不争什么,淡淡的,为了护他,拼了命时也是那样优雅坚定。她离开他整整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来,在他面前,每个人都下意识地避开提肖妃。 听到房内的声音,门外又传来细小的骚动,好在,一会儿便停了。 “你到底是何人?谁派你来本王这胡言乱语的?”李景珩双目泛红,体内戾气翻滚,触碰他的软肋,管你是多小的毛孩子,杀无赦。真当他“活阎罗”的名号是白叫的吗? 王宛汐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她手心脚心早已汗涔涔的了,但她仍然用力挺直背脊。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一点松懈,便会瘫倒在地。 “王爷,在杜贵妃的寝殿,右边博古架上,有一卷画轴,是皇上还是皇子时为杜贵妃画的像。可是启掉上面那层,便可看到肖妃娘娘的生平。如果王爷不信,自可去查验。” 王宛汐虽然怕得要命,但还是极力撑着。她在赌。 “安年,去趟宫里。”李景珩对着空中吩咐了一句。 “是。” “进。”李景珩缓缓坐回椅子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王宛汐。 “爷。”进来的是楚原。 “你带她们去偏厅等着。安年回来,若属实,便带回书房,若撒谎,直接杀掉!”李景珩冷酷地挥手示意。 王宛汐呼吸一窒,却也知道,自己选了这条路,就得承担这些风险。想罢,向李景珩福了福身,转身走出了书房。 楚原见惯了被他家爷吓尿甚至吓死的人,可这小女子听了爷的话,竟没流露半点害怕,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作派,心里倒生了几分敬佩。 书房门外,斯妍看见宛汐走出来,立马走上台阶去接她。 利风在外面也听到了李景珩的吩咐,他对王宛汐才升起的一点好感,在这一刻,完全磨灭了,只剩下气愤了。 你说你,好好的在侯府当姑娘便是了,干嘛带着小师妹来招惹爷。若是安年找不到那东西,爷是真会杀人的。到时候,小师妹受她连累,该怎么办? 他看着楚原送她们去偏厅,心里百转千回,已经想了上十套救小师妹的方案。 偏厅里,主仆俩相对坐着。 “姑娘,那个王爷是真的好凶。刚才在书房里,你怕吗?” “怕。你呢?若真与王爷动手,那是大罪,会死的。”王宛汐一手托着腮,看向斯妍。 “我也怕。但是我更怕姑娘在里面会受到伤害。”斯妍一本正经地说。 “傻丫头。”宛汐伸手轻揉斯妍的头,“跟着我,苦了你们。” “不,跟着姑娘,保护姑娘,便是我的命。”斯妍轻轻地摇摇头。 宛汐心中感动,她知道,这次一定会有惊无险。不过,最终大将军王会不会答应与她合作,她便不知道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利风手脚并用,一阵风似的跑进偏厅,“四姑娘,斯妍姑娘,王爷有请。” 回到书房,李景珩的脸色明显好些了。他坐在书桌对面,静静地看着亭亭而立的王宛汐。 片刻后,收回视线,“你说。”吐出两个字。 “我知道王爷对如今的皇室中某些人有恨,我也是。他们想要我嫁给四皇子的原因,不只是图我背后的张家。最重要的是,我才是武安侯府衔通天宝玉而生的姑娘。” “他们计划好,让我带着凤命为李景昌谋下那个高位,然后让我消失,把位子留给我嫡妹,王宛清坐。而且,他们还会过河拆桥,榨干张家最后一点利益,再屠尽张家全族。” 说到这些的时候,王宛汐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恨意,如同一只小母兽。 原来这才是李景昌和杜贵妃,想要设计这个小庶妇的原因。李景珩倒不觉得奇怪,侯府深宅中,嫡女占了庶女应有的光环,这是稀松平常之事。 不过这事,牵扯一个凤命之说,涉及皇室,想来知道的人并不多。王宛汐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画卷之事? “本王自己的事,自己可以解决。不必找人帮忙。”李景珩慵懒地往椅背上靠去。 那什么的,这么快过河拆桥? “王爷能力的确不凡。可是今天若是我不告诉你这些信息,王爷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而且,我是真正凤命之人,李景昌若真娶了我,坐上那个位子,王爷岂会过得轻松?” 王宛汐心念一动,“况且,李景昌是个阴险毒辣之人,此等德行之人当皇帝,天下百姓岂有好日子过?” 李景珩听了,神情竟有些松动,他重新坐直了身子。 “要合作便要开诚布公。四姑娘,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王爷说的对,合作就要开诚布公。公,是公平的公。我可有问王爷在皇宫里的暗卫?可有问王爷如今势力已波及哪些?没有吧。那么王爷也不必知道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只关注合作大事宜便可。” “当然,合作以后,我们礼尚往来,精诚合作。王爷护着我,我也定会关心王爷的。” 王宛汐眉眼弯弯,嘴角轻扬,连说出的话都似乎带着一丝……宠溺…… “…… ……” 李景珩心里:这关心也并不是非要有…… 第49章 自荐枕席 “那你说,我怎么护你?”李景珩蹙眉看向王宛汐。 王宛汐来时已经细想了好久,翻来覆去的想,最后还是觉得只一个方法可行。不过,就不知道这位大将军王能不能接受。 “呵呵,目前来看,只一个办法:那就是王爷您娶我!”说完,王宛汐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若再来个笔筒,离得远点,是不是就安全点。 李景珩的眼神阴沉而锐利,像一把冰锥,整个书房的温度骤然低了几度。 “你要我一个众所周知的无用之人,娶你?” “王爷的嚣张跋扈也是众所周知呀!”王宛汐眼睛飘来飘去,都有点不敢直视李景珩了。 “哼,你倒是会算计本王。”李景珩怒极反笑。 “本不用如此,但这不是想要断了李景昌---四皇子强娶的念头吗?都是强娶,还不如让王爷您强娶。”王宛汐表示她也很无奈。 “呵,你倒还委屈上了?!”说实话,嫁给他这样一个无用之人,要遭受的嘲笑和讥讽肯定是不少的。这小毛孩有这豁达的心境,李景珩在心里倒为她加上几分。至于自己,所受非议还少吗?不差这一条。 “小女不委屈。委屈的是王爷,既要受非议了,还要接受我这么个小庶女。而且,这算是小女自荐枕席,您才憋屈着呢!”王宛汐狗腿般露出讨好的笑容。 “行了,你回去吧。以后就让安月跟着你。” 虽然她拿出了所谓的诚意,可在李景珩眼里,还远远不够,他对她最多三分的信任。而且她未把从得知这些消息的渠道告之,便是有可疑。小小侯府庶女,他倒要看她耍何把戏。 王宛汐几不可闻的舒了口气,对着李景珩福身施礼后,退出了书房。 门口的斯妍迅速上前,扶着宛汐走下台阶。 利风仍是眼巴巴地盯着斯妍。他看见宛汐出了书房,便知她们主仆是要走了。 “四姑娘,我来带你们出去吧。”其实利风想说的是,能不能再多留会儿。 “多谢侍卫大哥了。”王宛汐颔首道谢。 “我叫利风。那个傻大个叫楚原。”利风可不想别别扭扭地,听宛汐叫他们侍卫大哥了,“姑娘以后叫我们名字即可。” “那好。麻烦利风了。”王宛汐从来不是矫情的人,她从善如流,马上改过来。 “不麻烦。”利风心里欢喜,眼睛又看向斯妍。斯妍烦躁得很,可碍于在人家的地盘。 主仆俩出了王府,上了马车。马车是侯府最不起眼的,没侯府的徽记。 坐定后,王宛汐紧紧攥着自己双手,这半天的时间,她感觉算是真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大将军王的威严真不是盖的。在他面前,那种压迫感,窒息感,分分钟逼得人崩溃。若是前世的王宛汐,是断断过不了这种场合的。 “姑娘,下次我若再见到利风那个死变态,可不可以打他?”斯妍气鼓鼓的。 “可以。问题是你打得过吗?”宛汐有些担忧。 “呃……好像……打不过。”在书房外,他们就打过。斯妍被压制住了。 “那就只可智取,不可强攻。或许可以找找斯九。”宛汐出了个主意。 “嗯,这事,可。”斯妍连连点头,回去便找斯九商量商量。 主仆俩不知道的是,她们在马车上的密谋,很快便传回了王府,利风那死变态听了,嘴角直抽抽。 回到汐芜苑,宛汐把与王爷合作的事跟大家细说了一下。 玉嬷嬷第一个反对。 “姑娘,那王爷位高权重是没错,可他……他七岁时便……他不能那…..” “不能人道。”斯九奶声奶气接道。 斯柠,斯清瞬间脸红了。 “嬷嬷,起码我们都能活下来不是?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活着还是不错的。再说,若是我跟了王爷,那你们便也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在这大庆国,横着走,何乐而不为?!” “姑娘…….”玉嬷嬷心里发酸,姑娘还这么小,说这些话时,该多难过啊。 “咱们如果想要活着,那便要一个一个的险去避。有得必有失嘛,想开点。”王宛汐如今的心境就如同枯槁老人,活着,保护自己在意之人,那便是人生的意义了。那点子男欢女爱之事,在她心里毫无份量。 与众人通气之后,王宛汐便要斯柠打水,她要洗澡。这天越来越热了,鬼知道,在王府里,她衣裙汗湿了几次。如今穿在身上,粘粘乎乎的,难受极了。 晚饭时分,凝芳阁巧儿来了。在汐芜苑吃了几次亏后,巧儿倒也不敢那么嚣张了。她进前厅后,规矩地给宛汐见礼,说张姨娘要四姑娘去凝芳阁,陪她吃晚饭。 王宛汐刚好洗完澡出来,坐在小厅的两盆冰中间乘凉。知道她受不得热,斯清还在旁边摇着扇子。 “七巧姐姐,你看,我都快抱着两盆子冰了,还感觉热。姨娘身子畏寒,凝芳阁里又放不得冰。我就不去那里吃饭,我怕中暑。” 宛汐知道,张秀芳肯定是把她的东西送出去,如今要不回来了,想用一顿饭堵她的嘴。 七巧踌躇了一会,看着实在叫不过去,便慢慢地往回走。 “姑娘,昨儿个,表公子又差人来问了,东西都归置齐了没?我还没回他呢。”斯清伸长脖子看了看走到大厅的七巧,大声说道。 好丫头,宛汐对着斯清竖起了大拇指。 “你明儿就回他,就说姨娘这几天肯定会按册送到汐芜苑来的。这拿姑娘私产的事儿,咱们武安侯府是断断不会做的。”宛汐也扬声道。 “好咧!” 随后便听到七巧急急往外赶的脚步声。 “哈哈哈……” 接下来的几天,艳阳高照。正当宛汐觉得酷暑要来临时,晴了好久的天,这天突然下起了骤雨。 噼里啪啦的大雨点打在干燥的院子里,激起一层水雾。空气中弥漫着温润的土壤的气息。 “这真是及时雨呀,我的这些宝贝可以喝个够啰。”斯九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院子里,说什么要陪着她宝贝,享受这及时甘露。 不一会儿,雨停了。这初夏的雨真是得快,去得也快。 雨刚停,斯妍便从外面跑回来,身上淋了些雨。 她换完衣服,迫不急待地说出了一个宛汐等待已久的消息。 玉家人,找上门来了。 第50章 老前辈原来是位小娇娘! 找上门来了? 终于找上门来了! 早段时候,时龙和向南的大嫂苏云萍母子身体痊愈了。她知道自己和孩子的命,是王宛汐救的。便托了时龙,说是要见宛汐一面,当面感谢救命之恩。 王宛汐推托不过,便去见了一面。 谁知见面道完谢后,那苏云萍直接跪下,求王宛汐让她们母子入奴籍跟着她。 王宛汐深知如今庆国皇上不是明君,百姓生活的确艰难。她们孤儿寡母的,更是难上加难。时龙和向南两人也在旁边求情劝说。王宛汐便应允了苏云萍的奴籍,但她不同意云萍的小儿子陈海为贱籍。 庆国的律法规定,贱籍之人是不能科考的,王宛汐不想断了那孩子走仕途的路。她把小陈海安排进了张家私办的学堂里,并且承诺,时龙和向南以后成家,孩子也不入贱籍。 这个安排让苏云萍,时龙和向南感激的跪拜在地,久久不肯起,皆誓死忠心护着姑娘。 王宛汐又看苏云萍长得秀丽可人,能说会道,便盘了个铺子给她做,取名“美人居”,专做女子的生意,出售胭脂水粉以及香料等。 张怀远知道消息后,主动接下了帮忙进货的活。因为店里货真价实,加上云萍精明能干,店子生意还不错。 为了引玉家人出来,斯九摸索着做了一张人皮面具,放到了美人居售卖。 本来一张人皮面具是没那么大作用引出玉家人的,可奇就奇在这张面具上,有玉氏的印记,而且这张面具,要价高达五万两银子。 在美人居敲锣打鼓,大阵仗叫卖了五天后,终于有个小老头站出来,说只要见到制作面具之人,他愿意出双倍买下。 这不,宛汐带着斯九和斯妍来会这位豪客了。 三人早早来到店里,以为会要等上一阵子。谁知进店后云萍便告知,那位老人家到得更早。 进到内堂,便看见一个身量瘦小,脸上满是皱纹,却干净利落的小老头,正在踱过来踱过去。 看到宛汐三人进屋,本欲急着迎上前,似乎又觉不妥。只见他轻咳一声,背手走至桌前坐下。 “你们三人中,面具是何人所做?” 王宛汐没有答话,只跟过去坐在他对面,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并亲自端到他手里。 “前辈,先喝口茶!” 小老头伸手接过,并没喝,随手放到了桌上,再次问:“先别寒暄,谈正事。” 宛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浅浅的抿了口:“前辈,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 什么话?我都急得吹胡子瞪眼了。小老头心想,他都差点跳起来了。 “这位,便是玉家人。”宛汐葱白小手指向斯九。 “就是我呀!”斯九拍拍自己的胸膛,点了点头。 “你?”小老头站起来,走到斯九面前,脸几乎贴着斯九的脸,盯了好一会儿。 “好大的胆子,你敢冒称玉家人?”小老头回到座位,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前辈这话说的!这人皮面具确实是她所制作,上面的印记也是玉家独有的印记,您怎么就确认她是冒称的?”宛汐淡淡地说。 “这也正是我要问的,这印记你们怎么知道做?”小老头气鼓鼓的,像个被偷了糖果的孩子。 这印记是用特殊药物,用特殊方法做上去的,很隐蔽,如果不是玉家人,根本看不出这个印记。 这得多谢前世的李景昌,他当了太子后,竟招纳到了一个玉家人。那人为了表诚意,把玉家这个机密告诉了李景昌。李景昌知道王宛汐反正早晚是个死,好多事也就不避她。 王宛汐看着这个小老头,越看越有趣,便也如他看斯九般凑近了看。 “你,你,你这么看老朽干吗?”小老头被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脖子后仰。 宛汐岂能如他愿,为了看得更清楚,她站起来,隔着桌子身子往小老头那边靠。 “嗯,不愧是玉家人。斯九,人家这人皮面具做得……比你的完美不止三五个档次。你瞧,这脸红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的?那我也来看看,观摩观摩,以便提高技术。”斯九也过来,把双眼睛都快怼小老头脸上了。 “哎呀,你们,你们干什么?……成何体统?”小老头恼羞成怒,站起来连连后退。 “哈哈哈……” 主仆三人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莫……莫名其妙!”小老头逃到内堂另一侧,他是真想一走了之,可他太想知道,这面具是否真是玉家人所做。 “姑娘,过来。我们坐下慢慢聊。”王宛汐坐回椅子上,向小老头招手。 “什……么,什么姑娘?”小老头惊讶得以手捂嘴。 王宛汐笑容更明媚了,她再次招手。 小老头迟疑着走到桌子边,懊恼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姑娘的易容术的确高明。只看这张脸,毫无破绽可言。”王宛汐把茶再次递给小老头,“可有三处暴露了你。你的手,白嫩修长;眼睛,明亮,熠熠生辉;动作,轻巧活泼。” 小老头接茶的手一顿,怪自己太大意,想着凭这张脸,人家定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谁想,这些细枝末节出卖了她。 小老头伸手往自己脸上一抹,一个丰姿秀丽的圆脸姑娘,马上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三人面前。 “哇……”斯九张大嘴巴惊呼出声。这简直跟像变脸似的,真的颠覆她们对易容的认知。 “你太厉害了!”斯九这丫头,竟然都流口水了。连一向镇定的斯妍都看得目瞪口呆。 王宛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这个惊才绝艳的姑娘,“玉家人,名不虚传。” “嘻嘻,好说好说。”玉姑娘豪气地抱拳回道。 几人年龄相仿,小姑娘之间,很纯粹,几句话下来,便如朋友般相处了。 在听完王宛汐的介绍后,那姑娘便自我介绍起来。 她叫玉豆豆,玉家到她这儿,已经是第二十九代了,也是人丁最单薄的一代。目前以她所知,只她一人。 上一代,也就是第二十八代,除了她已逝的父母,还有两个姑姑,一个避世而居,当了道姑;一个也在江湖混,叫玉师师。她如今四处混迹,便是在找那位玉师师姑姑,查清她是否成家,有后代。 “也就是说玉家除了你们三个,没其他人了?”王宛汐前世是见过玉家人的,是个男人。当时见他时,应是而立之年。那么现在他应该是二十五六岁。 “没有。起码我们正支是没有的。”玉豆豆肯定的说。 “正支?还有旁支吗?” “没有,是我自己随意取的。就怕是玉家外室所生,没上族谱的。”玉豆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那就是了,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玉家哪位在外面生的私生子了。 “你平时怎么过活?”斯九看了玉豆豆的变脸术,崇拜得不得了。 “玉家家训,不能干偷鸡摸狗的勾当。所以我每天一边做零工养活自己,一边找我小姑姑。”玉豆豆坦然地回道。 “这么辛苦?!姑……娘……”斯九那糯糯的童声撒起娇来,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咳……玉姑娘,我这美人居正缺人,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玉豆豆马上举手同意。不用风餐露宿,不用着急吃了这顿没下顿,她不同意便是傻瓜。 第51章 宁诚伯府的赏荷会(一) 把玉豆豆安排在美人居后,斯九这丫头便一天天地往外跑。至于出去干什么,你别问,问,便是找豆豆切磋。 好在王宛汐对她们极其宽容,只要把事干完了,其他的,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午后的天热得很,幸好汐芜苑里冰足够,屋里倒也凉爽爽的。饭后小憩半个时辰后,宛汐闲来无事,让斯清从库房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那是张怀远从北元带回的及笄礼,一个可以戴在手腕上的弩箭。 都说北元的开工师是最厉害的。从这弩箭来看,此言不虚。 这小弩箭很袖珍,专为女子而作。箭筒只薄薄的一圈,如同一个腕带,袖箭便藏在这箭筒里。箭筒每次可装六支小箭,正中一箭,周围五箭,排列成梅花状,既可连续发,也可分开发。 原本每个筒上各有一个蝴蝶片控制开关,发射一箭之后,将筒壁旋转一定角度,便可连续射出。可是这个袖箭显然是作出了改良。每射出一箭后,只须按一下箭筒上的按片,筒壁便会自行归位,按第二下,弩箭便会射出。 这种弩箭,最适合于不会武功的女子,不必低头去旋转那筒壁,只须对准要射之人,按下去便是了。 这东西,得来应该不容易,五表哥真是太有心了。王宛汐把玩着弩箭,心里更坚定了报仇的决心。 “姑娘,雅铭轩的文力来了,说是世子爷得了些珍稀果子,邀几位姑娘都去尝个鲜。”斯柠进来传话。 “珍稀果子?”王宛汐抬眸看了一眼自己跟前摆放的波罗蜜和赤霞珠,“今天府里来客人了吗?” “好像没听说。”斯清把袖箭收好,又拿了件轻烟罗外衫给宛汐披上。屋里几大盆的冰,姑娘又贪凉,受了凉就不好了。 斯柠拿了几颗赤霞珠转身走向外面,片刻后又回屋。 “文力说珍稀果子是四皇子殿下送来的。”斯柠这鬼丫头,手段倒是越来越不错了,这府里怕是没有她打听不到的事了。 王宛汐听了,眼眸一冷,他们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去告诉文力,这几日我病还没好,府医叮嘱不能再受热,也不能贪冰。所以只能婉拒大哥哥的好意。” 这些日子,她懒得与他们周旋,便要斯九配了点药,吃完后请府医来诊断了,说是寒热不调和,要注意好好将养。 文力走后没多久,栖子院的莫嬷嬷来了。她先是转达了杜氏的关切之情,然后通知宛汐,两日后宁诚伯府举行赏荷会。大夫人将带武安侯府小辈都去赏荷。四姑娘这两天好好休息,届时务必要一起去。 宛汐神色恹恹,语气倒是很恭敬地答应,一定会去。 莫嬷嬷听完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又想起府医的话,确定了四姑娘着实是病了。这才回去复命。 “姑娘,真要去吗?”玉嬷嬷很担心。 “自然是要去的。有些事躲不掉,不如迎面而上。”宛汐捏起一颗赤霞珠,丢进口里,顿时满口酸甜。 两日后,杜氏带着炎卿,王宛清,王宛汐一起去宁诚伯府。王宛玉本来也是受邀要去的,昨夜,不知怎的拉起肚子来,便只得作罢。 这次,王宛汐把斯九带在身边。 杜家原先并不住在上京,只是一直拥护当今圣上,才被一步步提拔至伯爵位置,还被赏了这所大宅子。听说这宅子曾是一位异姓王爷的府邸,又大又奢华。 前世王宛汐是从没踏足过这里的,她不配进这个门。 今日跟着杜氏,倒真是长见识了。这宅子与侯府相比,竟有过之无不及。 整个伯爵府很大,它是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大四合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雕梁画栋,雄伟壮观。 府内的花园子,听说便有五六十亩大。园中有个极大的人工湖,湖里种满荷花,每年开花时节,便是上京城里的一大风景。 赏荷会,杜家每年都要举办的。诚邀各府夫人姑娘,有时候连宫里的娘娘,公主都会来参观。 王宛汐来后发现,槿柔和溪茗都没来,那些夫人贵女们,她似乎一个都不认识。一想到杜氏带她来的目的,她便心下了然,只淡然的跟着杜氏,恭谨有礼地拜见了杜家各位长辈。 今日是赏荷会,来的都是贵妇贵女,所以杜家也是女人出来照应。杜老夫人记恨她当日让杜清若失了脸面,今日见她,脸上仍是冷冷的。 杜家其他长辈,只是奇怪杜氏怎会破例带她来,倒也懒得与她一个小庶女计较。 可杜清若怎会放过她。 “咱们宁诚伯府现在是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吗?”她仰着头,故意用尖细的嗓子,大声嚷。 有几人为讨好杜清若,跟着嘲笑起来。 王宛汐置若罔闻,自若地准备跟着众人一起去赏荷。 “王宛汐,聋了吗?说你呢?”杜清若见自己被无视,顿时气极。 “表姐,你是在说我吗?”王宛汐一脸茫然,回头看向杜清若,“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在说旁的人呢。” “这里每个人都是我们伯府请来的,不是说你,还会是谁?”杜清若翘着下巴,指着王宛汐嗤笑道。 “哦,我以为我是外祖母邀请,母亲带我来的。不是吗?母亲?”宛汐一脸疑惑地看向杜氏。 杜氏本想以小孩子之间的口角,她一个大人不便参与为由,让杜清若给她来个下马威也是好的,谁知,竟被点名了。 “清若,你作为表姐,又是主人,怎的如么无礼。今日你四表妹是我带来的,有何不满,你找大姑母便是。”杜氏面带几分薄怒斥责杜清若。 “四姐姐,二表姐只是跟你玩笑呢!你怎的就当真了?你不会是开不起玩笑吧?”王宛清在侯府时便受杜氏耳提面命,告之了此行的目的,来杜府不得与王宛汐相争,可她怎么忍得住?! “哦,原来妹妹与表姐平常玩笑时,都是以猫狗畜生相称!那确是我小气了。”王宛汐睁着大眼睛,一脸恍然。 “你…你…谁以畜生相称?你才是……”杜清若是个暴脾气,跳起来大叫。 “清若!”杜氏厉声阻止了杜清若,转身对杜泽平大夫人姚氏道:“大嫂,清若丫头如此不识大体,你也该好好管管了。” 姚氏娘家哥哥只是个御史中丞,在这伯府,一直被杜老夫人和杜家两姐妹瞧不起,过得战战兢兢。 “是,大姑奶奶,以后我定会好好管她的。”姚氏心里恨极了,这杜清若一直被杜老夫人娇养着,如今才这般跋扈。出了事情便找上她这个便宜娘,还不是欺负人吗? “汐儿,过来,跟着母亲。我倒要看谁还敢置喙?!”杜氏先是慈爱地冲着王宛汐招手示意,又狠厉地扫了一眼众人,特别是王宛清。 王宛清心里一怔,她知道母亲这是真生气了。她马上换上一副娇美可爱的模样,走上前搂着王宛汐的胳膊,“四姐姐,走吧,我们随着母亲一道去赏荷。我知道一个最好的位置,我带姐姐去。” 第52章 宁诚伯府的赏荷会(二) 王宛汐有些受宠若惊:“五妹妹,你真好!”说完还轻轻拍了拍手臂上王宛清的小手。 那边杜清若受了斥责,又看到王宛清竟挽了那小庶女,气得一跺脚,自顾自地冲到前面去了。 王宛汐和王宛清手挽手跟在杜氏后面,一派母慈子孝,姐妹情深。待走到荷花池边,王宛汐故作没见过世面,惊呼一声,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王宛清不屑地撇扁嘴。 这荷花池少说也有二十亩大,站在池子的一角,还真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即视感。最让人惊叹的是,这池子中央,还建了一个两层高的大亭子,名为“水榭廊台”,专供人赏荷。两边都建了通往亭子的廊桥,方便得很。 杜氏带着夫人们在池边的小亭子里喝茶看荷,姑娘们便自去观赏。 王宛汐带着斯九登上了水榭廊台的二楼,那满目的翠绿托着粉红花朵,美得令人心醉。 引得斯九都想抒发一下,“哇,……好……绿,好……粉,好……美,好哇噻!” “…… ……” 众人鄙夷地看着这个长得俏丽,却草包般的小丫头,心想主子上不得台面,这丫头随主子了。 “好,”王宛汐伸手轻捏斯九的肉脸,“我们九说的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好绿,好粉,好美!” 斯九听完,双眸发亮,“就是这句,就是这句。姑娘,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说完,主仆俩相视一笑。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安侯府的小庶女。” “出宫前本公主便听说,今天大姨母会带个庶女来观荷。本公主寻思着谁有那么大的面儿,没承想竟是你,仗着母家有些个臭钱,竟威风到本公主外祖家来了。” 原来是四公主五公主到了。这两位公主是杜贵妃所生的双生公主,十三岁,皇上宠爱得很。说话的是五公主李玥琼,她脾气火爆。四公主李玥瑶内敛阴沉,像极李景昌。前世,王宛汐没少受这姐妹俩的欺负。 “参见四公主五公主!”众人连忙跪拜公主。 “都快快请起,我们姐妹也是来赏荷的,不用这些虚礼,自在些好!”四公主举止温和大方。 众人谢恩起身后,李玥琼仍不想放过王宛汐,她上前一步,“嗳,那小庶女,你可知晓何为尊卑,竟敢参与此等盛会?你抬眼看看,哪个不是尊贵的嫡女,你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 王宛清扭捏着上前,“四公主表妹,求你别这么说四姐姐。” “表姐,你就是太仁慈,须知嫡庶还是有别的。”李玥琼是不打算放过王宛汐了,临出宫时母妃特意叮嘱,不要招惹这个王宛汐。她就是不服,凭什么,自己堂堂公主,想对付谁便对付谁。 “谢公主提醒。尊卑嫡庶,宛汐自幼便得母亲和祖母教诲,也是知道一些的。我们王家仍太原王氏,世家大族对于嫡庶,自有与旁家不同的见解。” “是以,母亲和祖母对武安侯府的子女,皆一视同仁。这点,五妹妹是知道的,对吧,五妹妹?” 被点名的王宛清只得点头称是。世族大家的治家风范一直是庆国的典范,多少家族想学都学不来。 可王宛汐这还没完呢,“当个圣上对于嫡庶,想来跟我们世族大家见解是一样的。否则,四公主五公主怎会如此得宠?!” 这话众人都听明白了,四公主五公主虽是贵妃娘娘所生,却终也是妾生庶出。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听的人只恨不得自己耳朵是聋的。说的人却还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 李玥琼哪里听不懂她的话,气得伸手便要打王宛汐巴掌。李玥瑶几步上前,拉住了她,“妹妹,咱们今儿个是来赏荷的,别破坏这美景了。” 然后,再凑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母妃的。” 李玥琼生生收回了手,只恨恨地瞪了王宛汐一眼,便转身走下亭台。 李玥瑶也深深地看了王宛汐一眼,便跟着下去了。 反正是敌对的立场,也不在乎让她们早一天记恨上。王宛汐这才带着斯九,好好地赏起美景来。 那荷花在初夏的阳光下,犹如一位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那花瓣如同微醺的舞者,在微风中轻摇曼舞,婀娜多姿。荷叶伴着微风摇曳,映衬出一幅宁静和谐的画卷。 粉嫩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站在这水榭亭台的二楼,仿佛让人置身于仙境之中。难怪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前来赏荷,这可真是不可多得的赏心悦目的美景。 “四表姐,大舅母才吃了点冰镇瓜果,肚子不适。她身边的莫嬷嬷遣我来叫你呢。”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奢华,神情倨傲,面带不屑地说。 “……” 王宛汐看了她一眼,不认识,便又回头去看荷花。 “你…你没听见吗?你怎可如此不孝?那是你嫡母。”那女孩感觉被无视了,恼羞成怒。 “我们认识吗?”王宛汐淡漠地开口道。 “你……” “四表妹,我是宣平侯府陆翘,这是我大妹妹陆灵。”一位身穿浅水蓝长裙,长发垂肩的清丽秀雅少女,轻笑着走过来。 宣平侯府嫡长女陆翘,槿柔一直想介绍给王宛汐的女子。宣平侯继夫人是武安侯大妹妹王元娴,所以两人也算表亲。 “原来是陆家表姐,槿柔姐姐早就想介绍我们认识了,一直没机会。想不到今儿个倒是见到表姐了。”能与槿柔成为朋友的,定是不错的女子,王宛汐很相信槿柔交友的目光。 “能与表妹相识,我也是很开心的。”陆翘笑意盈盈。 “哼,谁要你来介绍?你算什么东西?”陆灵看到王宛汐对她要理不理的,却对陆翘热情有加,便习惯性地对陆翘斥责起来。 “灵表妹,翘表姐是你嫡长姐,你怎可如此跟她说话?你母亲出自我们王家,最是有教养,懂礼仪。她若是知道你如此对待你嫡姐,定会不饶你的。下次可得注意了,没得丢了姑母的脸面!”宛汐眼眸流转,语气平淡。 “你…你…”陆灵在自家府里嚣张惯了,她又何时把这个原配生的嫡长姐放眼里过?气人的是王宛汐说的话竟让她无从反驳。 “你少跟我纠缠,大舅母那里,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陆灵憋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 “去,当然要去。”王宛汐马上接话。笑话,嫡母不舒服,作为庶女,岂能不去服侍? “表妹,我也好久没见大舅母了,我陪你一起去吧。”陆翘生怕人生地不熟的王宛汐出点什么事。 “不用,表姐在这儿赏荷吧。母亲好些了我便过来。”王宛汐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杜清若和王宛清都不在。想着有些事,不好连累自身难保陆翘,便拒绝了她的好意。 “四表姐快点吧,大舅母等着你呢。”陆灵烦躁地催促着。 “走,灵表妹带路吧。” 第53章 出大事了 御书房内,贺兰星越把法华寺刺客事件,完整的调查结果报告给了皇帝。 皇帝沉思了很久,他生气老四竟敢私养暗卫,就不知这暗卫的人数是多少。如果只几十个倒也罢了,谁还没个需私下解决的背人之事呢?若是数量多的话,那这事就得另当别论了。 老四演这一出,针对那武安侯府四姑娘,的确不地道。 “早些时候,为侯府五丫头凤命之说,朕大怒一场。老四这小子老实了几天,便想了这么一出。星越,你说,老四算计那丫头,也是想宽朕的心不是?”皇上一副有个好大儿的欣慰样子。 贺兰星越嘴角一抽,皇上这偏心眼也太明显了。 “既然他有这个孝心,朕自然也不好太小题大做了,就随他去了。不过有一事,他养暗卫的事,你给好好查查,数量是关键。”皇上说到最后,眼眸锐利,语气不容置疑。 “是,陛下!”贺兰星越低首应下。正准备告退出宫,皇帝手一挥,要他陪他吃完午膳再走。贺兰再次低头称是,脸上神态不辨喜怒。 宁诚伯府后院内,突然听到有人大叫:“出事了,出大事了!” 荷花池边喝茶赏荷的夫人们和水榭廊亭那的姑娘们,都被惊到了。有人提议,赶紧过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可也有人说这是宁诚伯府,贸然前去不妥。终是拗不过八卦的心,大伙一起寻往叫声处。 那是园子后面一个偏院,院子里有三横两竖五间房。众人赶到时,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跌倒在地。 杜氏带着姚氏和几位夫人站在最前面。她声色俱厉:“你这丫头,慌什么?” “大…大姑奶奶,屋里…屋里有人……”小丫头话都说不完整了。 众人一细听,竟是淫邪之音,女声低低娇吟,男声喘息粗重。夫人姑娘们哪有不懂的,纷纷羞红了脸。 “母亲,这贱人竟敢……”王宛清脸上本是恨恨的,这会儿听到声音,面色更是狰狞可怖。 杜氏心下也疑惑,却赶紧捂了王宛清的嘴。原只想让他们共处一室,让众位夫人看到,却不想他们却连这事都做出来了。现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哎哟,这是谁?敢在这赏荷会上行此等事,真是太不要脸了。” “那是,得揪出来,污了人家伯府,罪可不小呢。” 众人纷说。 “我刚去找四表姐,她去大舅母您那里了。怎么没跟您一起来吗?”陆灵适时地问道。 “没有啊,我肚子不适,一直在房里休息,没见我家四丫头。”杜氏似乎这才注意到,“哪位姑娘看到我家小四了吗?” “没有。” “母亲,四姐姐不在这儿,会不会……”王宛清恨得牙痒痒,却只好按计划接下话。 “胡说,怎么是你四姐姐?”杜氏故作生气。 “大嫂,你是伯府主母,你说,怎么办?”杜氏把姚氏推了出来。 姚氏不知她们计划,只知自己每每被这大姑奶奶欺负,若是能看到侯府姑娘出丑,纵使不是她杜亦华亲生,也是她庶女,倒也能解解气。 “我们伯府自是不会冤枉人的。还请夫人们随我一起,作个见证。”姚氏迫不及待地冲上前,一把推开那张门。 床上两人正在忘情时,倏地房门推开,阳光斜照进来。两人齐齐把头扭过来看向房口。 “啊……” “啊……” 这两声大叫分别是杜氏和姚氏发出来的。里面的人,男的一时不辩,女的赫然就是杜家二姑娘杜清若。怎叫她二人不惊叫? 后面跟着夫人们也看了个清楚,姚氏慌忙把门掩上,指挥几个婆子把床上那还在继续的二人,分开了。 姚氏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的,她清清白白的女儿,怎么这样了?杜氏也是一脸懵,怎么会? 王宛清没跟上去,却也看出了端倪,直吓得脸煞白。 待屋里收拾好,几个小厮便进去把那男的拖了出来。一看,二房杜泽明夫人潘氏认识,“这不是林姨娘的娘家侄儿吗?” 林姨娘,便是二房贵妾木槿。这些年,她通过张家帮扶,管着伯府在外的生意,身份水涨船高,连伯爷都高看她一眼,正室潘氏在她面前也矮三分。 自木槿做了伯府的姨娘后,张家便在张秀芳的要求下,放了她的贱籍。她娘家本姓林,这些年也跟着木槿做点生意,家底大有起色。因着木槿在杜府的地位,她娘家人与伯府也不时来往。 今儿个,她大侄儿林炎生便是得知伯府举办赏荷会,不请自来的。偏偏木槿今天铺面上有事,不在家。所以也没有管束他,不知怎么的,竟跑到大房这边园子来了。 姚氏扑上前去,对着林炎生一顿撕打,她气啊,恨不得把这畜生给撕碎了。 杜氏也是脸色阴沉,四皇子呢?事情计划得好好的,全在她的掌握之中,怎么突然跑出个林炎生?还有杜清若是怎么回事?四皇子和王宛汐在哪里? 王宛清倒是松了口气,她也心疼表姐,可还好,那人不是四皇子表哥。四皇子表哥也还没跟那贱人有任何首尾。虽然母亲把事情都给自己分析透了,可她还是过不去这关,表哥这般人物,岂是那贱人可肖想的? 可是四皇子表哥到底去哪里了? “怎么大家都这里?”一道清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时,竟是一开始大家猜测的侯府四姑娘王宛汐。只见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如池子里的荷花般清纯美好。旁边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伯府二房林姨娘所生四姑娘杜芳若。 “表姐,你怎么在这里?”陆灵见鬼似的。 “灵表妹,你把我带到母亲院子外,我本就是要立马进去的。可看到自己一身汗渍,怕熏着母亲,便想找个地方清洗一下。” “路上竟碰到四表妹,她看到我头上的簪子,甚是喜欢。可我头上也只一个簪子,取下头发便散了。四表妹便想着拿个东西给我换,所以我跟表妹去了她院子,取了个桃簪,把我头发绾住。” “这才过来的。母亲,对不起,我不应该耽搁的,请您责罚。”说完,王宛汐福下了身子。 “哼,我要你那簪子,那是看得起你。”身边的杜芳若不知眼前发生的事,只一贯的嚣张,说完皱着眉回去了,热闹都懒得看了。 众人看到她头上真的只一根桃木簪子绾着,又看她那胆小可怜样,心下也是能猜到些的。一个侯府姑娘,到了伯府,竟还要受庶出二房,一个妾室所生的所谓表妹的欺负。这也足见这四姑娘平时在侯府的地位了。 “你这傻孩子,母亲怎会怪你呢?母亲只是担心你,你表姐在自己的府里都出事了,你可要当心着点。”杜氏半关心半威胁道。 “多谢母亲关心!”王宛汐顺眉顺眼地答应着。 这边姚氏已经把杜清若包裹着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又差人去通知杜老夫人和外面的二爷,林姨娘也是要叫回来的。 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也不好留,都一一告辞了。杜亦华被杜老夫人留下了,王宛清也跟着留下。王宛汐便与斯九坐马车回侯府了。 第54章 王爷越嚣张皇上越开心 回到汐芜院,斯九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院子角落,对着空中念念有词。 “安月,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两人放一起的?” “安月,你是不是比斯妍厉害很多?你们俩个什么时候比一场?” “安月,你收徒吗?我很乖的,要不,你收了我?!” “我医术很好的,你收了我,我包你百病不侵。这交易划算吧!” “你好歹回一句,我都说这么久了……” 安月:“…… ……” 杜氏是傍晚才回的,回来时面色难看,疲惫不堪。 第二天,斯柠便打听到了新消息。宁诚伯府怎么会让长房嫡出的姑娘,跟了一个妾室破落户娘家结亲?伯爷回府后,给了林家两个选择,一是活活打死林炎生,二是由伯府出面,把林炎生送至北荒,永不许回上京。 就这两个选择,还是看在木槿为杜家看管生意,于家族有功。 林家自知家势太寒微,只得认了第二个选择。 杜氏虽有心劝说从轻处置,无奈这事于杜家太过严重,也就没开口了。她瞧着木槿脸上竟有了怨怼之意,心知有些事,必须加快速度了。 皇后娘娘的病缠缠绵绵一两个月了,进入初夏后,倒有好转了。大皇子妃带着六岁的大皇孙来坤宁宫看望皇奶奶。那皇孙被教养得极好,学识文采皆不凡。太傅褚青时曾对他盛赞。 皇帝听说了,便带着曹昆也来坤宁宫。他也好久没见到这个长孙了。 坤宁宫里此时其乐融融,祖孙三代,说说笑笑,倒也不拘束。皇帝走进来时,止住了要通传的宫人。他站在殿外听着里面欢声笑语,孩童稚嫩的嗓音,软软的,好听极了。 “皇后这里好热闹啊!”皇帝走进殿,似乎被这热闹气氛给渲染了。 殿内马上跪拜了一地,“参见皇上!” “见过皇爷爷!” 看着这一地恭恭敬敬的家人,皇上突然没了任何兴致。他越过众人,看向那个向他福身施礼的人。他们也曾真心恩爱过,可不知什么时候,便有了隔阂。 也许是那年,他想要她的好朋友进宫,也许是他设计李景珩时……终究还是她自视清高,守着自己崔家大族的清贵,不肯放下身段。自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是庆国的皇上,堂堂的大昊帝,岂能真如寻常百姓般自在? 罢了,随她吧。反正皇后的位子,只要她不做过分的事,便一直会是她的。 “你们聊吧,朕还有事。”说罢,大昊帝转身快速出了坤宁宫。 曹昆小心翼翼地跟在皇帝身后,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他是最清楚的。这个时候的皇上就是一个火药桶,一点便会着,一着便要人命。 回到御书房,言官秦大人求见。这个时候来,曹昆不禁为秦大人捏了把汗。 曹昆把半温的茶给端到大昊帝手边,便静静地立在书房一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这大将军王也忒跋扈了。行事辛辣,竟还殴打朝臣?!陛下啊,您得管管啊。” 听到这里,曹昆挺了挺脊背,这下算是安全了。 果然,大昊帝的脸色瞬间好看起来。 “哦,珩儿又打人了?”他甚至一脸的兴致勃勃,“这事,你也不用跟朕说,珩儿所打之人必是该打之人。不过,你若是心里有气,便明日早朝递个折子,先放朕这里。” 又是这样,只要事关大将军王,皇上便是这态度,只递折子,都压着不议。秦大人垂头丧气地出了御书房。 皇帝心情大好,“打大臣好啊,打得好。若是再来个强抢民女,那不就齐活了……” “皇上,王爷抢民女干啥用啊……”曹昆是知道怎么逗皇上乐的。 果然,皇上乐得直打哈哈,“你这老货,哈哈哈……” 杜贵妃的雍华宫内,李景昌母子正说着那日在宁诚伯府的事情。 “这事太不正常了,定是有其他人手笔在里面。”李景昌又细细地想了遍那日之事。 “幸得我儿机灵,躲在隔壁房间没出来。否则这事让其他夫人看到,定会胡乱猜测。现如今不但没把那小庶女拉下水,倒把你嫡亲的表妹搭进去了。本来想着让她联姻国公府或是宣平侯府的,现在全毁了。”杜贵妃气得把手指上的护甲都折断了。 李景昌实在想不通,除了王宛汐,究竟还有谁参与在其中。王宛汐当日在伯府的言行也并无出格,基本符合她的自述。 他总觉得,那个小庶女对他完全不像其他女人。她看他的眼神,总是淡漠的,甚至厌恶,对了,还真有厌恶的感觉。他从没在任何其他女人眼里看到过这种眼神,他很奇怪,他们之间曾有过交集吗?为什么他不记得呢? 他是个很冷静,利益至上的人,这是他作为皇子,必须要有的优点。如果一切是王宛汐自己设计的,那此女不凡,于他而言,有用;如果有人在帮王宛汐,那此人定是有些实力的,王宛汐于他而言,也有用。所以,王宛汐,既然有价值,那他娶定了。 “母妃,我想直接去求父皇赐婚。在此之前,我会先造势,让外面流传我心仪王宛汐,传到一定程度,便进宫求父皇。到时,请母妃配合我。” “好,皇儿放心去做,母妃定会帮你的。” 待李景昌出宫后,杜贵妃想起自己那对双生女儿,她们一直属意王宛清作嫂子,得提前给她们约束约束,免得到时拖了昌儿后腿。 王宛汐正在汐芜院里吃着冰瓜过着她的清静日子,听到斯柠气呼呼地跑进屋。 “姑娘,真是气死我了。清音阁那妙儿今天拦住我,说我们汐芜院里都是癞蛤蟆,一天到晚尽想着吃天鹅肉了。” “那天鹅肉是谁?”宛汐咬了一大口瓜,低眉问道。 “四皇子殿下!” “噗……” “姑娘?!你还笑?听说外面的人传得很厉害,说什么四皇子与姑娘两情相悦;还说什么四皇子不顾身份的悬殊,誓要娶姑娘为正妃……” 斯柠急得直跺脚了。 “我的瓜……可惜了。”王宛汐看着地上碎碴碴,一脸可惜。 御书房内,李景昌正在满脸甜蜜地,向皇上描述他与武安侯府四姑娘的两情相悦。皇上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心知他是为了让自己宽心,才娶那个庶女的,一种被儿子重视的感觉,让他很满足。 正当他决定要顺了他的意时,门外传来一声沉稳的声音:“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 第55章 抢媳妇啰 一听这声音,御书房里的父子神色各异。 皇上一脸期待,这又是惹了什么人,犯了什么众怒? 李景昌一脸怵,这煞神,这时候来干嘛?可别是抓了自己什么错处,正是关键时刻,千万别是来添乱的。 “父皇,要不先把……” “进!”皇上声音都高昂了些。 “父皇!”李景珩进来便行了跪拜礼。 “嗯,珩儿来了,免礼,起来吧!” “参见三皇兄!” 当李景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时,李景昌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压迫感。他总是庆幸,幸好李景珩那啥……那无用,否则凭父皇对他的宠爱,凭他这些年的军功,凭他如今的能力,魄力,皇位除了他,别无人选。 自己一旦要争那个位置,甚至坐稳那个位置,拉拢这位活阎罗皇兄便是重中之重。 “珩儿,你有何事?”皇上和蔼地看着李景珩。 李景珩一身明镜堂督主服,笔挺硬朗,他站直身子,走到书桌正前方,看了一眼李景昌:“四弟有事?” 李景昌赶紧往旁边站了站,忙不迭地说:“我的事不急,皇兄你先。” “窝囊废!”殊不知他这小动作看在大昊帝眼里,气得他肝痛,却也只能闷着,出不得一点声。 李景珩便转身面对大昊帝,“父皇,儿臣想要成亲!” “好好好,你想成……等等,你说……什么?”大昊帝觉得是自己没听真切,便站起来,身子前倾。 李景昌也是直接被点了穴般,半张着嘴,他也怀疑自己的耳朵。 曹昆倒是淡些,他不淡定不行啊,一个奴才可不敢表现那么惊讶。 “儿臣说…我…要…成…亲!” 这回听清楚了。 “成……成亲啊?好好好,成亲好!”大昊帝激动得像个平常人家的老父亲。 一个无用之人要成亲,这是要糟蹋谁家姑娘呢?! “父皇,皇兄这……他怎么能……成亲?”李景昌看着高兴的父皇,想提醒提醒。 “怎么不能?你这孩子,你皇兄想成便成。珩儿,你说吧,谁家姑娘,父皇都准了。”大昊帝真是高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谢父皇成全!儿臣属意武安侯府四姑娘王宛汐。”李景珩再次跪拜,磕头,然后麻利起身。 “好好好……”大昊帝管她是哪家姑娘,甚至不是姑娘都没事。 “父皇!”李景昌急得在旁大喘气,“父皇,是武安侯府四姑娘,是武安侯府四姑娘……” “哦,是武安侯……什么,是那个姑娘?!”大昊帝这才反应过来,“珩儿,能不能换个姑娘?” “父皇,儿臣只属意她啊,不是她,儿臣谁都不想娶。”李景珩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皇兄,武安侯府四姑娘与臣弟两情相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啊。皇兄可不能夺臣弟的妻吧?”李景昌壮着胆提出抗议。 “哦,四皇弟真与汐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李景珩侧过头去,看向李景昌,喜怒不辩道。 他竟然叫她汐儿,李景昌心里竟有了一丝火气,“我与四表妹早就相识,我一直钟情于她,她最近也接受了我的情意。我们自然是两情相悦。” 李景珩“啧”了一声,回正身子,对着大昊帝说:“父皇,这事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毕竟,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儿臣觉得还是让汐儿来一趟,三个人当着您的面说清楚好。” 大昊帝心里正在做计较。李景珩要成亲,自然是他最喜闻乐见的。这事他一定得同意,不管这姑娘是谁家的,他都会下旨赐婚。可他要娶的竟与老四想娶的是同一个姑娘。这事有点难办。 正好李景珩提出让那女子当面说个清楚,那倒也不错。随即便差了曹昆亲自去武安侯府传旨,接四姑娘马上进宫,顺便让武安侯见驾。 曹昆去接人,御书房内父子三人便坐下等。 “珩儿,这侯府四姑娘,你是非她不娶?”大昊帝站起身来,走到李景珩前面,想再次确认。 “是,父皇!”李景珩双眸坚定。 “我也是,我也是,父皇!”李景昌也接着表态。他为这事造了那么久的势,这若一朝被李景珩抢了去,自己还有何颜面。 “哼!”大昊帝气得一甩袖,回到书桌后,重重地坐下。 父子三人皆不开口,书房里顿时安静得令人窒息。 半个时辰后,曹昆带着王宛汐和武安侯进宫。来到御书房,武安侯父女立马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大昊帝乍一看到王宛汐时,竟有一时的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恢复。 武安侯来时向曹昆打探所为何事,可曹昆几十年的御前大伴,他的嘴严实着呢。让武安侯更着急的是,为什么要带上这个默默无闻的庶出女儿。 跪下这么久了,也没听到皇上一言半句,饶是久居侯位的世家清贵,也忍不住有些发抖。 而王宛汐,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行跪拜礼后没听到任何声音,便一动不动跪好,呼吸平稳,淡然得很。 大昊帝观察了一会儿,便开口:“都平身吧!” 父女俩起身后,又拜见两位皇子。这才恭恭敬敬地站好,等着皇上问话。 “武安侯,这是你女儿?”大昊帝问道。 “回皇上,这是微臣的女儿,侯府的小四。”武安侯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实在想不出这个丫头犯了什么事。 “你可知道朕把你父女二人宣进宫,所为何事?”大昊帝想知道武安侯对二子争一女的事,知情与否。 “这个,微臣,不太清楚。微臣听说过四皇子心悦四丫头这事。不知今天是否是因为此事?”武安侯小心翼翼地回道。 “哼!可不止。还有咱们大将军王也要娶你家四姑娘!”大昊帝气鼓鼓地手指敲打桌面。 吓得武安侯连忙跪下,回过头来,看到王宛汐还傻傻地站着,便拉了她一把。她这才跟着跪了下来。 “皇上息怒!”武安侯磕头求道。 “哼,跪得倒是快。起来说话。”大昊帝冷声道。 王宛汐低垂着头,嘴角轻轻上扬,王爷这棵大树终于可以乘凉了。 “你,那个小丫头,你究竟是用何种手段,把朕的两个儿子迷得如此神魂颠倒的?”大昊帝疾言厉色,双眸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上位者的威严令人震慑。 王宛汐吓得立马跪倒在地,“皇上,臣女冤枉啊。四皇子殿下唤臣女母亲为姨母,因此臣女与殿下也曾见过几次面。” “还有,上次在法华寺,臣女与四皇子同被刺客挟持,得殿下和贵妃娘娘垂怜,赏了许多的东西。再…再别的,就没有了。” 这会儿的王宛汐主打一个胆小怯懦。 “哼,现在朕的两个儿子都要娶你,你怎么说?”大昊帝有些失望,这女子,李景珩因什么而娶。 “皇上,四皇子殿下龙章凤姿,卓尔不凡,臣女只是一个小庶女,只怕会辱没了殿下!”王宛汐低垂着头,脸色微红。 大昊帝看在眼里,哪有不明白的,这小女子应该是对老四有些想法。 “大将军王呢?人家可是说了非你不娶!”皇帝阴沉着脸,倒看她怎么说。 “大将军王?不,臣女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臣女的父亲母亲也不会同意的。求皇上怜悯臣女!”王宛汐身子都有些发抖了。 大昊帝脸色这才缓过来,嘴角有了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叫大将军王活…活…阎罗,而且大将军王身…体…”王宛汐越说声音越小,头越低。 第56章 赐婚 听到此话的武安侯吓得马上磕头,“小女胡言乱语,求皇上恕罪,求王爷恕罪……” “喛,武安侯,休要如此慌张。朕也没怪罪你女儿啊。”大昊帝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原来是这小子一厢情愿。 “父皇,四表妹已经表明心迹了。请父皇给我们俩赐婚!”李景昌一听王宛汐的话,马上跪下来求皇上。 “四皇弟这是要跟我抢?!”李景珩衣袍一撩,“噌”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李景昌。 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压迫感瞬间袭击了李景昌,他吓得赶紧往前跪行几步,还不忘叫支援:“父皇!” 大昊帝看在眼里,气得差点吐血,就这点出息,还想着坐高位? 没办法,自己的儿子,不仅得自己宠着,还得自己帮衬着。要坐高位,首先得让他不再怕李景珩,就得让他恨他,恨才是一切力量的源头。 他阖目沉思片刻,再次睁开眼时,眼睛里精光倏现,满是算计。 “既然珩儿对武安侯家这丫头如此钟情,朕也不好棒打鸳鸯。朕,今日便成全你们。曹昆,拟旨……” “皇上,求皇上三思啊!”武安侯跪地磕头,他倒不是真的心疼这个庶出女儿,要嫁一个无用的王爷。他只怕朝臣们都会笑他卖女求荣。可问题是,这个大将军王真是活阎罗般的存在啊,哪个又敢与他沾点什么关系? “父皇,四表妹不能嫁给三皇兄啊!”李景昌也是心里一紧,今天明明是来为自己求赐婚的,怎么就成了为李景珩赐婚呢?父皇怎会偏心至此? 大昊帝端坐御椅上,满意地看着武安侯和四皇子的反应,一个被强抢女儿,一个被强夺妻子,你们俩可不能让朕失望。 “武安侯,你也是作父亲的,相信你是能理解朕的。珩儿好不容易有个钟情的女子,作为父亲,朕是一定要成全他的。” “昌儿,你也体谅体谅你皇兄,他今年都二十一了。父皇,父皇也是很为难啊!”大昊帝暗戳戳地表示了他的无奈。 “皇上……”武安侯一头磕到底,连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武安侯,你先带你女儿回府吧。赐婚的圣旨即刻便到。”大昊帝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告退了。 武安侯拉了一把还愣愣地跪着的王宛汐,父女一起再次磕头告退。 回去的马车上,武安侯看着这个胆小的女儿,第一次有了怜惜之情。 “汐儿,你,还有什么需要父亲为你做的吗?”在他心里,嫁给那个活阎罗,等同于死路一条。 宛汐本来正在垂眸想事情,听到这句,她眼眸轻揭,淡淡地扫了武安侯一眼。 只这一眼,竟让堂堂武安侯呼吸一窒,因为他感到了一股冷冷的压迫感。再仔细看时,哪里还有那种感觉。 只看到眼前的女子细致清丽,肌如凝脂,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她文静娴雅地坐在那里,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武安侯第一次与这个女儿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他心惊地发现,这个女儿竟美得如此超凡脱俗。以前不经意的扫一眼,也只看到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看了让他生厌。今天看来,她明媚大气,比之出嫁的大女儿也不遑多让。 四皇子倒也罢了,他知晓原委。难怪那大将军王也非她不娶,原来她的美好,外人倒是看得更清楚些。 “父亲,女儿的命运已成定局,无从改变。还请父亲让女儿在侯府的日子,过得舒心自在一些。”王宛汐倒也不提过分的要求,提也没用,她只想待嫁的日子里,能自由些,方便她办一些事。 “这个自然。回府后父亲便跟你祖母和母亲说,不再拘束于你。哎,终是父亲无用!”武安侯看着如此水灵的女儿,要嫁去那阎罗王府,心里竟真真有些不忍。 “父亲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事不怪父亲,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也无能为力。”王宛汐随口安抚道。 父女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到了侯府,王宛汐自回汐芜院,武安侯则去了寿安堂。 汐芜院内听到皇帝赐婚的消息,众人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终于不用嫁那四皇子,算是开辟了一条暂时的生路;难过的是,那大将军王又是那一个人,王爷也是个龙潭虎穴啊。 王宛汐看着垂头丧气的众人,伸出手掌对斯九说:“斯九,来击个掌,庆祝一下!” 斯九狐疑着伸出手掌,“啪”王宛汐在她手上拍了一下。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什么困难过不去?”王宛汐精神抖擞,“开心点,我们可得一战到底哦。” “耶,一战到底!”斯九握紧拳头,喊着口号。 “一战到底!”宛汐把手放到斯九的拳头上。 其他人也学着叠到一起……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四姑娘,宫里来人了,侯爷叫你赶快去前厅接旨!” 等宛汐带着斯清来到前厅时,武安侯带着杜氏,老夫人,还有侯府一众人,都已经跪在那里了。 来宣旨的竟是曹昆,他看到王宛汐,笑着招呼:“四姑娘,赶快跪下听旨吧!” 宛汐跪下后,曹昆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武安侯府王彦博之女王宛汐娴淑大方,温良恭谨,品貌出众。有徽柔之质,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兹指婚大将军王正妃。命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谢皇上隆恩!”众人跪谢皇恩,由侯爷亲接圣旨。 曹昆深知这门婚事是皇上压下来的,自不会傻到想要讨喜钱。相反,临走时,他还善解人意地拍拍武安侯的手,安抚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曹昆走后,武安侯气得差点把圣旨丢到地上,“大将军王,欺人太甚!” 唬得老夫人连连惊呼:“慎言,慎言!” 反观王宛汐,听完圣旨,看到曹昆走了,便起身带着斯清准备回汐芜院。 “四姐姐好福气,竟能嫁与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王。妹妹倒不知姐姐何时与大将军王相识的。姐姐往后还是少私自出府,没得再惹些孟浪之辈,便不好收场了。” 王宛清阴阳怪气地堵住王宛汐去路。 “妹妹这话说得。我每次出门都是禀明了母亲或祖母,前门也是打过招呼的,从未私自出过府。” “至于皇上为何要选我为大将军王妃,父亲刚与我一道从皇宫回来,他是清楚的,要不,妹妹去问父亲?还有,妹妹说我惹了些孟浪之辈。那不知妹妹是否把王爷也归为孟浪之辈?” 王宛汐眼眸清冷,眼底似有暗芒划过,身后有大树靠了,以后她便不装了。 “你…你…”王宛清被逼得连连后退,这么咄咄逼人的王宛汐,她还是第一次见。 “放肆,清儿,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些话你都敢说出口?回你的清音阁好好反省吧!”武安侯一直对这个女儿最为疼惜,想不到她今天竟如此口不择言。 他不满地扫了杜氏一眼,又说道:“以后,汐儿有随时进出府门的权力,任何人不能置喙。待吉日择定,杜氏,你好好为汐儿准备嫁妆,以嫡女的规格。” 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第57章 回来后第一次去外祖家 从曹昆进府宣旨开始,杜氏便是懵的。 王宛汐只是进了趟宫,怎么便赐婚给大将军王了呢?四皇子不是说今天他会向皇上求赐婚旨意吗?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能嫁给大将军王?她只能嫁给四皇子啊! 杜氏脑子里响起那位高人的话,凤命之人所嫁必会是皇帝。如果王宛汐嫁给大将军王,那也就是说他将来会是皇帝?可他是个无用之人,相当于太监,怎么能当皇帝? 不行,她得回趟娘家,找母亲商量商量这事。想罢,马上吩咐管家套车。 王宛汐早已回到汐芜院了,自是不知杜氏的心里的恐惧。 既然如今她在这府里是自由出进的,那她便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那便是去外祖张家。 作为侯府的庶女,外祖家只能是嫡母的娘家,姨娘的娘家甚至都不能算亲戚。比如紫姨娘,便是从来没与她娘家来往过。 但是张家毕竟是庆国的皇商,大富之家。武安侯便允许,在重要的日子,张家能来探望张秀芳母子三人。因此,张家每年过年过节,以及他们母子三人的生辰,都会送很多的礼物过来。 可是宛汐和哥哥不得同意是不能去张家的。加上张秀芳本身不愿意让他们兄妹去张家。所以,这一世,宛汐只在小时候去过一次张家。 而在前世,自从她与李景昌成婚后,为了拉拢张家,得到张家的巨大财富,李景昌频频带她进出张家。愚蠢的自己与李景昌一起,把张家死死绑在他这条船上,待到功成那天,榨干张家所有利益,便诛了张家。 这一世,不会了,终于不会了。 翌日清早,王宛汐便起床了,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她任由斯清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她知道张家什么都不缺,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带,她要给每个人都带一份礼物。 库房里的东西绝大部分是张家送来的,她不会再拿来送回去,所以她决定上街去重新买。 斯九要去美人居,斯清守着汐芜院。王宛汐带上玉嬷嬷,斯柠,斯妍 ,问门房要了两辆马车,一行人先去了东大街买礼物。 临出门前,宛汐曾把张家口人一一列出,然后在每个人的后面写上要送的礼物。这些礼物大多并不贵重,却是他们的心头好。这一世的宛汐自是不清楚这些,可前世与外祖家接触多,便知道他们的这些嗜好。 现在,宛汐带着这张单子,穿梭在东大街各个铺面,来回往返,精心挑选着礼物。每买到一份,并放置到另一辆马车上。临近中午时,才把礼物全买好。 马车上,玉嬷嬷心疼地拿出帕子给宛汐擦汗,“姑娘,看你累得。怎的不让斯妍斯柠帮着排队,帮着买,硬是一个人全包圆。” “玉嬷嬷,这是我第一次给外祖他们买礼物,当然要亲力亲为。我虽有些累,却很开心呢!”王宛汐扬着明媚的笑脸,由衷地说。 张家在上京城的西边。张家三兄弟没有分家,所以张府是西大街占地最大的府邸。 马车“搭拉 搭拉”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到了张家。 斯妍先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把王宛汐扶了下来,后面的斯柠搀着玉嬷嬷也下来了。 因为宛汐早就差人告诉了张怀远,所以张家早已知道她会来。 一见到王宛汐主仆走下马车,门口等着的小厮立马转身向大门里跑去:“老太爷,老太太,来了,来了,表姑娘来了!” 王宛汐站在大门口百感交集,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流泪,便极力稳了稳心绪。这才抬脚走上大门口的台阶,每一步,她都激动不已。 张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在一众子孙的搀扶下,也到了大门口。 “外祖父,外祖母!”一看到张家二老,王宛汐便再也控制不住,扑了上去。 张家老太太一看,心疼得直喊心肝肉,祖孙俩抱一起大哭。张老太爷一手搂着夫人,一手搂着外孙女,也是双目湿润。 只一会儿,宛汐便止住哭,笑着对张老太太说:“外祖母,咱们快别哭了,再哭变得大花脸小花脸,表哥们该笑咱们了。” “噗嗤……你这小猢狲!”正伤感万分的张老太太被这么一逗,禁不住笑出声。 “祖母,孙儿这刚要笑呢,被表妹给点破了。您说,我是笑呢还是不笑?”张怀远心知王宛汐是为祖母身体着想,便接过话头,逗老太太。 “还笑,你讨打!”老太太作势要打,张怀远泥鳅般溜走了。又惹得众人一顿大笑。 张二太太这才上前与宛汐一起搀着老太太,老太爷,众人一起到了内堂。 待大家都坐定后,王宛汐执意要给外祖,外祖母及舅舅,舅母磕头跪拜。 张家老大夫妇在南方管理铺子,经常一去便是三两个月,现下正好没在。老三夫妇因新开拓了一条海上生意线,这几个月一直跟船在东洋拓展。所以三兄弟,只有二舅二舅母在上京。 王宛汐一一给长辈磕过头后,又一一见过各位表哥表嫂。 大表哥张明远这次随大舅去了南方,表嫂带着两个孩子;五岁的浣姐儿和两岁的肃哥儿在家;二表哥张同远也有了一个三岁的岑哥儿;四表哥张恒远成亲一年,表嫂身怀六甲;三表哥张志远夫妇在岳父的镖局走镖;五、六、七表哥还尚未成亲。 王宛汐把礼物一一对应,分别送到众人手上。大家都被她那份诚意和细心感动,特别老太太,拉着王宛汐的手,又是一阵哽咽。 “上次见你时,你才三岁,这会儿成大姑娘了。都是你那狠心的娘,竟不让你来看我!”老太太嘴里抱怨着。 “哇,小姑姑跟太奶奶好像好像!”突然,浣姐儿奶声奶气地指着祖孙俩说。 众人一看,还真是。自从宛汐进门后,大家便都在互诉思念之情,倒是没仔细瞧。浣姐儿这么一说,大家齐齐看向祖孙俩:一样的脸型,一样的明媚大气,那眉眼弯弯,那唇角微翘,笑时的眼波流荡,真真是太像了。 “其实,我在盛宴楼便发现了。我没有说是因为想让你们亲自看看。”张怀远狡黠地说,“毕竟,上一个跟祖母这么像的人,是大姑母。” “姨母也与外祖母长得很像吗?”王宛汐前世是知道自己与外祖母长得很像,可是姨母,她不管是这一世还是前世,都没见过。因为她嫁给了百里长风,跟着他去了北元,一直在北元做生意。 “是啊。你姨母与外祖母最像了,现在你与外祖母又最像了。”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想到了那远在北元的大女儿,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难怪我在侯府那么格格不入的,原来我是像外祖母。今儿个我一进这个大门,便觉通体舒畅,原因倒是在此了。看来,以后我直接叫祖父祖母便是了。”王宛汐一脸恍然的模样。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皆大笑起来,老太太更是笑得直擦眼泪。老太爷则一脸欣赏爱怜地看着这个小孙女。 第58章 张秀芳的秘密 趁着大家逗着两位老祖宗开心之际,张二太太已经去后厨吩咐了午饭。 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叫众人去后堂大厅吃饭。 吃完饭后,老太爷老太太是要休息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 正好趁着他们休息,张怀远他们兄弟几个有事要问王宛汐。 “表妹,你跟大将军王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怀远率先问起。 “五表哥,那天在盛宴楼,我已经跟你说了原委。相信表哥们都了解了。所以后来,我去找了大将军王,跟他作了个交易。” “什么?你跟他做了个交易?你知道他是谁吗?”张清远急得连声问道。 “我知道。我只能找他,如果不是他,李景昌仍然会得逞的。” “可是那大将军王也不是善类,你与他作交易,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张志远总觉得表妹是出狼窝入了虎穴。 “我若让李景昌得逞,陷进去的不但有我,还有张家。我若找了大将军王,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王宛汐眼神坚定。 张家几兄弟皆不出声了,表妹是为了张家,才作出了这么冒险的一个决定。 张怀远倒是没那么悲观。他对李景珩还是了解一些,他知道那个人并不是众人传的那般冷血无情。可他身体倒是真有问题,表妹如果真嫁给他,那会幸福吗? 王宛汐看着各位表哥们,心里再一次向他们赔罪。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他们都如此护着自己。如此风光霁月的公子哥儿,上一世最后都…… 幸好 ,回来了,他们也还在。 表兄妹们聊天,时间过得快。老太太睡醒了便出来找孙女,表哥们只得把人让给老太太。 老太太带着宛汐来到了张秀芳原来的闺房。宛汐站在房门口,心绪不明。不管这一世还是前世,张秀芳对她的冷漠无情,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想着也许从外祖母这里能得到些答案,便也跟着进来了。 老太太说,这屋子里一切东西都是张秀芳出嫁前的模样。 王宛汐认真地打量了起来。紫檀雕龙拔步床,粉色的帐幔,外层是绸绫的,里层是轻烟罗薄纱,精致的美人榻就放在屋子的右边。 梳妆台上支着梨花镜,首饰盒里放满了珠宝玉钗,台子上摆着象牙镂雕胭脂盒,紫檀嵌竹八宝香盒,一张玫瑰椅放在梳妆台前。 一个三足铀鼎香炉放在小厅里,墙上挂着一把古琴,多宝格上摆放着一些景德镇的瓷器和盆景,一个玉麒麟置于多宝格最顶格。 这个房间奢华富丽,可以想像得到当年的张秀芳在张家,是何等的受宠。 “祖母,咱们张家男丁都有除三十无后,不纳妾的规定,为何我姨娘会去做侯爷的小妾呢?”王宛汐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老太太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抚摸了一下宛汐的脸,心疼地说:“我的好汐儿,苦了你了。作孽啊,张秀芳她……” 老太太似是有难言之隐,不知怎么开口说。 “祖母,我瞧着姨娘对我父亲,并不属于用情很深的那种。我父亲对她而言,好像可有可无。父亲就算十天半月不去凝芳阁,她也毫无意见。相反,有时父亲去了,倒还被她推到紫姨娘房里。您说,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宛汐边说边观察老太太的神情,她眼神躲闪,似欲言又止。 “祖母,从小我经常挨姨娘的打……” “什么,她打你,她竟打你?!”老太太心疼地捧起宛汐的手,眼泪盈眶。 “没事的,都过去了,祖母。我长大了,她打不到我了。”宛汐笑嘻嘻地说。 “小猢狲!”老太太爱怜的捏了捏宛汐的鼻子。 “祖母您知道吗?我的每一顿打都离不开大夫人。姨娘总是说我惹大夫人生气了,或是大夫人教养我累着了,这都是我挨打的原因。” “这个孽障。自己做出这等事来,我本想着虎毒不食子,她起码会对你和朗哥儿好。没想到……孽障,以后都不要再回我张家了。”老太太咬牙道。 “祖母,姨娘并不是主动要打我,而是只要碰到大夫人的事,她便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我占不占理,都要为大夫人出气。” “所以大夫人总是拿姨娘当工具,来对付我。现在我被赐婚给大将军王,只怕是惹怒了大夫人,还不知道她会利用姨娘如何对付我。” “祖母,我想知道姨娘的事多一点,这样可以让我不至于太被动。”宛汐半蹲在老太太身边,昂起头,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招呼王宛汐坐到她旁边,然后慢慢道来。 原来,张秀芳在十来岁的时候,便表现得有些不同寻常。 比如,她总是缠着前来找她大姐的崔家姐姐,抱着她,甚至在崔家姑娘留宿张家时,她会要挤到她们中间睡。 后来,竟三天不见崔姑娘,便要去崔家寻她,或是写信与她。本来张家都以为是姑娘之间的手帕之交。后来,崔家姑娘又羞又怒地把一封信交给老太太。张家才知道,张秀芳写给崔家姑娘的是情书,每一封都是绵绵的爱慕之情。 老太爷老太太虽是开明之人,这种事却没见过,也觉是见不得人之事。两人便屏退所有人,单独审了张秀芳。谁知她不知廉耻,竟承认了她是真心爱慕崔家姑娘,而且她对男人厌恶至极。 老太太听了,当场晕倒了。老太爷大发雷霆,把张秀芳关在家里,对外一直称病。直到崔家姑娘后来嫁予了当时的二皇子,如今的皇上。张家觉得她心慕之人已另嫁,应该没事了,才慢慢放松对张秀芳的约束。 不想有一日,张秀芳上街时,碰到一受惊的马,正要践踏到她时,一女子从天而降,救了她。从此,她便迷上了那女子,较之前崔姑娘还要深切。 “那女子便杜氏?!”王宛汐一猜便知。 “是。秀芳疯魔般天天去找她,后来发现她已经成亲。为了她,秀芳竟然要嫁给她夫君为妾,要一生一世服侍她,对她好。” “我们自是死也不肯。可她真敢死,救回来,又去死。一次两次的,我们救,三四次,我们便怕了。那杜氏竟亲自上门来,说她会与秀芳姐妹相称,只求我们同意让她去侯府为妾。没办法,我们只得同意了。总比死了好啊!”老太太又气又恨,直摇头。 “现如今看来,她如此作贱自己,苛待你,她还不如死了呢!”老太太愤怒不已。 “祖母,如果姨娘为了杜氏,真想要我的命,我能还击吗?”王宛汐觉得这一天真不远。 “那你绝不能留情,也没能有任何心软。你记着,你若因她受到任何伤害,那便是要了祖母的命。”老太太抚着宛汐的脸,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祖母,我记下了!”宛汐上前,靠在老太太怀里,感觉有人护着,真是件幸福的事。 第59章 姨娘所付出的可有得到回应? 祖孙俩又在房里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会,这才走出房间。 把老太太交给二舅母后,宛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把祖父,二舅舅,二表哥,四表哥和五表哥叫到书房,并且屏退了所有人,差人在外面严守。 张家的生意,除了在外面的两位舅舅和大表哥,几乎全掌握在这几人手里。 “祖父,二舅舅,表哥,我想要你们一步步,把宁诚伯府的生意剥离开张家。”王宛汐待大家都坐定后说道。 “剥离?宁诚伯府的生意不是都是木槿在打理吗?”二舅舅有些不解,“木槿与你娘……你姨娘感情最,小妹屡次写信,叫我们定要照顾好她。” “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祖父开口问道,他们张家生意那么大,分一杯羹给杜家,倒也无所谓,只是孙女这么说了,便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怀疑,杜亦华偷偷把我和王宛清的出生时辰换了。”眼前这些人都是她的至亲,是她最信任的人,王宛汐决定告诉他们真相的一部分,便把玉嬷嬷说的,出生之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如果说你和五姑娘的出生时辰互换了,”二表哥张同远话一出口,便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就是说凤命之人……” 祖父谨慎的眼神扫了张同远一眼,止住了他没说完的话。 “汐儿,你可有证据?”张怀远还算比较镇定。 “没有。但是我正在找。杜氏撺掇李景昌娶我,原因应该便是这个。如果是真的,那么木槿作为当时唯一在场的凝芳阁的人,肯定是被收买了。结合她在我出生没过多久便嫁去伯府当贵妾,这事定有蹊跷。” 二舅舅张亦修疑惑了:“若是当时换了,小妹能不知道吗?” 王宛汐愣了一下,想着张秀芳那不走寻常路的情愫,张老太太和老太爷应该是瞒了所有人的。 “许是我娘生完我,太疲惫,没注意到也是有的。” “若这事是真的。那木槿就算是宁诚伯府与杜氏一条船上的人了。如今四皇子算计不到我们张家,以他的心胸,定不会放任我们家成为任何一个皇子的助力,他定会想办法害我们。”张怀远的思维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说到源头,他立马想到了后果。 “咱们家不参与政事,只做生意。那么他要害,便是从生意上来害。或是破坏生意,或是以生意做文章,冠以别的滔天大罪。”前世便是从账簿上做文章,定了个通敌谋逆的大罪。王宛汐一想到这,心有余悸。 “老二,你叮嘱下去,往后与宁诚伯府的生意,从扶持慢慢改到合作,然后再一步步取谛。这个过程不要太急,避免引起警觉,以防他们狗急跳墙。”祖父不愧是老商人,果断干脆而又谨慎。 “是,父亲!” “祖父,我觉得咱们的记账方法可以改一改。”王宛汐觉得这还不够,“木槿已经掌握了我们张家生意上记账的细节,若是反目后,她利用这一点来陷害我们,我们会防不胜防。” “改变记账方法?可我们这个方法用了几十年了,而且是独属于我们张家的。”老太爷有些迟疑。 “祖父,正是因为这个我们独有的记账方法,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要陷害,我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张怀远已经明白王宛汐的意思了。 众人一听倒吸了口冷气,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约莫就是这种情况吧。 “汐儿,你说,用什么新的记账方法?”老太爷当机立断。 王宛汐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一边写一边介绍:“这种新的记账方法叫借贷记账法。” “这个方法,有利于咱们分析各个铺面生意好坏,加强铺面管理,而且,您看,这样设置,在账户上便比较灵活。咱们的账房如果掌握了这种记账方法,会大大防止和减少记账的差错。” 王宛汐顺手拿过桌子上一本旧账,把进出的账填进她刚画好的格式里,演算给大家看。 她一边填一边介绍,只一遍,张怀远便明白了。他一拍手掌,兴奋得两眼放光。 “表妹,妙啊,绝啊!这种方法较之我们以前的,先进了好几个档次。” 他看祖父和二叔还有些迷惑,便接过王宛汐的话头,给他们讲解起来。 被他通俗易懂的话术一解释,众人都了解了。大家齐呼这个方法又简单又清楚,简直太棒了。 “汐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借贷记账法的?”老太爷很是惊奇。 “祖父,我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结识到一位身患绝症的老账房先生,去世前,他为不让这绝技失传,便教给我了。”这个说词她早就想好了,张家众人也不好求实证,应该可以唬弄过去。 “原来是这样!那这位账房先生真是大智慧人,可惜不在了,否则,我定要去会会他。”老太爷颇为惋惜。 “嗯,是啊是啊!”宛汐只顾着点头敷衍,没发现张怀远一双探究的眸子正紧盯着她。 最后,老太爷决定,以后张家所有生意的记账,都改成借货记账法。 “这个记账法只在我们张家使用,切记要瞒着木槿。”王宛汐觉得这事太过重要,她再一次重申了一遍。 “对,听汐儿的,这事我们得谨慎。”老太爷看着这个聪明的孙女,欣慰地拍了拍王宛汐的手。 在张家用过晚饭后,在众人不舍中,宛汐回到了侯府。 洗漱过后,斯清一边给宛汐绞干头发,一边细细的汇报一天里侯府发生的大小事。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王宛汐,你这个孽障……” 宛汐叹了口气,把头发随意散在肩上,便走出了小厅。 “逆女,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大将军王的?你不要以为勾搭上他了,你便可以不顺你母亲。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你若是不听你母亲的话,那我便去衙门告你不孝之罪,看那王爷还要不要你?” 张秀芳满脸的疲惫,眼角还有泪痕,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这些话。 不用问,王宛汐也知道,她定是在杜氏那里受了“伤”。杜氏这几天心里又急又气,张秀芳天天守着她,能有什么好脸色瞧。张秀芳在她杜氏那里,便是那个合格的出气筒。 杜氏是知道如何能戳张秀芳心窝子的。她用张秀芳那傻傻的爱,一伤一个准。看着张秀芳如此痛苦,杜氏既能解气又能撺掇她来折磨王宛汐,一举两得的事。 王宛汐看着这个生自己却没给自己一点爱的娘,心情很是复杂。她站在那里任由张秀芳谩骂,不回一句,也不许其他人帮她回。 张秀芳骂到舌干口燥,这才发现,平时还会顶个嘴的王宛汐,竟全程一句话不说,只静静地看着她。 她突然竟感觉有些心虚了,嘶哑着声音又骂了一句:“孽障!”便由着七巧扶着往外走。 王宛汐百感交集,她颤抖着声音向快走出汐芜院的张秀芳,问了一句:“姨娘所付出的,可有得到回应?” 只这一句,张秀芳听了如雷击般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回了凝芳阁。 第60章 送上门来了 已进入七月,这天越发的炎热了。宛汐在里屋待的时间更长了。 她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看着斯清给拿出一套一套的衣裙,在她面前比划。 “这套怎么样?” “我觉得这套太素了点!”斯柠摇摇头。 “那这套呢?” “换换换,今天必须选出最佳!”斯九一边挥手一边嚷嚷。 宛汐悠闲地看着几个丫头忙活着。今天大皇子妃给武安侯府下了帖子,两日后的裙幄宴,侯府世子夫人炎卿和三位未嫁的姑娘都被邀。 如此盛大的宴会,宛汐今生是第一次参加。这不,众人都在忙着给她选衣裙,务必做到宴会那天艳压群芳。 每年的初夏时分,贵女圈都会举办裙幄宴。往年一般都是选一处平坦的有山有水的野外之地,围起来,年轻的大家姑娘媳妇们,在一起品茗,谈诗,赏乐。说白了,就是个大型的年轻女子交友大会。 近几年都是大皇子妃王氏牵头主办的。今年皇后娘娘病了那么久,大皇子妃又是侍疾,又是担心,那会儿便没腾出时间来举办。 一转眼拖到了盛夏,天气更热了,野外活动不适宜了。大皇子妃便把裙幄宴安排在西郊的皇家别院举行。那里占地大,依山傍水,园子里景致怡人,是个不错的避暑胜地。 早几年,侯府只有已出嫁的大姑娘宛殊会收到邀帖。这两年,王宛清年纪大了些,杜贵妃又极喜欢她,便也去过几次。宛汐和宛玉都是第一次收到邀贴。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选来选去,终于选定了一套大家都满意的。王宛汐看着屋子里其乐融融的几个人,明明那么闹哄哄的,她却品出了岁月静好来。 洒扫的小禾倚在小厅处,看着里面笑成一团的众人,脸上满是羡慕。 王宛汐扭头看见她一头的汗,便抬手要她端一盆冰放去前厅,别中暑了。 洒扫丫头不经同意是不能进姑娘的里屋的,小禾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进来,端了冰道了谢便要走向前厅。 中途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王宛汐说:“姑娘,我刚才去领扫帚的时候,听说五姑娘去明威将军府接二姑娘了,说是许久未见,大夫人想念二姑娘了。” “哦,是吗?算起来二姐姐被抬去明威将军府也一个月有余了,是该接回来聚聚了。斯清,把冰镇甜瓜给小禾拿几片,消消暑。”院里的人懂事,王宛汐自然高兴。 “哼,大夫人若真那么疼二姑娘,便不会如此仓促地一顶小轿把二姑娘打发了。”斯九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 “只怕不是大夫人想念,而是我们五妹妹想念二姐姐了。每次五妹妹想害人,都是用二姐姐这杆枪。这乍一失去,不方便着呢!这不,又想用了,不得去接回来?!”王宛汐唇角冷笑,嘲讽道。 “她又想害人啦?”斯妍噌的站起来,马上进入警戒状态。 “别急,”宛汐笑着安抚斯妍,她眼眸突然精光一现,“这次还不知道是谁利用谁呢?” 说罢,她轻轻招手,待大家聚拢来,如此这般的安排了几句。听完,众人纷纷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宛汐一手拿书,一边状似自言自语:“清音阁那位三花姑娘,武功甚是不错,不知与安月比,谁更胜?” 中午时分,王宛清便真把王宛沛接回了侯府。听斯柠说二姑娘入府后,那沛琅苑哭成一团,连杜氏都流了泪。王宛汐嗤笑不止,这杜氏倒是厉害的。 当初王宛沛做出那种事来,不仅打了她娘家宁诚伯府的脸面,还败坏了侯府姑娘的名声。她恨王宛沛恨得牙痒痒,现在木已成舟,她为了能更好地利用王宛沛母女,倒是放得下恨意。 午饭后,王宛汐正准备小憩会,便听到外面小禾大声传:“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来了就好!”王宛汐眼眸中闪着期待的光。 院子里,斯九正在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中午的阳光甚是毒辣,那草苗都被晒得耷拉起来,水雾猛地散落在上面,叶片儿立马卷起来了。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王宛沛鄙夷地看了一眼给她们施礼的斯九,理都懒得理。 “四姐姐,我跟二姐姐看你来了。”王宛清最近都尽量避着王宛汐,因为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每次只要见到王宛汐,便在破防的边缘。好几次她都想不顾这十几年的伪装,冲上前去撕烂王宛汐那张越来越明艳的脸。 今天好不容易把王宛沛接回来,终于不用自己出手,便能看到王宛汐被修理了。希望二姐姐这次不会让自己失望。 “呀,二姐姐回来了。真是稀客啊!”王宛汐正在小厅里坐着,见两人来了,便起身相迎。 “你倒是舒服得很。”一进小厅,便觉屋里屋外二重天,这小厅凉爽得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服。王宛沛不管在侯府还是现在的李家,都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一个小庶女,加上一身满是铜臭味的母家,真是低贱到家了。”王宛沛觉得自己有今日,全怪王宛汐和张怀远。 王宛汐对她的恶言恶语,似是习以为常。她指着桌上的切成小块的冰镇甜瓜,“二姐姐,五妹妹,天热,吃点瓜果会爽口些。妙儿,春儿,你们也吃。” 四人闻言皆没动,切开的瓜果谁敢吃?下点泻药什么的,都让人受不了。 王宛汐也不在意,还要玉嬷嬷拿一块给外面的小禾送去,解解暑。 “王宛汐,你这贱胚子,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竟得大将军王青睐?”王宛沛仍是一贯的骂词,毫无新意。 “二姐姐,其实我也纳闷,按说大将军王要选,也是选二姐姐和五妹妹这样的,不知怎的,会选我?”王宛汐手一摊,无奈地说。 王宛清恨极了这样的王宛汐,明明是一个卑贱的小庶女,却表现得这么从容大气,竟还惹得四皇子表哥与那王爷两人相争,她算什么东西? “你少得意!我听说这次的裙幄宴竟也邀了你?你什么身份?竟也敢应邀吗?……”王宛沛越说越气愤,吧啦吧啦的骂了一大通。 王宛汐好脾气地听着,待她骂完,兀自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你我姐妹一声,二姐姐何必骂得这么难听。妹妹这些日子都在想着,姐姐这么快便嫁人了,我还没来得及为姐姐添妆呢。” 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王宛清一眼,又对王宛沛说:“毕竟,这事是我五表哥的疏忽,才让那人钻了空子。我一直想着补偿补偿二姐姐呢。正好,二姐姐今天来了,不如去我的库房看看,选几样喜欢的,妹妹就当添妆了。” 王宛沛听她前半句,正要骂人,听到紧接着的后半句,有些不大相信。 “你要给我添妆?” “自然是要的。妹妹一直等着二姐姐回来呢!” “二姐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四姐姐的东西只怕拿了烫手。”王宛清本来还期待王宛沛能来点猛的,比如上手打几巴掌,或是打砸汐芜院的东西。王宛汐来这手,倒是始料未及的。 “五妹妹也可以跟过去瞧瞧,若有喜欢的,兴许我也送你了。”王宛汐一脸讨好。 第61章 玉佩的秘密 整个侯府谁不知道,四姑娘新建库房里好东西多,光张家便送了那么多,还有杜贵妃和四皇子也给了那么多赏赐。虽然王宛清自己珍贵的东西很多,但女孩子,谁会嫌珠宝多呢? 这么想着,王宛清便也不坚持了,骄傲地说:“我只是陪二姐姐去看看,倒不至于要四姐姐的东西。” 闻言,王宛汐只是笑笑。 姐妹三人来到库房,斯妍早已在里面放了两盆冰,所以屋里倒也凉爽。妙儿和春儿作为丫鬟,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库房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宝珠,让王宛清和王宛沛挑花了眼。两人呆在库房里左看右看,挑挑选选,直到盆里的冰融尽成水,才走出库房。 王宛沛挑了一个芙蓉暖玉金步摇,一块流云百福白玉佩,一个赤金嵌珠手镯。王宛清挑了碧玉滕花玉佩一枚,云脚珍珠卷须簪一个,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对。 姐妹俩带着抱满珠宝盒子的妙儿和春儿,走出库房时,神情都是懵的。她们竟然真的跑到王宛汐的库房里来挑东西来了! 看着丫鬟们手里的东西,王宛清总觉有些不妥。可王宛汐的话马上让她释然了。 “二姐姐,五妹妹,这些珠钗再贵重,也没我们姐妹情重。望二姐姐,五妹妹能与我多交好。”王宛汐送她们到院门口,期期艾艾地说道。 哼,还是那个胆小怯懦的庶女王宛汐!王宛清轻蔑地回头看了一眼,便与王宛沛一起带着丫鬟,拿着珠宝,扬长而去。 王宛汐兀自在艳阳下站了一会,才转身回到里屋。玉嬷嬷搬了椅子与斯柠和斯妍,坐在前厅口,说是这会儿,厅口风大,凉快。 “宛汐,这是一张人皮。”“斯清”把手里的玉佩递给宛汐,指着桌子上的皮说道。 “豆豆,你的意思是真的人皮?”斯九凑上前,仔细端详。 没错,如今的斯清便是玉豆豆所扮。斯清话少,一直都是默默地做事,只要不开口,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王宛汐顺手接过玉佩,惊道:“莫非这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 “不但是人,还是活人!”玉豆豆气愤地说,继而神色黯然,“这是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身上的皮。割皮,很多人都会,可这制作和保鲜方法,确是我们玉氏的手法。应该就是我小姑姑了。” “他们竟然割了一个不到十岁小姑娘的皮?!这么残忍!”斯九不敢相信,她摩挲着桌上这张皮,细腻光滑。这么大一张皮给割了,那孩子得痛成什么样,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下,她还能活下来吗? 王宛汐心潮起伏,她还见过更残忍的。居高位者,把旁人的性命当草菅是稀松平常的事,人命在他们眼里还不如蝼蚁。 “他们已经割过两个小女孩的皮了。因为这种皮虽然经过特殊的制作,但是最多可保八年。八年过后,必须要重新换皮。” “也就是说,这张皮,很快便要换了。操,这帮禽兽又要害人了。”斯九忍无可忍,跳起来大爆粗口。 “豆豆,你做的这张皮,大概能撑多久?”王宛汐抬眸看向玉豆豆。 “最多两个月。一个半月后,王宛清便会觉得脖子处痒,起红斑。半个月后,那皮便会脱落。他们便要去找另一个小女孩割皮了。” “不会了。我不会让他们再造这个孽了。届时,我们不但让他们竹篮打水,还要趁机找到你小姑姑。”宛汐右手捏着那玉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突然,王宛汐感觉自己像瞬移一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个庄园,很大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大房子,金碧辉煌,威武耸立。走进房子,两个侍女模样的少女走过来,向她施礼:“主人,您回来了!” 宛汐觉得奇怪,心里却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四处张望,除了这两个少女,好像并没有看到别的人了。 “这里就你们两个吗?” “是的,主人,我们俩为您守着这个家。我叫月珠,她叫月宝。”其中一个侍女,月珠介绍道,“主人久没回家,许是忘记些东西了。无妨,慢慢来,有我们呢!” 说罢,两人便带着宛汐参观了一下房子。这宅子上下两层,足有三四十间房间。其中便有一大半的房间是放置各种金银宝珠,还有稀奇物件的。最让人惊奇的是,还有一间挑空的大书房,里面摆满了书。站在二楼眺望远处,那是连绵的草原和森林。成群的牛羊鹿在草原上,远远的还听得到虎狼的嚎叫声。 突然,宛汐听到一阵慌乱的叫声:“姑娘!” “宛汐,宛汐……” “姑娘,你在哪里呀?” 宛汐转身一看,竟清楚地看到汐芜院里的情景。里屋的斯九,豆豆急疯了,正在房内各种翻找。虽然在这里的一切,宛汐懵懂未知,但现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现在得出去让外面的人知道她没事。 宛汐心念一动,竟完好的出现在了她们俩面前。焦急的两人被吓到连连后退,相互撞一起,跌坐在地上。 “姑…娘…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斯九历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她说话都哆嗦了。 “宛汐,你是神?!”玉豆豆双目发光,语气中竟有朝圣的味道。 “是人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鬼。放心啦!”王宛汐上前一手一个,把她俩拉起来。 斯九起来时,特意捏了捏王宛汐的手心,软软的,热热的。 起来后,两人围着王宛汐上上下下一直打量,转了上十圈后,终于停了下来。 “姑娘,你刚才去哪里了?就那么……不见了。”斯九瞪圆了双眼。 “我也不清楚,是它把我带走的,也是它把我送回来的。” 王宛汐自己也讲不出所以然来,她重新端详着这块玉佩,除了纹路弯弯绕绕像迷宫,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它既然是自己出生时带出来的,那必有它神奇之处。如此神幻,王宛汐竟也能坦然接受之。 这玉佩在王宛清手里十五年,玉佩里的秘密,只怕她并不知道。因为若是她知晓玉佩里的一切,她早就利用起来了。而玉佩刚到王宛汐手上,王宛汐便能自由进出玉佩世界,看来,这玉佩真是认主的。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对于她以后的报仇大业,定是大大有益。王宛汐把玉佩放置进了随身带着的观音坐百莲大玉佩里。她花大价钱请天工师做这个,便是为了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 第62章 裙幄宴(一)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裙幄宴终于到了。 清早,管家便差人套了两辆最好的马车在大门处等待。 王宛汐只带了斯清,因为她知道安月会跟着她,正好她不想过早地把斯妍会武的事实让人知晓。玉嬷嬷给她准了两套衣裙放马车里,毕竟裙幄宴要一整天,若有意外发生,不至于仓促没衣裙换。 主仆三人来到大门口里,炎卿带着王宛清也正好到了。 王宛清今天打扮得可真是漂亮。只见她梳了个飞仙髻,用云脚珍珠卷须簪绾着发髻,还极有心思地别了几朵海棠花在发髻之上,又自飞仙髻上垂下两条缎带,飘逸如仙女般。她身穿粉色重莲绫绣花裙,下着珍珠白湖绉裙。她本就白嫩,越发衬得软弱柔美。 几人稍站了会,宛玉也带着丫鬟赶了过来。自然,炎卿与王宛清坐一辆马车,宛玉宛汐同坐一辆马车。 自从皇上赐婚的圣旨下了后,炎卿似乎对王宛汐更淡漠了,一直冷冷的,打招呼时也只是微微点头。王宛汐虽觉得奇怪,倒也无所谓,前世她们便没什么交集。 姐妹俩上了马车,两个丫鬟一边一个坐在车帘外。 “汐儿,第一次参加裙幄宴,你紧张吗?我有点。”王宛玉又兴奋又紧张,小脸都涨红了。 “我也是呢,待会,三姐姐可得带着我。”宛汐倒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为了安抚宛玉,便如此说。 “没事,你跟着我便可。”宛玉那古道热肠被激起,立马拍胸脯保证。 “嗯嗯,有三姐姐在,我才不怕。” “四妹妹,三姐姐真是对不住你!”宛玉突然眼圈红了。 “姐姐为何如此说?” “你被赐婚那个赛阎……唉,那个王爷,我帮不了你。”宛玉内疚地低下头。 “三姐姐不必为我担心。王爷为庆国镇守边境十多年,一心为国为民,定不会太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的。安心啦!”宛汐轻拍宛玉的手背,安抚道。 宛玉心里还是不忍,宛汐只好拉着她说了会体己话,面色才有缓和。 马车走得不紧不慢,小半个时辰才到西郊行宫。 行宫外面已经有许多的马车停在那儿了。 宛汐宛玉下了马车便跟随早一步到的炎卿,王宛清一同走进行宫。 这座别院占地极大,里面有山有湖有草原,还有宫殿。进了二门便可以看到一个园子,据说比皇城里的御花园还要大。因为依山傍水,这里很凉爽。山脚下还有一眼很大的温泉,那里只有皇室人员才可以去泡。 今天的裙幄宴只在园子里举行。园子里建有很多在的凉亭,里面石桌石凳齐全,石凳上再垫上冰凉的席子,坐上去又凉快又软乎。 宛汐和宛玉跟着炎卿一起先去见过主办人,大皇子妃王楚谨。 远远的便看到上方一个大亭子里,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她穿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对襟振袖收腰罗裙宫装,云髻上斜插一根飞蝶镂宝髻花翠簪,一个芙蓉清淤墨顶翠绿串珠步摇,耳上别一对茉莉耳环,未见奢华,却见恬静。 眉清目秀,清丽动人,眉宇间气韵雅致温婉。好一个国公府嫡长女,皇家大皇子妃。虽已生了两个小皇孙,却还是如同少女般目光澄澈。前世王宛汐便知道,这是个坦荡聪慧的女子。 “臣妇(女)拜见大皇子妃殿下!”姑嫂四人行礼叩拜。 “快快免礼,既是裙幄宴,各位不必多礼,只需开心玩乐便可。”大皇子妃温柔抬手示意起身。 “谢大皇子妃!” “这位便是父皇赐婚给三皇弟的王家四姑娘吧?”大皇子妃看着王宛汐,满眼含笑。 “回大皇子妃,正是臣女。”宛汐突然被点名,忙上前半步。 “不必拘谨,以后我们便是妯娌了。我忝居大嫂位,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来找我。”大皇子妃平易近人,如同平常人家妯娌之间谈话一般。 “多谢大皇子妃。”宛汐再次行礼。 “瞧我,啰嗦了几句,不耽误你们游玩了,去吧。”大皇子妃轻抬手臂挥了挥。 四人这才福身退了亭子。 远远的有人在叫王宛清,炎卿叮嘱几句便放任三人自行去找朋友了。 王宛汐正好也看到了肖溪茗,便带着宛玉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宛汐姐姐,你也来了,真好真好!”溪茗一脸兴奋,跑过来便抱住宛汐。 “你这丫头,小心摔跤!看你一头的汗。”宛汐掏出帕子给她擦拭着汗,又说:“这是我二姐姐,唤宛玉。” 溪茗笑嘻嘻的:“宛玉姐姐好。我这不高兴嘛。”她今天穿了身鹅黄色丝织轻纱,内穿白色抹胸长裙。因未及笄,只梳了个垂鬒分肖髻,髻上别几只银蝴蝶,俏皮可人,活泼大气。 “哟,宛清,那不是你家那位庶姐吗?怎么这种场合,她也能来?”一个女声突兀又尖锐,引得好些人都往这边看。 “姚家姐姐别这么说,我四姐姐已经被赐婚王爷了。”王宛清温柔出声阻止。 “她一个小庶女,竟能让皇上给她赐婚,这能耐,大着嘞。”那女声又高昂地响起。 “哼,你少这儿嘴巴没干没净的。我宛汐姐姐就是有本事,你只能吃着酸葡萄。”溪茗小小身子站宛汐前面,气鼓鼓地怼着对方。 “这是王宛清舅母娘家侄女。”宛玉轻轻地介绍说。 “姚家姐姐,你快别说了。我四姐姐被赐婚的是大将军王,得罪不起的……”王宛清又开始白莲说了。 “王宛清,你不挑事会死吗?带着外人来给自己姐妹泼脏水,你真够可以的。”王宛玉也站了出来。 王宛清身子往后缩了缩,“三姐姐,你可不能因为四姐姐攀上了王爷,便偏向她,来欺负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安侯的小庶女。攀上王爷?宛清表姐,你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我那三皇兄虽是王爷,可身体残缺,是个无用之人,生性暴虐,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攀上他,你觉得是值得炫耀的事吗?” 随着娇横的声音缓缓走来的,是两位天仙般的宫装美人,两人同样的花容月貌,同样的肌肤胜雪,众人一看纷纷福身行礼。 “拜见四公主殿下,拜见五公主殿下!” “免礼吧。父皇曾说裙幄宴只需开心玩乐,不必太拘礼节。”四公主李玥瑶温和抬手示意大家起身。 “谢公主!” 李玥琼想着母妃早些时候一直叮嘱不得针对王宛汐,要与她和睦相处,至少表面上要如此,因为四皇兄准备娶她。她本来就反对,如果不是母妃说娶她对四皇兄的大业有帮助,她是断不会同意的。 谁知,她都准备见面时少骂她几句了,父皇竟把她赐婚给那个煞神皇兄。惹得母妃生气,四皇兄生气。她对付不了三皇兄,那便只能对付王宛汐。 李玥琼心念一动,对着王宛汐厉声道:“大胆,谁要你起来的?本公主同意你起来了吗?你给我在这里跪着,跪到本公主满意为止!” “请恕臣女不能遵命!” 第63章 裙幄宴(二) 王宛汐身姿挺拔,亭亭而立,她神色从容,竟隐隐散发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高贵之气。 “五妹妹,今天的裙幄宴本就是来交友玩乐的,轻松些,不必太拘谨。”五公主正要大发脾气,一个温柔清雅的女声传来。 众人一看,又要齐齐下跪:“拜见三公主!” 三公主李玥童手心向上招手示意,众人便福身行礼。 “哼,三皇姐倒是摆出一副好姿态!你不要皇家体面,我可不能为了收买人心,这么没皮没脸的!”李玥琼瘪瘪嘴,嗤笑出声。 “你……”三公主气极失语。李玥琼这是说她为大皇兄收买人心呢,真是歹毒。 “四姐姐,皇室威严不可侵犯。你胆子太大了,快跪下给五公主磕头认错,你放心,五公主表妹定会原谅的。”王宛清一脸心切的走上前,细声细语劝道,端的是一副为姐姐着想的好妹妹形象。 王宛汐亦上前半步,突然伸手给了王宛清一巴掌。 只听到“啪 ”的一声,王宛清痛得直呼:“啊……” “你……你竟敢打我?!”王宛清捂脸不敢相信。 旁边众人也皆呆住了。连宛玉都愣在那里,只斯九一脸理所当然的站在宛汐身侧,紧紧盯着众人,若有谁敢动她家姑娘,那她便不客气了。 “大胆,你敢打宛清?她可是武安侯府嫡女!”五公主一脸不可置信,四公主忙上前安抚王宛清。 王宛汐轻轻摩挲自己手掌,似乎打人时把手打疼了。 “五妹妹,你还不知错吗?今天你说的这些话,要置皇室于何地?你是想让天下都知道五公主嚣张跋扈,横蛮不讲理吗?”王宛汐蹙眉摇头,似乎痛心疾首。 “王宛汐,你…你敢胡乱给我安罪名?我哪有?”王宛清一听这话,可严重了,她岂会认? “难道不是吗?今天我来裙幄宴,是得了大皇子妃邀贴,家里祖母和母亲允许,大嫂领着来的,并非私自前来。从见到四公主五公主那一刻起,我便是严格按照臣女的规制,向两位公主请安拜见,与众人无异。” “所有这一切,到目前为止,我何错之有?既没错,你硬逼我给五公主下跪认错,岂非让世人皆知,五公主以皇室身份欺压大臣之女?你如此抹黑皇室尊严,辱皇室公主清誉,这打,挨得冤吗?” 王宛汐声音清柔悦耳,却自带威严。王宛清一时竟不敢有半句反驳。 “咱们庆国时至今日,国泰民安,自是皇上励精图治而来的。他老人家圣明烛照,一直推崇世族的治家之策,用于皇室子女教育,甚至推广至朝堂。” “我们王家仍太原王氏,虽不及国公府之渊源,却也望项背而学之。世族大家于子女而言,嫡庶虽有别,但长幼亦需有序。” “今天我打你,便是因着你胡乱说话,恐会累及家族,故而教训。此乃我做姐姐应尽之职责。如今,你说,我打你对还是不对?” 王宛清听得一身冷汗,只得低头呐呐:“四姐姐教训的是!” 众贵妇贵女中,有聪慧的,皆是在心里为这王家四姑娘拍手叫好。 她不仅解了自己跪不跪之围,还借着教训妹妹,把五公主给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通。五公主是杜贵妃所生,占庶占幼,三公主仍皇后亲生,占嫡占长。五公主如此斥责嫡姐,是为大不妥。 李玥琼有心仗着皇上的宠爱出声,可王宛汐说的对,当个皇上推崇世家那一套,若真闹起来,皇上不见得会偏袒她。 是以,王宛汐这巴掌明着打在了王宛清的脸上,暗着却打在了五公主的心上。王宛清得忍着,五公主也得忍着。 “呀,大家怎么都围在这里?我还想着来迟一步,好玩的大伙可得给我留着点呢!”语毕,一声轻笑如银铃般清脆。 众人一看,是威远将军府长媳褚素云携小姑尉迟槿柔来了。 王宛汐立刻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起来。 “大嫂有事耽搁了一下,我都急得冒烟了。”姑嫂俩给公主们见礼后,槿柔一把挽住宛汐的手,另一只手牵了溪茗,诉起苦来。 众人一通想到见礼后,褚氏便叮嘱槿柔几句,自己找相熟的聊去了。而后,溪茗眉飞色舞地向槿柔说起刚才的事,直言如今对宛汐崇拜至极。 槿柔啐了一口,说如果她在场,定要骂得李玥琼哭脸才罢休。宛汐轻捂她的嘴,嗔笑着直摇头。 王宛玉今天算是重新认识这个四妹妹了,她竟有如此胆识,如此口才。最让她羡慕的是,四妹妹有这么好的两个朋友。不过她倒也释然,她觉得四妹妹善良,值得有这么好的朋友。幸好,她也当四妹妹如亲妹妹般。 别院里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早有人报到皇上那儿了。 “她真的说如今国泰民安,朕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大昊帝的上位史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因此他最是介意世人如何讨论他。 以前他每每被大臣吹捧,如何如何圣明,却都没这几句那么具象化。国泰民安,励精图治,这大概是对一个皇帝最高的评价了吧。大昊帝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自得地享受着这两个词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传我口谕,五公主李玥琼,蛮横跋扈,毫无公主的仪德,着裙幄宴后,于瑶琼宫反思半月,不得出宫门半步。”大昊帝反复思量着王宛汐的那些话,不禁有些怀疑,这真是一个无才胆小的庶女吗? 同时,王府书房内,听完安月汇报别院情况的利风嘴欠地问道:“爷,你早就知道四姑娘这般厉害吧?” 裙幄宴前,安月曾问过要不要适当的帮王宛汐一把,因为以她的身份,到了宴会上,肯定会遭人排挤打压。李景珩说只保护她安全即可,其余什么都不用做。 “不知。若如此小场面都控制不住,本王与她的交易便没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李景珩淡漠地敲着桌面。 “…… ……”利风语结。 王宛汐她们几个姑娘正聊和起劲,远远的走来一个少女,明丽淡雅,正是陆家嫡长女陆翘。 “你们都在这儿呀。我刚给二妹拿头巾,还以为错过时辰了。幸好你们都在这!”陆翘满头大汗,旁边丫头一直给她摇着团扇。 “你呀,定是又被你那黑心肝的二妹使唤了!”槿柔心疼地直跺脚。 王宛汐倒是没说话,她掏出帕子,轻轻地给陆翘拭干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无从安慰,也知安慰在陆翘那里,起不了什么作用。 “二姑娘,幄建在北园那边,少夫人让我请各位过去呢!”褚氏派身边的丫头过来,叫众人去帐幄那边,聚宴正式开始了。 第64章 裙幄宴(三) 裙幄会历来与其他宴会不同,此会以松弛开心娱玩为主。是以,帐幄也是随性而建。在野外时,只要哪里有空旷之地,随时便可搭建一个帐幄,三五个女子便席地而坐,谈诗品香聊天。 今天的帐幄便是搭在园子的北边,这里四周大树环绕,荫凉舒适,里面还摆了好些冰。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凉席,凉席上再摆了些矮脚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冰镇的果子。 帐内上首是大皇子妃和几位公主的座位。姑娘夫人们都是邀好友一起随意而坐,不分地位高低,围在帐幄里坐成一团便可。 王宛汐她们几个去得迟,坐在了帐幄进口处,虽人来人往,但好朋友一起,倒也没所谓了。坐定后才发现,四公主五公主和王宛清竟还未到。 “各位少夫人们,姑娘们,”大皇子妃用银箸轻敲铜杯,清脆的声音一起,众人皆缄口不言,“咱们先来个闻香识香,算是起个头,如何?” 众人皆言听大皇子妃安排。 槿柔一听,小脸都垮了,“我只能闻得出香气,却识不得。” “无妨,我识得些。”陆翘温柔一笑。 “咱们今天就是来欣赏的。赏美景,赏美人儿,闻香听雅乐!”王宛汐拿了个果子递给身后的斯九。 “对,我们负责欣赏便可。”肖溪茗一边吃瓜,一边猛点头。她在家里倒是被逼着接触了些琴棋书画,可惜都不太精通。这种场合,还是做个看客为妙。 这时,四公主五公主和王宛清从另一个口子进来了。那五公主眼睛红红的,朝王宛汐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阴狠一闪而过。 王宛汐轻扫了上首一眼,便只关注那四个端着小香盒的宫女。只见她们依次把香端给举手示意的夫人姑娘们,闻香之人闻过后便在面前的纸上写下名字。 王宛清虽来得迟,也举手示意,闻完后,她自信的在纸上写下名字,然后挑眉看向王宛汐这一桌。 “宛汐,你那嫡妹可真逗,总盯着你,她到底想干什么?”槿柔也注意到了,她好奇得很。 “槿柔,王宛清惯会踩着姐妹显能了,不用理她。”宛玉瞪了王宛清一眼,回头说道。 几人说说笑笑,融洽得很。 闻香识得结束了,陆翘,忠武将军府胡云青,朝议大夫之女郑微岚三人识得最全,王宛清和几个贵女也识别出了三种。 闻香识香过后,便是飞花令。有人提议,飞花令若加上击鼓传花,趣味性更高。本是玩乐开心的事,大皇子妃自是同意了。 “大皇子妃,臣女觉得今年的飞花令可适当提高点难度。不如,让要飞的字从第一个排列到第七个。”王宛清也站出来提议。 “可。”大皇子妃从善如流,并准备安排宫女击鼓。 “大皇嫂,这击鼓甚是有趣,不如让小妹来击吧。”五公主像个顽皮的小孩子,偏着头央求道。 大皇子妃岂有不同意的,她随手指了个“花”字为要飞的字。 “大皇嫂,那我先抛砖引玉吧。”旁边的三公主笑着先开口,“花径不曾缘客扫。” “咚咚咚……”鼓声在姚兮枝处停了下来,“落花人独立。” 花是有了,却只有五字,是绝句,强差人意。 鼓声继续,到了王宛清处,停了。 “自是花中第一流!”王宛清自信吟道。 众人皆说好。 “人面桃花相映红!”御史大夫之女高星羡也不错。 “不知近水花先发。” “千树万树梨花开。” 气氛这时到了高潮,大家都拍手叫好。唯有王宛汐这桌,只自顾自的低声聊着,畅快地吃着果子。 当宛汐把赤霞珠放进口里,顺手接过前桌递过的花时,鼓声停了。 王宛汐有些茫然地看着手里的花,旁桌提醒道:“王四姑娘,到了千树万树梨花开。” “故穿庭树作飞花!”宛汐颔首表示谢意后,随口而出。 话音一落,王宛清一脸的不可置信,执鼓槌的五公主愣了下,便狠狠地刮了王宛清一眼。 “好,四姑娘最后这结尾甚好!”大皇子妃带头鼓起掌来。 王宛汐嘴角一抽,看来自己废材小庶女的形象深入人心。这飞花令旁人接得上来便是应当,她王宛汐接得上来,便是意外,连大皇子妃都表示惊讶。 这时,一个小丫头匆匆过来,垂首向陆翘招手示意。陆翘侧过身子,那丫头与她耳语几句。陆翘便转过身对王宛汐她们说,陆灵吃瓜把衣裙弄脏了,她得去外面马车里拿备用的衣裙给她换。 “不是有丫头吗?干嘛非得要你?”肖溪茗厌烦地盯了一眼那丫头,气鼓鼓地说。 “无事,马车就在外面,左右不过几步路。”陆翘温柔一笑,这种事她习以为常了。 王宛汐心念一动:“翘表姐,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去更衣。” “更衣吗?要我陪你去吗?”槿柔探头过来问道。 “不用。你们在这玩着。我跟翘表姐一起便可。”说罢,同陆翘一起躬着身子悄悄退了出去。 “大姑娘,我先去陪二姑娘,你取了衣裙便送到后面厢房来吧。”小丫头看到跟出来的王宛汐主仆,有一息的愣神,说完便急急走了。 “让表妹见笑了!”陆翘柔柔地笑道,眼底的苦涩转瞬即逝。 王宛汐轻抚她的手,心里唏嘘,自己只是个小庶女,受些磨难倒也说得过去。陆翘,堂堂宣平侯府嫡长女,竟也举步维艰。前世,陆翘便是因今天的事,最后惨淡一生。这一次,希望自己能改一改她的命数。 一路上,王宛汐不停地用手摇着风,直呼太热了。 斯九看了看陆翘,说道:“表姑娘,我家姑娘最怕热,今天这外衫只怕有点厚。奴婢看着表姑娘这轻纱极薄,可否与我家姑娘换一下?” 她的外衫薄一些吗?汐表妹的衫裙不是软烟罗吗?还有比软烟罗更轻薄的?陆翘分别看了看两人的衣衫,虽心有疑惑。但温厚的她也没说什么,直接走到大门耳房处,换了衣裙。 待几人走出大门,刚走到陆府马车处,便有一瘦高男子急急过来。他的目光在王宛汐和陆翘两人身上扫了几遍,最终锁定王宛汐。 “翘妹妹,你终于出来了。你差人给我写信,要我在此等待。我一早便来了。”他走过来站定在王宛汐面前。 陆翘面上一怔,刚要开口,被王宛汐抢了先。 “你是谁?怎么乱认人?谁写信给你了,胡吣些什么?”王宛汐恼怒地拉着陆翘后退一步。 男子看着肤若凝脂,面若娇阳,清秀昳丽的王宛汐,心里满意极了,更是下决心要拿下她。 “翘妹妹,是我啊,我是平之哥哥。前天我们才见过面,你怎么就忘了我呢?”男子一脸猥琐,故作伤心,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大。 第65章 是有人指使我干的 少夫人姑娘们在里面聚会,别院外面便聚集了上京城勋贵和权臣家马车。每个人只能带一个丫头进别院,多带的丫头嬷嬷便在外面的马车上候着。 还有些姑娘年纪小,没嫂子姐姐带着的,便是由母亲带过来见见世面。姑娘去裙幄宴,母亲们便在别院外的茶馆休息等候。 猥琐男这么一叫,马上围拢了好些人。丫头婆子,还不乏有当家夫人。 “这上京城世风如此日下了吗?姑娘家都敢私自与外男相约见面?” “这裙幄宴来的都是少夫人,姑娘家,竟约了个男的过来,真真是太过分了。竟不怕污了旁人的清誉?” “这是谁家姑娘?” 猥琐男眼珠乱转,面上心疼万分:“翘妹妹,我知你是宣平侯嫡女,身份尊贵。我本不想耽误你锦绣姻缘,早些时候,我便要与你分开的,无奈你天性纯良,不肯负于我。” “昨儿个,你差人送信来,要我今日前来行宫与你相会。如今,你又全盘否认了。你竟是忘了?!忘了好,跟我了,的确是委屈你了!你自去找你的如意郞君。” 男子神情悲壮地说着,还抬手去擦拭不存在的眼泪。 “原来是宣平侯府的。瞧着这男子,应是平常人家,确是配不上这侯府嫡姑娘。” “虽是勋贵人家,但既已有往来,如此弃之,也不妥。” 陆翘急得都快掉眼泪了,王宛汐身形微侧,把她大半都挡住了。 “你说我前天才与你见过面?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与我见面时,我丫鬟也在吗?还有,我写予你的信呢?”王宛汐不急不躁,她在等人。 “你是在考我吗,翘妹妹?我们是半年前在法华寺认识的。当时你去祭拜已故的母亲。我也是为我生病的母亲祈求菩萨保佑。我们一见如故。后来,我们偷偷过面,直至私定终身。我们每次见面时,你都带着……” 猥琐男子往王宛汐后面瞧了瞧,指着斯九道:“这个丫头。不过她每次都是站在外面的。” 这话信息量太大,带着的丫头每次站在外面,那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在屋里? “都半年了哦,”王宛汐语焉不详地蹙眉道,“那最少得见过不下十次吧?” 猥琐男子看着秀眉轻锁的美人儿,心里发紧,随即附声道:“不下十次,不下十次……” “大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太不知廉耻了。母亲知道了,该多伤心!”陆灵从大门处出来,一眼便看见被猥琐男拦住的陆翘。看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便知那事成了。 她带了几个相熟的好友,一脸气愤,上来便指责。 “嗯?陆二姑娘,你没看到这位公子是在与我说话吗?你扯到翘表姐身上,所为何事?”王宛汐抬眸冷眼看过去。 “哼,四表姐,我才是你嫡亲的表妹。你亲疏不分,我不怪你,我大姐姐这事,你便不要帮她瞒着了。我自会回去禀明父亲母亲,该怎么办,我们宣平侯府自有处置。”陆灵气王宛汐哪都有她,想着这次,定能钉死陆翘,便也不想与她纠缠。 “嗯,应该叫灵表妹,”王宛汐知错便改,“这位公子确是同我说话,不信,你问他们。”她手指指了一圈后,无辜看着陆灵。 周围又开始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好像看错人了?!” “岂止看错人了,只怕整个事都是错!”也有眼尖聪明的,已然明白其中之设计。 “啧,这些高门大户……” 陆灵有了些不好预感。 “这个,这个……”那猥琐男慌乱的眼神四处飘。 “大胆,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家姑娘是武安侯府的四姑娘。”斯九奶声奶气的嗓子硬是被她吼出了气势。 “半年前我从未去过法华寺。我母亲杜大夫人也在世,何来祭拜一事?你还是老实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污宣平侯府嫡大姑娘的清誉。”王宛汐表情平静,声音清冷如水。 这时候,参加裙幄宴的贵妇贵女们,大多出来看热闹了。 艳阳下,那猥琐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 陆灵见状,急了,她走上前,拽着陆翘往那男的面前推,“这位公子,你是与我这位大姐姐相识吗?若是,你可细细说来,兴许父亲会看在你们的情意上,网开一面,成全你们。” 陆翘一听,脸色煞白,几近摇摇欲坠。她的好妹妹如此不遗余力地要抹黑她,污她名声,她的心都要碎了。 “灵表妹,这人,怕是你找的吧?!刚才这里的人都听到了,他说他与翘表姐相识半年多,见过不下十次,认的人却是我。” “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受人指使,你竟还要让他细说,与你嫡长姐私相授受的过程?你居心何其坏!是谁教你的?难道是你的母亲,我那大姑母吗?”王宛汐一把扶住陆翘,她眼眸犀利,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灵。 那陆灵毕竟年纪尚小,一看到事情脱离轨道,早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如今被王宛汐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又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她,她怎么受得了。 “住口……住口……王宛汐,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贱种而已。你还敢质问我?回去我便告诉母亲,让母亲去外祖家,叫舅母打杀了你……” “灵表妹,你在胡说什么?”王宛清气极了,这个蠢货,事没办好,还想把她母亲也牵扯上。 这时,斯九在王宛汐身边,掏出帕子,扬了扬,又作势为宛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明明是这个低贱的男子,怕要攀附宣平侯府,自己想出这么个阴险毒辣的招来,陷害翘表姐。” “你休听旁人胡说,自己乱了阵脚。四姐姐,灵表妹是我们的表妹,姐姐为何给她扣这么大一个罪名?”王宛清倒是清醒,她三下两下便把陆灵从这事摘了出来。 “五妹妹与灵表妹姐妹情深,姐姐自是知道的。可这事现场围观的这么多人,他们都听见了,也看见了,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妹妹不能因为灵表妹是我们嫡亲表妹,便偏袒成这样。我们不但要有亲情,也要懂得基本的是非黑白啊!”王宛汐可不打算让她的白莲洗脑法影响在场的人。 众人皆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宛清。 “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雇我来的。她说事成后我便成了宣平侯府嫡姑爷,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信也是她差人给我的,我这里还有她给的银子,我…我都不要了……你们…你们可以去查的。”那男子突然嚎啕大哭,嚷嚷着他不干了,转身便要跑。 王宛汐岂会让他得逞,马上叫在场的小厮马夫帮忙截住,送往衙门。 这边,陆灵听那男子的话,脸色惨白,差点瘫坐地上。王宛清也面呈灰色,一时不知进退…… 槿柔和溪茗,还有宛玉早已站在王宛汐的身后,陆翘也被她们半扶半拥的靠在怀里。四公主远远地站着,看着这一切,眼里神色晦暗不辨…… 第66章 马车被撞 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到裙幄宴,看完热闹,大家又都回行宫里,继续吟诗作对,继续奏高雅之乐。 至于陆家姐妹,大皇子妃亲派嬷嬷送回了宣平侯府,并赞扬了大姑娘端娴慧至,秉性柔嘉,还送了一套宫里的头面给陆翘。 得知事情始末的宣平侯大怒,当即便要亲去衙门审查此事。大夫人王氏拦住,说女儿家的事,怎好让他一个侯爷掺和其中,此事由她这个做母亲的出面更妥当。这才作罢。 裙幄宴到下午才结束。王宛汐她们几人因陆翘的事,皆神情恹恹的,一直为陆翘担心着。临分别时,槿柔说她明日便去宣平侯府,探得陆翘情况再派人告诉她们。大家这才放心分开各自回府。 回去的路上,宛玉很气愤:“那歹人真是该死,竟敢这么害翘表姐。大姑母定会为表姐主持公道,活剐了那恶人。” “大姑母么?”宛汐凉凉地看了宛玉一眼,“那倒未必!” 宛玉是后面出来的,事情她只看了一半。宛汐便把整个事件给她细述了遍。 半晌,宛玉愕然,“灵表妹怎能如此?她不是应该竭力维护翘表姐吗?难道……” 宛玉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姐妹俩正在说着话,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人的惊叫声:“马惊了,马惊了!” 紧接着,她们的马车猛的被撞了一下,又听到车夫慌乱地大叫:“吁……” 宛汐宛玉被撞下了凳子。宛汐爬到车门口,发现斯九和宛玉的丫头青竹都已经被撞下马车了。 “斯九,斯九,你在哪里?”宛汐急得扶着车辕准备跳下去。 “姑娘,我在这里,我没事。”斯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宛汐稍微松了口气,正在这时,一个男子从斜侧冲过来,一把揪住马缰,双脚前后开弓,稳稳地站定。马车竟被他硬生生拽停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车辕处一把抱住王宛汐,轻轻一跃,便把她带离了马车。 宛汐站定后,斯九扑上前,一把搀扶住她:“姑娘,你没事吗?没磕着吧?安月真是太厉害了,她就这么伸手一捞,便把我从车辕上捞下来,放地上了。” 安月救完人,迅速一闪身,竟又不见了。 马车突然被逼停,还是有向前的惯性。因此车箱在马车停了以后,仍然猛地向前倾斜 。宛玉还在车厢内,随着惯性冲向车外。 那男子一见,立即松开马缰,箭步上前,两手微伸,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宛玉。 王宛汐吓得连忙跑过去。 斯九眼疾手快地从那男子手里接过宛玉,青竹也拖着摔伤的手脚跟了过来。 “汐儿,原来是你!” 王宛汐这才定睛看向那男子,竟是七表哥张清远。 他是京畿营一名百夫长,今天休沐来铺子上转转,谁知竟遇到马车相撞事件。当时情况危急,他顾不得多想,便上前制住受惊的马。想不到竟是宛汐她们的车。 “这是我三姐姐宛玉。三姐姐,这是我七表哥张清远。”宛汐简单地作了个介绍,“三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王宛玉被斯九搀扶着,心有余悸,身上倒是没受伤。 “多谢张家……表哥救命之恩,”宛玉抬眸看向张清远,只见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五官白皙,容颜清隽,穿一身浅紫色纱袍。 真是端得一副好皮囊。看得宛玉面色出现两道红晕,直红到了耳朵后面。 “汐儿,这瞧着那马车是故意撞向你们的。”张清远指着远去的肇事马车说道。 “表哥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去追了。”宛汐安全落地后便要安月去追了,她相信安月的本事。 这时,走在前面的炎卿和王宛清也掉转马车过来了。 “三妹妹,四妹妹,你们都没事吧?”在丫头的搀扶下,炎卿匆忙下了马车,跑过来问道。 “大嫂嫂别急,我们都没事。”王宛汐上前几步迎上去。 王宛清也下了马车,却没跟过来,远远地站着,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这边。 车夫已经把马车重新整理,套上了引子。 众人小心翼翼地又上了马车。炎卿仔细叮嘱几句,便回到她的马车。 王宛汐掀开车帘与张清远相互道别后,这才继续往侯府赶。 回到侯府时,杜氏已经在大门处张望了。她看到两辆完好无损的马车先后停在了大门口,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母亲,适才在回来的路上,三妹妹和四妹妹坐的马车被疯马撞了,幸好碰上张家七公子,制住了马车,两位妹妹才没受伤。”众人见过杜氏后,炎卿简单说了一下路上发生的事。 “是张家七公子!哦,真是万幸,万幸!”杜氏脸色如常,满面慈爱。 回到汐芜院,玉嬷嬷等人听完斯九叙述这一天的经历,难免又是一阵唏嘘。 入夜后,宛汐叫众人都下去休息了。她打开观音坐百莲玉佩,取出里面的玉佩,轻轻摩挲着,心念一动,人便再次进入了玉佩里。 月珠月宝恭敬地等待在那里。 宛汐有好些疑问要弄清楚。月珠月宝详尽地给她解答了所有问题。 原来这块玉佩叫通天玉佩。一块玉佩便是一方世界,玉佩的主人便是这世界之主。玉佩里非常富庶,奇珍异宝,稀罕之物,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主人是玉佩自己选的。只有被选的主人才能到这个世界来,若不是它选的,便是带它一辈子,也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它选定主人后,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主人手上。比如某位高人所赠,比如祖先的传家宝,比如突然捡到,或许别的方式,但是像王宛汐这种,跟随她出生,倒是第一次。 月珠说她是玉佩的天选主人。 这个世界只有宛汐能来,月珠和月宝也不能走出玉佩。宛汐可以从玉佩里拿任何东西到她的世界,也可以把那个世界的东西带到玉佩里。 宛汐听后兴奋不已,她这是几辈子积了大德,竟能让玉佩认她作主人。如此一来,于她报仇一事,真乃得天助也。 她走到那个两层高的大书房里,挑了本游记看了起来。这是一本关于这个年代,各个地方的一些风土人情游记,她向来爱看这些。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月珠拿了些糕点和果子过来,告诉她,天快亮了。宛汐这才惊觉,竟是看了一夜。吃了点东西,宛汐便回到了汐芜院。 刚刚躺下,便听到斯清,玉嬷嬷在外面小厅里准备洗漱用具了。为了不引起她们的怀疑,宛汐假装打了个哈欠,便下床走到小厅,开始洗漱了。 惊奇的是,她明明一夜没睡,竟一点都不困,精神极好。难道是吃了月珠拿的食物吗? 第67章 黑风堂未来的主子夫人 这几日,四皇子李景昌已经走出了赐婚对象被抢的阴影,他遇到了另一件令他意气风发的事。 他约上了司马若兰,准确地说应该是司马若兰约了他。 自从上次在法华寺匆匆一别后,他便一直在忙着王宛汐的事,也没刻意去找司马若兰。赐婚被抢后,一次偶然竟又碰上了她。想不到的是她竟主动邀他两天后去画舫游玩。 回去后,李景昌与先生好好商讨了一番,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虽说司马长风犯事被诛,可长公主是皇上的嫡妹,皇上一直疼爱她,所以没有罪及她身,是她自请去法华寺清修的。 而司马若兰虽是长公主养女,却很受长公主宠爱。特别是这个司马若兰在北境期间,一直是李景珩照顾,表兄妹感情应是极好的。若是娶了这个司马若兰,便是得了李景珩和长公主的支持。 至于王宛汐那里,自有姨母这个关系在,还怕她不站在他李景昌这边的?所以李景昌准备全力拿下司马若兰。 已至盛夏,白天炎热,司马若兰约的是傍晚时分坐画舫游漓水。 李景昌早早便在画舫等着了。如果不是怕被李景珩碰到,他还想去大将军王府亲自接司马若兰过来。 两岸华灯初上时,一道俏丽的身影袅袅亭亭地出现在岸边。只见她身穿粉红玫瑰香重莲绫长袭裙,胸前是月白色锦缎裹胸,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鬓上低垂碧玉瓒凤钗,皓肤如玉,眸含春水,小脸娇俏可人。 看得李景昌心里一紧,忙迎了上去:“若兰表妹来了,请上船!” 说罢,便伸手去扶准备上画舫的司马若兰。 司马若兰只一息的迟疑,便抬手放入李景昌手心:“多谢四表哥!” 王府书房内,楚原和利风笔直站立于书桌前。 “爷,黑风堂传来的消息,请爷过目。”楚原递上一个小纸卷。 李景珩接过展开一看,冷笑出声:“看来这王四姑娘所言不虚。” “啊,不会是有人请黑风堂杀四姑娘吧?”如今利风对王四姑娘的事可关注了。 李景珩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冷哼一声便把纸条丢给他。 开玩笑,有人出钱杀自家主子未来的夫人,黑风堂半秒没停便把消息传回了王府。 “楚原,知道是谁雇的吗?”利风看完脸色不好了。 “爷,是武安侯夫人杜氏。”楚原睨了一眼利风,向李景珩汇报道。 “只让伤她,不让取其性命。看来是想让本王打消娶她的念头。这杜氏是铁了心想让四姑娘嫁给李景昌。也不知李景昌自己意愿如何?”李景珩冷笑道。 “爷,表姑娘…出去了。她约了四皇子坐画舫游漓水。”楚原稍迟疑了一下,说完便打量着李景珩的脸色。 李景珩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咚咚咚”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脆。 “让黑风堂接下单子,明镜堂救人。”李景珩微眯双眼,“然后给我大张旗鼓的查,一直查到是我那好皇弟所为。” “是!”利风楚原兴奋领命。 “爷,那表姑娘那……”楚原明白这位表姑娘在爷心中的位置,心里也是气她太不自爱。 “先盯着点。”李景珩心知司马若兰在姑母心中的位置,只要不太出格,纵着便纵着吧。 汐芜院内,张秀芳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与王宛汐谈话。 “四丫头,你想个法子辞了皇上的赐婚吧!那大将军王岂是良人?” “他不但凶残成性,暴虐无常,还…还不能…人道,你跟了他,不但会被天下人笑死,还有可能会被他折磨死。何苦呢?”张秀芳眼中有一丝真切的担忧。 “那依姨娘所言,我应该怎么办?”王宛汐平静地看着她,淡漠地开口。 “你…你完全可以另择良婿,比如…比如四皇子殿下,他是那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定会对你好的。”张秀芳以为王宛汐当真在向她寻求解决之道,立马把想法和盘托出。 “姨娘,我的婚事是陛下赐下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是要我抗旨吗?到时,我还有命嫁四皇子吗?”王宛汐唇角噙着冷笑,似笑非笑地看着张秀芳。 “你不能抗旨,大将军王可以啊。你只需让大将军王觉得你不堪胜任他的王妃,由他出面向皇上说明,不想娶你了,便可成。”张秀芳越说越觉得这法子可行。 “姨娘怕是忘了,这婚事本是大将军王求皇上赐下的。且不说这个,姨娘教我,要如何才能让王爷自动毁婚?”王宛汐眸子越来越冷。 “你…你自毁名声,或者自毁…容貌,都可打消王爷娶你的念头。”张秀芳有些心虚地低声道。 “呵呵,真是我的好姨娘,竟给我出如此歹毒的主意!”宛汐气极反笑。 “这…这也是权宜之策。总比你真的嫁那活阎罗要好。”张秀芳嘴硬道。 “我有些乏了,姨娘请回吧!”王宛汐心灰意冷,已毫无聊下去的意愿了。 “你…你又是这个样子,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也是为你好。”张秀芳有些气结。 “你没有害我吗?你教我的方法,是一个亲生娘亲说得出口的吗?”王宛汐眉眼又冷了几分。 “可唯有如此才能保你一条命。再说了,即便你容貌有损,名声败坏,你母亲也应允了,四皇子殿下定会不嫌弃你,迎娶你的。”张秀芳这次自认是带了真心而来的,她是真想救女儿的命。被王宛汐这么说,她有了恼羞成怒之状。 “姨娘好意,我知道了。回吧!”王宛汐心累至极,挥手示意后进了里屋。 张秀芳还想跟过去,斯妍伸手拦住了她,只得气鼓鼓的转身走了。 王宛汐回到里屋,脸色虽如常,眼尾却红了。 斯九见状,拿出一套银针,献宝似的对宛汐说:“姑娘,豆豆送了套银针给我。我以前跟着爷爷的时候,接触过针炙,但不精。我现在决定好好系统地学习。这玩意儿,神奇得很哩。” 宛汐轻拍斯九的娃娃脸:“好,我支持你。回头我寻这方面的书来,让你好好学。” “真的?那我一定好好学,保证守着姑娘,让姑娘一些无病无痛。”斯九伸出两根手指起誓。 宛汐瞬间又感觉到了亲人的温暖,她握住斯九的手指,笑道:“知道了,我相信你,不用保证。” 当晚,宛汐便回了玉佩里,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神针乙经》,听说是失传已久的针灸神书。 为免引起惊慌,宛汐暂时还没打算告诉其他人,玉佩世界的事。所以那本书也是过几日后,才拿出来给斯九,只说是自己托人找到的。喜得斯九一手抱着书,一手抱宛汐,直呼要亲亲姑娘以示感谢。 宛汐宠溺地捏了捏斯九的鼻子,说学会以后别忘了教她。斯九岂有不答应的,医书于医者而言,便是金山银山也不换的宝贝。 这盛夏炎热的天气最是不利于老年人。这不,时龙从府外传来消息,张老太太贪凉,染了风寒。本来张家是瞒着消息的,可宛汐早点叮嘱了时龙向南兄弟俩,时刻关注张家的事。 宛汐一得到消息,便急匆匆地带了斯九前往张家。幸好问题不是很大,斯九这种级别的医术,药到病除。正好趁这个机会,宛汐告诉张家人,她有一个神医丫鬟,家里有任何病情,记得知会她。 走之前,宛汐又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老太太不能只记着贪凉,要听二舅母的话。老太太在张家就是老祖宗般的存在,连老太爷都让着她,这会子,也只有宛汐的话她听得进去了。 第68章 遭到袭击 这次张家之行走得急,宛汐只带了斯九一人。回去的路上,主仆俩坐在马车里,头挨着头,凑一起,正讨论张老太太的病症。 “老太太的脉沉而紧,是寒邪内侵的脉像,加之她腹胀泄泻,寒饮之甚。这种症状,以温中化饮为主,待寒饮消散后,再行健脾利水……” 说是讨论,自然是斯九讨论,宛汐听。 “嗯嗯!”宛汐一脸好学生模样,认真听讲,不断点头。 主仆二人一个讲得兴起,一个听得认真,全然没觉察到马车已经被驶进了偏僻的长溪巷。 待她们发现后,车头车尾各站了两上蒙面玄衣大汉。 宛汐从车厢内弯腰出来,快速地坐到车辕上,想抓住缰绳奋力一搏。却不想那些歹人早就拉了缰绳,控制住了马车。 宛汐一把拉住斯九,两人齐齐跳下马车。她可不能让蒙面人赶着马车把她们走,那样便太被动了。 王宛汐突然感到斯九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挠了几下,眼睛也冲着她眨巴了几下。宛汐心知斯九应该是有了下一步动作,便故作害怕的样子,拉着斯九往墙边靠。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你们不要过来?”说着,两人抱成一团紧靠着墙。 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手执钢刀,慢慢向她们俩靠拢。 待他们四人都围过来的时候,斯九手一扬,一种白色粉末冲着四人脸上散去。四人始料未及,都大口吸入了那些粉末,只两息间,便瘫软在地上了。 正在这时,巷口传来大喝声:“什么人?干什么?” 紧接着,几个穿明镜堂飞鱼服的人,飞奔而来,几下便控制住了已经瘫软的四人。 “二位姑娘没事吧?”领头的过来询问。 “还好,没受伤。谢谢官爷。”宛汐落落大方地过来打招呼。 “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可认识这几人?”领头的继续问道。 “我们是武安侯府的,这是我们四姑娘。我们刚从西街张府回侯府,这几人突然袭击我们。我们…应该也不认识他们……”斯九迟疑道,这几人蒙着面,怎么知道认不认识呢? “千户,这几人是黑风堂的。”一名明镜堂检查后说道。 “原来是武安侯府四姑娘。请问姑娘可有得罪什么人?”那千户问道。 “小女子一直处深闺,自认没得罪过什么人。不过,我瞧着我家那车夫倒是有几分可疑。恳请千户大人定要查清此事,还小女子一个公道。”宛汐福身道。 “四姑娘放心,此事明镜堂定会查明。不日,查明后,我明镜堂自会再去武安侯府告知姑娘此事结果。请姑娘放心。”那千户倒是恭谨。 “那有劳千户大人了。”王宛汐再次福身。 由于车夫已经跑了,那千户便派了一名明镜堂驾车送她们回武安侯府。 回到府里,那名明镜堂亲向武安侯说明了此事。武安侯大怒,叫来管家,勒令赶快查清那车夫的详细情况,以报给明镜堂彻查。末了,又安慰了宛汐几句。连老夫人也惊动了,拉着宛汐的手,细细打量,连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杜氏最后才得到消息。她匆匆赶来,听到事情已经由明镜堂全权负责查办,顿时脚下踉跄,幸好莫嬷嬷在旁边扶着。 她心里已经兵慌马乱了。这黑风堂不是天下第一的暗杀组织吗?怎的就失手了呢?还这么不凑巧,落到了明镜堂手上。 幸亏黑风堂是有严格的行规,不会出卖下单者。再说自己没有亲自出马,要查,也未必查得到她这里。只是那个车夫,倒是个麻烦,得让人赶快处理了才行。 她把事情想了一遍后,假惺惺地安抚了宛汐几句,又送了些补品到汐芜院,说是给四丫头压压惊,这让侯爷和老夫人极欣慰。 王宛汐自是回汐芜院好好休养,也免了这些天的请安,自在得很。 明镜堂出马,非同一般。才一天工夫,便什么都查明了。 原来是武安侯大夫人出钱请黑风堂出手,不为取四姑娘性命,只伤她容貌或是毁她名节。那车夫也是杜氏安排的,事后差点被灭口,幸得明镜堂出手快,抢先找到了他,这才把事情捋清楚。 这事武安侯府和宁诚伯府都出面,想拜托明镜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是家务事,由他们武安侯府自行处理。 无奈明镜堂不是一般衙门,他们只对皇上负责,任何人的话都可以不听。因此,这事,直接上报到了皇上那儿。 事关大将军王赐婚对象,此事惊动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自然贵妃也早已知晓此事了。 两宫娘娘都觉得这事太恶劣,由太后娘娘亲下懿旨,褫夺了杜氏诰命夫人的称号,勒令她居家静思一月。 这个惩罚看起来很轻,其实是杜贵妃为其承担了很多后的结果。杜贵妃一听到此事,便解钗卸妆,只着素衣,亲自跪到皇上跟前请罪,痛哭是自己没约束好家人,一定要皇上重罚。如此一来,皇后和太后也不好真的重罚,最后只能如此了。 太后懿旨下到武安侯府时,众人皆呆住了。 老夫人指着杜氏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倒不全是心疼王宛汐,而是这个孙女已经赐婚给大将军王了,对于家族多少还是有点助力的。若真是毁了,岂不白白少了一个支撑。这么多年来,这个杜氏看着温柔娴淑,想不到竟如此歹毒。 武安侯也是很生气的,四丫头若毁了,得罪大将军王,还有他们武安侯好果子吃吗?杜氏这次真是鬼蒙了头了。 接完懿旨,杜氏更是瘫坐地上,半天没动弹。她花了那么多钱,事没办成不说,竟还这么快便暴露了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她辛辛苦苦得来的诰命,一朝不慎,竟这么没了,被褫夺了。她杜亦华在贵妇圈里,最是光鲜,如今,叫她如何面对那些贵妇? 张秀芳看着瘫倒的杜氏,心里很疼,她想不到她竟真的请了杀手组织来毁王宛汐。她心疼王宛汐,也心疼杜氏。她痛苦的站一旁,身形摇摇欲坠,幸好七巧在旁边死死扶着。 她偷偷看向刚起身的王宛汐,想要去安慰一下,却移不开步子。 “想不到母亲竟恨我至此!以前辛苦母亲了,演了那么多年,以后便不要再演了吧。挺累的。”王宛汐平静地站起来,走到杜氏身边,淡淡地说着,眼眸中满是嘲讽。 王宛清红着眼睛,走过来扶起杜氏,气急败坏地叫:“王宛汐,你不是没事吗?你还想怎么样?是想逼死母亲吗?” “五妹妹这话说得,母亲的惩罚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我又没有罚母亲什么。你是想说太后娘娘要逼死母亲吗?”王宛汐嗤笑一声,不待王宛清回复,淡漠地转身离去,眼中的不屑看得王宛清窒息。 王宛汐想着这事应该不会就这么完了,这不,大将军王进宫了…… 第69章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小庶女? 御书房内,大昊帝气得大怒,他着曹昆立刻,马上去把四皇子宣来见驾。 原本李景珩来见他时,他只当这个跋扈的儿子,不满太后对杜氏的惩罚,进宫寻事端。如果是这样,他不介意把太后请来,由太后出面治他个不孝的罪名。 谁知,他竟是把这件事刨根查了一下。挖出的真相远不是所谓嫡母嫉恨庶女,买凶毁她的家宅内斗。此事竟有老四的手笔在里面。据查出的线索显示,毁王宛汐只是第一步,退婚是第二步,最后一步是由老四出面当好人,娶了名声已毁的王宛汐。 “父皇,四皇弟蓄意毁毁人清白,做出如此阴险恶毒之事,只为抢儿臣心爱之人。儿臣不是软杮子,岂能如他愿?再者,父皇已为儿臣赐婚,四皇弟此举,分明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抗旨不遵。请父皇明察!” 大昊帝头都大了,这些证据都是明着指向宁诚伯府和武安侯府的杜大夫人,暗线竟是指向老四。 “兴许……”大昊帝正要为李景昌辩解,门外传来曹昆的声音。 “皇上,四皇子求见。” “进!”大昊帝坐回书桌后。 李景昌突然被召见,心里忐忑不安。袭击这事他完全不知情,被召见之前才从杜贵妃那里临时听了些。 他心里是不满杜氏这次行为的,既自作主张,还失败了,被人抓住了把柄。如今连累了母妃,杜氏也夺了诰命,蠢不可及。幸好,这事太后娘娘已罚过,想必不会牵扯到自己了。 他进到御书房,便看见侧立在旁的李景珩,正一脸怒火看着自己。连皇上也脸色阴沉。他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倒是想万岁,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朕马上死吧?”大昊帝抓起书往地上砸去。 这话可重了。 曹昆脚一软,马上瘫跪在地上,嘴里直呼“皇上息怒”。 李景珩也马上跪下,以头触地,与李景昌一起,恭声道:“父皇息怒!” “哼,息怒,息怒。你们只顾着吵你们的,把我气狠了,只一句息怒,便是全了你们孝子之心。你们倒是率性得很!”大昊帝更多的是气自己真正憋着的火,不能名正言顺地发出来,憋得真难受。 李景珩,李景昌两人又恭谨地求了几句,大昊帝才平心静气些,摆手让众人平身。 “昌儿,你三皇兄已查明,此事所有线索均指向你。你作何解释?”说罢,把李景珩提交的证据丢给李景昌。 李景昌本来要否认的,这事还真不是他。可看完证据,他改变了心思。 这事就算他不认,也是他的错。因为杜氏他们之所以做这事,完全是为了他。不如承认下来,让皇上认为自己是真心倾慕王宛汐。小年轻,为情所困,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做父亲的,最多是嗔怪一声,没出息,也不会太降罪。或许还会因祸得福,说他真性情,更看重几分。 “请父皇恕罪,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与四表妹心意相通,情根深种。却被三皇兄半道截下,儿子放不下……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三皇兄放手。所以……”李景昌声音哽咽,似难过异常。 “好一个情根深重!四皇弟对汐儿既如此爱慕,爱慕到想要毁了她吗?”李景珩在旁冷笑不止。 李景昌面红耳赤:“我,我是想着,如此这般后,三皇兄定会嫌弃她,而我,我不会。我定会以正妃之位娶她。” “那你知否,你对她的那些伤害,是否是她承受得起的?”李景珩周身冰冷,眼眸中竟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这…这…我……”七月的天,李景昌竟感觉到了寒意,他两个小碎步移离了李景珩身边。 最后,大昊帝也真如李景昌所想,斥责了他几句,勒令他亲去向王宛汐赔礼道歉。安抚了李景珩几句,又着曹昆带了许多赏赐,去武安侯府安抚王宛汐。此事在皇家这里才算真正完。 李景珩得到了大昊帝亲口保证,他这个婚事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改变,这才满意地恭谨告退。 李景珩走后,大昊帝恨铁不成钢,又抄起一本书直砸向李景昌。 “你…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小庶女吗?”大昊帝把大半的感情都寄托在他身上,他可不想这么优秀的儿子,为情所困。 “儿子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李景昌对王宛汐倒是执念不深,他现下所有心思都在司马若兰那里。他觉得能娶到她为侧妃,对他的助力更大。所以,他也向皇上保证,以后再不会做如此不成熟的行为了。 大昊帝只当他年轻气盛,被人抢了媳妇,生了好胜之心。若将这好胜之心用于针对李景珩,击垮李景珩,那才叫一个好呢。是以,他也没过多指责,说了几句便放他走了。 傍晚时分,在侯府各处遛达的斯柠,回来后说了一件奇怪的事。 自从宫里的公公来宣读完太后娘娘的懿旨后,大夫人便一直呆在栖子院里,没让任何人服侍,连张秀芳都没让进。晚膳也没传。直到下戌时,才带了莫嬷嬷和侯爷一起,急匆匆地往老夫人的寿安堂去了。 听说,那个时候老夫人都睡了,愣是被叫醒的。本来是要发火的,但不知大夫人跟她说了句什么,便把寿安堂的丫鬟嬷嬷全遣了出去,一个不留,并特意吩咐刘嬷嬷和莫嬷嬷两个守着门口。 也不知道三人在里面说些什么,只知道,说完以后都已到了亥时。 出来时,大夫人脸颊红肿,双眼通红,侯爷似乎气狠了,一出寿安堂便大步去了书房,一晚都没回后院。 王宛汐听完,眸光清冷,心道,这是摊牌了吗?若真是,自己便更要打起精神来了。 翌日,四皇子殿下登门了。他带了几箱的礼物,亲自跟王宛汐道谦来了。 “还请四表妹原谅表哥这一次,表哥为情任性了。幸好没伤到表妹。父皇也已经斥责我了。我已经认识到错了,绝不再犯。以后四表妹便是我三皇嫂,我们还是一家人。” 看来李景昌是想认下杜氏犯的错,护下杜氏。 “四皇子殿下言重了。此事太后娘娘已经罚过了,如今四皇子殿下也这般说了。臣女岂有揪着不放之理。”王宛汐坦然收下道歉之礼,心道如果李景昌知道了真相,不知还会不会认自己这个“三皇嫂”? 四皇子遵皇命送完礼道完歉,与王宛清甜言蜜语几句,便准备走了。不想武安侯以有要事相商为由,邀他去了栖子院。 第70章 筹谋 听说四皇子从栖子院出来时,已是极力隐忍,却仍是怒气冲冲。武安侯跟在其身后,罕见的低头哈腰,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王宛汐听到这些消息后,垂首凝神片刻,待再次抬头时,眼眸中只剩坚定和无畏。 她对着空中说了一句:“当年进潜邸前,有一位朱姓女子与肖昭训相识。后来,肖昭训入了潜邸,那女子也前后脚跟着进了潜邸。不过在潜邸时,两人极少来往。所以当时潜邸的人,都不知道她们俩是相识的。” “不过,此人在十六年前便出了潜邸。十六年来,无人再见过她。唯一线索便是此宫女耳廓有红色胎记.正因为这块胎记,她在潜邸时是个杂役宫女。” 斯妍立于旁边,“姑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才说出来呢?” “我与大将军王本就是交易关系。相互之间只是利用而已,他不会无条件帮我,我也不能一次性把我知道的,全交给他。现在,我可能会需要他的帮助了,所以公平起见,我也要交点东西给他。”王宛汐冷静地给斯妍分析道。 说罢,她从里屋箱子里,掏出一袋金叶子交给斯妍。这是她晚上从玉佩里拿出来的,没办法,那里面没有银票,只有金银珠宝。 “这么多金叶子?”斯妍打开一看,呆住了。 “你把这些交给时龙,要他给我买几个宅子。一个两进的,两个三进或四进都可以。另外,去牙行买几个机灵的,最好是懂武功的。安置在二进的宅子里。” “买宅子倒是可以,可是买奴才……姑娘,咱们不是跟王爷合作吗?怎么……”斯柠在旁边有些不解。 “姑娘是不想把所有希望放到外人身上,咱们自己也要武装起来。”斯妍倒是想得通透些。 下午,斯妍便出府把这事吩咐下去了。 斯九悄咪咪地问:“姑娘,你把这么多的金叶子交给时龙他们俩个,不怕他们昧了吗?” “相信他们,也是考验他们的过程。若是真跑了,我只当破财消灾。早知道他们不忠,比以后背叛我,损失小得多。再说,他们是入了奴籍的,逃出去便只能躲躲藏藏,一辈子见不得天日。所以,我不用担心。”王宛汐葱白手指点了点斯九瓷白的额头。 明镜堂督主室,李景珩正在批阅文书,楚原把安月传过来的话,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他。 “嗐,这个四姑娘,真不愧是张家的子孙,这做买卖不吃亏的秉性,简直刻在骨子里了。”利风小声嘀咕着。 李景珩手里的毛笔早就停下了,他在脑子里细细地过了一遍,当年与母亲相熟的那些人。 十六年前,他已经五岁了。那时的他,不但记事,而且懂事了。母亲在潜邸受尽荣宠,却仍像株没被灌溉的花木,整天恹恹的,蔫蔫的,如被霜打一般。 只有在他面前,才是鲜活的,慈爱的。整个潜邸的其他侍妾,都嫉恨她,不待见她,唯有如今的皇后,对她和善,不为难她。母亲没有与任何人交好,连她自己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待她淡淡的。 后来,母亲为救他,被杀后,她屋里那些人,也跟着殉了葬。这个朱姓杂役宫女,似乎见过一两次,都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见的,所以李景珩对她没特别深的印象。 王宛汐既然这么说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去查一查。 李景珩凭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画了张人像,并在她耳廊处画上红色胎记。画完后唤出一百,要他给所有影卫看一眼即焚。记下此人,暗中追查。 做完这些,他吩咐利风和楚原,派人密切盯着李景昌和宁诚伯府。 现在看来,凤命之人可能真是个乌龙。既如此,那李景昌便绝不会放任王宛汐嫁给旁人。 他们几个知情人,应该暂时不会把此事上禀皇上,因为毕竟这是欺君之罪。况且,在全庆国人的眼里,他李景珩才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所以,他们不但不会禀报,还会蓄意瞒着皇上。 如此,这婚便定要尽快完才行。 想罢,李景珩丢下笔,起身往外走。他得去趟礼部,这吉日他们如没择好,那他便自己来选一个。 雍华宫内,宫女太监皆守在外殿,杜贵妃母子在内室。桌上上好的汝窑茶具已被杜贵妃,全数扫至地上,一片狼藉。 “她…她…岂敢?!这么多年,瞒得我们好严,若不是……本宫定要……”杜贵妃那娇好的面容被气得满面狰狞。差一点就被自己的好姐姐,误了大事。 “母妃,事已至此。您先气,咱们要赶快想办法解决。王宛汐绝对不能嫁给李景珩!父皇对老三已经这么宠爱了,如果他知道王宛汐才是凤命之人,那儿子与那个位置就真的无缘了。”李景昌想想都急。 “对对对,我们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好在,除了我们几个,没有人知道清儿与那丫头互换的事。咱们千万不能泄露出去。等等,你确定知情人只有你,我,你外祖母,你姨母,姨父和侯府老夫人知道?”杜贵妃突然觉得姐姐很不可信。 “听姨母说,是的。张氏生产完昏过去了,她不知道。连五表妹自己都不知道。不对,还有一个,二舅的贵妾,叫木槿的。”李景昌回忆道。 “什么?一个妾室怎么知道的?对了,那个木槿当年是张氏的陪嫁丫头。难怪杜亦华把她送回宁诚伯府当了杜泽明的贵妾。”杜贵妃一直以为是木槿有经商之才,又与张家联系密切,所以才抬为贵妾的,想不到竟还有这一层。 “不行,其他人可靠还说得过去。这个木槿,我不相信她。”杜贵妃凝眉思忖着。 “母妃不信任她也是应该的。那便让她消失。”李景昌当机立断,手往脖子处做了个手势。 “不要冲动,你外祖家的生意如今全是她在打理。我们寻个由头,把她与我们绑在一起便成。”杜贵妃脑子飞速转着,“她生的那个女儿,杜芳若,好像也有十二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你这个表哥,风度翩翩,拿下她,易如反掌吧。” “母妃真乃大智慧人。儿子有母妃襄助,登鼎那个位置,十拿九稳。”李景昌豁然开朗,站起身来,笑着给杜贵妃深深作了个揖。 杜贵妃看着这个芝兰玉树的儿子,笑意堆满了脸。起初杜氏瞒着他们的那点子气愤,也散了不少。母子俩只剩下志在必得了。 “哈哈哈……” 第71章 斯柠被设计 这几日,王宛汐提醒全苑众人,谨小慎微,万事多个心眼。大家也打起精神来,把个汐芜苑保护得跟个铁桶似的。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事了。 出事的是斯柠。 听说她在清音阁外面偷偷摸摸的,被发现了,慌忙逃窜,在回来的路上,竟把四哥儿王铭传给推湖里了。人虽救上来了,可仍昏迷着。 侯爷大怒,先是当即一脚把斯柠踢得吐血,然后吩咐婆子,要打斯柠三十大板。若是四哥儿有个好歹,便要她偿命。 消息是小禾带回来的。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跪在地上直呼:“姑娘快些,姑娘快些,快去绛紫阁,慢了斯柠姐姐便要没了!” 王宛汐倏地起身,带上斯九和斯妍便往绛紫阁赶。 她知道,定是斯柠在府里闲逛,被他们利用,陷害了她。 刚到绛紫阁的外面,便听到里面紫姨娘撕心裂肺的嚎哭。 “传哥儿,传哥儿,你醒醒,你看看姨娘,怎么办哪?救救我的传哥儿……” 王宛汐心里一紧,眼眸中冰凉一片,他们真的为了那件事,做得如此歹毒吗?竟真的拿一个八岁孩子的命来换? 跨进院门,主仆三人看得心惊肉跳。只见斯柠被几个婆子摁着趴在长凳上,一个高大肥硕的婆子正举着板子,重重地打在斯柠后背,臀部上。 那板子重重打在斯柠身上,闷闷的,斯柠咬紧牙关,不叫一句。板子离身,她便用微弱的声音申辩:“奴婢没有,不是奴婢……” “住手!”王宛汐面上如寒霜凝结,沉声喝道。 那婆子看向堪堪进门的四姑娘,惊得板子都掉了。明明还是那个柔弱的少女,可那眼眸中迸出的凶狠,却如同一个久居高位者,那是杀意。 “姑娘……”斯柠回头看向门口那个伶俜挺拔的少女,被打时没流的泪,这时才流了出来。 “放肆!本侯还在这儿呢!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武安侯看到王宛汐这通体的气质,也是一惊。这是他第二次从这个不起眼的女儿身上看到不一样的神情了。第一次是刚被赐婚时,父女一起坐马车回来时,她那周身的贵气。 “父亲,女儿只是请您暂缓动刑。”少女瓷白的小脸没有半点惧色,双眸也是寒气外泄,“斯九会些医术,让她去看看四弟弟,先救四弟弟要紧。” “府医都无能为力了,一个丫鬟能有多大的能耐。小四,你就别护短了。你父亲也是心疼传哥儿,这小小年纪……”杜氏说着用手帕去拭眼角。 王宛汐一眼没瞧她,一双黑眸紧盯着武安侯双眼,她赌他还有点人性,舍不得真让这个小儿子丧命。 武安侯被盯得有些心慌,他胡乱地点了下头,“就让她看看。” 王宛汐扫了一眼斯妍,示意她好好看着斯柠,自己则带着斯九进到里屋。 “四姑娘,你好狠的心,你竟还来这里,是要亲眼看我的传哥儿断气吗?”紫姨娘已经泣不成声,一见她们主仆进来,恨不得扑上去撕打一番。 “紫姨娘,斯九懂些医术,你让开,让她给传哥儿瞧瞧。”王宛汐体谅她疼子之心,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 “你的一个丫头推我传哥儿下水,再让另一个丫头来治他?你当我是蠢的吗?”紫姨娘张开双手拦着,她不能再让她们接近她的传哥儿了。 “这事父亲是同意的。情况紧急,你确定要如此吗?至于斯柠推传哥儿下水一事,我会给你个交代的。”王宛汐见床上的王铭传脸色青白,心道怕是真不好了,便一把推开紫姨娘,给斯九让出个位置。 紫姨娘还要上前拦着,听了王宛汐的话,又看到斯九那娴熟的手法,迟疑了一下,终于安静地站一旁了。 这时,武安侯和杜氏也跟了进来。 只见斯九把王铭传翻过身,在他背上推了十数下后,又翻过来,从怀里取出银针,往他胸腔部连扎三针,一边扎一边捻。 不一会儿,斯九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王宛汐掏出帕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只听到“哇”的一声,王铭传吐出了一口浊水,微微睁了一下眼,轻唤了声:“姨娘!”便又昏过去了。斯九这才把针都收了,静坐旁边休息。 紫姨娘看他醒了,又惊又喜,谁知只那么一下,又昏了。她抓着斯九的胳膊,摇晃着:“你快救他,快救他!” “放心,传哥儿只是昏睡过去了。他没事了!”王宛汐看着累成狗的斯九,拉过紫姨娘,以防她把斯九摇散架了。 “是吗?”紫姨娘这会是绝对的信任斯九,她转头看向斯九。 斯九点了点头,紫姨娘这才扑到床前,盯着床上的孩子。 “就算你们把传哥儿救醒了,可斯柠那丫头,把传哥儿推下水的事,咱们还得追究,否则旁人会说我们侯府是非不分。”杜氏装腔作势,一副为侯府好的模样。 “四姐姐,这丫头先是在我清音阁外偷偷摸摸,后来又把四弟弟推下湖。她心太坏了,可不能要。父亲要处置便处置了,以后让母亲给你挑个好的。”王宛清亲热的上前想挽王宛汐的手,通情达理的安慰她。 王宛汐退后几步,躲开她的手,双眸睨了她一眼,便向武安侯福身道:“父亲,事情的经过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如今传哥儿还没醒,不若等他醒了,再问问他。因为女儿实在想不通,我这丫头,为何会推传哥儿下水。”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你的丫头最是忠心,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呗。”王宛清一脸清纯无辜,说完好似才知道不妥,忙用手捂住了嘴。 “哼,”王宛汐嗤笑出声,“五妹妹这话好奇怪。你说,我的丫头做这一切是为我?那请问五妹妹,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紫姨娘母子又能阻碍我什么?” 王宛清惯常做白莲花,她只管说着软软的带着刀子的话,伤到的人只能憋到内伤。最近却屡屡被王宛汐打脸,气得她小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话倒是听进了紫姨娘耳里。是啊,王宛汐虽是也是庶出,可她亲哥记在了大夫人名下;她自己也是被皇上赐婚给庆国唯一的王爷,虽然那王爷有残缺,但权力位置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她还有个富得只剩钱的外祖家。 再说了,她绛紫阁与四姑娘没任何冲突,要说以前沛姐儿未婚时,姐妹之间的那点吵闹,也没伤什么根本,算不得什么。要说她害传哥儿,目的何在?有何好处? 难道传哥儿落水,别有隐情?瞧着侯爷和大夫人的样子,好像一副急于给四姑娘扣罪名,这是为何? 第72章 来得真及时 杜氏咬咬牙,把恼怒吞下肚,一脸善解人意:“汐儿,这定不是你指使的,母亲知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院里的丫鬟骄纵些,自是不能怪你的。”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赏罚还是要分明的。这丫头差点害了传哥儿的性命,便是杖杀了,也是使得的。你父亲仁慈,只打她三十板子,已是轻饶了。你是待嫁姑娘,莫要为难你父亲。” “三十大板下去,只怕这小丫头命便没了。母亲也说我已是待嫁之身,出嫁前还是不要见伤人性命之事为好。再说侯府凭片面之词,便打杀我汐芜苑的一等丫鬟,母亲不觉得,其实是在打我吗?”王宛汐嘴角含着冷笑,眼眸却凌厉得很。 “父亲,传哥儿这会子在昏睡,左右也是要不了多久便会醒的。不若等他醒了,再查查这事的真相。如此,也好为传哥儿报仇,也不会冤枉了什么人,您说呢?”王宛汐唇角一扬,毫不惧怕的与久居一品侯位的王彦博对视着。 武安侯有一瞬间的退缩,可一想到那件事,便觉着自己及侯府已没退路了。 正当他要开口时,外面小厮来报:“侯爷,大夫人,皇上圣旨到了,是礼部炎大人亲自来的。” 礼部尚书炎同道炎大人? 侯爷顾不得院里这些事,急忙带着众人出去接旨。王宛汐临走时,示意了斯九和斯妍,这才跟着去前厅接旨。 待侯府众人皆齐全后,炎大人才宣读圣旨。原来是礼部择了吉日,也上达了皇上那里,皇帝亲批了八月初五,大将军王与武安侯府四姑娘完婚。 炎大人读完圣旨,除了几个小辈磕头谢恩,侯府主子们竟都愣在那里。 “侯爷?老夫人?大夫人?”炎大人是世子夫人的父亲,便是侯府的儿女亲家。他最是守礼守节,见此情景,猛地咳出声。 武安侯几人才醒转,忙磕头谢恩,接旨。 炎大人与侯府熟稔,宣完旨本想着寒喧几句,可看着杜氏脸色苍白,满面惶恐,连武安侯都一脸便秘。他把疑问的目光看向女儿炎卿,可她也轻轻摇了摇头。 又想着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也不便打听。遂揖个礼,便回宫复旨去了。 接完旨,侯府三大主子去了寿安堂,倒也没再提斯柠的责罚了。宛汐飞快地回了汐芜苑。她心如刀绞,这会急切地想看看斯柠,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了。 汐芜苑内,斯九已经给斯柠服下内伤药,现下正在给她清理后背及臀部的伤口。幸好王宛汐去得快,只打了十大板子。但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也被打得血肉模糊。 那衣服粘着被打破的肉,一动,便有血渗出。斯九又在她伤口处散了麻沸散,她撕开衣服时,斯柠才感觉不到很痛。可那惨烈的伤口还是让斯清和玉嬷嬷心疼得流泪了。 “哎哟,我怎么感觉你们比我还痛。九这胖手可真柔软,我还有点痒痒的呢!”斯柠看着姑娘紧咬的牙关,和众人脸上的心疼,逗趣道。 趁着斯柠麻药劲儿没过,王宛汐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斯柠照常在府里遛达,以便打听情报。正当她在清音阁与院内洒扫丫头聊天时,听到有丫头跑过来说,她看到四姑娘在湖边摔了一跤,斯清扶着正慢慢走回汐芜院,看着有点严重。 平常王宛汐便告诫众人,听到什么要先分辨一下,再决定行动。斯柠想了一下,觉得那丫头说有可能是真的,而且她认识那丫头,是前院杂役李婆子的女儿。所以她往湖边跑,想着去看看情况。 谁知,到了那里,没看到姑娘,却看到四哥儿在湖里挣扎,这种情况,斯柠是不可能跑开不管的,就算是陷井,她也要先救人。于是,人救上来了,四哥儿的大丫鬟却一口咬定,是她把四哥儿推下湖去的。 “我知道了。斯妍,你先把斯柠抱去她房里休息,斯清,这段时间你照顾好斯柠。”王宛汐冷静地安排着,她知道,这事还没完。 刚忙完这些,刘嬷嬷亲自过来请人了。说是老夫人吩咐,要四姑娘赶快去寿安堂。 王宛汐带了斯妍跟着刘嬷嬷一起往寿安堂走。 “四姑娘,你要顺着点老夫人。老夫人还是疼你的。”刘嬷嬷看着这个越来越明媚的姑娘,打心眼里想维护,无奈人微言轻的,帮不上忙,只能提醒提醒。 “宛汐晓得的。多谢嬷嬷的疼爱关心!”王宛汐乖巧的应着。 寿安堂内厅,老夫人与武安侯夫妇一起商量了好久,决定先把王宛汐困住在这侯府里,然后再把她与四皇子设计在一起,坐实了他们两情相悦,情难自禁,逼大将军王自动退婚。 如果实在不行,宁愿让王宛汐提前消失,也不能让她嫁给大将军王。 是以,看到王宛汐恭顺地走进寿安堂时,老夫人最先发难:“四丫头,今天这事,就算不是你唆使,那也是你御下不严。八月初五一过,你便是王妃了。你如此不会管教院里的人,往后,如何管好王府?” 王宛汐顺眉顺眼的福了福身子,“这事虽还不清楚实情,却也算是斯柠最后一个接触传哥儿,我自当负起这个责来。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我自请在汐芜苑反思,还请祖母,母亲答应。” 那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就自己提出来了呢?都不用威逼一番吗? 正疑惑时,外面有小厮进来禀报:“大将军王派王府管家送聘礼来了!” “这么快?”老夫人都惊得张大嘴巴了。 按说这日子选好以后,要再选个吉日,才来送聘礼的。这大将军王怎的这般性急? 惊奇归惊奇,得赶快去招呼着,可怠慢不得。 侯府三位主子带着王宛汐匆忙从寿安堂来到前厅。王府总管太监王喜已经候在那里了。 “恭喜老夫人,恭喜侯爷,恭喜大夫人,恭喜四姑娘。我们王爷一听说吉日已选定,便安排杂家把聘礼给送过来。我们王爷对四姑娘,可重视了。”王喜拂尘轻扬,微微躬身道。 武安侯虚扶一把,“这日子才定,王爷便送聘礼来了,诚意真是让本侯感动。” 杜氏看了看前厅摆着的五六抬箱笼,心道这大将军王也忒寒酸了,区区几抬聘礼,也拿得出手。 “劳驾公公亲送聘礼,真是辛苦了。公公休息一下,喝口茶水。这些箱笼我差人抬去库房即可。”杜氏正准备挥手招下人进来抬箱笼。 “大夫人,不必麻烦您。聘礼我们还是直接送到四姑娘院吧,顺便把单子也一并交给四姑娘。”王喜站在前厅门口,“你们,一箱一箱地往里抬,唱一箱抬一箱,千万别给咱家搞混啰。” 第73章 轻拿轻放,聘礼是要还的 杜氏闻言,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却又发作不得。 府里的众人听说大将军王给四姑娘送聘礼来了,皆跑来看瞧瞧。王宛清自然也急急地过来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身体残缺的王爷娶一个侯府小庶女,能有多大阵仗。 外面也取聚了好多的百姓,他们看着大街上绵绵不绝的箱笼,也是稀奇得紧:这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有残缺,但配一个庶女,还真是屈尊了。没想到竟给如此厚重的聘礼,未必这庶女真有过人之处? 王喜的话音刚落,自有声音宏亮的小太监站立于前院,大声唱道:“白玉镯十对,翡翠镯十对,龙凤呈祥镯十对!” “珍珠耳环十对,白玉耳环十对,绿宝石耳环十对!” “珍珠耳坠十对,珊瑚耳坠十对,红宝石耳坠十对!” “珊瑚坠角六对,青金石坠角六对,翡翠南珠坠角六对,祖母绿宝石坠角六对!” “珊瑚朝珠一盘,金泊朝珠一盘,蜜蜡朝珠一盘,沉香朝珠一盘!” “白玉各式佩八件,青玉各式佩八件,水晶各式佩八件,金泊各式佩八件!” “白玉嵌珠翠玉簪,镶宝金龙金簪,累丝双鸾衔果步摇金簪,赤金盘珞簪,珍珠玲珑八宝簪,吉祥如意玉簪,镶宝石蝶戏双花擦金银簪,玲珑点翠红宝石簪,灵芝竹节纹玉簪,各四支!” “…… ……” “嘶!”王宛清听得五内皆是火,她两手疯狂地绞着帕子,竟生生把帕子给撕破了。 杜氏听着唱单声,银牙都咬碎了,气得身子颤抖,脚下发软,幸好一旁的莫嬷嬷离得近,伸手扶住了她,才没瘫倒在地。 老夫人与侯爷则先是惊讶,后来母子对视一下,眼神里竟都是惶恐。到底母子连心,想到了一块去了。 “…… ……” “古香缎五十匹,花软缎五十匹,云绫锦五十匹,浣花锦五十匹,重莲绫三十匹,织金锦三十匹,浮光锦三十匹,孔雀绸三十匹,轻烟罗三十匹!” “天啊,这些个布料,就算勋贵人家一年也难得一匹,这大将军王竟是几十匹几十匹的送!” 王宛清的嘴唇颤抖,脸开始扭曲,看起来狰狞可怕,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世家贵女?她身边的妙儿手虚扶着她,脸上已是痛苦得牙关紧咬,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痛呼出声,手臂怕是已被掐得青紫一大片了。 “月麟香,甘松,苏合,和罗,丁香,沉香,伽南香……” 王宛汐站在一旁,心里很是无奈,说好的是一场合作交易,王爷这是何苦呢?得多麻烦啊。 “你去盯着点,告诉他们,千万得轻拿轻放,这些个东西都是要还的!”她侧头低声对斯清叮嘱道。 足足一百二十抬的聘礼,两个时辰后才唱完。 最后,王喜手托一个鸟笼,亲手交给王宛汐。 “四姑娘,这是我们王爷养了五年的隼,以它抵大雁,送给四姑娘了。” 王宛汐接过鸟笼,这是一只上身红褐色,下身白色的鸟儿,头顶上的毛倒是呈灰色。这只鸟儿比一般鸟儿要大一些,只见它两翼狭长,尾长且窄,上嘴先端钩曲,边缘有锐利的齿突,那双脚强健异常,爪弯曲而尖锐。 它正隔着笼子警惕地看着王宛汐,小睛珠子上下打量着她,似是很不情愿来她这儿。 “呵,你这鸟儿,人模人样的。你是一只隼,那我就叫你阿隼,如何?” 那隼似乎是听懂王宛汐的话,竟傲慢地昂起脖子抖了几下,好像是在点头。 “四姑娘,这隼原本就叫阿隼。”王喜有几分奇怪,怎么这四姑娘给阿隼取的名字,竟跟王爷五年前取的一样。 “哦,原本你就叫阿隼哦。那好吧,阿隼,你就委屈点,这段时间暂时跟着我。”王宛汐伸手进笼,想轻抚一下阿隼的头。 “四姑娘,别……” 王喜和众侍卫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谁不知道阿隼脾气爆得很,除了王爷,谁都不能摸它的头。有一次淳于不信邪,偏要试,结果手被啄掉一块肉。那还是阿隼嘴下留情了,它真啄起来,可以见骨。 四姑娘这细皮嫩肉的,被啄一下,那后果不堪想象。 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阿隼竟把头伸过来,让王宛汐轻抚,它虽一脸傲娇,眼神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这出死样,众人只在王爷抚它时看到过。 “阿隼,你真乖!”王宛汐一边抚摸一边轻声说道。 它…乖…吗?王府众人齐齐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 …… 幸好王宛汐那个库房原先是个大杂屋房,够大。这一百二十抬的箱笼放进去,整齐码好,还有空余。 待把聘礼安置好以后,玉嬷嬷拿了个大大的红封给王喜。王喜自是不敢接,玉嬷嬷坚持,说是四姑娘交代下来的,这才接了。出府的时候,武安侯也拿了个红封,王喜倒是坦然的接了。 王宛汐回院后,便把阿隼的笼子挂在花厅的窗口,并把笼子打开。她告诉阿隼,它可以自由出入。阿隼倒也不客气,出了笼子便站在桌子上,吃了颗赤霞珠,竟还准确地吐了皮出来。 众人本来看它凶猛的样子,有些怕。一看到它人模人样的吃赤霞珠,皆笑起来。阿隼看傻瓜似的看了她们一眼,又傲娇地昂起头,飞到窗子上,扭头不理她们。 斯九玩心大起,跟在阿隼屁股后面,捧着赤霞珠,说要跟阿隼交个朋友。阿隼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理都不理她,竟展翅飞走了。 斯九吓跳起来:“阿隼,你回来,你不能走啊。我…你若不想跟我交朋友,便不交,你不能跑啊,你跑了,我怎么跟姑娘交代……” 王宛汐倒是沉得住气:“斯九,别急。我想阿隼只是出去玩去了,玩累了,它自会回来的。” “真的吗?它一只鸟儿,懂这些?”斯九半信半疑。 “真的。因为阿隼可不是一般的鸟儿!”王宛汐浅笑着。 这边寿安堂可没那么轻松。 大将军王这一百二十抬的聘礼彻底乱了他们的阵脚。 “母亲,您说这大将军王这么大手笔,是不是也知道那事了?”武安侯问出了憋了一下午的问题。 “按道理,不应该啊。这事我们也是才知道,他一个才回上京不到两年的王爷,怎会知道?”老夫人细细一想,觉着不太可能。 “那他为什么这么大阵仗送聘礼?而且炎大人才宣完吉日,他便送了聘礼来。难道他真是对四丫头情根深种?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与四丫头见面相识的?我记得四丫头一直待在侯府,连张家都只去过一次。这事蹊跷!” 杜氏脸色灰败,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她总觉得头顶一柄利剑,时刻都有掉下来,把她劈成两半的可能。 第74章 王铭朗是个变数 这些天,王宛汐哪也没去,只在自己院里待着。 虽然王铭传已经醒了,但他年纪小,落水被吓,又昏迷了些时候,醒后,也是不记得自己怎么掉下水的。既不能证明不是斯柠推的,也不能证明是她推的。 所以王宛汐的反思仍要进行。她不能因着婚期已定,大将军王送的聘礼多,便不顾长辈的惩教。因此她安份地呆在汐芜院里,侯爷什么时候解她的禁,便什么时候可自由进出。 鹿鸣书院的旬假又到了。上两次的旬假,武安侯去信,秋闱马上就到,要王铭朗留院温书,不需回府。因此王铭传一个多月没回府了。这次旬假,他早早的回了。 听说一回来,他便去了武安侯书房。他请求父亲去上书皇上,退掉宛汐与大将军王的婚事。他的妹妹不能嫁给那样一个人,不但有残缺,而且还如此凶残成性。 武安侯心道他更不想让王宛汐嫁过去,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可他不愿让王铭朗卷进来。他非常看好这个儿子,聪明上进,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虽是妾室所生,却也记在嫡妻名下,以后定是会光耀他侯府门楣的。所以对王铭朗,他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皇上圣旨已下,婚期都定了,王爷的聘礼也到了。岂是说退就能退。这事你别管了。安心准备你的秋闱吧!” 王铭朗还想说点什么,武安侯挥手让他退下。他只得恭身作完揖,走出了书房。 他想到那个从小跟在他后面叫着“哥哥,哥哥”,胆小怯懦的小女孩,心里便一阵痛。他自小养在大夫人身边,跟王宛殊,王宛清她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 加上王宛沛也一直跟着王宛清,她一见到宛汐便欺负她,不让她跟着一起玩。自己虽记在大夫人名下,可哪里能和真正的嫡出比。只得看着亲妹妹每次黯然离去。 这次皇上竟让她嫁那赛阎罗,他心里揪得慌,脚下加快了步子,往汐芜院走去。 他来时以为汐芜院已兵慌马乱,到了才发现,这里平静安祥,还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三哥儿,四姑娘这定是苦中作乐。”文和也是真心同情四姑娘,摊上这事,谁受得了。 王铭朗跨进院门,小禾便看见了。 “姑娘,三哥儿来了!” 王宛汐正在查看斯柠身上的伤。那伤好得只有粉粉的疤痕了,便开心地对斯九大夸特夸。一屋子人都笑呵呵的,乐成一团。 一听到王铭朗来了,众人马上收敛了些。 待把人请到花厅后,王铭朗直直地站着,看着宛汐。 宛汐有些诧异,印象中她与这个亲哥哥并不是很亲密,她也猜不透他这是为何。 “四妹妹,你不能嫁给那人!”王铭朗看着这个越长越漂亮的妹妹,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那人…给不了你幸福,会毁了你的。” 王宛汐听出他是真心为她好,倒也诚恳地回道:“多谢三哥哥的关心。但这是皇上的旨意,违抗不得。连父亲都没办法。” “那你先拖一拖,拖到年后也可以。到时…到时哥哥再想办法。”王铭朗似是下定决心,说道。 “哦,三哥哥有办法?”王宛汐觉得今天的王铭朗有些不一样。 “我努力学习,定要在秋闱时考个好成绩,争个官身。到时,我便可以在殿上向皇上请求,退婚。”王铭朗一字一句坚定地说着。 他努力考学竟是为了自己?王宛汐倒是被震撼到了。在这个侯府里,她从小就没得到过关心,也没有人真心待她。王铭朗这几句话让她一时愣住了。 “妹妹,哥哥以前太弱,没能力保护你。后来,哥哥发现,只有考取功名,才能护你。所以,你给哥哥点时间,把婚期推一推。我定能想到办法,不让你嫁给王爷。”王铭朗叫的是妹妹,自称的是哥哥。 王宛汐被狠狠地温暖到了。她心里黑暗的角落,好像一瞬间被阳光照耀到,一片光明。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我和王爷……王爷也并非真的如世人所说凶残不堪,我们不能只听人一面之辞。”王宛汐斟酌用词,要说明白,又不能说破,可真难。 “妹妹,大家都这么说,那便是王爷确实有些……再说,他还……还……”王铭朗不知如何对不谙世事的妹妹,说这个事关男人的隐疾问题。 “哥哥,我知道,王爷不完美。可是不完美又如何呢?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呀!你且放心,我自有计较,断不会让自己太过悲惨的。”说完,王宛汐唇瓣轻扬,粲然一笑。 看着王宛汐的笑容,王铭朗只觉得满室生辉,不由自主的竟有些相信妹妹的话了。 在得知王铭朗努力考取功名,竟是为了自己后,王宛汐也改变了对亲哥哥的看法。收起先前的冷漠后,兄妹俩聊了很久。这是王宛汐两世以来,与哥哥说话最多的一次。 时近午饭时分,凝芳阁的七巧在外面等着,说是张姨娘来请四姑娘和三哥儿去凝芳阁一起用膳。 “妹妹若是不想去,便不去。哥哥自会去陪姨娘。”王铭朗知道妹妹与张姨娘关系不好,也不勉强她。 “没事。有哥哥在,我便去。”王宛汐歪了歪头,撒娇道,“哥哥先去,我换套衣服便去了。” 王铭朗第一次看着这么鲜活娇憨的妹妹,心里开心极了,抬手摸摸宛汐的头,点头答应着,随七巧一同去了。 王铭朗刚走,安月“嗖”地一下,站在了王宛汐面前。 最近在府里打探消息的活,王宛汐交给了安月。安月功夫比斯妍高,不易被发现。再说斯妍会功夫这事,宛汐暂时不想让府里知道。 “四皇子已经悄悄到了侯府。吃食里下了药。地点凝芳阁。”说完一转身便又不见了。 “姑娘,这王府的人真是小气,惜字如金呐!”斯九气笑了。 王宛汐大略也是听懂了安月的意思。 他们也是费了些心思的,怕自己不去凝芳阁,故意让王铭朗回家,让他陪着一起吃,自己便不会有疑心了。既如此,可得好好准备,不能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接着,王宛汐把众人聚拢起来,细细地安排了,各人分工后,领着任务便出了汐芜院。 王宛汐也换好衣服,带着玉嬷嬷准备去凝芳阁。 第75章 心想事成的王宛清 王宛清带着妙儿从华朗轩出来,气鼓鼓的。早早的便听说三哥哥今天放旬假回来了,结果在清音阁左等右等,都未等到三哥哥来找她。 这可是少有的事。每次旬假回来,三哥哥都是先去拜见祖母,父亲母亲,再就是来找自己。这一次竟等了好久也没见他来。 后来去栖子院一问,才知道,他只匆忙见过母亲和祖母,便去书房找父亲去了。 找完父亲竟还没来找她,所以她来华朗轩质问三哥哥,是不是忘记她这个妹妹了。 到华朗轩,小厮说三哥儿去了汐芜苑。 气得王宛清恼怒地踢翻了小杌子。这个王宛汐,没皮没脸的事越做越顺手了。什么都跟她抢,什么都跟她争。 幸好,四皇子表哥她是抢不到了。嫁给王爷又怎么样?有那么多聘礼又怎么样?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王宛清一边往清音阁走,一边狠狠地掐着妙儿出气。 刚走过园子小竹林,便听见柏树荫下,两个丫鬟正在纳凉聊天。本想着唤出她们,斥责一番,谁知她们的话吓了她一跳。 “你说这大将军王虽是凶残了点,可好歹那是皇上赐婚,而且,王爷那聘礼,多得让人咋舌。咱们侯爷和大夫人为何,还想让四姑娘嫁给四皇子殿下?”一个穿着绿衣服的丫鬟说。 “谁说不是呢?明知赐婚不能改变,便用上了生米煮成熟饭这招,好歹四姑娘也是侯府姑娘,这做法……”红衣服丫鬟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本来四姑娘不想去凝芳阁陪张姨娘吃饭的,这不,三哥儿回来了。兄妹一起,四姑娘也不好推辞。” “你别说,大夫人这局做得妙。四姑娘和三哥儿一起吃,同样的饭,同的菜,四姑娘铁定不会起疑。昏迷后便抬到凝芳阁后面的厢房,四皇子殿下正在那里等着呢。” “这事做实了,大将军王便不可能再要四姑娘,那四姑娘和四皇子殿下便可以在一起了。”绿衣服说道。 红衣服又有疑问了:“这事就咱们自己府里知道也没用吧?” “你是不知道,今儿个,恪靖侯府的大夫人来为她家二姑娘,相看咱们二哥儿。她邀了吏部尚书钱家夫人一起来的,现下正在寿安堂陪着老夫人吃饭呢。” “等事一出,凝芳阁的七巧姐姐便假意去寿安堂,大叫出事了,引那二位夫人来看。这样一来,不就坐实了四姑娘与四皇子殿下的事?”绿衣服压低声音说道。 王宛清听得心惊肉跳,对着妙儿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蹑手蹑脚地往清音阁走去。 回到清音阁,王宛清即刻叫来三花,吩咐了她几件事。三花迟疑了一下,王宛清冷冷地提醒她,还记不记得,谁才是她的主子。 三花马上转身出去了。片刻后,她手里拿了几样东西回来。 凝芳阁内,王宛汐,王铭朗,张秀芳正准备吃午饭。 桌子上的菜式倒是挺多的:滑熘鸭脯,鼓板龙蟹,五香鳜鱼,清蒸时鲜,三丝羹,红炒鹌鹑,盐煎肉,扒鱼肚卷,酸辣黄瓜。 王铭朗只看了一眼桌面,便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他心里很懊恼,姨娘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菜式,而自己除了知道妹妹喜欢的那几样糕点,竟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菜式。 他伸出筷箸,想给宛汐夹点菜,却不知从哪下手。 “三哥儿,怎么,不喜欢吃吗?这些都是你母亲告诉我,你喜欢的菜式啊。”张秀芳看着王铭朗举起的筷箸,不解地问。 王宛汐看出了王铭朗的纠结,她给自己夹了块扒鱼肚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哥哥喜欢吃的,我便喜欢。” 王铭朗这才夹菜吃起来。张秀芳也在一旁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不消片刻,兄妹俩吃得差不多了,却看到张秀芳一口没吃。 “姨娘,你怎么不吃?”王铭朗有些奇怪。 “我这几天念佛经,所以吃斋。”说完,张秀芳夹起一个素包子,吃了起来。 兄妹俩倒也没多想。 只一会儿,王宛汐感觉很困,很累。头一斜,便倒在桌子上睡着了。这边王铭朗的情况也差不多。 张秀芳对着兄妹叫了几声,确定睡着了后,便着人把兄妹一个抬到了外间贵妃榻上,一个抬到了后面厢房。等事弄完后,她也觉着有些累了,便在里屋睡了下来。 寿安堂里刚吃完饭,正在吃着冰镇果子,聊着天。 二夫人裴氏对于恪靖侯府这门亲事很是满意。老夫人也看好这门亲事。 恪靖侯肖家虽不是世族大家,却深受皇上重用。二房嫡长子更是尚了二公主。如此清贵人家,教养也是极好的。他们家的儿女,是上京城里贵族大户们争相嫁娶的。 恪靖侯夫人也觉得二哥儿王铭辉挺不错的。裴氏这个婆母,看着也不是多事之人。 几人正聊得高兴,只听到一个小丫鬟,着急忙慌地跑到寿安堂院门口大叫:“老夫人,出事了……出事了……” 刘嬷嬷急忙出来阻止:“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你是哪个苑的,这么没规矩,不要命了?” “刘嬷嬷,我是凝芳阁的。求您快禀老夫人吧,我们家姑娘,她……她与四皇子殿下……”那小丫鬟似乎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全了,“她们,她们在凝芳阁后面厢房里,在一起了。” 刘嬷嬷一听,这事只怕大了。她连忙捂了那丫鬟的嘴,招手要婆子带她下去,自己这才进屋。 屋里几人已经听到了那丫鬟的话,裴氏面色苍白,恪靖侯夫人面露愠色。老夫人听到事情正是按计划进行的,心里窃喜。却不得不装作气愤,站起来后,身子发抖,几欲晕倒。幸好刘嬷嬷上前一步扶住了。 “孽障!”老夫人转头对恪靖侯夫人李氏和尚书夫人吴氏说,“毕竟牵扯到四皇子,还请两位夫人,随老身一起去看个究竟。免得有什么纰漏。” 裴氏听了呆住了,这事不是要掩着盖着吗?怎会邀她们去看? 两位夫人本想马上告辞,老夫人这么说,只得答应一同前往。去之前,老夫人着人去叫了侯爷和称病的大夫人,一起去凝芳阁。 几人快步赶到凝芳阁,前院静静的,刘嬷嬷查看了一番,发现张姨娘正在里屋睡觉。 几人便直接去了后面厢房。 刚走到那,里面传来男喘女娇吟的声音。几人都是过来人,自是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此时,侯爷和大夫人也到了。 “孽障,到底是谁?竟做出此等事来。”侯爷似是气极了。 “今儿个不是三哥儿旬假吗?张姨娘把四丫头和三哥儿叫过来,陪她吃饭。” “四皇子今天过来与侯爷你商讨事情,怎会在这里?这四丫头,被赐婚大将军王了,竟与四皇子又……”杜氏痛心疾首,像极了一个爱女心切的慈母。 侯爷指着旁边的两个婆子:“你们俩个去把门打开,叫他们穿好衣服出来!” 那俩婆子领命把门踢开,大夫人竟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坐实王宛汐与四皇子苟且这事,她得亲自来,别人来,她都不放心。 推开门进去后,床上女子似是被吓到,扭过头望向外边。 “啊……” “啊……” 第76章 把你们都架在火上烤烤 站在外面的老夫人只当杜氏故弄玄虚,特意把这事夸张扩大。 “哎呀,让两位夫人见笑了。我这四孙女,打小乖张,谁知道今日竟犯如此大错。看来,只能让她父亲带着去大将军王府上,负荆请罪了。哎哟,真真是对不住大将军王哟!” 老夫人极力配合着,把丑话说在前头。想她也是世家大族的老祖宗了,最是看重清誉,竟让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没脸面活了。 这一切都是杜氏的错,若是她一开始不做那事,后面的事便不会发生。想到这,她心里真是恨毒了杜氏。等这事一完,得罚她在祠堂跪上十天半月,才解心头之气。 杜氏惊叫以后,一个婆子连滚带爬地出了厢房,她面皮抖动,语无伦次。 “是五姑娘……不是……不是四姑娘……” “你这老货,话都说不清了吗?”刘嬷嬷上前扇了她一巴掌,厉声道。 “回老夫人,里面的人不是四姑娘,是五姑娘。”那婆子这才堪堪稳住些,垂首低声道。 老夫人一听,如五雷轰顶,连连后退,“怎么会?怎么会?” 武安侯上前几步,终是不敢进那房间。 须臾的功夫,一个婆子抱着用被子卷起来的王宛清出来了。原本被子把脸都包严实了,可到了外面,王宛清竟兀自把头伸出被子。这下,众人清清楚楚看到她的脸了。 接着,杜氏踉踉跄跄地走出,面如死灰色。后面跟着四皇子李景昌,虽然衣衫整理好了,可那充血的双目,潮红的脸,让人一眼便看出是经历了一场情爱。 老夫人本来还心存侥幸,现下一看到他们俩,便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这下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晕倒在了刘嬷嬷怀里。 “快把老夫人送回寿安堂,叫府医。”武安侯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从李景昌身上隐约嗅到了劣质催情香的味道。就这一瞬间,他便大致清楚了这件事。 恪靖侯李大夫人和尚书府吴大夫人,看到老夫人晕了过去,哪里还敢待下去,都向杜氏告辞,退出了凝芳阁,出府而去。两人心里也是惶恐不安,这事关皇室的丑闻,老夫人竟强留她们当了个证人。这证人是那么好当的吗? 裴氏看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大房应该是想设计四丫头,最后却不知怎么的,五丫头套里头了。 合着让两位夫人过来,就是为了让她们看到这出?她对恪靖侯府的二姑娘可是真心喜欢,这门亲事,不管从品相还是门第上看,都是上上之选。可恨的是,竟让他们当作筏子,生生给搅了。 如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不但恪靖侯府二姑娘的事靠不住,连宛玉的婚事都要受牵连。最可气的是,老夫人平时看着也还疼爱二哥儿兄妹俩,关键时刻,竟伙合大房一起算计他们二房。 不行,她得当面问问老夫人,为什么要坏她家二哥儿的好事。想罢,提裙便往寿安堂走去。 武安侯这时候也顾不上去老夫人身侧守着了,他着人请四皇子先去他书房,自己跟杜氏一起到凝芳阁里屋去找张秀芳。 看到张秀芳还睡死在床上,杜氏眼眸含恨,一盆冷水便往张秀芳头上泼去。 张秀芳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正要开骂,发现侯爷和大夫人都站她床前。 “侯爷,大夫人,你们怎么在这里?那事……成了吗?”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直觉不妙。 “你怎么在睡?你也吃了吗?王宛汐和朗哥儿呢?”杜氏阴恻恻地问道。 “他们,他们吃完都睡…睡了……”张秀芳尽力在脑中回忆着,“我没有吃菜,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我才吃了个素包。也不知怎么的,后来竟也有些困了,便睡…睡了……” “你睡了,后面的事呢?”武安侯问道。 “好像,好像有人扶走了四丫头。不是把她扶到厢房了吗?”张秀芳想起朦胧间,有人进来,把兄妹俩扶走了,难道不是杜氏安排的人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没用东西。以后,你就守在这凝芳阁里,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门半步!”武安侯恨不能一把掐死她,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处理,便先留着她。 杜氏也一脸厌恶恼恨地看了她一眼,跟着武安侯快步走了。 张秀芳对武安侯的话倒没什么反应,只杜氏那一眼,她脸色灰白,眼神中透着绝望,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只眼睁睁地看着杜氏跟着武安侯走了…… 书房里,李景昌已从情欲中清醒过来,他神情冷冽,大略地说了一下所发生的事。 他本来在等着张秀芳把人送过来,后来不知怎么的,竟也有些昏昏欲睡,便在床上小憩一会。半睡半醒时,感觉浑身燥热。正在这时有女子的幽香迎面而来,紧接着女子清凉的身体扑了上来。 他迷糊间,隐约看着,好像就是王宛汐。届时他体内火气正旺,又想着计划不正是如此吗?顾不得细看,便依从了本心。 直到被尖叫声彻底惊醒后,才发现怀里的人竟是五表妹。 李景昌讲述完事件经过,眼底一抹狠意,让人不寒而栗。 “武安侯,你们十五年前算计本皇子,如今,还在算计,好手段啊!” 武安侯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四皇子李景昌在武安侯和宁诚伯面前,一直都是自称我,极少自称本皇子。今天不但自称本皇子,还说他们算计他两次,这罪名,武安侯是背负不起的。 “这事不是我们安排的,定是清儿自作主张。她一直倾慕于你,才出此下策,求四皇子殿下明查。”武安侯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你倒是说说,这事该如何处理?”李景昌坐在椅子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武安侯。 “这事都已经发生了,要不…要不,让清儿先做个侧妃?”武安侯小心翼翼地征求着李景昌的意见。 “在父皇及众人眼里,王宛清便是那个凤命之人,今天本皇子与她无媒……你觉得父皇不会起疑心吗?上次只是流言,父皇便斥责了你我,这次,你是想让父皇彻底放弃本皇子吗?” 李景昌咬牙切齿,手握拳头,在椅子扶手处重重一击。 吓得武安侯马上趴回地上。 “那,四皇子殿下有何解决办法吗?” “五表妹实在急着要入我四皇子府的话,那便让她做个侍妾吧!” “什么?侍妾!这怎么可以?!”安顿好王宛清的杜氏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李景昌的这句话。 第77章 王爷翻窗 她慌忙推门而入,瞧都没瞧跪地上的武安侯,冲到李景昌面前。 唬得后面跟着的莫嬷嬷马上带关门,守在书房门外。 “四皇子,你…你竟要清儿作侍妾?她可是你嫡亲的表妹,是我们武安侯府的嫡女。你怎么能……”杜氏目眦欲裂,一脸的难以置信。 “武安侯夫人这是在指责本皇子吗?”李景昌脸色一沉,连姨母都不叫了,“夫人可记得,这事本就是你欺瞒于本皇子。如今给你们补救的机会,你武安侯府还要设计于本皇子。看来,当真是本皇子太仁慈了。” 武安侯忙赔礼:“四皇子殿下息怒。亦华也是爱女心切,一时激动。”说罢,又伸手去拉与李景昌对峙的杜氏。 杜氏后知后觉地看向李景昌,只见他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眼眸中杀意昭现。 她这才想起,李景昌不但是她妹妹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儿子,是一出生便居于高位,手握杀伐大权的皇子。 她忙不迭地跪下,额头触地,“四皇子殿下息怒。” 李景昌眼中怒气稍有隐忍。武安侯府与宁诚伯府,都是他最忠诚坚实的后盾,他是不会真正与他们撕破脸的。但也不容他们仗着亲戚关系,轻看了他的威严。 “姨父,姨母先起来吧。我也是一时气极,才如此说的。咱们从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五表妹此举,我相信姨父和姨母都不知情。” “可她如此恣意妄为,让我很被动。今日之事一出,就算我给表妹一个侧妃身份,恐怕父皇也会起疑心。介时,父皇定会冷落于我。我们多年筹划便功亏一溃。” 李景昌扶额低叹。他也真是头痛了。这事若只在侯府内部传开,那还好操控。可李,吴二位夫人都看到了,如何掩盖下去便是个大问题了。 武安侯和杜氏岂会不明白李景昌所虑之事,他们心知这次确实是王宛清的任性坏事。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马上回宫找母妃,与她商量对策。一有决定,便会差人来侯府告之。姨父姨母还须好好约束五表妹,万不可再出岔子。”李景昌又恢复了往日彬彬有礼的样子。 武安侯与杜氏连忙点头称是。 李景昌走后,武安侯冲着杜氏发了通火,便去寿安堂看望昏过去的老夫人,只留杜氏一脸苦相,颓废垂首瘫坐地上。 寿安堂内主子,丫鬟婆子一堆人正忙忙碌碌,老夫人的突然晕厥,让众人惊慌忙乱。 但这些人中不包括王宛汐和王铭朗,因为他们兄妹也“昏迷”了。 汐芜苑里屋,王宛汐正吃着冰镇果子和糕点,手执一本游记,惬意得很。外面的天翻地覆,皆影响不了这里分毫。 突然,窗户处传来一声轻响。 “阿隼,你回来啦!”王宛汐左手执书,右手捏了个果子,眼神丝毫没离开书本。 竟并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扑棱”声,只一息的时间,王宛汐便察觉出了异样。 一个身着月色锦衣,腰束暗纹锦带的男子,站在窗前。 王宛汐心中诧异,脸上却并未显露,只放下手里的书本,福身行礼道:“见过王爷!” “今天之事虽已过去,但用不了多久,李景昌便会知道,这里面有你的设计。你不怕?”李景珩面无表情,负手立于窗下。 “与他们,本就是不死不休,早晚的事。”王宛汐眼眸闪着冷芒,突又轻笑,“再说,这不是还有王爷呢吗?关键时刻,王爷定会护佑臣女的,对吧?!” “那就要看你是否有值得我护佑的价值。”李景珩摆着冰雕脸,不露一丝表情。 王宛汐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对于李景珩,她本就只谋求合作,情绪价值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正在这时,“扑棱”一声,阿隼从窗户飞进来。 它看到屋里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地飞到王宛汐肩上。 李景珩眯了眯眼看向对面,一人一鸟,四个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他。 “哼,”他嗤笑出声,“你倒是适应得快。” 阿隼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点有了新人,忘了了旧人。它转身飞到李景珩的肩上,还讨好的用小脑袋去碰了碰李景珩的头。 李景珩虽嫌弃地偏了下头,手却宠溺地抚了抚阿隼。 “李景昌的小动作你也许还能应付。怕就怕命格互换这事,被上面那位知晓了,那他是绝不会让你嫁给我的。” 王宛汐红唇轻抿,冷笑道:“那便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精力旺盛总盯着我。” “淮安府通判秦沪,利用职权,每月三次贩卖走私上等铁材敛财。这三天均是府尹魏未休沐时间。” 通判属六品,不但管着一府刑事事务,还统管路运漕运。 府衙主事者休沐时间各不同,以便府衙事务的正常进行。秦沪也是四皇子一党,但表面上他与魏未只是上下级关系,从未有过任何私交。 他选魏未休沐的日子,便是为了万一被查到,可以不累及魏未。 “嗯,这事本王会马上着人去查。”李景珩也不问王宛汐如何知道此事,便应承了下来。 “安月用着可还顺手?” “安月很好。人狠话不多。”王宛汐点头称赞着。 “以后便跟你了。”李景珩看了一眼肩上的鸟儿,头微微一侧,阿隼便飞回了王宛汐肩上。 “多谢王爷!”王宛汐也不推辞,坦然接受。她虽有斯妍,但毕竟一人难敌四手。安月那么厉害,能一直留在身边,自然求之不得。 李景珩看向对面的少女,声音温润清丽,小脸未施脂粉,竟如明珠美玉般纯净无瑕,身量高挑纤细,虽稚嫩,却隐约有了些妖娆的雏形。 只是个一个小毛孩子而已。李景珩心里哂笑一番,转身翻窗而出。 第二天,王喜公公又来武安侯府了,这次他带了一个侍女,叫安月。说是王爷心疼四姑娘上次被人暗算,特意拨了自己的侍女过来照顾她。听说这名侍女,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而且不俗。 杜氏虽恨得牙痒痒,却也没办法推脱,只得谢恩接受,直接让人带去了汐芜苑,交给四姑娘。 至此,安月便算是过了明路,正式入住了汐芜苑。 第78章 添乱 朝堂上,众臣工山呼万岁后,开启了日常庶务禀报。 “启禀父皇,明镜堂近日在淮安府,查到了一件要案。”大将军王,明镜堂督主李景珩向右跨出一大步,垂首作揖道。 “奏来!”准安府是魏未在打理,他那里能出什么要案?大昊帝眯了眯眼,身子也从龙椅靠背上坐直了。 四皇子李景昌一听到淮安府三个字,便有种不妙的预感。 “据密报,准安府走水路的商贸船只,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天,船身均多下沉尺半有余。” “明镜堂便派出千户方平前往淮安府细查。经过一个多月的密查,基本摸清了路数。前几天儿臣再派副堂主贺兰星越,去核准此事。” “原来每个月的这三天,由淮安府发出的商船上,货物都换了,换上了上等的铁材。这些铁材,有的一直走水路贩往了南洋,有的由水路改陆路,销至北元。” “据贺兰副堂主粗略的统计,十艘载满上等铁材的商船,价值最少在三万两以上。一个月三次,便是十万以上的进项。” “因还未知这种贩卖行为,持续了多久,所以具体的总价值是多少,明镜堂暂时也无从知晓。” 李景珩的话引得朝堂上众臣惊讶出声。 “一个月便是十万两?!” “就不知到底多久了,若是已存在几年了,那这笔钱...可就巨大了。” “这么大一笔银子,到底流入了谁的口袋,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李景昌站在百官前列,众臣的议论,他听得一清二楚。那些话让他眉心直跳。 “都给朕闭嘴!”大昊帝脸色铁青,好个淮安府,“淮安府管陆运水运的是谁?” “回父皇,是准安府通判秦沪。”李景珩回眸状若随意的看了后面站着的臣工一眼。 “秦沪?两年前安定伯推荐之人?”大昊帝略一沉思,记起了这个人来。 安定伯贺鸿文在听到李景珩说秦沪时,便已经感觉到这事,必会牵扯到自己了。 现下一听到皇上念了自己名字,忙跨出行列,稽首跪拜在地。 “启禀皇上,秦沪确是下官举荐。”贺伯爷也算是跟着当今皇上从潜邸一路走来的。 他虽也属世族大家,但一直没落。在先皇在位时,只剩下一个伯爵府的空壳了。幸得当今皇上重用,一路跟随,至今日,倒也恢复了些往日的荣光。 因为同样是在潜邸时死心塌地跟随当今圣上,所以贺家与杜家关系非同一般。他们如今拥护的都是四皇子李景昌。贺家甚至比杜家还走在明面上。 这秦沪便是经由杜家挑选,再让贺家上奏给皇帝,派到了淮安当通判的。 贺鸿文在一开始听到李景珩说起淮安府三个字来,便知今天此事不能善了了。任何事,只要明镜堂查,便定会查得底裤都清清楚楚。 要命的是,明镜堂查出的东西,任何人也没反驳的资格。因为明镜堂虽行事凶残暴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他们的忠诚毋容置疑,他们只对当今皇上负责。 “好啊,好得很。贺伯爷真是为朕举荐了位好官?!”大昊帝冷笑连连。 “臣万死!臣有失察之责,请陛下降罪!”贺鸿文知道这事不能辩驳,只能老老实实应下罪责。 他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希望皇上能念他一点旧情,对他从轻处罚。 这个时候,李景昌是不会站出来说半句的,他很爱惜他的羽毛。 “安定伯倒是认错认得快。可惜这事不是一个失察过失便能过去的。现在们要关注的是,每个月十万两的进项,去了哪里的问题。”李景珩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贺鸿文。 “贺鸿文,说说吧,这么大一笔钱,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大昊帝冷冷出声。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臣冤枉啊,臣真的冤枉!秦沪是微臣举荐,但他上任后,微臣并没与他有过多的私下接触。” “他此等违法乱纪行为,微臣也是第一次听说。微臣对陛下忠诚不二,一颗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啊。陛下!......” 贺鸿文跪倒匍匐在殿上,浑身瑟瑟发抖。这个罪名,他死也不能抗。 “哼,好个赤诚之心!你们真当朕年老昏聩了吗?”大昊帝听着安定伯陈年老调表忠心的话,气得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折,向下面砸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众文武百官皆跪倒在地,稽着不敢抬。 “全都给我起来回话!”大昊帝用手撑额,平息了一会儿。 “珩儿,你们还查到什么了?” “启禀父皇。明镜堂还查到每月三天铁材贩卖之日,都是淮安府尹魏大人休沐之日。也就是说,每次都巧妙地躲开了魏大人。” “哼,看来,这个魏未,还是不错的。”大昊帝怒气稍有平复。 李景珩嘴角噙了一丝冷笑。魏未到底忠不忠心,现在揭开还不是时候。不但不能揭开,还得捧着,捧得越高,以后打脸便越响。 “父皇,对于钱财的去向,虽然秦沪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明镜堂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笔钱先是分十份,存入了江南三个地方的银号。然后又分别流入陇南,陇西几地,最后到了盐城,平津两地的银号。钱暂时没再动了,我们的调查止步于此两地。”李景珩继续汇报着明镜堂的调查结果。 众大臣再一次惊叹明镜堂的调查能力,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畏惧:明镜堂真如一面镜子,不论你藏匿多深,都能叫你原形毕露。 这么复杂的洗钱方式,这么短的时候,便被他们查得八九不离十了。 众人也在猜测,盐城和平津都是上京边上的小城镇,这钱绕了一圈,竟是到了上京附近? “查,继续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大昊帝心中警铃大作,这么多钱,辗转多地,最后流入了上京附近,这是要作甚?造反吗? “珩儿,朕给你放最大的权,不论何人,只要有怀疑,你便去查。任何手段,如何查,朕都不管。朕非得查出此人不可!”大昊帝阴沉着脸,手握拳头,狠狠砸向御案。 “儿臣遵旨!”李景珩长身玉立,双手作揖。 第79章 张姨娘的痛 整个走私贩卖铁材事件,牵连时间,地方,人员甚广。秦沪只是最前沿的一环,最重要的是银钱最终流入了谁之手,做了何用。 大昊帝把这事全权交给明镜堂,由李景珩主导彻查。秦沪灭全族,令其三族流放。这力度,这量刑不可谓不重。大昊帝就是想要震慑其后面之人,告诉所有人,这事他不会姑息。 明镜堂一接到皇帝指令,马上如猎犬般四散开,追着疑点顺藤而去。 四皇子府书房内,烛火通明了一个晚上,直至第二天拂晓,房内的人才各自散去...... 王宛汐在汐芜苑里倒是悠闲得很。离大婚不到一个月了,她跟着玉嬷嬷在给自己绣嫁衣,磨练磨练性子。 如今大家都在忙事情,她只要密切关注武安侯府内,抵挡住府里那些蠢蠢欲动便可以了。 “姑娘,张姨娘来了!”斯清走进花厅,神色莫名。 王宛汐收起嫁衣,起身相迎。自王宛清与四皇子那事后,张秀芳被禁足了,一直呆在凝芳阁里,倒也没给汐芜苑递什么话,安分得很。 算来,禁足还没完,怎么可以出来了?看来李景昌自己分不开身,便让武安侯府想办法了。 “姨娘可是有事?”王宛汐在前厅口碰上张秀芳。 仅十来天不见,张秀芳虽仍妆容精致,却如同失去了精气神一般,颓废得很,也苍老了不少,脸上的戾气倒是有所收敛。 “我来看看你......”她一开口,吓了众人一跳,哪里还有昔日中气十足,响脆的声音,整个是嘶哑刺耳,如同小刀划过瓷器般难听。 “斯清,给姨娘泡杯润喉水。”王宛汐料定张氏在杜氏那里,受不了搓磨,哭过不知多少气,才把嗓子弄成这样。 张秀芳看到女儿对她还是关心的,眼神闪烁,似有挣扎。 “你,当真要嫁那个王爷?”她极力忍着喉咙的痛,问道。 “这是皇上赐的婚,我没得选。我若不嫁,那便只有死。姨娘真的想让我死吗?”王宛汐接过斯清手里的润喉水,亲自递给张秀芳。 张秀芳接过水,喝了一口,顿觉喉咙舒服了很多。 “也...也不是...非得死,你可以......”张秀芳呐呐低语,抬头发现女儿一双清澈的眸子正定定地看向自己,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姨娘,我们身外的这个社会,对于女子,有过多苛刻的要求。一个好名声,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我若自毁名声,易人而嫁,即使成功,嫁过去后,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世人都会唾弃于我。” “何况,我被赐婚的对象是皇上的儿子,你们要我易嫁的,也是皇上的儿子。” “我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在皇上的两个儿子之间,挑挑拣拣,你说,皇上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武安侯府?会怎么看张家?” “出这个主意的人,他本就存了害我之心,更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姨娘真要做帮凶吗?” 王宛汐从来没跟张秀芳说过这么多话,而且是心平气和地说的。她知道张家老太太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想着再尽力拉一拉,看能不能拉回来。 张秀芳听完,嗖地站起来,手里的碗也哐的一声,掉在地上,裂了。 她心惊肉跳地听着,她跟她说要小四易人而嫁的时候,只说了四皇子对小四情有独钟,感情深到如她们俩一样。 那人说她不想小四和四皇子两个,以后会像她们两样,苦得很。所以要帮他们,就算是用上点手段也在所不惜。可是,可是,她竟没想到小四说的这一层,她怎么会想不到呢? “我......我也想你好的。”张秀芳低头看着斯清,迅速地清理了地上的碎碗,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这碗一般,碎了。 本来,相爱之人处处逼着自己,女儿也不听自己的话。如今更是听女儿一席话,感觉出了身冷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就像一直在刀刃上行走,随时都有万劫不复的可能。 自己那么义无反顾地追爱,真的追得好辛苦,这世俗,容不得她们啊。 “姨娘,我不鄙视任何一种爱。只要是相爱,不分形式,不分贵贱,都是可贵的,值得尊敬的。”王宛汐把张秀芳扶着重新坐下,“但是,爱是相互的,不是一方无条件,无原则的付出。爱也不是可以让任何人来利用的。如果爱被利用,那爱便不纯洁了,那种爱便是扭曲之爱,注定没有好结果。” 张秀芳听着王宛汐的话,震惊到张大嘴巴,浑身战栗不止。 她在说什么?她知道什么了吗?她怎么知道的? 可是再一听她说的,张秀芳的委屈和痛苦如奔流江水般,汹涌而出。 “哇啊啊啊啊......” 王宛汐轻叹一声,把张秀芳揽过来,靠在肩上,任她嚎啕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张秀芳趴在王宛汐肩上,没了声响。玉嬷嬷凑近一看,竟是睡着了。 “我们姨娘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她总是睡不着。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马上哭醒了。”七巧在旁边也哭红了双眼,她哽咽着说。 “那就不要叫醒她了。”王宛汐招来安月,要她把张秀芳送回凝芳阁,特意叮嘱要轻点,别弄醒了。 “哎,你姨娘,也是个可怜的!”送走张秀芳后,玉嬷嬷重新拿起嫁衣,叹惜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犀利的话语与斯九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违和。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之一个字,最是伤人!希望姨娘能早日清醒过来。”王宛汐知道,张秀芳的爱恋在这个时代,注定会是一个悲剧。 因为她的爱是一种禁忌之恋,杜氏见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与她周旋,若是她失去了价值,那便只有一条路,死,而且是万劫不复的死法。 王宛汐虽有心救她,只怕她已入局太久,无法自拔,也不想跳出,只愿沉沦下去。 但愿她能看清杜氏的真面目,不要再被她当枪使,最终害了自己。 若是张秀芳能一直呆在凝芳阁里,到她大婚,那她也会看在王铭朗和张家的面上,护佑她,为她谋划一番。 第80章 添妆 临近八月,武安侯府和宁诚伯府为了阻止这场大婚,用了不少手段。终究少了李景昌这个居高位者的助力,都被王宛汐破解了。 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大婚的前一天。 这一天是亲人朋友们为新人添妆的日子。 王宛汐结识的贵女不多,只有槿柔,溪茗和陆翘算是走得比较近。所以一大早,这三人便带了家仆丫鬟,抬了添妆物件,结伴来到了武安侯府。 赵大夫人在得到儿子和夫君的授意下,也来了武安侯府。让武安侯府各位主子看到了威远将军府对此次添妆的重视。 赵大夫人在前厅与其他一些侯府来添妆的亲戚一起,聊天周旋。槿柔等三人自有丫鬟带着去了汐芜苑。 宛玉与裴氏早已在汐芜苑了。裴氏本来只打算随便添点,意思意思算了。可架不住宛玉的痴求,再加上宛汐嫁的是大庆第一位王爷,往后,她们二房可能依仗四丫头的地方多了。这么一想,倒又实心实意地加了许多体己的物件放里面。 “姑娘,你看,谁来了!”斯柠在苑门口迎接着槿柔三人,高声开心地向王宛汐禀报。 “槿柔姐姐,溪茗妹妹,翘姐姐,你们来了呀!”王宛汐正站在前厅看着斯清登记着二房送来的添妆,听到斯柠的喊声,抬头一看,见是她们三个,高兴地跑出来迎接。 “你看你看,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这般毛毛燥躁,成什么样子?”槿柔小大人般用手指点着王宛汐的额头,嗔笑道。 “柔姐姐训得是,我也看着太毛燥!”溪茗用帕子拭了拭汗,用手掩唇,调笑着。 “姐姐妹妹快别打趣我了。否则,到你们出嫁那天,我可得双倍奉还给你哟!”王宛汐站三人后面,伸开双臂,揽着三人,往厅里走去。 几人听罢,脸上嫣红一片,忙收嘴不戏弄她了。 后面跟着的小厮丫鬟们,抬的抬,端的端,进来好几十个。宛玉也从母亲身边跑过来,与众位姐妹笑成一团。 裴氏一看这阵仗,心下诧异,这四丫头,平时一声不吭的,守在这侯府里,想不到竟结交了这么些真朋友。那添妆担子,真真是让人羡慕。 你看那威远将军府丫鬟捧着的盘里,装着的可是赤金镶嵌长簪一对,镶嵌珍珠长簪一对,赤金累丝镶嵌镯一对,象牙包金镯一对,金珀各式佩赤金镶宝扣一对,红宝石十块,镶嵌珍珠钳六对,还有一个盘里装着赤金珍珠头面一副。 天老爷,这是送添妆吗?王宛沛抬入明威将军府时,武安侯府的陪嫁都没这么多。 这还只是尉迟一家的一部分,还有大小各异的玉玦,玉佩,还有各式花瓶,各式如意。那恪靖侯府虽只差了个姑娘来添妆,却也送了好多首饰,金银宝珠过来。 陆翘倒是送得中规中矩,除了一些好看的簪子和镯子,倒是送了几本好看的游记,听说是孤本。王宛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这些也只是陆翘私人送的。她们宣平侯府主母王大夫人,便是武安侯府出去的大姑娘王元娴,她自然也是给这个侄女送了不少嫁妆。虽说这王宛汐是庶女,但架不住她嫁的是王爷。 几个姑娘正高兴地坐在小花厅里说着体己话,外面玉嬷嬷满脸笑容走了进来。 “姑娘,张家来送嫁妆了。你快来看看!” 姑娘们忙簇拥着宛汐走出小花厅,来到前厅。 “哇,这满满的一院子,都是张家送来的吗?”饶是槿柔见过大世面,也被眼前这一院的箱盒给震惊了。 大小箱子,大小盘子,小厮,丫鬟,挤得院子里满满当当的。 张怀远和张清远越过重重人群,重重箱奁,走到王宛汐身边。 “表妹,我们给你送嫁妆来了!” 王宛汐看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两位表哥,心里激动不已。她双手交叠,向前推去,恭恭敬敬地向两位表哥行了个礼。 张怀远一手背后,一手托起王宛汐,“表妹不必行此大礼,让表妹幸福开心是我们的责任。” 宛玉站在宛汐身边,双眸流转,却半分不离张清远身上。 裴氏张着嘴在院子里穿行。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的艳羡了。 那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那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梨花圆桌金丝檀木小圆桌,那紫檀雕花二十四幅密格衣橱,那紫檀雕螭龙纹多宝阁,那紫檀水滴花拔步床。 那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和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竟有四扇,那缠花玛瑙虢季子白盘,那刻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都是五套。 还有各式桌椅,各式柜子,各式梳镜,各式如意,各式碗碟,每一套都是上佳品,随便拿一套出来,便是成千上万两银子。 看得裴氏直咋舌,这泼天的富贵,竟是这不起眼的小四的。 斯清手脚很快,她叫了个机灵的小丫鬟,两人一起核实嫁妆,一起装好箱。细一数,光是张家出的嫁妆便有八十抬了。 槿柔那竟来了三抬,溪茗和陆翘一起也有三抬。二房也送来了一抬。加上其他亲戚送的差不多有三抬,一共便有十抬。 老夫人和杜氏在前厅陪客人,没亲自到汐芜苑来送嫁妆,但也差也送了十抬过来。 裴氏见公中也给了十抬,便想打开看看,免得等以后王宛玉成亲时,侯府公中差了她的嫁妆。 结果只打开了一抬,里面放了些寻常碗碟和花瓶,便再没心思打开其他的了。她一脸轻蔑在拍了拍几个箱子,转头又去看张家的嫁妆,真真是百看不厌呢。 斯清倒是个负责的,等侯府的嫁妆一来,她便拉上送箱奁来的莫嬷嬷,一一对了里面的东西,造册登记,然后再盖上。 待添妆的陆续都送完东西后,张秀芳才让人抬了一个箱子,从外面磨磨蹭蹭地进汐芜苑来。 “张姨娘,你给四妹妹的嫁妆便是这个小箱子吗?”宛玉一眼看见人群中的张秀芳。 “我,我没多少东西,这些......这些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张秀芳面色憔悴了许多,似乎整个人都沉浸愁苦中。 “没事。姨娘给的,我都喜欢。斯清,收好!” 王宛汐倒不在乎张秀芳拿出多少东西给自己,她只希望那天的一番话,能点醒张秀芳。如此,张秀芳的人生还有望头。 汐芜苑里热闹非凡,侯府前厅也是人声鼎沸,好一派喜庆的景象。 王宛清如同一只老鼠般,躲躲藏藏,终于来到了汐芜苑外面。她戴着帷帽,站在苑门侧面,阴恻恻地看着里面。 “姑娘,加上我们自己库房里的,一共有一百二十八抬呢!”斯清清点完后,兴奋地报给王宛汐。 “贱人,贱人,贱人!”王宛清死死地扯着手里的帕子,心里狠狠地骂着。 第81章 大婚(一) 当晚,槿柔和溪茗便留在了汐芜苑,她们俩个明天是要送嫁的。陆翘倒是也想留下来。无奈王大夫人以她自己需留下帮忙,家里也要人照顾为由,把陆翘遣回去了。 宛玉也在汐芜苑留到深夜才回紫玉阁,裴氏倒也没派人来催,随她自己了。 翌日,才将将过寅时,王宛汐便被嬷嬷叫起来了。张家请来的两个喜娘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侯府本来也没打算请喜娘的,只差了个婆子过来,充当喜娘。没承想,人家张家早作了准备,请的是上京城里最有名那两位。 王宛汐昨晚睡得晚,又早起,正迷迷糊糊的。玉嬷嬷和斯清忙给她套了件袍子,又给她擦干净脸和手。这才扶着坐到锦杌上坐下。 漱口净手后,喜娘端上来一碗汤圆,用小勺喂了一个给宛汐,“佳人美满,合家团圆,团团圆圆,圆圆满满!” 这场大婚虽是交易,但既能保住自己想保的人,那便是好的。宛汐心里也是由衷的高兴,她接下汤圆,细细地品着,真甜。前世与李景昌大婚,这些全被省略了,只急匆匆地往轿子里一坐,送至四皇子府了事。全然没有这些繁琐的程序。 汤圆吃了以后,另一位喜娘便过来开脸。细细的棉线儿,夹着脸上的绒毛,有些痛,却也还能忍受。旁边喜娘不停地说着赞语。 开完脸,便是梳头绾发。 这个时候,张家二舅母已经到了侯府,由她来给宛汐梳头绾发。 “二舅母!”王宛汐握住一脸慈爱的张二夫人双手,心里充满了感激。 张二夫人温柔地轻拍宛汐,这个孩子真是太招人疼爱了,她拿起梳子轻柔地梳起头来。 “一梳梳到尾,夫妻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连理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此生荣华又富贵!” 梳完又给宛汐绾了个飞天髻,先用一根白玉凤凰纹发簪斜插着,然后又在侧面绾了极金累丝嵌红宝石双弯点翠金步摇,因为要戴凤冠,头上不能配太多的头饰,只这两样,便让宛汐看起来矜贵不已。 化妆打扮的任务,便交给斯清。她是个手巧的,在大婚前便开始学妆容打扮,如今,经由她手,绝对可以让人眼前一亮。 里屋人很多,却多而不乱,月门处人来人往,人人脸上笑开了花。 张秀芳其实早就到了宴客厅,却一直在那里踌躇。她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让她感觉心在受着烈火煎熬一样。 无法以言语表达,也发泄不出来。很难受,很痛苦。这里人人都有事忙,只有她,呆坐在角落,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武安侯与杜氏这时候正在寿安堂里屋,与老夫人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如丧妣?。 这段时间四皇子忙于平账和掩埋证据,一直在指挥下面的人,隐密地奔波于上京周边各小城之间。为了不把自己牵扯进来,他不得不忍痛放弃掉一些养了多年的棋子。 阻止王宛汐与李景珩大婚的事,他千叮万嘱,要武安侯府办好。武安侯府倒也尽心尽力地办了,无奈王宛汐大婚前一直守在汐芜苑里。还有李景珩送的那个婢子,太厉害,三花在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外面的事,又有李景珩这个大将军王把控着,便是武安侯府和宁诚伯府齐心协力,也没能有一丝进展。杜贵妃在宫里自是使了大力气的,可总被人轻松挡住。 这么几个回合下来,竟是没捞到一点好处,时间也刚好到了大婚的日子。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这侯府三大主子却愁容满面,惶惶不可终日。 汐芜苑这边妆扮正在细致地进行,外面侯府各路亲戚也陆续来了。早有人去寿安堂请三位主子,出来主持局面了。 武安侯只得铁青着脸带着杜氏出来迎客,老夫人则借口年纪大,要晚点再出来。 裴氏作为二房主母,自然也跟着在外面应酬。二老爷倒是一如既往地去了外地礼佛。家里出嫁的,在书院的,哥儿姐儿都回来了。 各府姻亲们先是恭喜主家,然后三三两两一起聊了起来。 这侯府四姑娘本就是个庶女,若不是嫁给王爷,怎会劳驾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富贵人家来贺喜? 可嫁王爷又如何,这大庆国谁不知他大将军王虽位居超一品,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可却是个无用的废人,自小便伤了那处。这四姑娘嫁过去,守活寡罢了。听说,那些无用之男人,折磨起女人来,自是有一套,就是不知这四姑娘能在那王府里,熬多久。 也有人持观望的态度,话语圆滑,不得罪人。这四姑娘好歹嫁的是大庆第二人,说不定,以后会有要仰仗她的地方呢。 外面各人的想法如何,自是传不到汐芜苑里来的。 这时候,王宛汐已经装扮好了。只等吉时一到,再穿上大红嫁衣,戴上凤冠,盖上红盖头,便可。 槿柔和溪茗俩人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上完妆的宛汐,双目竟有些痴迷。 “宛汐,你怎么能这么美?!”溪茗嘴都合不上了。 什么叫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淡扫娥眉,那双灵动的眼眸,慧黠又调皮。她竟美得如此无瑕,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槿柔却不只看到了宛汐的美,她还惊讶地发现,宛汐这一妆扮,竟贵气十足,比宫里的娘娘们也不遑多让,似是一位居高位多年者。 二舅母见张秀芳一直没进内屋,心里叹息了声,便更加心疼这个外甥女。 她拉着王宛汐的手,在美人榻坐下,细细地跟她说了成婚的一些事宜,包括洞房里要注意的一些事。 这本就是当娘的应该早点知会姑娘的,但张氏又是个那样的人,定是什么都没跟宛汐说。张二夫人疼惜宛汐,厚着脸皮也要与她说一说,免得她成婚第一天便失了颜面。 槿柔等几个姑娘自是知道,张二夫人要说的话,皆脸红着躲远了,让她们甥舅自去聊了。 王宛汐两世为人,自是知道这些。再说,与李景珩这场婚姻,本就是双方合作而为,他又是有疾之人,情爱这些,宛汐早已没放心上了。 但二舅母拳拳爱惜之情,她得领。所以,她一脸娇羞地认真听取了二舅母的“教导”。 第82章 大婚(二)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王府迎亲的队伍也到了。 张二夫人亲自给宛汐穿上嫁衣,戴上凤冠霞帔。王铭朗已经在院子里等待了。 这是他从王铭轩那里求来的。本来王宛汐要嫁的是王爷,应由作为大哥哥的世子背上轿。可王铭朗早早便求大哥哥把这机会让给自己。他已经记在杜氏名下,也算是嫡子,倒也不算辱没了王爷。王铭轩就允了。 槿柔和溪茗一边一个扶着王宛汐,从里屋走了出来。 张秀芳这才站起来,看向那个璀璨的姑娘。 她一身大红嫁衣,金丝双层,边缘绣吉利的鸳鸯石榴图案,双孔雀绣云缨珞霞帔,裙尾长摆拖曳及地丈余,拦腰束以流云纱刺绣腰带,恰好勾勒出她纤细玲珑的身材。黛眉轻染,朱唇微点,白里透红的肤色,让那张略微还有些稚嫩的小脸,今日竟尽显妩媚昳丽。 “姨娘,我以后不在府上了,你要自己珍重。”王宛汐不想多言,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向外面。 “你,自己也要当心!”张秀芳眼神躲闪,在王宛汐走出宴息室后,才呐呐道。 院子里,王铭朗和张家表哥们都站在那里等着。 待王宛汐缓缓走出后,院里众人皆被惊艳了。王铭朗和表哥们先是一脸骄傲,而后便脸色凝重了起来。 “劳烦哥哥了!”王宛汐走近王铭朗,低声说道。她说的是哥哥,并不是以前叫的三哥哥。 王铭朗看着这个妹妹,一时百感交集,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蹲下,方便背起王宛汐。 槿柔把红盖头给宛汐盖上后,扶着她上了王铭朗的背。 大家一起把王宛汐送到了侯府大门口。 武安侯和杜氏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见人到了,杜氏象征性的叮嘱了几句:“往后要慈爱,谨慎,万事以王爷为先。” “女儿说谨遵教诲!”宛汐自是应下,她盖头红盖头,就是不知这杜氏的脸色是否被脂粉遮严实了。 王铭朗把宛汐背至轿旁,放下。宛汐从红巾侧面看到地上一双暗红色锦靴,心里正疑惑。便听到王铭朗的声音传来。 “我家妹妹往后便请王爷照拂了!王铭朗先行拜谢!” 李景珩亲自来迎亲了吗?按规矩,作为王爷,自是可以不来岳家,只在王府外面迎便可。他竟亲来了?王宛汐心里暗忖,大可不必。 斯清伸手扶着宛汐进了轿。 轿起,锣鼓起。一时之间,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响彻了大半个上京。 四皇子府里,主子见人便打,见物便摔,人人噤若寒蝉,愁云一片。外面热闹非凡,普天喜庆。 王宛汐手里握着个苹果,安静地待在轿子里。这是她的大婚,可她竟是没有一点大婚时应有的紧张,激动,憧憬。 她很平静。前世她知李景珩身体受伤残缺这事,好像一直没得到根治。而且他们俩个之间只有合作,没有感情。她没时间激动和紧张。她要冷静的思索,因为,恶人们不会因为她嫁人的,便歇了害张家之心。 幸好轿子走得还算平稳,宛汐便先进了玉佩里,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到轿子里睡了起来。 迎亲队伍到了王府,李景珩翻身下马。他头发用一金色红宝石冠绾住,穿一袭绣绿纹紫长袍,外罩大红色吉服,腰间束墨色绣金龙纹腰带,长身玉立,清隽俊秀,翩翩公子,哪里还看得出,他便是那个连夜啼小儿都怕的赛阎罗?! 李景珩一开始没打算去侯府接亲的,待到队伍出发时,不知怎么想的,也跟着去了。 接回了王府大门口,他下马后便是去踢轿门,接新娘。 他抬脚踢了踢轿帘,里面竟没一点声响。他又轻咳了一声,提醒里面的人,却还是没反应。 旁边跟着的小丫鬟也有些急了,贴近轿子轻叫了声:“姑娘!” 这时才听见里面“悉悉索索”,一阵过后,小丫鬟示意可以压轿了,轿夫们才压下轿子。 王宛汐小睡了一会,被斯清叫醒后,下了轿子。 一只修长的手递了红绸带过来,宛汐便接了,一步一趋地跟着李景珩走向王府。 这时候,王府内自有皇宫里派出的太监嬷嬷,安排好了一切。 皇上虽然没有亲临,却送了许多的赏赐来,还要每一位皇子公主都来参加婚礼。这已经是最大的恩宠了。 王宛汐完成任务般,机械地跟着指令走完了整个大婚流程。 送入洞房后,她静静地坐在床上。休息一会后,便要斯柠帮她把红盖头揭了。 “这不行的,姑娘,盖头必须由王爷帮你揭。”斯柠吓了一跳。 “你尽管揭开,王爷还不一定会过来呢。”王宛汐耐心地说服她。 “我来,我来。”斯九说着,小胖手已经开始行动了。 “嗯,揭了舒服多了。”王宛汐起身把手里的苹果放到桌子上,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严格来说,这不叫房间,应该叫寝殿。 殿内檀木作梁,白瓷墙面上安了好些玉托盘,每个上面放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殿内除了两根大红烛,没有其他烛火,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白昼。 地上铺的是白玉,内嵌了些金珠,金线,凿成莲花的模样,鲜活玲珑,细腻可辨。斯九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惊叹:“姑娘,温温的哎,应是暖玉凿成的吧。” “你少大惊小怪。这王府不比在侯府,哪样都是精贵的东西。没的跌了姑娘的面儿。”斯清一边轻揉着宛汐的肩膀,一边提醒道。 “嗯嗯,这个我记下了。”事关姑娘,斯九倒也从善如流。 “姑娘,好大一张床啊!”斯九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惊呼。 斯清气极冲她晃了晃拳头,宛汐只宠溺地笑了笑。 那可不,好大一张床。足有六七尺宽,那是沉香木阔床,边上悬着鲛绡宝罗红帐,帐上遍绣银线海棠花,榻上放着一对青玉香抱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罗衾。 殿内一个檀木架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袅袅的吐着云纹般的香雾。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龙涎香。 “哎呀,我的姑娘,你怎么自己揭了红盖头?这可是不吉啊。快快快,盖上盖上。”玉嬷嬷从外面进来,看到王宛汐盖头也没盖,坐在桌子边与几个丫头嗑着盘里的瓜子,心里一惊。 “呵呵,没事。王爷今晚事多,应该要很晚。我们先把这儿当汐芜苑,自由会。往后,再依规矩。”王宛汐把手里剥好的瓜子给玉嬷嬷,笑嘻嘻地安她的心。 “姑娘......” 第83章 约法3章 “请王妃安!”正当主仆几人调笑时,门外传来请安的声音。 转瞬,两个秀丽的丫头进了寝殿。 “王妃,奴婢是青禾。” “王妃,奴婢是青萝。” 两人进来便行了稽首大礼,然后轻轻击掌。随即从门外进来四个丫鬟。 “这是向春,立夏,芷秋,忍冬,王爷把我们几个专门安排在临风居,伺候王妃。”青禾把四个丫鬟一一指给宛汐,并作介绍。 “我们几个本可以明天再来见王妃的,可我怕王妃初来乍到,有什么事无人可唤。所以,便带了她们来让王妃认认人。有事也好使唤我们。” 青禾长得俏生生的,虽与青萝衣服一样,脸上却妆容精致些。 她这倨傲的神情和轻蔑的话语,连大条的斯九都听出来了。她正要上前与她理论一番,却看到宛汐飞过来的眼色。 宛汐轻笑一声,两指捏起一个玉杯盏,里面斯清刚倒了点茶,浅浅的抿了一口。斯清立在一旁,帮她托着头上那重重的凤冠。 半晌,才幽幽开口:“辛苦青禾姑娘给我介绍了。我记下了。姑娘带着几位先去忙别的吧。我这里若有事,自会遣人来请姑娘。到时还得劳烦姑娘多加提点。” 青禾看着宛汐那作派,本有些气了,后来一听这话,倒也中听。心里想着到底只是个武安侯府的小庶女,上不得台面。王爷那般人物,她也配?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倒也没显,只笑笑便带着其他几个下去了。 待这六位走出寝殿,斯九气得在后面直抡拳头。 “姑娘,这王府里的侍女也太嚣张了!你是王妃唉!是她们的主子!” “我这算什么主子?我与王爷只是合作关系,这你们都清楚。以后莫要生了那些个妄念出来。这里是王府,行差踏错便是死。我要你们一个个的,都好好的。所以要打起精神来,别战场都没上,便倒在了这小小的后宅。” 众人这才醒悟般直点头,想着出了侯府会自在些,却不知到了王府更憋屈。大家脸色都不佳,主仆几人叹着气又嗑起瓜子来。 “姑娘,王爷来了。”安月也跟着大家在寝殿里,可只要她不想,众人便看不到她在哪里,只知道她在。 “快收拾好。” 几人匆忙把瓜子壳收拾干净了,又把红巾给宛汐盖上,这才规矩地站好。 堪堪忙完,沉稳的脚步便进了寝殿。 “请王爷安!” “免!赏!”王爷惜字如金,“你们进来吧。” 后面便跟着喜婆,侍女一大群。 李景珩走到床边,用称杆挑下了宛汐刚盖上的红巾。 凤冠下的那张脸,竟让李景珩都有一瞬的愣神。只见她眉若弯月,清眸璀璨,如湖水般深邃。昳丽绝俗的脸颊,如精雕细琢的玉器。嫣红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大红嫁衣下仍可见纤腰盈盈一握。如果忽略那腰带处状若竹叶的瓜子壳,此女美得无人能出其右。 李景珩不由得在心里笑话起自己来,一个小丫头而已。想罢他便跟宛汐并排坐着。喜婆是皇后娘娘亲选宫里厚德婆婆,她笑吟吟地先把宛汐和李景珩吉服一角,缠一起打个结。 然后再唱贺道:“今昔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唱贺完,便是喝合卺酒。 “佳偶天成,良缘天定!” 喜婆赞完后,后面几个侍女过来见礼。见完便是往床上散红枣花生桂圆,一边散,一边念念有词:“早生贵子,多子多孙!” 宛汐不禁瞠目,这招是谁出的,挺损的。李景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胆敢在他伤口处撒盐的人,普天之下,应该只那么一两位吧,为何呢?不是极宠吗? 宛汐胡思乱想间,喜婆和侍女们都出去了,连斯清她们几个也都走了。 走之前,侍女们把玉托盘上的一个罩子拉下来,盖住了夜明珠,寝殿里的光线立马暗了下来。只红烛在欢快地燃着。 宛汐深知婚事的真相,便没了新妇的羞涩和忐忑。她自己动手把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然后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李景珩坐在桌子前,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宛汐也坐了过来,她抬手给李景珩又倒了一杯。 “王爷,我们是合作关系。秉着精诚合作的精神,我想跟王爷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李景珩蹙眉,这个小女人好大的胆子,还从没有人敢与他约法三章。 “嗯,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健康地进行下去。” “那你说,哪三章?”李景珩玩味地看着她。 “第一,在王府里,我们互不干扰,甚至你可以无视我,可出了王府,我们便是一对恩爱夫妻。因为我们俩的恩爱,在敌人那里,便是刺向他们的尖刀。” “这条同意。” “第二条,我们对彼此要足够的坦诚。一旦一方查出什么线索,一定要共享。” “坦诚吗?那你告诉我,我母亲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景珩哂笑道。 “王爷,你看,你又问这事。坦诚,是指信息方面,至于怎么获得的,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如果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王宛汐心想,你那么多暗手,我可不想知道。我怕知道了会没命。 “勉强通过。” “第三条,事成之日,希望王爷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王宛汐本想着倾尽自己一辈子来复仇,可如今找了王爷这么个盟友,万一,仇早早便报了,那她可要带着这些丫头们去游山玩水,纵情享受。到时,王妃的身份便是个累赘了。 李景珩一愣,成亲第一天,她便想到了和离?这是有多不想在自己身边? “若无意外,这条也可!” 宛汐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补充:“王爷,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让我的丫头嬷嬷继续跟着我,只听我的命令,不受命于王府任何人?” “可!” 这下,宛汐彻底放心了,她伸直右手掌,见李景珩没反应,便去牵起他的右手,与自己的右手轻轻一拍。 “成了。合作愉快!” 李景珩突然被凝脂般纤细柔软的小手拉着,在小小的掌心拍了一下。掌心处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心胸处异样地紧了一下。只那么一瞬,那小手已经脱离了他的手。他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一个小丫头而已。李景珩心里嗤笑。 第84章 进宫 确定下了三章后,宛汐自觉地从床上抱了一个香枕,一床被子,放到下面的踏床上。 李景珩看着好笑,便问:“你刚才的约法三章里,怎么没有这一条?” 为了方便李景珩上下床,宛汐便把被子尽量往一边铺,反正床踏也有六七尺长,她人小,也不占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懵,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 “嗨,这就不必了。王爷您不是,那什么,心有余力不足吗?我把这条放那三章里,纯属浪费。”说话间,宛汐已经把自己的小床铺好了。 “你......”李景珩恨得直磨牙,“过来,给本王更衣!” “更...衣...”做了人家王妃,这个事应该要承担起来。宛汐这么想着,便立马起身走到李景珩身边。 王宛汐在女子里算高的了。她站在李景珩面前,头顶竟只到他下巴处。 她先给李景珩把腰带解了,放在衣桁上。然后伸手给他解吉服上的扣子。都是新衣,那扣子真紧,难解得很。宛汐哼哧哼哧解完扣子,又去解腰上的束带,一双小手在李景珩的腰上摸来摸去。 夏季的天气,穿的衣服少,宛汐这左摸右摸的,虽是隔了层中衣,那中衣是纱制,跟没隔差不多。触手可及的是李景珩那精壮的肌肉,硬邦邦的,再一摸,真有八块。 王宛汐一边解一边偷偷抬头看了看李景珩。他又是紧绷着一张脸,帅是帅到没边了,棱角分明,如刀刻般,就是太面无表情了,冷得很。这身材也是,纱衣下若隐若现的小麦色肌肤,太诱人了。 可惜了了,可惜了了!王宛汐心里连连叹惜。 李景珩眯了眯双眼,这小女人,这双手也太不老实了。可恨的是她竟还一边摸一边摇头,这是在嫌弃他吗? “算了,本王没那么多时间等你。本王自己来。”李景珩被她摸得心里发紧,转身站衣桁前,自己快速脱好,进了盥洗室。 王宛汐也没纠结,她自己脱了嫁衣,只穿了中衣,等李景珩从盥洗室出来,她便自去洗漱。 待她出来后,发现李景珩已经上床睡了。她便安静地在踏床睡了下来。明天还要进宫谢恩呢,得有精神才行。 一夜好眠,宛汐在斯清的轻唤声中醒来了。 斯清她们是知道她与李景珩的关系的,见怪不怪。直接把被褥搬到床上。收拾好后,李景珩叫了人,青禾带着侍女便进来了。 侍女们给主子请安后,开始早晨的忙碌。青禾看了一眼精神十足的宛汐,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低头伺候着李景珩。斯清和斯柠还有斯九这边伺候着王宛汐。 待王宛汐打扮好,李景珩已经出去了。青禾来禀报,说是王爷在大门口等王妃。 王宛汐带着斯清和斯九出了大门,便看到李景珩穿着暗红色朝服,站在一匹黑色的马旁等着。 宛汐作为王妃,进宫当然也要穿朝服。她的朝服也是暗红色,是一品诰命夫人的服制。两人站一起时,竟极其的般配。 看着宛汐上了马车后,李景珩也上了马,他手一挥:“走!”一行人便向皇宫走去。 王府大门口青禾还呆站在那里,明明自己也可以跟着去皇宫的,都是这个小庶女王妃,非得只带她侯府的丫头。直到马车看不到影儿了,她才恨恨地转身回了王府。 进了皇宫后,李景珩和宛汐是要先去拜见皇上和皇后的。 两人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前世,李景昌为了骗取张家的支持,曾指着坤宁宫说,要让她成为这里的主人。前世的坤宁宫简朴雅致,远没有杜贵妃的雍华宫奢华。 再次踏入坤宁宫,王宛汐已是两世为人了。她跟着李景珩不急不缓,目不斜视地走进宫殿。引得宫里领事嬷嬷大为赞叹,想不到这王妃只是侯府一个庶女,瞧着却贵气天成,真是稀奇得很。 “儿臣(儿媳)参见父皇,母后,祝父皇,母后千秋万岁!”王宛汐几乎与李景珩同步对皇上,皇后行稽首大礼。 “快起来吧。自家人,不必拘礼!”崔皇后温和地开口道。 “宛汐,珩儿没欺负你吧?如果他欺负你了,你告诉父皇,父皇定为你作主。”大昊帝一脸看戏地盯着王宛汐,他真希望武安侯这女儿能在这里向他哭诉一番。 “父皇,王爷......王爷他......没有......”王宛汐帕子轻绕着手指,绯红的小脸不知是羞涩还是愤怒。 喜婆是宫里的嬷嬷,较他们二人先到皇宫,早把王府的情况禀告了皇上和皇后。 王宛汐那神情,在皇上眼里便是无法言语的羞愤。 “父皇,您放心,儿臣定会与汐儿好好相处,携手一生的。”李景珩似乎得偿心愿,很是满意。 崔皇后看着这个昔日好友的娘家小侄女,一阵恍惚,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她看着下面的宛汐,不禁想起当年与好友纵马山河,尽情畅游的那些日子,真是爽快啊!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这浑小子,父皇是管不了你。如此美娇娘,想来你也是舍不得欺负的。否则,武安侯府和张家,只怕也是不会轻饶你。”大昊帝眼眸夹杂着一抹精光,恶意满满地看向李景珩。“皇后,你说呢?!” 皇帝眼中的恶意虽一闪而过,却还是被王宛汐捕捉到了。她暗忖皇帝对大将军王的感情,有些难以言喻啊。 “小夫妻才成婚,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先磨合一段时间,自然会好的。”皇后哪里不知大昊帝的意图,却没顺着他的话说。这段语重心长的话是说给李景珩和王宛汐听的。 她在劝诫他们俩个。大昊帝也听出意思了,他脸色寡淡起来,有些愠怒:“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处理好内宅之事。以后有事也休要找朕来哭哭渧渧的。” 说罢,便拂袖起身,去了雍华宫。 李景珩和王宛汐重新跪下,恭送皇上。 对于皇上的突然发怒,皇后神色未有多大的变化。她和蔼地抬手让他们俩个起身,赐了坐。然后细细地问起了王府的一些情况。宛汐才到王府,有些不明白,李景珩便全权代答了。 聊了几句闲话后,两人告辞回府。皇后状若无心地问了句:“王妃,你姨母可还好?” “回皇后娘娘,姨母好久没回上京了。听外祖母说起,姨母生活应该很愉悦。”王宛汐恭谨地回道。 “愉悦好,愉悦便好!你们去吧,好好生活!”皇后说了这几句,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回府后,皇后娘娘的赏赐也跟着到了,满满的几大箱。皇上也赏了些东西,大张旗鼓的。南街住的都是富贵人家,惹得众人都艳羡这大将军王独得圣宠。 “本王倒是想不到王妃竟如此会演?” “过奖过奖!承让承让!” 第85章 三朝回门 从宫里回来后,李景珩进了书房,大婚他可休沐五天。 王府总管老钟,此刻正带着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在临风居正厅,向王府主母作详尽的介绍。 “钟叔,不必太麻烦,我只认个脸熟便可。”宛汐端坐正厅主位,一脸温和,“我早就听闻,钟叔是王爷敬重之人。一直为王爷守着这王府。宛汐对您很是感激!” “如今,我虽为王妃,可初来乍到,再者武安侯府与王府,有诸多不同之处。所以,这王府一切事务,可否辛苦钟叔再操心段时间。我先一旁学着,日后再慢慢接手。” 老钟一听王妃竟叫他钟叔,连连摇手,这怎么敢当,他一个下人,担不起王妃这声叔。 王宛汐自是温和地抬手安抚,只说他是府里老人了,值得尊重。 李景珩能成亲,老钟是最开心的。虽然他也知道,以李景珩那样的身体,成亲许是害了人家姑娘,可好歹他家王爷算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也许,哪天,那身体,就好了呢。 王妃虽说是侯府庶女,可自家条件也摆在这里。老钟还是有那个觉悟的,不可再挑剔人家了。如今,王妃叫他钟叔,给他天大的面子,他也定会把王妃当成这府里第二的主子的。 只是王妃这话一出,老钟倒有些诧异了。进了王府竟不求掌家之权?这王妃,怎么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呢? 老叔开始还只当她是假意推脱,后来,见宛汐情真意切地说先学习段时间,便应承下来。 只把各院管事,叫上来让宛汐相认。并告诫大家,王妃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对于王妃的话,第一个要求,便是服从。 王宛汐满脸微笑地看着半厅的管事们,她心里清楚,这里面一定有别人的耳目。她先不管家,站得远远的,才能看清这些人里面,哪个是神哪个是鬼。 翌日便是回门的日子。老叔早早便准备了回门的礼物。王妃不嫌弃王爷的身体,在外面的排面,王府一定得给足,不能让外面的人小瞧了王妃。 王宛汐带着斯九斯清和玉嬷嬷走出王府大门时,竟看到李景珩已经坐在马上等着了。 她一时愣住了。以他们这种交易式关系来看,她断定李景珩是懒得跟她回侯府周旋的。 “怎么,王妃是不想本王陪你回门吗?”李景珩居高临下地睨了王宛汐一眼。 “王爷如果有事要忙的话,倒也不必去侯府。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宛汐一边上轿一边回道。 “本王如此爱重王妃,怎么让王妃一个人回门呢?” 那倒是,这赐婚便是他大将军王亲求来的。 宛汐便不再说什么,带了斯九斯清和玉嬷嬷上马车。马车大而华丽,主仆四人坐里面都宽松得很。里面配有小几子,放了些零嘴儿,斯九一上去便看上了栗子糕,吃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侯府大门口。 侯府大门口站了几个丫鬟婆子,坐在台阶上闲聊等候。 大将军王是庆国第一位王爷,又深得皇上宠爱。王妃回门的日子,本是应该本府出门迎接。 可在武安侯府的认知里,王宛汐虽说嫁给了王爷,可她仍是那个府里小透明庶女。今天的回门,王爷定然不会跟着一起回来。要全府去门口迎她?不可能的事! 所以当李景珩骑着马停在侯府大门口时,竟无一人发现。 “放肆!”王喜拂尘一甩,厉声叫道,“王爷王妃回门,武安侯府竟无人迎接?” 闲聊的丫鬟婆子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下磕头:“请...请王爷安!” “还不快去通知你家主子来迎接?”王喜气极吼道。 门口一小厮机灵,马上转身往里面跑去。 片刻工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武安侯,老夫人和杜氏便急急忙忙从大门口跑出。 “请王爷安,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小侯有失远迎,望恕罪!” 武安侯深深作了个揖,老夫人和杜氏也恭敬地福了福身。 这时,斯九和斯清先下马车,然后把王宛汐搀扶下来。 待王宛汐走近时,李景珩才从马上一跃而下。两人并排站定在侯府大门口,男的帅气清隽,女的昳丽清绝。明明身份地位差别如此大的两个人,站一起时,竟毫不违和,同样的贵气十足,般配得就如佳偶天成般。 直看得侯府几位主子们呆立在那里,竟无一人动弹。 “武安侯府的规矩在哪里?还不给王爷王妃请安吗?”王喜看着几人的神情,心里更是不满了。 “给王爷,王......妃请安!”几人先是一愣,后不甘地垂首作揖。 “祖母,父亲,母亲,快快请起!”宛汐心里虽是开心了,脸上却不显,仍是恭敬地上前搀扶起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李景珩陪着回来了,心里便知道,这个孙女,是真入了王爷的眼的。她与其他几人眼神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恐惧。 王宛汐岂会不知他们的眼皮官司,心里冷笑不止,这才哪到哪呢,且等着吧。 进到正厅,侯府里的人全到齐了。宛玉第一个冲上来,抱着宛汐便叫:“四妹妹,你还好吧?” 宛汐温柔地看着她,跟着她一起笑:“三姐姐,我好着呢!这次,可是一根头发都没掉哦!” 宛玉听了这话,懵了一下,继而又想到了什么,跟斯九斯清一起大笑起来。 “宛玉,你快放开王妃,这成何体统?”裴氏本来也是笑眯眯的,但瞧了一眼站旁边冰柱子般的李景珩,眉心直跳。 宛玉转身看了她娘一眼,正准备顶个嘴,一看到李景珩一手背后,一手置于腰带处,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心里也是一咯噔,立马老实了些。 宛汐轻笑着看向裴氏,“无妨的,二婶婶。” 武安侯安排李景珩和王宛汐坐了上位,下首第一个位子便是老夫人坐,老夫人对面坐了武安侯爷,世子王铭轩和杜氏分别坐在了武安侯和老夫人的下首。炎卿坐在世子旁边。 裴氏代表二房坐在杜氏下首。紧接着是,王铭朗,宛玉和铭传。 姨娘们是没座位的,紫姨娘站在铭传的后面。 看到厅里少了两个人,王宛汐待众人寒喧过后问道:“母亲,请问我姨娘和五妹妹怎么没来?” “你姨娘自你出嫁后,便生病了,一直没见好。你五妹妹也是,贪凉,脾胃滞怔了。怕过病气给王爷和王妃,便没让她们出来。”杜氏神色躲闪。 “姨娘和五妹妹竟都病了,那我得去看看。”王宛汐说着便起身,扭头对李景珩说,“王爷先与父亲哥哥们聊天,妾身去去便来!” “什么......你,你要去看......不行......不用......”杜氏起身,慌乱地直摇手。 第86章 探病 “姨娘也好,五妹妹也罢,都是本妃至亲之人。如今,她们生病了,本妃身在侯府却不去探望,大夫人是想让世人非议本妃妄顾亲情吗?”王宛汐直视杜氏,冷冷道。 “不...不是...”杜氏心里暗恨,贱蹄子,才进王府便摆起王妃的架子来。 “杜氏,你陪着母亲回寿安堂。炎卿,你带王妃去探望张氏和宛清。”武安侯心里也是恼恨,可眼光轻扫坐上位的李景珩,正一脸不悦地看向自己,便知自己该如何应对了。 杜氏只好上前一步,搀扶老夫人向李景珩告退。 这边王宛汐却意外的没看到被点名的炎卿有何反应。她仍坐在王铭轩下首,眼睛看向李景珩。 宛汐想起炎卿对自己冷淡起来的时间,心里生了疑,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卿卿,父亲叫你呢。”王铭轩提醒道。 “哦,......好的。”炎卿起身,对着李景珩福了福身,随后淡淡地对宛汐说,“四妹妹,请跟我来。” “多谢大嫂!” 宛汐带着两斯和玉嬷嬷先去了凝芳阁。 一路上,炎卿告诉宛汐,自宛汐大婚那天下午开始,张姨娘便发高烧,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府医早就开了药,也吃了药,但成效不大。 因着张姨娘的病,朗哥儿昨日还请假半天,守在凝芳阁。下午才回鹿鸣书院。 几人很快便到了凝芳阁。一进门便见木葵站在院里,眼神焦急地看向里屋。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更看到世子夫人正带着一个年轻贵妇走了进来。 她忙上前见礼,仔细一看,竟是四姑娘。 “四......王妃......” “木葵姑姑,姨娘怎么样了?可还发烧?”宛汐抬手止住正要下跪的木葵。 “四姑娘来了,姨娘这会儿正醒着呢。”正在这时,七巧从里面走来,看见一身贵气的宛汐,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地叫道。 “大胆,见到王妃还不叩拜?”炎卿待七巧话说完才叱责道。 “王...王妃恕罪!”七巧吓得马上下跪,“奴婢......” “不必多言。本妃是来看姨娘的。”宛汐绕过七巧,往里屋走,“跟过来。” 房内,一股浓浓的药味。因门窗紧闭,里面又闷又热。 几个丫鬟婆子看着宛汐进去,便纷纷跪下叩首。 “都起来吧。去把窗子找开。以后房里多开窗透气。” 宛汐走到床前,张秀芳正斜躺着。几天不见,人瘦了一大圈。 她看见宛汐一身暗红重绫锦裙,站在自己面前,那通体的贵气,竟连旁边的炎卿都差一大截。她不禁有些怀疑,这真是自己那个从小怯懦,不讨喜的女儿吗? “姨娘感觉可好些了?”宛汐稍稍弯下腰,看向床上虚弱的张秀芳,心里很复杂。 “四丫...四姑娘,我已大好了。你,在王府可还好?”张秀芳想起早几天杜氏对她说的话,那王爷暴虐得很,小四逞强嫁过去,哪里讨得到好? “我很好。王爷待我也好,他今天还陪我回来了,在前厅与父亲,大哥聊天呢。” “他竟陪你回门?”张秀芳有些诧异,“你莫要被假象骗了。你母亲,早知道,你听话嫁给四皇子......” “姨娘,你好好养病。我还要去看五妹妹呢。”死性不改,王宛汐懒得跟她纠缠,转身便走,“七巧,好生照顾你家姨娘。” “奴婢会的,王妃。”七巧这会倒是乖巧的很。 炎卿想不到王宛汐一言不合便要走。待她反应过来时,王宛汐几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她忙快步跟上。 清音阁里,丫鬟婆子严阵以待。看来,杜氏早就差人通知了。 王宛汐留了小禾在侯府里,王宛清生病的事,早就有人告诉她了。 炎卿带着宛汐穿过宴息室,来到花厅。三花站在那里福下身子,“请王妃安!我们五姑娘病得厉害,怕过病气给王妃。还请王妃坐在花厅用茶。” “四妹妹,五妹妹确实病了一段时间了。你现在身份贵重,里屋便不去了吧。”炎卿淡淡开口。 “大嫂关爱,我自是知晓。但我与五妹妹,历来感情好。她生病了,我当然得当面问候。病气什么的,与姐妹感情相比,算不得什么。” 王宛汐说着,便抬脚往里走。三花连伸手阻拦。 “你,确定要拦本妃?”宛汐冷冷地看着她。 三花虽有功夫在身,却仍被那冷眸盯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斯九和斯清趁机上前一把推开,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护着宛汐进了内室。 王宛清正坐在美人榻上,大热的天,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看来,那块皮的时效真的是到了。 一见宛汐进来,她“嗖”地站起身来,不自觉地用手挡住脖子处。 “王宛汐,贱人,谁要你进来的?我不准,你滚出去!”她失控尖叫。 “放肆!你敢叫王妃贱人?”斯清几步上前,给了王宛清一个巴掌,厉声叱责道。 “贱婢,你敢打我?”王宛清一时懵住了,汐芜院一个小丫鬟,竟敢打她? 妙儿冲上来,举起手掌便要往斯清脸上扇去。 “你敢!”王宛汐没动手,只用冷眸紧紧地盯着妙儿。 妙儿一个激灵,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手也垂了下来。 “五妹妹,你是病魔障了吗?四妹妹现在是大将军王府的王妃,你想干什么?”炎卿的提醒似乎总是慢半拍。 “五姑娘,连侯爷和老夫人都要向我们王妃行礼。你不但不行礼,竟还叫王妃贱人?你可知如今的王妃,已不是以前那个随你欺负的侯府四姑娘了。”斯清挺直腰杆,冷着小脸毫不退缩。 “五妹妹,赶快给四妹妹赔礼道歉。否则就算是父亲母亲来了,也保不住你。”炎卿神色仍是淡淡的。 宛汐眉眼轻挑,轻笑出声,“五妹妹如今倒是率直了些。甚好,像以前那般假模假样,本妃极厌恶。如今,话虽难听了些。到底是妹妹真性情。本妃更喜欢这样的五妹妹。” “但喜欢归喜欢,皇室的威严不可侵犯。你叫本妃贱人的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侯府只怕会有灭顶之灾。本妃再是喜欢妹妹,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放纵妹妹。” “所以,若是妹妹能好好道歉,让本妃消气。本妃便不让其他人传到王爷那里。” “你,做梦。我才不会跟道歉。”王宛清目眦欲裂。 “这样哦,既然妹妹决定了。那本妃也没办法。大嫂,我这就回前厅。烦请大嫂一起过去,跟王爷说明一下情况吧。”说罢,宛汐转身便往外走去。 第87章 难缠的劳什子表小姑 听到宛汐的话,炎卿眼眸暗了暗,厉声道:“五妹妹也不小了,还如此任性吗?就算是姐妹之间玩笑,也要有个度,不可失了侯府嫡姑娘的分寸。快向四妹妹道歉!” 说罢,眼光扫过宛汐,直直地看向王宛清。 姐妹之间的玩笑?侯府嫡姑娘的分寸吗?宛汐没有忽略炎卿眼光扫过她时的那抹恨意。 这就好玩了,这位清贵人家出身的侯府世子夫人,平时岁月静好,高雅大气,如今竟也惹上了俗世的孽情,有了贪嗔,有趣,真是有趣。 王宛清也被炎卿吓了跳,大嫂从来都是温柔得体的,竟也说出这般严厉的话。她垂下眸子,随意的福了福。 “对不起,四姐姐。” “五姑娘,我们姑娘如今已是王妃,请改称呼。”斯九一步不让,十足一个仗势欺人的嚣张丫头。 “对不起,王妃。”王宛清重又福身见礼,手里的帕子都揉成一团了。 “嗯,既是自家姐妹,本妃也不好多计较。你也大了,言行自当谨慎,没得让侯府因为你的愚蠢担责。以前那套虽假,但礼数还在,何不继续用着呢?!” 最后几句,是宛汐上前一步,俯身贴近王宛清说的。同时,她也看从围巾的细缝里,看到了红色的血丝。 说完,也不等王宛清有何反应,便转身走出了清音阁。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声响,宛汐嘴角轻轻上扬,心情愉悦得很。 回到前厅,那里的气氛如宛汐料想般压抑,沉闷。有李景珩在的地方,便没有笑声,连呼吸都是谨慎细微的。 “王爷,你们聊完了吗?聊完了,我们便回吧。”王宛汐笑脸轻扬,自然地说道。 “嗯,回吧!”李景珩起身,迎上来。 前一秒侯府众人都惊呆了,这王宛汐,在王爷面前如此随意吗?后一秒,王爷竟也这么随意便回应了她? 看着两人并排走出侯府,福身行礼和作揖行礼的,都愣在原地,几人心思各异,却都想到了一点,那便是王爷真宠王宛汐! 在回王府的路上,宛汐便轻声吩咐了跟在旁边的安月,要她配合时龙向南二人,盯紧侯府。必要时,直管把人抓来便是。 回到王府,李景珩去了书房。宛汐也回临风居,进寝殿换了套常服,想着嫁进来都三天了,这王府自己还没逛过呢,得去熟悉熟悉地儿才行。 她刚遣了斯清去要跟老钟要个人,带她逛逛王府,便听到外面侍女的声音:“王妃,表姑娘来了......” 话还只听了一半,一个身影便进了寝殿。 来人穿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戴鸾凤凌云髻,一根金海棠珠花步摇随着她走动的幅度,前后摇摆。 宛汐看向那张柔美的瓜子脸,肌肤胜雪,我见犹怜,她立马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你是谁?怎能如此无礼,直闯王妃的寝殿?”玉嬷嬷上前几步,挡在宛汐前面。 临风居的管事嬷嬷是宫里派来的芳若姑姑,玉嬷嬷管着王妃的一切事宜。此人竟直入临风居寝殿,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是临风居管御出了问题。 “放肆,这王府有哪处是本姑娘不能去的?”司马若兰在李景珩面前主打一个温婉柔弱,内里其实跟王宛清一样,看人下碟,假模假式,阴险得很。 这几天王宛汐不是进宫,便是回门,一直有李景珩陪着。司马若兰找不到机会单独来见她。这不,一听下人禀报,李景珩去了书房,便急急地赶来了。 她倒不是想自己嫁给李景珩。这个表哥生得俊朗非凡,能力又超强,她自是喜欢得紧。无奈他竟是个不能人道的,一个残缺之人,再好也是无用的。 所以,她如今把全身心都托付给了四表哥。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男人,虽容貌和能力比表哥差一点点,好在,他人是健全的,也是有能力去争一争那个位置的。 虽说她不会嫁给表哥,可她与表哥最亲了,突然来了这么个女的,占了个表嫂的位子,想要横在她与表哥之间,分走表哥对她的关心和爱?她怎会让这贱女人得逞? “你便是那个嫁给我表哥的侯府小庶女?”一个穿着桃红衣裙的侍女一把推开玉嬷嬷,司马若兰上前几步,站在宛汐面前,一脸的傲慢。 “斯妍,掌嘴!”宛汐身材高挑,比司马若兰高出一小截,她垂眸看向面前的人,淡淡的开口。 “你......敢......” 司马若兰的嘴没快过斯妍的手,“敢”字出口时,斯妍的巴掌已经呼上了脸。 “啊......” “你...你大胆!竟敢打我们姑娘?”桃红色侍女惊呆了,她上前扶着司马若兰,横眉怒对斯妍。 “本妃仍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大将军王妃,这王府的当家主母。有不明身份者闯进了本妃的寝殿,还出言不逊。本妃不但打得,杀,便也是意念之间的事。” 王宛汐亭亭而立,如一株傲世牡丹,高贵大气,丝毫不容侵犯。 后面姗姗来迟的芳若姑姑一进寝殿便看到这样的宛汐。饶是在宫里见惯了贵人的她,也不得不叹一声,王妃这雍容华贵哪里像是侯府小庶女出身,竟不比宫里娘娘差。 “请王妃恕罪,没及时通报,是芳若的错。”芳若姑姑得了宫里的指示,自是知晓如何给这王府添乱,“表姑娘自小与王爷最亲近,不拘小节了些。王爷素日里也是由着表姑娘的,还请王妃体谅。” 这话说得有趣。她芳若姑姑是这临风居的管事嬷嬷,别人都闯到寝殿里来了,也没见她拦一下,或是禀报一声,只说是没及时通报。 不及时通报而已,小错,说上一句两句便可,罪,倒却是不好安的,再说她是宫里派来的,那便是小错,略过即可。 又说表姑娘自小与王爷最亲,便是说你王宛汐一个才来三天之外人,比不得人家表兄妹感情。你没来之前,人家表姑娘便是这王府里的女主人。这都是自己家了,那王府各处,想去便去,还需要通报吗? 斯清早已搬了椅子过来,扶着宛汐坐下了。 宛汐一手靠在椅托上,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司马若兰,又将眼光投向芳若姑姑,“芳若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应是最懂得规矩的。这王府里有两处最是擅闯不得的。姑姑清楚否?” 芳若神情散漫,正要接口,宛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其一,是王爷的书房重地,无令进不得;其二,便是这临风居,本妃与王爷的寝殿,私密之地,除贴身侍女,谁都不能进。” “宫里规矩不同于王府,想来也是芳若姑姑初到,不熟悉,需要本妃提点。这次便罢了,若再有下次,便说明姑姑熟知宫里事务,却不谙王府俗务。本妃只好送姑姑回宫里了。” 第88章 活捉玉家人 芳若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颔首。 “王妃教训得是,奴婢怠慢了府规,下次定会注意。”抬头时又看向旁边脸上红肿的司马若兰,“其实奴婢也是关心则乱。表姑娘是长公主的心头肉,也与王爷最是亲近。” “大婚之前,这府里都是表姑娘在管着。一时之间,老奴怕表姑娘没适应,想着一切慢慢来,待表姑娘习惯再按规矩来也不迟。” “嗯,那依芳若姑姑所言。这王府里本来没王妃,如今本妃突然便出现在这府里,是不是也应该给府里人一个适应的过程?” 宛汐手肘顶在椅托上,撑着下巴,似笑非笑。 “王妃恕罪,老奴没这个意思!老奴不敢!”芳若是宫里出来的,自是最清楚上位者不怒而威的神色,这王妃哪是什么小庶女,合该就是宫里正式的娘娘啊。 看着芳若姑姑如捣蒜般的磕头,司马若兰心知自己得开口了。 “表嫂别生芳若姑姑的气。芳若姑姑是看着我长大的老人儿了,对我怜惜了些。此事还是妹妹的错。请表嫂看在妹妹年幼不懂事的面上,饶过这一次。” 说完,晶莹的泪珠便挂在凝脂般的脸上。 斯九扁扁嘴,怎么跟唱戏似的,眼泪说来就来,还能魔幻般地挂两滴在脸上,半天不掉? “表妹别难过,表嫂自是不会怪你。”宛汐起身拉起司马若兰的手,亲切地拍了拍,“王爷的表妹,便是本妃的亲表妹。本妃自当好好照顾的。” “表妹一直在北荒之地,想来生活一直俭朴,来了上京,便要富养着。再相看一个好人家,才不枉长公主一直以来对王爷的厚待之情。” “哦,对了,表妹今年多大了?表嫂也好给你物色相适的男子。” 司马若兰眼角抽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她什么身份,要一个小庶女帮着相看男子? 她把手从宛汐手里抽离,下巴微扬,“我的事不必表嫂费心。自有母亲和表哥会为我作主的。” “话是这么说。可长公主长年法华寺修身,而王爷,到底是个男子,心思不如女人细腻。表嫂是怕误了表妹。表妹今年......好像......” 宛汐微斜着脑袋,极力想着,终也没想出来,便看向一直跪着的芳若姑姑。 “芳若姑姑,你怎么还跪着?快快请起。表妹芳龄多大了?姑姑应是知晓的吧?” “表姑娘今年十八了。”芳若颤抖着站起来,立马接道。 宛汐满意地看了一眼芳若,又把目光投向司马若兰。 “十八了呀,比本妃大两岁呢,是该相看了。你表哥忙,这事啊,包在表嫂身上。”宛汐拍着胸脯接下这个重任。 司马若兰的脸由白转青,倏又转红,跟开了染料铺似的。 “不必劳烦表嫂。告辞!”她咬着后槽牙蹦出几个字。 “就,就走了呀?你得告诉表嫂,你相看的条件是什么,表嫂才好帮你找啊?” 宛汐伸长脖子追问过去。 “王妃,表姑娘走了呢!”斯妍憋着笑,提醒她家王妃。 “怎么走这么急呢?”宛汐转过身,看到芳若姑姑还垂首站一旁,“芳若姑姑也下去吧。以后,还是须谨慎些。” “是,王妃。老奴先下去了,王妃有事再吩咐。”芳若心里也不舒服,她一个宫里出来的老人儿了,竟让一个小庶女下了面子。可终究也是没办法,人家现在身份高,只能忍着。 她躬身退出寝殿,后面青禾眼眸一闪,也跟着告退了。 随后的几天,王宛汐在府里带着四斯整理了一下嫁妆。她的嫁妆太多,幸好王府库房大,收拾起来倒也方便。只是得寻一间隐蔽些的屋子,给斯九制作那些宝贝。 这天,安月从外面进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玉家人出现了。 宛汐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带着斯九和安月便出府了。 以王宛清身体状况,换皮迫在眉睫。这些天的盯梢,终于有了眉目。 玉豆豆易容成清音阁二等丫鬟流珠的样子,进了清音阁。与来查看王宛清病情的玉家人打了个照面,竟发现,这人是个男的! 所以在他回客栈时,用麻袋套了他。 人已经被丢到宛汐要时龙买好的二进的小院子里了。 待王宛汐赶到小院时,那人已经被绑在前厅的柱子上,人晕了。玉豆豆正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反复地盯着他打量。时龙和向南在旁边站着。 见到宛汐,众人都上前见礼。 “姑娘!” “姑娘!” 宛汐温和地摆摆手,上前一看那人,竟是前世在四皇子府看到的那个玉家人。 “豆豆,你不是说玉家只剩你和两个姑姑了吗?” “按说应该是。就算有其他玉家人,也应该是小孩子,比我还小。”玉豆豆用手比划了一下,“我姑姑的孩子。” 宛汐靠近了看那人的脸,玉豆豆明白她的意思,“没易容。” 这人年纪二十多岁,应该是与玉豆豆小姑姑的年纪相仿。 “弄醒他。” 时龙拿了个小瓶子在那人鼻子下放了片刻,那人一个喷嚏,便醒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我?”那男人挣扎着,大叫。 “嘘,别叫。我问你答。”宛汐站定在那男人面前,伸出手指止住他。 “那女孩关在哪里?” 男子大惊,这直白的问话,意味着什么? 宛汐一想到每次换皮都需要一个女孩的牺牲,便一刻都忍不了。 “老子数到三,你不说,我便用手段逼你说。一,二......”斯九暴脾气也上来了。 那男子懵了,这是什么审讯方法。 可斯九根本不给他思索的时间,三都没出口,她便往他口里塞了点东西。 “你们耍无赖,这不没到三吗?你给我吃了什么......”男子惊呆了,这群无赖,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有些晕,慢慢地竟抬不起头来了。 这是斯九研制的吐真剂,好用得很。没一会,便把要问的都问出来了。 这人叫玉昆龙,原本他不姓玉,是拜在了玉师师名下,被改姓玉。虽说是师徒,却年纪相仿,也是情侣。 十年前,命悬一线的玉昆龙被玉师师救下。两人互生情愫,成了情侣。在玉昆龙的甜言蜜语下,玉师师开始教他玉氏绝技,并为他改玉姓。 这玉师师便是十五年前,第一次为王宛清换皮之人。她本就是一个贪慕钱财之人。与玉昆龙这种人一拍即合,两人在一起做了不少害人之事。仗着易容技术高超,用着各种脸面,游走在世人面前,过着奢侈骄逸的生活。 玉豆豆越听越气,她双手环胸,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 “汐儿,我要清理门户!” 第89章 玉师师 “好,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玉师师这种视钱如命,枉顾他人,手上又有绝技的,留她在世上自由行走,便是对他人生命的不尊重。 “先问出她在哪里,再麻烦安月和斯九与我一起,把她抓回来。”豆豆掌着玉氏一门,虽说只有三人,却也自有她掌门之责。 “行,斯九,安月,你们便听豆豆的安排。” 斯九和安月都应下后,转头再去审问玉昆龙。 “玉师师现在在哪里?” “在宫里。” “什么?她去了宫里?”宛汐乍一听,有些惊讶,后又想到玉师师的易容之术,定是登峰造极了。只要她想,哪里她都能去。 “她去宫里干什么?” “有人出大价钱,让她去宫里偷个东西。” “什么东西?知道是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只知道那人出钱很大方,给了五万两。” “她这次易成什么人?去哪个宫?”宛汐知道这种事,雇主是不会透露更多信息,只会在任务进行时,出其不意地给消息。 “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个不受宠的才人......去宫里的禁地......”玉昆龙断断续续,似乎很痛苦地在回忆。 “那你们什么时候汇合?在哪儿?有什么密语或标记吗?”宛汐追问道。 “最迟十天。我天天傍晚酉时,去西街的刘四儿馄饨摊等待。标记是要一碗馄饨,要一碗面条,面上盖油煎的蛋,不放葱花,馄饨里放葱花,不放蛋。” “若十天过后,仍没出来,便是出事了。我便收拾行囊,去北元。” “今天已是第几天了?” “是第四天了......” 说到最后,玉昆龙头垂得更低了,好像很是疲倦。 “姑娘,他应该只知道这么多了。”斯九凑近玉昆龙看了看,说道。 “嗯。都听见了吧。”宛汐扫了众人一眼,“时龙,你找个与玉昆龙身形相近之人。豆豆,你给他妆扮一番。安月,斯九,豆豆,你们三个陪着豆豆,在那个摊口等。” “还有六天,一经发现,绑了来。” “是。” “姑娘,那这个人呢?”时龙指着半昏过去的玉昆龙。 “斯九,给他喂软骨散。回大剂量,只要留一口气。我还有用。”这种恶人,死一千遍都不冤,可是死期倒是可以推迟些。 王府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宛汐只带了安月和斯九出来。为了掩人耳目,安月先把宛汐送回王府,再来小院与众人汇合去那小摊。 刚回到王府,老钟便上前请示。 “王妃,恪靖侯府三姑娘给您来了帖子。”说着,递上来一个烫金的贴子。 宛汐接过一看,轻笑起来。 “这丫头,这个月十二及笄日,她当我会忘记呢。” 玉嬷嬷也迎了上来,一看帖子,也笑了,“王妃,离十二还有三天呢!肖三姑娘的第一个帖子只怕是送到了您这里。” “嗯,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莫要让那丫头失望才是。”宛汐宠溺地抚摸着金贴。 说完,她便带着玉嬷嬷和斯柠斯清去了库房,给溪茗挑选礼物。安月自是无声无息地返回了小院。 两天后的傍晚,安月回来了。 人,手抓到了。 本想着天明后再去小院,但第二日便是肖溪茗及笄的大日子,宛汐答应了会到场。所以只能紧着晚上的时间了。 出府时,老钟要多派几个人跟着。宛汐也不好推脱,便指了利风和楚原二人跟着。她自己只带了斯妍。因为斯九和安月都在那儿。 刚到巷口的时候,宛汐便叫停了马车。她带着斯妍下车走进了巷子,留利风和楚原在马车那儿等着。两人本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服从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因此,并没问什么,便立在马车两旁等着。 进了小院,门口站了两个护卫,这是时龙和向南招的那批人里拔出来的。 里屋,玉豆豆正把玉师师脸上的伪装脸皮撕下来。一个清秀艳丽的贵气宫装美女,立马变成了年过三十的中年美妇。 “太魔幻了,太强了!”斯九再次看到这精湛的易容术,仍是赞叹不已。赞完她不忘拿个小瓶子,在玉师师鼻子下晃了晃。 斯清搬了椅子放到一旁,宛汐安静地坐着。她说了,玉师师的事交给玉豆豆,她只旁观。 “啊......”玉师师一下惊醒,却发现浑身动弹不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她吓别人,从没被别人如此吓过。 “小姑姑,是我呀,玉豆豆。”玉师师十几年前便跑出来了,但是期间也回去过,所以她也是认识玉豆豆的。 “豆豆,你,这么大了?!你怎么...怎么在这里?”玉师师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小姑姑,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这些年,姑姑过得还好吗?”玉豆豆坐在玉师师对面,慢条斯理地说道。 玉师师心里对玉豆豆是有些害怕的。玉家人,最是讲究级别。玉豆豆虽是侄女,但她是掌门人,她有权把犯了家规的玉家人逐出家门。 玉家的逐出家门,可不是简单的让你不再姓玉,而是玉家有自己独门的药物,被逐出之人只要吃了那药,便会忘记玉门绝技,手脚全废,如同一个废人。 玉师师这些年靠着这个绝技赚得盆满钵满,她和玉昆龙已经拥有了好几处房产,好几十个铺面,日子过得可舒服了。 可那些个身外之物,都是以另一个相貌,另一个身份置办的。如果被逐出家门,她便只能以这个面貌生活于世,那些荣华富贵便不再是她的了。 为了让那些被她骗,被她坑的人,认不出她,那个身份的她被易容成一个很有辨识度的妇人。如今这个样貌,肯定是会被那府里的下人打出来的。 “豆豆,姑姑这些年,过惨了。咱们的祖训那么严,姑姑也不能违了祖训不是,所以,东一餐,西一顿的,唉,不说了,苦啊!”玉师师故作可怜样。 “哦,小姑姑还记得祖训?” “记得,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玉门中人,刻在骨子里的祖训,不能忘。”玉师师马上表态。 玉豆豆见玉师师还在狡辩,冷笑不已。 “那小姑姑十五年前,为武安侯府剥了一个小女孩的皮,怎么说?此次入宫,又害了一人性命,又怎么说?更别说这十多年来,你和玉昆龙坑骗了多少人的钱财,害了多少家庭,你又怎么说?” “什么......你,谁告诉你的?我,我没有......”玉师师倏地脸色惨白,“你说,你说玉昆龙?昆龙在哪里?也被你们抓了吗?”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 玉豆豆拍一下巴掌,“叭”地一声,玉昆龙被向南从厢房拎出,丢在地上。 第90章 偷了本书 “昆龙?!昆龙!你怎么样了?他们打你了吗?昆龙......”玉师师浑身动弹不得,急得直嚷嚷。 “师师,我没事。”的确没事,玉昆龙只是斯九被下药,老老实实回答了宛汐她们的问话。期间虽然被玉豆豆扇了一个巴掌,但是那小力道,挠痒痒似的,可以忽略不计。 “没事吗?”玉师师疑惑了,没事怎么会把自己给供出来? “没事啊!你怎么在这里?”玉昆龙也很疑惑。 “我怎么在这里?!不是你告诉她们的吗?”玉师师恼怒了。 “我?我没跟她们说什么......”玉昆龙迟疑了一下,便想通了,“你们对我用药了?” “所以,你们俩个,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便也好省下那些药。否则,一旦我用药,你们会把自己身上有几根毛,哪处有胎记,晚上俩人用什么姿势,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斯九奶声奶气的凶狠狠威胁道。 宛汐:“......” 玉豆豆:“......” 玉师师:“你个小屁孩子......” “师师!”玉昆龙彻底相信了斯九的话,因为把玉师师卖了这件事,纵是她们对他用尽酷刑,他也是不会说的,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确实出卖了她。可见那药,不寻常。 “你们问吧,我们知道的,定会告诉你们。”玉昆龙稍稍斟酌了一下,应了下来。 与其竹筒倒豆子般毫无保留,毫无底线的被查问,不如自己主动来回答。相信在他们清醒的状态下,这群人也不好问那些...那些个问题。 “嗯,问之前,我先申明,你们俩个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是让我们听出任何不合理或与我们掌握信息不符合的,我们便直接下药。机会只此一次。”宛汐抿抿唇,神色淡淡的。 玉昆龙和玉师师互相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玉豆豆,点头同意了。 事关他们玉氏内部的一些东西,宛汐不问,她把这个留给玉豆豆自己来处理。她只问关于王宛清和玉师师这次入宫的事。 王宛清换皮之事,定在十日之后。人是侯府找的,十日后便会把王宛清和那个被剥皮的女孩送到指定的小院,由玉师师亲自操刀完成换皮。现在那女孩被杜氏关起来,玉师师也不知到底在哪里。 至于进宫,是有人引荐他们俩给一个贵人。那个贵人究竟是何身份,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地位很高,只派了个管家跟他们接洽。预先给了一万两,事成后再给四万两。 玉师师进宫是扮成宁才人。她是三年前进宫的秀女,家世末微,三年来才晋到才人之位,在宫里属于小透明人设。玉师师的任务是去宫里的禁地,萧湘宫,取一样东西。这个小才人居住的宫殿离禁宫最近。 萧湘宫?宛汐记得这是李景珩母亲肖妃的宫殿。说起来,这个萧湘宫也只是皇上登基后,为肖妃虚设的一个宫殿。因为皇上登基时,肖妃已经因保护李景珩被刺身亡了。 皇上太宠爱这位肖妃,虽然她人已去了,却仍然划了一个宫殿给她,并给了她一个肖妃的尊号。他把当年肖妃在潜邸时的一应东西都搬到了萧湘宫里,也安排了宫人太监在那里守着。自己有时也去坐坐。但是,他也下旨,除了他和李景珩,任何人不得出入萧湘宫。 据说,李景珩这个冷血的阎罗,竟是一次也没去过萧湘宫里。皇上有时邀他一起去,他连皇上颜面也不顾忌,坚决不与同行。 这萧湘宫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花那么大价钱雇人去偷呢? “东西到手了吗?”宛汐抬了抬下巴,望向玉师师。 “那肯定到手了。”玉师师一脸傲骄。 “拿出来。” 玉师师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给宛汐。 斯九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本书。她翻了翻,又靠近闻了闻,这才放心地把书交给宛汐。 《弘祖游记》,这是那个最负盛名的旅行家徐弘祖写的一本游记。此人少年时便立下了“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大志,用一双脚走遍了大江南北。宛汐也很喜欢看他的游记。 她接过书认真翻看起来,发现上面干干净净,连注解都没写一个。他们费尽心机,花那么大的价钱,偷这本书,到底是干什么呢? 宛汐再一次细细地检查后,还是没发现什么,便用布包好,交给斯九收起来。她准备带回王府,有时间再拿出来好好研究。 至于玉师师和玉昆龙,怎么处罚,那是玉豆豆这个掌门要做的事。宛汐只是说了句,不希望他们俩个再出来害人。玉豆豆自然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玉家家规其实还是挺严的。 天已经很晚了,宛汐几人准备回王府了。回去之前,宛汐告诉时龙向南等众人,以后得改口了,不能再叫姑娘,要叫王妃。然后又给豆豆提供了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在美人居,二是进王府跟在她身边。不管是哪个选择,她仍是自由身。 豆豆想了一下,便说等她把玉师师和玉昆龙的事处理完了,便去王府。 宛汐这才带着斯九斯妍和安月上了马车。利风看到斯妍一如既往地小跟班一样贴了上来。斯妍挑着眉毛,嫌弃地离他远远的。他也不恼,傻傻地笑着。 每次这般模样,都要被斯九那毒舌用语言蹂躏一番。 “利风侍卫,你怎么只追着我家斯妍献殷勤?你也看看我......” 利风:“看你干吗?” 斯九:“我也很不错的。” 利风:“你不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斯九:“利风侍卫,你不珍惜我?呜呜呜......” 利风:“......” 楚原:“这人怕是有大病吧......”当然,这话只敢在心里说。 斯九:“我劝你,好好珍惜我,万一,我是你上辈子磕头求来的呢?!” 利风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看向斯妍。 宛汐看着窘迫的利风,被撩得满脸通红,还一个劲儿地跟斯妍解释。便轻轻地敲了斯九的额头一下,这才止住了她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回到临风居,李景珩已经洗漱好了。 “王妃很忙吗?”声音散慢,似有倦意。 “还好,只是临时出了点事。”宛汐把玉师师从萧湘宫偷的那本游记收好,今天太晚了,她准备等明天从溪茗的及笄宴回来,再跟李景珩探讨。 她看到李景珩准备上床睡了,便自觉地把她的被褥搬到榻上。 “不用搬。以后你也睡床上吧!” 啊,这...... 第91章 这王妃,怎的变脸这么快 虽然这踏床也不短,但毕竟只是踏床。宛汐这几天晚上睡得都很不安稳。 一来她本就认床,猛地换个环境,她很难入睡。再便是睡这踏床上,连翻个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滚地上去了。 成亲那晚,她提议她睡踏床,本只是客气一下。她以为李景珩作为一个男人,肯定不会真让她睡那小小的一方板子上。没承想,那厮竟无异议,连客套话都没一句。 这几天睡下来,她整个腰膝酸软,都快要认命了。却不想今晚倒听到说让她睡床上。 她麻溜地停止收拾被褥,三两下便除掉外衣,志满意得地走向大床。 果真是好大一张床啊,上面躺他五六个都不会嫌挤。 李景珩已经躺在了大床的外侧。宛汐从他脚边爬上床,悉悉率率地爬到床的内侧。 当她把身体摊平在柔软的床上,全身的肌肉,骨头,都发出舒服的叹喟。她侧过头去偷偷看了看李景珩,他正斜靠在床头,手里拿一本书,似乎看得很认真。 见他注意力全在书上,宛汐悄悄地伸长手臂,她大略地量了一下与李景珩的距离。应该差不多有她两个手臂那么远。 那就好。她全身心都可以放松了。再说,其实也没什么可不放松的,他那身体......他们应该是可以纯洁的睡在一张床上的。 复仇大计是持久而辛苦的,所以,能让自己舒服点便让自己舒服点吧。 累极了的宛汐心满意足的很快睡着了。 李景珩刚看几行字,耳边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禁苦笑,这小丫头,倒是放心得很,倒下便睡着了,一点戒心都没有。 他转过头去瞧了一眼,小姑娘粉粉嫩嫩的脸,小嘴轻抿,眉头轻蹙。她到底在担心什么?连睡着都不放松。他竟有一时的冲动,伸手想去抚一抚她的眉头,她这样子让他看着有些碍眼。 一夜无梦。 宛汐早早便起床了,照常,她起时,李景珩已不在房里了。 四斯和玉嬷嬷进来服侍她洗漱。几人围绕去恪靖侯府穿什么衣服,又讨论了一番。直到青禾带着丫鬟送了早膳到外厅,衣服的问题才解决。选的是一套月牙白重华绫长裙,这是张家送来几十套衣裙里的一套,宛汐最喜欢了。 到了外厅,芳若姑姑早已立在一旁,等着宛汐了。 待宛汐坐定后,她一边给宛汐布食,一边询问:“王妃,您今天是要去恪靖侯府吗?” “嗯。” “启禀王妃,老钟给您安排五个侍卫,五个丫鬟婆子。您觉得可还行?”芳若姑姑停下筷箸,恭敬询问。 “侍卫随钟叔安排。其他嘛,芳若姑姑给我安排可好?”宛汐喝了口芙蓉鸡丝粥,抬眸看向芳若姑姑。 前几天她下了芳若姑姑的面子,适当的卖个好,还是要的。好歹她是宫里的老人,能被拨到这王府来,肯定是有过人的本事的。 “王妃要奴婢安排?”芳若姑姑本想着一来便拿捏住这小庶女,却被她狠厉地警告了一番。自是以为往后在王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王妃会与她针锋相对。没想到,今儿个竟主动要她安排人。 主子主动示好,作为下人,岂能不马上顺杆上? “王妃若是信得过奴婢,那奴婢便安排了。今儿个便由奴婢带着四斯陪您去恪靖侯府。您看可好?” “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宛汐嘴角轻扬,愉悦夹起一块云片糕。 芳若姑姑脸上越发恭敬了。 吃完早膳,被四斯按着打扮了一番,带上礼物,宛汐一行人坐着马车便往恪靖侯府去。 因着宛汐如今已是大将军王妃,地位上去了,排面自然也上去了。侯夫人早在大门口等着了。 看着一群人向自己又是下跪又是作揖的,宛汐倒也没怯意,大方得体地抬手示意大家起身,不必太拘谨。这气度,又让芳若姑姑暗暗吃惊。 随着侯夫人来到溪茗的溪鸣阁,才发现,槿柔竟比她还早。 “呀,汐儿,你也这么早?!”槿柔看见宛汐,跳起来便要扑向她。 “二姑娘,二姑娘,王妃面前,不可造次!”侯夫人吓得马上拦住槿柔。 “无碍。今日是溪茗的大日子,我们只讲往日姐妹情,旁的先放一边。”宛汐看到槿柔僵住的笑脸,马上绕过侯夫人,一把拉住槿柔。 槿柔这才咧开嘴,双手握着宛汐伸过来的手,笑了起来。 “汐儿姐姐,你来得真早。”溪茗也上前,拉住了宛汐的另一只手。 “我们家王妃说答应过三姑娘,您的及笄,她必定要早到。所以,早早便给您挑了礼物,早早装扮好,便来了。”芳若姑姑接过斯妍手里的盒子,递给溪茗。 宛汐也笑着看了看芳若姑姑,到底是宫里出来的,适应性强,这么会工夫,说话便熨帖得很。 “这位是?”侯夫人倒是见过玉嬷嬷,瞧着这位不是,便随口问了句。 “夫人,这位是宫里来的芳若姑姑,管着我临风居。”宛汐抬出了芳若姑姑宫里的身份。 “瞧着姑姑这通体的气派,原来是宫里出来的。”侯夫人也是人精,又是王府管事,又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要赞上一赞。 “哇,汐儿姐姐,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都不好意思收了。”这边,妆奁递到溪茗手上,溪茗打开一看,惊喜地叫了出来。 侯夫人也凑近一看,竟是一套银镶翡翠珍珠莲花头面。一套头面本就很贵重,这一套更是有十一件之多,全是翡翠珍珠而成,极其罕见。其工序之复杂,做工之精细,令人咋舌。 王妃竟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溪茗。只怕是今天及笄礼上,溪茗收到的最贵重之礼了。 “溪茗喜欢便好。”宛汐看着溪茗那兴奋的小脸,便知这礼物算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汐儿妹妹这礼物送得,生生把我的给比下去了。”槿柔故作不快,鼓起腮帮子,睨了眼宛汐。 “槿柔姐姐的礼我也很只喜欢哦。”吓得溪茗马上放下妆奁,拉着槿柔的手撒娇。 宛汐笑着捏了捏槿柔腰间软肉,“槿柔姐姐又打趣小溪茗了......” 惹得槿柔扭着身子,大笑着跑开了。后面跟着同样大笑的溪茗...... 芳若姑姑目瞪口呆地看着纵情玩笑的宛汐,一时没转过来。这王妃,刚刚还贵气十足,雍容大方,怎的一眨眼的工夫,便又变成嬉笑玩闹的小姑娘了呢? 第92章 你怎知他治不好 恪靖侯夫人李氏看着,年纪只比自己女儿大几个月的宛汐,心里兀自轻笑。虽说她明面上已是王妃之尊,骨子里还是个小姑娘啊。 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华,但她像今天如此放松的愉悦,却极少见,到底是武安侯府搓磨了她。 想罢她转身走出溪鸣阁,去前面招呼来的宾客,把这一方小院,留给几个闺中好友。毕竟女儿能与王妃,威远将军家二姑娘交好,那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直到前厅已经准备好一切事宜,李大夫人才差人来请宛汐和槿柔去宾客席就坐。 溪茗作为恪靖侯府的嫡三姑娘,她的及笄礼还是比较隆重的,请了不少上京的清贵和勋贵人家来。官宦和世家大族圈便是这样,谁家有点什么事,大家都会凑一起,这样互通来往,这个圈子也就有凝聚力。 宛汐和槿柔一路聊着,一路慢悠悠地往前厅走去。经过园子的时候,好些夫人姑娘们都在那里或坐或站,聊的聊,逛的逛。 宛汐和槿柔也没想去套近乎,特别是以宛汐如今的身份,也不需要。却架不住总有人有颗按捺不住的心。 “哟,这不是那位王妃吗?想不到今儿也来了。”一个尖利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宛汐懒得搭理,便自顾自地与槿柔继续走着。 “王妃这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眼珠子都长头顶上去了?”那声音竟越发来劲儿了。 “哎哟,这小模样,我怎么看着脸都有些蜡黄。怕是王爷有心无力,冷淡了小王妃吧。呵呵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嘛,哪有什么都占的?!”尖利的声音满满都是恶趣味 “想那王爷虽位高,却是个活阎罗,赛煞神,还是个残缺之人。别人避之都唯恐不及,一小庶女为了攀高枝,情愿守活寡。这两人,倒也是绝配了。”另外一道声音柔柔的,轻轻的,却又足够让园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呵呵呵......” “少说两句......” 槿柔气得想要冲上前去争辩一番,宛汐却紧紧挽着她手臂,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芳若姑姑,掌嘴!”宛汐停住脚步,眼神看向出头之人,吩咐道。 “是!” 芳若姑姑早就想动手了,她几步上前,冲着那尖利声“啪啪”便是两巴掌。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又冲到那柔柔声面前,还是“啪啪”两巴掌。 “啊,你...你怎么敢打我?”那尖利声音似乎惊住了,有些不可置信,“你...你可知我是谁?” “哦,你是谁?本妃倒是当真不认识你!”宛汐这才转过身,看向那人。 “禀王妃,这位是安定伯府大少夫人小龙氏。她旁边那位便是龙氏娘家嫡妹龙二姑娘。”旁边一个俏丽女子,一身妇人打扮,恭谨地福了福身子,回道。 “多谢大表嫂为我答疑。”宛汐微笑着轻轻颔首,这女子,她是认识的,正是宁诚伯府嫡长子杜飞鸿的妻子尤氏。 尤氏谦和地又福了福,算是回了宛汐的答谢。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非议王爷和王妃?你们是猪......”槿柔气鼓鼓的,指着园子里那些面露讥笑的贵妇贵女们,便准备大骂一场。 “柔姐姐,我来!”宛汐轻柔地拍拍她的手,阻止了她。虽然槿柔泼辣的名声早在外了,可这种涉及闺房秘事的话题,宛汐不想牵扯到她。 说罢,她莲步轻移,走到那小龙氏和龙二姑娘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你们两位的品级是多少?” “......”小龙氏姐妹俩懵住了,她们有什么品级?小龙氏虽是安定伯府大少夫人,可她夫君也只是个小小的七品詹事司直。连她婆婆伯府大夫人龙氏都没诰命,她更没有。没诰命哪来的品级? “也就是说你们都是没品级的?你们可知本妃是什么品级?”宛汐慢悠悠地开口,“本妃是从一品的王妃,连你家那位宫里的庆嫔娘娘,本妃见了都不用行礼。” 小龙氏姐妹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你们刚才说本妃的话,本妃可以不计较。但是,非议王爷,本妃可不答应。”宛汐眼眸冷冽,眼神带刀般扫向园子里众人。 被她眼神扫到的,皆不自觉地有怯意涌上心头,纷纷错开她的眼睛。 “你们这些人,今天之所以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品茶赏花,附庸风雅。难道不知这究竟是谁的功劳吗?你们能岁月静好,那是有人在为你们负重前行!” “是大将军王带着众将士死命相拼,才有了你们如此安逸的太平日子。你们倒好,上桌吃饭,下桌摔碗。大将军王被北元尊称战神,却被他用命护着的人称为活阎罗,赛煞神?!” “我大庆便是如此对待有功之人吗?若是上达圣听,你们说,皇上会如何惩戒你们在朝的当家人?” 这番话下来,听得众人噤若寒蝉。虽说背地里大家都称大将军王为活阎罗,可当着他的面,哪个又不是大气都不敢出? 园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诋毁过王爷的,跟着笑话过的,没掺和的,大家都忙不迭地跪下。 “王妃息怒!” 是啊,在场的,只要不是皇子公主身份,宛汐以王妃之尊,都当得起这一跪。可不得跪求王妃息怒!宛汐这一刻算是吃到了身份显贵的红利。 芳若姑姑此时倒是对宛汐佩服至极。王妃能在外人面前如此护着王爷的名声,越发的与传闻中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庶女挂不上钩了。 “都起来吧。小龙氏与龙二姑娘,回去后好好反省半月。” 宛汐垂眸看向那对姐妹,安定伯府,可真是不安定,前些日子出了举荐失察之罪。还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在有家的及笄宴上蹦达,以为可以仗着庆嫔吗? 一听这话,小龙氏姐妹脸色煞白,这是要禁她们半月的足啊。还是被一个从前上不得台面的小庶女禁的,不杀人却诛心。 宛汐也不管她们想什么,说完便跟槿柔一起往前厅去。 想了一下,又站定,转身对着园子里众人说:“王爷的残缺只是受伤了而已,又不是天生的。你们怎知,他治不好?!” 第93章 宛玉真的惦记上清远了 来到前厅,李大夫人忙迎了上来,给宛汐福身道歉。她虽身在前厅,却早就听婆子禀告了在园子里发生的事。堂堂王妃能来参加她家姑娘的及笄礼,那便是贵客。贵客在她侯府受了气,听了编排,主人也是有责任的。 宛汐倒是温和地摆手,要李大夫人不必放心上,嘴生在别人身上,要怎么说只能随她们,与侯府无关的。 听到如此宽容体谅的话,李大夫人在心里感叹,这王妃小小年纪,不但不以身份压人,还这么的平易近人,倒是意想不到的。 及笄礼上,恪靖侯府特意安排了宛汐坐上了来宾的主席位。 武安侯府二房裴氏带着宛玉也来了。自从上次李大夫人与吴大夫人亲自去侯府相看王铭辉,被王宛清的糟心事吓到,再没提过两家的相看之事。 裴氏心里一直恨着大房,也恨老夫人。为了王宛清,竟是拉上自己嫡子的终身大事。 这次恪靖侯府的三姑娘及笄,依李大夫人的意思,是不请武安侯府的人。但溪茗与宛玉曾因宛汐的缘故,在一起玩过几次。溪茗及笄,侯府早早请了宛汐,如果不请宛玉,又会招人话柄。特别是帖子给到了二房,自然大房也要给。李大夫人是尤般不愿王宛清来的,最后竟得偿所愿了。因为王宛清生病了,来不了。 裴氏跟宛玉来得比较晚,园子里的事她们不知道。只在后来听人说了一嘴。待礼仪完成后,宛玉便急急找过来。 “四妹妹,你还好吧?你不必理会那起子碎嘴子,往后自有她们后悔的那天。” 宛汐由着宛玉拉了她的手,笑盈盈的,“三姐姐,我没事。那些话可影响不了我。你知道我的,对于外面的闲话,我都是选择性的听。喜欢的便听听,不喜欢的,当她们......放屁!” 最后那两个字是凑近宛玉耳边说的。 宛玉嘻嘻的笑着,又看了宛汐会儿,确定她是真没被那些话影响到。她那喜笑颜开的样子,明显是高兴着呢。 宛汐也细细地打量宛玉,只见她粉面含春,有种不同于往常的愉悦藏神色里。 “二婶婶给三姐姐物色了新的相看对象吗?”宛汐盯着宛玉的眼睛,促狭地问道。 宛玉的脸刷地红透了。 “四妹妹,你...你看,你说的什么呀?哪有的事,母亲倒是帮我推了表哥那事。还没给我相看人家呢。” 没相看,但她已有意中人了。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三姐姐可有心仪之人?妹妹好帮着分析分析,调查调查。” “没...没....没有...”如侠女般爽朗的宛玉难得扭捏起来。 “没有吗?既没有,那算了,妹妹便不再过问此事了。”宛汐故作对此事不感兴趣,把这个话题撇一边。 宛玉倒急了,她瞟了裴氏一眼,把宛汐拉一边,如蚊蚋般开口道:“二十那天你有事吗?我想约你去盛宴楼吃饭。” “除了你我,还有谁?”宛汐心道三姐姐这是自己相中人了,邀她一起去认识认识那人。 “我打听清楚了,二十那天,清远表哥正好休沐。”宛玉说完,脸色更是一片绯红,连耳朵尖尖都红了。 “清远表哥?我清远表哥?你跟他?什么时候的事?” 宛汐倒是没料到此事,只知前世宛玉婚后过得极不好。今生,她想帮她选个忠厚真诚之人,竟想不到宛玉自己选了清远表哥。 “哎呀,你看你,怎的这么多问题?那次清远表哥不是救了我们吗?我便私下感谢了他一次,我们...我们好像也聊得来,所以,我才想着等他休沐了,一起去吃个饭。”宛玉只扭捏了一会,便又坦然自在了。 宛汐倒没想到他们会互生好感。如果这两人真能在一起,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随即便答应了宛玉二十日的相邀。 这事还没正式确定下来,宛汐没有告诉旁人,连槿柔都没说。 待繁琐的礼仪程序结束后,宛汐与溪茗,槿柔告别,回王府。 宛汐带着四斯回了临风居休息。芳若姑姑看到在恪靖侯府,王妃吃得极少,便去了厨房,亲自做了几样糕点,给她垫垫肚子。 利风作为同行的侍卫,把宛汐护送回王府后,便去了明镜堂,向李景珩汇报此行发生的事。 “哼,安定伯府自身都架在火上烤着,竟还有闲情逸志来嘲笑讥讽别人?”李景珩冷峻的脸上,双目露着寒光。 “幸好王妃嘴皮子溜,倒是没让她们占到什么便宜。还让芳若姑姑赏了那姐妹两个巴掌呢!” 利风说着说着,眼前又浮起王妃霸气开口赏巴掌的事。爽,真是爽。 “王妃还说,恶心她可以,非议王爷却不行。她还骂在场的那些贵妇贵女们,上桌吃饭,下桌摔碗。无耻着呢!” “哦,她真这么说?”李景珩冰雕脸竟有融化的迹象。一个小丫头,装得跟个大人似的,想想便好笑。可又一想,如果不是在侯府生活艰辛,她一个小姑娘,哪会长成如今这般刺猬似的。心里竟有些心疼起来。 “通知一百,把秦沪与安定伯府大公子之间的交易,拉出来,钉死,然后交给贺兰星越。” “主子,不想等查到盐城这块,一起交上去吗?”主子定下的计划,一般都不会更改的。 “哼,既然安定伯府觉得太闲了,那便不让他们休息,一轮一轮的证据,让他们去自证。如此,才会没精力去逞口舌之快,诋毁别人。”李景珩说这话时,像是在安排一个游戏的流程,居高临下。 “是。主子,四皇子那边好像也有些闲了。他又开始吊着表姑娘了。需不需要给他找点事?”利风最讨厌李景昌了,把自己当成一只花蝴蝶,到处招贵女。 “不必管他,只盯着。别让他出大的岔子。”宛汐说过凤命之事,那李景昌是绝对不会放弃宛汐的。他肯定还憋着招,不让他使出来,怎么把他打趴下呢。 “是。”利风汇报完毕,转身准备去了,又想到什么,回头看着李景珩,“主子,王妃在恪靖侯府说,您是受伤致残,不是天生的那...什么...她相信您是可以治好的......” 第94章 侯府出了点事 已是转秋的天气,凉爽了许多。 宛汐和斯九坐在凉亭里研看那本《神针乙经》。斯清在旁边伺候着,其他侍女都远远地站着。宛汐对下人们不严厉,特别是王府的人,她极少指使他们去做什么,有事一般都是叫她自己带过来的人。 这大将军王府是先皇赐下,由两个大宅子合而为一的。里面有十个大院落,十六个小院,总共有两百多个房间。里面有山有水,光人工湖便有五处。马场和练武场各有两处。府里五步一景,十步一观,真可谓是步移景换,美不胜收。 可这些宛汐并未全部看过。大婚这些天来,她只局限于临风居,及附近的这个园子。没有别的原由,她只是觉得自己与李景珩是合作关系,那便守着合作者的操守即可,她不会真当自己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临风居是整个王府最大的院子,这园子便是建在临风居里。水榭廊台,参天大树,珍贵花草,这里面应有尽有。临风居有几十间房,宛汐带来的四斯和玉嬷嬷都是住在这里。 临风居能满足她生活,休闲的一切,所以,她每天呆在这院子里,倒也不无聊。 不得不说斯九真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这本《神针乙经》拿到手还没多久,便让她找到了门道。学东西,只要找到门道,顺着门道学下去,事半功倍,完全掌握指日可待。 宛汐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斯九跟她讲解针法,当然是最基础的。 有些人,自己身上有点东西,便不屑于授予别人。有些人,好为人师,只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传承下去。斯九便是第二种。 她很满意王妃这种学习的态度,当然也很满意王妃尊师的觉悟。就像现在这般,一边认真听,一边看准机会,亲自剥颗赤霞珠塞她口里...... “王妃!”安月悄无声息地站在亭子外面,抱拳而立。 这些天,安月被派去盯着武安侯府了,她来,定是因为侯府的事。 “侯府来人禀告,张姨娘生病了。” “张姨娘生病了?”宛汐等的是王宛清的消息。毕竟,玉师师被抓,王宛清那换不了皮,要出事应该是她那里出事,怎么会是张姨娘呢? “来人没说其他的?” “没有,只说希望王妃能回侯府看看。不过,我们的人探得,张姨娘是在栖子院里突然晕厥的。在栖子院里,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 “还有,五姑娘已经闭门半月了,没听说清音阁请大夫的事。杜氏这几天特别暴躁,打杀了府里一个跑腿小厮。”侯府有宛汐留下的人,安月和时龙也盯着,消息肯定是很准的。 打杀跑腿小厮?应该是用来换皮的小姑娘被时龙他们救了,杜氏迁怒下人,气极杀人。 “王妃,张姨娘怎会栖子院里晕厥?他们叫您回去,会不会又使坏?”斯清一听打杀人了,小脸吓得煞白。 “既差人来报信了,我自然是要回侯府看看的。连姨娘生病都不去看望,旁人岂不更认为我是攀了高枝不认姨娘?”宛汐正好也想找个机会回去看看王宛清。 午饭后,宛汐要玉嬷嬷挑了几样东西,着人搬上马车。然后又叫了芳若姑姑,告诉了她要去武安侯府,请她帮忙安排人手。 芳若姑姑自是感激王妃对她的依赖,点了四个侍卫,自己带上四斯,一起随着王妃回侯府。 到了武安侯府,宛汐自然是先去了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虽然老夫人的诰命是二品,少宛汐一级。可她到底是长辈,孝之一字,大过天。 给老夫人送了些补品后,祖孙又假情假意地寒暄了几句。宛汐这才起身说要去栖子院给母亲请安。 “好孩子,你母亲这段时间有事忙着呢?你不必去看她,先去看看你姨娘吧。” 老夫人知道这些天杜氏一直守在清音阁,便不想要宛汐去清音阁,怕她瞧出点什么来。 “祖母,我听说四妹妹回来了。四妹妹......”正在这时,一个紫色的身影随着清脆的声音,进了内厅。 “三姐姐,是我回来了。”宛汐微笑着转身走向一身紫衣的宛玉。 “祖母,您歇着。我要三姐姐陪着我,您就放心吧。”宛汐挽上宛玉的手,对着老夫人说了一句,姐妹俩便走出了寿安堂,半分迟疑都没有。 走出寿安堂,宛玉便小声地简单介绍了一下侯府的情况。 清音阁里这些天很不太平,王宛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鬼叫。听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差不多都被打了个遍。杜氏天天守着,急得嘴唇都上火出血了。 张姨娘的病来得很猛,突然在栖子院晕了。她以前天天守在栖子院的,自从宛汐大婚后,竟去得少些了。昨晚,不知怎么的,在栖子院里发了急症。府医看了,说是不大好。具体情况,也不晓得,那栖子院里跟个铁桶似的,很难打听到消息。 “不大好?这么严重?”宛汐心里一紧。她改变主意,决定先去凝芳阁,看看张秀芳的情况。 一行人快步来到凝芳阁。院里冷冷清清,一两个丫鬟婆子一脸苦相站在门口。见到宛汐她们来,忙行礼。 宛汐抬了抬手,径直往里面走。屋内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那是苦药的味道和浓浓的血腥味,掺杂在一起的气味。 走进里屋,木棉和七巧正站在床前,抹着眼泪。一看宛汐走进来了,七巧大哭,“四姑娘,四姑娘,快救救姨娘。” “放肆,得叫王妃。”芳若姑姑沉声喝道。 木棉和七巧吓得立马跪下,磕了几个头,“见过王妃,求王妃,救救我们姨娘!” 宛汐轻叹了口气,这两人倒是忠心。她绕过她们,几步走到床前。 床上的张秀芳脸色惨白,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虽说对这个生身母亲有过太多的失望,可真看到她这个样子,宛汐的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抽痛。 “斯九,你来!” 斯九早坐到了床畔,抬手搭上了张秀芳的脉。 “姨娘是受伤了!”只一息的工夫,斯九便断言。 “受伤?说,怎么回事?”宛汐在桌边坐定,垂首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冷厉出声。 “姑...王妃,姨娘...姨娘是在栖子院受伤的......”七巧感觉到屋内无端冷了几分,她权衡了一下,颤抖着说了出来。 第95章 张秀芳不想活了 “你从头说起!”王宛汐压着怒火,眸光更冷了。 “自从姑...王妃大婚后,姨娘便经常神色不安。有时呆坐房里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吃得极少。只三哥儿旬假回来时,她开口说了几句,也都是哭着说的。” “只说对不起王妃和三哥儿,还要三哥儿救王妃。奴婢和木棉姑姑劝了几次,姨娘都是恹恹的,不大听。” “以前姨娘总是守在大夫人身边,一切都听大夫人的。这段时间,姨娘去倒是去栖子院,可每次回来,好像更不开心了。” “大夫人有时差莫嬷嬷来凝芳阁,斥责姨娘。以前,姨娘都是立马去栖子院认错,认罚。这几次,姨娘听完斥责,神情怪怪的,也不去栖子院了。有时还大半夜地不睡,倚在花厅的贵妃榻上,一声不吭的。” “昨晚,姨娘又去了栖子院。正好大夫人从清音阁回来,正在里屋休息。姨娘便去了里屋服侍大夫人。姨娘每次去大夫人里屋,都不让奴婢们跟的。所以奴婢在院子里跟平儿她们几个闲聊。” “只一会儿功夫,里屋便传来惊叫声。然后莫嬷嬷出来要其他丫鬟婆子出去,又差人请了府医。只留了奴婢进去。” “奴婢进去时,姨娘已经被移到花厅了。她...她...姨娘她胸口插把刀!那......血流了一地......” 七巧脸色苍白,显然是回忆起了昨晚那怖人的景象。 “然......然后,大夫人说姨娘得了失心疯,自戕于她面前。还严令不许外传,传者杖杀。” “府医来了后,拔出了刀子,姨娘......姨娘又流了好多血......” “后来,府医包扎好,又开了方子,便送回了凝芳阁。可是,熬好的药,根本喂不进去。就算尽力让姨娘张开嘴,她也没吞下去,全流到外面了......” 木棉同样泪流满面,她给宛汐重重地磕了个头,“王妃,府里的人都说姨娘没救了。奴婢是不信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求您,您一定要想想办法。” 宛汐心里也是难过很紧,她递了个眼色给斯清。斯清立马上前,扶起七巧和木棉。 “失心疯?杜大夫人竟敢给姨娘扣这种病?!”宛汐连连冷笑,她感觉呼吸都有点刺痛。 “王妃,我刚才在姨娘伤口处散了金创药,又用了针。这样见效比较快,暂时让她平稳了些。但是姨娘这个伤口比较深,昨晚拔刀仓促又粗暴,这对于伤口愈合很不利。” “纵是如此,若是我用药加上用针,最多十天便可下床,半月可大好。” 众人皆松了口气,可宛汐却看到斯九脸上的凝重。 “是有何不妥吗?” “王妃,张姨娘她...她求生意识不强。我怕她不配合我的治疗!”斯九看了眼床上的张秀芳,面上有些不解。 “求生意识不强?”宛汐怒极反笑。 看着张秀芳如今这样子,她真的是又气又心疼。为了她的爱情,她可以牺牲一切。前世宛汐的悲惨人生,张家的灭族之灾,都跟张秀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的眼里除了她的爱情,再无任何值得她驻足的。子女,父母,兄姐,都是浮云。 她是无法理解一个人是怎么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的。如此无情无义,如此冷血。只一门心思追爱,而且这种爱在她们处的时代,是不容于世人,是畸形的。可她还是飞蛾扑火般,忽视身边一切人,只在乎她眼里那个人。 可重来一世,张秀芳这一条线竟出现了偏差。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最要紧的是,张秀芳竟然一心求死。她是醒悟了吗?在栖子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只有等张秀芳醒来才能知道了。想罢,宛汐起身走到床边。 “姨娘,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你若觉得你的人生已毫无意义,执意求死。我便不强求你,我会放你离开。” 旁边的木棉和七巧一听,吓了一大跳,王妃这话...怎么能说? 连芳若姑姑也眉心直跳,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王妃怎么能说出来呢? 正要上前劝说,斯清站在宛汐身后,对着众人轻轻摇手。王妃的心思,旁人不知,她们四个是清楚的。不能让她们打断王妃的话。 “可是,你瞧瞧你这半生,上有父母,下有儿女,中间有兄弟姐妹,你对得起谁?如今,你要死了,还要被冠个失心疯。你是想恶心死我那年迈的外祖父,外祖母吗?你是想让我哥哥与我,背着有个失心疯生身母亲的耻辱,低人一等的活着吗?” “我不管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你都得受着。因为这是你二十年来,犯过的错对你的反噬。你如此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如此敢爱敢恨。时至今日,竟如此懦弱?!” “呵,你啊,好歹有父母兄姐的宠爱。我呢,我是侯府小透明,侯府里谁都可以欺负我。甚至,我连亲生母亲都不喜欢我。可是,你看我任由自己如烂泥般混下去了吗?” “我每天都在斗志昂扬地生活。我在努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在努力过好每一天。在某些方面,我不如你。但是,我都能做到的事,你会做不到吗?” “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你好好想想。木棉姑姑,你拿了斯九开的方子去抓药,回来便熬了。姨娘,你想活,便喝药。不想活,便不喝。我不会再来劝你了。” 说完,抬头示意斯九开方子。自己则走到外面花厅,靠在贵妃榻上,静静地待着,调整情绪。她还有一场仗要打,得休息会儿。 芳若姑姑跟了出来,安静地站在一旁。她的心里被大大的震撼到了,不比当时听说堂堂大将军王娶一个小庶女弱。 她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女子,才及笄的年龄,却承受了那么多。虽然听她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可其中的艰辛,身为一个在宫里沉浮多年的老人来说,她完全可以想像,她以前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芳若姑姑心疼她,却又被她感动。她说她在努力过好每一天,她要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哎,她自己都这么艰难了,却还要保护别人。 她刚被派到王府的时候,知道主母只是个小庶女,心里是有想法的。她想要拿捏住主母,把持王府庶务,以便自己在王府好好养老。可几天下来,又觉得这王妃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如今,她倒是只一个决心了,那便是好好帮着王妃,护着王妃,管好王府。 第96章 彻底决裂 稍微休息片刻,宛汐便带着芳若姑姑,斯妍和斯柠往清音阁走去。这个时候,杜氏肯定是守在清音阁的。 斯九要开方子,还要随时观察张秀芳的伤情。斯清细心,能在旁开导张秀芳几句。所以宛汐把她们俩留在了凝芳阁。 宛玉本来也是要跟着去清音阁的,可宛汐知道此行,定是要大动干戈的。她一个二房侄女,在场很不合适,难免尴尬,所以宛汐要她回紫玉阁去。 宛玉也知道宛汐是为她好,便不多说,只坐在床头,拿了湿帕子,细细地为张秀芳擦拭手和脸。她要在这里等着宛汐回来。 宛汐带着几人来到清音阁,刚走到院门外,便有丫鬟转身进去报信。 还有几个婆子试图拦住宛汐一行人,不让进院子。可一接触到宛汐那深幽冰冷的眼眸,都不自觉地后退了。 宛汐她们走得快,报信的丫鬟刚进去说完,几人便进了花厅。 “母亲,才跟祖母请安时,她老人家告诉我,五妹妹生病了。我便急急赶来了。五妹妹得的什么病?可有好些了?” 穿过花厅,宛汐快速地跨过月牙门儿。莫嬷嬷带了个婆子上前拦,被斯妍一手一个掀到一边。杜氏还在仔细地亲自给王宛清脖子上药时,宛汐带人已经进了里屋。 “哎呀,五妹妹,你这是怎么啦?脖子怎么全烂了?”有斯妍在前面开路,宛汐如神降般出现在杜氏母女面前,吃惊地大叫。 “啊,你快转身,不许你看,快走,快走......”王宛清从小到大都是美丽温婉的形象,她几时被人看到如此狼狈丑陋的一幕?特别是王宛汐这个被她踩在泥泞里的庶女。 “四丫头,放肆!谁让你进来的?”杜氏气极,站起来用身子挡住王宛清。 “侯夫人慎言!”芳若姑姑及时上前,摆着冷脸威严警告道。 “......” 杜氏被芳若姑姑一声喝,突然清醒,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贱人! “王......王妃,这里杂乱不堪,药味太冲,我怕熏着王妃。还是移步前厅吧。”杜氏只得先伏小作低。 “无碍的,母亲。我与五妹妹向来姐妹情深。如今她生病了,我自然是要来探望一二的。”宛汐抿唇低笑,却笑不达眼底,“五妹妹这是得了什么病?府医若是治不好,我递个岾子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给五妹妹瞧瞧。” “贱人,你少得意。谁要你请劳什子太医?少假惺惺的,恶心!”王宛清脖子到胸口处溃烂一片,又被宛汐看了去,心里恨不得撕了她。哪里还维持得了那白莲花的假样子。 “啪!”又是芳若姑姑。宛汐心里对芳若姑姑真是满意极了。 “太放肆了!五姑娘真真是随了侯夫人。这武安侯府的家教竟是如此不堪!王妃面前,竟敢如此放肆!”芳若姑姑打完人,又扬着下巴教训起人来。 “你...你...”王宛清挨了一巴掌,本想大骂的,可一看芳若姑姑那架式,分明是宫里有资历的姑姑。便赶紧闭了嘴。 “姑姑息怒!小女年龄小,不懂事。”杜氏虽气恨芳若姑姑打王宛清,可她也知道这小庶女已今非昔比了,让女儿受点教训也好,免得以后祸从口出。 “王妃与我家小五打小感情好,她是不会与小五这个妹妹计较的。”杜氏拉上宛汐,想要道德绑架一番。 “自然不会计较。不过,我觉得,也是时候好好教育教育五妹妹了。” “五妹妹在侯府受到极致宠爱,有时会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总以为这世上之人,都会如母亲父亲和祖母般宠着她,如府里兄弟姐妹般让着她。可这世上之人,除了式微之人,又怎会都让着她呢?” “所以,与其让五妹妹出去受旁人的打骂,不如我们自家好好教教她,免得她出去受辱于人。您说呢,母亲?” 宛汐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氏。 杜氏气得脑仁痛,却也只得咬牙点头称是。 宛汐停了会儿,状若寻常般开口道:“母亲,我听说昨晚张姨娘在栖子院自戕?” 杜氏闻言,呼吸一窒,阴恻恻地看向宛汐,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是啊。我正为这事着急上火呢。素日里,我待各位姨娘都极宽容,张姨娘与我关系也甚好。不知怎的,昨夜她竟带了匕首到我院里,当我面自戕。也不知是不是汐儿出嫁让她心有所失......” “府医虽即刻拔刀包扎了,可伤口到底是深了些。府医说怕是不好了。哎,几十年的姐妹了,我也是很痛心的。” 说罢,杜氏捏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神色凄然。 这会儿,妙儿已经给王宛清披上了纱裙,掩盖了那些红色溃烂。 “哼,母亲你还为那种贱人流泪?幸好她是活不长了,要我说,直接拉下去杖毙。敢带着凶器到主母房里,只这一条便是死罪!”王宛清气焰嚣张斥责道。 “五妹妹当真是要请个教养嬷嬷来,好好教教了。小小年纪,喊打喊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侯府主子,最喜草菅人命呢。”宛汐双目如潭,幽幽地看向王宛清。 “妙儿,扶五姑娘到床上休息!”杜氏生怕王宛清言多必失,立马制止她开口。 “汐儿啊,昨晚府医看过了,说张氏是突得失心疯。这也是意料不到的事。母亲也是伤心,可......” “呵呵,失心疯吗?”宛汐打断杜氏的话,“母亲,姨娘这人吧,在外人看来,确是有病在身。否则这么多年,她会眼中只母亲一人?至于失心疯吗?我想,世人谁都可以说她是得了失心疯,唯独母亲,不可说。因为唯独你,没资格说她得的是,失心疯!” 宛汐定定地看着杜氏,目光阴冷锐利,那森寒的眸子,好似一眼便能冻僵人。 “你......你......”杜氏被她的话和眼光吓到身子紧绷,失态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以为自己嫁到了王府,便可以忤逆我!我是你母亲!才当了王妃几天,便要以王妃之位来压我这侯府主母吗?”杜氏有些歇斯底里地吼叫。 “母亲先别急,听我慢慢分析。武安侯府一直属意我嫁给四皇子,谁知却被赐婚王爷。大夫人身为侯府主母,一直心有不平,遂迁怒于我的姨娘。” “可我姨娘自入府快二十年了,一直以大夫人马首是瞻。大夫人找不到我姨娘的错处,心中恨意难消,又奈何不了我这王妃。便想了个法了,给我姨娘寻了个失心疯的由头,杀了她。” “如此,大夫人恨也泄了,侯府名声也无碍。妙哉妙哉!大夫人好手段!” 宛汐对着杜氏竖起大拇指,冰冷的眼眸如利剑般扫向她的脸。 “母亲,你说,是你忤逆论让人信服?还是我这个小庶女王妃的分析更中肯?” “你!你!好得很,你......” 第97章 初见淳于 “母亲,年纪大了万不可动气,容易嘴歪。”宛汐在芳若姑姑的虚扶下,站起来,左手抬起摸了一下头上的凤钗,高贵霸气十足。 “这些日子,我会让斯九每天来为我姨娘诊治。治疗费用以及所用补品,全由我王府出了。另外,我会从王府拨两名侍女,在姨娘治病期间,服侍姨娘。只希望母亲给我姨娘点时间,让她早日康复。如此,姨娘才好继续为母亲分忧。” 说罢,没等杜氏回应,便在芳若姑姑的搀扶下,扬长而去。 几人走到院门口,才听见屋里传来嘶吼声和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 回到凝芳阁,宛玉远远的迎了上来。 她伸手拉着宛汐的手臂,心疼地轻抚着,眼圈都红了。 “四妹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张姨娘不是生病,而是受伤。而且这么重。”在里屋,宛玉一直默默的没讲话。她虽然有好多疑问,可她知道当时宛汐也很难过。所以她选择不去打扰她。 “三姐姐,具体原由我也不清楚。不过,总会知道的。” 几人走进里屋,药还没熬好。斯九刚刚结束又一轮的行针。她额上有层层的细汗渗出。收好针,她轻轻的舒了口气。宛汐知道,情况应该是有好转了。 坐了片刻,斯清端着药进来了。 宛汐起身接过药,她要亲自喂。 坐在床畔,看着床上破碎的张秀芳,宛汐眼窝酸痛。这个女人,一头扎进她所梦想的爱情里,却被伤得遍体鳞伤,一心求死。 “姨娘,来,喝药了!”宛汐温柔地叫着。自重生以来,她极少平和地跟张秀芳说过话。两人总是怼来怼去,一个骂,一个回嘴。她都忘记母女俩是否有过母慈子孝的时光了。 本以为张秀芳还会犟着不肯喝药。谁知,她一听到宛汐的声音,竟自觉地微微张开了口。 宛汐轻轻地笑了,她舀了一小匙,稍稍吹一吹,便喂向张秀芳的口里。然后,再一小匙,再一小匙的喂着。 斯清站在她旁边,眼泪流了一脸。她看见她家王妃的眼角,也流下了一颗眼泪,可王妃好像浑然不知,还一直笑着...... 既然配合吃药,那便是想活着了。宛汐心里轻松多了。喂完药,她轻柔地给张秀芳擦拭干净嘴,又掖了掖被角。 “你乖乖养着。万事不用操心,有我呢!”说完,起身对七巧和木棉叮嘱了几句,又安排了一些事。 临近傍晚时分,宛汐才出了侯府,坐马车回王府。直到宛汐走的时候,武安侯爷都没露脸来凝芳阁。 回去的路上,四斯同坐一辆马车,芳若姑姑与宛汐同坐一辆马车。 “王妃给张姨娘喂完药,掖好被后,我看到张姨娘眼角流下的泪了。”斯清哽咽着说。 “这事我不好怎么评价。张姨娘以前对王妃太坏了,完全没个做娘的样子,还帮着那些个黑心的人来欺负她。如今她这个样子,王妃救她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斯九累了一下午,瘫成泥斜靠在斯妍身上,她看事看物总有自己的一套。 “没办法,张姨娘好歹是王妃的亲娘。王妃心最软了,自是做不到放下不管。”斯柠蹙着秀眉,“就是不知道姨娘到底是真的自戕,还是另有内情?” “......” 这边马车内,宛汐一路上安静地坐着,眉目淡淡的,好似今天下午的事并没多影响她。 芳若姑姑见她没出声,便知她面上平淡,其实心里定是难过的。遂也安静地陪着她。 回到王府,芳若姑姑便安排人去传膳。本以为王爷在明镜堂,还没下值。谁知等宛汐回到临风居时,他已经换了常服,坐在前厅里了。 “参见王爷!王爷今天这么早下值了?”宛汐带着众人见完礼,随口问道。 “嗯,今天事情比较顺利,便早回来了。今天的晚膳便在临风居吃吧。” 李景珩看出宛汐的疲惫。他早就从侍卫那里得知了武安侯府发生的事,见宛汐自己不开口,便也没提。反正他早已安排下去了,要利风和楚原多盯着王妃,有事不需要禀报,直接上手帮就是了。 “景珩,景珩,我找着那好东西了。这次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一个慵懒的声音带着些迫不及待,从外面传了进来,因太急切,竟有些沙哑。 “王爷,是淳于来了。”青禾眼神扫过宛汐疑惑的脸,有些得意。芳若姑姑在一旁瞧着,脸色沉了沉。 话音刚落,一个紫色的身影“嗖”地跃进了前厅。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在北元拿到了那一味药。这不,刚回上京,淳于便兴高采烈地跑来报喜。 跑进临风居,他正想对着李景珩大吹特吹自己一番,却看到那厮旁边站着一个身着浅色罗裙的女子。她肤光胜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容貌秀昳至极,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饶是他走南闯北,见惯了美人,也不得不惊叹,竟有这么清丽俊秀的女子。偏偏她还一脸好奇地瞪着水盈盈的眸子看着他,真是要命了。 “爷,淳于又这样,一言不合便往里闯。这次您得罚他。”利风气呼呼地跟在后面,进屋后眼睛还迅速地瞟了斯妍一眼。 “医盗淳于?”宛汐听完利风的话,心里有了猜测。 “小姑娘,你认识我?”淳于大大地吃惊了,名气这么大了吗,连漂亮小姑娘都认识自己? “闭嘴吧。什么小姑娘,这是我们王妃!”利风看了一眼脸秒黑的王爷,心都抖了一下。 “啊,是...是王妃?!怀远的小表妹?!”淳于又大大地吃惊了,没想到张怀远那小子说他小表妹美得不得了,竟是真的。 宛汐眉眼弯弯地看着淳于,一双灵动的眼眸打量着他:面目俊雅,眉目清秀,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淡紫色锦衣,上绣了几朵红色大莲花,神态甚是潇洒。 “嗯,我正是怀远的小表妹。”宛汐也坦率大方地点点头。 “......哈哈哈......”淳于抬头大笑,“好好好,真是怀远的小表妹。早前总听怀远夸你,我还当他是在吹牛呢!今日一见,果真,不矫情,不扭捏,大气!我喜......” “咳......还需要本王介绍吗?她不但是怀远的表妹,也是本王的王妃!”李景珩截住话头,冷眉冷眼地扫向淳于。 第98章 花孔雀 “呃,唐突了。在下淳于,见过大将军王妃!”淳于正了正衣冠,后退一步,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如果不是瞧见他微垂下头时,对着利风狡黠地挤眉弄眼,宛汐差点就相信了他是个正经人。 “倒也...不必这么正式。淳于是五表哥的好友,又是王爷的知己。宛汐便也当淳于是朋友了。”宛汐嘴角微扬,笑道。 “哎呀呀,你看,还得是宛汐,这话,多好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我就喜欢交朋友。”说着,淳于直起身子,拍了拍胸膛。随即从身后掏出一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象征性地在胸前扇了扇。 “既然来了,便一起吃饭吧。”宛汐对这个初次见面的淳于,也很是喜欢。能与五表哥处成好友的,必定不是一般人。 “那敢情好。那什么,景珩,你说呢?”淳于笑归笑,却还是抬眼问李景珩。 “想吃便留下!”李景珩脸色仍是冰冰的,眸中却有了温暖的颜色。 “哎,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为了表示感谢,”淳于把手中扇子挡住嘴,人稍微往李景珩那边偏,“我会为你特制那种药。你这病也快......那什么了。毕竟你是老牛吃嫩草,先天已是落了一大截,后天这个补品,咱得跟上,免得让咱们小宛汐......” 这什么虎狼之词?这是可以听的吗?虽说他已压低声音,可大家距离这么近,想听不到都难。 宛汐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眼观鼻,鼻观心,装没听见。 “你来得迟,膳房没做你的份。你回去吃吧!”李景珩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修长的手指捏起杯子,一饮而尽。 “怎的又不让吃了?你这......”淳于一脸诧异。 “利风,赶出去!”李景珩薄唇轻启,冷冷道。 “是!” 利风一边催一边用手拉着淳于,往外走。淳于气得把扇子收起来,指向屋内:“你,你就怄吧,一顿饭而已,说不让吃便不让吃了......” 这时,斯九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整套全新的银针。宛汐特意为她打造的。她可稀罕着呢。 “哎哟!”一时没注意,与突然转身的淳于撞了个正着。 “你这小丫头,怎么走路的?”淳于心里正气着呢。 斯九忙不迭地捡起摔地上的银针盒子,上下左右检查了个遍,还好,没摔坏。 她这才抬头看向那个撞了她的人,“明明是你没看路撞到我,你还在这里责备我?” “本公子哪有不看路?我只是回了一下头而已。回头了,自是看不到路。未必你的后脑勺会长眼睛?”淳于正好有气没地儿出,就捡这个奶声奶气的小丫头欺负欺负算了。 “我管你后脑勺长没长眼睛,走路就要看路。这个常识你不懂?穿得红红紫紫的,还学人家拿把折扇。你个花孔雀!”斯九上下打量了淳于几遍后,扁着嘴嗤笑。 “你...你...你个三尺钉小丫头,你说什么?你叫本公子什么?”淳于被气结巴了,用扇子指着斯九,手指都在抖。 “花......孔......雀......”斯九扬起小脸,一字一顿,小样,气不死你。 “啊......好你个......”淳于左右转头找目标,最终看向李景珩,“好你个李景珩,不但你欺负人,你还纵容你家丫鬟欺负人,好好好......” 说完,扇一收,又一股风般飞快地跑了。 “哈哈哈......”众人一直憋着,看淳于跑了,才放声大笑。 李景珩也轻扬了嘴角,他看向旁边的宛汐,只见她眉心微动,嘴畔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她竟完全不像其他大家闺秀,笑起来用手掩嘴。相反,她明媚大方地笑着。 她的愉快好似很有感染力,临风居的人都仰天大笑起来。只有斯九气鼓鼓地看了众人一眼,便抱着她的宝贝去房里自我欣赏去了。 晚膳后,宛汐带着斯妍和斯柠,例行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三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出了临风居。宛汐看前面有个湖,挺大的,便想到湖边走走。 迎面走来五个人,行色匆匆的。走近才发现,是府里那位表姑娘,司马若兰。 “王宛汐,这大晚上的,你不在临风居里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司马若兰下午接到四皇子的邀约,两人游完湖,吃完饭,才赶回府里。她想起两人在一起时,四皇子时不时提起他的表妹,王宛汐,心里便憋着气。 “表姑娘这是什么话?我们王妃是这王府的主母,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谁也管不着!”斯柠早就看不惯司马若兰的嚣张了。 “啪!”司马若兰身边一个侍女迅速上前,打了斯柠一个巴掌。 很明显,那侍女是个练家子,而且,宛汐她们三人根本没想到这司马若兰这么狂,王妃的贴身丫鬟都敢打。所以让她们钻了空子。 “斯妍,抓住她!”宛汐扭头看了一下斯柠肿起来的脸,冷声道。 话音未落,斯妍便欺身上前,与那侍女缠斗在一起了。眼看那侍女支撑不住了,另外一个侍女马上加入了打斗。 这两人,武艺都不差,斯妍最擅长的是轻功,如此近身打斗,还是二打一,不是她的长项。很快,斯妍处于下风了。 司马若兰得意地看向王宛汐,这四个侍女是北境时大哥哥送给自己的,可都是高手。 正当斯妍感到支撑不住时,一个身影斜飞过来,一脚踢向其中一个侍女。那侍女被踢得飞出几米远。斯妍也看准机会,一掌把另一个侍女击退。 “大胆,竟敢跟王妃动手,不要命了!”那两个侍女本想继续上前,被那人一声断喝,停住了脚步。 “你没事吧?”原来是利风,他急切地先看向斯妍,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转向宛汐,“属下来迟,请王妃恕罪!” “本妃无碍!” 宛汐本不想与司马若兰有任何纠缠,表哥表妹的事,本就不好处理。她一个合作者,守着自己合作者的操守便可。府里一切她能不管尽量不管,带着她的这几人,窝在临风居里,过自己的日子算了。 可这司马若兰疯狗似的,竟敢打斯柠?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忍,也有个度,忍不了,便不忍了。 “利侍卫,她打了斯柠,你给我把她抓过来!!”宛汐抬手指向那个打人的侍女,微眯了眯双眼。 第99章 十倍奉还的原则 “是!” 利风几个跳跃,一眨眼的工夫,便把那打人的侍女抓到了宛汐的面前。 见她还直直地站着,利风在她膝盖后踢了一脚,“扑通”倒跪在了宛汐面前。 “斯妍,你先打她八个耳光。”宛汐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斯妍丝毫没犹豫,上前便是“啪啪啪......”八下,打得那侍女的脸,立马猪头般肿起来了。 旁边侍女想上前阻止,利风上前一步,她们便不敢造次了。 “王宛汐,她是我的人,你竟敢打她?!”司马若兰自认在这王府里,除了李景珩,她便是老二了。王宛汐纯粹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宛汐眼角都没给她一个,等斯妍打完,她扭头对斯柠说:“去,最后两下,你自己打!” 斯柠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地上前,抡起胳膊,狠狠地打了两下。 饶是那侍女是个武婢,也痛得轻呼了一声。 “王宛汐,你欺人太甚!玲珑只打了你丫头一下,你竟敢打她十下?”司马若兰不可思议地瞪着宛汐。 “错,我没欺你!我只是还给你。打了我的人,我便十倍还你。至于欺你,还没到那一步。我若真欺你,你是受不住的!”宛汐眸中寒光射出,包含着一丝冷笑。 “你你你.....我要去找表哥,看他怎么罚你?”说罢便要带人往书房方向去。 “表姑娘,王爷如今在临风居,您确定要去找他吗?”利风拦下司马若兰,尽责告之。 临风居是这贱人与表哥的院子,有这贱人在,只怕表哥想偏帮也不方便。只能先忍着,再找机会告状了。司马若兰狠狠地刮了宛汐一眼,转身走了。 “利侍卫,谢谢你!”宛汐颔首微笑,转身时看了斯妍一眼。 “王妃言重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利风恭谨地垂首回道。 “那个,谢谢你啊!”斯妍自是看得懂宛汐那一眼的意思,这次确实多亏了利风来得及时,要不自己跟主子,可要吃大亏了。 “嘿嘿,没...没事。爷说了,要保护好你们......我也...我也会保护好你...们的!”利风眼里冒着星星,开心地想咧嘴大笑,最终也只是挠了挠头皮。 “我陪王妃回去了。” “嗯,去吧。我也要去书房给爷汇报了。”利风点点头,努努嘴。 “你不是说王爷在......”斯妍恍然,笑笑不再说什么,几步跟上了宛汐和斯柠。 “等下回去便要九给你拿药抹一抹。九那里的药效果极好......”宛汐碎碎念。 “嗯,其实也不怎么痛了......” “你们不知道,刚才那八下,我是用了内力的。没斯九的药,那个叫玲什么的,最少五六天好不了......” 利风站在原地,看着主仆三人远去。他嘴角咧成了一轮弯月,今晚斯妍好温柔地跟他说话了。为了让斯妍继续温柔地跟他说话,他得好好跟王爷说说今晚的事...... 这几天,斯九每天都会去武安侯府给张秀芳治伤。张秀芳也挺配合,伤情比预料的要好得快。只是听斯九回来说,张秀芳的情绪很低落。 宛汐也没放过多的注意力在她身上,人救回来了,便好。其他的,只能看张秀芳自己了。 宛玉递了帖子来,邀她去盛宴楼吃饭。宛汐稍稍打扮了一下,便带了斯妍和斯清赴宴。 盛宴楼二楼的包间里,宛玉已经到了。她的贴身丫头吟秋和婳春站在包间门口等着宛汐。 待宛汐进包间后,四个小丫头去了隔壁小房间,让姐妹俩待一块说话。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外面便传来伙计的声音:“王妃,张七公子到了!” 听到声音,斯清从小房间走出来,打开门,“表公子来了,我们家王妃在里面呢,请进!” 一个身着藏青色袍衫便服,玄色绦带束腰,丰神俊朗的少年郎便出现在姐妹俩面前,他仪容端正,身姿挺拔,气度逼人。 “七表哥!”宛汐起身盈盈而立。 “清远...表哥!”宛玉也立马起身。她看了看前面的少年,又看了看旁边的女子,不得不赞叹一句,这张家人,容貌真是个顶个的好,绝色。 “汐儿,三姑娘。”清远先给了宛汐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向宛玉时,眼神如拉丝般被牵扯住了。 宛玉脸色微红,那双眸子也如小鹿般,想看又不敢看。 宛汐看着眉目传情的两个人,心里很是欣喜。她不动声色坐了下来,用手托着腮,盯着两人,一言不发。 “噗嗤......”旁边的斯清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望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皆满脸通红,忙着找座位。 斯清给三人倒好茶,便又回到隔壁房间去了。 “四妹妹,你打趣我!”宛玉嗔笑着对宛汐睨了一眼。 “我哪敢!不怕我七表哥揍吗?”宛汐笑嘻嘻的。 “你这小丫头,少浑说。这话让家里人听到,我可是要遭大罪的!”张清远以前也极少与宛汐接触。可不知怎么的,才见过几次面,便与宛汐有种骨肉相连的感觉。打心底的想疼她,对她好。 “要我不乱说也容易,早点把我三姐姐变成七嫂嫂便可!”亲上加亲,宛汐乐意得很。 “你这小没遮拦的,不怕毁了你三姐姐清誉?”张清远一边作势捏宛汐鼻子,一边用眼角观察宛玉的脸色。 “这有什么的,你若要叫七嫂嫂,不得先问问你三姐夫愿不愿意?”宛玉此时脸虽红着,神态却是极坦然的。她话是对宛汐说的,眼睛却只盯着张清远,生怕漏过了他眼眸里的任何变化。 张清远看着宛玉满脸羞涩,却又小心地探询自己,不由得心疼起来。 “汐儿,那你说,是叫七表哥好听,还是三姐夫好听?你说了算!” 这话一出,宛汐宛玉姐妹俩哪有不懂的。 宛汐笑着抱住宛玉,“我觉得还是叫七嫂嫂好听!” 宛玉心中欣喜不已,她顺着宛汐的话嗔了句:“就你调皮!”便把脸埋在宛汐肩上。总以侠女自称的三姑娘,在得到了心上人肯定的答案后,这才害羞地把脸藏起来。 隔壁房间的四个小丫头自然也听到了,她们也为宛玉和清远高兴,一起掩嘴轻笑起来。 坐在窗边的斯妍笑着把头扭向窗外,只这一眼,便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第100章 李景昌与司马若兰 “王妃,你看那。”斯妍起身走到宛汐身边,把她带到窗边。 “李景昌,司马若兰?”王宛汐把身子隐在窗后,“去门口找个伙计过来。” 这个房间是张怀远留给王宛汐的专属包间,每次她来,门口都会站一个小伙计,以便她随时召唤。 “王妃!”小伙计进来垂首弯腰等着吩咐。 “你去盯着四皇子和他带来的那位姑娘。看他们聊些什么。”既是张怀远留的人,宛汐自是很信任的。 “是。”小伙计转身出了包间。 张清远这几年在京畿营里,只顾着操练,巡防,一直未留意上京城里各方势力之间的拉扯。不过,四皇子想要娶宛汐这事,他是知道的,原因他也知道。因为这事整个张家都知道。 所以当宛汐找人盯着四皇子时,他是能理解的,便没多问什么。 而宛玉跟宛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她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宛汐很反感这四皇子这事,她是知道的。反正宛汐不喜欢他,那他便是坏的。所以她也不问。 三人重新坐好,只等菜上齐后,便安静地吃起饭来。 刚吃完饭,宛玉便带着吟秋和婳春先走了。有些事情她并不知情,如果有她在,听得一头雾水,自己不得劲,还让五妹妹不知从何解释起。为人为己,当然先走的好。 张清远想留下来,既然这事关系到表妹和他们张家,他便不能置身事外。 宛玉刚走,那小伙计便来敲门了。斯妍放小伙计进来后,关上门,自己站在了门口。 “王妃,四皇子跟那位姑娘说,他属意她当皇子妃。可她的身份,只怕皇上不会同意。如果那位姑娘的母亲能修书给皇上,也许有希望。” “他还说王妃......王妃对他,用情很深。他不想辜负,待那位姑娘做了他皇子妃,希望可以给王妃,也就是您,一个侍妾的身份。” “岂有此理!李景昌,他好大的脸!”张清远气得一拳砸向桌子。 幸好这房间隔音好,那桌子也结实。 “还有别的吗?”宛汐倒是没那么激动,那贱男人,还真是不死心。 “也...没太多其他的。就是...就是那两人一直情啊爱啊的,还搂搂抱抱。”小伙计想起他们露骨的表白,一边打了个寒颤,一边红了耳尖。 “嗯,不错。斯柠,赏!下次只要他们来盛宴楼,你便立刻给王府送信。”宛汐点头示意斯柠,笑容可掬地看着小伙计。 “哎呀,王妃不必赏了。这是东家给我们的活,盛宴楼上上下下都得听您的话。”小伙计摆手不肯接。 “我知道。你活干得好,自然要赏。”宛汐不容他推脱。 小伙计一听是活干得好,便也开心地收下了,然后退出了包间。 “这王八蛋,竟还不死心。你都已经是王妃,他还敢肖想?”张清远气得又想拍桌子了。 “七表哥,先别急。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宛汐把张清远拉到椅子上坐下,“看来李景昌跟司马若兰勾结到一起了。他想让我以侍妾的身份进他四皇子府,那必定是要让我身败名裂,被王爷弃。” “到时他宽宏大量收了我,我便要感恩戴德谢他一辈子。真是好毒辣的计谋。他真当我是被王爷所迫,才入的王府。” 宛汐嗤笑出声。既然司马若兰也成了他的同盟,那她可不能再以王爷表妹的身份来厚待她了。 这个李景昌,怕是忘记还有王宛清这个爱他如命的好表妹了。王宛清现在皮肤溃烂,一直不见好。而李景昌这个表哥也好久没去看望她了。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她焦心得很。 她这个做姐姐得帮帮五妹妹了。 宛汐眼眸几近流转,心中思绪已是万千了。 待她想毕,便要张清远回去后,把今天在盛宴楼见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五表哥。五表哥自会知道该怎么办?若他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问五表哥。 宛汐想着,既是举全族之力,来摆脱灭族之灾,那便要动用全族可动用的力量。对方实在太过强大,只有群策群力,方有胜利的机会。 张清远慎重地点了点头,在宛汐三人离开片刻后,也离开了盛宴楼。 宛汐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先去了趟武安侯府。她要再去探探王宛清,顺便看看张秀芳。 进侯府后,她只差斯柠去了趟寿安堂,知会老夫人,她回来看望姨娘和五妹妹了。为了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便不来请安了。 宛汐先去了凝芳阁,千云和千月迎了上来,她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张秀芳的情况。然后还禀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王宛清有可能是怀孕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千云和千月是宛汐从王府调过来的武婢,过了老夫人的明路。调她俩过来,一是护着张秀芳,二是想让她们顺便打探一下侯府的消息。没想到竟真打探出了这么个大好消息。 她称赞了她俩做得好,便往里屋走去,她得去看看张秀芳。 张秀芳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不太说话,吃得也不多。整天静静地躺着。 她早就听到宛汐回来的消息,好一会儿才看到她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张秀芳心里别扭得很,瞅了宛汐一眼,便闭目假寐,她有些怵这个女儿。 “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可还疼?饭量呢?可有增?”宛汐得了好消息,心情不错,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张秀芳不想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已经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这躯体苟延残喘。没意思了。 宛汐知道有些心理的打击比刀伤还要重。她不苛求张秀芳几天时间便能缓过来,有些苦,只能自己熬。谁都帮不了。 她在床头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了。她还要去一趟清音阁。 这一次,她进了清音阁的院门,却没进得去里屋。 杜氏拦在宴息室门口,连花厅都没让宛汐进。 她的理由是王宛清受了惊吓,请了道长作了法,半月之内见不得外人。虽说她们是姐妹,可到底是嫁出去了,那便算是外人。所以只能等半月过后,再来续姐妹情。 这么一说,宛汐倒也不好意思硬闯。只是她更确定了王宛清肯定有古怪。在回王府之前,宛汐叮嘱千云千月,尽快落实一下王宛清是否怀孕这事。一旦核实,立刻送信回王府。 第101章 难以掌控的情绪 自从知道司马若兰和李景昌勾搭在一起后,宛汐便命人盯紧司马若兰。府里她把这事交给斯柠,府外交给利风。 晚上,宛汐洗漱后,坐在棉榻上,由着斯清给她绞干头发。斯九则拿了个小杌子,坐她脚旁,捧着她的脚,给她讲解脚上的穴道。按这些穴道有哪些好处,如果是用针,又会怎样。 宛汐听得极其认真。开玩笑,大师级别的师父,不是谁都有这机会的。 所以当斯九讲得口干时,宛汐还会瞅准时机,往她嘴里投喂小块西瓜。 “姑娘,王爷今晚还是不回来睡吗?”斯柠一边铺床,一边问。 私底下,四斯和玉嬷嬷还是会叫姑娘。 “不会。王爷说了,他要出去五天。”宛汐口里塞了块瓜,含糊答道。 大婚这么久了,其实李景珩在临风居睡的日子不多。他把秦沪的事挑了来以后,有太多的事要去查。白天明镜堂正大光明的查,晚上他带着暗卫查,为了不引人注意,经常是入夜出去,第二天晚上才回。 这一次淳于回来后,王爷便来临风居告诉她,待出去五天。 宛汐是无所谓的,两人的婚姻本就是掩人耳目的。所以当李景珩说有五天不会回来时,她只点头说知道了,并不问他是去何地,做何事。 玉嬷嬷开始时还愁容满面,心疼姑娘,觉得姑娘太苦了。可后来看到宛汐不但毫无幽怨之色,还每天愉悦得很。王爷虽不能人道,明面上也给足了王妃尊严。 慢慢地,她也放开了,姑娘是心有大计的,能有个人护着,也不错,旁的,以后再说吧。 绞干头发,众人又在一起闲聊了会。宛汐便早早地上床睡了,盛宴楼给她递了消息,说五表哥明天回上京,邀她去盛宴楼吃饭。 张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已经做到了海上。上次宛汐跟他们说了木槿的事后,张家着手剥离杜家的生意。海上这一块,张怀远最熟悉,而且他做事滴水不漏。所以在宛汐大婚第二天,张怀远便去了东南海巷那边,处理清除杜家生意的事。 这一来一回,快一个月了。宛汐可是有点迫不急待要见到五表哥了。 李景珩不在临风居睡的晚上,宛汐其实是很开心的。因为那么大一张床,全是她的。随她怎么滚,惬意得很。 李景珩是半夜回临风居的。他没有惊动寝殿外小耳房睡着的斯柠,直接回了房。 在洗浴室换洗完后,一身中衣准备上床睡觉。却发现床上那个小丫头片子,两手左右摊开,一条腿弯曲,一条腿斜放,躺在大床正中。 李景珩一脸鄙夷地摇摇头,黄毛丫头。 他无奈地上床,用手推了推宛汐。他是睡惯大床的人,而且是长期一个人睡。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本来就不爽。幸好这小丫头识相,一直安分地睡最里面,倒也没多影响他。如今她横七竖八地睡床中间,这叫他怎么睡? 原想她这瘦小的身子,一推便滚里面去了。谁知这小丫头竟一个翻身,整个人往外侧过来,一条腿更是大大的跨过来,搭在了李景珩身上。 李景珩第一反应是愣了。他这二十一年来,从七岁开始,人人皆知他伤及根本,不能人道。后来也有女子往他身上扑,他厌恶至极,那些女子,不是重伤,便是死了。他自己都觉得,他这一生,怕是任何女人都近不了身了。 可如今,他看着怀里娇小的人儿,粉嫩的小脸,吹弹可破的肌肤,红润润的小嘴,两截手臂因中衣宽大,露在衣袖外。所谓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应如是吧。 他只觉得喉头发紧,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把心填得满满的。他不自觉地头低了下去,等凑近那张小脸时,那粉粉的唇瓣突然抿了抿,小嘴里细细地嘤咛了一声。 这下,李景珩不但心里有了难以言语的感觉,身体也有了变化,最离谱的是小腹处升起了一股热浪。这种感觉已出了他的掌控范围,难以掌控的东西让他很不安。他慌不择路,弹跳着下了床,直接冲进洗浴室...... 床上的宛汐梦里扳倒了李景昌,正美美地吃着赤霞珠呢!突然被人推了一下,赤霞珠便掉地上了。她吧唧几下嘴,翻个身,接着睡。 早上起床的后,青禾带着向春和立夏送了早餐来。 “王妃,这道珍珠翡翠汤圆和桂花糕,是从王爷书房拿过来的,王爷说他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便送到临风居给王妃吃了。” 青禾往宛汐面前推了两个碗碟,笑着介绍道。 宛汐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王爷说得对,不可浪费粮食。吃多少拿多少。” 青禾怔住了,关注点是这个吗? “王爷今儿一早直接从书房去了练武场,所以早膳是在书房用的。”青禾尽力把话说透了。 “哦,王爷昨晚回来了?”宛汐舀了勺汤圆,又吃了个糕点,她要快点吃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五表哥。 青禾有些气结,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可她又不甘心,“王妃可知昨晚王爷是宿在何处?” 宛汐这才抬头看向青禾,姣好的面容,精致的妆,这丫头,真不俗。如果忽略她看向自己时那倨傲,轻蔑的眼神,宛汐想给她打个五分。 “青禾姑娘,你这话怎么说的?你是质问王妃吗?”虽然宛汐早就告诉她们,不要与王府里的人起争执,玉嬷嬷还是忍不住。 “放肆!青禾,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王妃说话?”芳若姑姑沉着脸喝道,她是个人精,哪有不懂青禾意思的道理。 “王妃,您看怎么处理?”芳若姑姑虽有心严惩,可还是把决定权交给宛汐,她是王妃。 “姑姑别气,没什么的。青禾姑娘也是在意王爷。不如这样,青禾姑娘以后就去王爷的书房伺候吧。”宛汐已经吃完早膳了,她急着打扮出门去,“王爷身边有这么个细心,解人意的姑娘,挺好。王爷好,便是本妃好。” 青禾听到芳若姑姑的喝声,本来还在后悔自己太性急了。想不到,王妃竟拨自己去书房伺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去了书房,还怕王爷注意不到自己? 虽说王爷有些......残缺,可王爷长得好,有权有钱,若能服侍王爷,可比一般女子强多了。她是不嫌弃王爷不能那啥的,侧妃不行,侍妾也可以。 想罢,她一头磕倒在地,“谢王妃!请王妃放心,奴婢定会伺候好王爷的!” 第102章 张五公子是狐狸 “嗯,我相信你。去吧!”宛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青禾高兴地站起身,扭着腰肢往书房去了。 “王妃,那小蹄子的心思,明摆着了。您怎能如她的愿?”芳若姑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气馁。 “姑姑,没事。多个人照顾王爷,这不挺好的吗?”宛汐吃完便起身回寝殿,她要赶快梳洗打扮了。 芳若姑姑跟了进来,还想劝,却看到宛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塞了。这才成婚,便往自家夫君身边送人了,这正常吗?虽说王爷不能那啥,可女子不应该多少有点善妒吗? 突然,芳若姑姑脑子一亮,王妃这般,便是没把王爷放心里,对王爷不在意啊! 哎呀,她差点拍自己大腿了,这可不行啊。她可是认定要在这王府里好好养老,若是府里主子不和,那做下人的,也跟着遭殃。她得想想折,改善改善两位主子的关系。 宛汐忙着见张怀远,一点都没在意芳若姑姑心里想的。 她梳了个飞天髻,簪一根白玉孔雀簪,斜绾蝴蝶钗。穿了身淡粉色裹衣,外披了件白色轻罗纱,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光华流动轻泄于地。薄施粉黛,整个人娇嫩可爱。未了,戴上她那硕大的玉佩。 收拾完了,宛汐带了斯妍和斯九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这边书房内,利风刚把情况禀报给李景珩,青禾便婷婷袅袅地进来了。 “爷,您喝茶!”声音甜腻,动作轻柔。 “谁叫你进来的?”李景珩冷冷地看着她。 青禾扬起脸,露出自认娇美的脸庞,“爷,王妃要我以后来书房伺候您。” “谁准你抬头看的?”李景珩一声厉喝,他现在气得肝痛。王宛汐,真是好得很,成亲才几天,竟选人到他身边了。是知道他不能人道,来他十个八个无所谓吗? “爷......”青禾捏着嗓子又叫了一声。她心里其实也怕极了,可王妃都同意她来了,这机会,她得把握住。 “来了,拖下去杖毙!叫院里的人都来看着,谁再有她这样的心思,下场一样!”李景珩目光阴冷,暴戾开口道。 “是!”早有侍卫进来,拖着青禾便走出了书房。 “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爷,饶了我......”青禾还没来得及畅想她的未来,便被拖了出去,吓得大声叫嚷。侍卫一块破布塞住她的嘴,放院子里直接行刑。 旁边看着的丫鬟婆子小厮们,无不胆颤心惊,这活阎罗,真真是不虚叫啊。 宛汐对于府里发生的一切,自是毫不知情。她正在盛宴楼天字包间,听张怀远此次东南海边之行的收获。 “汐儿,我在海边拾了许多的海壳,挑了最漂亮地给你带来了。有些海螺,你往里面吹气,能听到海风的声音呢。回去无事时,你尽可试试。” 张怀远拿出一大袋子东西,交给斯妍。 宛汐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子,“谢谢五哥!” 张怀远拿袋子的手一顿,他听得分明,她叫的是“五哥”,而不是“五表哥”。他心中的愉悦感动,瞬间化为绕指柔,这个妹妹,真好! 宛汐早前便做了个决定,往后几个表哥,她都改口叫哥哥。他们都是她的亲人,亲哥哥。 “五哥用了什么办法把杜家海上的生意清算出来?”宛汐双手托着下巴,手肘顶着桌子问道。 “我设了个局,请了些海盗,在海上抢了我们的货,那货物,我们与杜家占三七,我们七,杜家三。那批货数量极大,交易对方是南洋大贵族。货被抢,对方绝不轻易罢休。” “我们三方一起谈了好多天,才谈下来一个方案。那便是我们赔偿两倍货物,并且,我们的船免费给他运一年的货。” “算下来,我们和杜家要亏很多。我们家赔近三百万两,杜家赔一百多万两。一年免费的航运也要上百万。但是没办法,行商便要讲诚信。” “待到快交赔银前几天,杜家老二和木槿找到我,先是以你姨娘为名讨面子,然后又说木槿出自张家,最后求我们能不能把他们杜家摘出来。” “他们愿意拿一百万两银子给我们,由我们全权处理这件事。以后东南海运,他们家便不参与了。因为这航运太风险太大了,他们家难以承受。” 张怀远双手一摊,“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宁诚伯府,我们只是商贾人家,他们愿意跟我们做生意,是看得起我们张家。现在他们不想做了,我们也强求不得不是!” 宛汐太喜欢五哥这种精神面貌了,狡猾狡猾的,跟个狐狸一样。 “嗯 ,那真是委屈张五公子了,那一百万两,拿得还称心吗?”宛汐改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划着圈儿。 “还好还好。最近上京城里都会知道,我们张家,在东南海运上,跌了一个大跟头。张家商行人心惶惶,正四处调钱去周旋呢。”张怀远嘴里说着可怜巴巴的话,那张风神俊秀的脸上,却是志满意得的愉悦。 “那我也得低调点。外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得紧衣缩食?!”宛汐明艳动人的小脸忍俊不禁,灵动的眼眸几分调皮,几分淘气,狡黠地转运着。 “哈哈哈......”张怀远爽朗大笑,“那倒不必。你除了是张家人,还是大将军王府的主母。景珩那厮,这些年打仗得来的,皇上赏赐的,各路人马送的,怕是几个库房都堆不下。能缺你的?”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怎好打他的主意!”宛汐笑着摇头,“花哥哥们的,我心安!” “好好好,哥哥们赚钱就是给你花的。”张怀远伸手摸了摸宛汐的头,“汐儿,景珩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五哥早前跟他好好聊过一次,拜托他照顾你,他答应了。这人,只要答应的事定会做到。所以,在王府,你不必过得太压抑。想怎么过便怎么过。” 张怀远很心疼宛汐。他是清楚李景珩身体状况的,淳于一直在帮他调理,但效果一直不是很好。不过,淳于说了,还是有可能治愈的。不过,这事他是不会告诉汐儿的,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如果真有治好的那一天,让汐儿惊喜惊喜也挺好的、 “五哥,我知道你跟王爷关系好。你放心,王爷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待我好的。” 宛汐今天是开心的,五哥这次太给力了,不但让杜家重创,还把他们赶出了海运。这效果比预期好太多了。杜家的损失,间接便是四皇子的损失,她倒要看看,李景昌这次会不会狗急跳墙。 第103章 盛世美颜 宛汐与斯妍斯九回王府时,已是黄昏了。马车直接驶到了临风居院门口。 经过湖边时,从掀开帘子的车窗,宛汐看到司马若兰站在一旁。她紧盯着马车驶过,那眼神如毒蛇吐出的信子般,阴冷凶狠。 三人下马车后,手里还兴致勃勃地把玩着张怀远带回的海壳。 “姑娘,我听见了,真是海风的声音。”斯九活泼,话多,叽叽喳喳的。 斯妍冷清些,她瞥了一眼斯九,高冷地抢过她手里的海螺,收到包裹里,往里面走去。 “哎......姑娘,你看她......”斯九小奶音真是太萌了,宛汐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芳若姑姑快步从里面走出来,凑近宛汐时才低声说道:“王妃,王爷在里面。今日,青禾被王爷杖杀了!” 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杖杀了?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斯九都吓得一个激灵。 “她是做了什么让王爷不喜之事?”宛汐虽乍听吓一跳,但即刻便缓过神来,询问芳若姑姑。 “那青禾先在王妃面前不敬,后又在王爷面前矫揉做作。王爷最见不得这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奴才便是奴才,若有忤逆,打死无疑。王府中不能有这样的奴才。” 芳若姑姑看着宛汐脸上有不忍之色,便又说道:“今天杖杀那青禾时,王爷叫全府奴才都来看着。若这王府里都是这等子奴才,那岂不乌烟瘴气,一团糟?!” 这个道理宛汐是懂的,就像她要报仇,要保住张家一样,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经历了前世的惨痛,今生她是不会圣母心了。 这么一想,她便没有纠结青禾之死了。她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拾阶而上,到了前厅。李景珩正坐在那里,玉嬷嬷和斯柠几人在张罗晚膳。 宛汐福身行礼后,李景珩板着冰雕脸,惜字如金般吐出一个“坐”字来。 看到宛汐回来了,斯清取了一块湿帕子,给她擦拭干净手,又换了帕子,给她把全身衣袖擦了一遍。这才坐下吃饭。 席间,李景珩不快不慢优雅地吃着,整个过程,只听见轻微的筷箸碰到碗碟的声音。前世的宛汐嫁入皇室,也是挨了许多训的,所以这难不倒她。 两人静静地吃饭,旁边众人只觉得整个临风居冷嗖嗖的,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地伺候着两人。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终于吃完晚饭了。宛汐放下碗筷便要去例行散步。 “王妃跟本王进寝殿。”李景珩丢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寝殿。 宛汐有些怵,跟在后面,慢慢地挪着小步。 “跟上!” “哦!” 玉嬷嬷和四斯都担心的看着宛汐,却无能为力。芳若姑姑看她们那紧张的样子,也跟着担心起来。 走进寝殿,李景珩已经坐在桌子旁了。宛汐便远远地靠着楠木刻丝琉璃屏风站着。 李景珩看着她那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摆起脸问道:“你站那么远干吗?” “我...我刚吃完饭,站着消食。”宛汐赔着笑脸。 李景珩手指一弹,那屏风应声倒地。吓得宛汐忙往旁边跳。 “过来!”李景珩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地响起。 这气场太压抑了,宛汐只得慢慢地走过来。 “再过来点!” 宛汐豁出去了,他们两人之间,是合作关系,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不是还有五哥罩着呢吗! 她几步走到李景珩旁边,站定。 宛汐在女人堆里算高的。可李景珩更高,他坐着,宛汐站着,竟比他高不了多少,更何况这厮腿还特别长。 她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男人。黑亮的头发,斜飞入鬓的剑眉,细长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那轮廓,棱角分明,俊美中自带冷冽的气场。周身散发着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的强势。 这男人,真真是极品,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看吗?” “盛世美颜!”宛汐脱口答道。 “那你还迫不急待地送给旁人?”男人黑眸危险地眯起,这小丫头,竟调戏本王。 “啊,哦,王爷误会了。”宛汐忙拭了拭口水,暗骂自己真是色胆包天,“小女子一直谨记自己的位置。我只是王爷的一个合作对象,断然不会生什么妄念出来的。” “哼,说得好听。不过是知道本王不能人道罢了。所以送多少人来本王跟前,都无所谓!说到底,你也只是嫌弃本王罢了!”李景珩黑着脸,眸色冷若冰霜。 宛汐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王爷休要妄自菲薄。能否人道,都不能否定王爷是大庆盖世英雄这个事实。” “呵,盖世英雄?”李景珩嗤笑道。 “是啊。王爷七岁便去北境历练,随后上阵杀敌也不过十岁。十年来,王爷经历大小几百次战役,用血肉扞卫了我大庆的疆土,也保护了万民。您当得起这个盖世英雄的称号!”宛汐是真心敬仰如李景珩般为了万民抛头颅,洒热血的戍边战士的。 李景珩默不作声地看着宛汐,眸底的冰霜似有松动。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我是弱势一方,王爷之所以同意,也是受我五哥所托。所以我很感激王爷。若王爷有心爱之人,要进这个王府,我绝不会有半句阻拦。我这王妃之位,只是一个虚名而已,我没当真的。” “哼,巧言令色!我若能人道,能与你生儿育女,你便不会如此大方了!”李景珩面带讥讽,目光深邃幽冷。 “呵呵,王爷能人道又如何?我是个冷心冷情之人,生儿育女,于我而言,是累赘。”宛汐自嘲地笑出声,“我要做的事,注定了我只能孤独终老。” 李景珩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人,整个人包裹在一团与她年龄不符的悲伤中。她娇俏明媚的外表下,竟是深深的苍凉。他突然感觉胸口心窝处很疼,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胸,用力按了按,试图缓解一下。 ”只要你愿意,这王府便一直是你的家。本王与培之相识相知,自是会对你多加照顾。你是本王的王妃,你在本王面前,不必伏小作低。在外面,你也可仗本王的势。”李景珩眸中寒意退散,双目清澈。 “多谢王爷!仗势这事儿,我最喜欢了!” 那小丫头眉眼弯弯,小嘴如月牙般咧开,眨动着纤长如蝉翼般的羽睫,半掩着那一双盈盈水眸。李景珩不禁有些恍神了。 “本王,没有!” “啊?” “本王没有心爱之人!” “嗯?......哦!” 第104章 请吴大夫人保个媒 千云千月差人递了消息,肯定了王宛清确实有孕了。杜氏和老夫人很着急,已经给宁诚伯府也去了信,商议由杜老夫人给宫里递牌子,求见杜贵妃。只是宫里的回应还没下来。 确定了便好。宛汐当天便给吏部尚书夫人吴氏递了个帖子,说最近想邀她去盛宴楼喝茶,有事相求。大将军王妃,妥妥的一品诰命,吴大夫人自然是很乐意结交的。遂回帖,一定奉陪。 等了不过一日光景,斯柠便来报,司马若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坐马车出府了。 宛汐马上安排斯柠斯清斯妍三人,在王府门房处等着。只要盛宴楼的伙计消息一到,一个去吏部尚书家递帖子,一个去武安侯府递消息,一个来临风居回消息。 很快,三人各领任务,分三路进行着。 宛汐好好打扮了一番,便带着芳若姑姑和斯妍出发了。 到了盛宴楼门口,宛汐并不进去,在那里等着。一会儿工夫,吏部尚书夫人吴氏的马车便到了。 等马车停稳,宛汐才下车等在旁边。吴大夫人一下马车便看见一年轻小妇人,身穿淡粉色锦缎束衣,外套银丝茉莉含苞对襟收腰丝制罗裙宫装,梳着流云髻,插一根碧玉银琅簪,髻上绾着金累丝嵌红宝玉双弯点翠步摇,通体高贵雅致。 这便是大婚不久的大将军王妃,武安侯府那位庶四姑娘。吴大夫人以前也是见过宛汐的,可印象模糊,只依稀觉得是个胆小的。没承想,竟成了一品诰命王妃。 自家老爷叮嘱了,可与王妃结交,毕竟,人家夫君位高权重,与自家女婿又是兄弟。最重要的一点是,王爷能力超强,身体却是残缺的,没有争那个位置的资格。所以对自家女婿是没威胁的,还有可能成为他的助力。 吴大夫人细想之间,宛汐已经上前一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夫人今日能应约而来,宛汐真是太荣幸了!” “请王妃安!王妃这话真是折煞老身了!”吴大夫人作势要福身行礼,宛汐一把托住。 “您在宛汐眼里是长辈,怎敢受您的礼?!”宛汐笑着挽上吴大夫人的手臂。 吴大夫人乃二品大员的夫人,又是当今二皇子的岳母,身份矜贵,一直都是收旁人礼的。这会儿,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如今,这王妃如此知礼识趣,倒是对她胃口。 遂轻拍宛汐的手,两人一起走进盛宴楼。 二楼楼梯口的小伙计早已迎上来,“两位贵客,请上二楼雅间。” 上了二楼,伙计又问:“两位贵客可有相熟的包间儿?” 宛汐摇摇头,“我倒是随意,只要清静些便好。夫人您呢?” “我以前喜坐二楼西头的雅间,那里靠窗可看到漓水。不知那边的雅间还有空的吗?”吴大夫人问道。 “倒是还有一间。只是左右两边都有人了,您看?”伙计有些为难。 “没事,就那间吧。”吴大夫人也是爽快,酒楼里好位置的雅间,订的人肯定多,哪能让人家左右都空着,给自己清场。 “夫人真是宽厚!”宛汐由衷地赞道。 几人便进了西头的雅间,伙计立马端上了茶水和糕点。 “夫人,来尝尝这个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听说是新出的。”宛汐小竹夹夹了一块放在吴大夫人的碟里。 吴大夫人夹起尝了一口,甜糯可口,是自己喜欢的口味。甜食一下肚,心情便好,说话也方便些了。 “夫人,实不相瞒,今儿个,我是想请您帮忙保媒的!”宛汐放下夹子,又亲自给吴大夫人倒起茶来。 “保媒?谁家?”吴大夫人一听保媒二字,心里马上想到跟恪靖侯夫人,去武安侯府相看二房嫡子那次,心里有了防备。 “夫人,说之前,您得先恕我的罪,否则我不敢说。”宛汐一脸讨好的笑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吴大夫人。 人家都这么说了,吴大夫人还能怎么说呢,“王妃这话说得,有何难处,说出来,大家商量解决嘛!” “哎,那我先谢谢夫人。”宛汐当真起身福了福身子,吓得吴大夫人也跟着起身回礼。 宛汐把吴大夫人扶起坐下后,才一脸正色地说:“夫人,我想请您给我七表哥保媒。保武安侯府我三姐姐宛玉。” “七表哥,那便是张家老七?”吴大夫人迅速捋了捋人物关系。 按说张家只是商贾之家,而那宛玉是武安侯府嫡三姑娘。可毕竟是二房了,那二爷又是个长年不着家,无官身之人,倒也不算太显贵。 只是那二房会同意吗?一般世家或贵族人家的子女婚姻,都是用来维系家庭利益的。只能攀高,低嫁,恐怕是难! 宛汐看到吴大夫人面有难色,倒也在情理之中。在世人眼中,商贾最贱,以七哥的家世,娶三姐姐,是差了点。 “夫人,我家二叔叔自三姐姐生下后,便极少在府里,一直在外寻佛问道。二房便全靠我二哥哥了。二哥哥倒是卓绝出色,如今已是翰林编修了。但毕竟没有家中长辈庇荫,仕途行走稍慢些。” “而我七哥,虽出身商贾,却自己努力,小小年纪已是京畿营里百夫长了。王爷也曾夸赞过他,前途无可限量。夫人,您说,这两人不也挺登对的吗?” 宛汐眼眸含笑,声音清润,细细分析道来。 吴大夫人眼前一亮,这张七郎,倒真不失为一好男儿。张家是皇商,妥妥的大庆首富。如今家里出了宛汐这么个王妃,张七郎自身也很不错。 只可惜,王妃请她来保媒,否则把自家侄女介绍给张七郎,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当下便点头应承下来,“既然是王妃相请,那我自然要接下此事。明儿个,我便去那武安侯府一趟,与二夫人好好细说。” 宛汐见吴大夫人如此爽快地接下了此事,心中的石头也放下了一半。她立马起身,又是深深地福了福,这次她是真心的感谢吴大夫人。 七哥与三姐姐这事,还真得是吴大夫人这种品级高的人去保媒,才有成功的可能。 吴大夫人见这小王妃如此重礼,也是喜欢得紧,忙侧身错开了她的礼,只笑着牵起宛汐的手,说大家以后要多走动走动。 宛汐正在答应,外面一阵嘈杂声,一声比一声高。 “你这个贱女人......啊......” “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尖利的女声尤其突出。 宛汐心中另一半石头这才落了地。 第105章 王宛清被抬进了四皇子府 吴大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好好地聊天被打扰,她蹙眉看向一旁的丫鬟。那丫鬟垂首转身出了包间,一会儿便回来了。 “夫人,王妃,隔壁包间是四皇子订的。”丫鬟有些犹疑。 “四皇子在隔壁?怎么回事?吵什么?”吴大夫人沉声问道。 “是...是武安侯府五姑娘在...在骂......”丫鬟眼睛瞟向宛汐,支支吾吾。 “五妹妹?她怎会骂四皇子?”宛汐一脸疑惑,转向吴大夫人时,又是一脸歉意,“夫人,真是抱歉得很,扰了您的清雅。我去瞧瞧,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既碰上了,我也跟着王妃去瞧瞧。我说句实话,王妃莫怪,武安侯府那位五姑娘,我倒觉着与之前的名声大不相符。”吴大夫人想起那次与恪靖侯夫人一起去武安侯府时,发生的事,她很是看不起王宛清。 宛汐赔着脸,后退半步,让吴大夫人先行。这个小动作,让吴大夫人很是受用,心里直赞这是个懂事的。 两人一出房门,便看到王宛清正嚎啕大哭。 “表哥,你一直说要我等你,等你。我也安心地等着,等到那四丫头都成婚了,你不要我等。” “好,我便等。谁叫我爱惨了你,可如今,你竟跟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完全忘记了还有个我在等你。” 王宛清一边哭诉,一边拉着李景昌的衣袖,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李景昌还未答话,他身后的司马若兰可不惯着王宛清。她是得了李景昌的承诺,要当四皇子妃的,岂能容王宛清撒野? “哪里来的泼妇,竟敢在这里乱吠?来人,还不把她打出去!”司马若兰端起未来四皇子妃的架子来。 “你骂我是泼妇?你这贱人,你是哪里钻出来的,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凭你也敢肖想四皇子妃的位子?” “你一天天的,缠着我表哥,当旁人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上赶着贴过来,也得看看自己有这个实力没有,你是哪要葱,哪根蒜?四皇子妃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司马若兰几年前便去了北境,一直没回上京,王宛清自是不记得她,也不认得她了。她一直是武安侯府最娇贵的姑娘,也是杜贵妃最疼爱的侄女,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说着,便冲上前,要扇司马若兰几个耳光。 李景昌此时头疼不已,他一把拦住王宛清,“够了,你还嫌不丢人吗?妙儿,带你家姑娘赶快回府!” 王宛清崩溃了,昔日的甜言蜜语和宠爱犹在耳边,怎么今日便翻脸无情了呢? “你说我丢人?你为了护着这个贱人,竟说我丢人?”王宛清呵呵地笑着。 “表哥,我为了你们的大计,忍痛设计四姐姐嫁给你时,你怎的不说我丢人?你与我上床时,你怎的不说我丢人?如今,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便说我丢人了吗?” 听到这里,吴大夫人大吃一惊,设计王妃嫁给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她转过头去带着疑问看向宛汐,却看到宛汐也是一头雾水,满脸不解。 王宛清的话还在继续,“表哥,你怎么如此?你得到我,不是来我侯府提亲,而是在这里向另一个女人许下四皇子妃的位置。表哥,你不要我了,也不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此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一片哗然,李景昌也倒吸了口冷气。 “哎哟!”吴大夫人的丫鬟脚一软,痛呼出声。 王宛清转头看过来,一眼看见吴大夫人。她眼前一亮,指着吴大夫人,“那天,吴大夫人也是在场的。她也看见了,表哥,你赖不掉的。” 吴大夫人被这一指,差点骂出声,你们的那些腌臜事,扯上我干吗? 李景昌随着王宛清这一指,气得当场把王宛清打死的心都有了。他看到隔壁包间门口,站着吴大夫人和王宛汐。 他咬咬牙,满脸赫然上前道:“想不到吴夫人和四表妹也在这里。打扰二位了。四表妹,五表妹说的话,你别放心上,她失心疯乱说的。” “四皇子还是叫我皇嫂吧!五妹妹所说是否全属实,本妃自会调查清楚。但是,她说的与你有夫妻之实,定是实话。有孕一说,应该也错不了。本妃今日托个大,敢问四皇子要如何对我五妹妹负这个责。” 宛汐一脸气愤,委实像极了急于为妹妹出头的姐姐。 “四...皇嫂放心,我定会给表妹一个交代的。这话我当着吴大夫人及众位的面说的,请放心。”李景昌咬牙切齿道。 宛汐心里觉得爽极了,她微微颔首,又看向那个缩在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的人。 “若兰表妹,你在这里做什么?王爷不是说了,禁足半月吗?怎么,王爷的话都不听了,是想回北境了吗?” 司马若兰气得银牙咬碎,她一直自认为她比宛汐高贵,若是平日,哪里听得了这话。 可一想到今天这局面,还有四皇子与她图谋的事,便恨恨地咽下这口气。 ”表嫂,我错了。我马上回府,求表嫂别告诉表哥!”第一次在自己瞧不起的人面前伏小作低,真真比杀了她还难受,不过为了四皇子的大业,她认了。 “嗯,快回府,好好反思!”待司马若兰带着丫鬟下楼后,又对李景昌说,“四皇子,我五妹妹这事,拖不得。孩子是无辜的,我五妹妹对你的心,也是人尽皆知,应尽快给个名分。” 王宛清都有些懵了,王宛汐竟然会帮着自己? “皇嫂,我回去便进宫与母妃商议,定会早早迎表妹进府。”李景昌作了个揖,“吴大夫人,皇嫂,本皇子便先送表妹回侯府了。” 吴大夫人礼节性的福身,脸上已满是鄙夷。李景昌哪有看不懂的,只觉得臊得慌,急急忙忙拉着王宛清便走了。 吴大夫人转向宛汐,看到她那张小脸,满是无奈和委屈,心里也叹惜了一声。这四皇子,还真不是东西。 两人又寒暄片刻,这才分别回府。 两日后,斯九从武安侯府给张秀芳复诊回来,带回了一个劲爆消息:王宛清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四皇子府。 第106章 素未谋面的婆母 这个消息多少有点出乎宛汐的意料。她以为李景昌和杜贵妃至少会给王宛清个侧妃当当,谁知竟只是抬进去当了个侍妾。 这李景昌,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自私。前世在得到了她的一切助力后,灭了她母族,抬王宛清上位。只是因为她出身商贾,而王宛清一直有上京名殊的称号,又背靠武安侯府和宁诚伯府,于他而言,更有用。 这一世,王宛清不但设计他无媒苟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出她未婚有孕的事,名声已跌至谷底。如果不是有杜家撑着,只怕王宛清不但侍妾当不上,小命都难保。 宛汐不禁有些好奇,王宛清终于如愿进了四皇子府,不知她可还开心否? 这时,斯妍进来说利风求见,她已把人带到偏厅了。 宛汐起身便往偏厅走去。 只见利风站在厅中,手里捧了一个红楠木的妆奁。见宛汐出来,便双手奉上妆奁。 “王妃,这是王爷要属下拿给您的。” “这是?”宛汐示意斯妍接过来。 斯妍打开妆奁,递到宛汐面前。 一看里面的东西,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宛汐都失神了。 斯九和斯柠忙凑上来瞧那妆奁。 “我的天爷啊!”斯九惊呼,“这也太漂亮了吧!” 那妆奁中是一套金累线镶玉嵌宝牡丹鸾鸟头面,细细一数,竟有三十三件之多。 这可是头面里的魁首,再没有能出其右者。这一套应该便是传说中的价值连城吧。 “利风,王爷可有告诉你,为何把如此贵重的东西给我?”宛汐脸上并未有贪婪之色,在她的意识里,李景珩给她东西,定是有何原由的。 “王爷听说王妃把自己的一套头面,送给恪靖侯府三姑娘了,便想给王妃补上。” “嗯?就这?就这个原因?”宛汐蹙眉,这算什么理由,送溪茗头面,是自己与溪茗之间的交往,要他补什么? “啊,就这!”利风奇怪,王妃是怎么回事,王爷送她个东西,还非得需要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吗?难道女人都是这样?那,自己攒钱给斯妍买的那个簪子,送的时候,也应该想个好理由吗? “哦,那行吧。替我谢谢王爷。”宛汐仍是一脸狐疑,后又问道,“王爷今天在府里吗?” “在。王爷刚在练武场操练完,现下应该已经在书房了。” “好,你等我一下,带我去书房找王爷!” “是!” 宛汐从寝殿拿了小包裹,带着斯柠和斯妍跟着利风便往书房去。 李景珩的书房与临风居中间隔了一个大园子。宛汐成亲这么久了,一次也没来过。倒不是不愿意来,而是王府太大了,没什么特别的事,宛汐也懒得巡视。所以,王府里好多地方,作为王妃的她,都没去过。 很快,利风便把她们带到一个雅致的小院,上书牌匾“墨苑”。 “王妃!” “王妃!” 两边的侍卫抱拳行礼。宛汐也微笑颔首回礼。 “爷,王妃来了!”进了院子,利风站在书房门口通报。 “进!”沉稳清冷的声音响起。 利风马上上前打开门,侧身让宛汐进去。斯妍的斯柠则默契地站在门外两旁。利风挠挠头,也一起站在了门外。 李景珩这书房可真大,看着竟比那御书房还要大。这书房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前面用于办公,后面用屏风隔开,用于放书。 一排排的书架直通到房顶,起码有几万册。书架前还有个可滑动的人形梯子,用于取书架上层的书。 书架的尽头有个小屋子,看来,那里是李景珩临时休息的地方。 “你是来参观本王书房的吗?” 正当宛汐兴奋地想一览书架上的书时,耳边传来了李景珩那清冽的声音。 宛汐这才想起有正事。 “王爷可认得此书?”宛汐一层层地打开布,把那本《弘祖游记》拿了出来,递过去。 李景珩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本书,“这是母亲最喜欢的一本书!” 他接过来,双手捧着,轻轻地翻动了几页。突然眼眸狠厉,“这本书随同母亲所有东西一起,被移到了萧湘宫。怎么会在你这里?” “有人把它偷出来了!”宛汐突觉书房内冷嗖嗖的。 “偷出来?谁偷的?”李景珩眉心微锁,语气松动了些。 宛汐便把玉师师被雇偷书一事,说了一遍。 ”那人花五万两请人去偷这本书,我想这本书应该藏着什么秘密。请王爷恕罪,我没有第一时间给你送来,是因为那几天你忙,不在府里。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自己先研究研究这本书,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结果,书我都看了两遍,完全没发现什么。王爷仔细想想,兴许能找出这本书的异常来。” 李景珩手指轻轻地抚过这本半旧的书,眼眸里罕见地温柔流转。 “我母亲最喜游历。当年她一身男装,带着这本书,誓要游遍天下。她也的确到过许多地方。直到在陇西,见到微服私访的皇爷爷,两人颇为投缘。皇爷爷以为母亲是男儿身,便把她带回了上京。” “因不便把她带入宫中,就听了父皇的建议,把她安排在父皇的二皇子府上。两人还时不时地一起下棋品茶,讨论哪处山峦有何神秘伏地,哪处河流凶险值得一游。” “后来,不知怎么的,母亲是女儿身的事被父皇发觉。他便疯狂地喜欢上了母亲。经过几个月的追求,母亲终于也答应,入府成了我父皇的侧妃。母亲一直不喜外物,金银珠宝于她而言,都是俗物。只这一本游记,她爱惜得紧。” 李景珩清润的嗓音,娓娓地道来,眼神里满是深深的追忆和细碎的伤痛。 宛汐万万想不到,如此一个冷酷之人,整天如冰封般,似乎从来不会笑。如今却因一本书,会跟自己说那么多的话,把属于自己母亲私密的事,都告诉自己。看着他沉浸在伤痛中,宛汐心里如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痛。 鬼使神差般,她绕过硕大的书桌,站在李景珩侧面。左手伸向他下巴,托住,把他的脸转向自己。右手伸出两根指头,轻轻地抚向李景珩紧锁的眉头,一下,两下...... “高盖山头日影微,黄昏独立宿禽稀。林间滴酒空垂泪,不见丁宁嘱早归。” 宛汐的声音温婉柔和,带了些母性的慈爱。李景珩任由她托着下巴,眼底已是潮红一片。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隐忍着,情感从未流于外人。可今日,竟在这小丫头面前,卸下了防备。 “爷,尉迟二公子,培之和淳于一起来了......” 楚风忽地打开门冲进来,后面跟着阻止不及的利风...... 第107章 本王的王妃,本王照顾 听到叫喊声,宛汐忙收回双手,后退几步。 李景珩也似突然清醒般,忙转过脸,坐正身子,胡乱地看起手中的书来。 楚原和利风愣在了门口,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他们爷与王妃竟亲密成这样了吗?爷不是女人近不得身的吗?要知道以往扑他身上的女人非死即伤啊!还有,爷和王妃这神态,怎么像是...那什么...被抓奸在床?! “让他们去临风居。你们俩个,去领十军棍!”不过一息的工夫,李景珩便缓过来了。 他轻哼一声,把手里的书小心地放入书桌抽屉,锁上。然后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宛汐,那小丫头竟一脸慌乱,小脸绯红。他心情不禁莫名的愉悦起来。 宛汐也听见了李景珩的话,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怎么就母爱泛滥了呢?胆儿怎么就这么大了呢?这么个大冰雕,多冷酷,亲信都说打便打,你也敢去撸他虎须? 这么一想,脚下便如生风般,快步出了书房。她得赶快回临风居,她五哥在那呢!安全! 看着宛汐逃也似的跑出书房,李景珩有些哭笑不得,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上。 只留还一头懵逼的楚原和利风站在门口凌乱。特别是利风,他真觉得自己要冤死了。 “爷,这事不赖我,我都已经阻拦了,可我拦不住。我能不能不罚?要不少罚?!爷......” 斯妍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宛汐飞快地走了。这下,利风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姓楚的,我跟你没完......” 临风居内,宛汐看见张怀远,欣喜雀跃:“五哥,你来了!” “淳于!尉迟二公子!” “哎呀,小汐儿,几日不见,又变漂亮了!”淳于“哗”的一下,打开扇子,笑得真诚。 “打住!叫王妃,小汐儿可不是你叫的!她是我妹妹!”张怀远看着他的笑容,觉得碍眼的很。 “妹妹,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一个是五哥,一个是淳于,到我这儿,便成了尉迟二公子?好歹你与我家柔儿是闺蜜,你这...可真伤我心了......”尉迟帅煜堂堂一个六尺高的汉子,却做出了西子捧心的动作。 正当宛汐忍俊不禁,又不好怎么回答他们时,幸好一个声音及时响起了。 “来王府,可曾见过王妃?” “呃......” “啊???” “景珩,你你你......” “自家人,不必拘泥于俗礼!王妃这称号,只限于外人面前!”宛汐眉眼带笑,摆摆手,提起茶壶,亲自给他们倒茶。 “五哥......淳于......尉迟...二哥......” “来来来,大家请坐,请喝茶!” “小汐儿真对我脾气,我喜......”淳于习惯用语差点又顺口出了,幸好他睨了一眼李景珩那张黑脸,及时刹住了。 “嘻嘻,花孔雀!”斯九站在廊下,轻笑出声。 声音虽小,屋内几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宛汐看向淳于,只见他一身暗红纹绣银丝竹叶轻纱长衫,中间一根月白绣海棠腰带,头发没用冠,只用了块暗红色布绾着,一根银簪簪着,那布条两边垂下来,在耳旁飘着。 妖艳漂亮! “淳于休听她的,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宛汐连忙安慰道。 “你这丫头,懂不懂欣赏美?会不会说话?”淳于上前几步,用扇子指着斯九,气极。 “就算我不会欣赏,但比较,我还是会的。你看看王爷,再看看表少爷,甚至,尉迟二公子,哪个不是沉稳大气的穿着?谁像你,花里胡哨的......”斯九翻着小白眼,半点不惯着他。 “爷的品味,怎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懂的?生活不带点颜色,那不就是死水一潭?”淳于最不喜欢旁人质疑他的穿着品味,“嘴巴这么多。爷若不是看你年纪小,给你点东西,让你闭上几天嘴,也好让人清静清静。” “来啊,你试试。若不是看我们家王妃面上,本姑娘早让你趴下了。”斯九最听不得威胁。 “斯妍,把斯九带下去。取一盘栗子糕,一盘红樱桃给她。”上门是客,宛汐只得压着斯九。可自己的丫头也得宠着,这小吃货,给点吃食,便满足了。 “小汐儿,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还没审美,得教,得教!”淳于气得脸都青了。 “呵呵,好好好!”宛汐敷衍着安抚淳于。 “跟个小丫头置气,这点出息!”李景珩嗤笑道。 淳于觉得委屈,张口又要辩驳,想了一下,罢了,不值当。 他气呼呼地坐下,伸手扣住李景珩的手腕,不再言语。 片刻,松开。 一抬头,除了李景珩,其他三人都把眼珠子钉他脸上了。张怀远和尉迟是知道内情的。宛汐虽不知,却也知道,前世的李景珩因早年受伤严重,身体一直有隐疾,需医者长期在身侧,以作调理。 “新的疗法效果不错。不过此疗法本就是以毒攻毒,所以最近要特别注意,近不得毒物。若再有其他的毒上了身,那便是要为难死我了。” 宛汐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了猜测,难道淳于一直在寻根治李景珩身体的方法吗?那便说明,他的身体还是有可能治好的吗? 前世,她到死也没听说李景珩的身体痊愈的事,所以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有效那便好。”尉迟兴奋地直搓手,“淳于,最近你便住在王府吧。以防万一。” “景珩,我也觉得淳于有必要在王府住段时间。”张怀远也提议。 “嗯。王妃,你安排一下淳于的住处。”李景珩抬抬眼皮。 “我安排?那......那淳于便住到......”宛汐眨巴着眼睛,脑子里搜索着王府里的院子,“墨...苑旁边那个......”糟糕,那个小院儿叫什么来着? “清风院!”李景珩幽幽地接过话头。 “对对对,清风院!那里离王爷的书房最近,方便问诊。”宛汐尴尬地轻笑。 “王爷,暗一的信已传到书房了!”临风居外,一个侍卫来报。 “嗯,去墨苑!”李景珩起身率先往墨苑走去。 张怀远磨蹭着落后几步,从袖兜里拿出一叠银票,“汐儿,这些钱你拿着。虽说景珩答应我会照顾你,可咱自己手里也不能缺钱不是?!” 宛汐正准备推辞,已走出前厅的李景珩突然站定转身,“张培之,本王的王妃,用得着你拿钱给她花?还有,本王照顾自己王妃,还需要你拜托?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撩起衣袍用力一甩,大步走出了临风居。 留下宛汐兄妹面面相觑,张怀远手里的银票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最后还是宛汐瞥了一眼已走出院子的李景珩,伸手接了过来。张怀远这才安心地转身离开。 第108章 玉豆豆来了 男人们都跟着李景珩去墨苑谈事情了,宛汐回到屋内,把银票交给斯清,收起来。 “姑娘,有五万两呢!表少爷对姑娘真好!”斯清数了数,惊喜万分。 “小财迷!”宛汐当然知道五哥对自己好,不止五哥,所有的哥哥,都对她极好,极宠。所以自己才要好好护着他们。 “王妃,您找我。”芳若姑姑如今不但管着临风居,还兼顾着后院庶务。事多了,可王妃的器重让她精神抖擞,所以她每天忙得乐呵呵的。 “姑姑,淳于最近要在王府住段时间。你把清风院收拾一下,被褥什么的,都换好的,新的。再拨两个小厮,两个丫鬟过去。万不可怠慢。” 宛汐没说淳于为何事要在王府住段时间,毕竟给李景珩治病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今圣上是个多疑薄性之人,他对李景珩极尽纵容,并非是他军功卓绝,也非他能力超凡。而是世人皆知,李景珩是个残缺无用之人,功再高也震不了主。 皇家素来无亲情,皇上如此待他,也不过是想利用他罢了。战时抵御外敌,和平年代做他手里的利刃,为他杀他想杀之人。 若是让他知晓,李景珩这伤病,有机会治愈,那他估计要半夜睡不着觉了。 芳若姑姑深谙内宅门道,主母不说,她半个字都不问,只恭谨地应承,下去办事去了。 芳若姑姑刚走,斯柠兴冲冲地跑进临风居。 “姑娘,豆豆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斯九从花厅闪身出来,急急问道。 “刚从侧门进来呢。奴婢先跑回来告诉姑娘。”斯柠气喘吁吁的。 玉豆豆上次答应处理了玉师师的事便来王府。谁知这么久了既没来王府,也没在美人居。大家都以为她回去了,毕竟她是自由身,想来便来,想走,也没人可以说什么。斯九因着这事,都郁闷好几天了。 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竟然来了。斯九最稀罕她的易容术,她能来,斯九是最高兴的。 “姑娘,我去迎迎?!”斯九满眼星星望向宛汐。 “去吧!”宛汐也高兴,她这里最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玉豆豆是个人才,只要她愿意,她这里,永远欢迎她。 不到一会儿,斯九牵着玉豆豆,进了临风居。 “参见王妃!”玉豆豆年纪虽不大,却在江湖闯荡了多年,人情世故,她最懂。如今的宛汐,早已不是原来那个侯府庶女了。 “豆豆,欢迎你。”宛汐伸出手来,握上玉豆豆的手。 进了小花厅,玉豆豆松开宛汐的手,把她扶坐在椅子上,然后郑重的跪了下来。 “豆豆......”宛汐虽有疑惑,但也未制止。 “玉豆豆想跟着王妃,从此以王妃为重,绝对忠于王妃,对王妃以命相护。求王妃收下豆豆!” 玉豆豆说完,一个头磕了下去,以头触地,伏身等待。 宛汐一直便想着能把玉豆豆收为己用,无奈豆豆是个自由身,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也强求不得。再说,像玉豆豆这般的人才,宛汐也是很尊重的,不会用权压她们。 如今听到玉豆豆自己想投靠她,难有不应承的,忙上前亲手把她拉起。 “本妃盼豆豆久矣!” “哎呀,真是太好了。豆豆也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了!”斯九拍着手,直接跳了起来。 “你这小猢狲!”玉嬷嬷看着满屋子蹦的斯九,宠溺地笑骂。 斯九绕着玉嬷嬷做了个鬼脸,笑着笑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跑到玉豆豆和宛汐身边,伸出右手,手背朝上,手心朝下。 玉豆豆不明所以,宛汐扬唇轻笑。她把自己的手覆在斯九的手上,斯柠,斯清,斯妍和玉嬷嬷也过来,同样覆上。 “豆豆,来啊!”斯九抬抬下巴,示意道。 玉豆豆犹疑着也放上手。斯九最后把左手盖在最上面,“人多力量大,我们齐心协力!” “齐心协力!” “齐心协力!” “.......” 仪式结束了,宛汐要斯九带玉豆豆下去安置,并要斯九给玉豆豆普及一下目前的情势和一些应该注意的礼仪。礼仪这东西,自己人面前倒是无所谓,可不能让旁人钻了空子。 相较于临风居的一团喜气,四皇子府的浣苑,却是愁云密布。 王宛清已经把屋内能砸的都砸了,此刻正累得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 盛宴楼捉奸后,她回侯府向杜氏哭闹,要她去找杜贵妃,为她请旨赐婚。杜氏也是很心疼这个小女儿,可请旨赐婚这事,岂是那么容易的。 自从查出王宛清有孕以来,她便递了帖子去宫里,想与杜贵妃商量与李景昌的婚事。可是几个帖子递上去,都如石沉大海,浪花都没一个。没办法,杜氏只好天天回娘家,求父亲母亲进宫为自己女儿作主。 杜老夫人倒是进了一次宫,不知道杜贵妃是怎么劝说的,反正回来后,杜老夫人便叫了杜氏回去,告诉她,王宛清只能作为四皇子府的侍妾。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她的女儿,武安侯府嫡小姐,怎么能做侍妾。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杜老夫人立马斥责了她。 “当皇后?你是撒谎多年,连自己都相信了吧?!” 只这一句便把杜氏打得脸色惨白,双唇失了血色。 杜老夫人也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只得轻声细语劝她,“你也想开些,你姐姐答应了,清儿进府后,会慢慢地升她位份。若是四皇子能登上那个位置,清儿一个妃位是跑不掉的。” 她看着杜氏还想开口,便言辞狠厉了些,“弄到如今这个境况,难道不是你们母女的错吗?一开始,时辰调换一事,你便不该瞒着你姐;再蠢的是,清丫头,竟然设计四皇子,还让此事大白于恪靖侯夫人和尚书夫人。” “你们这是让四皇子毫无退路和转寰的余地。蠢啊,你们只知道四皇子是你姐姐的儿子,却忘记了他也是皇上的儿子,设计他?!活腻歪了。” “幸好你们是杜家的血脉,才得以保全。如今,便不要再有其他妄想了。你姐姐说了,让清儿入府后好好的,生下四皇子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前途,不会太差的。” 杜氏回府后抱着王宛清哭了一夜,第二天便与武安侯一起进了寿安堂。 傍晚时分,四皇子府便一顶软轿把王宛清接进了府。 第109章 安抚王宛清 王宛清一开始听到是做侍妾,说什么也不愿意。可杜氏告诉她,这只是权宜之策。只要她生下四皇子的第一个孩子,杜贵妃便会做主,抬她位份,让她做侧妃。 王宛清也真是爱惨了李景昌,明知他们是在作贱自己,闹一场后,也只得憋屈地一顶小轿抬进了四皇子府。 原以为,进了府,凭着自己与李景昌的表兄妹情谊,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李景昌会好好待她。不管物质上还是感情上,给她补偿。毕竟,她本来是可以做正妃的。 谁知,那天傍晚被抬进来后,连续几天,她都没见到李景昌的人影儿。过分的是,她竟被安排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叫浣苑的,这里离李景昌居住的昌平院极远。 浣苑只有一个小院子,还有横排五间房子,都很小。她只带了妙儿和三花嫁过来,府里只给她安排了一个婆子,两个二等丫鬟。她的清音阁有宴息室,花厅,卧房,浴房,左右厢房,下人房,足有十六间,婆子丫鬟也有十二个。 如今,进了四皇子府,她倒像个破落户。连嫁给五品武散官家,做小妾的王宛沛都比她境况好。府里的人也不待见她,她的话,谁都不听。叫她们把四皇子请来,她们也是阳奉阴违。说多了,便说四皇子贵人事忙,没时间。 王宛清是侯府千娇百宠的嫡姑娘,几时受过这气?可这四皇子府不同于她侯府,这里的人可不惯着她。所以,她一受气,便只能砸东西来缓解。砸来砸去,这个浣苑里,可砸的都砸完了。 妙儿和三花每天都在心惊胆颤中度过,天天祈求四皇子能看看她家姑娘。 王宛清被晾了这么些天,终于在砸无可砸后,她意识到了一个事情。那便是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侯府姑娘了,她如今是四皇子府一个卑微的侍妾。 伤心难过,痛苦了一天后,她决定立起来。她要改变现状。她要妙儿拿了些银锞子,去找府里的主事嬷嬷,求她在四皇子面前递个话。她想见见四皇子。 四皇子府的人自然是得了主子的吩咐,才会如此晾着王宛清。毕竟,虽说她是个侍妾,可她也是四皇子嫡亲的表妹,宫里贵妃娘娘嫡亲的外甥女。谁也不敢擅自作主薄待了她。 如今她被搓磨了这么些天,主子的气也消了些。她既懂事些了,该见,主子还是会见的。 银锞子递出去的当天,四皇子便亲自来到了浣苑。 “表妹,清儿,哎呀,这些天,表哥真是太忙了。你都进府了,表哥也没来得及见见你。表妹可得原谅我呀!这些个下人,怎么做事的,怎会把清儿安排到这里?回头我定要好好查查,看他们怎么当差的!” 李景昌一进院子,便看到立在正堂门口的王宛清。几日不见,那个娇柔昳丽的侯府嫡姑娘,已经变得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如一株失去养分和水的鲜花。一时,倒也有些心疼。 “妾,清儿,见过四皇子!”王宛清倒是学乖了,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 李景昌马上一把扶起王宛清,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看她如此卑微,多年来的感情涌上心头,便更力地抱紧了她。 “清儿,你不用自称妾。表哥面前,你可自在些。这是表哥特许的!” “表哥!”王宛清这才抱住李景昌,哭出声来,“清儿以为,你恼了清儿,不喜欢清儿了......” “唉,”李景昌叹了声,万分怜爱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又亲了亲王宛清的脸颊,“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实在是最近,表哥腹背受敌,为了自证那些个构陷,起早贪黑,找证据,洗冤屈,忙得脚不沾地。一时竟无暇顾及清儿,是表哥的错!” 王宛清心疼地抬起头,她看着李景昌,几日不见,他是真瘦了。 原本她心里是存了极大的气,可一见到李景昌,听到他说她在这府里所受的一切,都是下人所为。又听他跟她诉说他的辛苦,她一下便忘却了自己处境,满心满眼,都是李景昌。她心疼他。 “表哥,我真没用,竟帮不了你。” “傻瓜,有你陪着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便足矣!”李景昌扶着王宛清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一脸深情,“在你来我府上之前,想必姨母也告诉你了。我为什么执着于娶王宛汐的原因。” “我对她,完全没有感情的。可她不但有凤命加持,她的母家张家,是我庆国最有钱的。我要争太子之位,便要天时地利,也要钱开路。所以为了那个位置,我一定要娶到她。” “清儿,你为我生个儿子吧。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我便封我们的儿子为太子。” 李景昌一番话下来,王宛清又羞又恨又欣慰。 她羞愤于母亲竟把王宛汐的命格生辰换给她,怒恨的是那么好的命格竟是王宛汐那个贱人的,她凭什么?一个贱人而已!如今,表哥要自己给他生个儿子,还承诺立她儿子为太子,这让她万分欣慰。 “表哥,我会帮你的。不管要我做什么,只要能帮到你,我都会去做的!”王宛清一把抓住李景昌的手,坚定地看向他。 “表妹,你真是太好了。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的儿子,我们一定要齐心合力。你放心,王宛汐,只是你的垫脚石。她永远比不上你!只是,要暂时委屈你了,清儿!” 李景昌叹了口气,似有万分不忍。 “表哥,我明白的。为了我们和孩子的将来,我不委屈。”王宛清仰起脸,面色因激动而有了些红润。 李景昌看着有了方向,有了动力的王宛清,竟恢复了些往日的美艳。一时情动,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从浣苑出来后,李景昌心满意足。他回头看了看这简陋的小院,吩咐管家,把清姨娘移到离昌平院最近的玲珑阁。里面物品一律用好的。 回到书房后,李景昌挥手叫来暗卫。 最近明镜堂像疯狗似的追着他咬,一会儿查这,一会儿查那,弄得他很被动。李景珩那个煞神他暂时动不了,让贺兰星越脱层皮应该还是可以的。最好能让明镜堂歇段时间,不盯那么紧,好让他把尾断了。 第110章 再遇贺兰 今年的秋闱安排在八月底。考试分三场,每场设有主考二人,同考四人,提调一人,其他官员三至四人。秋闱是由上京和各府举行的乡试。考场称为贡院,所有生员和监生都可以应考。 秋闱与春闱一样,都是每三年举行一次。秋闱的监考官一般都是品级不太高的。到了春闱的时候,朝中大员都会争当监考官。因为春闱过了的人,便是将来的庆国官吏组成人员。监考官特别是主监考官,便是这些未来官员的老师。 官场上的关系,错综复杂,互相关连,朝廷大员们,谁会不想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官员关系网呢? 今年的秋闱,李景昌花了点心思,让武安侯担任了上京其中一场的主考官之一。他把王宛清由妃变成了妾,多少要给武安侯府一点补偿。 如果是其他有实权的侯爷或许瞧不上这乡试的主考官,可武安侯不同,他虽是世家,却一无军功,二无任何建树,只是仗了世家大族,清贵人家的余势。此次任主考官,也算是一种重新重用。 宛汐闲来无事,便去张家看望了张老太爷和老太太。 嫁入王府,她还是第一次去。那老俩口和张二爷夫妇一看见她,心疼得不得了。待进到内院后,老太太抱着哭了一通。虽然张怀远跟他们说了,宛汐在王府过得不错。可毕竟,王爷是那样一个人,凶狠,暴戾,最重要的是他那病体,有残缺啊。 宛汐哭笑不得,好好地哄了大半天,才把老太太哄好。 张二夫人在旁边插话,说明年的春闱,百里的二公子会回上京赶考。大姑奶奶一家都会跟着回来,届时,老太太便可以看到五年未见的大姑奶奶和两位表公子。 “真的?姨母一家要回来了,那真是大喜事!”宛汐很是高兴。 这位姨母,在宛汐的这里,是完全没印象的。她在很早以前便陪着丈夫一起外出做生意。最近几年更是把生意做到了北元,家里搬到了北元。 据说,在宛汐很小的时候,她去侯府看过张氏母子三人。可张秀芳那时如同中了杜氏的蛊,一听到姐姐提醒她要好好照顾孩子,不要沉迷不切实际的东西,便生气把她赶出了侯府。连宛汐兄妹都未能见上面。 宛汐对这个姨母是有很大的好奇的,她的父母兄弟都在上京,怎么会宁愿跟着夫君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也不愿在上京过安稳的生活?而且,看老太太的神情,提到这个大女儿也是满腹无奈。 前世的她,至死都没见过这个姨母。好在,一切重来了,明年,便可以见到了。 在张家陪老太爷,老太太吃完午饭,宛汐才带着斯妍和斯清回王府。 在回去之前,宛汐吩咐车夫,去一趟五芳斋。斯九和斯柠那两丫头,最喜欢吃那里的桂花栗粉糕和如意糕。 马车驶到了五芳斋门口,停下后,斯清跳了下去。宛汐把帘子打开,坐在马车里等着。 “得,得,得!”旁边一阵马蹄声传来,宛汐抬头一看,竟是熟人。 “贺兰大人!”宛汐下了马车,站在路中,笑盈盈地看着迎面而来黑马上的人。 “王妃!”贺兰星越翻身跃下马,行了个拱手礼。 他很是奇怪,这个女子,他明明只是第二次见,怎么总感觉是认识很久的人?更离谱的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便从一个侯府庶女,成为了王妃。这际遇还真是奇啊。 能再次见到贺兰,宛汐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但毕竟他们才第二次见,她不能过多的表露内心的愉悦,只能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常一些。 “上次多谢贺兰大人相救。后来一直想问大人,伤好得怎么样了?可苦于深闺妇人,难于见大人一面。但我心里一直是惦记大人的伤的。” 宛汐说话间,眼带询问瞧向贺兰的手。 “王妃这么说便让贺兰心生惭愧了。救王妃本是贺兰的职责所在,况且,那天,王妃还赠了神药给贺兰。” “说起来,贺兰还要谢谢王妃。后来,贺兰在执行任务时,受了点小伤,幸亏有王妃相赠的神药,愈合极快,丝毫没误事。” 贺兰星越配合着伸出手掌,好让宛汐看了放心。 “嗯,愈合得很好。”斯九的医术,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正在这时,一身着明镜堂飞鱼服的年轻人,策马过来,见到贺兰星越,下马双手递上一册文书。 “副堂主,去陇西的通关文书已批。我们可以上路了!” “好,即刻出发!王妃,贺兰还有公务在身,告辞!”贺兰星越一跃上马,准备夹马出发。 去陇西?宛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信息。前世贺兰星越在去陇西公干的时候,被塌方的流石砸伤,虽然没生命之忧,但伤得极重。说是去掉半条命,一点都不为过。可是时间应该是十月,怎么提前了两个月? 难道是自己的一些改变,间接地改变了一些事情的发生时间吗? 不管怎么样,这事,她得提醒贺兰。 “贺兰大人去陇西时,建议走官道。不要为了赶那一天两天的时间,走偏僻小道。特别是入陇的徐浦那一段,偏僻小道临的临江,依的依山崖,崩塌的风险都很大。” 贺兰星越身子一僵,这王妃,是能掐会算吗?他正打算入陇后,走小道。这样的话,比走官道要快了两天。这条小道,两年前,他曾走过,很偏僻,走的人少,确是临江傍山。 有崩塌的危险吗?怎么没见当地府衙报上来? 王妃怎么会知道?她一个府门都不出的小姑娘,又才成亲,哪里来的信息来源?难道是从督主那得知的吗?也不对,督主若是知道,定会告诉他,让他注意。 “我喜好看游记,前朝,本朝的,我都看过一些。书中提到入陇后徐浦那段,路面土质松散,特别是多雨后,极易崩塌。” 宛汐看出了贺兰的疑惑,她思索了一下,便找到了这个应该还算能说服人的理由。 “多谢王妃!贺兰定会考虑王妃的建议!”真是这样吗?贺兰坐于马上,再次拱手行礼。 在得到宛汐颔首示意后,贺兰星越带着那名年轻人,策马奔去...... ...... ...... “副堂主,您说,我们走官道还是小道?” “官道!” 第111章 醋的味道 “她建议贺兰星越走官道?他们...这么熟?” 李景珩正在执黑子准备落棋,掀起眼皮看了利风一眼,很随意地开口说了句。 “是。据查,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利风突觉冷嗖嗖的,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吗? “哼,第一次见面便是熟稔,第二次更是亲热。查?你们还能查出点什么?”李景珩落下一子,又面无表情地睨了利风一眼。 利风呼吸一窒,真仔细查了,王妃大婚前极少出府,更别说与其他男人相识。可奇怪的是,王妃对贺兰副堂主,确实好像是相熟很久的朋友。那随意,轻松的样子,在王爷面前都未曾有过。 第一次时,贺兰副堂主还有些许错谔,可第二次见面时,竟连他也变得好似熟人般随和。 利风心里突然警铃大作,看来真是他们调查失误了。得好好反思才行,出任务时太松懈,态度不严谨,这可要不得。 “自己下去领军棍!” 正当利风还在反思己过时,李景珩冷冷的话抛了过来。 利风苦着脸,拱手转身出了书房。幸好,王爷只说了领军棍,没说几十下,那便是十下。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军棍,十下起码。 “咦?!”淳于落定一个棋子后,双手在空中挥舞着,鼻子用力嗅着,一脸嫌弃。 “你闻什么?”李景珩不明所以,也跟着闻了几下。 “好大的醋味,你没闻到?”淳于夸张着皱着一张脸,似乎被熏到了。 “哪里来的醋味?...我怎么没闻到...”李景珩又认真闻了闻,还是没有。 “你闻不到吗?那醋味,可不就是你身上发出来的?!很浓哦,以前从没闻到过。”淳于作势把头凑到李景珩身边,闻了一下,便掩上鼻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李景珩这才明白过来。 他把棋子一丢,冷眸扫了淳于一眼,双手环胸,幽幽开口:“老钟!” “王爷!”钟叔从外面跑进屋。 “去,把清风院所有的酒和医书,都撤了!” “唉,好,老奴马上去!”钟叔看了眼淳于,憋着笑退出来。 “等等,等等,老钟,你先别急着动手。景珩,你这,这也太......开个玩笑而已嘛!玩笑都开不起了?!景珩,景珩,哎呀,王爷,你快阻止老钟啊!这就不够意思了......” 淳于跳起来拦住老钟,扬起脖子看向李景珩。 “老钟,三天以后再给他搬回去。”李景珩起身,单手背后,往书桌走去。 “是,王爷!”老钟对淳于摊摊手,一脸只能奉命行事的表情,然后绕开他,走了出去。 淳于舔了舔嘴唇,那上面还残留了丁点美酒的味道。三天不能喝上那美酒,李景珩,真是够残忍的。 “你这人,冷得跟冰似的,还听不得别人说真话了,真是......”他絮絮叨叨。 “滚!” “哎,好咧!” 李景珩收回目光,执笔练起字来。宣纸上的字虽狂放不羁,却笔痕不稳,下笔浮躁。 李景珩把笔一丢,暗骂了淳于一通,坐下来,从屉中拿出了《弘祖游记》。 翌日,四皇子府。 “你说贺兰星越走的官道?”李景昌第三次问道。 “主子,是的。”暗卫垂首而立,心中也是诧异。 “这次去陇西,事急。以贺兰星越的性子,定是要选小道赶时间的。怎的会规规矩矩的走官道?”李景昌疑惑不解。 “属下查了一下,贺兰副堂主本来是要走小道的。但他出上京当天,曾在街上遇王妃。她与贺兰副堂主浅聊了几句。后来,便改走官道了。” 王妃?整个庆国,只有一个大将军王,王妃,那便是王宛汐了。 这个女人,怎么越来越奇怪了。那次在法华寺,与那贺兰星越,竟像熟人般。此次,她又来坏他的事。 明明他已经彻查了王宛汐,她确是武安侯府那个胆小怯弱,一无是处的小庶女。难道真是因为衔玉而生的凤命,让她韬光养晦,隐了锋芒?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更不能放过她。要么她入他四皇子府,反正李景珩是个废人,横竖她仍是清白之身。要么,杀了她。凤命之人不能入他四皇子府,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当然,让她成为他李景昌的女人,是首选。毕竟命格一说,虽神幻,但自古皇室之人,最是相信。 幸好,李景珩虽厉害,却是个无用的残缺之人。再有王宛汐这种凤命之人相随,他也是无法企及那个位置的。 “哼,这次倒是便宜贺兰星越那小子了。”李景昌心中虽恼恨王宛汐的参与,但又想到若是自己能收了王宛汐,那贺兰星越既与她交好,以后,便也会成为他的助力。这么一想,倒也不再追究了。 不过,让王宛汐成为他四皇子的人,这件事必须当成最重要的事,好好安排设计一番了。 “来人,去把清姨娘请过来!再给我送封信给大将军王府的司马姑娘。” 临风居,淳于一手负于背,一手执扇,穿一身绯红云缎长衫。翩翩公子,长身玉立,端得一副好容貌,惹得临风居里春夏秋冬,四丫头面热心跳不止。 “花孔雀,你来做什么?”斯九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淳于一个踉跄,摆了半天的优美姿势,一招破功。 “啧,你这个小奶娃,真是......算了,哥哥不与你计较。哥哥是来找你家王妃,速速通传!”淳于没好气的收了折扇,重新站定。 “哥哥?我可没有那么老的哥哥!大叔还差不多。”斯九上上下下打量了淳于一遍,扁了扁嘴,接着扬声道,“姑娘,花孔雀大叔来了!” “花孔雀?还大叔?你...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嗯?叫你大叔还不够尊重的?未必要叫爷爷?那可不行,我不会叫的,大叔是极限了。”斯九摇摇头,果断否定。 “你...你还想叫爷爷?”淳于觉得自己得吃上一粒护心肺的药,否则真得爆血管。 “斯九,休得打趣淳于公子,仔细姑娘罚你。淳于公子,我们王妃请您进花厅讲话。”玉嬷嬷出来,嗔怪地扫了斯九一眼,笑盈盈地请淳于进去。 “哼,我才不与一个小丫头计较!”淳于“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跟着玉嬷嬷昂首挺胸走向花厅。 第112章 让斯九试试 淳于进到花厅,宛汐已经端坐上首了。 她眼眸带笑,望向他。想来外面的争执声,她已经尽数听到了。他哂笑一声,又嬉皮笑脸道,“小汐儿...呵呵,王妃。” 说罢便坐到侧面的椅子上。惊喜地发现旁边的茶几上,正摆着一坛酒。 他轻启了一下坛盖,那酒香扑鼻而来。竟是楚地的洞庭春色酒!此酒以香,醇而闻名。香味复杂柔顺,入口绵醇悠长。 斯清拿了个荷叶盏过来,放到淳于身旁的茶几上。 “洞庭春色配荷叶盏,妙!妙!妙!”淳于用折扇在手心里敲打几下,放下折扇,便倒了一盏酒,浅酌小口。 “小汐儿,你可比景珩好太多了。不但美若天仙,还善解人意,你这个朋友,我没交错。以后,但凡用得上我淳于的,小汐儿开口便是。我淳于没有不答应的!” 淳于眯着眼睛,吞咽下口里的美酒,便开始表衷心了。 宛汐倒也不急着开口找他要人情,只笑盈盈地喝着茶,看着他。 “淳于是王爷和我五哥的好友,自然也是宛汐的朋友。我知道这几天王爷把清风院的美酒都搬走了。淳于肯定心里欠儿欠儿的。正好,早些时候,五哥去南边时,给我带了些洞庭春色。我便借花献佛,让淳于尝尝。” 淳于好酒,欣赏好酒,却不是那种贪杯之人。他喝酒有自己的节奏和艺术感。什么酒配什么酒具,他很计较。好酒不贪多,一杯便可让他满足。 “这段时间,淳于住王府里,要时刻照顾王爷的身体,真真是辛苦了。”宛汐举茶隔空提了一下,“我知道王爷旧疾新伤不少。这些年,一直都是淳于在为他调理。可见淳于与王爷的情谊非别人可比。” 淳于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心里也高兴。他也提了一下杯盏,“辛苦谈不上。十多年前我师父他老人家,为了从阎王爷那里抢景珩,那才辛苦。那时候的景珩,一个惨字根本形容不了。好在,碰上了我师父,抢回来了。” “这些年,我不停的尝试,想把他的旧疾给根除了,却总不近人意......” 淳于突然打住,自己又对着宛汐提了一下,便没再开口了。 宛汐心里明白,这事于任何外人来说,都是机密。自从李景珩七岁那年被刺重伤,虽被救回一条命,却有了隐疾。其中一条便是成了残缺的无用之人。 勉强活下来后,他去了北境。那些要命的刺杀竟也诡异的消失了。 如果外人知晓李景珩的身体有恢复的可能,那刺杀,有可能会卷土重来。 当今圣上对李景珩宠爱至极,也许便是因为他小时候没被保护好,有愧于他。若是这个光环没了,皇家的爱,怕是也会所剩不多。 这些年来,皇上时不时的派出太医,来诊治李景珩的旧疾。可无一例外,都是无功而返。 想必皇上对于李景珩会无后嗣一事,也是死心了。 宛汐知道,当今皇上的疑心极重。只有李景珩这种无任何可能去争那个位置的人,他才敢放心大胆的用。这些年,当李景珩在北境时,他便把他当成抵御外敌的屏障。如今回了上京,那他李景珩也只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皇上想要他刺向谁,他便刺向谁。 天家,一直以来都是先君臣,后父子。 宛汐既然傍上大将军王这条大腿,她肯定是想着,能抱久点,实力再强点。 “嗯。我明白的。今天,我便是想向淳于介绍一个人。” 宛汐冲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斯九一步三跳地进来,“姑娘!” 然后转向淳于,“花孔雀大叔!” “小丫头?”淳于瞪了斯九一眼,疑惑地看向宛汐。 “淳于,斯九姓秦,原名秦艽。”宛汐压了压手,抬下巴瞅向斯九。 “秦?秦艽?......妙手仁心,死人长活......的那个秦家?”淳于一激动,嗖地站起来,折扇都没拿,几步走近斯九。 “嘶,你这花孔雀,说话便说话,站这么近干嘛?”斯九身子往后倾,嫌弃道。 “正是!”宛汐手托下巴,点点头。 淳于绕着斯九足足走了十来圈,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哎,大叔,你够了哦。你把我都绕晕了!”斯九叉腰,怒斥。 “秦姑娘,久仰久仰!” “花孔雀,彼此彼此!” 淳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小汐儿,你是不是想......” “是!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能不能,愿不愿意,你们说了算。” “我觉得,倒是真可试试。这样,我去找景珩商量。等我,等我......” 淳于一把抄起几上的折扇,飞也似的冲出了临风居...... 斯九不干了,“打哑谜呢?!我怎么觉得冷嗖嗖的,你们俩,是不是想把我卖掉?” “傻斯九,我怎么舍得卖你?”宛汐招手把斯九叫到跟前,“咱们要得到王爷的庇护,便不能柔弱无能,万事坐等别人来护着。再说,我知道你是个医痴,又那么有天赋。” “断不能叫你只默默无闻地跟在我身边。你的医术那么厉害,在我眼里不输淳于。所以,我打算让你参与治疗王爷。当然,这个还需要王爷自己的同意。更需要你的同意。” 斯九瞪圆了双眼,“姑娘,你...你真的这么看好我?你觉得我够资格治疗王爷?你真的觉得我不输于那花...那淳于公子?” 宛汐也跟着瞪圆了双目,“哇,我们小斯九今天怎么这么不自信?这还是不是我们以前那个眼珠长头顶,自认医术老子天下第一的秦艽?!” “姑娘......”斯九奶声奶气,眼睛莫名竟有些发酸发胀。 “你愿意吗?”宛汐温柔地看着她,“为王爷诊治,也是在帮我。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愿意啊,愿意啊!姑娘你真是...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医痴?虽然我婴儿时来到这里,但其实在我们那里,我也是个医生。我从小便喜欢当医生,我喜欢钻研医术。” “后来,我爷爷一直跟我讲秦家的故事,我也想好好把秦家发扬光大。我...我有点不自信,可是姑娘,你竟然给我机会,我...我谢谢你!” 斯九乱七八糟的话听得旁边的斯清斯柠一脸的懵,可宛汐却只仍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听着她的话,微微点头。 半个时辰过后,淳于摇着折扇进了临风居,他说王爷同意了...... 第113章 武安侯生辰宴(一) 十月初八,是武安侯四十三岁的生辰。这种生辰日,旁人一般都不会去,只有家里人聚一起庆祝庆祝。 宛汐挑了几样字画,一方砚台,算是生辰礼物了。武安侯是世袭爵位,文不成,武不就的,说到底,靠的全是世家大族的荫护。 这些年他也一直不得皇上重用,只做些闲职。秋闱时靠李景昌的关系,做了回主考官,也显不出多大的功绩来,皇上对他仍是不冷不热。 倒也不是他不想走到朝堂前面去,而是他自身能力确实有限。年轻时凭着家世,凭着出色的外貌,是上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成家后,玩性过了,想干点名堂来,能力却又跟不上,只能瞎着急。 幸好娶了个当今圣上跟前新贵的女儿杜氏,生了个还算不错的儿子王铭轩。这些年王铭轩被宁诚伯府带着进官场,由他们提点着,倒也有了些成就。 如今,王铭轩虽然只是个六品翰林院修撰,但也算天子跟前当差,又有杜贵妃和四皇子的提携,前途可期。 所以在王铭轩当上翰林修撰后,武安侯也把兴趣爱好偏向了文学方面,书法字画,文房四宝,这些以前在他看来是附庸风雅的东西,如今,他也在学着喜欢。特别是这次秋闱,王铭朗也高中了,他更觉得,这泼天的富贵,怕是要降临他武安侯府了。 一想到王铭朗,宛汐不禁想起他告诉自己,他努力的原因竟是为了她。这倒是她以前没想过的。既然这一世,哥哥把她当妹妹看,那她自然也不能薄待了哥哥。 王铭朗这次高中,宛汐还未来得及恭喜他。因为要准备来年的春闱,王铭朗极少回侯府,所以,宛汐回去那几次都没见到他。 这次,武安侯生辰,他定会回府。那便顺道好好挑几样礼物,给他送去。 把礼物搬上马车后,宛汐带了芳若姑姑,斯柠斯清斯妍和安月,又由着老钟拨了四名侍卫,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去往武安侯府。 自成婚以来,宛汐都是低调行事,出门时身边只带三两个得力的丫鬟。这一次,她不想低调了。因为今天,不但王宛清会回去,侯府的那位嫡长女,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王宛殊也是会到场的。 那位惯会假模假式,既要彰显她嫡女的高贵,打压庶女的低贱,又要显露她厚待妹妹,温婉的一面。她最是见不得庶女越过她,哪个方面都不行。 若是以往,宛汐也是懒得跟她计较。可今天,她心里还存了点事,想要办成那事,需得让自己身份不输人才行。 因此,便这么大张旗鼓高调地来到了武安侯府大门。 门口的护卫一看马车上的车徽,立马一人上前迎接,一人跑回府内报信。 “禀侯爷,老夫人,大夫人,王妃来了!” 寿安堂内,王宛殊,王宛清,王宛沛正围着老夫人说说笑笑,杜氏一在旁慈爱地看着她们,世子夫人炎卿坐一旁默默垂首品茶。裴氏和宛玉虽坐另一侧,但神色冷冷地,也没怎么搭话。 自从老夫人与杜氏设计搅了恪靖侯府与王铭辉的婚事后,裴氏对老夫人和杜氏便恨上了。如今,因着王宛汐的关系,宛玉与张家七哥儿竟成事了,裴氏对宛汐自是更加高看一眼。至于大房另外三位,她是连做戏都懒得跟她们做了。 “谁?哪个王妃?”一听禀报声,王宛殊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姐姐,咱们庆国还有别的王妃吗?好像只有大将军王一位亲王,那就是说,只有一位王妃,那便是大将军王妃,我四妹妹哦!” 宛玉嗤笑一声,这位大房嫡姐姐,怕是还认为四妹妹仍是那个小透明庶女,对她身份转不过来吧。 “哟,那个庶妹妹。三妹妹不提醒,大姐姐确是忘记了。”王宛殊优雅端起茶,轻轻地抿了口,“也不能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是四妹妹以前太没存在感了。除了跟在五妹妹屁股后当当小跟班,便是躲在汐芜苑里不出来。真真让人想不起来咱们侯府还有这么一位四姑娘啊!” “大姐姐说的是。每次姐妹聚一起时,四妹妹都是一脸小家子气,站一旁唯唯诺诺,看着就来气。”王宛沛心里恨张怀远没有依她设计,倒害她成了五品小官家庶子的妾室。同为庶女,她不如意,凭什么王宛汐却成了王妃? “一个卑贱的贱人,有什么值得说的。要不是怕弄脏我的鞋,我还真想把她踩进泥里,踩死她!省得如今,让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来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咱们且瞧着,看她哪天倒霉。若是死无葬身之地,那才让人舒心呢!” 王宛清一手抚着小腹,一手狠狠攥着手帕,阴恻恻地说道。 “五妹妹,你都快为人母的,嘴怎么这么臭?这么毒?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阴德吧!孩子是无辜的,又纯洁又可爱,小心他知道你是一个如此歹毒之人,他不选你当他母亲了!” 宛玉听得气愤不已,她噌地站起,指着王宛清一顿怒骂。 旁边的裴氏本来想拉住她,但王宛清那话实在太难听了。宛汐那丫头,不该受这些话,便没伸手,随宛玉去骂了。左右老夫人还算心疼她,大不了斥责几句。 “王宛玉,你说的什么话?你竟敢咒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肚子里的,是皇孙?你好大的胆子!你等着,我要四皇子治你的罪!”王宛清大吃一惊,她想不到王宛玉竟敢如此骂她。 裴氏一听这话,不干了,“哎呀,都是自家姐妹,胡沁沁些什么呢?准允你们这么诋毁四丫头,我家宛玉说一两句就不成了?谁不知我们家宛玉那是个火爆脾气?她说的话可一般都是不过脑子的。哪像你们说小四那般。你说你那是皇孙,人小四可是正儿八以的亲王妃!” 杜氏一见裴氏护着宛玉,也不高兴了,“弟妹,你一个长辈,怎的也是非不分?她们说的话错了吗?小四便是成了亲王妃,那她是我们武安侯府的庶女,这总没错吧?” “怎么的,当王妃了,便根都不要了?倒是宛玉丫头,如此咒自家妹妹,那可真是歹毒了些!何况还是皇孙!真要计较起来,你们二房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 裴氏被杜氏这一番话给吓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宛玉气极了,正要出声回怼时,外面传来丫头通报的声音。 “老夫人,四皇子殿下和侯爷,哥儿都来了!” 第114章 武安侯生辰宴(二) 屋里众人,包括老夫人,都起身迎接。 “见过四皇子殿下!” 李景昌走在前头,忙快步上前,虚扶老夫人:“老夫人快快请起!今天我是专门来给武安侯祝寿的,是家宴,不用这么拘礼。” 老夫人对李景昌把王宛清抬妾室一事,颇有怨言。她武安侯府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竟作了妾?不但狠狠地打了侯府的脸面,也作贱了她最心疼的孙女,她岂能不恨? 所以老夫人面对李景昌温润的笑脸,淡淡说道:“礼不可废!四皇子殿下,请坐!” 李景昌当然明白老夫人的气从何来,可他又何尝不气?明明说好设计王宛汐,却被王宛清这个蠢货搅局了,坏了他的大事。他堂堂皇子,没找武安侯府晦气,还让王宛清入了他府,已是看在姻亲面上,宽宏大量了。若是再不识好歹,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想罢,李景昌也不多说,一撩衣袍,坐在了下排首位。 王宛清早在李景昌进屋后,便一直紧盯着他。看到他冷着脸坐下后,心里一颤,想到今天的任务,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互相见完礼坐定后,武安侯转头笑着问老夫人,“适才听到屋里谈兴极浓,是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吗?” “父亲,我们在聊四妹妹。”王宛沛瞅了一眼忿忿不平的王宛玉,心里恼恨得很,“本是聊些姐妹间无伤大雅的话,三妹妹倒急了。为了给四妹妹打抱不平,竟诅咒五妹妹肚子里的皇孙。” “什么?裴氏,你怎么教女儿的?如此口无遮拦!皇孙岂是能妄念的?”武安侯飞快地瞟了一眼李景昌,他心知王宛清那事过后,李景昌如今还对武安侯府好脸相对,是因为他还需要侯府和宁诚伯府的支持。在这个时候,万不可再让李景昌厌弃上武安侯府了。 “大哥,我......”裴氏突然被这么严厉问责,吓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大伯父,您都不问问我到底说的什么,为什么而说,便给我娘定罪吗?虽然我父亲一直不在家,没什么作为。可我们二房也是侯府正经嫡出,不是你们大房像欺压庶女般,可以欺压的!” 宛玉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往几上一放,抢住裴氏的话头不轻不重的说道。 此话一出,不但裴氏被吓住了,连在场的众人都噤声了。 这个三姑娘,平时确实是风风火火,泼辣得很,但像今天这般不留情面的说话,从没有过。 “三丫头,怎么跟你大伯说话呢?有话不会好好说?小姑娘家家的,口里没个遮拦,胡沁一气。”老夫人向来疼家二房两个孩子,加之因为王宛清那事,搅了二房的婚事,心里有悔,听到宛玉这种大不敬的话,也不多责骂,只忙着圆个场。 杜氏人精似的,哪能看不明白老夫人在和稀泥。她气王宛清成了妾室,而二房接受张家提亲。她可不想这么容易放过二房。 “老夫人,三姑娘那可不是小姑娘胡沁,她这话,可有深意了。我们大房欺压你们二房了吗?二叔日日年年的礼佛,从不管你们母子三人,是谁让你们衣食无忧?” “你作为姐姐,竟诅咒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更惶论,这个孩子还是小皇孙。往小了说,那是戕害姐妹,往大了说,那是诅咒皇室。你们二房不要命,也不要拉上我们大房。如此见不得自家姐妹好的姑娘,也只有张家那种低贱的商贾之家,才会要!” 此话一出,连老夫人也眼神一凛,这个杜氏,是想把三丫头往死路上拖吗?说话怎的如此不知轻重? 裴氏更是又吓又气,一时竟脸白唇青,呼吸都粗重起来。 王宛清手扶着肚子,满脸委屈地看向李景昌,眼里蓄满泪水。 李景昌虽恨王宛清的算计,可她肚子里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岂容他人糟践。正准备向二房发难,外面传来一声清亮温婉的声音。 “呀,祖母这里真热闹!” 顺着声音,走进来一位少妇。身着月白色宫装裙,外披淡紫色妙衣,绣着星星点点盛开的紫鸢花,腰间系一根莹白垂带。头发挽了个飞云髻,右插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左边别一根并蒂玉兰玉簪,玉簪上嵌一颗闪着莹光的东珠。 清昳绝艳的小脸上,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柔柔细细的肌肤,如凝脂般,双眉修长如画,嘴角微微向上弯,带着似笑似讥的神色。明眸善睐,绝色佳人。走动间,步摇轻颤,衣裙微摆,竟有种浑然天成的雍容华贵。 众人皆看得惊住了,一时之间竟没认出是谁来。 “参见王妃!”几息后,宛玉倒是先认出了来人,她拉着裴氏忙起身见礼。 其他人除了王铭朗站了起来,都看傻子似的看着王宛玉母女。 宛汐微笑着轻抬手,“二婶婶,三姐姐,都是自家人,免礼!” 后又对着老夫人盈盈一拜,“宛汐见过祖母!” 复又与武安侯,杜氏,及比她年长的兄长姐姐过完礼。然后便脸带微笑,静静地站在那里。 李景昌在看清楚这美人是宛汐后,一双眼睛便被是粘在了宛汐身上,那眸光,满满的志在必得。 “小四啊,今天是父亲生辰,怎的来的这么迟?”王宛殊拢了拢发髻,一脸不虞道,“都嫁人,规矩还是不会,可怎么行?没的牵扯咱们侯府被人说没教养。哎,也是没法了,现教也教不会了。就这么的吧!你自己打个地儿,坐吧,别杵在这儿了!” 王铭朗听得心里直冒火,他正要站起来开口相护时,宛汐对他轻轻抬手制止。 “今儿个父亲生辰,本来早早便挑好礼物准备出门。可是昨晚王爷旧疾发作,一直高烧。至今日清晨时,终于有了些许好转。我怕其他侍女丫鬟们,煎药有差错,误了王爷的病。所以今日来之前,我先把王爷的药煎好后,才出门。因此,才迟些。我想,父亲应是不会怪罪我的吧?!” 武安侯脸上的怒气还未来得及全部释放,便听到宛汐说的话,不禁一窒。 “原来是王爷旧疾犯了。迟点便迟点,无碍,王爷身体要紧!”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一听这话,便知在王宛汐迟来这事上,他们是占不到便宜了。 “现在家礼已经见完了。老身请问老夫人,我们家王妃的座位在哪里?得坐下来,才好让各位参见王妃啊!”芳若姑姑上前一步,向着老夫人福了福,道。 第115章 李景昌被揍(一) 老夫人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正准备好言应对。那边的王宛殊却早已按捺不住了。 “这位嬷嬷,座位不是在那吗?小四一直以来都是坐那的,今儿个,便还坐那吧。省得搬来搬去,麻烦!在坐的,不是嫡便是长,大家都坐好了,礼也见完了,便这样吧。父亲的生辰,便也不挑剔她什么了。安分坐着便好!” 说完,还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王宛汐去坐最后角落那个位置。 “大胆!老夫人,侯爷,这位夫人可是宣平侯府世子夫人?武安侯府嫡长女?这便是你们武安侯府的教养吗?”芳若姑姑扬眉厉声问道。 老夫人在听到王宛殊那些鄙夷的话时,心里还存了些侥幸。想着芳若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应是看不上王宛汐这么个庶女王妃的,让宛殊灭灭她威风也好。谁知竟被芳若姑姑如此不留情面的咭问,一时竟呐呐不知如何开口。 宛汐心里为芳若姑姑点了个赞,她就知道,带着芳若姑姑来,准没错。 “敢问侯爷,您几品?”芳若姑姑换了个人开炮。 “本侯......从二品。”武安侯回答得有些心虚,说是从二品,实际也是个虚名,全靠皇家恩宠。与那些有实权的比,三品都比他强。 “老夫人诰命几品?” “老身......三品。”家主都只是从二品,能给她个三品,也是厚待了。 “四皇子殿下,您几品?”芳若姑姑语气恭谨,微微福身。 李景昌瞬间明白了芳若姑姑为什么问这些,“本皇子从二品。” 芳若姑姑抬眼扫了其余众人一眼,“想来,这屋里其他人的品级,越不过老身问的几位,老身便不费口舌问了。” 说话间,芳若姑姑已经回到了宛汐的身边,虚搀着宛汐的手臂,“我们家王爷是超品大将军王,大婚时,皇上亲自给我家王妃正一品的王妃诰命。这间屋子里,便是老夫人那个位置,我们家王妃也是坐得的。” “所谓,先有国后有家,君君臣臣,君在前臣在后。我们家王妃是个有孝道的,一进来,便先以家礼拜见了各位。如今,老夫人,侯爷,你们说,我们家王妃受不受得各位的拜见?应该坐哪里?” 老夫人听完这些,脸色惨白,心里也是有些悔恨。 “芳若姑姑,是老身的疏忽,竟只想着与孙女像平常般亲近,没记起小四已经身为王妃了。一家子姐妹也是,平常玩笑惯了。老身定会教导她们,以后要有尊卑!”说完,老夫人扫了众人一眼,“还不快快起身,给王妃行礼!” 说着,领着众人,对着宛汐便要行跪拜之礼。 老夫人颤颤巍巍面向宛汐,期期艾艾看着她。 宛汐心里轻笑,老夫人这是想要她免她跪拜之礼。可她偏不如她愿。 “拜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众人齐齐跪下,行礼。 “哎呀,大家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大礼。芳若姑姑是宫里出来的,最是讲究礼仪了。大家莫在怪她。”宛汐亲自搀扶起老夫人,“祖母,您也真是的。怎好真的给孙女跪拜呢?!孙女受不起啊!” 受不起你不知道早点免了跪拜?老夫人牙都咬碎了,只得强笑道:“芳若姑姑说得对,规矩就是规矩,尊卑也是要讲究的。” 她想了一下,又对孙辈们说道:“王妃是皇室中人,礼不可废。以后,你们见了王妃,切记要行礼!” “是!” 李景昌是不用行跪拜礼的。待众人行完礼后,他才从椅子上起身。 “见过三皇嫂!”李景昌对王宛汐行了平辈拱手礼。 “四皇弟今日能来为父亲祝寿,倒是皇嫂未料到的。”宛汐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意。 “四姐姐这是什么话?父亲生辰,四表哥作为女婿,自是要来的。”王宛清看着李景昌瞅宛汐的目光,心里恨极了。一时竟忘了李景昌的叮嘱,只想着向宛汐宣誓主权。 “清姨娘慎言!四皇子今日来侯府,是看在大夫人与贵妃娘娘是姐妹的份上。你一个姨娘,侯府怎当得起四皇子的岳家?”王宛清身边的李嬷嬷是杜贵妃派给她的,为的是时刻提点王宛清。 这李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虽比不上芳若姑姑,却也是为精似的。要不然杜贵妃也不会指派她来照顾王宛清。她一听王宛清说出越矩的话,马上严厉指责。她可不怕王宛清,一个妾室而已。 杜氏和老夫人听到李嬷嬷的话,面上一沉,皆有些恼怒。这老货竟如此不给武安侯府面子。可又发不得火,她说的,确是实情。纵使王宛清以前被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也只是皇子府里的一个侍妾。这憋屈,只能受着。 “是,宛清记下了。宛清以后再也不会了。请四皇子恕罪!”王宛清看到李景昌脸色狠厉,心下一颤,马上认错。 王宛殊看着自己的嫡妹如今这卑微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妹妹那么的爱四皇子,她做出那种事,无非也是太爱四皇子了。他都已经只把妹妹当个侍妾了,就不能待她好点吗?这一切,都怪王宛汐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宛清何至于沦落到此境地。 她眼眸冷冷扫向王宛汐,手在衣袖里握成拳,她是不会放过王宛汐的。旁边的陆云达好歹跟王宛殊成亲几年了,妻子的神态和心里想法如何瞒得过他? 他知道王宛殊的想法很危险,却无可奈何。王宛殊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强势的,想怎样便怎样。只希望陆家,不会被牵连得太狠。 众人说话间,芳若姑姑早已让人搬了椅子,并排放在了老夫人和武安侯座位旁。接着,便搀扶着宛汐坐在了上位。 宛汐满面笑容地跟老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又特意问了裴氏,身体可还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跟宛玉调笑了几句,又说过几日邀她一起去彩霓坊挑新式的秋裙。 七七八八又聊了会,宛汐抿嘴一笑,说姐妹在一起,聊起来便忘记时间了。这会子,她得先向老夫人告退,去看看张姨娘。 老夫人正好烦她烦得紧,哪有不同意的,还体贴的要她与张姨娘多聊会,午膳时,自会有人去请她。 宛汐这才颔首走出寿安堂,临走时,她叫上了王铭朗。 第116章 李景昌被揍(二) “王妃,你在王府过得还好吗?”从寿安堂出来后,王铭朗的目光便没离开宛汐。 “哥哥,刚才在寿安堂,我是故意的。”宛汐冲着王铭朗狡黠地笑了笑,“哥哥不用叫我王妃,仍叫我妹妹或汐儿都可!” 王铭朗一愣,后又了然,“你呀!我看你这个样子,便知你在王府,定是比在侯府过得要舒畅!” “哥哥放心,王爷待我还不错。哥哥这次高中了,我还未恭喜哥哥呢!我挑了几样礼物,让人送到华朗轩了。等回去后,哥哥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重新挑。” 王铭朗抬手想摸宛汐的头,想了一下,又放下手,宠溺道:“妹妹送的,哥哥都喜欢。妹妹放心,明年的春闱,哥哥肯定不会让妹妹失望的。” “那是自然。哥哥的实力,我了解。” 兄妹俩说笑间,便来到了凝芳阁。 “姨娘,四姑娘和三哥儿来了!”木棉站在前厅口,看到进来的兄妹,激动地一边叫张秀芳,一边上前迎接。 “木棉姑姑,姨娘身体还好吧?”宛汐缓步上前,一手托起要跪拜的木棉。 “还好,还好。”木棉近距离看到如此雍容华贵的宛汐,有些恍神,一时竟局促起来。 这时张秀芳也被七巧扶着走了出来。 自从宛汐出嫁后,每一次的再见,都让张秀芳有一种“眼前人真是她亲生女儿吗”的疑惑。 若说是,她整个人神情脾性都不变了,若说不是,明明模样还是那个宛汐。 特别是从她自戕受伤后,她的心思从那人身上收回了些,便更有了这种感觉。只是现如今,她每天精神不佳,总觉得活着,其实也没什么乐趣可言。女儿也好儿子也罢,她更是没精力去顾忌了,活到哪天算哪天吧。 “姨娘,你神色怎的如此不好?”王铭朗见到面色蜡黄,双目无光的张秀芳,心下一惊。 王宛汐也看出来了,岂止不好,那就是颓废,毫无生机。 她心里暗叹了口气,张秀芳这是被情伤到了,有些抑郁了。失恋,是一个人的事,只能自己一个人走出来。不过,若是能换个环境,也许会好得快些。所以她今天想来试探试探张秀芳。 宛汐从七巧手里接过张秀芳,回头对芳若姑姑使了个眼色。芳若姑姑便拦下凝芳阁的丫头婆子,问起张姨娘的一些近况来。 里屋便只有张秀芳母子三人了。 “姨娘,哥哥秋闱高中了,你可知?”宛汐把张秀芳扶到椅子上坐下后,自己坐到了她对面。 “朗哥儿是个好的。”张秀芳半垂着头,缓缓应道。 “姨娘,你是身体不舒服吗?”王铭朗平时只顾着读书,也不太来凝芳阁,看着张秀芳的样子,有点担心。 张秀芳神情木然,没有回应。 “感情中,付出最多的那一个,往往是伤得更深的。更遑论那人,可能半分没付出?!”宛汐坐直身子,淡漠的眸子看向张秀芳。 张秀芳触电般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看着宛汐,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才三十多,还有大把的人生要过。既入穷巷,便当及时回头。若是一意孤行,执意走下去,损失更大,更无意义。”宛汐抬手制止听得莫名,想要问个分明的王铭朗,“你前半生,成全了你的爱。我想,后半生,应该要想想如何回馈爱你之人吧。” 张秀芳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她半张着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连哭声都没有。只是一直抖,一直抖...... 王宛汐叹了口气,淡漠的神色稍有松动。她终是有些不忍,手轻轻地抚上张秀芳放在桌上的手...... 半个时辰后,宛汐兄妹俩才从凝芳阁走出来。 王铭朗回了华朗轩,他急切地想去看看宛汐送他的礼物。 宛汐想回汐芜苑看看。 汐芜苑里不有小禾和两个小丫头在照顾打扫,里面还有斯九种的杂草。斯九想着等可成熟的时候,再来侯府收割。小禾对这些杂草也特别上心,浇水施肥什么都依时而动。 看到宛汐她们的到来,小禾慌忙带着那两个小丫头上前见礼。 见到其中有一种生面孔,斯清问道:“这位妹妹是新来的吗?” “回姐姐的话,奴婢叫五儿,是寿安堂刘嬷嬷的侄女。”小丫头十三四岁,胆怯得很,回话时,身子都有些抖。 “斯清姐姐,五儿本是在寿安堂的。可胆子太小,刘嬷嬷便把她放在汐芜苑,跟奴婢搭个伴了。”小禾扬起微黑红的小脸,细细地介绍,“初来时,还时不时地哭。咱们苑平常都没主子在,慢慢地她也大方些了。倒是能跟奴婢说上两句话了。” “嗯,两月不见,咱们小禾倒有些大丫鬟的模样了!真不错!”斯柠看着说话一板一眼的小禾,打趣道。 “哎呀,姑娘,你看斯柠姐姐,她取笑我......” 宛汐看着开心嘻笑的众人,脸上也笑意盈盈。隐约间她闻到一股药香味,她看向斯九的杂草,好像更浓密了。 “捉刺客!捉刺客......” “快快快,刺客好像跑汐芜苑那边去了......” “哎呀,四皇子殿下在府里,可不能让那刺客伤到四皇子......” 安月和斯妍连忙准备去院外探探情况,可没跑几步,斯妍先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安月走路也踉跄起来。 宛汐心里一惊,要出事,却什么都来不及了,她突然头晕脑眩起来。 “安月,能跑出去吗?” “有人拦,跑不出。” “往里跑,跑到最外侧杂屋那边,翻墙出呢?” “能!等着!” 外面脚步声,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宛汐的目光在那三个丫头脸上扫过,然后锁定五儿,“谁让你这么做的?” 五儿本来也是晕乎乎的样子,被宛汐一问,竟直起身子,一副精神爽朗的样子,轻松地拍了拍衣裙,“姑娘果真聪明!此等人物,除了我们主子,只怕谁也配不上......” “嘭!”五儿摇摇晃晃,捂着流血的脑袋,倒在了地上。 “姑娘,对不起,奴婢...不...知道她是个坏的......”小禾两手紧握棍子,用尽力气撑着,“奴婢...奴婢保护...保护姑娘......” 话没说完,小禾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芳若姑姑也快到极限了,她让宛汐赶快进里屋,自己拉着斯柠斯清堵在了宴息室门口...... 第117章 李景昌被揍(三) 宛汐踉踉跄跄进了里屋,她听到外面斯妍正在拼尽全力顶住院门。可是她一个中了迷香的人,哪些是外面那些人的对手,只几下的功夫,门便被打开了。 “王妃...在...此,你们...胆敢硬闯?”斯妍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斯妍,他们是来保护四姐姐的。你受伤了,赶快去治伤,这里有我呢!”王宛清的声音,有些抖,透着害怕。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宛汐伸手摸向胸前的玉,马上,她便出现在了玉佩世界里。 “来人啊,快把这位嬷嬷和斯柠斯清带下去,她们都受伤了,得赶快救治。”王宛清只站在门口吩咐众人,没有踏进里屋。 “是!” 一阵拖拽声过后,汐芜苑里安静下来。 “主人,喝杯泉水,解解迷药!”自宛汐进入到玉佩世界后,月珠和月宝便站在旁边伺候着。 宛汐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这次来的,只有一人,李景昌。 “汐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舒服?你放心,我给你送药来了......” 李景昌走进里屋,却没有如愿地看到宛汐。他轻笑一声,这屋子没有后门,想必是害怕,藏起来了。 “汐儿,你躲在哪里?快出来吧。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景昌并不着急,他慢悠悠地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到锦杌上,自顾自地对着房间说:“汐儿,四表妹?你不要白费劲躲了,你中的迷药应该奏效了。你是不是晕在哪里了?别急,我会把你打出来的。” 说完,李景昌屏息仔细聆听了一会,他竟没听到呼吸声? 这闺房并不大,里面柜子床铺,都摆放很整齐,要找个藏起来的人,不难。 李景昌站起来,开始找,“汐儿,你出来吧!我早点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凤命之人,只有你,才配得上我。我知道你嫁给李景珩那个残缺之人,是迫不得已,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曾嫁过人。我知道,即便嫁人了,你也是清白之身。” “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宛清。没关系,只等她生下孩子,我便不再理她。上次便是她坏我好事,若非昔日的情谊,我断不会纳她入府的。” “今日只要你成了我的人,我便进宫向父皇求旨,让你与李景珩和离。我娶你。你不出来,是不是不相信?你相信我,我父皇赐给我一柄绿如意,他要我将来送给四皇子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专门给你留着。感动吗?” 李景昌找了一圈又一圈,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奇怪地是,竟一直没找到人影。 “汐儿,你在哪里?别调皮了,快出来......” 李景昌站在屋中,再一次屏息凝神地听起来...... 真没呼吸声。 人竟不在屋里吗?不可能啊,这里没有任何别的出口,到哪里去了? 正当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不放过细小空间,再次翻找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人,而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四皇弟,你在本王王妃的闺房,做什么?”冷冽的声音从栱门处传来。 “三皇兄?!你...你...怎么来了?”李景昌正弯腰翻柜子,一听这话,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抬头一看,一身玄色锦衣的李景珩正天神般站在花厅栱门口。 “本王问你呢?”李景珩眼眸中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刻在李景昌骨子里对李景珩的恐惧,瞬间细细密密地涌出来。他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低垂着头,尽力克制涌上来的恐惧。 “三皇兄,我...有刺客,我来抓刺客。”李景昌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了进汐芜苑的理由,便是抓刺客。 李景珩紧盯着他,侧身示意他出来,“抓到了吗?” 李景昌走到外面宴息室,才平静下来,“抓了两个,跑了一个。所以追到了汐芜苑。” 这时,武安侯也带着众人过来了。他看到满脸杀意的李景珩,吓得腿一软,“参见.......王爷......” “武安侯也参与了抓刺客?”李景珩目光如鹰般盯着他。 “本侯......我......” “汐儿,刺客抓住了吗?汐儿没事吧?”王铭朗跑进汐芜苑,一脸惨白。 “汐儿,可能被抓了......”武安侯哆哆嗦嗦地说。 “不会,不可能......”王铭朗一边摇头,一边往里走。 宛汐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时候出玉佩了。出来前,她摔了个杯子,用碎片把手腕给割了道口子...... 待王铭朗叫着“汐儿”冲进屋后,宛汐颤颤巍巍地从床后面爬了出来,“哥哥......” “汐儿,汐儿在这里......” 李景珩风一般进了里屋,他一眼便看到王铭朗怀里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手上还有血渍的宛汐。 他大脑根本来不及作出决定,身子便冲了过去,一把从王铭朗怀里抢过宛汐。从没有过的失而复得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腔,他恨不得把怀里的女子揉进身体里...... 随后跟来的李景昌惊呆了,这王宛汐,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这么点地方,他找了好几遍,愣是没找到,现在,她活生生的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出鬼了吗? 宛汐被李景珩从王铭朗怀里抢到他怀里时,便有些懵了。随即的紧抱,更是让她喘不过气来,这王爷,戏有点过了。 觉察到怀里的人在喘粗气了,李景珩这才松开她,“怎么样?除了手,还有哪里痛吗?不舒服呢?有没有?” “没事,只是有点晕。让王爷担心了,是妾身的错!王爷,救芳若姑姑她们!”演戏嘛,谁不会? 李景珩一怔,咬着后槽牙道:“王妃手都出血了,还说没事?其他人都好,放心。” 说罢,把宛汐抱起放到床上,转身把一拳打向李景昌...... 李景昌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算得来及,他也打不赢。 于是,兄弟俩从里屋打到前院。李景珩拳拳到肉,李景昌皮开肉绽,毫无还手的机会。 李景昌带的侍卫想上前相救,无奈,李景珩的人更胜一筹,完全被压制住了,只能看着自家主子被打得面目全非,爬不起来。 最后还是武安侯拼了老命,挨了两拳,好说歹说,才从李景珩拳头下救下李景昌。 第118章 李景昌被揍(四) 王宛清看到被得血肉模糊的李景昌,大叫一声,上前便抱住,嚎哭不止。 “四皇子与王爷都是皇上的儿子,如今王府不分青红皂白,在我们武安侯府把四皇子打成这样,可还有王法?”杜氏眼眉心跳地看着李景昌单方面挨了那么多揍,对这个既是外甥,又是女婿的四皇子心疼不已。 前厅早有人安排好椅子,李景珩一边接过侍卫递给的帕子擦拭手上的血渍,一边长腿一屈,稳稳在坐在椅子上。 一直不怎么出雅铭轩的炎卿,这会儿倒一步不移地站在一旁。 “王爷!” 芳若姑姑带着三斯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已有侍卫给她们闻香解了迷药。 “王妃在里面!”李景珩凝眉示意。 四人便快步进了里屋,看到斜坐床上,眉眼早已清明的宛汐,正低声地跟王铭朗说着话。 见有人进来,王铭朗轻轻摸了摸宛汐的头顶,对着芳若姑姑作了个揖,便走出了里间。 “哼!王爷真是好威风,都跑到武安侯府来毒打皇子了?!”王宛殊见李景珩根本不理杜氏的诘问,心下火气噌噌噌的往上冒。 陆云达见状,眉心猛跳,心里暗骂,蠢货,王爷敢这么明目张胆,便是有了合理的名目,你出什么头? “嗯?武安侯可知本王缘何打李景昌?”冰冷充满杀意的声音,竟带着低醇的磁性。 明明丰神俊朗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如阎罗般邪魅冷酷。李景珩睨了眼一旁的武安侯。 “今日府中来了刺客,四皇子殿下带人尽力围捕,抓了两个,还有一个跑到了汐芜苑。我们也是跟过来抓刺客的,不想汐......王妃这会子也在汐芜苑里,可能......可能一时冲撞了王妃......” 到了此等情景,武安侯岂能不知,他们设计之事定是没成。火光电闪之间,他想到了这个推辞之说。 “是啊,三皇兄,虽然我闯了皇嫂的闺房,可我事先并不知皇嫂在这里。再说有刺客闯入了汐芜苑,皇嫂有危险,我追过来捉拿刺客,难道也有错?”稍稍缓过来的李景昌已被王宛清扶到了椅子上,他忍着痛为自己争辩。 “皇兄如此肆意跋扈,连同胞兄弟都下此毒手。知道的,你是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继承了父皇的皇位呢?” 这话可就诛心了,平常人们议论王爷,也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景昌这一说,便是把李景珩提到了越过那人,成为了人上人了。 “哎呀,今日是妹夫的寿辰,我道人都去哪儿了。没成想,竟都在这小院儿里......”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位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的儒雅中年人。 正是宁诚伯府大老爷,杜氏的大哥,杜泽平,二品的忠武大将军。听说此人武功甚高,面上却看似文弱书生,实则心狠手辣。 杜泽平身后只跟了几个随从,李景珩一看便知,都是高手。 “见过王爷,见过四皇子......哟,四皇子,这是怎么的了?”杜泽平一脸疑惑。 杜氏一边抹泪一边叙说了“情况”。期间,李景珩先是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泽平,一言不发。 “大妹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爷任明镜堂督主,一直深得圣心,怎么做出此等欺压兄弟之事?”杜泽平儒雅的脸上,皱起了眉头。 “大舅舅,您要为四皇子作主啊!您看看,他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太没王法了!”王宛清哭得不得自已。 “哦,忠武将军,你准备如何为四皇子作主?”李景珩这才启唇出声。 “胡说,四皇子与王爷的事,轮得到我来作主?王爷您看,这个小孩子,心疼四皇子伤势,都神智不清了。”杜泽平一脸憨厚的笑,像极了宠爱不懂事的晚辈。 芳若姑姑从里间出来,在李景珩耳边轻言几句,便又回了里间。 李景昌看在眼里,心下有些慌了,又一想,反正没成事,自己与侯府的设计谁知道? “三皇兄,本来哥哥教训弟弟,天经地义,可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毒打一气!今日之事,你不给我个交代吗?”李景昌浑身没一个地方不痛,他半靠在王宛清身上,恨恨地看向李景珩。 “交代?自是要给!不是我给,而是你给!你堂堂四皇子,本王的皇弟,把本王的王妃堵在闺房里屋作甚?”李景珩眼眸阴冷锐利,如冰锥般射向李景昌。 “什......么堵,堵房里?我没......有......”李景昌被李景珩眼神吓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 “四皇子莫急,王爷也只是问您具体情况。自家兄弟,好好说便是。”杜泽平上前几步,脸带微笑安抚李景昌。 “呃,我...本皇子到房间,没发现刺客,但也没发现汐...皇嫂。”这倒是实话。 “因为本妃躲起来了!”随着软糯轻柔的声音,已收拾妥当的宛汐走出来,手上的伤亦包扎好了。 斯柠早已搬了椅子在李景珩身边,芳若姑姑亲自扶她坐下。 “躲起来了?你躲哪里了?本皇子找遍了小小的里间,怎么没见到你?”李景昌一见宛汐,心中那个大大的疑惑便忍不住了。 “本妃若没藏好,今日只怕要被四皇子玷污了!”宛汐一双冷眸盯着李景昌。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了口冷气。李景昌带来的人,都是知情的。这侯府主子里,上面几位都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只小一辈有几人不知道罢了。 “说什么话呢?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下凡?四皇子会玷污你?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嫁个废......”王宛殊觉得自己是听到了在史以来最大的笑话,一时口无遮拦地嗤笑宛汐,却被陆云达突然掩住了嘴。 “让她说下去!”李景珩眸子一转,刀锋般扫向王宛殊。 “求王爷开恩,内子一时嘴快,她不是故意的!”陆云达脚一软,跪下磕头求道。 “嗯,既不是故意,那便打上二十个巴掌,小惩算了!”李景珩手一抬,轻描淡写道。 “王爷,求王爷开恩......”王宛殊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蠢,她忙不迭地跪下求饶。 “王爷,小女一时口快,开恩啊,王爷......”杜氏也跪下磕头求饶。 陆云达眼里尽是绝望,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声不吭。 旁边的侍卫早已站在王宛殊面前,挥动手臂,一掌接一掌地扇在她娇嫩的脸上。 侍卫的手不比一般仆妇,他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才几下,王宛殊双颊便红肿起来。她痛得惨叫不已。 第119章 情深难制 院里众人看得心惊胆颤。 杜氏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李景珩饶恕,哪里还有平时贵气十足侯府主母的半分样子。 她能万般作贱别人的孩子,自己孩子受点皮肉之苦便如此失态,当真是鞭子不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痛。 二十下终于扇完,王宛殊顶着张猪头脸,直接昏倒在地。陆云达铁青着脸对在场各人作完揖后,抱起王宛殊便走了。 王宛殊的处罚完了,现下的事还得解决。 “想来,再没有对本王的王妃出言不逊了吧!没有的话,咱们继续!”李景珩侧脸看了宛汐一眼,随后冷冷地说道。 炎卿刚从王宛殊被打中平复些心情,抬眼便看到李景珩看向宛汐的那一眼。她眼中狠觉一闪而过,藏在衣袖里的手狠狠地攥紧,他竟那么温柔地看向那个小庶女! “看来,本王的好皇弟,对本王的王妃还真是情有独钟啊!汐儿都已经是本王的人了,四皇弟竟还念念不忘!”李景珩冷眼瞧着李景昌,嘴角一抹嘲笑,嚣张至极。 “胡说,四姐姐怎能如此冤枉四皇子?四皇子明明是追着刺客过来的,何来玷污你一说!”王宛清心里恨极了,多想如以前般,冲宛汐大骂贱人,可王宛殊掌掴在前,她也不敢太造次。 宛汐没有抬眸看王宛清一眼,也没回答她的话,只声音清丽地叙述了一遍整个事件。 至于在闺房里的事,她放到了最后。 “本妃跑进里屋时,也是快要被迷晕了。本妃深知今日之事,蹊跷得很。便想找地方躲起来。刚躲好,四皇子便跟了进来。他一直在诱导本妃自己出来,免得他找。” “也许是四皇子觉得房间本就不大,本妃反正也逃不出去,便只在房里随意转转,还一直跟本妃说话。” “他说他一直心仪的是本妃,还说只有本妃才配得上他!”宛汐不带任何情感的叙述着,好似在说故事,眼角却扫到了王宛清。听到这句话时,王宛清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连唇上都是一片青色。 “本妃并不想听他说这些,无奈四皇子一直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着他对本妃的情谊。后来,本妃感觉实在抗不住要晕过去时,情急之下拿起地上的碎茶杯片,割伤手腕,以保清醒。” “王妃的院子一直有人打扫,怎么出现碎茶杯片呢?妹妹,你这主母当的,丫鬟事没干好都不清楚!”杜泽平转头一脸责备地看了眼杜氏。 杜氏正沉浸在大女儿被打的仇恨中,一听到杜泽平的问话,像抓住了什么似的,马上诘问:“这汐芜苑里,一切都是四姑娘未嫁时的模样,且天天有人打扫。断然不会有碎掉的杯子没清扫的道理。四姑娘是哪里拿来的碎杯片,莫不是与刺客勾结......” “大夫人,你看这院子里,这前厅,哪一处不是乱乱的。这便是大夫人口中的打扫干净吗?”宛汐不急不缓,反问道。 “这怎么能算?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就算打扫规整好了,也会脏乱的......”杜氏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也没说下去了。 “将军觉得呢?人来人往的,大家都在一心抓刺客,而本妃也是脚步不稳,踉踉跄跄地躲刺客,打碎一两个杯子,很奇怪吗?”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是大舅舅大意了!”杜泽平倒也能屈能伸,马上点头表示理解。 “将军高抬本妃了。您可不是本妃的舅舅,本妃卑贱,岂敢认将军为舅舅。”宛汐毫不能杜泽平情面,也不给他继续阴阳怪气的机会,“四皇子说了许多话,便开始找本妃。幸好本妃身材瘦小,他寻到这边,本妃便躲到那边。一直与他周旋。” “三皇嫂嫁与三皇兄后,嘴皮子功夫见长了。你说的这些,本皇子怎么完全没印象?再说了,你说我寻到这边,你便躲到那边,你那房间统共那么大,你怎么能既要躲着我,又要藏着?”李景昌冷笑连连,王宛汐这话漏洞太多。 “那四皇子找到本妃了吗?” “我......”还真没有!翻遍了都没找到,怕是要成为悬案了。 “没找到,那便是我躲藏得好!”宛汐嘴角微扬。 “王妃说得是!”李景珩微斜着脸,正好看见宛汐扬起的嘴角,一丝调皮,一丝嘲笑。他心情有了好转。 “四皇子不承认?”宛汐感觉到李景珩的目光,她转眸与他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又对准李景昌开炮,“那四皇子还记得你说过,只要我今日成了你的人,你便要向父皇求旨,让我与王爷和离,做你的皇子妃?” “三皇嫂,你未出阁时,的确与本皇子感情深厚。可三皇兄执意要娶你,本皇子也是没办法的。谁叫本皇子在父皇面前,不如三皇兄受宠。如今,三皇嫂编出这样的话来,是想挑拨我们兄弟感情吗?虽然本皇子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可也不至于去抢皇兄的王妃。你...你真是......” 李景昌一脸痛心疾首。 “四皇子对本妃还有感情?嗯,那四皇子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确有些是真情流露了。”宛汐一脸的恍然大悟。 “胡说,四皇子怎会真心喜欢你?他不过是......”杜氏恨不得撕了这贱人,竟被她气得差点露馅了。 “哦,不过是什么?大夫人,本妃觉得,你也不是很了解四皇子。刚才,四皇子说王爷是无用的废人。待他日,娶了我,他便将父皇赐给他的绿如意给我。因为那是父皇专门赐给他四皇子妃的。这事,你不知道吧?” 一听这话,李景昌脸色大变。他懊恼不已,自己怎会如此心急呢?这么重要的事,竟说出来了。也是自己太小看这个王宛汐了,以为今天过后,她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女人。这才大意了。 “四皇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还要狡辩吗?”李景珩眼中的寒光直直地射过来。这夹杂着冷笑,不屑和蔑视和目光,让李景昌不寒而栗。 “皇兄,我只是...只是太喜欢汐儿了!所谓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情深,求皇兄原谅弟弟年少无知......”李景昌低垂着头,他已经没别的办法辩解了,只能是以情深错付为自己开脱。 毕竟,谁年少时不会有段为情所困的岁月呢! 第120章 孽障,你怎就非要这个女人 “呵,你不但觊觎皇嫂,还设计想玷污皇嫂。此等罪责,可不是一句情深可抵消的。” 李景珩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景昌,又扫了一眼武安侯府众人和杜泽平,“待本王把王妃送回王府,便进宫面圣。本王倒要看看,在此次事件中,武安侯府和宁诚伯府,扮演了什么角色。” 说罢,他弯腰抱起椅子上的宛汐,迈着沉稳地步子,带着侍卫和丫鬟们,走出了汐芜苑。 身后的李景昌狠狠地一拳砸向椅托。他突然感到害怕了,李景珩这个活阎罗,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关键是皇帝还宠他。难道这次自己要彻底败了吗? 武安侯遣散了所有人,把李景昌送到他的议事厅,又叫来大夫,毕竟,李景昌的伤还挺重的。 大夫处理了伤口后,武安侯把杜氏和王铭轩,杜泽平留在议事厅,一起商量怎么应对后续。 杜泽平看着颓废的李景昌,摇了摇头,心里止不住的失望。李景珩是什么人?不管武功还是智谋,都是庆国一等一的好手。李景昌只看到李景珩身体的残缺,却不知他除了身体比李景珩好些,其余都比不过他。 此次计划,枉费他为李景昌高价求来了迷药,只希望他能一击即中,谁知到嘴的鸭子竟飞了。 “大舅舅,您一定要帮我!”李景昌殷切地看向家族里最聪明的杜泽平。 “四皇子,此事不能再遮掩了。找个主使人出来,然后你再到皇上跟前老实承认。”杜泽平阴沉着眼睛,思索片刻后说道。 “老实承认我钟情王宛汐?也好,最多被父皇打几下,说我玩物丧志。可是这主使人,找谁呢?”李景昌垂头丧气道。 “不,真正的实情!”杜泽平阴恻恻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 ......” 李景珩把宛汐抱上马车后,小心翼翼地让她靠着厢壁。 “王妃可有不适?” “我已经没事了,王爷不必担心我。”宛汐停了一下问道,“安月没事吧?” “受了点小伤,无碍!” “那就好!” “你的手?”李景珩看着宛汐包得潦草的手腕。 “没事,小伤。回府后找斯九上点药,便好了。”宛汐不在意地看了一下手腕,摇摇头微笑。 “嗯,等下你自己先回府。我还要去宫里一趟!” “行!”宛汐知道,李景珩要把这事捅到皇帝面前,给李景昌一个教训。 后面传来马蹄声,是楚风牵了马跟过来了。李景珩掀开车帘,一跃便上了马。宛汐从车窗看过去,李景珩正好回头看向她,俊朗清隽的面容,真是好看。 宛汐看着他双腿一夹,马儿便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 御书房内,李景珩笔直站在宽大的书案前,将在武安侯府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大昊帝。 “父皇,汐儿是儿臣心仪之人,儿臣是用了点手段才让她与儿臣成亲。这点父皇是最清楚的。如今,李景昌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觊觎儿臣心爱之人。请父皇为儿臣作主!” 大昊帝心头突突的,难受至极。李景珩在他面前,通常自称“我”,他也乐得听这个称呼。今天,竟一口气来了那么多个“儿臣”,他听着真硌得慌。 “这逆子,一个女人而已,竟还要弄得兄弟反目吗?珩儿,你说,你想要朕如何罚他?”大昊帝眉心纠结,若是李景昌犯了国法,那他定是不饶的。可这事,他并想管太多。想着敷衍敷衍过去,便得了。 “父皇,李景昌觊觎皇嫂,设计玷污皇嫂,是大罪。儿臣觉得应该交由宗人府,审过后再定罪。”李景珩不依不饶,说得也合情合法。 “...... ......” 大昊帝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直直地看着李景珩,一言不发。 李景珩站书案前,居高临下,看向他。 他在等他的答复。 “昌儿最近确是太不成体统了,也该得到点教训了。那便依你吧,着宗人府参与此事!”大昊帝终是败下阵来,恼恨地宣了口谕。 李景珩这才行了揖首大礼,出宫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李景昌进宫了。他一身伤,没要任何人搀扶,跌跌撞撞地进了御书房。 “父皇!”他进门便跪倒在地,眼泪涕流。 大昊帝真真是被这个儿子气死了,他抄起砚台便往李景昌身上砸去。只是年纪大了些,瞄得不准而已。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浑是浑了点,好歹还算聪明,得自己宠着。 “你这竖子,天下这么多女人,你哪个找不得?为何偏要找那阎罗看上的?她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你们俩个都入魔了?” “如今,他把事捅到了宗人府,告你个觊觎皇嫂,企图对皇嫂不轨。你瞧着吧,等宗人府结果出来,你吃不了,兜着走吧你!” “唉,等等,你怎么被打成这样?按说你与他对打,你伤成这样,他怎么好像没一点事?甚至连衣服都没皱一点?” 大昊帝心塞不已,这已经算是他比较优秀的儿子了,怎的如此不堪一击? 李景昌跪在地上,以头触地,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缓缓地抬头,坚定地看向大昊帝。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有事瞒着您......” 御书房里,只有大昊帝父子二人,连一个宫人太监都没有。 一个时辰后,房里传来咆哮声...... 又一个时辰后,李景昌从御书房走了出来。出来时,他身上虽仍是伤痕累累,神态却坚定无比,眼眸中透露着阴冷凶狠。 当天,李景昌便被宗人府请了进去。 两日后,宗人府审出案件经过,作出结论。在早朝时如实禀报给皇上。皇上震怒,马上下旨,皇四子李景昌,沉迷情爱,对皇嫂,大将军王妃产生了不该有的邪念。有违人伦,悖于礼教。特着四皇子李景昌停下手中一切事务,于府中深思三月,罚俸半年,以敬效尤! 旨意下达当天,王府墨苑内 “爷,自从李景昌从宫里出来后,便有些不同了。他精神很亢奋,似乎在图谋什么事。”一百细细讲述了这些人李景昌的一些奇怪之处,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嗯,看来他的图谋是得到了皇上的支持!继续盯着,只盯,不用干预。切勿打草惊蛇。本王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121章 王爷吐血了 宛汐回到临风居后,一语未发,便被四斯按着,由玉嬷嬷亲自动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 末了,除了手腕上的伤,实在没发现其他任何伤处。斯九还兀自不死心,伸出一根手指,在宛汐眼前晃来晃去。 “这是几?” “一!” “这是几?”又伸出三根。 “这是二!” 众人一片慌乱。 “有问题,有问题!” “糟了,脑子还是伤到了!” “这怎么好?斯九,你能治吗?不能的话,赶紧叫淳于先生!” “...... ......” “一后面不应该是二吗?斯九,你自己不按套路出牌,竟怪我脑子有问题?!”宛汐看着急成一团的众人,噗嗤一笑,心里早已暖洋洋的了。 “......姑娘,你骗我们?!” “哎呀,姑娘,你吓死我们了!” 主仆几人笑闹成一团,临风居寝殿内其乐融融。 知道安月受了伤,宛汐特意叮嘱她多休息,先养好伤,又赏了些东西给她,还承诺会派人去找她心仪已久的那柄软剑。饶是清冷的安月,面上也有些动容了。 青萝带着四个王府丫鬟站在外面,听着里面欢声笑语,心下既羡慕又惊讶。却也没多的动作,只规规矩矩地站在外面,静静地守着本分。 因着今日在武安侯府劳心劳力的,实在是累了。晚上,用过晚饭后,在临风居外面的园子里,稍稍走动走动后,宛汐便回寝殿,上床准备睡了。 宛汐历来怕黑,斯清便留了一颗珍珠,其余都盖灭了。 这些天,李景珩的旧疾犯了,淳于一直在帮他治疗。所以李景珩都在墨苑那边睡。 宛汐是最喜欢这种情况的。虽然李景珩与她同睡一张床时,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睡各自的,可总归不自在。如今,大大的床,她一个人睡,真香。 刚躺下,正迷迷糊糊半入眠时,感觉有些异样。她心里微叹一声,身子往里面滚了滚,尽力撑开眼睑,支着身子,看向床前人。 “王爷怎的过来了?” “临风居是本王的居所,本王不来这,去哪儿?怎么?王妃是想独占这大床吗?” 李景珩看着睡眼惺忪的宛汐,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半掩着灵动的眸子,寝衣宽松地套在身上,细颈修长白皙,锁骨优雅地弯曲着,宛若天鹅展翅,独特而迷人。 李景珩竟不自觉地喉头耸动,心头一紧,感觉有些血气上涌。 “那倒不是。我...妾身也想着王爷定是有事要来询问。只是今儿个有些累了,没坚持住,先睡下了。”宛汐拢了拢衣袍,坐起身来,想下床。 “你不必下来,坐那便好!”李景珩眼睛瞟了眼她那莹玉般粉嫩的又足,觉得有些口干了,转身便抄起桌上一杯水,一饮而尽。 “王爷,那...那是......”那是她喝过的,宛汐抬手制止不及,心道怎的这么口渴了吗? 喝完水,李景珩回到床边,坐下。 宛汐自是知道李景珩要问什么,她不会让过多的人知道玉佩世界的事。但李景珩作为合作对象,如果瞒着他,以后怕有诸多不便。所以,她本来就打算选些重点告诉他。 一刻钟后,宛汐已经把关于玉佩的事,挑挑拣拣地告诉了李景珩。 李景珩在初听时,诧异万分,到听后平静接受,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宛汐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李景珩真不是常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竟这么快便能接受了。 “嗯,你能有此玉佩防身,安全便有了些保证。如此,我倒是放心不少!”李景珩每次对上宛汐时,都不自觉的用自称“我”,极少用本王二字。 “王爷,你不觉得我的玉佩不但能给我保证安全,还能给你一些助力吗?”宛汐有些奇怪,对于玉佩,李景珩竟没别的说辞。他不想用玉佩,帮他做点什么吗? “助力?那倒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便是,靠你一个小丫头,算怎么回事!” “不过,此次李景昌与皇上,有异常。我担心,李景昌已经把你是真正衔玉而生之人,告诉了皇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皇上必会对付你。” 宛汐挪了挪屁股,两手垂在屈着的腿上,坐直了身子,“那王爷以后更要小心,因为皇上会使用雷霆手段对付王爷,较之以前更狠辣!” 宛汐说完此话,便觉周遭冷了许多。只见李景珩双目微眯,眼角射出凛冽的寒光,俊逸立体的五官,瞬间如冰塑般,整个人十足一个煞神。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宛汐一愣,心里也有些发怵,她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因为腿是屈着的,眼看着就要倒在床上了。 李景珩手比心快,伸出手掌,一把扶住宛汐的肩膀。手底下隔着薄薄的寝衣,传来如凝脂般细腻的触感。待宛汐稳住身子后,李景珩快速收回手掌。 “毛毛躁躁的,还这般胆小!”李景珩开口轻责,眼中冰峰如春雪般,早就融化了。 “还不是你眼神那么凶?!”少女嘟着小嘴反驳道,那娇嫩粉粉的嘴唇流光溢彩,似是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李景珩心绪大乱,一股温热腥咸的液体自喉管快速涌上口腔。他硬生生地把它咽了下去,转身用那个杯子倒了茶,急喝几口,把那余下的一点腥味给咽了下去。 “说下去!”李景珩重新在床边坐下。 “我了解了一下王爷以前的事。按说您作为先皇最喜欢的孙子,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从小到大,遭遇了那么多次暗杀,是很不正常的。” “江湖组织,再猖狂,也不会明着跟最高位者唱反调。因为再强大,再厉害的江湖组织,只要最高位的当权者容不下,那他们便无法生存。他们是无法与强大的国家机关抗衡的。” “所以,所谓的暗杀,都是当权者默认下进行的。您从小便万千宠爱于一身,却还是屡遭暗杀,那便离不开先皇或是当今的默许。” “但是我又想了一下,排除了先皇。因为毕竟,先皇是真心喜欢您,真心到传位给当今,都是因为您。所以最后只剩下当今圣上了。是他对您动了杀心。” 李景珩尽力压制喉头快涌上来的液体,“你倒是大胆,那可是本王的父皇!” 宛汐双手一摊,又耸了耸肩,“皇室的亲情,稀薄得很。任何利益上的冲突,都有可能让这层稀薄的亲情,荡然无存......” “噗......”李景珩实在压不住了,他把头转向一侧,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也不受控地往后倒去...... “王爷......来人,快来人......王爷吐血了!” 第122章 王爷被花孔雀下毒了 宛汐话音未落,斯九便飞一般冲进寝殿,手里还拿着银针袋,后面跟着斯妍,斯柠。 她看到宛汐赤足坐在地上,抱着已倒地的李景珩的上半身,一脸惊慌失措。 “姑娘,别怕。我们来了!”斯九心疼地一边安慰,一边与斯妍一起,把李景珩抬到床上。 斯九飞快地取出银针,斯妍已经把李景珩的上衣解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斯九凝视聚力,手指熟稔地捻着银针,一根根地扎在李景珩的几处大穴上。 外面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淳于和利风,楚原飞快地进了寝殿,安月抱着剑站在门口,不再放任何人进来。 “怎么样了?”淳于少见地手里没执扇,一进来便切上了李景珩的脉。 “应该是稳定下来了。”斯九额头上渗出了层层薄汗。 “嗯,楚原,你去煎药。方子用第二阶段的。” 楚原颔首转身便去了。 “就用第二阶段吗?”斯九问道。 “有点凶险,得加重药性。”淳于看了眼床上还未醒的李景珩,又看了看披了件披风,才穿上鞋子,站在床前的宛汐。 “小汐儿,你与景珩......睡一张床?” “是,但是我们没...没...什么,再说,王爷......王爷......也不常在这里睡的......”宛汐有种被抓那jian在床的感觉,耳尖都红了。真是冤枉,两人就算睡一张床,也是各睡各的好吧?怎么说得好像,他犯病是被她睡出来的一样! 斯九见宛汐那面红耳赤,可怜巴巴的样子,狠狠地瞪向淳于。斯柠也是忙过去护着宛汐,斯妍更是上前一步,只待他再多说一个字,便要揍他一顿。 淳于一看,不禁往后缩了缩,“我不是那意思。我......我的意思是,王爷一直以来都是女子近不得他床榻。十几年来都是如此,他睡在那里,若是哪个女子近到榻边,不是死便是重伤。” 有这事? 斯妍不信,利风对着她猛点头,“没错,是这样的。以前便有好些女子,不相信王爷真的有那什么疾,自荐枕席,想服侍王爷。都被王爷重伤或打死了,王爷容不得女子近身。” 宛汐一脸平淡地听着淳于的话,她的关注点不在此。斯柠扶着她坐下后,她问斯九,“九儿,王爷怎会吐血晕倒呢?他的病情加重了吗?” 斯九把床上的李景珩完全交淳于后,走到宛汐身边,“不是,是花孔雀给王爷下了毒。” “什么?花孔雀,你为什么给王爷下毒?”宛汐噌地站起来,不解地问道。 “小汐儿,你可不能学坏!”听到宛汐的那声花孔雀,淳于一脸便秘。 “哦,错了。淳于,淳于你怎么给王爷下毒呢?”宛汐从善如流,重问一次。 “王爷早年间受的伤和中的毒,都是很凶险的。这些年来,都只是抑制住。所以他才会不能人道......我潜心学习,发现了一个可以根治他的办法。” “先用毒把他以前的毒引出来,然后再用针灸和药物,双管齐下,完全解掉他体内的毒。至于旧伤,如今倒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斯九针灸厉害,这次她帮了我大忙!”淳于一脸讨好地看向斯九。 “花......淳于!”宛汐抬手抚额,无奈地看着孔雀开屏似的淳于,“你这毒上加毒的,岂不是很危险?你看,今儿个晚上,便吐血晕了!” “现在还没到第二个阶段,倒也没那么危险。不过此毒忌情动!小汐儿,你们...今儿晚上,是不是......”淳于贱贱地挑了挑眉。 “情动?没有,我们就说说话,你别想歪了,说正事呢!”宛汐急急澄清。 “呃,好吧。说正事。不过,小汐儿,你也别急,只要景珩挺过三个阶段,那便是正常男人一枚。很快的,如今已经到了第二阶段了,别急,千万别急。” 基于自己要对抗的是那么强大的对方,李景珩这个合作者能够身体健康,活得够久,自然是有利于她复仇的。所以,宛汐是非常乐见李景珩能痊愈的。 “嗯,那便最好了!”回完话,宛汐后知后觉记起淳于说的那句正常男人一枚,脸又红了,“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咳,那个,王爷如今处在最要紧的阶段,需要我做些什么?”宛汐拢紧身上的披风,问道。 “姑娘,这事有我呢。王爷此次解毒,虽有些不确定因素,也比较凶险。但是担点风险治愈比半死不活的,要划得来。”斯九细声细气地安抚道。 “我听你们这么一说,便知王爷是担了很大的风险。一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对吗?”宛汐正色地看向淳于。 “是。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成活死人!”淳于也收起嘻笑,表情凝重道。 宛汐虽然也有些预感,却没想到坏的结果这么严重。她垂首沉思片刻,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神坚定。 “好!王爷便托付给你们二位了。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知道王爷家境丰厚,奇珍异宝甚多。但世事难料,若治疗时有所缺,请一定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淳于正色道:“小汐儿放心,景珩是我至交,我定会尽全力而为的。” 正在这时,楚原把药端了进来。 李景珩晕睡着,楚原半灌半喂,才把药给喝完。众人看他气息平稳了许多,这才退出了寝殿。 折腾至半夜了,宛汐倒也没那么困了。她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李景珩,心道,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一生都在被别人所利用。自己如今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虽说是两人互相利用,那不也是利用吗? 宛汐心里思绪万千,竟不知,什么时候直接倒在李景珩旁边睡着了...... 后半夜李景珩醒来时,发现身侧躺着一道娇小的身形。小小的脑袋紧挨着他的肩膀,面向他侧睡着,羽睫在明珠的暗光下,在小脸上投射成一根根阴影。脸庞恬静淡雅,琼鼻时不时的耸动,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 看着看着,李景珩只觉得喉头竟又有东西要涌上来了。他急忙一个翻身起床,先去洗浴间淋了个澡,然后出了临风居,往墨苑走去...... 第123章 七哥被抓 宛汐一觉睡到了辰时正。 她满足地伸伸手臂,蹬蹬腿。脑袋清明后,才想起,昨晚李景珩发病的事情。 她“突”地快速起床,斯清斯柠早就在一旁准备帮她穿衣洗漱了。 “王爷呢?” “今儿个早上便不见了王爷身影。想是有事早早便起了。”斯清一面给宛汐换下寝衣,一面温声道。 “怎的不早点叫我?” “王爷清早便差人说了,让姑娘好好睡,不要叫醒姑娘呢!”斯柠轻轻捂嘴笑道。 斯九从外间走进来,“姑娘,王爷的凶险期已过,放心!” “嗯,那便最好了。”宛汐接过斯清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似是想到什么,问道:“斯九,王爷服下毒药后,每次发病是不是都很痛苦?” “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斯九走过来,眼神有些回避。 “嗯?不让说?”宛汐淡淡地睨了斯九一眼。 斯九马上接口:“很痛很痛,是蚀骨般的痛。还有,王爷确实说了不必告诉姑娘。姑娘不问,我也是要说的......” 宛汐伸开双手,任斯清给她系上淡紫色腰封,没看斯九,也没开口。 “姑娘......姑娘,你别生气。我错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斯九“扑通”一下跪在宛汐面前,没有解释,也没有推脱,只说了这么几句。 斯清和斯柠偷偷瞄了宛汐一眼,又看了看斯九,欲言又止。 待收拾妥当,宛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低眸看向斯九,“你们是我的人,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在记住。任何事情,不管好坏,都要让我知晓,这是你们应该做的。至于怎么决断,那是我的事。不要对我有任何欺瞒,更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欺瞒我。” 斯清和斯柠也跟着跪了下来。三人齐齐垂首:“是,姑娘!” “好了,起来吧。正如斯九所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谢姑娘!”斯九起身后,嘴唇都是白的。她真有些后怕,她怕姑娘不要她了。真是奇怪,明明她不屑于这尊卑跪拜的一套,不知怎么的,却对姑娘实打实的尊敬,想死命追随。 这一页便揭过去了。 宛汐洗漱好,出去吃了早膳,正准备去墨苑问问李景珩身体状况。斯妍飞快地闯了进来,“姑娘,张七少伤人被抓了!” “什么?七哥?怎么回事?”宛汐紧紧地盯着斯妍,心道他们是要动手了吗? “七少昨日休沐,本来约了三姑娘去盛宴楼吃饭的。不知怎么的,在大街上与安定伯府大少夫人的弟弟龙二少,发生的口角。七少打了龙二少,被抓进了大理寺。” 宛汐听完后,镇定地坐了下来。她得先把这些个关系给理通了,才能救七哥。 安定伯府大少夫人是伯府大夫人的侄女,那龙二少也就是大夫人的嫡亲侄儿。这安定伯府贺家是庆嫔的娘家。庆嫔生的二公主,嫁给了恪靖侯府二房长子。十年后又生下了十皇子李景隆,今年才七岁。 没听说这庆嫔与杜贵妃勾结到了一块啊?不过利益使然,她们之间有了新的结盟也说不定。得先弄清楚事情发生的所有细节才行。 这么一想,宛汐便有了安排。 “斯妍,你去打时龙向南,要他们尽快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一个时辰后,我在盛宴楼等他们。安月,你去趟武安侯府,告诉三姑娘,在侧门处等我。” 说罢,要斯九去门房处准备马车,自己先带着斯清和斯柠去了墨苑。 “王爷今日可还好?可有不适?”宛汐微笑着与淳于打了招呼,便把眼眸投向李景珩。 “本王无碍!昨晚可有吓着王妃?”李景珩想起自己两次血涌喉头,有些不自在。 “嗯,确实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有淳于,有惊无险!”宛汐冲着淳于笑了笑。 “小汐......咳,王妃客气了!”淳于“噗”的打开扇子,正要油腔滑调,瞥见李景珩阴沉的脸,马上改口。 “那便辛苦淳于了!”说罢又看向李景珩,“王爷,您好好休养。我...妾身先走了!” “王妃有要紧事?”李景珩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是的,有要紧事!”宛汐微微点了点头,便抬脚往外走。 “你......” “嗯?” “哦,你以后不必自称妾身,我,便可!”李景珩欲言又止。 “好的!”宛汐回头颔首示意后,飞快地走了出去。 大门口,老钟已经差车夫把马车套好。斯九站在一旁,扶着宛汐上了马车。斯柠和斯清也跟着上了马车。 “斯九,最近这段时间,你守在墨苑,王爷的身子重要,大意不得,好好照顾。” “是,姑娘!” 王府的马车套了两匹马,跑起来快又稳。 不消一刻钟,便来到武安侯府侧门处。 宛玉早已经等在这里了。 “四妹妹,你快救救七郎!”一看到宛汐,宛玉便哽咽着上前,紧紧拉着宛汐的手。 “三姐姐,别急。我不会不管七哥的。来,你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宛汐把宛玉拉上马车,进了车厢,先安抚了几句,待宛玉情绪稳定后便问起缘由。 “昨日,七郎休沐,我们约好去盛宴楼尝新品菜式。我坐着马车从春水巷出来的时候,七郎骑着马在巷口等我。” “我们准备一起去盛宴楼,路上碰到龙二龙唤星。那是从小便有名的纨绔。不知怎么的,他知道马车里是我。便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从小便与我有些情谊,想着大点便到我家提亲......” “又胡说什么我自贱身份,竟与商贾之家结亲......他...他竟还说若我退了七郎,他会不嫌弃前去提亲......他...他还满口污言秽语......” “七郎本不与他争论,听他越说越离谱,便气愤斥责了他几句。他不但不收敛,竟还伸手来掀车窗帘子......七郎怕我被吓到才出手教训他......” 宛玉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竟也被气得掉眼泪了,可见那龙二话语多有过分。宛汐拿了帕子,边安慰边给宛玉擦拭眼泪。 “龙二伤得如何?” “他断了一条腿!可我看着不是七郎打的。”宛玉抽咽了一下,说道:“那场面虽乱,可我瞧着七郎打了龙二一巴掌后,旁边一下拥上来好些个人,倒把七郎挤出来了。正好七郎要护着我,便伸开手臂护在马车旁。” “待众人散尽后,才知道那龙二竟被打断了腿。可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七郎在那里。那龙二的随从大叫,便把大理寺的人给叫来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把七郎给抓走了。” 第124章 找贺兰星越还人情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宛汐前因后果也听了个明白。她给宛玉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温声道:“三姐姐,若是官府的人来问你,需要你为我七哥作证。你肯去吗?” “我去!我现在便去!那大理寺,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不能让七郎在那里待着。”宛玉反手握着宛汐的手,坚定地说。 “好,三姐姐,我七哥没看错你!二婶呢?她......”宛汐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娘也支持我。她说七郎是个好儿郎,张家也是个好人家。”宛玉擦了把泪,骄傲地说。 “嗯。你先回去等着吧,我的好七嫂!有事,我会来找你的!”宛汐看着宛玉担心得不行的脸,故作轻松道。 宛玉娇羞作势拍了宛汐手臂一下,点头下车,便回府了。 宛汐待宛玉进府后,要车夫尽快赶往盛宴楼。 盛宴楼二楼包间,斯妍已经坐在那里了。宛汐等了一会儿,时龙向南才赶到。 “姑娘!”时龙向南上前见礼。 宛汐摆摆手,示意斯清给两人倒茶。 “事情大致经过我了解了。说说你们打听到的。” “姑娘,这是有人故意设的局。”两人急匆匆赶来,还有些大喘气。 时龙猛喝口茶后接着说:“据旁边看热闹的人说,张七哥儿打了龙二的巴掌后,突然便冲上来一群人。旁人还以为是龙二的狐朋狗友,帮龙二的。谁知围成一团后,听到的只有龙二的惨叫。而张七哥儿自己挤了出来,护在了三姑娘的身边。” “打完人后,那些人散的时候,竟还叫嚣是帮张七哥儿的忙,还说以后见龙二一次打一次。龙二的两个随从很奇怪,在龙二被打时,竟都站得远远的。龙二断腿后,一个跑着去报官,一个在原地大叫张七哥儿打死人了。” “抓人的是大理寺丞王水欢。听说那是个趋炎附势之徒,最是左右摇摆,最喜乱咬人。为让犯人招供,手段残忍,心黑得很。” 宛汐听到这里,手狠狠地攥成拳头,砸在桌上。 “姑娘,仔细手!”斯清忙上前轻握住宛汐的手,轻轻地掰开。 “姑娘,那龙家是安定伯大夫人的娘家,嫡长子早年间在战场上被北元人杀了。这个二儿子被伯府娇惯着养大,宠得很。如今,被打断了腿,只怕不肯善罢甘休。”向南皱着眉头说道。 “嗯,只怕王水欢为了讨好安定伯府,会对七哥用刑!”宛汐一想到这,便心中焦虑不安。 “时龙,向南,你们去找人,一定要找到那几个动手之人。还有,龙二那两个随从也很可疑,把他们也找出来。不惜一切,钱尽管使,不够去美人居取。把咱们的人都用上。” “我现在去找个人。我不能把七哥留在大理寺,他们会死命地折磨他的。” “是,姑娘!”时龙向南神色一敛,急步走了。 “姑娘,我们去哪里?”宛汐走得很快,步子迈得很大。斯清斯柠跟在后面,小碎步跑着。 “去明镜堂!” “副堂主,有人找您!”贺兰星越抬眸看向门外,一个身着鹅黄撒花烟罗衫,头戴帷帽,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那儿。身边跟着一个俏眉秀丽的丫鬟。 “请问你是......” 宛汐一言不发,进了屋子。她取下帷帽。贺兰星越眼前一亮。 “是你!” “是我!”她如老熟人般,微微一笑。 “给王妃请安!”贺兰星越反应过来,忙绕过桌子,站在她对面,作揖行礼。 “见过贺兰副堂主!”宛汐也正儿八经地福了福身子。 “哈哈哈......” 两人齐声大笑。 “贺兰还未谢谢王妃当日提醒之恩。”贺兰重新作揖行礼。 “嗯,我今日便是来要你还人情的。”宛汐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认下。 贺兰星越见她如此,更觉新奇。 “哦?不知王妃有何事要贺兰来办?” “张家老七伤人事件,相信贺兰副堂主也有所耳闻吧?我想要副堂主去大理寺,把这个案子揽到明镜堂,由明镜堂来查。” 宛汐深知贺兰这人品性,所以半个字废话都不与他说。 “有冤情?” “大冤情!有人做局害我七哥。人,我正在找。我不相信大理寺丞王水欢。我七哥在那里呆的时间越长,便越危险。”宛汐尽量言简意赅。 “王妃为何觉得我会帮你?若是我不想还这个人情呢?”贺兰星越眸中充满玩味。 “便是没有提醒之恩,你也会帮我的。至于为何,我也说不清。总觉得贺兰副堂主与我仍相交多年的老友。很荒谬,却莫名觉得这是事实!”宛汐眸中带笑,眼神确似在看一位老友般澄静清明。 “...... ......”给贺兰星越整不会了。他直觉这话不对,又无从反驳。 这王妃,真是......有趣! “答应吗?”宛汐催促道。事不宜迟,大理寺太危险。 “行!”贺兰星越脑子快不过嘴。等答应下来,他才意识到规规矩矩的自己,竟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 “好。这事便拜托你了。等我把人证给你找来!”宛汐转身便走,突的又想起帷帽没戴,忙接过戴上,忙乱中还吐了吐舌头。 告诉主仆二人走远了,贺兰星越才宠溺地扬唇笑了笑。宠溺?自己怎会用到这个词?自己与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王妃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贺兰星越甩甩头,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先做事! 待贺兰去提人时,宛汐叫人把马车远远地停在大理寺外面。自己和二斯躲在车里看着大理寺的大门口。 贺兰进去没多久,便把人带了出来。想来明镜堂名气太大,那小小的五品寺丞王水欢,是不敢逆明镜堂副堂主的。 只是远远瞧着张清远,宛汐心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只见他被两上穿飞鱼服的扶着,只着中衣,浑身是鞭痕,血淋淋的。虽一身的伤,却倔强高抬着头,一步一蹒跚,步履沉稳地走着。 宛汐从车窗帘子的一个小角,望向那边。心里真是恨极了,新仇旧恨,气得她往车厢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远处的贺兰星越似是有感应般,直直地看向马车,只扫了一眼后,便带着张清远上了明镜堂的马车。 第125章 事情进行得太顺利 宛汐没有跟过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她回到了盛宴楼,坐等时龙向南的消息。 期间苏云萍来过一趟。她深知张家的事对于宛汐来说是最心尖尖的事。长时间的等候,她怕宛汐焦虑难耐,急出个好歹来,便来陪着聊聊天,拿美人居的一些事务,分散分散注意力。 宛汐哪里不明白她的好意,便顺着她的话头聊了起来。又聊到苏云萍的儿子小曲,问他书念得怎么样? 说到儿子,苏云萍感激得要跪下谢恩。儿子是自由身,还在张家的私塾里念书,那可是天大的恩典了。听说那孩子资质不错,先生都夸了好几次。 这些,在一年前,她可想都不敢想。这一切,都是姑娘给的,她知恩也感恩。 宛汐神色淡淡的,想要时龙和向南死心塌地为她办事,她就得给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如今,苏云萍也在为自己做事了,自己人,当然得关照着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宛汐茶水都喝了一壶了。斯妍早就站到盛宴楼大门口去等着了。斯柠斯清看着心焦的主子,也是一脸着急。 正当苏云萍在心里狠狠骂时龙向南办事不力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斯清几乎是扑上去开门的。 时龙喘着粗气走进来,浑身发抖着给宛汐行了礼。 苏云萍忙不迭地给他倒了茶,嗔怪道:“喘匀了再说话。姑娘面前不得失礼!” “哎,嘿嘿......”时龙憨笑着接过杯子。 稍稍平息后,时龙眉飞色舞道:“姑娘,人都找着了。已经送去明镜堂了。那两个随从也抓着了,一并送去了。” “哦,不错!”宛汐心下高兴,对斯清使了个眼色,“兄弟们都辛苦了,都有功。把这些分发下去,犒劳一下兄弟们。你跟向南,一人留二十两。” 斯清从袖兜里取出一张一百的银票,递给时龙。 “姑娘,您养着我们,每月还给我们银子。为您办事,是我们责任所在。我不能再收您的银子了。兄弟们也不会收的。”时龙双手摇着,不肯接。 “拿着!事办得好,就得有额外的奖励!”宛汐抬了抬下巴,不容推辞。 “你就收下吧!往后更加用心给姑娘办事便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苏云萍也算是了解宛汐,知道她是真心给他们的。 “那好吧!我代兄弟们,谢谢姑娘!”时龙感激地收下银票,又道,“姑娘,我觉着今天这事有些太过顺利了。” “嗯?怎么说?” “这些人的地址是出去打探消息的李六无意间听到了。想着只是过去看看,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真在那。到了地方后,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知那几人竟都吃坏肚子,拉得腿脚发软。没几下功夫便让我们给擒了。” “还有那龙二的两个随从,我只派了两个兄弟盯着龙家。计划着先把那几个动手的擒了,再想办法引那两人出府。谁知那两货竟鬼鬼崇崇自己跑出府,被咱们那两兄弟逮个正着。您说,这事巧不巧?” 那还真是巧。宛汐是不相信天下真有那么巧的事的。 “那几人没什么问题吧?”那么巧,会不会是做的另一个局? “应该没有。我使了点手段,问了其中一人,的确是有人雇他们做的。” 难道是有人帮忙?难道是五哥?他最近都在忙着剥离与杜家的生意,会有时间找人吗? 事到如今,人都到了明镜堂,剩下的便看贺兰星越的了。 “你们今天也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派个人盯着明镜堂那边,一有事便告诉我!”说罢,宛汐带着三斯回王府。 到了王府大门后,宛汐没让马车驶进去。她想自己走进去,今儿个心里一直处于焦虑状况,事情终于有了好转,散散步也好,就当宽宽心境。 跨过前院,进到抱厦,又穿过大大的前厅,便进了后院的园子。临风居位于王府的左边居中,是府里最大的院落。 宛汐带着三斯慢悠悠地往临风居走。虽然人抓到了,可七哥到底还关在明镜堂里,他没出来,宛汐便要担一份心。 “表嫂安!”突然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随着声音从园子里飘然而至的,是一身粉色羽纱百褶长裙,头插赤金凤羽步摇的司马若兰。 宛汐眯了眯眼睛,这人可从没如此恭敬地叫过她。从来都是尖酸刻薄地叫她小庶女,贱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司马姑娘好!”宛汐中规中矩地回应道。 “以前是若兰不懂事,还望表嫂怜若兰年纪小,不跟若兰一般计较!”司马若兰捏着嗓子道。 宛汐胃里顿时有些不适,她强忍着摆摆手,“司马姑娘这话说得。你是王府的客人,又是王爷的表妹,我作为女主人兼表嫂,自是会大度些。司马姑娘无须顾虑,安心住着便是。王府养几个亲戚,还是养得起的。” 司马若兰听她一口一个客人,还称自己大度,心里早就恨得牙痒痒了。想到那人给的任务,只得强作笑脸,“表嫂,我在这王府里也没个贴心的人说说话。虽说表哥一直对我照顾有关,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女儿家的事,他也不懂。好表嫂,你去若兰的缀锦楼坐坐,咱们姑嫂聊聊体己话。好不好嘛?” 说着,司马若兰上前搂住宛汐的手臂,撒娇的摇了起来。 这下宛汐真要坚持不住了。她胃里头翻涌着,似是要冲口而出了。 “王妃,您没事吧?”斯妍马上一把把司马若兰挤开,“司马姑娘,我们王妃这几天身体不适,您别摇晃她,她受不了。” “表嫂生病了?”司马若兰被猛地挤开,幸好旁边侍女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是啊,昨儿个还请淳于先生看诊呢!”斯清说着,一脸心疼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宛汐的嘴。 “司马姑娘,待我身体好点,便去缀锦楼找你,与你聊天解闷。今儿个,实在不舒服,便不陪你了。”宛汐苍白着脸任二斯搀着,娇弱地说道。 “表嫂快快回屋歇着。过一两日,若兰再找表嫂说话。”司马若兰见她不像假的,便福了福,满面狐疑地看着主仆四人走远了。 第126章 杀人诛心 “哎哟,终于回来了!”进了临风居,斯清便长舒一口气,“再多与那司马姑娘多待一会儿,我定会跟姑娘一样,吐出来!” “就是。一脸厚厚的脂粉,那味道好冲鼻子。还矫揉做作成那样。明明比咱们姑娘还大几岁呢!竟让咱们姑娘体谅她年纪小,不懂事?!”斯柠那小嘴叭叭的,说出来的话不留一丝情面。 斯妍默默地端了清水和盆,让宛汐漱漱口。 漱完口,宛汐仍觉胃里不舒服,脸色也不好。 正在这时,斯九从墨苑回来。她看到宛汐这样,马上过来给她把脉。 “姑娘这是怎么啦?要紧吗?”玉嬷嬷赶紧上前问道。 “姑娘是累的。身体和心理上都累到了。如今放松了些,脾胃便有些不适,加上某些气味的刺激,才有呕吐的现象。”斯九搭完脉回答道。 “嬷嬷,给姑娘准备点柠檬水喝。放心,过会儿便没事了!”斯九安抚完玉嬷嬷,又说,“姑娘,王爷今天不知因什么事,发了通脾气。那张脸也冷得要死。花孔雀都有些怵了。” “哦?有何线索吗?”宛汐担心李景昌不但对张家动手,还对李景珩也使了手段。毕竟,皇上也掺和在里面,要想对李景珩做什么小动作,还是有可能的。 “我瞧不出来。王爷毒发的时候,我给他施完针,便出了书房。后来,那个十五进去了,自他走后,王爷便一直跟个冰山似的。我问那花孔雀,他没说,只对我摇头叹气。”斯九挠了挠脑袋,这居高位者情绪可真是阴晴不定。 “你没得罪他,我们也没得罪他。那便没事了。安心吧,别人的事,少跟着操心!” “哎,好嘞!” 临风居院门外,李景珩收住要往里走的脚,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 淳于右手举着折扇,看着里面的主仆,恨铁不成钢地隔空点了两下,摇摇头跟着走了。 后面的利风一脸莫名,跟到了门口,又跟着打转,回了墨苑。 当天晚上,李景珩睡在了墨苑。宛汐知他病情,还娴淑地差人送了些新鲜果子给淳于,说是感激他对王爷贴身照顾。 不过那些果子,淳于没吃。不是不想吃,是不敢。李景珩瞪着双杀人的眼睛盯着他,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伸手拿果子。最后,那盘果子孤零零地摆在了书房外的走廊处。 翌日下午,时龙递了消息过来。张清远的案子审理完了,七哥儿今天便会释放出来。 宛汐带上斯妍和斯柠便出府了。 马车停在明镜堂大门不远处,宛汐坐在马车上,打开车帘子,眼睛一寸不差地盯着大门出口处。因为宛汐的消息来得快些,张家这时候还不知道结果,所以只有宛汐来接张清远。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张清远被两个穿着飞鱼服的搀扶着走了出来。 宛汐忙带着斯妍斯柠上前。 从明镜堂侍卫手中接过张清远,宛汐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七哥,我来接你了。没事了!” 说完,宛汐从斯柠手里接过柚子叶,一边轻轻拍打,一边念念有词:“出了监牢晦气散,往后处处是好运。英俊潇洒人人夸,张家七哥儿顶呱呱......” 张清远啼笑皆非地任由宛汐围着他,全身拍打了个遍。旁边的斯妍斯柠皆捂着嘴笑得不可开交。 后面跟出来的贺兰星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耳力极佳的他听着宛汐的念念有词,忍俊不禁。这王妃,真是有趣! 去完晦气,斯妍先把张清远扶上马车。宛汐看着远处站着的贺兰,走了过去。 “贺兰副堂主名不虚传。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把这案子给审理清楚了。”宛汐行了个拱手礼,笑盈盈地看着贺兰星越。 “王妃过奖了!王妃不谢贺兰吗?” “要谢吗?我以为贺兰是还人情,若要谢,那人情便还欠着呢!”宛汐眉眼弯弯,眸子如星辰般灿烂。 “哈哈哈,那还是不谢了!”与她聊天,看着她的笑脸,贺兰星越觉得心情舒畅能很,“王妃不问问审理结果吗?” “贺兰堂主要说吗?”宛汐眨巴眨巴眼。 “此案是公开审理,无不可对人言的。”贺兰星越嘴角含笑,“多亏王妃打到了那几个证人。一审,便全清楚了。那几人是被宁诚伯府四老爷买通,打残龙二,嫁祸给张七少。” 宁诚伯府四老爷?杜泽西,一个嫡出的老纨绔。 似是看出了宛汐的疑惑,贺兰星越接着说:“据杜泽西说那龙二曾抢了他红颜知己,他早就怀恨在心了。” “至于张七少,他说武安侯府三姑娘,本来是说亲给裴家哥儿的,三姑娘不同意,转身答应了张七少的提亲。那杜泽西与裴家哥儿是至交好友。故此,杜泽西一为自己出气,二为好友抱不平,便设计了这出。” “贺兰副堂主信吗?”宛汐觉得这事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里面一定有李景昌的手笔。 “暂时来看,只能相信。”贺兰星越两手一摊,“有人出来担责了,而且有理有据,有动机,只能结案。以后只怕他们不伸手,伸手必抓。” “嗯,我相信贺兰!”宛汐知道贺兰不是说大话,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不知处理结果是......” “打人者和主使者杜泽西收监,杜家赔龙二和张七少白银各五千两,并取得两家谅解!” “关于赔偿这一块,我能不能代表张家改一下?”宛汐沉眸想了一下,微笔着开口。 贺兰星越看着少女明明笑靥如花,眸中却有一闪而过的锐利。 “你说说看!” “我们张家不要那五千两,只要杜泽西在被收监之前,天天跪到张家门口请罪。口呼他陷害了我七哥,他有罪。每天跪满一个时辰,跪足五天。我张家便为他求情,让他可得从轻发落!” 宛汐狡黠地闪着灵眸,如一只小狐狸。 贺兰星越哑然失笑。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他们张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五千两而已,他们可不看在眼里。但是若能让全上京都知道堂堂伯府四老爷,陷害了张家七少,京畿营百夫长。 事一敞开,影响便大了。影响大了以后,张家表现大度,出面谅解,轻判杜四老爷。虽是商贾,却宽厚大度,上京城中,皆会口口相传,无形中,给张家罩上了一层保护膜。 “那杜四老爷是老伯爷夫人的嫡亲幼子,最是得老夫人疼爱。这个条件,相信老夫人会答应的!”贺兰星越咧嘴一笑,阳光明媚大男孩一枚。 第127章 王爷旧疾复发了 宛汐把张清远送回张家的时候,张家人都惊喜万分,他们还以为最少得三五天才结案。一时间,张家人声鼎沸,有人去请老太爷老太太,有人去叫回在外面的哥儿们。 舅母们都围着张清远,把他送回了自己院子,清洗换漱。早有人着仆从去请了大夫,在一旁候着。 宛汐看着拧成一股绳的张家,心里很是欣慰。 这样的张家,值得她护着。 除了在外地走商的张家人,其余在上京的,都回来了。 大家围着已经整理好的张清远,检查了个遍。年轻的已经在臭骂大理寺丞王水欢那酷吏了,证据都没有,便如此糟践人。这仇,张家记下了。 “汐儿,我听说你临时改了张家的要求?”张怀远看到七弟除了些皮外伤,倒也无大碍,便坐到宛汐身边,问道。 他这一问,张家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眼中只有好奇,没有指责。 “是。”宛汐轻捻垂下的发丝,把与贺兰星越说的那些话当着张家人又说了一遍。 “好!改得好!”老太爷率先表态,“钱,我张家有的是。我张家要的是尊严,体面。他杜家给我体面,我便大度。汐儿这招妙啊!” 张怀远看着小妇人打扮的宛汐,一副乖巧的模样,眼底早就藏了一抹温柔。 “可是,那杜泽西会来跪吗?” 是啊,杜家仍当朝新贵,杜贵妃的娘家,宁诚伯府,怎会向张家一介商贾跪求谅解? “此次案件是明镜堂督办的。明镜堂办案从不徇私,若杜泽西被收监,少不了要坐上几年。他是杜府嫡幼子,从小便是纨绔,哪里受得那罪?便是他受得,那杜老夫人也不舍得啊!” “何况,我给贺兰副堂主求了个小情。”宛汐狡黠地轻笑。 “求的什么?”张怀远一双黑眸看向她,受她情绪感染,眉梢好看地扬起。 “我要贺兰副堂主跟杜家说是跪十日。到时,咱们张家放出风声,伯府尊贵,十日太多,只跪五日便可。” “那上京中人皆知,我张家既尊他杜家,也不容自家子弟被欺负,更是不失了宽宏大量的雅度。”张老太爷抚着胡须,连连点头。 张清远被折磨了一通,现下上了药,喝了药,以然休息了。他差随从来前厅,跟宛汐道谢。说此次是他大意冲动了,连累妹妹奔走,实为不该。 张清远是二舅母之子,二舅母也眼泪莹莹,“汐儿,舅母都想不到七哥儿会这么快无事放出。真真是辛苦你了!” “二舅母说的什么话?这是不把汐儿当自己人吗?七哥是我哥哥,我护着哥哥,不是应该的吗?还要谢吗?”宛汐挽着二舅母,浅浅地笑着。 见事情都了了,宛汐也要告辞回王府了。 张怀远提出要送宛汐回王府,宛汐怕老太爷老太太担心,便同意了。 张怀远骑马,宛汐坐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府。 张怀远看到宛汐下了马车,自己也跃下马。在宛汐快要进王府时,他随意地问了句:“汐儿与那贺兰副堂主很熟吗?” “见过三四次面,我把他当朋友!”宛汐如实回答,她不想瞒着张怀远。 “嗯,好!” 宛汐回头对张怀远挥了挥手,张怀远看她走远,才跃上马,飞驰而去。 张清远安全回了家,宛汐心里的巨石也落了地。她心情愉悦,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橙黄的光辉照在园子里,金灿灿的桂花落了满地,踩在上面,满鞋底的桂花花瓣。那沁人的香味便从脚底起,萦绕着全身。低矮的各色菊花也开得正艳。满园温馨而梦幻。 宛汐两手背在身后,微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哟,表嫂,这是从哪儿回来呀?看着这么开心。”司马若兰花枝招展的从侧路过来。 “你也看出我的开心了?”宛汐懒得跟她说话,反讥一句便继续往前走。 司马若兰快步上前,拦住宛汐。 “放肆!你敢拦王妃?”斯妍俏眉怒目,上前叱责。 “哼,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小庶女!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你知不知道我表哥旧疾发作了?”司马若兰扫了斯妍一眼,恶狠狠地看向宛汐,“他那么痛苦,你却开心地去鬼混!你对得起他吗?” 李景珩旧疾发作了? 因为外面有太多人想他死,所以他有一点点伤痛,都会放大了扩散出去。让那些想要他命的人知道,他命不久矣。这次发作,也是那样吗?还是说淳于下的那毒又发作了? 宛汐一时摸不准到底是哪种情况,想着赶快去墨苑看看便知。 “司马姑娘慎言!本妃出府自是有要紧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任意抹黑。至于王爷,自有淳于先生在,定会没事的。”说完,便想绕开司马若兰去墨苑。 谁知司马若兰不但丝毫不让,还眼泪哗哗直流,“你说你有什么好?一个侯府小庶女而已,祖上烧了高香,才嫁给我表哥。可你却不珍惜他,一点都不关心他。” “我知道,你定是贪慕我表哥的王爷之位才嫁给他,可嫁给他后,知晓他是个不能......那个,你便嫌弃他。如今,他病得这么厉害,你竟一日不归,归来还是满脸笑容,开心至极。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见司马若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宛汐有一刹那的愣神,李景珩真的很严重吗?宛汐想起淳于说过的话,一旦严重起来,轻则瘫痪,重则成活死人。宛汐刚才的开心愉快,倏地不见了,一种忐忑不安涌上了心头...... 斯妍在一旁想拉开司马若兰,她可不管她如何声泪俱下,伤心万分。只是司马若兰身边那几个婢女,一直拦着她,不让她近司马若兰的身。 斯柠眼瞧着司马若兰和那几个婢女,把她们主仆三人都给包围起来了,急得不行,她一手拉着宛汐,一边试图推开身边挡住的人。可怎么也推不开...... 斯妍意识到了不对,她伸掌向挡着宛汐的那婢女打去,那婢女灵巧地错开身子,并不与她对打。另一个婢女又缠身上前,也不打,就缠着她,拦着她...... 顷刻间,斯妍便觉得动作越来越缓慢了,在快要倒下的时候,她掏出脖子上的小银哨,用尽力气,吹了几下...... 第128章 把他媳妇丢了 待墨苑的利风和楚原,听到斯妍那几声尖利的哨声赶过来时,园子里已经没有宛汐和司马若兰的身影了。只留下斯妍和斯柠两人,晕倒在地上。 利风和楚原懵了:王妃丢了! 两人命人把斯妍斯柠扶回临风居,便急急赶回墨苑,把老钟也叫了过来。 “你说什么?小汐儿不见了?”淳于惊叫出声,忽又掩住自己的嘴巴,心虚地瞧了眼房内,还好,没醒。 “主子她们是中了迷药。缀锦楼那位也不见了,武婢都迷晕在屋里!主子人已不在王府了!”安月听到哨声便赶去园子里,循着药的气味,找到了缀锦楼,一个飞身回墨苑,把发现的情况汇报完后,又嗖地不见了。 老钟赶到后,了解了情况,便安排四个暗卫守着墨苑,其他都出去找王妃。事关重大,王妃失踪这事,不可传开,连府里都不能声张。查也要悄悄地查,以免被有心人用来大做文章,倒给王妃带来危险。 “这还得了,景珩昏迷了,咱们把他媳妇都给丢了。”淳于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 “怎么回事?我家姑娘呢?我家姑娘呢?”斯九一阵风跑了进来。 刚才在临风居,斯妍和斯柠两个被迷晕送回去。斯九还没来得及问情况,侍卫便走了。等她把两人救醒后,才知她家姑娘不见了。 斯柠只知道哭,斯妍醒后便跑去园子,不见踪影了。她没计可施,只能跑来这里询问了。 “嘘,你小点声。”淳于看到斯九哭丧着小脸,心里莫名堵了一下,“府里暗卫已经出动去查了。你放心,你家姑娘丢不了。你只管守在这墨苑,早点把景珩救醒!” 斯九心里慌得不行,眼泪不要钱似的流着。听到淳于的话,她用袖子一抹眼泪,拿了银针袋便进屋。 “哎,你干嘛?”淳于一个闪现把她拦住。 “我想再行次针,说不定王爷便醒了呢!”斯九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 “时辰没到可不能乱扎。万一出事,那便更不得了!”淳于接过她手里的银针袋,扯着她衣袖,把她拉了出来。 斯九猛地想起,“哎呀,我待回临风居。玉嬷嬷知道这个事,怕是要急出病来。花孔雀,一有消息,你马上派人到临风居来告诉我。行针时辰一到,我会过来给王爷用针的。” 说完,她一路飞跑回临风居了。 戌时正,安月背着一身血的斯妍回了临风居。没惊动其他人,只三斯和玉嬷嬷还有芳若姑姑,几人知道。 斯清和斯柠死命忍着破喉而出的哭声,一边默默掉着眼泪,一边给斯妍脱衣服,擦洗伤口。 斯九给斯妍吃下药后,又给她伤口上了金创药。再检查时,发现她的脑袋有些肿,只怕是伤到头了。斯九捻了银针,给她扎满一脑袋。 好不容易斯妍的呼吸才平稳些了,斯九才收了针。众人才一脸伤悲,满身疲倦地坐的坐地上,倚的倚着凳子。屋内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快来了的天空。 “小弟,快跑!快跑!姑娘,姑娘,你在哪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护住你们......”床上的斯妍开始发烧,人也有些迷糊了,口里不停地喊着,叫着。 斯九掰开斯妍的嘴,又给她喂了几颗药。慢慢地,斯妍安静下来了,烧也退了下来。 亥时正,墨苑来人请斯九过去,给王爷行针。斯九查看了斯妍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便收拾东西去了墨苑,临去时,叮嘱斯柠斯清,要看着斯妍。 戌时未,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外面站了十数个身着黑衣的侍卫。其中一个房间里,布置简洁,几个大柜子,一张楠木拨步床。一女子正侧躺在床上。门外笔直站着两名侍女,一看便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那女子便是在王府丢失的宛汐。其实她早就醒了。 她的身上带着斯九给她研制的去毒药丸。在遇到司马若兰时,她总觉得司马若兰有些奇怪。而且当时莫名地有种很危险的直觉。所以趁着司马若兰伸手拦她,斯妍与之拉扯时,她迅速地丢了颗药丸到嘴里。 等看到斯柠有了晕的反应时,她便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结果发现司马若兰那四个武婢都是易了容的假货,不但是假的,还都是男扮女装。司马若兰也被迷倒了。 两个假武婢一个扛一个,飞一般地进了缀锦楼。再从缀锦楼后面跳出去跑了。到了王府外面,已有马车在那里候着了。两个人,两辆马车。奇怪的是,司马若兰被丢到那辆马车上,四个假武婢全陪着宛汐上了另一辆马车。 那四个都是男的,倒也守规矩,没一人进车厢内,全都坐到了外面。 宛汐被斯妍教过吐纳心法,她可以自由地调整呼吸频率,如今,她是个被迷晕之人,所以她的呼吸极其缓慢低沉。纵是武功高强之人,也判断不出她是真晕还是假晕。 也不知司马若兰被送到了哪里。反正宛汐是被送到了皇宫。那四名假武婢,便是训练有素的皇宫侍卫。 前世宛汐来皇宫的次数多,宫里她还是比较熟。但是这里,她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宫殿了。 又是易容,又是迷药的,竟还送到了皇宫。这么大手笔,应该不只是李景昌所为。 有意思,看来,那位也参与了。因为他不参与,谁敢把人往皇宫带,还启动了皇宫侍卫。 既然来了,宛汐倒不急了。她想静静地看看,那位到底有什么秘密。 前世五年后,皇上驾崩,大昌帝即位。 可明明皇上如今仍鼎盛之年,三年后也才堪堪五十,怎么突然驾崩呢?他与李景昌,不是父慈子孝吗?那几年她守在李景昌身边,一心为他谋划,倒也未能察觉他们父子之间的异常。这一世,若能窥得其中秘密,于复仇而言,定是有所帮忙的。 想到这里,宛汐故意翻了个身,口里娇呼出声。 门外两人武功高强,耳力也不错。一听到声响,一人并开门,瞧了眼床上的人,对另一人说道:“怕是要醒了,你守着,我去叫主子!” 待重新关上门,外面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时,宛汐伸手摸向了玉佩...... 第129章 人又不见了 不到半息时间,房内已空无一人。 宛汐正端坐在宽阔明亮的花厅,看着月珠月宝把色香味俱佳的菜式,端上桌子。 从傍晚被抓到如今,她粒米未进,水都没喝一口,真是又饿又渴。待饭菜上桌后,她好一顿狼吞虎咽,看得月珠月宝心疼不已。 “主人您慢点!那些该死的坏人,竟敢如此待主人,真想让他们永远没饭吃,没水喝!” “嗯嗯,还要让他们手脚生疮,天天肚子痛!” “我们月珠月宝的诅咒真狠!放心,一定会实现的!”口里含了满满一口食物的宛汐,含糊不清地附和道。 宛汐吃饭很快,不一会便吃饱喝足了。这时候,门外也有了情况。 “你们在外面守着!”是李景昌的声音。 “是!”起码四个侍卫的回复声。 接着听到开锁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爷,您请进!”应该是守在门外的两名宫婢,直接称呼爷,而不是四皇子,那便是李景昌自己培养的人。 李景昌一脸踌躇满志地走进房间,环视了一圈后,勃然大怒:“人呢?” 后面跟进来的宫婢也傻眼了,人呢? 两个宫婢进屋仔细搜了一遍,脸色灰败地垂首站在李景昌面前,人真不见了! 宛汐喝着月珠沏的花茶,嘴角含了讥笑。她是用马车送进宫的,宫规森严,如果没有那位的允许,李景昌怎么可能做到?她本以为那位会跟李景昌一起来见她,想不到这只老狐狸,竟没出现。 李景昌在房里叉着腰转了几个圈,抬脚把一旁的椅子踢得支离破碎。 两宫婢早已跪下,“爷,是属下无能。求爷赐罚!不过,爷,属下一直寸步未离地守在这里。绝没有人可以从属下眼皮底下跑出房间。也没有人来过此房间。” 李景昌怒指二人,刚要骂废物,脑中却想起了那日在武安侯府。明明那日,王宛汐进了那间卧房。自己找了好几遍,一寸一寸地搜的,连小柜子都翻找了,硬是没找到。待他出了那个房间,她却自己走了出来。 后来被李景珩打了一顿,又被叫到宫里,竟没好好理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她究竟藏在哪里? 今晚也是。王宛汐中了迷药,被他养的暗卫带到这里,这是宫里一个偏僻的小殿,已经很多年没人住的。临时打扫一下,里外三层都是他自己的人,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王宛汐一个没武功的人,如何能逃得出去? 如此一分析,李景昌惊出一身冷汗,王宛汐是凭空消失了!她这个衔玉而生的天命凤女,竟还有这本事? 想到这,李景昌阴冷狠毒地眯了眯眼,王宛汐最好能为他所用,否则便不能活在这世上。 宛汐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景昌,他脸上神情变幻几番,她又岂会不知他的想法。而她自己又何尝想放过他?! 李景昌目光阴骘地扫了房间一眼,“你们两个,守在这房里,睁大眼睛,盯着这房间。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不许出房间!” 如果王宛汐藏在这房间里,他就不信,她能一直藏着不出来。 宛汐悠闲的吃着月宝递过来的珍果,月宝在为她按摩。一晚上的折腾,她浑身又累又乏,按一按,通体舒畅。 开玩笑,这里富丽堂皇,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只要她愿意,她便可以养尊处优地长住这里。只是她不能,外面有她未尽的事,有她牵挂的人,她还是得出去。 吃好喝好,宛汐便去睡了。她可不会跟外面那两个宫婢耗,她得养好精神。 翌日清早,宛汐神采奕奕地醒来。月珠月宝温柔体贴地伺候洗漱,吃完早膳。 一看外面,那两个宫婢仍柱子般站在房间里,四只眼睛死死盯着房间的每一处。 “这人都被训练得跟机器一样了!”宛汐轻轻地摇了摇头。 “月珠,我从这里出去,能出现在我想出现的地方吗?”宛汐统共也才进出玉佩世界几次,有些规则并不太懂。 “主人,不能!”月珠恭敬地站在一旁,“您在哪进来的,出去时便在哪。” 宛汐有些犯难了,这里是皇宫。就算李景昌把守在这偏殿里的人都撤了,她要从这里逃出宫去,也是个难事。 “珠儿,宝儿,你们能给我做一套那种衣服吗?花色,式样都要一样。”宛汐指着外面那两个李景昌手下穿的宫女服问道。 “主人,可以的!我们马上去做。”月珠月宝立即行动起来。 外面脚步声响起,轻稳平缓,应该不是李景昌。 门被打开,来人是个少妇,手上还抱了只猫。只见她一身淡绿水雾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紫色的花纹。一张俏脸如芙蓉,桃花眼含羞带嗔,好个妩媚妖娆的美女。 “请虞美人安!”两名女手下行了拱手礼。 虞美人?宛汐前世便知李景昌在当今皇上的后宫有盟友,却一直不知是谁。难道就是这个虞美人?当今皇上有后妃十几个,宛汐记得并不全。 她搜索了半天脑中关于这个虞美人的信息,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看来,如果不是藏得够深,便是她本身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怎么?还没找到人吗?”虞美人神色冷漠。 “回美人,没找到!” “没找到赶快出去找啊,守在这里干什么?这次可不能再让那贱人跑了!本宫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虞美人那双妩媚的美目,射出凶狠的寒光。 “回美人,是爷要我们守在这里的。”女手下不卑不亢,垂首道。 “哼,你们爷也真是无用。上次为了帮他去潇湘宫偷书,本宫费心费力,还出了银子。最后书偷出去了,他竟没拿到?白瞎了本宫出钱又出力!” “若不是因为本宫恨着那人,本宫岂会与他合作?无能至极!跟他比,真真差得远!” “虞美人慎言!爷是皇子,您虽是皇上的美人,却也不得诋毁!”其中一个女手下头仍垂着,话却不落下风。 虞美人勃然大怒,她高举手臂,便要向那名女子打去...... “住手!”一声断喝从门口传来。 第130章 李景珩醒来了 “她们是本皇子的人,虞美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李景昌满脸狠戾走进房间。 虞美人说他的话,他都听见了。两人的合作,还是虞美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她竟还有脸来看不起自己?! “你再贬低本皇子,抬高他,又有何用?他仍是正眼都不瞧你,如今更是娶一个小庶女,受尽嘲笑,也甘之若饴。” “可怜你,假意进宫,以为他会怜惜你,从父皇那把你要了去。谁知人家压根就不记得你。呵,你还是只能假戏真做,成了父皇的美人?” “你......”虞美人气结,竖眉怒目,纤细的手指指着李景昌,终是没说出一句话,只狠狠地甩下手,“你最好赶快把人找到。别弄出什么岔子来连累本宫!” 说罢,拂袖而去。 原来是李景珩的烂桃花! 看来这个虞美人对李景珩是因爱生恨,才与李景昌合作。宛汐对虞美人是真没什么印象,连她叫什么,是哪家的女儿都不记得了。回去后待问问李景珩。哎,她的复仇本就艰难,没想到李景珩的这些个情债都报到她头上来了。 李景昌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其间,他还伸出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看得那两名女手下纳闷不已,爷这是得癔症了吗? 只有宛汐知道,他是在试探空中是不是有隐了形的东西或人。 见没发现后,李景昌问那两名女手下:“从昨晚到今天,这房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爷,没有!属下一直盯着,房内连只蚊子都未飞出去。” ”嗯,好。你们继续守着。我就不信了。她能凭空消失到什么时候?” 李景昌吩咐完便转身走了。那两名女手下行完礼后,便又瞪圆了双眼盯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大将军王府的临风居内,玉嬷嬷双眼又红又肿,她一夜未眠,眼泪没干过。 斯柠斯清守着斯妍,也是哭红了双眼。 斯九昨晚给李景珩施了两次针,又守着斯妍施了两次。累成了狗,只差没张开口吐舌头了。 芳若姑姑这会表现出了宫里大嬷嬷的本事来,她一人管着临风居和王府前院的事。因为老钟要统筹安排寻找王妃的事,府里的杂务便交给芳若姑姑了。 青萝带着春夏秋冬也忙上了,她们有条不紊地打理着临风居的事务,尽量不去打扰四斯和玉嬷嬷。 墨苑里,淳于一脸憔悴,以前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很多青茬,那眼皮沉沉地耷拉着。饶是如此,他也尽力睁着通红的双目,盯着床上的男人。 慢慢地,他眼睛仍看向李景珩,脑子却想到了宛汐那儿。整整一晚上了,暗卫也出动那么多了,小汐儿还没找到,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难的是找都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只能让府里没当差的暗卫去查。如果能让明镜堂去找,应该要快很多。昨天晚上,他差人去悄悄告诉怀远了,希望他那里能尽早有个好信儿。 李景珩便是在这个时候醒的。 “你要不是睁着眼,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李景珩盯了淳于有一会儿了,看他眼睛倒是眨巴,可没聚焦,不知道在看什么。 “啊,你醒了?你醒了!”淳于跳起来,马上又坐下,手指按上了他的脉。 “好好好,稳定些了,稳定些了。”淳于把李景珩两只手都号了遍脉,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为什么这么不听讲呢?都说了心境不能起伏太大,更不能情动!你他妈把我的医嘱当放屁吗?你这条小命真不想要了吗?” “什么话?本王哪有什么情动?本王吐血晕倒是被气的好吧!你不为本王出气,去找气本王的人,还在这里絮絮叨叨,唠叨本王?”李景珩脸色也不好看。 明明自己是明镜堂督主,她有事却舍近求远去找那贺兰星越。自己每次想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一点,她却总有办法冷静清明地重申,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她对自己态度疏离客气,规规矩矩。可对外人却笑靥如花,明媚鲜活。 唉,也对,一个黄毛小丫头而已。终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想罢,李景珩坐了起来,抿了抿薄唇,口有点干。 淳于自是看到了,他侧身倒了茶,递给李景珩。 “淳于,你怎的如此不修边幅了。”李景珩看着落魄如民间赤脚大夫的淳于,嫌弃道。 “你......”淳于又想骂,可一想到竟把他娘子给丢了,心里便又急又虚,不敢骂下去了。 “利风,斯妍已经完全清醒了。以前的事,她也记起来了。”门外传来斯九疲惫的声音。 她刚把斯妍安抚好。斯妍受了很伤,除了头部的撞击比较严重,其余都算皮外伤。头部被扎了两次针后,不但把这次的淤血清理了,还把引发她失忆的血块给扎散了。这一扎,便把斯妍的失忆给扎好了。 她不但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出事后宛汐救下她,以及在汐芜苑里的生活,她都没忘。 一醒来,她先是大哭一场,哭她风家堡老老小小几百口,又哭她不知所踪的弟弟。现下连姑娘都被她丢了,她不能原谅自己。哭够了,她便翻身下床。问她做什么去?她说要去找姑娘,不找到姑娘她便不回来了。 可她还受着伤,哪能往外面跑。众人劝不住,又打不过。只得让斯九用了迷药。待她睡下后,斯九才到墨苑来,既是问情况,又是告诉利风,斯妍的情况。毕竟利风和斯妍的关系,汐芜苑几人都知道。 “真的?她真的都记起来了?我......我待会去看她。”利风惊喜万分,可情绪马上又下来了。他得守在这里,保护王爷,这院里除了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暗卫,便只有他留在这里保护王爷了。 “我家姑娘,还......还......没找到......”斯九盯着利风,看他那神情,便没问下去了。 “什么意思?王妃出事了吗?利风,进来!”李景珩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震,他睨了淳于一眼,扬声道。 “主子,您醒了!”利风也是胡子拉碴的,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斯九。 第131章 王爷暴怒 进到屋里,李景珩早已翻身下床。 利风赶紧上前,准备帮他穿衣套靴。 李景珩抬手制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利风站定垂首,开始向他禀报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淳于在一旁查漏补缺。 “岂有此理!手竟伸到王府来了!老钟呢?叫他滚过来!”利风把大致情况汇报完,李景珩也穿戴好了。暗卫接到命令,无声无息窜去了前院。 他来到书房,大刀阔斧地坐在黑色大书案后面,眸中狠戾暴起,周身如冰封住般,面上似暴风雨欲来。 几瞬时光,老钟便纵身而来。 “爷,老奴死罪。”老钟进门便跪下,以头触地。 “你是有罪!如今查到些什么了?”李景珩鹰隼般凌厉的目光扫向他,眼神冰冷刺骨。 老钟不敢抬头,垂首答道:“我们的人已经查到表姑娘身边的武婢两天前被掉包了,是易了容。因为表姑娘与王妃一同被抓走,所以不知道这事表姑娘有没有参与。” “但表姑娘与王妃是被不同的马车带走的。方向也不同。张五少那边查到了表姑娘被送去了城郊,而王妃,还在城里。我们的人查了四皇子府和武安侯府,还有宁诚伯府,都不在。” “安月昨晚去了那几个夜市,打探到了一些消息。结合其他暗卫送回的消息。几乎可以断定,王妃不是被黑道上的人绑走的。如今,我们正在查四皇子,杜家和武安侯家,这几家没有登记在册的房产。” “张五少昨晚便递了信过去,要阿隼回来。估计马上就会回了。” “呵呵,也就是说,什么消息都没有?”李景珩铁青着脸,暴虐地看着跪地的老钟,周身杀意骤起。 斯九看着这样的李景珩,突然感觉很害怕。她在宛汐跟前总是嬉笑怒骂,无拘无束的,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时代,当权者的威力也就那样。 可眼前的李景珩,让她觉得,像老钟,像她,甚至像利风,死与活,只在于他的一念之间。 她重重地垂下头,现在,她完全相信,在李景珩他们这些上位者眼里,她们这些人真的如蝼蚁般渺小。 “景珩,你先别急。人都派出去了,消息应该很快会有的。再说,排除了那么多地方,找起来也更容易了。”淳于也急,可李景珩大病才醒,可得悠着点,急不得。 “嘤......呀......” “是阿隼回来了!”利风惊喜道。 随着几声长啸,一只灰棕色大鸟从窗房飞了进来。 斯九认得它。它是当初大将军王府去武安侯府下聘时送的鸟儿,阿隼。后来没见它了,姑娘说是出任务去了。 阿隼飞进书房,在书桌那里站定,抬起尖尖的喙儿,去蹭李景珩的衣袖。 “阿隼,汐儿被人抓走了。你要帮本王去把她找回来。”李景珩轻抚着阿隼的鸟头儿,低声道。 “阿隼离开这么久了,怕是不记得王妃的气味了。斯九,你带阿隼回临风居。找王妃贴身的衣物,给阿隼闻闻。”李景珩抬起冰块脸,看了斯九一眼,又低头看向阿隼,“阿隼,闻完你便去找!” 阿隼似乎听懂了,转头便飞了出去。斯九忙快跑着跟上去。 宛汐在玉佩世界里一直待到下午。她当然没有陪着那两个女的大眼瞪小眼。她在月珠和月宝的陪同下,把这套大宅子看了个遍。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才发现,自己真是个大大的富婆。这大宅子里,各种她在外面世界见过的,没见过的,各种价值连城的,应有尽有。 黄白之物很多,却是宅子里最不值钱的。各式珠宝,各种奇珍,各类稀世名贵的药材,满满的都是好几大库房。 看着这些东西,宛汐只想说,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她想起上次在武安侯府被暗算,幸亏安月拼死突围,才叫来李景珩的援兵。她承诺会送一柄稀世好剑给安月,趁着有时间,她去库房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看到宛汐在库房里东找西找,月珠便上前来问。宛汐告诉她要找柄适合女子用的好剑。 月珠轻笑着,爬上梯子,取下一个长盒,递给宛汐,“主人,这柄便很好!” 宛汐打开盒子,竟是一柄软剑,剑鞘上写着“辟水剑”三个字。待她取出时,发现这辟水剑,通体银白修长玉立,翻瓣莲护手,海水波剑纹,剑身薄如蝶翅,剑痕细如雨丝。真不错,宛汐一个不懂武的人都觉这剑甚好。 宛汐把它放到一楼的花厅里,打算回王府后再回这里拿。 外面,已是申时正了,李景昌再一次来到房间。 这么长时间了,这个女人到底到哪里去了?她不用吃喝拉撒的吗?李景昌阴郁着脸,疑惑不已。 “爷,会不会跑出去了?”一名女子上前道。她们两个一步不离地盯着这房间,人没见到,她们都快要疯了。 “跑出去了?那她是怎么逃过三层屏障的?”李景昌也已经是无计可施了。才开始,他还相信有可能是幻术。可是随着时间的延长,他不得不否定那个想法。哪个幻术能让人迷幻那么久? “万事皆有可能。也许她真的跑出去了!”李景昌转念一想,凤命之人,应该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走,去外面找。”李景昌带着两个女子往外走,“这里是皇宫,切记要小心行事。若出现纰漏,便说是虞情宫虞美人身边的宫婢。” “是,爷!” 三人走到外面,李景昌把外面二层的侍卫也撤了,安排他们在宫里暗中寻找。 宛汐长吁一口气,她换上月珠月宝做好的宫婢服,脸上也被月珠的巧手抹了层东西,看上去蜡黄蜡黄的,整个一看,便是个姿质平庸的小宫女。她暂时告别了月珠月宝,回到了房间。 她蹑手蹑脚趴在窗户上看了看外面,确认人,都撤走了,这才悄咪咪地往外走。 走到殿外,才知道这里真的很偏。大门上面的匾都斜斜地挂着,眼瞧着就要掉下来了,上面写着“芷萝宫”三个字。院子杂草丛生,外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如今就是个小宫女,鬼鬼崇崇才可疑呢。所以宛汐整理整理衣服,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绕过长廊,前面的宫殿便贵气高大起来。 宛汐边走边想着如何才能出宫去,后面传来一声阴柔的声音:“站住......” 第132章 躲进萧湘宫 宛汐心里一紧,装没听见,又往前走了几步。 “站住!说你呢?没长耳朵吗你!”阴柔之声越发尖利了。 宛汐只得站住。她弯腰垂首,一副胆小怕事的小宫女模样,“您......您叫......叫我吗?” “不是叫你,这里还有别人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叫都叫不住!” 宛汐微微抬了一下头,眼角迅速扫了那人一眼,是个年轻的太监,十多岁。这种人在宫里没什么地位,却喜欢在同样没地位的小宫女面前摆谱。 人便是这样,越没权势,越是要在比自己弱的人面前耀武扬威。他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当孙子,但凡他手上有了一丁点权力,能支配某人,便定是要那人在自己面前当孙子的。 这样他才能得到满足感。若是有人能在此时捧着他,那他极容易膨胀。他一旦找不着北,你便能牵着他鼻子走了。 “公公息怒!奴婢赶着回去复姑姑的令,匆忙了些,竟没注意您是在叫我。真是该打!”说着,宛汐作势往脸上扇了一下。 “瞧着公公虽然年轻,却气势不凡,定是哪位娘娘器重的。哪像奴婢,一个杂活丫头,连贵人面都没见过!”宛汐语调更恭谨,话说得更恭维了。 “哼,算你识相!算了,咱家可是娘娘跟前的人,没那些功夫与你多讲,当你的差去吧!”那太监看了宛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听了她的吹捧,好用得很,也懒得刁难她了。 “谢谢公公体恤!”宛汐福了福身子,弯腰驼背地准备开溜了。 “等等,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到这偏殿来了?”那太监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 “奴婢是虞情宫的。虞美人昨儿个来偏殿找猫,掉了根簪子,掌事姑姑打发我来找找。呜呜呜,奴婢找了好久,没找到!呜呜呜,掌事姑姑定是要罚奴婢的.......” 情急之下,宛汐只好胡编了。昨天那虞美人确实是抱了只猫,想来她有猫的事,宫里应该都知道。 那太监心里有叹了口气,当真是个可怜的小宫女,簪子没找到,回去一顿罚是少不了的。若是簪子贵重,命都有可能没了。这么一想,便更不与她为难了。 “唉,你自求多福吧!回吧,复命去吧!” “谢谢公公,呜呜呜......”宛汐捂着嘴抽抽咽咽的往前面走去。 绕过长廊,前面两处房屋,比较低矮,宫门紧闭,上面也没牌匾,可能是宫人们住的地方。这边走动的人也极少。 宛汐虽半垂着头,眼睛却是灵活地四处打量。前世她进宫多,可这后宫如此偏的地方倒是没来过。要尽快转出去,就得万分小心了。 躲躲藏藏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走到了太液池边。太液池是皇宫里的一个人工湖,湖很大,呈长条状,湖中心还有个小岛。 太液池左边,是重华宫,永和宫。太后娘娘的寿康宫也在这边。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和杜贵妃的雍华宫,贤妃的倾云宫以及庆嫔的飞燕宫,都在太液池的另一边。 宛汐站在太液池边,想着自己出宫的办法。宫女出宫都要拿腰牌去宫门口登记,哪个宫的?出宫做什么?几时回?这些都是要清清楚楚地上报才能出宫门的。 宛汐把自己隐在太液池边的大树后,看着来往的宫女太监,想着看能不能偷块腰牌。 突然从太液池桥上,走来几个人,皆是侍卫打扮。宛汐定睛一看,前面那人竟是李景昌!难道从昨晚到今天,他一直在宫里吗?几天前才被禁足三个月,如今频繁出现在宫里,看来,这事还真离不开那位的参与。 虽然宛汐如今的样子与她本来面貌有些不同了,但她还是不敢冒险,觉得应该躲躲。对面来了几个宫女,一人端着一盘干果往前面宫殿去。宛汐微垂着头跟了上去,她发现有个宫女脸色苍白,身子都有些抖。 她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姐姐,您这是怎么啦?身子不舒服吗?” 那宫女眉头紧蹙,脸色绯红,似羞涩万分:“妹妹,无碍。只是月水来了而已!” “哟,看姐姐这样,定是痛得厉害。不如姐姐休息一下,妹妹帮姐姐送过去。”宛汐轻握她的手,冰的,看来她真是痛得不轻。 “这怎么好?这是要送去萧湘宫的,不好劳驾妹妹!”那宫女气息不稳,声音软弱。 “姐姐放心,妹妹是虞情宫做杂活的小宫女。刚完成差事,这会儿闲着。姐姐在这池边休息,我替你送便是!”宛汐不由分说接过盘子,扶那宫女在池边的石凳上坐下,坐之前还给她垫了块帕子。 那宫女看着感激得很,“妹妹真是好人。妹妹跟着那几位姐妹送进去,便快快出来。萧湘宫里可不能久待。” “哎,姐姐,我记下了!”宛汐接过盘子,快步跟了上去。 宛汐刚走几步,便与李景昌带着的侍卫擦肩而过。她低眉顺眼,弯着腰,端着盘子,目不斜视地从李景昌身边走过。因为李景昌假扮侍卫,宫女们也不必与他行礼。倒是大大方方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萧湘宫与坤宁宫隔着太液池,对湖相望。那边人来人往,富丽堂皇。这边却只在宫门口留了两个小太监守着。许是没油水可捞,那小太监斜斜地靠着墙,在打盹儿。 宛汐跟着那几名宫女,把东西送进去放在前厅供桌上后,故意磨磨蹭蹭。待那几人走后,她转身进了后殿。 这萧湘宫除了按规制送些供果,几乎没人来。所以来了几人,又出去了几人,也没人注意。 前世时,宛汐便知道,萧湘宫是李景珩母妃肖妃的宫殿。说是肖妃的宫殿,其实她一天都没住过。因为肖妃在皇上登基之前便死了。 因为皇上太想念肖妃,登基后不但封了她妃位,还拨了这萧湘宫给她。专门从潜邸把肖妃的东西搬过来,连摆设都是按原来在潜邸的样子摆的。 虽然人不在,但皇上每年还是会赐下一些东西,送到萧湘宫。所有人都知道,肖妃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大将军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听说,皇上时不时的还要来萧湘宫里坐坐,对肖妃的思念之情可见一斑。 宛汐转到寝殿,坐了下来,看来只能等天黑了再想办法出宫了。幸好这里是座空殿,没人来,躲在这里最好了。 她看了眼外面,还早,便趴在桌子上,眯了会。正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讲话。 “皇......皇上......参见皇上!” 第133章 王妃?! “掌灯!”威严的声音透着沧桑,是皇上。 宛汐一个激灵,马上站起来,外面天已经擦黑了,竟眯了这么久? 脚步声响起,灯火亮了起来。 宛汐只得又闪进了玉佩里。 “主人,您来了!”月珠笑得甜美。 “呵呵,我又来了!” 外面的萧湘宫在瞬间便灯火通明了。 大昊帝快步走进了寝殿,他没有穿龙袍,只着了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头上以玉冠束发。既有中年男人的儒雅成熟,又有帝王的高贵和威严。 寸步不离的曹大伴没有跟进来,想来是守在了外面。 大昊帝在寝殿里看了一圈,准备坐下。这一举动吓得宛汐瞪圆了双眼。大昊帝准备坐下的位子,正是刚才好坐过的,还热着呢! 幸好,大昊帝弯下身子,马上又直起腰来。他踱步到梳妆台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下方抽屉那里,摸了一下。那梳妆台的墙,竟如柜门般被打开了。 想不到这萧湘宫里竟还有机关。 待那墙面完全打开,墙上赫然出现了一张画像。画中是名年轻女子。着一身紫衣,衣袂飘飘,头上没任何发饰,只用头绳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容色并非绝美,却英姿飒爽,俊俏非凡。脚蹬一双黑色皮靴,脚尖微微斜向远处的群山。她脸上笑容恣意,大气明媚。让人有种忍不住想亲近的感觉。 这张脸,看着有些熟悉。宛汐再仔细一看,李景珩,有五分像。 那此像应该就是李景珩的生母,肖妃了。 大昊帝伸手轻抚画像,眼中尽是痴迷,这用情至深的模样,作不得假。看来肖妃深得皇帝宠爱这事,是真的。 “紫衣,朕真想你!你可真狠心,你是知晓如何能让朕痛彻心扉的。这么一甩手,便再也不看朕一眼。朕知道,你是恨朕的。你可知道,朕对你的爱,不比他少啊!他凭什么?他只是比朕先认识你而已。你便把整颗心都交给他了!” 大昊帝轻轻地摩挲着画像上女子的脸,像抚摸稀世珍宝般。 宛汐心中大惊,肖妃竟另有心爱之人?这皇室秘辛,还有谁知道吗?李景珩呢?他清楚吗? “紫衣,紫衣,你真狠心!我都已经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是不肯分一点点心给我。我所求不多,只要在你心里给我留下那么一点点的位置。这你都不同意。所有这些,都是你逼我的,你不能怪我!” 大昊帝面容逐渐狰狞,抚画像的手也变成了握拳。 “你为了给他守节,竟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你不是最爱你的儿子吗?你就不能为他委屈一点点吗?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有多恨你?!我恨透你们两个了!......” 大昊帝突然声嘶力竭地吼道。他双手变成利爪,在画像上狠狠地抓着,不停地划着...... 终于,那画像被抓得稀烂,成了纸渣。大昊帝的指甲缝里也渗出了血丝。他这才停了下来,颓废地双手撑着梳妆台,喘着粗气。 “朕,不会放过你儿子的!”说完这句话,大昊帝眼眸中射出冷酷的骇人杀气。 “老货,进来!”平息了片刻后,大昊帝冲着外面叫了声。 “奴才来了!”曹大伴飞快地进来。 他看了眼殿内的情况,习以为常地先扶大昊帝坐下,又掏出药瓶,给皇帝的手指上了药。接着从随身带过来的一个长匣子里,拿出一张画,贴在了梳妆台墙上那个暗格里。 竟是一张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画像! 最后,曹大伴熟门熟路地恢复了一切。又陪着大昊帝静静地坐了片刻,主仆二人才走出萧湘宫。 待大昊帝出了萧湘宫,走远后,宛汐才从玉佩里出来。 她摸向梳妆台抽屉,按下机关,又仔细看了看那画像。画像下面,竟还有一行小字:“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至爱紫衣” 这是大昊帝写的吗?可听完他的自言自语,这肖妃喜欢的,应该是另一个人。皇上爱而不得?肖妃早逝,大昊帝真把对肖妃的爱全转到了李景珩身上吗?可大昊帝最后那句话,怎么着听,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成分,不放过她的儿子?那不也是他自己的儿子吗? 宛汐晃了晃脑袋,这些疑问一时也解不开,如今重中之重,便是要赶快出宫。 她趁黑摸出了萧湘宫。 宫里已是华灯初上了。宫女太监和侍卫穿梭于宫道,各司其职。 宛汐又恢复到那个胆小平庸的小宫女作派。她垂着头,目光灵动地寻找能让她偷到腰牌的目标。 可是宫里众人行色匆匆,一时之间,她也无从下手。不知不觉走到了太液池的右边。四大宫殿和御书房都在这边。宫人们的脚步更匆忙了些。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今儿个皇上留贺兰副堂主喝酒,耽误了,咱家饶不了你们......”一个白面太监拂尘一甩,尖声尖气地催促着端着酒菜的几名宫女。 贺兰星越也在宫里? 宛汐心里一动,看来出宫应该不成问题了。 接下来,她便像其他当差的宫女一般,垂首含胸,绕着御书房及旁边的宫殿,走了一圈又一圈。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后,贺兰星越终于从御书房走了出来。出来后,被晚风一吹,便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旁边有太监想去上前去扶他,他轻笑一声挥手谢绝,独自往前走。 “贺兰副堂主,怕是喝多了吧?奴婢来扶您!” 看着姿色平平的小宫女,贺兰星越脸上仍是招牌式温润的笑,走路有些踉跄,“多谢姐姐!贺兰勉强还走得动,岂敢劳烦姐姐?!” 说话谦和有礼,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宫女而倨傲。 “贺兰公子如此丰神俊秀,芝兰玉树般神仙人物,若能让奴婢扶着,便是奴婢三生有幸!何来劳烦一说?”宛汐眉眼弯弯地看着贺兰星越,坚持伸手去扶他。 贺兰星越脸上有了薄怒,这小宫女,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吗? 他脸上仍笑着,却笑不达眼,邪魅阴冷地看向小宫女。这一看,竟有了些熟悉的感觉。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宫灯下,清澈明亮,闪着璀璨狡黠的光彩。脸虽蜡黄且平庸,骨相却明媚昳丽。周身气度,完全不是一个小宫女身上所能看到的。 “王...王妃?!” 第134章 王妃回来了 “呵呵,是我!又见面了,贺兰!”宛汐保持低头哈腰的样子,手伸过贺兰星越的手臂,虚扶着他。 贺兰星越迅速打量了她一下,“出事了?” “嗯。被绑了!”宛汐眨巴着眼睛,维持着假笑。 “受伤了吗?谁干的?怎么会绑到这儿来了?......”饶是沉稳如贺兰,看到堂堂王妃打扮成宫女,在这皇宫里说被绑了,也是马上震惊出了无数个问题。 “一言难尽!我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宫?”宛汐扬起笑脸,狗腿地看着满头问号的贺兰星越。 贺兰沉眸微笑,脚下愈发踉跄了,“嗯,皇上的御酒果然了得。初喝时醇香,喝下后劲儿越来越足了。看来,今晚得奢华一把,找陛下借辆马车送回府才行了。” 说完,他跌跌撞撞冲着右前方一队巡逻的侍卫而去。 宛汐松开贺兰的手臂,状若卑微地退后几步,垂首立于廊下。 看着远处的贺兰星越正手脚并用,跟侍卫解释着什么,宛汐心里轻笑,又欠下一次人情了。 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出于条件反射,她马上侧身弯腰低头,等着哪个太监或宫女的训诫。 “嘤......呀......”轻而细的声音从耳部传来。 “阿隼!”宛汐猛地抬头。正是阿隼,轻扇翅膀,停在她头顶处。 “你回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这都能认出我?”宛汐完全退到廊下柱子后,伸出双手,让阿隼停在她手上。 阿隼用尖喙轻轻地触碰宛汐的肩膀,又碰碰她的手,一副很激动的样子,好像在说终于找到你了。 “阿隼,你可真厉害!竟能找到这儿来,还能认出我。太棒了!我这样,只怕是王爷都认不出来,你比王爷棒!”宛汐由衷地表扬着阿隼。 阿隼“扑凌凌”飞起,绕着宛汐转一几圈后,轻轻地“嘤呀”一声,便飞走了。 看来是回去报信去了。她的失踪,怕是让王府翻了天。 一刻钟后,贺兰星越的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出了皇宫。驾车的小太监挥动马鞭,马儿“嘚嘚嘚”地跑在上京城宽阔的街道上。 宽敞的马车里,宛汐用帕子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后,简单地给贺兰讲了一下她的被绑。皇宫里的马车,装潢奢华,隔音极好。马车大,车辕也长,小太监坐在最前面赶车,自是听不到马车里的说话声。 刚才还醉眼朦胧的贺兰星越,如今双眸清明,眉头紧蹙。 “岂有此理!四皇子到底是什么心思?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王爷吗?” 宛汐垂眸不语,真正的个中缘由,她不准备告诉他。于他而言,不知道这些东西,继续做个正直为民的纯臣,反而安全。 “王妃......”贺兰星越看向一旁疲惫柔弱的宛汐,心中竟有些隐痛。 历代皇位之争,血腥残暴,实乃平常。只要涉及其中,便是成王败寇,无辜牺牲者何其多。可眼前这女子,若是无辜牵扯,他只怕是断断做不到事不关己的。真若究其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可能真是她那一声“朋友”,入了他的心吧。 “无碍,你不必为我纠结。我嫁与王爷,享受他给我带来的荣华富贵,那我便也要承担起作为王妃,应该承担的风险。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懂的!”宛汐似乎明白他心里所想,淡然轻笑着安抚他。 贺兰星越就着弱弱的光线,看着她柔和的双目,如一池柔静的湖水。他心里倏地一颤,她这模样,好像很久以前便见过。 突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电光火石间,宛汐好像想到了什么。 “贺兰,来的可能是王爷!” 贺兰星越眸光一闪,伸手掀起车窗帘,对着迎面急驶而来人叫了声:“督主!” 李景珩一身玄色锦衣,外披黑色披风,长发虽然束起,但一日来不停歇的奔波,额前还是有些细碎的头发垂下。阿隼回府送信时,他正好从法华寺把司马若兰带回来。知道宛汐在宫里,马都没下,一身便装,只身便往宫里赶。 听到贺兰星越的声音时,鬼使神差下,他竟叫停了马。 贺兰步履蹒跚地从马车上滚下来。 小太监忙不迭地过来行礼,行完礼便一直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贺兰星越。 “督主,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儿呀?”贺兰星越手舞足蹈地挥着手臂。 “本王巡视!你这是在父皇那喝了多少御酒?”李景珩跳下马,嫌弃挥了挥衣袖,酒气太大了,“行了,赶快送贺兰副堂主回府吧。” 说着,骑上马,绕过马车,往回驶去。 小太监伏身行礼后,用力把贺兰扶上了马车,继续往贺兰府赶去。 李景珩骑着马急驰进了王府。老钟,利风等人迅速围了上来。 过了前院,他把黑色披风一掀,穿着宫女装的宛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 “王妃回来了!” 李景珩一个飞跃下了马,宛汐正准备摸索着爬下来,却被凌空抱起。 几个纵身后,宛汐被李景珩全程抱着回了临风居。进了寝殿,李景珩才把她放到床上。 芳若姑姑,玉嬷嬷带着四斯马上围了过来。 “姑娘,您有没有受伤?” “姑娘,终于回来了!” “王妃,饿了吗?” “姑娘......” 宛汐看着一屋子女人,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又感动又愧疚。刚想安慰大伙几句,淳于挤了进来。 “别挤,让我来看看小汐儿,有没有哪儿受损?” 众人忙退后几步,这才发现,王爷都被她们挤到了一边。 经过了几番的望闻问切后,淳于才放心地宣布,宛汐真没事。 李景珩冷哼一声,起身便往外走了。宛汐有些不明所以,询问般看向淳于。淳于无奈看着她,眼眸中有些心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姑娘,王爷从醒来便一直在外面奔波,一刻没停地找您。阿隼刚把您在宫里的信传回来,王爷便一个人骑马去皇宫救您!王爷是真心对您好的!”玉嬷嬷抹着泪,她心疼她家姑娘。可这次姑娘失踪,王爷对姑娘的心,她们几个是看得真真的。她家姑娘,可能真是嫁对人了。 原来如此。 宛汐心下也是充满了歉意。她与李景珩之间的合作,本来便是她占了他的便宜。这次因为自己的疏忽,被人给绑了。出于合作关系,李景珩费尽心力来救自己。于情于理,都是自己理亏。他生气是合情合理的。 看来,她得想想怎么找补找补,在这段合作关系中,尽量多出点力。不能总让别人吃亏不是! 第135章 有人宠着,真好 “行了,大家都别围着了,让王妃先洗漱换衣裳。有话待会儿再说!”芳若姑姑把宛汐从包围圈中拉出来,推着进了洗浴房。 虽说这两天吃饭睡觉洗漱,样样没落。但宛汐还是嘴角噙笑进了洗浴房。被人照顾着宠着,其实感觉还挺不错的。 出来后,芳若姑姑指挥着春夏秋冬上了膳食。宛汐在玉佩里吃了些,倒是不饿。可她知道这临风居里众人因为她,都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便招呼她们一起过来用膳。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安安静静地吃完饭。 饭后,宛汐在锦杌上坐下,众人又围了上来。 看着大家都眼圈泛红,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如同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宛汐从锦杌上跳了起来,双手一摊,转了几圈:“哈哈哈,我这次很乖,连一根头发都没掉哦!不信,你们检查!” “噗嗤......” “嘻嘻......” “...... ......” 屋子里终于有笑声了。 斯妍红着眼蹲到宛汐眼前,“姑娘,你没事真好!” 宛汐接过斯清递过的小杌子,给斯妍坐下,温柔地说:“受伤了?!还痛吗?”她心疼地抚摸着斯妍额角的伤疤。 “不怎么痛了。斯九很厉害。她不但治好了我的伤,还把我的失忆治好了。”斯妍感激地看了斯九一眼。 宛汐笑意更浓,“真的?那太好了。得给咱们斯九记一大功!” 斯妍没错过她家姑娘眼底的怯意,“姑娘,我记起从前的事,但也没忘记遇到姑娘后的这段时光。我记得姑娘说我若有事,你会心疼的!” 宛汐倒是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不过,斯妍若是要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她一定不会强留的。缘来缘去,总归算是多了个朋友。 “我不会离开姑娘。除非姑娘不要我了!”斯妍扬起俏脸,扁着嘴说道。 斯九发现新大陆般凑近斯妍,“哎呀,我们的冷面霸王花小斯妍,撒娇了!开天辟地第一遭啊,稀奇稀奇......” 斯九那奶声奶气的音色,配上街溜子般的调调,众人抱着肚子,笑得前伏后仰。 临风居院门外,正准备进来的李景珩顿足不前。与他差了半个身子的淳于侧目看去,好家伙,这活阎罗王爷整个成大冰块,唯有眼眸冒着莫名的怒火。 他用折扇敲打了一下手心,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李景珩猛地转身便走了。 “哎,来都来了,怎的不进去了?”斯妍如今恢复了记忆,利风时时都想出现在她面前。这王爷不进去,他也只能跟着回去了。 淳于跟在后面,对着临风居无奈笑笑:“这小良心的!” 宛汐想起司马若兰,便问了她的情况。 “那司马姑娘被人绑去了城郊,王爷派人去把她救下,并送到法华寺,交由大长公主亲自安抚了些时候。今儿个又接回府了。”斯柠眼神恨恨地,她觉得姑娘被绑,那司马若兰脱不了干系。 芳若姑姑递了杯茶水给宛汐,“王妃,表姑娘一回府,王爷便把她禁足在缀锦楼了。您别怪王爷,大长公主待王爷,一直是最好的。” 宛汐接过杯子,了然地笑笑:“我明白的,不怪王爷。” 又转头问斯九:“王爷的病到底如何了?” 斯九犹豫了一下,抬眸道:“姑娘,王爷的病只能说是暂时压制住了。花孔雀的以毒攻毒有个很大的隐患,如今他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波动一大,便会吐血晕厥。次数一多,便......救不回来了。” “这么严重?”宛汐回忆起前世,好像没听说这回事。但自己那时一心只想做李景昌的贤内助,没注意这些,也是有可能的。 “那他这几次吐血,是不是都是被我气的?”宛汐想起李景珩这两次吐血晕倒,都是她在身边。难道真是自己害了他? “有什么办法吗?”宛汐想着人家堂堂王爷,位高权重,若是因为自己,被气死了,那岂不太对不起人家了。本来合作便占了他便宜,如今还被自己气晕几次了,这亏欠可就大了。 “花孔雀正在想办法。”斯九安抚道。 宛汐蹙眉点了点头。她唤来安月,要她给张家五哥那儿去个信,说她安全回府了,免得他们担心她。 安月回复爷已经去信,便消失了。 “斯九,我想去看看王爷,你说这时候,王爷是否休息了?”因着李景珩两次吐血都是自己的造成的,宛汐觉着她对李景珩是有愧的。虽然她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气着他了。 “我陪姑娘去墨苑看看吧。不过从王爷醒来后,便一直在奔波寻找姑娘的路上,可能也是有些累了的。无碍,若是休息了,我们便回来。”斯九揉揉鼻子,说道。 斯妍有伤在身,宛汐便由斯九和斯柠陪着往墨苑走去。 墨苑书房内,李景珩从临风居折返后,便连下了几道命令,缀锦楼三个月内不许任何人进去,王府护卫加两倍,老钟自领三十军棍,出事那天在府内的其他侍卫,领军棍二十。 因为此事事关宛汐声誉,她被绑一事,不可大肆宣扬。所以不好直接打上四皇子府,但也不可能轻饶他。把这些年明镜堂和王府压着的一些事关四皇子贪墨,培养势力的证据,放到朝堂上。 李景珩眸中凝聚着满满的杀意,对付李景昌,这只是开胃菜。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他的王妃,他要让他后悔有这个念头。 “主子,王妃来了,问您休息了没有?”利风的军棍是明天领取,今晚他还在墨苑守着。 “不见!”李景珩想起宛汐一身宫女装,偷偷从贺兰星越的马车上下来的情景,气得牙痒痒。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偷情的小妇人,被夫君抓了,那小心翼翼,心虚的样子,最是让人恨。 “是!”利风转身便出去了。 李景珩阴冷着一张脸,狠狠地盯着利风出去的身影,又狠狠地收回,咬牙切齿,明知看不到什么,却还伸长脖子往外看。 淳于叹了口气,“啪”地把扇子打开,“你去躺着吧。王妃定是担心你的病,不让她看看,她该不放心了。”说完,抬脚往外走。 “哼,她哪有心思担心本王?!”话虽这么说,人却忠实地往里间走去...... 第136章 朝堂纷争 宛汐站在墨苑院子里,听到利风的话,只道是李景珩病体还未康复,为了自己劳累奔波,定是累极了。此时,应该是睡下休息了。 她嘱咐利风好生照顾王爷,便准备与斯九一起回临风居了。 “小汐儿,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王爷醒来后为找你,身心俱疲,现下正浑身酸痛,难受着呢!”淳于摇着扇子,一步三晃地走出来。 “王爷身子又不舒服了吗?”宛汐心里更自责了,被她气病,才苏醒,又要劳心劳力去找她。她真不是一个好的合作者。 “躺那儿呢,半死不活的!”淳于把扇子扣在胸前,摇了摇头。 宛汐轻提裙角往里走,“那我去看看?!” 书房里间的床上,李景珩斜靠着床架,脸色确有些苍白。 宛汐站在床前,小心翼翼,“王爷,您感觉好点了吗?” “本王这病,好像不传染!”李景珩看着站得远远的宛汐,想起她与贺兰同乘马车的情景,冷冷道。 “嗯?不传染吧?”宛汐不明所以,看向淳于。 淳于用扇抵额,他也心累啊。 “不传染,不传染!”斯九马上伸出脑袋回道。 “唉!”淳于感觉自己也想吐血了。 宛汐心里觉得对李景珩有亏欠,她来,便是道谢和道歉的。所以他说的话,她也没深思。 “王爷,这个时候了,我本不该打扰您的。可是不来,我心不安。” “原本您的病情便是因为被我气着了,才加重的。我......我对不起您!才好一点点,又因为我被绑,让您劳苦奔波,不辞辛劳的营救我。真是太感谢您了!” “为了表示我的谢意和歉意,我先给您鞠三个躬。以后,我还会用行动来表达的!” 说完,宛汐毕恭毕敬地对着床上的李景珩鞠了三个躬。作为大丫鬟的斯九也接在后面,同步鞠了三个躬...... 淳于抱着扇子,瞪圆了双眼,半张着嘴巴,看二傻子似的的瞧着这主仆二人。 李景珩眼皮直抽,挣扎着坐了起来,“你......” 宛汐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便不敢久留。毕竟李景珩的身体是真不太好,得好好休息。至于在宫里看到的那些,等李景珩恢复好,再告诉他不迟。 主仆二人退出书房,心满意足地回了临风居。 李景珩咬着牙坐在床上。淳于一脸颓废地坐在床沿陪着。 第二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大将军王府里,除了王爷旧疾发作,挺严重的,一直卧床治着外,一如平常。 朝堂上却是唇枪舌战,刀光剑影的一天。明镜堂呈上了大量证据,证明宁诚伯府杜家,参与了贪墨军饷的事,更为甚者,杜家还拉拢军中将领。 杜家是四皇子李景昌的外祖家。他家贪下的军饷到了哪里?拉拢军中将领,又是为了谁?这两个问题不用谁明着问出来,都指向李景昌。 大昊帝大怒。光是贪墨,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贪财嘛,人之常情,补上亏空便可。但是拉拢军中将领,是坐高位者最不能容忍的。 因为那性质不同。任何时候,权力的颠覆,都离不开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便是军队。你一个皇子,拉拢军中将领,培养军中势力,意欲何为?想要武力推翻当老子的政权吗? 李景昌这两天一直在找失踪的宛汐,几乎没怎么合眼睡觉。如今站在这殿上,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听到明镜堂的奏本后,他吓得瞌睡都跑了,整个人都清醒了。 这个指控可太严重了。 宁诚伯爷杜老太爷年纪大了,已经不用每天上早朝。杜家大爷忠武大将军杜泽平,吏部员外郎杜飞鸿都在朝上。 明镜堂证据呈上去,皇上大怒时,杜家父子二人马上跪下喊冤。 “皇上明鉴!这些罪名太大,臣杜家背不起啊!”杜泽平趴在地上,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陛下,杜家对陛下一直以来都是忠心不二的。杜家感激陛下的知遇之恩,纵是万死无以为报。又岂会做出拉拢军中将领,贪墨军饷,这等丧尽良心之事来。” “末将从士卒开始跟随陛下,一路做到陛下亲封的忠武大将军。从来都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一刻不敢懈怠啊!为免拉帮结派之嫌,末将甚至都不敢让杜家其他子弟进军宫。连末将嫡长子飞鸿都未入军籍,进了吏部。” “皇上,求您明鉴!四皇子天潢贵胄,资质优秀。一直以来,都宽以待人,礼贤下士。更是孝悌之至,通于神明。他是断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的。皇上!” 父子一拜再拜,杜泽平甚至涕泪横流,伤心不已。 大昊帝也有些动容。 李景昌这才厘清了朝堂上所争之事。他几步上前,撩起袍子,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冤枉!明镜堂所呈之事,儿臣一概不知呀!儿臣除了父皇交待之事,旁的,都不插手的。更惶论军中之事。儿臣一直战战兢兢,安守自己的本分,听从父皇教导,从未逾矩。求父皇明察!” 大昊帝眯着眼睛看向李景昌,不发一言,好似在斟酌他的话是真是假。 可明镜堂呈上来的证据,却有理有据,不像假的。杜家,真的如此放肆了吗? 杜贵妃和李景昌,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大昊帝眼眸中寒光闪现,杀意涌出。他虽人至中年,但这个位子,他还能坐个几十年。谁抢,他便杀谁! “杜泽平先收监!着大理寺联合兵部,查明此事!因明镜堂督主旧疾复发,卧病在床。特着明镜堂副堂主贺兰星越与淮安府尹魏末,一同前往杜泽平所在虎贲大营,调查此事!” “宁诚伯府只进不出,阖府静思半月。”大昊帝终是不忍,没给李景昌任何惩罚,连斥责都没有。 听到圣谕,杜泽平虽脸色灰败,但看到皇上没有降罪给杜飞鸿,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 武安侯站在群臣堆里,并没有站出来为杜泽平求情。如此情景下,他是不敢触皇上逆鳞的。 贺兰星越着一身暗红色飞鱼服,跪下领旨。昨天半夜,这些证据出现在他府里时,他被告知,此事是督主亲查到的。并被告诫,需深挖,才可见到大鱼。 正好,他也是想挖这条大鱼的。 第137章 提醒贺兰 宛汐在临风居超大床上独自美美的睡了一觉。翌日早饭后,神清气爽地带着斯九和斯柠在园子里逛。 “姑娘,时龙大哥递了信息来。说是昨儿个下午,宁诚伯府家老夫人,亲自去张府,求七哥儿谅解四爷。为表诚意,四爷每天在府门外陈述自己的过错,以乞求七哥儿原谅。” 逛累了,三人走至园中凉亭处,斯柠一边掏出帕子垫在凳子上,一边禀报着外面的情况。 “嗯!”宛汐浅浅应了声,意料之中。 “参见王妃!”老钟行色匆匆往墨苑那边走,看到亭子里的宛汐,忙过来行礼。 “钟叔免礼!这是有急事去找王爷?”宛汐带着温和的笑容,随意问道。 老钟站得笔直,“禀王妃,是今日朝堂上之事......”便把早朝时发生的事,简单地跟宛汐说了一遍。 宛汐眼眸闪动,饶有兴趣地认真听着。她知道,李景珩这是要对杜家动手了。杜家出事,武安侯府想必也不能独善。张姨娘那儿,得早做打算了。还有王铭朗,也得让他提前知晓,才好作谋划。 “钟叔,这些朝堂大事,你告诉我,王爷知晓吗?”宛汐可不想他们被王爷罚。那人心狠,罚得重。看今日老钟走路的姿势便知,打得有多重。 “回王妃,这是王爷吩咐的。大小事,只要是王妃想知道的,都必须让王妃知道!”老钟恭恭敬敬地立在凉亭下。 看来李景珩对于俩人的合作,还是很有诚意的。 宛汐想到她在萧湘宫里听到的大昊帝的那些话。那些话事关李景珩生母的一些秘辛,说是肯定要说的,因为她从大昊帝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怨恨。不,不止怨恨,应该是恨毒了。 联想到这些年,李景珩的处境,她一直觉得大昊帝对李景珩宠爱的外衣下,藏着点别的什么。从昨天在萧湘宫,大昊帝的表情和说的话,她几乎可以肯定,大昊帝对李景珩是有恨意的。 这事,她得早点告诉李景珩。 “嗯 ,那钟叔你去忙吧!哦,对了,钟叔你知道贺兰副堂主什么时候去虎贲大营吗?” “回王妃,散朝后便会前往。” “谢谢钟叔,你去吧!” 老钟又行了礼,这才往墨苑去。 大昊帝派贺兰与那个魏未一起去,是觉得这俩人都是他最忠实的臣子,事交给他俩,放心。他却不知魏未早已是四皇子系的了。不但他不知,只怕连贺兰也不知。就怕那魏未为了救杜泽平,想出什么奸计害贺兰。 不行,得提醒提醒贺兰。 “斯柠,你去明镜堂大门口等着。贺兰星越下朝要去虎贲大营,肯定要先回明镜堂。等到他后,你寻个没人的机会,告诉他,千万提防着魏未。” 斯柠点点头,起身便走了。 斯柠走后,斯九一直盯着宛汐。 “什么意思?”宛汐不甘示弱,回盯她。 “你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斯九放弃挣扎,“你与那贺兰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宛汐移开眼睛,有点心虚。 “你别耍赖皮!正视问题!”斯九用手指挑起宛汐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人家屡次救我,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此次虎贲大营之行,有危险,我知恩图报,提醒他。有问题吗?”宛汐傲娇地扬起下巴,坦荡极了。 “呃,那倒是哦。这个贺兰副堂主,真是算是你的贵人。确实应该知恩图报!你是个好人!”斯九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卑鄙,脑子有点脏,想太多了。 “嗯!” 宛汐起身,背着手,边走边说:“走吧,去王爷那里瞧瞧病情。” 主仆二人到墨苑的时候,老钟刚从里面走出来。 “王妃,王爷在书房呢!”他侧身行礼,宛汐微微颔首,便带着斯九进了院子。 淳于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一身青衫上绣了大朵翠绿荷叶,花枝招展的。 “这花孔雀,真骚包!”斯九翻着白眼,啐了一句。 “小豆丁,嘀咕什么呢?”淳于不敢叫斯九三寸钉,便一直叫她小豆丁。 “哼,一张脸比女人还白净,每天穿得花里胡哨的,大骚包一个!”斯九一听又叫她小豆丁,气得叉腰大叫。 “你们俩个就在这院子里对骂,没分个胜负出来,不许进书房!”宛汐看着头痛,正好她要跟李景珩说的事,也不好让第三人听到,便冷冷抛下一句话,独自进了书房。 “你说话声音娃里娃气的,可说出来的话,真像沾了毒的尖石子儿,怎的就这么难听呢?” “你说的就不难听了吗?长得人模人样的,骚成这样......” 宛汐轻叹一声,敲了敲门,问道:“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声音...... “王爷,您在吗?”刚刚老钟明明说他在的。 “王爷......”难道是病情突然恶化了? 看着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宛汐知道指望不上了,便也不等回复,一把推门,冲了进去...... 只见那李景珩坐在大书桌后,神色淡漠,满脸冰霜。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三分静气,三分杀气,三分霸气,还有一分,竟似委屈之气。谁给他委屈了吗?老钟?淳于? 这男人,皮囊一等一的好看,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算得上是要颜有颜,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可自小母亲为救他惨死在他面前,父亲对他的态度又......有些诡异。从小便上战场,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拼了一身剐,才走到今天。想来,也真是可怜! 李景珩自宛汐进来后,便一直盯着她。他没错过她脸上各种微小的表情,惊艳!羡慕。悲悯?慈爱?! 什么鬼?这女人,对着外面的男人,她体贴温柔,生怕别人受到什么伤害。对自己,竟是这副表情?虽说始于合作者关系,可好歹,也是皇帝赐婚,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娶回来的。 就,连夫妻和睦的样子都不用做吗? 李景珩气又有些不顺了。 宛汐瞧着,不会真是病情反复了吧? “王爷,你现在......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李景珩看着宛汐隔着书桌慢慢靠近的娇俏小脸,神色一窒,“无......无碍!你有何事?” 没事便好。 “王爷,我在皇宫时,曾躲在萧湘宫。正好碰到皇上也去了那儿,听到些东西,我觉得有必要想告诉王爷......” 第138章 王妃为何心心念念都是贺兰 李景珩站起身来,绕过书桌,走到下首的楠木椅,坐下。提起旁边茶案上茶壶,倒了两杯茶,指了指另一张椅子:“坐!” 宛汐轻提裙摆,坐了过去。她端起茶杯,浅抿了口茶。这才不急不徐地把她在萧湘宫所见所听,都告诉了李景珩。 说到肖妃心上另有其人时,宛汐心里很是忐忑。作为儿子,听到母亲这些不为人知的秘事,定是会尴尬万分的。 可奇怪的是,宛汐发现,李景珩除了眼神有心疼,有怀念外,竟无半点难为情的意思。在听到大昊帝抓毁画像,曹大伴随身带一幅换上的时候,他冷哼一声:“原来他临摹了那画像!” 情况全部汇报完后,宛汐心下自嘲,原来人家早就知道这些事了。这事弄得,自己好像个二傻子似的,拿着别人早知道的事当秘密来邀功。 李景珩察觉到宛汐神情恹恹,哪里不知她的小心思? “本王一直以为母亲的画像早已经被毁了。幸得你告之,才晓得原来被毁的是他自己临摹的。这画像对于本王来说,极其重要。本王势在必得。” 宛汐扬眉粲然一笑,还好,总算有点用。 这茶真不错,她又喝了口茶。 “王爷,那魏未,藏得极深,狡猾多智,而且为达目的,心狠手辣。此人与贺兰副堂主同往虎贲大营,定会伺机破坏调查,甚至危及贺兰性命。不知王爷可有安排后招?” 宛汐想起老钟说的皇帝派贺兰与魏未一起调查之事,有些不放心。想着这事既是李景珩安排弹劾的,想来他是都安排妥当了。 李景珩抓着茶杯的手重重放下。他眼神如刀,扫向宛汐。 “你我二人虽是合作关系。但王妃既已嫁入王府,自当守规矩,遵妇德。一切当以我大将军王府王妃身份为重。否则传出去,不但有损我王爷声誉,更会让赐婚那位,心生疑窦。于合作,无益!” 宛汐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本想反驳一二,但又想到他旧疾还未痊愈,上两次发病都是因为她,便忍着没回怼过去,只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没做什么有损王府之事!” “王妃就那么喜欢贺兰副堂主吗?时时刻刻,心心念念,都是他?”李景珩右手放在茶台上,拳头紧握,关节乏白。 “没...没有!我哪有心心念念都是他?我只是......”宛汐莫名有些心虚,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我只是感念他几次救命之恩!” 李景珩看着宛汐心虚得低眸回避他的眼睛,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心中火气“噌”地上来了。 他面容冰冷,眼含厉色,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宛汐。 “救命之恩?那你们还真是有缘,每次你有难,他必到。本王竟不知是他时时关注你,还是你在时时关注他?以前倒也罢了,如今,王妃也算是有家室之人,一府主母,这眼睛,竟还是盯着贺兰副堂主转。” “我......那......倒没有......”宛汐有些词穷了。 “没有?王妃有任何事,第一时间难道不是去找贺兰副堂主帮忙解决?连王妃被绑宫中这等大事,都是贺兰副堂主营救出来的。王妃便是如此不信任本王?” 宛汐心里嘀咕,这是说七哥出事,去找贺兰帮忙了吗?至于皇宫里,正好碰到贺兰,机缘巧合下,找他帮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我七哥那事,我不是怕王爷忙吗?也不好什么事都可着王爷一人麻烦呀!所以我才自己想办法解决。至于皇宫这次,那不是正好碰上了贺兰,我请他帮我,他也愿意。事情就是如此了!” “是吗?你怕麻烦本王,倒不怕麻烦一个外人?阿隼已经找到你,回来给本王信儿了。本王没有马上去皇宫救你吗?你便这么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了吗?” 李景珩弯下腰,凑近宛汐,咬牙切齿道。 这话,就,挺无理取闹的! 宛汐呼吸一窒,身子不由自主又往椅子后靠。这叫什么事,皇宫那么危险的地方,一分钟都不能多待。有人马上能救人于水火,谁会舍近求远等你赶来救? “我当时的情况很危急,当然得尽快出宫。再说,那什么?谁救不是救。这时候追究,也没必要不是!再说,贺兰也不是外人,他是我朋友。朋友之间,不就是要互相帮助吗?” “不是外人?朋友?”李景珩俊脸扭曲,猛地一下,把茶台上的茶杯茶壶扫到地上。 “哗啦啦”瓷器摔地上的声音把外面的斯九和淳于都吓了一跳。斯九跑过来便要冲进来,淳于一把拉住,立在廊下,问道:“景珩,何事?” “滚!”里面传来暴怒声。 “姑娘!”斯九抬脚便要踢门冲进去。淳于一手捂住她嘴,一手抱起她,飞快地跑到外面去了。 自上而下的压迫感让宛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这活阎罗的名号真不是白叫的。况且,斯九告诉过她,他的身体情况。若是真跟他怼,又吐血,又晕倒,怎么办? 算了,今天便忍一忍。宛汐轻咬唇瓣,微微低头,想着等他身体好了以后,再跟他掰扯。 李景珩看着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女子,如今身子紧靠椅背,轻咬红唇。俏脸因争吵,而呈粉色,秀眉微蹙,水盈盈的眸中有隐忍,也有倔强。 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法,他想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亲向她那娇艳欲滴,红彤彤的唇瓣。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当他挑起宛汐的下巴时,宛汐有些懵了。轻咬的嘴唇也松开了,半张着,美眸轻扬,疑惑地看着李景珩。 李景珩胸口血气汹涌,脑子里却叫嚣着亲上去...... “景珩,那什么?你行针的时辰到了。快去里间躺着。小豆丁,快快快,麻利点,准备扎针了......” 淳于“嘭”的一声把门打开,一边吆喝斯九,一边半扶半拉李景珩往里间走,“我的爷,你想的那事,暂时不行。小心你的命!” 第139章 张姨娘又自戕了 那要不要跟进去看看,以示关心?好像也不太合适。扎针便要宽衣解带的,她在旁边不妥。 想了一下,宛汐站起身来,在这儿等也不是个事,她也不清楚扎针要多久,还是回临风居算了。 临风居门口,芳若姑姑看看到神情有些落寞的宛汐,叫了一声:“王妃,怎么一个人走回来了?斯九不是陪着您吗?” 宛汐心里还是有些自责,李景珩可能又被她气病了,“斯九要给王爷扎针呢!” 回到寝殿后,宛汐想起那柄要送给安月的软剑,便挑了个无人的时候,把剑取了出来,并要人把安月叫过来。 安月一如既往的一袭黑色袍子,头发高束至发顶,这种装束总是便于她行动。 “安月,来。我送你个东西。”宛汐把剑匣子捧在手上,递了过去。 安月不接:“不必!” “上次武安侯府,你为了救我受了伤。我便说了要送你样东西。你可不能推辞!” “是!”安月略一沉凝后,便接过剑匣。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是!” 安月一脸平淡,打开了匣子。 “辟水剑!”一贯清冷淡漠的安月,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欣喜的情绪。 “噌~~~~~~” 她随意地舞动剑柄,那剑粼粼泛光乱花迷眼,抖动时金石铿锵盈盈飒飒,碰撞时泉水叮咚清清泠泠。看来这绝世好剑名不虚传。 “王妃,好剑!多谢!”安月站定,拱手作揖。 “安月喜欢便好!”宛汐的心情也变好了。 “姑娘,姑娘,出事了!”斯清一路跑着进了寝殿。 宛汐一看,心里咯噔了下。这丫头,平时是最稳重得体的,这般慌张,定是出大事了。 “不着急,慢慢说!” “是张姨娘。张姨娘又自戕了!”斯清喘着粗气带着哭腔道。 “又自戕?”玉嬷嬷看到斯清跑进来,也跟了进来,“这才刚好啊!怎么就又来遭这罪?” 到底是跟在身边服侍了几年,有感情,玉嬷嬷心疼得眉头紧锁,担心不已。 “严重吗?”宛汐蹙眉道。 “严重,很严重。听说这次是用匕首直插胸口,这会子还没醒呢!”斯清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匕首直插胸口?哼,她倒是越来越出息了......” 宛汐心口一紧,接着便是绞着痛。 “去墨苑叫斯九......等等,我自己去,安月,你先去武安侯府盯着点。斯清,门房处要马车。” 宛汐一边走一边安排。走着走着,开始小跑起来。明明最近张秀芳身体恢复很好,情绪也不错,瞧着好不容易有了些真实的为人母的矫情,怎么会又自戕? 进了墨苑,宛汐站在书房门口低声叫淳于。她再急也不敢打扰斯九给李景珩扎针。 “小汐儿,有......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吗?”淳于本来想开个玩笑,可宛汐那张苍白的脸,让他吓了一跳。 “斯九还在行针吗?那...那你有空吗?”宛汐轻声询问。若是两个都忙,那她便出去找大夫。 “姑娘 ,针......针扎完了。怎么啦?”斯九紧跟淳于后面,看见宛汐倒上前扶住她。 “张姨娘又自戕了。”宛汐故作轻松道,“若是王爷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便随我去趟武安侯府,瞧瞧还有救没救!” “好,我们马上走!”斯九忙收拾她的银针。 “淳于,王爷在休息吧。我便不进去了,你帮我跟王爷说一声。”宛汐心里烦闷,挤出笑容说道。 淳于点点头,“好。严重吗?” “不知道。听说是用匕首捅了胸口。”宛汐平淡说道。 “啊,捅了胸口......” “本王陪你一起去吧。淳于,你也跟上。”李景珩从里面走出来,径直往外走。 “跟上!”看到宛汐还愣在原地,李景珩回眸淡淡扫了一眼。 宛汐忙小碎步跟了上去。 王府的马车驶到武安侯府大门口,利风早已知会了门房。武安侯一脸莫名地把李景珩和宛汐迎了进去。 “父亲,我姨娘如今怎么样了?可有请大夫?”一下马车,宛汐便问武安侯。 “你姨娘?她不是好好地在凝芳阁吗?能有什么事?”武安侯恍然,原来是来看张氏的,可张氏不是好好的吗?她需要请大夫吗? 宛汐眼眸寒光暗现,冰凉地扫了武安侯一眼。合着这事,他这个侯府主君毫不知情,可见张秀芳在武安侯眼里,竟是无半点情意,甚至没有丝毫存在感。 “武安侯可真是日理万机,连枕边人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情。看来本王得跟父皇提议,酌情减轻侯爷的庶务,以免侯爷为了朝廷,怠慢了府里。”李景珩轻哼一声,冷笑道。 还要减?他本来便是个闲散职位,好不容易搭上李景昌,任了一届的秋闱考官,明年的春闱,听说皇上也有意让他担任考官。 这春闱的考官比秋闱的考官,含金量可高得多。各官员挤破脑袋想被皇上点卯点上,那春闱出来的,可都是大庆往后的栋梁啊。做了他们这些人的考官,那人脉可就今非昔比了。 这王爷若是在皇上面前一说,皇上直接把他剔除在考官名额之外,那他这仕途便没什么希望了。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侯,小侯一时不察,这就去问问,怎么回事?”武安侯擦了把汗,挥手招了个小厮上前,低声问了起来。 李景珩没理会他,一手背后,大阔步跟着宛汐往侯府后院走去。 凝芳阁院门口,两个强健的婆子守着,木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两位姐姐,行行好,放奴婢出去请个大夫。再迟姨娘怕是要撑不住了!” “木棉,你求老婆子也没用。这是大夫人的命令。再说了,不是还有府医在吗?府医都救不了的话,外面的大夫指定也救不了。用不着白瞎那功夫。”一个婆子睨了地上的木棉一眼,阴阳怪气道。 宛汐给斯清使了个眼色。 斯清急走几步上前:“张姨娘命悬一线,谁敢拦着不去请大夫?” 那婆子冷笑一声:“你又是哪个院的小娼妇?自然是大夫人吩咐的。大夫人仍侯府当家主母,她的话在侯府便是圣旨。我老婆子倒要看看,谁敢不遵?!” “放肆!”一声断喝吓得那两婆子一个哆嗦。 第140章 救人 武安侯厉声喝道:“你又是哪个院的老乞婆子?大夫人向来温婉明理,对待姨娘宽厚仁慈。定是你曲解大夫人意思,狐假虎威,打压张姨娘!” 那婆子听到喝斥,早就吓得跪倒在地上了,“侯爷,是老婆子误解了,是老婆子的错......” 木棉伸长脖子一看,是宛汐来了。她连哭都顾不上,直接跪下磕头:“姑娘,不不不,王妃,求王妃快救救姨娘......” 宛汐没看那两个婆子一眼,直接跨进院子,“姑姑,起来跟着。” 几人快步往凝芳阁内屋走去。 武安侯冲上前拦住李景珩:“王爷,内室脏污不堪,血腥味重。您何等尊贵,万不可入那屋。不如,小侯陪您在这宴息室等消息。” 李景珩伸手一推,“本王的王妃都进去守着了,本王有何不可?”说完,径直跟着宛汐进去了。 武安侯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往里走。 一进内室,宛汐看着张秀芳,心中有种重重的坠痛感。 只见她平躺在床上,胸口处斜插着一柄匕首,外面差不多只留刀柄。身子周边的床上已经被血浸湿了,看不出床褥原本的颜色。张秀芳那张脸,早已没了一丝丝血色,了无生机,像个破布娃娃。 宛汐脚下一个踉跄,李景珩伸出手臂,把她紧紧搂住,“先别急,让淳于和斯九瞧瞧再说。” 淳于和斯九一进屋便上手检查起伤口来。那府医刘大夫本坐在一旁喝着茶,指挥巧儿用毛巾帕子,垫到张秀芳刀口处,以便吸掉渗出的血。他一身干净悠闲,想必是连床头都没过去看一眼,只坐在这里等着张秀芳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便回去复命。 他见突然进来这么些人,特别是有两人还直接走到床边,上手检查起张氏来,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只想着杜氏的命令了,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谁允许你们来这里胡闹的?出去出去!” “刘大夫,大夫人派你来,是给张姨娘治伤还是让你来等她咽气的?”宛汐稳了稳心绪,看向刘大夫,眼眸中满是杀意。 “当然是......是......”刘大夫这才眯起眼睛看清来人,“王......爷,四......王妃,侯爷......” 李景珩拥着宛汐,小心地把她扶到桌边坐下,目光森寒地看了刘大夫一眼,“利风,把府医拿下!” “是!”利风风一般进来,拎着刘大夫的后衣领子,把他拽出内室。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侯爷救我,侯爷......”声音戛然而止,想是被打晕了。 “王爷,王妃,张姨娘这次是用了大力气。初步检查,匕首是从肋骨上扎进去的。看情况,那根骨头极有可能断了。若是断了,刀刃或许会因受到阻力,而卷刃或是断刃。如果真是那样,情况兴许会好些。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只有拔出匕首,才能真正了解伤情。” 淳于双手沾满血,站在离宛汐五步远的地方,禀报他们所能见到的情况。 “拨刀?能把握得住吗?”宛汐声音微微颤抖。她知道这种刀或剑捅入了身体里,如果拔出来,稍有不慎,便会大出血,救治不及。 “有!这不有斯九的银针呢吗!我们两个,只要配合得当,能压制住出血的。”淳于轻松地压了压手,露出一丝微笑。 “嗯,我相信你们。放手去做!”宛汐也极力扬眉,她不想给他们俩压力。 斯清早已把两人的衣袖用攀膊绑好。斯妍胆大心细,便站在一旁当助手。 因为张秀芳伤在胸口,必须宽衣。斯柠和七巧便搬了两个屏风放在床前,把内室隔成了两个小间。 宛汐站起来想走到床边去看着。 李景珩一把拉住她,“你过去不但会妨碍到他们治伤,还会让自己心里更难受。就在这里等着吧!” 宛汐回头看向李景珩,他平素冰冷的眼眸,如今竟熠熠生辉,眉眼柔和。那冷冽俊朗的五官,也像初雪融化般,温润如玉。 宛汐不由自主的听他话坐了下来。 杜氏和炎卿便是这个时候进到的。 炎卿落后杜氏半个身子,跨过花厅的月牙拱门。她便看到李景珩坐在宛汐身边,一只手牵着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似水。 炎卿眸中的恨意翻滚,毫不忌讳的倾散向宛汐。他怎么会?她又何德何能?就算他真的因身体原因,真的因性格原因,而孤独一世。他也不可以对王宛汐动情!她不配! 屋里的人根本没理会谁进来了,谁又出去了。所以炎卿嫉恨的目光也没引起宛汐他们的注意。 杜氏是收到了婆子的禀报,才带着炎卿过来的。来的路上,她也忐忑不安又怨恨不已。这个张氏,死便死吧,却又死不了。最恨的是这种自戕的把戏,做了一次又一次。恶心谁呢! 进了凝芳阁,外面竟只有几个下人。她稳了稳心绪,走了进去,便看见武安侯站在月牙拱门内侧,李景珩和王宛汐两人坐着。房内设了两张屏风。 “这些个丫鬟婆子,真是得好好训训了。王爷和王妃回府了,也没个人来告诉我一声。幸好我过来瞧张姨娘伤势,赶上了。还望王爷,王妃不要怪罪才好!” 杜氏一进门便满脸笑容,扬起脖子,大着嗓门,故意阴阳道。 宛汐被这声音一吵,心里一紧。李景珩手里还握着她的手,他觉察出她手在抖,另一只手便抚了上去,轻轻拍了拍。安抚好宛汐后,李景珩冷着一张脸,眸光凛冽地看向杜氏。 杜氏那夸大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便觉遍体生寒。她吓得慌忙想收住笑容,却因为心里的怕和脸上的笑,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最后出现在脸上的是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诡异模样。 屋里原本静静的,只听到床边几人细细的说话声。被杜氏这一叫喊,武安侯都被吓了一跳。 他慌忙上前拉住杜氏,又对李景珩说:“王爷,这里地方小,我们到外面前院去等着吧。” 李景珩没说话,只是侧脸看向宛汐。 宛汐眼眸含霜,她还没去找她们,她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既如此,是该好好与她们算一算了。想罢,便挣脱开李景珩的手,率先从内室走了出来。 第141章 张姨娘为何自戕(一) 李景珩手中突然一空,心也跟着空落落的。他回眸狠狠地瞧向外面,站起身来跟着宛汐往前厅走去。 前厅早已经准好椅子茶点,是炎卿亲自上手的。 她五指纤纤白嫩修长,熟稔地捏起茶杯盖,提出茶壶,不急不徐地倾倒茶水,动作柔美。加上她本身秀丽窈窕,这一串动作下来,很是赏心悦目。 特别是倒了茶水,轻轻往李景珩身边的茶台上放时,她身子微微前倾,眼眸如惊鸟般,有意无意地瞄了男人一眼。 李景珩长腿半曲,冷声对利风道:“把那府医带上来!”说完,眸光回收,看向旁边的宛汐,扫了一眼还在跟前端茶的炎卿。 只那一眼,炎卿便觉自己气息微热乱,耳朵发热。她微微抬头,想再次近距离看一眼这个男人,又觉自己心中太快,若失态便不好了。只能忍着低头退了下去。 这时候,世子王铭轩和紫姨娘也前后脚赶来了凝芳阁。紫姨娘过来时还只以为张秀芳又惹了什么事,来了才打听到原来是她命悬一线,瞬间脸都吓白了,眼中有一丝的不忍。 府医是被利风拎上来的。拎上来后丢在厅中,如一滩烂泥。 “哎呀,刘大夫这是怎么啦?这位侍卫,虽说你是王府侍卫,可这是武安侯府,你怎么如此草菅人命?”杜氏看到刘大夫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只当是被严刑逼问过,心中大喜。酷刑下说的话,她可是不会认的。 “杜夫人,卑职只是点了这府医的穴,免得他聒噪惊扰了我们王爷和王妃。”说完,利风伸出手指,在刘大夫身后点了两下。 刘大夫惶恐地爬起来,又面向李景珩跪下,浑身颤抖,一动不敢动。 “待会儿,王妃问什么答什么,不得有半句搪塞半句不实。否则,本王会对你往死里用刑。当然,会保证你定会把一切都交待清楚再死的。”李景珩冷漠地掀了掀眼皮,只睨了刘大夫一眼,便扫向了全场。 “是是是,小的......小的......不敢撒谎......”刘大夫吓得如抖蒜般磕起头来。 杜氏暗自恨得气堵于心。她哪里听不懂李景珩这话既是冲刘大夫说的,也是冲她甚至全武安侯府的人说的。他就是明着告诉她,他会严刑逼供刘大夫,死活不论。 “刘大夫,你为何不救治张姨娘?”宛汐眸色冷冽,凛声问道。 “回王妃,张姨娘的伤,小人看后,自觉医术不精,治不了。回了大夫人后,大夫人便让小人只管守着,等张姨娘咽气便可。” 刘大夫心知这次之后,侯府的府医这事定是会被撸了。落到这活阎罗手里,若不说实事,肯定是命都保不住。小命要紧,刘大夫这么一想,便再没有丝毫隐瞒的心思,倒豆子般麻利地全说了出来。 “刘大夫,你在我侯府当府医这些年,我侯府可有亏待于你?你要如此污蔑本夫人!”杜氏冷冷笑道,“府里谁人不知本夫人对待妾室宽容大度,常以姊妹相称。张氏与本夫人尤为亲近,本夫人会不顾她死活?笑话!” “这倒是!”武安侯坐在下首第一张椅子上,他微微侧头对着宛汐,“小四,你也是知道你母亲的,她对张氏和紫烟都很是宽容。” “哦?那父亲在我和王爷来之前,可知姨娘伤重之事?”宛汐似笑非笑地看向武安侯。 “呃......这个倒......”武安侯吞吞吐吐。 “父亲刚才也在里室看到了姨娘伤情,极重。为何刘大夫言明了他不能治,大夫人却不出府找医者?”宛汐盯了武安侯一眼,便看向杜氏。 “四妹妹,张姨娘是自戕!自戕本是大错,有损侯府颜面。母亲也是想着把事捂住,不让外人知晓其事。这也是在护着四妹妹的名声!”炎卿站在杜氏后面,眼眸一直盯着宛汐她们这边。 “嗯,看来,本妃还要谢谢杜夫人。杜夫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本妃的名声,竟不惜舍弃掉张姨娘的命。” “只可惜,张姨娘的自戕不知是为了谁的名声,又不知是受了谁的情伤?才至于下了如此大的决心,丢下爱她的父母兄姐,甚至子女,也不愿苟活于世!” 宛汐抬手轻抚茶杯边沿,双目蒙上了一层戾气。 杜氏惊得整个人都快弹起来了,她究竟知道些什么?竟敢一次两次地在隐情边沿试探。 “你这说的什么话?为父这些年也没薄待你姨娘。吃穿用度,哪样差过?她何来什么......什么情......情伤?”听到女儿的指责,武安侯不依了,一个妾室而已,还要他怎么待她?更过分的是,做女儿的竟还提到什么情伤,是她一个晚辈可以说的吗? “是吗?父亲看看,姨娘这凝芳阁里,可有一件是武安侯府的物件?除了几个丫鬟婆子,哪样都是张家送来的。连栖子院,寿安堂里,甚至这府里其他院子,怕是也有不少是张家送给姨娘的东西吧?!”宛汐嘲笑般瞧着武安侯渐渐变红的脸色。 “你......你说这些干什么?你......” “父亲,张姨娘放着庆国首富家嫡小姐不做,来这侯府当卑贱的姨娘,真是爱惨了父亲吗?”宛汐步步紧逼着武安侯。 “放肆!你一个做女儿的,怎么可如此跟你父亲说话,何况你还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杜氏色厉内荏,她有种预感,再不让那贱丫头闭嘴,她会说出更过分的话来。那些话可能会让她承受不住。 “杜夫人,本王的王妃,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君君臣臣,先有君,后有臣。王妃与你武安侯府,今日便只论君臣吧!”李景珩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武安侯听宛汐的话,脸涨得通红。这个孽障,竟敢如此质问他这个做父亲的。他本想像杜氏那般斥责宛汐一番,可李景珩的话让他不得不收了那心思。 可那孽障的话也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张氏,是杜氏给他纳进来的。杜氏当时说张氏对他情根深种,愿意带着张家的巨额财富来侯府作妾。 他本不愿意。那时的他与杜氏,夫妻情深,他是真的喜欢杜氏这种英姿飒爽的女子。可杜氏说纳了张氏,便是为侯府找到了一个活动的银号,钱财任取。 至于她,为了夫君,她不会做妒妇。作为侯府主母,她只会做有利于侯府的决定。这么些年来,杜氏也确实做到了。 第142章 张姨娘为何自戕(二) 可是张氏呢?真是对自己情根深种吗?武安侯又迟疑了。 刚把张氏纳进来时,他也是满心高兴的。张氏长得美丽非凡,虽是作为妾室纳进来的,可张家的陪嫁丰厚。 所以张氏才进门那会,武安侯也是很乐意去凝芳阁的。可张氏却奇怪得很,扭捏矫情,一直不肯与他亲近。总是把他推到栖子院去。 一次两次,他便当她是守着妾的本分,不与主母争宠。可次数一多,他也烦了。堂堂武安侯,既有貌美如花的杜氏正式夫人,还有紫烟这样温柔体贴的妾,更有通房好几个,不缺女人。张氏这种欲拒还迎,假意推让,他很是不喜。慢慢的,他不愿意去凝芳阁了。 仅有的几次在凝芳阁过夜,都是杜氏亲自送过去,叮嘱张氏,才成其好事。如此才生了铭朗和宛汐。这么看来,这张氏也并非真心仰慕于他。那她为何要入这侯府呢?武安侯思量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七巧,木棉姑姑,张姨娘是在哪儿出事的?出事前有什么征兆吗?或者说,出事前她做过什么?听过什么?到过哪儿?与谁人交谈?这些,你们细细说来!”宛汐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景珩,便望向立于一旁的七巧和木棉。 这二人,是与张姨娘最亲近之人。木棉姑姑是张家带过来的,自是最忠心于张秀芳。而七巧虽说是侯府拨过来的大丫鬟,但这几年,张秀芳待她极好,两人之间也处出了感情。只要没有旁人威逼利诱,七巧还是会忠心待张秀芳的。 张秀芳出事后,王府的人来得太快,估计就算是要威逼利诱七巧,也还没来得及。所以这二人的话,暂时应该可信。 听到宛汐的问话,两人马上在厅中跪下回话。 “姨娘这几天身体大好,心情也好些了。辰时正便吃了点海鲜粥,说要去园子里逛逛。姨娘没让奴婢跟着,带了七巧一起去的。”木棉垂首道。她虽姨娘从娘家带来的,可姨娘更喜欢带着年轻的七巧出去。 七巧脸色苍白,身子都有些抖,张姨娘那个样子,着实太吓人了。她很心疼,也很自责,没照顾好姨娘。 “四姑......王妃,是奴婢陪着姨娘去园子里的。逛园子的时候,姨娘兴致不错。她说三哥儿秋闱成绩这么好,来年春闱的时候,定能考个状元。奴婢还笑着恭喜姨娘,以后便是状元郎的姨娘了。” “姨娘当时听到这句话时,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可奴婢认错时,姨娘又说不是奴婢的错。随后又逛了会,姨娘好像心情差了些。” “到了凉亭处,大夫人和世子夫人都在那儿坐着。姨娘犹豫了会,便想转身回凝芳阁。大夫人看到了,便叫住姨娘。大夫人仁慈宽厚,她笑着姨娘这么久了,都没去栖子院,是不是要她抬轿子去接。” “姨娘倒是没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大夫人便说既不愿意看到她,那她便走了,又让世子夫人陪姨娘聊聊天,解解闷。说完,大夫人便走了。” “世子夫人与姨娘说话的时候,奴婢和世子夫人的丫鬟都站得远远的。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姨娘走出了凉亭。奴婢看着姨娘的心情还是没好一点,连嘴唇都没什么颜色了。回到凝芳阁后,姨娘说她要休息会,不要奴婢们去打扰她。” “奴婢想着姨娘身体才痊愈,可能是累了,便安心在前院绣鞋底。幸好木棉姑姑去给姨娘送燕窝,才发现姨娘已经自戕了......” 七巧说着说着,掩面痛哭起来。 木棉姑姑抽咽着道:“幸好,奴婢进去时,姨娘刚刚自戕。她......她还清醒着,要奴婢不必叫人,让她去。她去了大家都好......” 宛汐蹙眉,她去了大家都好?这话什么意思? “大嫂嫂,请问在凉亭,你与姨娘都聊了些什么?”宛汐抬眸看向炎卿。她曾经以为这侯府大房,唯有炎卿一人还算有点良知。她虽清冷,却也温婉,她知书达理,不涉及侯府是非,像朵荷花。自洁于侯府众人面前。可是,她真的淡泊明理吗? “四妹妹,当时我与母亲一起游园子时,碰到张姨娘。不知怎么的,张姨娘情绪不高,母亲便让我与张姨娘闲聊会天,纾解姨娘心中的烦闷。” “你也知道我,平时不怎么理会府里的事,也不怎么知道与人相处之道。可既是母亲要求的,做儿媳的自当遵从。便坐下来闲聊了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人坐着,享受园子里的清新空气。” “没一会儿,便各回各处了。至于张姨娘自戕这事,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也是诧异得很。四妹妹是觉得我与张姨娘说了什么,才致她自戕吗?” 炎卿娓娓道来,声音淡淡的,没有包含太多的感情,说的又合情合理,很难不让人信服。 “王妃,卿卿一向不管府里的事,只窝在我雅铭轩里。这些事你万不可往她身上想!”王铭轩坐在杜氏旁边,他生怕炎卿受了委屈,伸出手去牵站在杜氏后面的炎卿的手,以示安抚。 炎卿神色一窒,状若无意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王铭轩牵了个空,有些尴尬,但也没多想,只收回了手。 “大嫂别误会,本妃只是了解这件事的全貌,并没怪罪任何人。”宛汐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她淡淡地开口:“这事不急,本妃只是问个大概。等姨娘醒来后,我们还要听听她怎么说。放心,姨娘会没事的。” “里面那个男的,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医盗,是王爷的人。至于斯九,大家都认识。其实她是秦家的后人,对,就是那个能医死人的秦家。有这两人在,相信姨娘马上能醒。” “咱们且坐着,一会儿便有分晓了。斯柠,你进去看看,问问姨娘还有多久能醒?” “哎,好咧。奴婢马上去!”斯柠头一扭,便进内室了。 “医盗和秦家的后人?”武安侯惊呼,“那斯九不是武安侯府的丫头吗?怎么会......” “嗯,祖母把斯九的身契给本妃了。本妃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知道她竟是秦家的后人。上次姨娘便是她给治好的。”宛汐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杜氏和炎卿。 果然,在听到里面是医盗和秦家的后人在救治后,她们的脸色瞬间惨白了。而炎卿更甚,几近灰白。 第143章 炎卿 不一会儿,斯柠便走了出来,“王爷,王妃,淳于先生说姨娘的匕首已经拔出来了,血也止住了。因为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失血过多,暂时还没醒。” 说完,她递了张方子给利风,说是要尽快抓了药来,煎了喝下的。 利风一挥手,一个侍卫马上接过便飞速出去了。 “嗯,那便再等吧!”李景珩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淡淡地说道。 杜氏神情晦涩不明,安静地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炎卿从杜氏身后走过来,给杜氏倒了茶水,“母亲,喝点热茶吧。” 然后莲步轻移,走到宛汐跟前,神色还是那般清淡,语气也是清冷的,“四妹妹,可否移步别处?嫂嫂想与你说几句体己话。”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身子站得直直的,那神情淡漠得好像与宛汐说话,是给了她很大的恩赐。 宛汐笑笑,好像看不出她的倨傲,点头答应了。 两人来到凝芳阁的偏厅,这里很小,椅子都没放一张。两人身边都没带丫鬟。宛汐走进偏厅,站在窗边,这里能看到院子外面的情景。 “大嫂嫂是有什么话要跟本妃说呢?”宛汐看向跟进来的炎卿,“其实,大嫂嫂可以在外面说的。本妃在王爷外面,没有秘密。” 炎卿咬了咬牙根,极力稳住了心性,道:“是吗?如果王爷知道张姨娘的事,他又会如何看待四妹妹?” 宛汐把目光从炎卿身上转向院子里那坐得四平八稳之人,哂笑一声:“那大嫂嫂为何不在外面说?那样,王爷便会厌弃本妃。这不就是大嫂嫂愿意看到的吗?” 炎卿一听,愣住了,她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老鼠,惊慌失措,身子几近摇摇欲坠。 “四...四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她整张脸似乎被抽干了血,白得恐怖。 “大嫂嫂别在意。本妃也没别的意思。本妃只是瞧着,大夫人对于五妹妹只入了四皇子府当个侍妾,而本妃嫁给王爷,成了一品诰命王妃,心有不甘。想着大嫂嫂是大夫人的嫡长媳,定是与大夫人同气连枝,盼着本妃与王爷不好。所以才有此一问的。” 宛汐眉眼间露出戏谑的笑意。炎卿的秘密,她未窥得全貌,自是不会这么快挑明。 炎卿经历了心惊肉跳的几个呼吸,听宛汐这么一说,有些不信,可看她神情,很是认真,似不像作假。再说自己的心思,除了娘家母亲,无人知晓。这草包,虽成了王妃,脑子不见得跟着身份长了。 “四妹妹这话确实吓了嫂嫂一跳,以后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炎卿又恢复了世家贵女的模样。 “是!还请大嫂嫂原谅。”宛汐点头微笑。 “四妹妹,你不是想知道今天我跟张姨娘聊了些什么吗?适才当着那么多人,不便说。现下,只你我二人,我便告诉你。”炎卿眼眸中呈现出轻蔑,脸上也浮起一丝嘲笑。 “今天母亲离开后,张姨娘一直盯着母亲的背影,神情落寞,既有不舍又有不忍,那眼中的心碎和失落,张姨娘是半点没藏。这种目光,通常出现在被男人辜负的女人眼里,我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如此看另外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炎卿盯着宛汐的脸,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慌乱,看到不堪。很明显,她自己失望了。 宛汐脸上不带任何感情,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甚至在她故意停下来时,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她再次开口。 “我在猜,张姨娘与母亲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事。当我试着问张姨娘时,她崩溃大哭。至此,我几乎可以断定,张姨娘她心仪的人,不是父亲,而是母亲。张姨娘,是百合。” 炎卿神情鄙夷地看向宛汐,神色更加倨傲。的确是,她一个磨镜之人生的低贱庶女,何德何能入了大将军王府?与那样英伟挺拔,丰神俊秀的人站一起,她配吗? “哦?大嫂嫂断定张姨娘与母亲之间有此等感情?这种事,本妃倒是第一次听说。那大嫂嫂定是跟张姨娘说明了,磨镜之情是如何不容于世的吧?” “或许,大嫂嫂还好心地告诉了她,若是这种畸形之恋公之于众,我会遭王爷唾弃,三哥哥的科举之路也会被堵死,连带着张家也要被世人鄙视。” 宛汐定定地看着炎卿,这张清心寡欲的脸,平时高洁贤淑,莲花般不染俗气,如今竟显得那般刻薄,像极了窥见旁人秘密的奸佞小人。 “哼哼,四妹妹不必这般说话。张姨娘能有勇气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事来,嫂嫂也是挺佩服她的。只是如今这世道,怕是容不下此等勇气。四妹妹怕是要受牵连了。”炎卿幸灾乐祸道。 “大嫂嫂这手计谋,怕是大夫人也不知吧。想来她也是不敢让世人知道此等事的。就算她只是利用姨娘对她的感情,谁又说得准她对姨娘便是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呢?”宛汐伸出自己的纤细的手,对着窗子,从手指缝里看外面。 “你说若是大夫人知道,是你逼姨娘自戕,她会不会对你有所芥蒂?还有,你若把此事宣传出去,你说,大夫人可以独善其身吗?” 炎卿神色自如地笑道:“这就不劳四妹妹费心了。姨娘醒来,定是不会与母亲说起我的。她只会在这凝芳阁里,守着她的秘密,苟且活着。因为她毕竟还是在乎四妹妹和三哥儿的,张家,她也自觉亏欠,不会让自己再给张家带去麻烦的。” “嗯,大嫂嫂说的对。可大嫂嫂说的这些,是在姨娘能活下去的情况。若是姨娘死了呢?人死灯灭,便是有些糟心事,也会随她而去,世人对死人还是比较宽容的。” “可活下来的那人,便不会那么走运了。磨镜,堂堂武安侯大夫人,这若放一起,足够毁你武安侯府一世名声啊,大嫂嫂觉得呢?” 宛汐放下手掌,缓缓回头看向炎卿,嘴角含笑,笑不达眼,眼里尽是寒光。 炎卿被吓得后退几步,这人,才到王府几月,怎的竟染上了几分李景珩的凉薄阴戾。 第144章 把张姨娘带回王府 “哼,你休要吓我。一个医盗,一个秦家后人,张姨娘不是给救回来了吗?”炎卿心中恼恨自己竟被一个小庶女给吓着了。 “大嫂嫂,我们到侯府时,张姨娘已经气若游丝了。那柄匕首,差不多没入了胸腔,血流了一床。那两人,只是医者,不是大罗神仙。刚才斯柠说的,便是故弄玄虚,就是引你跳出来说实情的。” 宛汐轻叹一声,似乎在叹惜堂堂礼部尚书家嫡小姐,武安侯府世子夫人,就这么点道行,一炸便什么都吐出来了。 “哼,你以为我会信?张姨娘若真是要死了,你会如此镇定?”炎卿并不信宛汐说的。 “张姨娘从来只在乎大夫人。她对王宛清比对本妃要好百倍千倍,这是整个侯府都知道的事实。本妃与她母女情份不多。但本妃也不会看着她死,所以前一次与这一次,本妃都尽力救她,若是救不活,本妃也算是仁至义尽。本妃无愧了!”宛汐双手一摊,眉心微皱。 正在这时,内室传来嚎哭声,“姨娘,姨娘......你醒醒......” 宛汐神色一顿,忙往内室赶去,身影有些慌不择路。 炎卿稍一犹豫,便也跟了上去。 进到内室,炎卿不禁干呕起来。屏风已经撤了,那入目满是血,整个床上,床下,甚至半室都是血。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屋内的抢救显然已经停了。淳于和斯九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两人一身的血,一脸的无可奈何。匕首已经拔出来丢在桌上,那前刃都已经卷起来了,足见张秀芳捅得有多用力。 七巧和木棉扑在床边,痛哭不已。斯清手上满是鲜血,也立在一旁哭着。 床上的张秀芳,脸上泛着惨白的光,已然了无生机了。 看到这里,宛汐眼底薄薄的悲伤浮漫了出来,慢慢地积成了悲痛,眸中淡淡的水雾也凝结成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前院的人已经都走进来了。李景珩看着宛汐那个模样,心里一痛,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再看那惨景。 宛汐没有哭出声,但那抖动的肩膀出卖了她。 杜氏进屋后看到床上的张秀芳,脚下一个踉跄,她张开嘴,半晌,垂下头,不敢再去看。她有些颓废地靠在月牙门口,只哀哀地道了声:“秀芳,你这是何苦?!” 武安侯也是有些懵,这个妾,虽然没什么感情,可好歹陪了自己这么多年,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竟这么死了。他也是有些惋惜的。 炎卿早就跑到外面去了,她一直在呕,一直呕。那血腥味,太刺鼻了。张秀芳因她的话而自戕死的,毕竟是第一次害人性命,她害怕。这心理和生理双重压力下,她的呕便停不下来了。 王铭轩心疼坏了,忙带着丫鬟搀扶着回雅铭轩去了。 寿安堂里,早有人去了消息。老夫人气得摔了好几个瓷器。一个贱妾,竟两次三番的自戕,这是要作贱武安侯府啊!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编排侯府。这该杀千刀的贱货。 她马上派人来凝芳阁,告诉武安侯,张氏死不足惜,但不能让她自戕而亡的消息传出去。她给的主意是,在凝芳阁里放一把火,对外便说凝芳阁走水,张姨娘不幸被烧死了。 宛汐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冷笑不止。这武安侯府里最心狠手辣的莫过于老夫人了。这种毁人尸身的事都干得出来。 “老夫人好手段!可是本王与王妃今日来了武安侯府,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张姨娘在本王和王妃的眼皮底下被烧死,这事,有可能吗?或者,老夫人是想把本王和王妃一起给灭口了,来遮掩此事?” 李景珩眉头紧锁,不怒反笑。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小侯的母亲定是不知王爷在府里,才出此下策的。侯府毕竟是四丫......王妃的娘家,朗哥儿明年也是要参加春闱的,还请王爷庇护一二。”武安侯拱手作揖,只差下跪了。 李景珩拥着宛汐走到外面,一手轻轻地抚开她额前的碎发,一手用力搂着她。 “本王和王妃来武安侯府探望众位亲者,张姨娘得了王妃恩赐,接到王府住些日子。武安侯以为,如何?”李景珩抬眸看向武安侯。 “这,这怎么......” “过段时间,张姨娘在王府得急病逝去。本王再备好棺椁,送回侯府安葬。”李景珩低头看向宛汐,“王妃以为可否?” 武安侯听完猛点头,“可行,可行!” 宛汐怨恨地看了眼武安侯,终是叹了口气,“便依王爷所言!只是,父亲切记,这事,连三哥哥也要瞒着。也不能让他寻理由来王府探望。” “好好好,为父记下了!” “七巧和木棉姑姑是要跟着去的。七巧的身契,还请大夫人给我!”宛汐稳了稳身形,离开了李景珩的怀抱,对着杜氏道。 杜氏整个人是木然的,今天这事完全没在她掌控之中。宛汐说话的时候,她也没仔细理会,只挥了挥手。旁边的莫嬷嬷以为是同意宛汐的话,便回了栖子院,把七巧的身契交给了斯清。 一切准备妥当,王府的马车驶进了侯府,停在了园子里。斯妍用干净床单把张秀芳包起来,然后抱着上了马车。内室那一地的血水,也被斯柠指挥着几个侍卫打扫得差不多了。桌子上那柄匕首倒是没有处理,一直摆在那里。 当王府的马车载着张秀芳,慢慢地驶离武安侯府。杜氏才清明起来,她总觉得这事好像做梦似的,很不真实。莫名地便成了这个样子,好像很多事情,已经不在她掌控之中了。 载着张秀芳的马车从侧门直接进了后院,老钟早就在后门处等着了,他指挥着马车驶到了离临风居最近的梨苑。李景珩和宛汐在王府大门口下了马车,便进了临风居。消息在马车离开武安侯府时,便已经传到了王府。 斯清回来便把事情跟玉嬷嬷说一遍。木棉姑姑到的时候,玉嬷嬷把她拉到了她的房间。 七巧下了马车便由斯柠引着到了临风居偏殿。宛汐在那儿等着。 “王妃!”七巧眼睛通红,从武安侯府到王府,眼泪没停过。 “嗯。”宛汐看得出,这丫头对张秀芳是有真感情的,“七巧,你的身契,本妃已经拿到手了。你现在便是王府的人了。本妃问你,你愿不愿意继续伺候张姨娘?” “啊!......” 第145章 张娘子 听了前半句,七巧心里有些雀跃,听到后半句,她吓得快瘫倒在地了。继续伺候张姨娘,那便是要让她去陪葬啊。张姨娘死了,她伤心难过,因为张姨娘对她真的好,甚至比对眼前这个亲生女儿还好。可是要陪葬,她也舍不得死啊。 “奴婢,奴婢......愿意......”她是奴婢,主子掌握着她的身死,她没有决定权,她只能哭。 “好。既然愿意,那便好好伺候张姨娘。斯清,你带她去梨苑吧!”宛汐也不说破,眉眼弯弯的笑着吩咐斯清。 斯清笑着扯着七巧的手便往梨苑走去......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芳若姑姑早已准备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宛汐在临风居没看到李景珩。斯柠说一百来找他,王爷回墨苑了。 吃完饭,宛汐想去墨苑找李景珩,又想着一百回来找他,定是有要事。那她先不去打扰他,等他忙完再过去。 她带斯柠去了梨苑。 斯九和淳于早在武安侯府便已经把张秀芳救回来。后来为了让张秀芳逼真的死亡,用了点手段。比如那一地的血水,比如张秀芳已经断了的呼吸。 回到王府后,斯九把银针从张秀芳身体里取出来,她便由一个死人,变成了一个被救回来的重伤病人。 这会子,七巧和木棉姑姑正守着她。见宛汐过来,七巧又跪倒在她面前,又哭又笑的,表示她定会忠心不二地伺候好张姨娘。 “是张娘子!”宛汐更正道,“这世上再无武安侯府张姨娘了。” “是,张娘子!”七巧马上改了过来。 “以后,你和木棉姑姑便负责照顾张娘子。在张娘子痊愈前,不能出这个梨苑。所有一应需求,都会有人安排。”张秀芳没死的消息,是断不能出这个梨苑的。所以宛汐非常谨慎。 “是,奴婢们一定会遵命的。”木棉姑姑与七巧一起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她们懂得。 宛汐进到卧房里,远远地看了张秀芳一眼。木棉姑姑跟上来,轻声道:“王妃要不要过去看看张娘子?” “她睡着了,不用了。”虽然两次救她性命,可宛汐到底还是做不到如同平常母女般,亲密无间。这十几年来的冷漠对待,让她心里生不出亲近感。 木棉姑姑自然懂得宛汐的心里所想。她只在心里暗暗地怪张秀芳,以前做得太过分。如今宛汐这般,已是宽容大度了。只希望经过这次,张娘子能真正醒悟。能与王妃做对真正无介蒂的母女。 宛汐没有理会木棉心里所想,站了会便走了。 出了梨苑,她往墨苑走去。得人恩惠,她不去当面道个谢,她心里过意不去。 到了墨苑,一百走了,李景珩也不在。问门口的侍卫,说是贺兰副堂主出了点事,王爷赶去虎贲大营了。 贺兰出事了,什么事?受伤了吗?他是奉旨调查,能出什么事? 宛汐逮着侍卫便一通问。 那侍卫只是守在墨苑的寻常侍卫,他知道贺兰副堂主出了事,王爷去了虎贲大营,便已经是了不得了。其中细节,他一问三不知了。 宛汐心里有些着急。这次与贺兰一起去的是魏未,那是四皇子党的,与杜家共穿一条裤子。贺兰的调查,定会遭到他的阻拦。 不怕他明着阻拦,这样的话,贺兰也会知道魏未底线。怕就怕他暗中害贺兰。朝中所有人都认为魏未是皇上的人,是纯臣,便不会对他设防。最是这种人,作起恶来,一伤一个准。 虎贲大营的消息不比市井寻常人间的消息,差时龙向南便能打听出来。这事,可能真得等李景珩回府才能清楚了。 宛汐自知急不得,便给自己找了点事,也是正事。 张秀芳死遁这事,她得让张家知道。往后才好操作。 想罢,她吩咐安月先去盛宴楼通知五哥,她想陪五哥喝下午茶。然后便带了斯妍和斯清坐马车出了门。 到盛宴楼的时候,张怀远还没到。伙计领着主仆三人上了二楼,固定的包间等待。 不一会儿,张怀远便到了。 宛汐被掳到宫里两天,又被救回后,张怀远还一直没见到她。这一听到消息,他便匆忙把手里的事儿交给旁人,赶来盛宴楼。 “汐儿,没受伤吧?”张怀远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宛汐,前后左右看了个遍。 “五哥,我没受伤。放心,那两天好吃好喝地呆在皇宫,没亏着自个!”宛汐伸开手臂,转了几个圈,站定后笑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听到消息,吓了一跳,都不敢让家里的长辈知道,特别是两位老祖宗。可不能吓着他们。”张怀远扶着宛汐坐下,心有余悸。 “我运气好,在宫里碰到了贺兰。他带我出宫的。不过,阿隼也找到我了。它真的好厉害!”提起阿隼,宛汐眉眼都亮了,那小鸟儿,比人都活泛。 “贺兰?”张怀远好像不止一次从宛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你与他很熟?” “嗯,是朋友。他救了我两次了。”宛汐并未在意张怀远问话的语气。 “朋友哦?” “嗯嗯!说到这个,我待会有个事想问问你。不过,先说另一件事。”宛汐给张怀远倒了茶水。 她把张秀芳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怀远。 “汐儿,想不到你还如此帮小姑母。不过等她伤好以后,不能让她一直待在王府,容易出事。再说如此拘着她,我怕又会激起她反叛的心理,到时做出什么事来,害了大家。” 张怀远深谋远虑,这事他待与家里好好商量商量。 说完了张秀芳的事,宛汐问了贺兰的事。张怀远有自己的情报网,消息面广,也许他知道贺兰出了什么事。 张怀远迟疑了一下,说道:“杜泽平这事太严重,圣怒之下,有可能头都保不住。虎贲大营是他的地盘。魏未与贺兰星越去查那里查杜泽平,自是有些危险的。我听说,调查之事出现了反转,杜泽平所犯之事,都是他手下那几名千户所为,而且证据确凿。” “为了销毁证据,那几名千户联合一小队军士,围袭了贺兰星越和魏未。魏未是个文人,贺兰星越为了保护他,被人刺伤了.....” 第146章 打听贺兰伤势 “伤得重吗?”宛汐截住话头问道。 “应该......不会太重吧!贺兰星越武功了得......”张怀远看着宛汐很是担心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哎,这个人,太实诚了。人家虎贲大营就是做了场戏给他看,可他就是看不出来。那魏未还要他护着吗?人家是一边的吧?那些人怎么会伤魏未......”宛汐心道,太有正直了,其实也有弊端,容易伤到自己。 “等会等会。”张怀远从宛汐的絮叨中听出了让他吃惊的消息,“魏未是哪边的?谁跟谁做戏?” “魏未是四皇子的人啊,他肯定......会......跟杜家......”宛汐心下一咯噔,大意了。眼前人是五哥,她便不设防,什么话随心所出。 “你怎么知道魏未是四皇子的人?”这事是李景珩深挖很久才知晓的,她怎么知道?难道景珩连这些都告诉她了吗?那他可得跟景珩好好说说,不能把汐儿一个女孩子拉到这旋涡里来。 “......呃,说来话来,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宛汐脸上堆满笑,提壶倒茶水,很是殷勤。 张怀远眉心直跳,机缘巧合?难道是从李景珩那里偷听到的? “王爷商讨事务的时候,你避避嫌。没得惹上这些枯燥的事。你只管吃喝玩乐,剩下的交给王爷和哥哥们!”张怀远斟酌着提醒她。 “嗯!”看得出,五哥是真心想要护着她,想要她过清静平和的幸福日子。可惜,这世事不总是能如人愿的。 “对了,你与贺兰星越是朋友这事,王爷知道吗?”张怀远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 “嗯?哦,王爷问过我,我告诉王爷了。”宛汐坦荡地回道。 “他问你了?那他听了你的回答,反应如何?”张怀远端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 “他问了。”宛汐想了一下,“王爷这个人有点执拗。他气我从皇宫出来那天,为什么不等他去接。可我那是被绑去了皇宫,又不是去皇宫游玩。得赶快偷偷溜出来啊。正好贺兰要出宫,我当然是找他帮忙带我出来啰。” “这事关我小命的事,怎么等得了?可他竟生气了!” “他那不是......”张怀远抚了抚眉心,“你们吵起来了?” “那倒没有。他不讲理,我本想与他争个道理出来的。可那时他身体不好,气不得。我便忍下来了。”宛汐自觉李景珩旧疾发作有她的原因,心里一直有愧。 “我的妹妹,会不会你看这件事的点,与王爷看这件事的点,不是同一个?”张怀远心里为李景珩深深叹了口气。 “嗯?”宛汐先是蹙眉,后又灿然一笑,“哪个出发点都没小命要紧!” “汐儿,我听说上次小七的事,你也是去找的贺兰星越?王爷是明镜堂督主,你怎么会舍近求远去找贺兰呢?” “五哥,你也知道,我与王爷,是合作关系。合作者之间互相利用是正常的。而我,是弱势的。求合作,本身便是占了王爷便宜的。” “如今得王爷庇护,逃出了武安侯府,逃过了李景昌。我已经很感激王爷了。虽说他位高权重,要朝堂上的糟心事太多,他实在太忙了,劳心劳力的。站在那万人之上的高位,其实他很孤独的,幸好你们陪着他。我若再事事麻烦他,那他得多累啊。” “我倒是很希望我能再厉害一点,能为他做点事情,也好让我们的合作关系稍微公平一点。” 宛汐想起萧湘宫里皇上说的话,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心疼李景珩。这个冷漠的男人,其实缺失过太多平常人都拥有的东西。 张怀远不禁对宛汐侧目相望。他知道这个表妹聪明剔透,可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能如此分析当朝最有权势的皇子,着实令他惊讶。 这天下又有几人能真正透过李景珩权势冲天的表象,看到其实他一直是孤军作战,一生战战兢兢,亲缘淡薄。他的冷酷,只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他的残忍,只对大奸大恶之人。 对待平民百姓,他一直都是以守护神的姿态。正是他这些鲜为人知的内里,他,尉迟家,淳于,北境十万军士,才会死心塌地跟随他,以他为挚友。 原来汐儿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张怀远想起了宛汐被绑到宫里的事,他很内疚:“汐儿,五哥觉得自己无能极了。你被绑,我竟没有第一时间救出你。现在想想我都后怕!” “五哥,不是你无能,是敌人太强大了。我吉人天相,这不好好的吗?!”宛汐笑嘻嘻的。 “不过,五哥,四皇子一计不成,他会再生一计的。杜家失了一条海运,如今其他生意受阻。他们定不会善罢干休的。要早做预防才好。” 张怀远颔首,“这事我跟家里谈及了,我们商量了一下。祖父的意思是防、堵,不给机会。” “防?堵?不妥,不妥。这样便被动了。”宛汐轻抚茶杯,抬眸道。 “那汐儿觉得该如何?”张怀远眸底带着笑,不动声色问道。 “我觉得应该放!” “放?” “嗯!放进来。咱们所有商号店面,都用上了新的记账方法。他们根本动不了我们分毫。让他们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技俩使出来。” “咱们先抑后扬,先由着杜家把水搅浑,然后把事捅到大,最好是闹到皇上那儿去。张家是皇商。皇上再包庇,也不能做得太过。这事一了,杜家甚至其他想来陷害张家的牛鬼蛇神,便都老实了。” 张怀远听完,哈哈大笑。他一边轻轻击掌,一边赞许地点头。 “本来祖父觉得我的方法太激进了,想采取保守一点的。今日我便回去,把汐儿的话告诉祖父。他老人家定不会再犹豫了!” 宛汐惊讶,转瞬又释然,张家五郎,聪慧过人,又怎会想不出这法子呢? “五哥,可不兴你这样!你是在考验我吗?明明你都已经想出来了,还问我。如果我说不知如何办,你是不是得嫌弃我?”宛汐横了张怀远一眼,俏脸粉红,好像小孩子赌气似的。 “汐儿回答不上来,五哥也不会有丝毫嫌弃。这些事本就是哥哥们要想的,你只管开心快乐便好。如今汐儿想法与五哥不谋而合,五哥很自豪。果然,咱们张家人,就没差劲的!” 张怀远隔着桌子伸手摸了摸宛汐的头顶 第147章 嗑瓜子吗 往后的几天,因为贺兰星越被刺伤,李景珩便接替他处理虎贲大营的事。 张秀芳虽然命被救回来了,但伤得极重,每天昏睡的时候多。张家老太爷老太太心系张秀芳,却也忍住没来王府探望。因为这事一朝不慎,牵连便大了。 不过,张怀远来看过一次。他与李景珩相识,又作为王妃的表哥,来王府串串门倒是无可指摘。 张怀远来时,张秀芳还是昏昏沉沉的,姑侄俩也没对上话。 经过几天的商议,张家倒是对张秀芳伤愈后的去处有了初步打算。让她换名改姓去北元。张家长女张瑜芳与夫君百里之修在北元经营多年,去了那里照顾起来也方便。主要是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张秀芳也好重新开始。 但是明年开春,百里家的小儿子要回上京参加春闱。届时,百里一家都会回上京。等科考完,到出成绩,要好几个月,如果成绩突出,还要参加殿试。所以他们在上京,可能会住段时间。 因此一旦张秀芳伤愈,便直接送去北元,趁着百里家还在北元,给她安排好一应事务,尽力帮助她适应北元的生活。 这个安排,宛汐觉得挺好。张秀芳受的是情伤,情伤是需要空间和时间来疗伤的。去了陌生的地方,有利于她重新站起来。 斯柠给宛汐和张怀远兄妹俩上了些瓜子,果干,又沏了上好的碧螺春。张怀远喝着茶给宛汐简单介绍了一下姨母张瑜芳一家。 姨母嫁给了江南富商百里家的嫡次公子百里之修。因为一些原因,夫妻在十几年前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去了北元拓展生意。这些年来,只偶尔回上京看望老太爷老太太,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姨母家大儿子百里流云,在北元芝兰玉树的谦谦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过他既没走武将路子,也没走文臣路,只是子承父业,做起了商人。 小儿子百里龙章,自小天资聪颖,出口成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今年他回江南参加了秋闱,取得了解元名头。他是百里家和张家走科考第一人。 “你们都说我像大姨母,我真的好期待早点见到大姨母!”宛汐嗑着瓜子,兴致勃勃地听着张怀远的介绍,心中对张瑜芳这个当今皇后的手帕交,充满了好奇感。 “放心,很快便能见到了。大姑母性情洒脱,你一定会喜欢她的。说来有趣,大姑母像极祖母,小姑母像过世的姑婆。没想到你倒是像大姑母,竟与小姑母没多少相似之处。”张怀远笑道。 “我这叫隔代遗传。准确的说,我应该是像祖母!”宛汐摸着自己的脸抿唇扬眉浅笑,抓了把瓜子递给张怀远。 兄妹俩又聊了会天,张怀远才回张家,把张秀芳的现状禀报给张家长辈。 张怀远出王府不久,李景珩便回来了。 他先回了临风居,好好洗漱一番,换了衣袍。便坐在偏殿,问了些张秀芳的情况。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瓜子和果干,他眉头皱了一下。 “刚才我五哥来了。他来看张娘子!”宛汐讪笑着把两个小碟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嗯!” 看着李景珩眉宇间有些疲惫,宛汐取了个杯子,给他倒上茶水。倒完自己抓了把瓜子又嗑了起来,这瓜子真香。 正嗑得起劲,抬眸看到李景珩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她想了一下,伸出手,把手里的瓜子递了过去,“你要吗?现炒的,香着呢!” 李景珩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 芳若姑姑在边上笑着说:“王妃,王爷吃的瓜子都是被剥了壳的。” “嗯?吃瓜子的精髓便是在嗑之一字上,剥了壳的,可少了那味道。”宛汐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景珩看着手心里从宛汐手里倒下的瓜子,半晌没动。 “哦,王爷是不会嗑吧?那,我教你!” 宛汐正准备吡着牙,教教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王爷嗑瓜子,利风冲了进来:“主子,宫里对于虎贲大营的圣旨已经下了。尉迟二公子和世子在墨苑等您!” 李景珩迟疑了一下,把手心里的瓜子倒回小碟子,与利风一起出了临风居。 “利风,等一下!”宛汐想起贺兰,虽说张怀远告诉她贺兰武功高,伤得不重,但她还是想问一下。 “王妃,什么事?” “你随王爷去了虎贲大营,看到贺兰副堂主了吗?他伤得怎么样?”宛汐站在前厅石阶上问道。 “贺兰副堂主受两处剑伤,一处掌伤。不算很重,躺个五六天,便没事了。” “哦,那还好。你去吧。”宛汐这下放心了。伤得不是很重,却大张旗鼓地惊动了明镜堂督主,看来,这事是贺兰与李景珩之间的谋划。 杜泽平想弃卒保车,抛出几个千户来,把自己身上的罪责减轻一些。只要不是把他一撸到底,那他便有机会东山再起。再说那虎贲大营,他经营了那么多年,岂能甘心落入旁人之手? 明镜堂证据确凿的事,都会临时被人背锅。这事与坐得最高的那位脱离不了干系。杜家与他有式微相扶之功,且杜家对他的忠心是无人可比的。他当然得保杜家。 杜家可真难啃呐! 宛汐有些心累的双手背后,在园子里遛达,身后跟着斯妍和斯柠。 “请王妃安!”一个侍女走上前,福身行礼。 “什么事?”斯柠上前一步问道。 “回王妃,奴婢是给缀锦楼送吃食的青婳。表姑娘这几天天天吵着要王妃去一趟缀锦楼。前几次奴婢都没理会,今儿个,表姑娘说若是王妃不去见她,她便绝食。奴婢实在没办法,便来禀告王妃了。”小姑娘垂着头,条理清晰道。 “她爱绝食便绝食,便是绝食死又与王妃何干?是王爷要司马姑娘在缀锦楼里反思的,少来碰瓷我们王妃!”斯柠挺起胸脯,一字一顿淡漠地说道。 宛汐笑了,还是王府养人,这斯柠越发像大宅院里的大丫头了,一板一眼的,矜持得像大户人家的姑娘。 “无妨。既然司马姑娘坚持要本妃过去。想是确实有重要的事要与本妃说。那我们便走一趟吧。放心,如今的王府,不比前些日子,固若金汤,安全着呢!” 说罢,便带着斯柠斯妍跟着青婳往缀锦楼走去。 第148章 漏风的嘴 缀锦楼是一个两层高的小楼。如今,小楼的几个门都有侍卫守着。 青婳把主仆三人带过来,门口的侍卫马上上前行礼:“王妃!” “嗯,辛苦啦!司马姑娘相邀,本妃进去片刻便出来。”宛汐温言道。 “这?”侍卫有些迟疑。 “放心,本妃身边有她们二人跟着。再说,司马姑娘的身边人,王爷都知根知底,不至于坏了规矩的。”宛汐知道李景珩御下严厉,尽量言明打消他们的顾虑。 “那王妃不要逗留太久。卑职们在外面,有任何事知会一声。”说完便放行了。 宛汐留了青婳在外面等着。 “表嫂!你终于来了,若兰等了你好久!”司马若兰在听到开大门的声音,便从楼上跑了下来。 宛汐看着平时光鲜亮丽,打扮得娇媚绝艳的司马若兰,如今面色憔悴,妆容暗淡,瞧着好像老了好几岁。心知这几天,她定是受了些苦的。 “司马姑娘一直要见本妃,可是有什么事?”宛汐看着司马若兰伸过来牵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表嫂这是在怪我吗?”司马若兰一脸娇弱可怜,泫然欲泣,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那日,我记得司马姑娘也一同被掳了。本妃与姑娘都是受害者。司马姑娘为何觉得本妃会怪你呢?”宛汐嘴角含笑,几分诧异道,“还是说,这事,司马姑娘牵涉其中?” 司马若兰脸色一白,眸中慌乱,“表嫂玩笑了,我怎么会牵涉其中?那日我的确是与表嫂一同被绑,这作不得假的!” “嗯,本妃自是相信。因为若司马姑娘真牵涉其中,王爷定是不会饶的。” 斯妍早已搬了椅子,扶宛汐坐下。司马若兰看着她愈发昳丽的娇容,特别是一举一动,竟如高门贵妇般华贵雍容,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犹如雨打过的花朵,凄惨颓废。心中便忿忿不平。 宛汐看着司马若兰脸色几经变化,自是知她心有不甘。 这次被掳,她与那人谋划良久,谁知,被设计之人没任何损伤,倒是她自己,找到后,送去了法华寺,被养母好一顿教训。还说若是再不息了不安分的心,便送她回北境。 这怎么可以,那北境荒凉贫瘠之地,纵是有兄长们宠爱,每天灰头土脸的,她已经在那里苦苦生活了七八年,再也不想到那个地方去了。上京的繁华喧嚣,才是她的处所。 “所以,司马姑娘找本妃来到底所谓何事?”宛汐好整以暇地看着前面的人。 “表嫂~~~~我警惕性不高,没有清查身边的人,才让表嫂遭了这般罪。是我的错,我已经知错了。求表嫂念在我年纪小,不懂事,原谅我这一次......”说着说着,司马若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夺眶而出。 她本就生得美,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若男人看了,那保护欲立马便会激起。 可是宛汐和斯妍斯柠不是男人。她们看了这模样,只觉手心出汗,浑身的皮都麻了。且不说她那做作的样子,只说这个司马若兰比宛汐还要大三四岁,一个快二十的人,竟在她这个才及笄的女孩面前,说年纪小不懂事...... “呃......这......你还是收着点吧!你想要做什么,直说!” 斯柠和斯妍合力把宛汐的椅子偷偷往后拖了拖,尽量离司马若兰远点。 “表嫂,我不想软禁在这缀锦楼里。我想出去走走,就算是只在王府里也是好的。我快憋死了!!”司马若兰可怜兮兮地看着宛汐。 “这是王爷的命令,本妃也不好违抗。要不,本妃给王爷带个信,让王爷来缀锦楼找你?”宛汐起身便要走。 “表嫂,表嫂,你不能不管我。表哥他会听你的,你帮帮我!”司马若兰扑了上来。 斯妍上前几步,侧腿一踢,把司马若兰踢飞出去。虽说有那几个武婢在,可斯妍的动作太快,她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人便已经踢飞,而且踢到的是肚子,踢飞后,人是扑倒在地的,脸着地了。 “哎呀,没摔着吧?对不住,对不住。自从上次被掳,斯妍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有人或物快速接近本妃,她便直接踢飞。”宛汐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歉意,又显示得很无奈的样子。 那几名武婢急忙扶起司马若兰。这一摔可不轻,脸上额头上,都破了皮,渗出了血,牙也被摔掉两颗,嘴唇肿得像猪嘴巴。 “嘶!”主仆三人同时吸了口冷气。 “哎呀,这都出血了。快快快,扶你们姑娘上楼歇着。斯柠,那个...那个青婳,应该还在外面,叫她把府医找来。哎呀,可别破相啰。”宛汐一脸惋惜地直摇头。 两名武婢扶着司马若兰,两名武婢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伸手便向斯妍抓去。 “放肆!”宛汐厉喝一声,不顾斯妍的拉扯,挡在斯妍前面。她眸光淡漠而无情,竟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两名武婢被那眸光逼得垂下头,退到司马若兰身后。她们虽退下了,可宛汐心里却有了计较。 “王宛...稀......你四...四...故意的......”司马若兰脸痛得直咧嘴,那掉了的两颗牙又漏风,气得她直跺脚。 “不四,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安心养你脸上的伤,本妃帮你去找王爷,等你脸上的伤一好,便解你的禁,可好?” “你说的......四真的?”司马若兰哭声一顿。 “真的,真的。本妃马上就去找王爷。你别急,好好养着。否则就算王爷解了你的禁,你也不敢这副样子去见人不是?” 说完,宛汐带着斯柠斯妍走出了缀锦楼。走出来时,正好碰到青婳带着府医过来。 府医行过礼后,宛汐吩咐他好好治司马姑娘的伤,不可留疤。又夸了青婳几句,说她当差当得好,要她好好伺服司马姑娘。 “姑娘,你真的要找王爷帮司马姑娘求情吗?”走出了很远,斯柠才问道。 “当然。若是司马姑娘一直在缀锦楼里,安安分分的,规规矩矩的,她怎么犯错?!” 第149章 炎卿来要人 在回临风居的时候,宛汐着斯柠去墨苑把这事儿禀告李景珩。毕竟司马若兰是他表妹,人家家里的事,自然由他亲自处理更合适。 翌日,宛汐带着斯九到王府的操练场,看斯妍练武。 斯妍自从恢复记忆后,便更加勤于练武了。宛汐知道,她心里憋着一个大仇要报。 其实从宛汐要时龙向南找一些人养着开始,便着手查风家堡的惨案了。目前得出的结论是,不像江湖中寻仇,而像是一股更大的势力刻意为之。在没得到确切信息之前,宛汐不会告诉斯妍的。 另一方面,宛汐也在寻找斯妍失踪的弟弟。这事宛汐不但交给时龙他们,还拜托了张怀远。他人面广,消息来源多,找到的可能性更大。 斯妍恢复记忆后,利风每天开心得像个傻子。但凡斯妍在操练场练武,他必陪练。 斯妍的轻功厉害,对阵能力不强。利风每次陪练,都是为了加强她的对阵能力。 斯妍很勤奋刻苦,她憋着一股劲,把自己当机器般训练。宛汐有时看她对自己太狠,便强行把她叫到身边,让她休息休息。 “姑娘,我听说王爷解了司马姑娘的禁。但只允许她在缀锦楼附近的园子里走走。她的那几个武婢被挑了手筋脚筋,送回北境。还有那个青婳,王爷把她杖毙了,说是对王府主母不敬。” 斯柠陪着宛汐一连看斯妍练得大汗淋漓,一边跟她说着府里的事。 宛汐似乎早有预料,青婳能为司马若兰拦她路,确实有些心思不纯,但杖毙倒不是她所愿。不过她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前世的经历,逼得她如今不会当什么圣母了。 “那司马姑娘身边照顾的人呢?”宛汐淡淡地问道。 “王爷要钟叔另选了四个,说是要她们好好跟着司马姑娘。”斯柠特意把“好好”两字念得重重的。 “姑娘,武安侯府来人了!”斯清匆忙过来,脸色很不好。 “来人了?谁来了?”宛汐背手问道。 “世子夫人!” “嗯。她来做什么?”宛汐一边往前院方向走,一边问。 “她说奉了大夫人的令,让张姨娘速速跟她回府!”饶是斯清沉稳,语气也有些气鼓鼓的。 “理由?” “说是大夫人病了,着张姨娘回去侍疾。” 宛汐脚步一顿,“你去前院见了世子夫人吗?” “没有。是前院来人到临风居禀告。我才到操练场找姑娘的。”斯清停下来看着宛汐。 “你去前院告诉世子夫了,张姨娘昨日突发疾病没了,本妃伤心过度病倒了。她若问张姨娘遗体,你便告诉她,火化了。而且是王爷下的令。因为张姨娘的遗愿是把她的骨灰,带到海边,随海风扬到海里。她想去外面看看,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意,相信大夫人也知晓。” “你等两刻钟再去前院。若是她不肯罢休,带她来临风居。对了,斯清,你先去准备一下张姨娘的骨灰,等下带给世子夫了看看。” “是!”斯清抿嘴笑道。 斯柠陪着宛汐慢慢悠悠地回临风居。 “姑娘,这武安侯府是怎么回事?突然来接人?这事不是大家都明了吗?又来搞什么幺蛾子?”斯柠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这是因为杜氏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但又没完全想明白。有人正好想挑事,便拱了把火。而侯府这位世子夫人怀了不可言明的心思,来跑这趟脚。”宛汐轻笑,梨苑那边她完全不担心。玉嬷嬷和木棉姑姑把那里防得跟铁桶似的,出不了事。 “咱们回临风居,备好茶点候着世子夫人吧!” 半个时辰后,斯清带着炎卿来到临风居。 炎卿看着这奢华异常的临风居,眸色几经转化,最后只剩下嫉恨。 宛汐在偏殿等着她。芳若姑姑领着向春,立夏,芷秋,忍冬立在一旁,斯柠站在宛汐的身后。 “四妹妹,好大的架子!”炎卿跨进偏殿,不远不近地站定在宛汐前面。 “世子夫人慎言!这里是王府!”芳若姑姑最是讲规矩。 “大嫂嫂来了,快来坐!”宛汐一脸无所谓,大方地招呼炎卿。 “王府这么大,想来四妹妹也是忙得很!”炎卿虽与宛汐说着话,眼睛却四处瞟。 “世子夫人请喝茶!我们王府虽说有几十个院落,上百间房子,可设有内外总管六个,小事总管安排,大事王妃定夺。何况王妃还要照顾王爷,也确实闲时不多!”芳若姑姑左手托着右手腕,作了个请茶的动作,不卑不亢道。 炎卿坐下后,极力维持着她矜贵的样子,“四妹妹照顾王爷,辛苦了!” “大嫂这话说的,王爷是本妃的夫君,照顾他是本妃的责任。何来辛苦一说?”宛汐垂眸浅笑。 “...... ......” “四妹妹,我这次来,是奉了母亲的令。本来,张姨娘在王府跟着四妹妹享福,大嫂也是乐见的。可母亲病了,要张姨娘回府侍疾。可刚才,我听斯清说,张姨娘病故了?四妹妹,这玩笑可开不得!”炎卿一本正经地说着,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宛汐面上呈悲凉之色,眸中却笑意不减,“哎呀,这如何是好?姨娘昨日便罹患重疾,不治身亡了。因为昨天夜里,王爷作主把遗体都火化了。姨娘是本妃生母,我怎好拿生母的生死来开玩笑?” 炎卿看她那模样,瞬间破防,“四妹妹还说不是开玩笑,我武安侯府的姨娘活生生的到了你王府,如今你说病亡便病亡了?” 宛汐伸出三根青葱般的纤细手指,环住茶杯,优雅地饮了一口茶水。 “昨儿个,王爷派人去衙门查了一下,张姨娘户籍不在武安侯府,仍在张家。衙门那里,也没有当年武安侯府的纳妾文书。想来张姨娘是当真没入武安侯的眼呐。” “什么?”炎卿一时愣住了,竟纳妾文书都没发一张吗? “当日张姨娘在武安侯府气绝身亡,王爷念及侯府毕竟是本妃的娘家,为着侯府名声,与你们做了这么一场戏。想不到侯府如此不要脸,竟来王府要活生生的姨娘?你们可真是胆子大,脸皮厚。大嫂进门前,可是没看见府上的匾额?” 第150章 他眼里的厌恶 宛汐凤眸微眯,竟有种睥睨众生霸气。 炎卿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什么?” “大将军王府!”宛汐眉目肃然,眸光冷冽。 狐假虎威,炎卿心中虽有些怯意,却自恃她是高门贵妇,有倨傲的资本。 “那又如何?” “如何?那就是说我们家王爷说了,张姨娘暴病而亡,那便是暴病而亡,说是依愿火化,便是依愿火化。随后更当依愿去海边把骨灰送归大海。若王爷说你武安侯府逼杀妾室,那便是逼杀妾室。旁人不得置喙!” 宛汐挑眉紧盯炎卿,“世子夫人,可懂?” 这仗势逼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炎卿倒吸一口气,什么东西?几个月前,还是个命如蝼蚁的侯府庶女,如今,竟这般猖獗地跟自己说话。 “你......” “到底哪种说法公之于众,世子夫人回去跟侯爷,大夫人商量商量,相信你们一定会好好选的。”宛汐又呷了口茶,慢吞吞地道。 良久,炎卿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道:“四妹妹,我这便回府,告之母亲,张姨娘暴病依愿火化。大嫂代表武安侯府,谢谢四妹妹收殓了张姨娘!” “嗯,大嫂嫂也不必太客气。毕竟张姨娘是本妃的生母。本妃伤心至极,便不留大嫂嫂了。斯柠,帮本妃送世子夫人!” 宛汐以手托额,面色悲凄。 斯柠福身:“是,王妃!” “四妹妹节哀!”炎卿心里唾弃宛汐,以前怎么没看出是个惯会演的。 “嗯!对了,大嫂嫂,以后你还是叫本妃为王妃吧。本妃怕旁人听到,会以为武安侯府没尊卑教养。”宛汐一副病娇的模样,抬眸道。 “是,王妃!”炎卿血气上涌,她都快控制不住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刻意叫宛汐为四妹妹,她不想叫她王妃,她不承认!只要她不承认,在她心里,她王宛汐便不是王爷的妻子,她不配为王妃。 可如今,王宛汐仗势欺她,她纵是万般不愿,也不得不低头。 斯柠看出她家姑娘对炎卿已是意兴阑珊,便忙带着炎卿往外走。 炎卿有些浑浑噩噩地跟着斯柠,身边的贴身丫鬟碧玉看着她那样子,有些担心,上前轻扶着她。 李景珩带着楚原从墨苑出来,他要回趟明镜堂。 快到前厅门口时,炎卿心有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让她心跳加速,只觉不枉此行。她看到李景珩一身茶色直裰,外披玄色披风,一张俊脸如刀刻般清隽。他正大阔步走了过来。 她忙停住脚步,满眼虔诚地看向快速走来的男人。 “王爷!”斯柠发现后面的人没跟来,回头一看,王爷和楚原正快步走来。 “参见王爷!”炎卿轻抚了一下鬓角,微微垂下纤长白皙的脖子,以一个优美矜持的姿势行礼。 “嗯!”李景珩看了眼斯柠,便快步走过。 “王爷留步!”炎卿紧跟上前,碧玉心下一急,只好小跑跟上。 “你是何人?有何事?”李景珩蹙眉道,他脚步稍稍放缓。 “王爷,这是武安侯府世子夫人!”斯柠垂首答道,“世子夫人是来接张姨娘回府的。” “嗯?张姨娘不是暴病而亡了吗?武安侯府要来接她骨灰吗?”李景珩瞬间明了,冷笑道。 “王爷,您听我说......”炎卿快步上前,走到李景珩眼前,期期艾艾地说道。 “有何好说的?张姨娘已亡,世上再无张姨娘。武安侯府以后休得再拿张姨娘来王府说事!”李景珩眸光扫了炎卿一下,眼里尽是厌恶之色。 炎卿触到他那眸光,心下一片冰凉,只觉浑身发抖。他竟然厌恶她!她从小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容貌也是极佳,他竟会厌恶她。 李景珩说完便直接走出府门,跃上马背,急驰而去。 炎卿一个踉跄后,在碧玉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爬上马车,魂不守舍地走了。 前院发生的事,宛汐并不知道。她去了梨苑。 张秀芳已经好些了,甚至可能自己坐起来了。但是下床活动还是不行。 七巧见宛汐走了进来,忙唤了声:“王妃!”便上前细细说了张秀芳的伤情。 内室,木棉正在喂张秀芳汤药,“二姑娘,药虽苦,可药效好着呢!你可不能嫌它苦!” 自从搬到了王府,木棉和玉嬷嬷便都叫张秀芳二姑娘,沿用了她在张家的称呼,而其他人,都叫她张娘子。 “嗯,不错!今儿瞧着张娘子脸色,好多了!”宛汐进来细细地看着张秀芳,较之前,瘦了很多。以前的张秀芳是个丰腴少妇,白皙,一身富态。如今,瘦削单薄,下巴都尖尖的了。可见这两场的伤,不但伤到了她的身体,心里也受伤不浅。 张秀芳喝下木棉递过的一勺药,微垂着头,她这几天都在回避着宛汐。 玉嬷嬷心疼宛汐,有些气恼,“二姑娘,我们家姑娘来看你了......” 自家姑娘从出生起便不受生母待见,十几年来,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可生母遭难,姑娘二话不说,想办法救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还对姑娘甩脸色。 宛汐知道玉嬷嬷对她的感情,比对张秀芳深得多。玉嬷嬷对她,便是偏爱。 她上前牵着玉嬷嬷的手,“无碍,左右张娘子是个病人。”又撒娇道,“嬷嬷,我想吃芙蓉糕了,你帮我做呗!” “好好好,我这就去!小馋猫!”玉嬷嬷哪里不知道,宛汐是不想让她和张秀芳两人因她而生龃龋,便笑笑出去了。 张秀芳眼角瞧着这主仆二人的互动,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药也不喝了,面向里躺了下去。 木棉无奈地看着宛汐,轻叹了口气。宛汐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示意她收拾药汤。 “张娘子,今天武安侯府来人了。说是要来接你回去,被我打发了。”宛汐站在原地,并没走近床边半步,“过几日他们可能还会来。这几日,你也好好想想,还回不回武安侯府?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等三哥哥旬休,我便给他去信,让他来趟王府。介时,你便可能见到他。这几日,好好养着吧!” 说完,便出去了。 木棉又叹了口气,正准备把剩下的汤药端出去,床上的人开口了:“药给我!” 第151章 想杀本妃灭口? 十月过后,天气越来越冷了。最近李景珩似乎很忙,不但没回临风居睡,连王府里都少见他的人影。 斯九虽然留在府里,但属于随时待命的状况。毕竟淳于以毒攻毒的法子,让李景珩本就破损的身子吃不消,一旦出现吐血晕厥,斯九的扎针是必不可少的。 宛汐从来不过问李景珩的事,除非他想让她知道。而这段日子,她也有事在忙,她在忙张家的事。 时龙递了消息进府,说是张家大宅正在被衙门查抄。 宛汐忙换了衣裙,准备去张家瞧着点。斯清给她穿了件月牙白貂皮皮袄,外披了件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披风。一身的月白色,清纯可人,娇俏昳丽。 老钟早就差人把府里最奢华的马车给套上了。他还安排了四个王府侍卫同往。宛汐知道如今的朝堂,阴暗不明。特别是张家的事,有李景昌的干涉,只怕衙门会闭塞耳目,一心偏私。 虽然五哥厉害,但到底是个商人,无任何官职在身,低人不止一等,那些人只怕不买他的账。她高调过去,想告诉他们,王府就是去给张家撑腰的。 宽敞的马车足够坐得下宛汐,芳若姑姑和斯妍,斯清。两匹马跑起来也快。不消一刻钟,便到了东街的张家大门口。 远远的便瞧见张家大门口站了很多侍卫,街上也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其中便有许多与张家相熟的商人。他们正忐忑不安地观望。 下得马车,宛汐毫不迟疑地往大门走去。 “站住,户部办案,不得擅闯!”一个侍卫伸手阻拦。 “放肆!这是我们王妃!”芳若姑姑上前喝道。 “参见王妃!卑职职责所在,还请王妃不要为难!”那侍卫板着脸,并未放下手。 “本妃知晓你们在公干。但是本妃进去不是为妨碍里面的办案,而是本妃的祖父祖母年岁已高,受不得刺激。本妃进去意在陪陪他们,不会打扰户部查办的。”宛汐心里有些着急,却还是轻声细语地与那侍卫解释。 “这......”那侍卫本以为王妃会仗权势骄纵,没想到却如此温柔,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况且,这张家只是涉嫌,而非已定罪。纵是户部查处,那也是公开透明的,绝无藏着私自定罪的道理。本妃承诺你,进去后不会阻碍户部的查处,如何?” 那侍卫与对面的另一个对视了一下,放下了手臂。 宛汐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院子。 早有里面的丫鬟看见了,忙跑着去内院报信了。 宛汐进去后,顿了半息,径直往九子堂走去。 九子堂内宽大的堂屋,三面墙都做了丈高的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放满了账簿。张家生意遍布庆国,历年来的账簿便都存放在此。堂屋里放了很多桌椅,各地的掌柜回上京对账也就在这里。 井然有序的九子堂,如今一片狼藉,混乱不堪。账本全被拨下架子,横七竖八丢在地上。户部只几个员外郎在随意的翻看账本,其余都是在丢账本。 张家二老爷张亦修带着张怀远和张同远兄弟俩在九子堂站着,一个中年白面瘦削的男人坐在那里。在他们的旁边,木槿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看着一脸的无奈,眸中却难掩笑意。 “哟,本妃刚刚在外面听说了,这是户部在查处张家的账目。怎的进来后,瞧着不像。哎呀,二舅舅,家里可是进贼呀?”宛汐看着地上无处落脚,抬头望向张亦修,大声说道。 “大胆!户部收到举报,依律查处张家账目,何人喧哗!”坐着的中年男人大声喝斥。 “放肆!你是户部什么官员?敢如此跟王妃说话!”斯妍利喝一声,上前几步,手中剑出鞘,直指那男人。 那男人吓得一哆嗦。他早便看见宛汐她们了,传闻这大将军王妃是个废物小庶女,他心里轻蔑得很,想杀杀她的威风。谁知她身边的侍女倒是个厉害的。 “参见王妃!”张家父子三个马上下跪行礼,后面跟着九子堂里其他正在丢账本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参见王妃!下官乃户部侍郎宁士勋,不识王妃,求王妃恕罪!”中年白面男人宁士勋不得已,也跟着跪下。 “参......参见......王妃......”木槿一错不错地看着宛汐,满心惊讶,慢慢地行了礼。 宛汐眼光都没给她一个,对着张氏父子抬了抬手,“二舅舅,两位哥哥,请起!” 又轻笑地对宁士勋道:“原来是宁侍郎在公干?哎呀,本妃真是久居深闺,当真是掩目闭耳。不知这衙门查实举报,竟是如土匪强盗般打砸横行?” 宁士勋刚要抬头反驳,对上斯妍的剑,吓得又低下了头,“下官乃朝廷官员,王妃不可侮辱下官。” “斯妍,过来!”宛汐上前几步,站定在宁士勋面前,“宁大人,请起!”甚至还伸出手来虚扶一把。 宁士勋有些恼怒,站起身来,用力甩了一下衣袖。 宛汐也不怒,只伸出手指指向堂屋内的情景,问道,“宁大人,先别恼。你看这堂屋里,你就说,是不是土匪强盗般?” 宁士勋看了混乱的屋子,讷讷不知言何,只得讪笑:“这......” 芳若姑姑扶起一张椅子,宛汐便搭了她的手,过去坐下。 “王妃,下官们正在办案,请王妃移步,以免不小心伤到王妃了!”宁士勋看她坐下,脸色一沉,皱眉道。 “嗯,你们查,本妃便坐这里瞧着。至于宁大人所说的,怕伤到本妃。本妃便有疑问了,你们查个账目,为何要伤本妃?是想徇私舞弊,整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张家,怕本妃防碍,杀本妃灭口吗?”宛汐一本正经地看着宁士勋,眼眸中满是疑问。 她身边的芳若姑姑和斯妍,斯柠也一脸疑问地看向他。 这什么话?这王妃,简直不按套路出牌。 “下官惶恐!王妃玩笑了!”宁士勋是不怕这个小王妃的,可人家夫君那是个阎罗,得罪不起。 “下官惶恐......”堂屋里的户部大小官吏们,都吓得跪地求饶。 “无碍,无碍!户部的大人们,你们不要怕。好好查,仔细查,可得查清楚啰。这事,是个苦差事!放心,本妃陪着你们。与你们共进退!”宛汐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起来。 官吏们心里是真苦了,谁要你陪着?! 第152章 你这都看不出来? “开始吧!那些个账本都被丢到了地上,随手拾起一本便可查。快快快,动手!都别磨蹭了。张家可是先皇都称赞的皇商,人家每年交的那些个税,朝廷可都拿出改善民生了。你们那俸禄,就有一部分是他们所交之税。” “生意人的时间,便是金钱。他们少了收入,可间接关系到你们自个的钱袋子。所以,都麻利点。” 宛汐拍了拍手掌,吆喝起来。 户部官吏们纷纷面面相觑,这怎么绕到了他们钱袋子上来了?他们都半蹲着身子,看向宁士勋,来之前侍郎可不是这么说的。 宛汐身子前倾,也看向宁士勋,“宁侍郎?”然后努努嘴,“你的下属们都在等你的令呢?今天,到底是查?还是不查?本妃觉得,有举报,一定得查。查完举报属实,那便罚,重重罚,不要看本妃面哦!” “若是污告,那侍郎可得为张家作主,处置了那污告之人。连先帝爷的话都敢置疑之人,轻饶不得!你说呢?侍郎大人?” 那宁士勋被堵得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抬手示意,“大家伙开始查吧。切记认真仔细查,不可放过任何地方!” 瞬间,偌大的堂屋里传来统一的翻纸张的声音。 一旁的木槿却早已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了。特别是宛汐的最后一句话,听得她心惊肉跳。若不是她亲自做下那事,她几乎都要认为事情暴露,会祸及自己了。 她把假造的账本放到了九子堂。那是张家生意网的大本营。这里面放置了张家所有生意往来的账册。 以前,木槿和杜泽明经常出入这里。在这里他们向张家老太爷和几位老爷讨教生意经,从他们手上接过现成的生意,以壮大他们杜家,给李景昌谋得银钱上的支持。 正是张家把木槿当成了自家人,才让木槿成了杜家二代中除杜泽平大夫人以外,最得势的媳妇。虽说是贵妾,可她的话,就连宁诚伯爷杜老太爷也要斟酌听几分。 可最近半年来,杜家生意上的连连失利,加上李景昌的处处受制,让他们坐不住了。他们不想一点一点地从张家生意网下得利,李景昌的现状也不允许他们慢慢来了。 所以,他们才决定行动的。 这事是木槿亲自动手放的。张家自己的家仆,都是忠心不二的,而她的奴婢,是进不了张家那个九子堂的。只有她自己,张家人不设防,只要机会选好了,事肯定能办成。 张家很信任她,她是二姑娘情同姐妹的大丫鬟,所以这事很顺利。只待宁士勋他们把那账簿找出,张家便一切都完了。 “这位便是木槿姑姑?”宛汐好似才看到跪在地上的木槿。 “是啊!汐儿,木槿是你姨娘的陪嫁丫头。”张怀远在旁边看了一场戏,心情好得很。一听宛汐问话,便上前插了一嘴。 “王妃,正是妾身!”木槿躬着身子,垂首上前几步。 当年那事,她亲眼看着杜氏身边的莫嬷嬷做的。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想为自己赢个好结果。确实,她也得到了与她身份不配的结果。 这些年,她很少见到这个四姑娘。但每次见到,都是一脸小家子气,胆小如鼠,无趣得很。 没想到,这次再见,判若两人。整个人高贵大气,明媚昳丽,如同她原本就是世家大族的嫡小姐般。怎么会这样?衔玉而生,当真便是个贵气的命格吗? “算起来,木槿姑姑是第一个抱本妃之人吧?不知木槿姑姑还记得,当年本妃出生之时,可有不同?” 明明是清丽温柔的声音,听在木槿耳里却如晴天霹雳。她为何会问起出生之时的事?什么不同?她是知道些什么吗? 木槿眼眸中闪过浓浓的杀意,这事了了,便要告诉伯爷,王宛汐留不得了。 宛汐自是发现她的异样,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她。 “没......没有。妾身记得,没什么特别的事。”木槿到底是身处商场多年,练就些宠辱不惊的本事,几息之间,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 听了她的回复,宛汐便也没再追问什么,只低声与斯妍或斯柠闲聊几句。 宁士勋看到她是铁了心要守在这里,便也没再说话,只盯着官吏们翻找着账本。 这场声势浩大的查账,整整查了一天,到掌灯时分终于查到问题所在了。 宁士勋拿着递上来的账本,账目作假,漏了几十万两税收。他很是满意,扬了扬手中的账簿,对张氏父子道:“终于查出来了,总算不负本官一番辛苦!” 张氏父子刚要说什么,外面有人来报:“褚太傅来了!” “褚太傅?他来做什么?”宁士勋疑惑道。 “是本妃请来的,做个见证!”宛汐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褚太傅,劳烦了!” “王妃安!请王妃快事快了,本官还要回府与恪靖侯下棋呢!”褚太傅手一拱,快速行了个礼,便催促起来。 “哎,好咧!宁大人,开始吧,这账薄哪里有什么问题?五哥,你也上前,与宁大人解释一二,免得误会了。”宛汐也不废话,对着张怀远便挥了挥手。 张怀远上前从宁士勋手里接过账簿,翻了翻,又合上。 “怎么?没得解释了吧?”宁士勋带着几分得意。 “这账簿不是我们张家所作!”张怀远肯定地说。 “什么意思?这里面的店铺,生意,不是你们张家的吗?”宁士勋只觉得他们垂死挣扎。 “里面店铺,所营之业,全是我们张家的,但这账薄不是。” “这是你们家江南粮店八月份的总账薄,怎会有错?哼,你还能找出一本八月份的江南粮店总账薄来吗?”宁士勋阴恻恻道。 “不能。因为有人把那本账簿偷走了。但江南粮店本部还有一本。只需要几日,我便可去那里取回。” “笑话,几日取回?你不如直接说再做一本。”宁士勋更确定这事可以定锤了。 “但是这本是假的。”张怀远随手拾了几本账簿,与手上那本对了一下,给褚太傅看。 “嗯,本官已经看出来了,这本明显是假的。宁大人,你堂堂一个户部侍郎,会看不出来吗?若是真的,你这位子也许该换一换了。”褚太傅抚着下巴上几根胡须看着宁士勋,斟酌道。 第153章 老太太发火 宁士勋听到此话,脸色一沉。褚太傅说的话,可不比一般官员,皇上对他可是言听计从。他在皇上眼里,不比李景珩这个大将军王差。 他忙接过两本账薄一对照,脸色越发成灰白色了。 木槿一看,知道是出事了。她凑上前,看了看账簿,大惊失色。 两本账簿,记账方法完全不同。 “几个月前,草民得一老先生真传,习得一种优于原来记账的借贷记账法。自此,我们张家便全部改用了这种记账方法。而这个账薄,是八月份的,那时我们改了记账方法两个月。所以这账薄是假的。” 张怀远拱手立于众人之前,温声解释道。那边的木槿却面如土灰,浑身发抖。 宁士勋泄气垂下头,“此事已然查清,张家无漏税之事。” “多谢宁大人为张家正名!更要多谢褚太傅来此作这个见证。否则,宁大人还不定查多久呢?户部的大人们该多累啊!”宛汐仍是笑晏盈盈,似乎一切皆在她意料之中。 “诸位大人辛苦了,草民已经在前厅设下筵席,请各位大人喝杯水酒,解解乏,吃个便饭,填填肚子!”张亦修走了过来,招呼大家。 “我们户部查案,查完即走,不必客气!”宁士勋心里有气,脸上却不显。留在这里吃饭,他还真怕自己会憋不住。 户部众人跟着宁士勋走了,带走了围着的侍卫。 “宁大人,今日查账累及各位大人,那诬告之人甚是可恶!大人可别忘了查办诬告之人。还行商界一个清明!”张家大门口,宛汐亭亭而立,面带笑意,扬声道。 宁士勋身子一滞,只得转身颔首,“王妃放心,下官定当依律而办!” “嗯,本妃相信宁大人。毕竟如今虞美人在宫中得皇上宠爱,宁大人为皇上办事,定会更用心!”宛汐扬唇浅笑。 宁士勋一听,浑身冰冷。他抬眸看向那女子,明明笑宴盈盈的俏脸,明明才将将及笄的小姑娘,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再次行礼后,逃也似的走了。 待宛汐回到九子堂时,木槿已经不在那里了。张二老爷和张家兄弟俩正指挥下人们把账簿归整原位。宛汐抿唇对斯柠低声说了几句,斯柠快速往内院去了。 见宛汐过来,三人围了上来。 “汐儿,今日幸亏有你。否则不定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张同远指着一地狼藉道。 “二哥哪里话,咱们张家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宵小陷害。”宛汐笑道。 张二老爷有些担忧:“汐儿,今日你这般,恐会被有心之人忌恨。只怕会连累你!” “二舅舅,我是谁啊?我是堂堂大将军王的王妃!我们王爷历来恣意狂为,嚣张跋扈,这是庆国皆知,当今圣上默许之事。我作为王妃,当然是夫唱妇随,跟上王爷的脚步为宜。谁敢忌恨我?就算忌恨,那也只能藏着掖着,我才不怕呢!” 说话时,宛汐眉目间狂傲不羁,神色邪魅狂狷。仿佛间张怀远觉得这个小妹妹与那位阎罗,竟重合了。 “二舅舅,两位哥哥,我们去内院吧。想必祖父祖母已是担心极了。” 宛汐又恢复到了那个巧笑倩兮的小姑娘样子。 几人来到内院,一屋子妇孺老幼都心神不安地坐在花厅里。厅里气氛虽不算压抑,可也是小心翼翼。木槿垂手站在老太太身后,脸色暗沉。 看来,九子堂的消息虽传到了内院,大家终因不清楚内情,心里还是忐忑。 看到宛汐等几人一脸笑意地跨进花厅,老太爷便知事情真的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其他人也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汐儿,快来祖母身边!我的宝贝,来家一天了,辛苦了!”老太太满眼心疼,伸出手来招呼着。 宛汐急步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祖母,我在这好吃好喝的,不辛苦!” 旁边的二太太起身让出座位,“汐姐儿,快坐下!老太太都念一天了,让她老人家好好瞧瞧。” 宛汐递了个眼色给斯妍,斯妍搬了张小杌子过来,放在老太太脚边。 宛汐坐了下来,“二舅母,您是长辈,汐儿怎可抢您的座儿?您看,我坐这儿,承欢祖母膝下,足矣!”说完,还调皮地眨巴眼睛。 “这丫头,跟个猴儿似的......” “哈哈哈......” 花厅里笑声一片,被查账的阴霾被这笑声冲散了。 张怀远星眸璀璨地看着宛汐,他怎么不知宛汐插科打浑,就是为了逗大家开心。 木槿站在老太太身后,心慌不已。她与杜家以及李景昌在设计此事时,自恃天衣无缝,万无一失。没想到,竟被轻松避过了。那劳什子的借贷记账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换记账法好几个月了,张家为什么从没跟自己说过?难道张家未卜先知,晓得有今日之事? 她越想越慌,想着得探探底,看他们知道多少。 “哎呀,今日这假账是谁放进去的,二老爷,你们可有眉目?”木槿一边轻轻地给老太太按肩,一边问道。 “没有。今日已晚,此事待到明日再查。”张怀远淡淡地回道。 木槿眉心直跳,今晚回去得想个办法,让这事查不到自己身上才行。张家,既然没有一击倒,那便还得继续利用。 “也是,左不过是家里哪个眼皮子浅的下人做的,不急在今晚。”木槿眼眸微动,又稍稍弯下腰,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前些日子,我去了武安侯府。二姑娘还留我喝了梅子果酒,说是咱们张家送去的。果真甜美非常。她还约我下次再去喝葡萄酿呢!” 木槿本是张秀芳的丫头,自小一起长大,后又陪嫁到武安侯府,感情一直很好。就算木槿入宁诚伯府当了贵妾,张秀芳仍对她极好。 而张家也因着张秀芳的关系,不但放了木槿的奴籍,还带她入了商行。把她当成了张家的侄女般对待。张秀芳进了侯府后,只回了一趟张家。老太太爱女心切,每次只要木槿提起张秀芳,张家,特别是老太太,便对她格外疼爱,对她的要求也尽量满足。 木槿深感张家对自己有些不一样了,所以她故技重施,提起了张秀芳。 谁知,老太太大怒:“住口!你还敢提秀芳?” 第154章 吃酒酿丸子 屋里众人也都对木槿怒目而视。 坐在老太太膝边的宛汐忙站起来,凑到老太太身边,用手掌轻轻地抚着老太太的胸口,一边温声道:“祖母消消气,自个身子要紧!” 木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往常,只要她提张秀芳,老太太先是伤心一翻,然后拉过她的手,说她是个懂事的,再絮叨絮叨以前的事,最后无一例外便是老太太更看重她,张家更把她当自己人。 这一次,反常了。 “杜小夫人竟是不知我家小姑母已然过世了?”张怀远冷冷道。 什么?张秀芳死了?虽然前段时间说她自戕,不是好了吗?怎的死了?这事杜家怎么没收到信? 等等,这个张五郎,竟叫她杜小夫人?她在杜家虽是贵妾,但因着与张家的关系,张家把她带入商界,为杜家谋取了巨额的钱财。杜家二房大夫人完全没地位。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宁诚伯府都叫她小夫人。可张家,上一辈都叫她木槿,小一辈都叫她木槿姑姑。 如今,五郎这么叫她,想来是恨极了武安侯府,连累她也遭恨了。 她这么一想,心里便恨上了武安侯府。张家真正的财富,势力,旁人不知,她这个跟着混了十多年的人,可是清楚得很。张秀芳堂堂庆国首富的嫡次女,入武安侯府当了个妾室,他们不知道好好笼络着,还糟践她,不拿她当回事? 早些年,她便隐晦地跟杜亦华讲过这事,竟被当成了耳旁风。如今,张秀芳死了,愚蠢的武安侯府还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 木槿心中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她后退几步,痛哭出声,边哭边问:“什么?二姑娘死了?怎么会?她怎么死的?”瞧着竟也有几分姐妹情深,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姨娘是郁结于心而去的!武安侯府只当死了个姨娘,自是不会宣扬,木槿姑姑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宛汐直起身子,眼中带泪,“今儿个也晚了,木槿姑姑先回吧!祖母这也受不得刺激,得好好安抚着。” 木槿看着一脸悲凄的老太太,没有再多说,福了福身子便告辞回去了。 待送她的丫鬟回到花厅,老太太才收住了哭泣的脸色。看着假意抹泪的宛汐,祖孙俩相视一笑。 “汐儿,十一月初八,三叔他们镖局有趟送往北元的镖。我与三叔他们通了气,商议好了,就那日,送小姑母去北元。”张怀远道。 宛汐看了眼张老太太,张老太太含笑点了点头。她自是不舍张秀芳去北元那么远的地方,可为了保命,也为了能让张秀芳平静地生活,只能如此了。 “那好。还有几日时间,相信过几日,张娘子的伤会好得差不多。” 一家人又说了会话,主要是说如何把木槿揪出来,以及去户部催促处罚诬告之人。 天色已是很晚了,宛汐起身准备回府了。老太太老太爷自是想着让她在张家住一晚,可如今她好歹是王妃了,于规矩不合。最后派了张怀远送她回去。 带了四个王府侍卫 ,还有斯妍跟着,本也安全得很。可老太太坚持,宛汐便也没多说,由着张怀远送了。 在回去的路上,张怀远骑着马坐在马车旁,兄妹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五哥,贺兰星越的伤全好了吗?”宛汐一手掀起车窗帘,扭头问道。 “丫头,你怎么还记着这事?他早没事!”张怀远心塞得很,妹妹其余事都聪明剔透,怎的就非要记挂着这个贺兰星越。 “随便问问而已。好了就好!”宛汐把头轻轻地靠在车厢壁上,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此时已是亥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冷风吹着街灯,昏暗的灯光斑驳地照在墙上,店铺旁摇曳的招牌,被吹得鼓鼓作响。马车上挂了个灯笼,灯光明亮。远远地瞧着,如昏黄的夜色中,一颗闪亮的明珠。 因夜已深,张怀远送至王府大门口,便往回返了。 下了马车,进了后院,宛汐慢悠悠地走着。园子里花草种得多,这个季节,大多枯萎了。只有桂花开得旺盛,金黄金黄的小花朵儿,浅浅的香味,持久,沁人心脾。宛汐喜欢桂花的香味。每次站在桂花树下,她都是调皮地重重地吸着香味儿。 回到临风居,玉嬷嬷迎了上来。 “怎的这么晚才回?累了吧?饿吗?想吃点什么吗?” 宛汐一边把披风解下交给她,一边说:“有点累了。我想吃酒酿丸子!” 斯柠一听,双眼发光。 “吃点芙蓉露算了吧,这大晚上的吃酒酿丸子会积食!”玉嬷嬷跟在身旁碎碎念。 “我不要芙蓉露,我就要酒酿丸子嘛!”宛汐站定嘟着嘴,撒娇地斜着头看着玉嬷嬷。 后面的斯柠也伸长脖子看向玉嬷嬷。 “你呀......王爷,您吃酒酿丸子吗?”玉嬷嬷笑着点了一下宛汐的额头,又横了斯柠一眼,抬头看向前面时,问道。 “呃......王爷?王爷!你来......来啦!”宛汐抬眸看着偏殿拱门处,穿着一身宝蓝直裰便服的李景珩。可能是灯光柔和,李景珩长年冰雕般的脸,这一刻看上去竟温暖了许多。 “嗯!” 应该是错觉,仍然惜字如金,高不可攀。 “嬷嬷,你怎么不早说王爷在这儿?”宛汐低声埋怨道。 玉嬷嬷好笑地看着刚刚还小女儿状的宛汐,“我这不没来得及说嘛。” 又扬声道:“王妃,你且等着。老奴这就去煮酒酿丸子。” “本王正好也饿了!”李景珩淡淡地说。他眼睛看向宛汐,心里却还在想着她刚才那个撒娇的样子。 “哎,老奴省得!”玉嬷嬷高高兴兴地去厨房煮酒酿丸子了。 芳若姑姑带着斯柠斯妍给李景珩行过礼后,便去打热水给宛汐和李景珩洗手。 不一会儿,酒酿丸子便端来了。宛汐看着斯柠的馋样儿,笑着要她们几个自己去别的桌子吃,这边不用她们伺候了。斯妍还想着要守在宛汐身边,芳若姑姑和玉嬷嬷一把把她拉走了。 第155章 姑娘,你要冷静 “王爷身体可还好?”宛汐一口一个丸子,吃得津津有味。 “嗯!”李景珩吃得很优雅,抿着唇,慢慢地咀嚼着。 看着她脸上赫然一片,马上也半张着口,从汤勺里小口小口地咬着丸子。 “王爷最近很忙吗?”沉默了一会,宛汐又问。 “嗯!” “我最近也有些忙。” “嗯!” “我今天去了我祖父家。你知道我是去干嘛吗?” “嗯?” “木槿想陷害张家,弄了个假账簿。幸好查清楚了。” “嗯。” 哎,人家都懒得搭理她!宛汐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便也不开口了,一心吃丸子。 李景珩放下汤勺,对面的人儿似乎有些泄气,没再开口了。 “本王这几天都在虎贲大营,深挖杜泽平植下的爪牙。挖出一个,便补上一个。好在,当今圣上是个多疑之人,在军营里结党营私,他是最不会容忍的。”李景珩捏起汤勺,想了一下,没舀丸子,抬头对着宛汐说道。 “嗯?”宛汐有些惊讶,他竟会跟自己说这些。 她想了一下,既然他说了,那就聊聊也无妨,“可是军中换将领容易,这些新将领服众难。杜泽平在虎贲大营经营多年,盘根错杂,一个将领下还带了军士。若是士兵们合起伙来,对新将领的命令阳奉阴违,架空军官,那后果很严重的。” “新将上任后,士兵中若有不服管者,先以军规处之,再犯关禁闭,三犯酌情处之,要么斩,要么调去边境,安排在先锋营中。”李景珩不紧不慢地说。 宛汐听完,把往嘴里送的丸子放回汤碗,微微垂着头,深思片刻。再抬眸时,有些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李景珩道。 “这种铁腕政策,应该是有用的。就怕最后被斩或被调去边境的会居多吧?人心是最难控制的,压制,往往只能得到一段时间的臣服。一旦压制有所松懈,被压者便会产生逆反心理,反弹得比之前更甚。” “况且,乱世才用重典。如今是太平时期,没有战争。把那些刺头送往边境,无仗可打。时间久了,会滋生更多的恶意,更难控制。” “哦?那王妃可有良策?”李景珩把酒酿丸子推开,认真地听着。 “我觉得吧。对于中层将领,可以用直接换掉的方法。但是下层的军士,得用点市井之法。”宛汐摸了摸鼻子,这方法有点像贴大字报。 “杜泽平不是贪墨军晌吗?虽然这事已经晓谕了全军,可全军士兵们对此事极其抽象,对于他们来说,贪墨军晌,更像是个词语。若要让这四个字具像化,那便是把杜泽平所贪之银两,详细列出来,具体到每一笔,最后还要有个总的数额。写成大字报,贴满军营。让军士们日日可见。” “这样的话,那些没得好处,只以义气或听令的下层军士,心理上产生巨大的冲击。他们身处军队的低层,建功立业,封侯成将是他们终极目标。” “但是他们每天的小目标是养家糊口,解决温饱,让父母妻儿过好点的生活。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效忠之人,拿了应该属于他们的辛苦钱,他们还会死忠于杜泽平之流吗?” “生活在底层的人,对看不见的高官俸禄虽然心存梦想,但看得见的柴米油盐对他们来说更加实际。与其铁腕压制,不如让他们看透背叛的具体化。” 说完,宛汐舀了一勺酒酿丸子,满满的塞进口里,糟糕,只记着说话了,丸子都冷了。这冷透的丸子冰冰腻腻的,入口有些恶心。她连忙低头吐到了汤碗里。一抬头,李景珩正睁大眼睛盯着她。 “呵呵,这......这丸子冷了......”嘴唇上沾了些糯米糊,粘粘的,宛汐偷偷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没舔掉,再舔...... 李景珩心头一颤,只觉腹部紧绷。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指腹在宛汐唇上,轻轻一擦。 宛汐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弄懵了。唇上温热的触感,很陌生,陌生到让她心跳有些加速。她没想到李景珩会帮她擦嘴巴。对于她来说,这有点丢脸。特别是她看到李景珩擦完后,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她心道,糟了,把人家手指给弄脏了,看他那嫌弃样,真是难为情。 她马上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抓过李景珩的手,把他拇指上的糯米糊擦干净。然后讪笑一声,“谢谢!喏,擦干净了!” 李景珩收回自己的手,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宛汐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想起刚才聊的话题,忙重新捡起来,“呵呵,这些都只是我的一些浅薄的想法,上不得台面的。我姑妄说之,王爷姑妄听之......” “嗯!”李景珩耳尖泛红,他清了一下嗓子,有些暗哑,“王妃的建议很新颖,很有价值。本王明日便差人去虎贲大营实施。王妃先去休息,本王还要去墨苑......与楚原有事相商!” 说完,拔腿便往临风居外面走去。 看到李景珩走了,斯柠和斯妍马上走过来,一人架一个胳膊,把宛汐架到寝殿。边走边说:“冷静!冷静!” 到了寝殿,扶到贵妃榻上,用手给她扇风,“冷静!冷静!” 宛汐懵了。 “干嘛呀?不要扇风,冷!你们干什么?” “姑娘,你都快要烧起来了,还冷吗?”斯清也跟了过来。 “啊?我......”宛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哎呀,好烫!” “整个一个猴屁股!”斯妍又扇起了风。 这回宛汐没叫停她了,是得降降温! “王......王爷......”宛汐想问王爷是否看到了。 “你放心,王爷回墨苑有人帮他降温!”斯柠嘴快得很。 “再说,王爷没你这般红。真丢脸!”斯柠蹙着眉,垂头看着红成猴屁股的姑娘。 “我......那什么......他帮我擦嘴巴......”宛汐一边用自己凉凉的手背给脸降温,一边辩解着。 “去去去,都围着王妃干吗?一群小青果蛋子,该干嘛干嘛去!”芳若姑姑看着这几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心里喜欢得紧。王妃这懵懂的样子,被她们七嘴八舌一顿乱说,怕是要吓着了。 看到芳若姑姑赶人了,三斯这才停止的取笑宛汐,给宛汐打水洗漱。 李景珩没有回临风居睡,宛汐在大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后来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156章 张娘子被送走了 十一月初七,晚 明日便是张秀芳被送去北元的日子了。 本来想着让王铭朗来王府见个面,告个别。可王铭朗在准备明年的春闱,连旬休都留在书院。他如此刻苦,宛汐便没去打扰他,想着等年的时候,他回来再说不迟。 她自己也不常来梨苑,张秀芳的信息自有木棉和七巧详细的一一禀报给她。明日便要去北元的,毕竟是母女,得去见个面。 她只带了玉嬷嬷过来。木棉见她们来,早便跟张秀芳说了。待她进来后,问了东西收拾的情况,还有需要些什么,尽管说,她会备足。木棉和七巧一一答了后,便与玉嬷嬷一起退了出来来。屋内只留母女二人。 张秀芳早已不用卧床,她完全可以行动自如了。 屋内烧了地龙,很温和。张秀芳只穿了件青色小袄,头发随意挽了个随云髻,脸色有些苍白,虽没以前丰腴,但到底长了些肉,看着较以前老了些,神态却柔和些了,不像以前,总觉有种阴厉。 宛汐有些怕冷,来时她不但穿了皮袄,还系了披风。玉嬷嬷知她怕冷,进屋后也没立即把她披风解掉。 待她们都退出后,进屋时间久了,宛汐感觉有些热,便把披风解下来。扯了半天,倒把活结扯成了死结,半天没解下来。 张秀芳本坐在桌边,神色恍惚地看着桌面。抬头见宛汐的窘样,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伸手帮她解披风。 宛汐看到近在咫尺的生母,心里没有亲密的感觉,只觉尴尬。她活了两辈子,与张秀芳如此亲近,只在婴儿时。她很不习惯。 可披风解不下来,玉嬷嬷等人又都在外面,只能由她帮忙了。宛汐把头尽力往后仰,让自己的脸与张秀芳离得远点。 张秀芳也察觉到了宛汐的动作,她心下悲凉一片。十五岁的女儿,长得比她还高出了一些。这张脸活脱脱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她自小与众不同,母亲对她很是严厉。她不喜欢母亲,也觉得母亲也不喜欢她。女儿却越长越像母亲,她便连女儿也恨上了。 如今,这个没花一点心思的女儿,却救了她。她知道了自己那龌龊,不容于世的心理,却仍救下自己。两次自戕,两次被救。让张秀芳得以有空闲来想自己这三十几年来所有的事。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无颜活在世上。 可是木棉和七巧说了,这个从小被自己恨到大的女儿,是如何费尽心思救自己。她便又有了些力气活下去。 早几天,木棉便告诉了她,张家想把她送去北元的事。她其实是不想去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怕。可木棉说了,那儿有大姐在。再说她如今在上京,是个死人。她的自戕,也被宛汐掩得好好的。否则定是要影响朗哥儿和宛汐的名誉的。 既是死了,自当找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她挣扎了几天,也想通了。可她仍是不敢见宛汐。她没脸见她!她不配她如此费心竭力地帮她! 终于解开了,张秀芳顺势把披风从宛汐身上取下,放置在屏风上。 “谢谢!”宛汐淡淡说道。 她坐在桌边,提壶倒了两杯水,端了一杯放在对面,“来,坐吧!” 张秀芳踌躇着走过去,坐下,“宛......汐......四......姑娘,我......” “张娘子随便叫什么都无妨!”宛汐脸上挂着疏离的浅笑。 张秀芳心中一痛,“是我对不起你。往后,你与朗哥儿兄妹俩要好好的......” “嗯,会的!张娘子到了北元,也要好好保重,过好自己的日子。你的情感之路异于常人,只要不再因此而害人,我尊重你的选择。”宛汐神色平淡,眼眸清亮。 “你......”张秀芳羞愧难当,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开口。 “磨镜也好,龙阳也罢,都是一种取向而已。只要是找与之同频的人,不涉及害人,便无可厚非。张娘子去了北元,当好自为之!”宛汐只浅说几句,她并不想与张秀芳细细长聊,没那个感情基础。 她也不想跟她掰扯这些年来,因为她张秀芳而在受的苦。虽然前世她和张家的悲惨,张秀芳有责任。但重活一世,她觉得张秀芳也是个可怜人,便放过她吧。可母女情分也算到头了,没必要与一个不相干的人纠结。 说完这几句,宛汐起身拿起披风,走出了屋子。 张秀芳还处在被宛汐那几句吓懵的样子,一动不动,杏眼蓄满泪水。 第二天,张怀远过来接张秀芳的时候,宛汐只见了张怀远一面,没送张秀芳,也没再见她。 张秀芳走的时候,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眼睛。她站在梨苑外面看向临风居,久久没回眸。张怀远也没催促,陪着她站了会,才走出王府上了马车。 “姑娘,张娘子走了!”玉嬷嬷抹着泪走进寝殿。 “嗯!”宛汐手里拿着厚厚的信笺,正仔细地看着。 这是玉豆豆传回来的。 玉豆豆进王府没几天,宛汐便派了个任务给她。如今,她把任务进展情况详细地写下来,送了回来。 “看来,收网的时候快到了!”宛汐看完后,轻轻地敲着桌面,眼眸微眯,眸光锐利而冷冽。 “那豆豆也快回来了?”斯九托着腮坐在旁边,兴奋地问。 “快了!” “太好了,我可想死她了!” “王爷的身体如何了?”宛汐看着这两天斯九都没去墨苑扎针,想来李景珩的身体是大好了。 “算是吧!”斯九想了一下,道。 “什么是算是?”宛汐点了斯九的额头一下,“医者的话可不能如此模棱两可!” 斯九头被戳了一下,改用两手托腮,“是花孔雀诊断的!他说王爷的身体处于一种临界位置。要么会很快痊愈,要么会出大事。毕竟两种毒都极其厉害,若是以毒攻毒,解不了毒,那可能会有更坏的情况出现。” “怎么会这样?这法子如此风险如此高,为什么还用?淳于怎会如此不谨慎?”宛汐吓了一跳,合着这法子就是一个赌? “花孔雀也没办法,是王爷下令的。”斯九无奈道。花孔雀也真是累,碰到这么个死犟的病人。 第157章 杜家所受的第一重击 王爷下令的?”宛汐蹙眉道,“那他为什么突然冒这么大个险呢?” 按道理来说,像李景珩这种手握重权,心中又有国家大义,又重民生的人,不会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 “对了,你是不是得罪了淳于?”宛汐突然想起淳于好久没来临风居了。 “没有啊?姑娘怎么这么说?”斯九一脸问号。 “你看啊,最近淳于都没来我们临风居了,就算是在府里遇到,他也是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这不像他的风格!所以我才问是不是你得罪他了。” “不过确实,在墨苑,他对我也是淡淡的,好像有怨言的样子。”斯九回想了一下,还真是有些不同了。又一想,不对啊,“为什么说我得罪他了呢?怎么就不能是你吗?” “我什么我?我有机会得罪他吗?所谓爱乌及乌,那恨乌不也及乌吗?这段时间,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多,要得罪也是你得罪。你得罪人,我跟着受牵连!”宛汐有理有据,斯九一下便息火了。 “这事我得去问问花孔雀,若有事,当面搞清楚才好。”斯九最不喜欢这么弯弯绕绕了。 宛汐看着说干就干的斯九,还是叮嘱了一句:“王爷那儿,你要加倍用心。切记,要竭尽全力救治王爷。” “我晓得的,姑娘!” 斯九走后,宛汐感觉心里闷闷的。许是屋里地龙烧得太旺,她想到园子里逛逛。 斯妍和斯清马上过来,给她披上披风。 走出临风居,拐个弯,便看到梨苑。如今梨苑已经空了,只有两三个下人在收拾院子。再往前走便要经过一排梅花树,此时梅花还未开。桂花树种在王府大花园的四周。桂花树下有小亭子,宛汐最爱来这里坐坐了。 亭子的四周已经落满了金黄色的桂花,遍地金黄,满园清香。 这时,有一队府兵经过,领头的小队长中等个子,眼睛小小的,面色有些黑,一副憨憨的样子。 他看到亭子里的宛汐等人,竖起手臂,叫停队伍,“请王妃安!”还没等宛汐回复,飞快地放下手,作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队伍便继续向前巡视。 “你们辛苦了!”宛汐面带浅笑扬声道。 王府的府兵都是跟在李景珩身边打过仗的,李景珩在他们眼里,不但是王爷,更是统帅。宛汐觉得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很了不起。 “哎,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急急忙忙的,行个礼都没点诚意。瞧不起谁呢?”斯柠看他们那样,气得直跳,“姑娘,你倒好,还上赶着问候他们?你看他们,理都不理你!” “行了,人家巡逻本来累,少说两句。”宛汐倒不以为然,靠着亭柱,闭目养神起来。 斯妍看着宛汐有些兴致缺缺的,便给她讲起了从利风那里听来的,关于虎贲大营和杜泽平的消息来。 在贺兰星越与魏未去虎贲大营调查期间,杜泽平只是被停了职。大昊帝念及杜家一路相随以及对杜贵妃的宠爱,下令严查后再行定夺。 杜泽平用了三招,想为自己脱罪。其一便是指使几个死忠党,明着阻挠调查,甚至杀掉两位调查大臣;其二便是要他嫡系的千户以上军官,一起对调查阳奉阴违,毕竟法不责众;其三便是煽动下面的军士,只听他亲信的话,一起抵制新任的军官。 这样既可以让调查不了了之,便是调查出了什么,虎贲大营还是他杜家的。 可是李景珩把原定的方案与宛汐提的建议结合一起实施后,杜泽平便失去了所有先机。特别是贺兰星越被刺伤,激起了大昊帝的愤怒。 待李景珩亲自前往虎贲大营查清所有事实之后,皇帝下诏,夺去杜泽平忠武大将军称号,贬为七品翎麾校尉。同时,杜泽平被勒令在半个月内把贪墨的五十万银两补上,另加罚银二十万两。而且宁诚伯府暂停世袭罔替。 宁诚伯府不是世家大族,杜家是大昊帝赐封的伯爵之位,是可以世袭罔替的。现在虽说是暂停,但皇家的恩宠,谁又说的准呢。这也算是给了杜家一记重击。 至于杜泽平,如今的虎贲大营脱胎换骨了,他想要重新上位,更难了。 宛汐听完,背倚着亭柱,仰着头,把手尽力伸展开,用力吸了口气,“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真好!” 斯妍和斯柠看着眉梢带笑的宛汐,也跟着开心起来。 翌日,宛汐带着斯妍和斯清去盛宴楼吃饭。 张怀远正好在盛宴楼里。他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宛汐爱吃的饭,兄妹俩便一起边聊边等上菜。 “五哥,杜家这次不但要补上贪墨的银两,还有罚银十万,算是出大血了。我怕他们对张家不会善罢甘休。”宛汐知道杜家的贪得无厌,也知道他们的无耻是毫无底线的。 他们在不久前因为张怀远的设计,在海运上赔了一大笔银子,如今又要出七十万两。这叫杜家如何心甘? 上次账簿的事,没把张家拉下来,倒是把自己给暴露了。杜家只怕是要破釜沉舟了。 “汐儿,如今张家可以说是十级戒备了。祖父这段时间还亲自上阵,来上京的掌柜都是他老人家亲自接见。大伯和大哥守着江南,盯着各个档口商行;我爹和二哥主管上京; 三哥和四哥去了西北;老六专门盯着杜家。”张怀远掰着手指一一道来。 “那你呢?五哥!”宛汐算来算去,还差一个,她指着张怀远问道。 “我呀,我有更重要的事!只要这事做成了,杜家便不敢再往做生意这条路子上伸手了!”张怀远眼中含着丝丝笑意,眸底澄净清澈。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张怀远正好坐在阳光进来的那一面,宛汐坐在他对面。她双手托着腮,迎着光,看向张怀远,心里不禁叹喟。明明如玉般的男子,真正的芝兰玉树,可是在那碎碎的阳光的照射下,竟如一只狐狸般狡黠。 第158章 探望王铭朗 十一月十五日,大雪 还没到十二月,天便冷得出奇,幸好还没下雪。宛汐的体质属于畏寒又怕热。这样的冷天,对她很不友好。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出过临风居。 可是今天,再冷她也得出去一趟。 王铭朗旬休,可他不想回武安侯府,又是呆在鹿鸣书院里温书。宛汐想给他送点御寒的东西过去,随便送点吃食,笔墨纸砚,当然也是要送的。 早上吃完早膳,玉嬷嬷便往宛汐身上套衣服。里面一层中衣,中衣上套琵琶襟上衣,系襦裙,再上便是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鹅黄色长裳,然后再是一件月白撒花交领褙子。 最后还罩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面的大氅,又取一白貂毛风领围上。脚上穿了一双云红香羊皮小靴,出发时,还戴上了雪帽。 “咱们王妃真像个年画娃娃呢!”芳若姑姑看着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个娇俏绝艳小脸蛋的宛汐,慈眉笑道。 宛汐无奈地摊开手。 玉嬷嬷又塞了个小手炉放到她手里。 “这才好呢。穿厚实点,冻着了,可了不得!”玉嬷嬷又拢了拢宛汐的大氅,这才真正放心了。 门房早就接到用马车的通知。这会儿马车便在临风居门口候着。 宛汐带了斯九和斯妍上了马车。马车里烧了银丝炭,热烘烘的,一上车,宛汐便解下了大氅。 需要买的东西,宛汐早就写在纸上了。 马车到东街后,披上大氅,宛汐主仆三人,一样一样的东西置办。所有东西都买好后,宛汐又去盛宴楼取了一桌饭菜。她想跟王铭朗一起吃中饭。 鹿鸣书院位于上京城郊的鹿鸣山半山腰上。 马车又快又平稳,半个时辰便到了鹿鸣山下。此山并不高,从山脚到书院,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 因为鹿鸣书院属于朝廷办的书院,所以山门处有人把守着。书院的师生自有院服和徽章,进出自是方便。若是外面来人想进去,便要登记。 行至山门处,宛汐着斯九前去登记。登记完便让他们进去了。东西太多,只得在书院里叫了一个洒扫的大叔同斯妍,车夫一起把东西搬上来。 进了书院,因为旬休,学生不太多。宛汐是女客,不好前往王铭朗的舍屋,幸好书院设有专门的会客室。宛汐叫斯九拿了点碎银,请一个小童去舍屋叫王铭朗来会客室见面。 等了两刻钟后,王铭朗急步走进了会客室。他听小童说是一个年轻夫人要见他,一猜便猜到是宛汐,便急急赶来。 这时东西也搬了上来,除了食盒,其余都被搬到王铭朗的舍屋去了。搬完东西,斯九又给了些碎银给车夫,让他先去吃饭,吃完再在车上等着便是。 “妹妹,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王铭朗身穿青蓝色长袄,脸被寒风吹得有些红。他不同于张家男儿的俊朗,他长得像王家人,有些阴柔,很好看。 “我想着哥哥温书辛苦了,连连几次旬休都未回家。如今天气愈发的寒冷了,御寒的东西,可少不了,所以想着送点过来。”宛汐把大氅解下,取下雪帽,一身月白色温柔恬静,秀美异常。 说罢,宛汐叫斯九取出食盒的饭菜,摆上。 “哥哥,这是盛宴楼的东西。都是你喜欢吃的,妹妹陪你吃个午饭。” 满满的一桌子菜摆上后,四个人便坐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饭,斯九斯妍收拾东西,宛汐便与王铭朗说起张秀芳的事来。她只说了张秀芳是被杜氏逼得自戕,没说原因,毕竟怕王铭朗接受不了张秀芳的另类感情。 初听时,王铭朗气愤至极,手握拳头,青筋暴起。后来,宛汐把她和张家对张秀芳的安排说了以后,他沉默了片刻。 “这样也好。这些年,姨娘一心依附着杜氏,眼里容不下任何人。最后竟还要被杜氏逼得自戕。她如今这般遁去,过新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新生。”王铭朗垂着头,喃喃自语般说道。 “哥哥,张娘子若一直困在武安侯府,可能最后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如今去了北元,那里有大姨母。她过得不会比这里差。也许那里才是她幸福的开始。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宛汐知道王铭朗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便她相信,很快,他便会想通。 “嗯,妹妹说得对!”王铭朗振作了一些,他愧疚道:“这本是我做哥哥的要做之事,却让妹妹承担了一切。哥哥真是没用!” “不会。汐儿知道,哥哥正在努力成为汐儿的依靠。汐儿等着呢!”宛汐扬眉笑道。 “好!哥哥一定会努力的!”王铭朗看着明明不过十五岁,却懂事聪慧的妹妹,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哥哥,我觉得你可以把你写的一些策论,或者针砭时弊的一些见解,给你们褚山长看看,要他帮你修改或是给你一些建议。毕竟人家是大儒,学识渊博。若能得他一两句建议,便可少走好多弯路。” 宛汐抬手给王铭朗倒了杯茶水。 鹿鸣书院的山长姓褚,是褚太傅的堂弟。宛汐记得明年春闱的试题,褚山长便参与了出题。她要王铭朗找褚山长,并不是要他作弊,而是觉得,把自己的文章给他批改,多少能得到些启发,于春闱有益。 王铭朗一愣,“褚山长吗?他仍当世大儒,会帮我看策论吗?” “当然会。老师都是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的,你去问他,说不是他还挺高兴的。” “当真?那好,哥哥便做那个勤学好问的学生!”王铭朗宠溺地看着双目发光的妹妹,点头答应了。 兄妹俩又聊了会,宛汐不愿打扰王铭朗温书,便带着二斯下山了。 王铭朗站在书院山门口,看着一身红色大氅的宛汐,渐行渐远,她不时地回头挥手,“哥哥,加油!” 王铭朗觉得心里暖暖的,又在心里生出了一种与宛汐相依为命的感觉来,是啊,得努力了,要成为妹妹的依靠...... 宛汐进了城后,不急着回王府。她去了美人居拿了几样胭脂水粉,又差斯妍去武安侯府,给宛玉递个消息。然后她便去盛宴楼二楼等着。 第159章 王铭辉的亲事 宛玉来得极快。一是,姐妹俩好些日子没见了,她可有好多话要跟宛汐说。再是如今裴氏越来越看清了侯府的不堪,她很愿意宛玉能与宛汐交好。所以一听是宛汐相邀,二话没说,马上催促宛玉赴约。 进了盛宴楼,直上二楼,来到那个熟悉的包间,开门便大叫:“四妹妹,可真想死我了!” 宛汐起身迎上去,“哎哟,都快成亲的人了,怎的还这么大大咧咧,大呼小叫的?” 宛玉待吟秋帮她把披风解下来后,对着宛汐扑了上去,“小丫头,好意思打趣我?不知道谁,明明比我还小,却成亲许久了!” “哪有许久?” 姐妹俩笑闹成一团,斯九和斯妍看着,也咧嘴笑开了,姑娘只有在三姑娘面前,才更像个小孩子。 伙计端了热茶,茶点上来,照旧是丫头们一桌,宛汐宛玉一桌。宛汐不愿太拘斯九她们,总是贴心地尽量给她们自由的空间。宛玉跟她一起的时间久了,也染上了她的一些习性,待贴身丫头吟秋和画春极好。 “四妹妹,我有个大喜事要告诉你,你先猜一猜。”宛玉端起茶杯,豪饮了一大口,卖着关子对宛汐说。 宛汐看她一口便把小茶杯的茶喝了个干净,便提壶给她沏上。 “大喜事?未必是二哥哥的亲事?” “啊?!你......你怎么知道?”宛玉想着等宛汐求她爆料时的好奇样,正得意呢,谁知她竟一猜即中。 “我呀,算出来的。”宛汐故意伸出纤纤葱玉般的手指,作出掐算的样子。 宛玉身子扑上了桌子,一双眼睛盯着那灵动的手指,“真的?四妹妹,你何时学了这个?” 宛汐抬起掐算的手指,对着宛玉莹白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哎哟!” “你们家,如今最大的事便是你和二哥哥的婚事。你的已经有了着落。那不就剩下二哥哥了吗?未必还能是二叔那皈依佛门的人还俗了?”宛汐白了宛玉一眼。 那倒是。就算是父亲还俗,她也不会这么开心。这么多年父亲的缺失,让她对父亲这个人没一点憧憬了。 “好吧,算你厉害!不过,你知道是哪家姑娘吗?”宛玉眼眸亮晶晶的,兴致又起了。 “这我可就掐算不出来了!好姐姐,你告诉我吧!”宛汐顺了宛玉的意,很好奇地问道。 “是翘姐姐!”宛玉坐回椅子上,揭晓答案。 “宣平侯府的陆翘?”前世陆翘被王元娴设计嫁了个泼皮无赖,这一世被宛汐她们撞破,没成事,竟与王铭辉议成亲了?这倒是个好事,他们二人,人品性情都是极好的,定能成佳偶一对。 “是啊。还有你想不到的呢!他们二人,竟是郎有情妾有意,自己相中的呢!”宛玉瞧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宛汐,便跟她说了这段缘的起因。 有一次陆灵陆敏当街欺负陆翘,被王铭辉看到,为她解了围。后来不知怎么的,又遇到几次,交谈几次后,王铭辉对陆翘生了情意。但他不想冒然让父母知晓,便挑了个机会,当面问了陆翘的意思。王铭辉长得高大俊秀,年纪轻轻便是翰林编修了,陆翘哪有不喜欢的。 回家后,王铭辉先禀了裴氏。裴氏虽知陆翘是宣平侯前夫人所生,但确是侯府嫡长女。再说那孩子,她也见过,比王元娴亲生那位姑娘要好多了,自然也是同意的。 她本想亲自上门提亲,但王铭辉要她去找老夫人,由老夫人跟王元娴提。裴氏自然是懂儿子心意的。若是自己提,那王元娴定会端出主母的架子,阻挠一番。可老夫人就不同,只要她提,王元娴不敢不同意。 而老夫人也因着王宛清那次坏了王铭辉的亲事,一直心有愧疚。再说她一直对二房有些偏宠,一听孙子喜欢陆翘,二话不说,把长女召回,几句话便把这亲事给定了下来。 双方家象征性的见了个面,便连日子都定下来了,定在了来年二月初八,大吉之日。 “真好!他们两,一个是抱瑜握瑾,清风霁月的俊秀公子,一个是兰风蕙露,知书达礼的娇俏姑娘,绝配啊!”宛汐端起茶杯,与宛玉的杯子碰了一下,由衷称赞道。 宛玉猛点头,她还沉浸在翘姐姐当她嫂嫂的兴奋中,一直在絮絮叨叨她的欢喜...... 宛汐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依着如今全面公开与杜家和李景昌对抗的势头,迟早会牵扯到武安侯府,那势必会影响到二房。二房没个家主,虽说王铭辉如今当了翰林编修,可到底只是个七品。到时若牵连,毫无自保能力。 王铭辉为人正直,心思赤纯,而宛玉往后便是张家人了。所以武安侯府二房,她想保。 “三姐姐,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宛玉脸上兴奋还未散尽,看到宛汐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的样子,便也停下来,认真地听她说。 “我想要你回去后,与二婶及二哥哥商议一下,尽快从武安侯府分出去!” “啊?!分......分出去?是与大房分......家吗?”宛玉一下愣住了。她没想到宛汐竟会要她们二房分出去。 如今武安侯府虽是大房袭的爵,可只要不分家,她们二房到底也是武安侯府的。分出去,那只能说是王家二房了。再说,她那个好父亲,一心向佛,十来年没回过几次家,分出去,谁来撑着这个家? “三姐姐,武安侯府这些年没什么建树,一直依附着宁诚伯府和杜贵妃。子侄辈最有出息的算是二哥哥了。” “说是百年世家,可世家人才若是长期青黄不接,碌碌无为,只会惹世人嘲笑。更惶论如今杜家自身难保,李景昌步履艰难。若是他们再出点事,那武安侯府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作为依附大房的二房来说,若是受到牵连,可还有翻身的机会?” “不若趁着侯府如今外表光鲜,分了出去。依着祖母对二房的宠爱,财物自是不会亏待了你们。甚至还能有些意外的惊喜。毕竟,二叔那个样子,祖母觉得甚是对不起你们,再说二婶是祖母亲侄女,偏心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160章 皇后召见 宛汐说完后,看着宛玉瞪着一双大眼,半张着嘴巴,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中不禁又好笑又好气,也不知她说的,三姐姐听进去了多少。 “四妹妹,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谁告诉你的吗?”宛玉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明明还是那个从小被府里人轻视,欺负,总要自己帮忙出气的小姑娘。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里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从当前的情势看出来的。再说,难道你觉得我那好父亲,你大伯,还有大哥哥,是有能力的人吗?”宛汐睨了宛玉一眼,抿了口茶水,口都说干了。 “不是!” “那刚才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吗?”这是重点。 “听进去了,真的!你说的话,我都听着呢,不但听着,还全记得。要不,我给你再复述一遍?” “那全不用。”宛玉人大大咧咧,可从小记性不错,宛汐相信她都记下了。 “不过,这些话你先要寻个机会说给二哥哥听,得到二哥哥的支持,再兄妹俩一起找二婶说。我相信二哥哥可以说服二婶。” “就算二哥哥说服了我娘,祖母定不会同意分家的!父母在,不分家。祖母很注重这些的。”宛玉担忧地趴在桌上,有些发愁。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能说服二婶,她自有办法让祖母同意。”宛汐老神在在地说道。 宛玉支起上半身,“真的?” “真的!二婶厉害着呢!不过,这事要尽快,最好在年前,最迟也不能迟过二哥哥大婚前。”宛汐捏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又递了一块给宛玉。 “嗯嗯。”宛玉一边吃核桃酥一边答应着,如今她是心甘情愿地当四妹妹的小跟班,听四妹妹的话,不吃亏。 姐妹俩又聊到了张七哥儿,宛玉含羞带嗔的,哪里还有以前那个小侠女形象,看得宛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后,两人还把椅子搬到一起,头挤着头,说了好久的悄悄话。看得小房间的三个人直翻白眼。 在回去的马车上,斯九缠得八卦在盛宴楼时,宛玉与她凑在一起,到底在说些什么时。宛汐本不想回答,缠得没法了,才冷笑道:“那个没皮没脸的,能说什么?还不是说我七哥邀她相见时,逮着机会便抱抱她,亲亲她的事。” 斯九一听,鄙夷地看了宛汐一眼,直摇头。 “你什么表情?”宛汐恼羞成怒。 “人家未婚夫妻之间,尚会抱抱,亲亲,你一个成亲好几个月的,连牵个小手都没有吧?难怪你会冷笑,会恼羞成怒!”斯九奶声奶气道。 “你......”宛汐气结。 斯妍忙给她轻抚顺心口,对叱责斯九:“你说你,刺激她干吗?你当她好受吗?以后在她面前,少说有关恩爱的话题!” 宛汐:“...... ......” 她赌气地把自己窝在马车的角落里。前世与李景昌也有过抱抱亲亲,做过正常夫妻做的事。可知道他是带着目标接近她,娶她,最终还那样害了她,她心中对李景昌便只余下了恨意,再也想不起抱抱亲亲的感觉了。甚至她都怀疑,这些曾经发生过吗? 斯九看她有些落寞的样子,又凑了上来,“你急什么?你还只有十五岁,这么小的小孩子,少想那些不健康的事。” 谁想不健康的事了?不是你们自己提起的吗?宛汐睨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回到王府后,芳若姑姑说今儿个宫里来人了,是皇后娘娘召她明日觐见。 宛汐自与李景珩成婚以来,去了皇宫两次,一次是大婚后去宫里谢恩,一次是被绑去的。 本来她作为皇家儿媳,是要经常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可人家皇上下旨说了,许王妃不用进宫请安,只要他们小两口感情好便好。 这旨下得极有水平。明着便是皇上对王爷真真是盛宠,连着王爷亲自选的王妃也跟着受宠。毕竟宫里的事,敏感而且微妙,若是进宫时一个不小心,得罪人,那便不好了。所以皇上也宠着王妃,让她少来宫里,只在王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也有看得透的,知晓皇上这是在打王爷的脸。堂堂王妃,宫都不让进,不就是嫌弃她是小庶女出身,怕她出错吗?再说了,什么与王爷感情好,王爷那残缺之躯,再好也就那样了。 这才竟是皇后娘娘召见,就不知皇上知不知情。 芳若姑姑一直守在临风居寝殿里,一遍又一遍地讲解着进宫的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宛汐全程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表示明白了。 其实,前世的她没少往宫里跑,毕竟那时的李景昌是大昊帝最宠爱的儿子,更别说后来还成了太子,皇帝。所以,宫里的规矩她是懂得的。 “皇后娘娘最是仁慈宽厚。虽然这几年宫里诸事都是杜贵妃在管着,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仍是宫里最尊贵的。”芳若姑姑斟酌着说道。 宛汐明白,前世的皇后便是守在坤宁宫里,不问任何事,过着自己平淡的日子。所以她对皇后娘娘了解不是很多。 只是回张家时祖母曾说皇后娘娘在闺中,与大姨母张瑜芳关系极好。后来入宫后没多久,便莫名地断了联系。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人知晓。 不过皇后娘娘出自清河崔家,那是个真正的世家大族。温良恭谨,正直纯善,品性高洁,是世人对崔家的评价。作为崔家的嫡长女,皇后娘娘定是最优秀的。 听说才嫁入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大昊帝潜邸时,两人也曾你侬我侬,情意绵绵过几年,可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大昊帝对身为侧妃的杜氏宠爱有加。直到后来入主皇宫,大昊帝与皇后娘娘都未能修复好感情,一直淡淡的。 皇后也从来不争,只做个大度的皇后。大昊帝倒也从未有过废后的念头,毕竟清河崔氏的名号,足以让他忌惮。再说皇后还给他生了皇长子李景安。 “王妃,老奴明儿个会陪着您进宫。坤宁宫里奴婢有几个相熟的老姐妹,定会帮衬着的。您别紧张!”芳若姑姑安抚道。 “嗯,有姑姑在,我不紧张!”宛汐笑着拉住芳若姑姑的手,反过来安抚她。因为芳若姑姑看着就很紧张的样子。 第161章 入宫 翌日竟下起了雪粒。路上薄薄的一层,天气很冷。 一大早,宛汐便起床了。洗漱之后,吃了早膳。芳若姑姑便带着斯清斯柠给宛汐妆扮起来。 这次是皇后召见,说明了是平常觐见,那便可以不穿王妃服制,只需穿得较平常隆重一点便可。 斯清先帮宛汐洁了面,然后给她化了个端庄素雅的妆容。头面是芳若姑姑选的,是一套累丝金凤镶红绿蓝宝石头面。 斯清帮她把头发绾成凌云髻,先用镶了几色宝石的花钿插戴在发髻的底部正前方,上面再配戴海棠花分心,髻的两边佩戴祥云捧鬓,又在凌云髻的左右各佩一对花头簪。最后两边各戴上一个凤簪,每个凤簪口衔珠结,轻轻垂下。 因为不是正式场合,便不用穿四爪蟒袍。芳若姑姑给宛汐取了一套象牙白中衣,又穿上鸾凤和鸣月白色马面裙,上面穿一件藕丝琵琶双襟立领短袄。外面再套了一件锦缎烟霞红提花圆领对襟褙子。 因是进宫,那件红羽纱面大氅不太合适,便披了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领口处镶着一圈白狐毛。皓腕上戴了一个花丝工艺的宝石金镯,镯身嵌有大颗红蓝宝石。 脚上蹬了双月白小羊皮靴子。 一切准备就绪,宛汐便带着芳若姑姑和斯柠斯清三人,一起走出临风居。 老钟早就吩咐车夫把马车准备在临风居外面等着了。待那女子从临风居款款而来时,老钟及外面的侍卫都看呆了。王妃容貌绝美,他们都是知道的。可如今王妃这一装扮,不但美得不可方物,而且高贵雍容,竟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待到走近,芳若姑姑开口要锦蹬,大家才回过神来。取了锦蹬,宛汐四人上了马车,车夫便赶着马车平稳地往皇宫驶去。 李景珩站在墨苑转往前院的拐角,看着马车缓缓出了王府,低低地吩咐一声:“确保王妃安全。” 又加了句:“一根头发都不能掉!” “是!”见声不见人。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自然掉落的头发算不算?”淳于扁了扁嘴,下雪天,手中的折扇竟也没放下。 李景珩冷哼一声,“注意你的态度!” “嘿,你还计较起来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李景珩冷冷地说完,也没瞧淳于一眼,直接走了。 淳于站在原地无奈叹气,“我这不是......心疼你......” “不必!”冷风中传来比风更冷的声音。 淳于用折扇在手里敲打了几下,释然一笑,“呵呵,也是!” 马车又快又平,不消一刻钟,便来到了宫门口。随马车而来的还有两个王府侍卫,到宫门后侍卫便上前通报。通报完,他们两个不能进宫,只能在宫门口等着。马车也不能进,宛汐她们要在宫门口下了马车走进去。 进了宫门,走了十来丈,再过了春华门,往前便是大臣议政的太极殿。要去后宫,便要走侧面的大门。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得走右边。进了右侧门,早有一位白面中年太监等在那儿了。 “奴婢请王妃安!皇后娘娘着奴婢在这儿候着您呢!”那中年太监行了礼,阴柔道。 “小林子!你可好啊!”芳若姑姑待那人行完礼,一看,是认识的。 “哎哟,姑姑,是谁哪!奴婢好着呢!谢姑姑惦记着!”原来是熟人。 两人又寒暄了一两句,芳若姑姑伸出手给林公公递了个金锭子。林公公开始不肯接,只说姑姑以前对他有恩,岂敢再收金钱。可是芳若姑姑坚持要给,没办法,林公公只得收下塞进袖袋里。 林公公便带着主仆四人,沿着宫墙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门口有宫女看到几人的到来,轻笑着下了石阶,迎上来便给宛汐见了礼,只说娘娘在内殿等着王妃,请王妃进去便是。芳若姑姑三人跟她去偏殿喝口茶。 接着便有一位衣着体面的嬷嬷出来迎接宛汐,“请王妃安!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那嬷嬷笑着道。 宛汐谢过嬷嬷,便步履平稳地跟着走往内殿。嬷嬷领着路,在宛汐前半个身子,侧身微弯腰。她用眼角余光看了宛汐一眼,虽年纪轻,但稳重端庄,走起路来,那凤簪上的珠结竟只微微摆动。饶是她在宫里看得多了,也对这个小王妃啧啧称奇。 皇后的坤宁宫虽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地方,可摆设却并不奢华,物件都讲究实用,稳重。进了内殿,宛汐便微微低垂着头,不去瞧那正座上之人,走至殿中,宛汐便行了揖首大礼。 “臣媳给皇后娘娘请安,恭祝娘娘千秋万福,圣体安康!” “起来吧!坐!”温柔和蔼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早有宫女上前搀扶。 宛汐再次叩拜:“谢皇后娘娘!” 起身后,又低低地对那宫女道谢。 待在下首坐定后,宛汐才敢抬头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容貌秀美昳丽,英气中又带有几分妩媚,上位多年,眉宇间自是贵不可言。她眉目温柔,唇角带着浅笑,很有亲和力。 “你是秀芳的女儿?”皇后问道。 “回娘娘,臣媳的姨娘是张秀芳。”宛汐淡笑回答。 “你是秀芳的女儿,可是一点都不像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像极了你大姨母?”皇后像个唠家常的长辈。 “回娘娘,在武安侯府没人说过。回到张家,大家都这么说。”宛汐心里竟也没了紧张,像平常聊天般说道。 “你与景珩大婚时,本宫没看到。这次一见,真真是让本宫惊讶了,竟有这般相像之人。”皇后温柔地看着宛汐,“本宫......也有十来年没见到你大姨母了!” “回娘娘,龙章表哥会回上京参加明年的春闱。您与大姨母也许有机会再见面呢!”宛汐看出了皇后眼眸中的落寞和遗憾。 “谈何容易......”皇后轻轻喃喃道,又想起什么,问道:“秀芳还好吧?本宫没想到她会入武安侯府。这小丫头,犟得很,拗得很!” “我姨娘她,不在了......”宛汐说完轻轻地垂下了头。 第162章 见皇后 “什么?不在了?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皇后一脸震惊,她心中那个张秀芳,仍是她记忆中不羁,不落于世俗,鲜活明快的小姑娘。 “这些年,她在侯府郁结于心,便......去了。”宛汐斟酌字眼,既不能欺瞒,也不能全说实情。 “唉,也是。她那样一个女子,被困于侯府,自是不能愉悦于心。可惜了!可怜你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宛汐想起张老太太与她说的,张秀芳曾给当年还是姑娘的皇后写信的事。看来,皇后把这件事当成了小妹妹的戏耍之言,没放心上。她只记得那是自己最好的闺蜜的妹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她过得不好,早逝了,她便心疼。 “娘娘切不可为臣媳担忧。臣媳如今过得很好。”宛汐觉得皇后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嗯,本宫知晓景珩定会护你周全,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皇后神色好了些,“当初本宫听说景珩要娶妻,还与景昌争夺一位姑娘。便很好奇,哪位女子能得他们兄弟俩同时青睐。后来听说竟是武安侯府一位庶女。” “呵呵,不瞒你说,本宫当时很是惊奇。后来成婚后,听说是秀芳的女儿。不知怎么的,本宫便觉得,你应该是真的值得他们兄弟争一争。” “你......哎,对了,本宫能叫你汐儿吗?”皇后停了一下,问道。 宛汐觉得这个皇后娘娘真是与众不同,如此平易近人,如此温声细语。大昊帝竟会放弃这样一位妻子,去宠杜贵妃那样跋扈之人,脑子怕是有问题。 “娘娘自然是可以叫臣媳汐儿的!”宛汐胆子也大了些,扬眉笑着回答。 “嗯,真好!” “母后,母后,听说三嫂嫂来了,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清丽娇柔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在这儿呢!扯着嗓子嚷,待会又说嗓子痛......”皇后宠溺地看着快步走进来的人。 宛汐忙站起来,“三公主,你好啊!” 宛汐是大庆唯一的王妃,品阶不比公主低,再说她是嫂嫂,为长,按说是不用给三公主见礼的。可这是皇后的坤宁宫,三公主是嫡公主,宛汐想了一下,便起身,先给三公主打了招呼。 前世,她作为李景昌的皇子妃,因为自卑,也因为李景昌的不维护,她见了每位公主都是要见礼的。 “三嫂嫂,你好啊!”三公主李玥童是个善良温婉的姑娘,她被皇后教得很好。她有模有样的学着宛汐的打招呼方式,给宛汐打了个招呼。 说完,李玥童伸手拉着宛汐的手,“三嫂嫂,我喜欢你!自裙幄宴后,便再没见到你了,我甚是想念嫂嫂呢!” “我也喜欢三公主,长得这么好看,人还这么善良!”宛汐看着李玥童娇娇柔柔的粉嫩小脸,极力忍着不上手去摸。 “嫂嫂别叫我三公主,那是别人叫的。你跟母后一样,叫我童儿可好?”李玥童眼眸闪着星星,一闪一闪地看着宛汐。 “好!童儿,幸会幸会!”宛汐实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李玥童的头顶。 “嫂嫂,久仰久仰!”李玥童学着宛汐的样子,也揉了揉她的头顶。 宛汐愣了一下。 皇后看着两人的互动,大笑起来。宛汐也拉着李玥童的手,一起笑。 看着这平素冷寞的坤宁宫里欢笑声一片,站在皇后身后的崔嬷嬷,不禁认真地打量起宛汐来。这王妃真是有本事,才来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让这坤宁宫里有了烟火人气。 几人又开心地聊半个时辰,李玥童练琴的时间到了,宫女来催了两遍,她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殿里。 坤宁宫里烧了地龙,宛汐早就把大氅解下,只穿了褙子。皇后娘娘也因情绪高昂,笑声不断,身子热了起来。她脸颊红红的,看得出她高兴得很。 “汐儿,你平时在王府里都做些什么呢?若是无聊,倒是可以进宫来,陪本宫和童儿聊聊天,呃.....这宫里,也不能常来......”说到最后,皇后脸色很无奈,很落寞。 “娘娘,臣媳平时喜欢看看书,或者逛逛园子,要么便跟着臣媳一个贴身丫头学习医术。并不无聊!”宛汐马上接口道。 “哦?你还学医术?那挺不错的。你看的是什么书?宫里藏书多,需要什么书,可以去御书房里找。” 看书也好,学医也好,都不是一般府里主母喜欢做的事,她一个王妃竟喜欢做这些。皇后对宛汐不禁又高看了一个台阶。 “我......臣媳,喜欢的书很杂,但最喜欢看游记。不能用自己的脚丈量这片大好河山,跟着别人的文字,借着别人的眼睛,看遍山川湖泊,那也是件美事。” “本宫准你以后,可自称我,免得你说话拗口!”皇后嗔怪道。 “臣媳谢皇后娘娘!”宛汐讨好地笑道。 皇后突然想起,“游记?本宫记得,肖妃以前也是最爱看游记的。她最喜欢一本游记,好像叫《弘祖游记》。本宫记得,她在潜邸时,总拿着那本游记看。” 那游记被玉师师偷出宫了,难道皇上没发现? “是吗?”宛汐眨巴着眼睛,想让皇后多讲点肖妃的事。 “嗯。说起来,这个肖妃也真是个奇女子。她一人游历山川,与先帝偶遇,后来,不知怎么的,竟与皇上相爱了。她是个明快英气的姑娘,本宫总觉得她不太适合宫里,她是属于外面的。” “她在潜邸几年,并不开心。本宫倒是很喜欢她,除了本宫,她不与其他人交往,只守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到生下了景珩,她更郁郁寡欢了,人也安静得可怕,只默默地独自带着景珩。” “本宫虽有心想护着她,无奈那时,皇上为争太子位,当了太子又要防着其他皇子,本宫只得以一己之力,管着整个二皇子府,力有不怠,后来竟导致肖妃为救景珩,死于刺客刀下。” “这也是本宫心中一直的痛。这些年来,本宫每每看到景珩,便觉得有所亏欠。幸好,景珩是个争气的,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希望他不要再身处险境了,能真正的平安。” 说完,皇后脸上满是愧疚和不忍。 宛汐心中也戚戚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劝解。崔嬷嬷也心疼地看着自责的皇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对了,肖妃当年,还送了一样东西给本宫......” 第163章 掌掴虞美人 皇后指了指多宝格的第二格,“崔玉,拿那个小匣子过来。” 崔嬷嬷取了过来,皇后直接抬了抬下巴,“给汐儿!” 宛汐忙起身接了匣子,轻声谢了崔嬷嬷。这是一个梨花木做的小匣子,上面刷了原木纹的漆,普通得很。看着有些年了,古色古香的。 “打开!”皇后温声道。 宛汐打量了一下匣子,竟有点小机关。不如寻常匣子,上下两片,一掀便开。这个匣子是个整体,应该是有个暗扣的。她用手轻抚匣子的上面,很平整。又把手入到下面,同样抚了一遍,也很平整。也就是说暗扣不在正面也不在反面。 宛汐端起匣子对着殿外的光,平摆着。仔细看了一会后,便发现了,有一个角稍有些异常,颜色也稍淡一些。得了这个发现后,宛汐把匣子入置在腿上,试着轻轻扭动那个角,“咯哒”匣子开了。 皇后与崔嬷嬷相视一笑,“你倒是个观察仔细的!若是肖妃不提前告诉本宫,本宫怕是要半天才能找得开这个匣子。” “侥幸而已!”宛汐谦虚道。 打开后竟,匣子里躺着一本小册子。小册子上面写了两个字“......私密手札”。 宛汐咽了咽口水,伸出有些发抖的手,拿起小册子,翻开,全是数字...... “汐儿,这东西你能看懂吗?里面的又是什么意思?本宫瞧着倒像是记账。”皇后看着宛汐皱起的眉头,心道她一个闺阁小姑娘,哪里会懂。 宛汐还想求证一下,“娘娘,这是......肖妃亲自写下的?” “是啊。当时她跟本宫说,那些奇怪的字,也是数字,不过是别的地方流行的。” “那肖妃娘娘可有说,这是她记的账吗?”宛汐还有最后一点疑问。 整本小册子除了数字,没有一个汉字。 “4.25 0 0 ...... ......” “本宫也不知道,她只说这是她随心而写的。是她临死前亲手交给本宫的,叮嘱本宫不可给任何人。即便是景珩,也要本宫酌情决定给或不给。”皇后靠在软椅上,情绪有些低落,好似又在回忆那个明媚的女子。 “那娘娘怎么会想到要交给我呢?”宛汐有些好奇,这么多年了,皇后也没给李景珩这个肖妃亲儿子,竟给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媳妇。 “这些年景珩太苦太累了,他身体也被拖累坏了。本宫很心疼,却也无能为力......他孤身一人时,本宫不想把这册子给他,让他图增许多烦忧,于他身体不利。这不是肖妃所愿意的。如今,他成亲了,有了汐儿站在他身旁,为他分担些许。本宫觉得,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皇后说起李景珩时,眼里有着抹不开的心疼。宛汐知道她是真的关心着李景珩,只怕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只有皇后是真心待他了。 宛汐把小册子重新放到匣子里,起身对着皇后虔诚的跪拜:“儿媳代王爷感谢娘娘的爱护!” “这孩子,快起来!”皇后使了个眼色,崔嬷嬷亲自上前,虚扶了一把。 “汐儿,景珩虽然看似权势滔天,风光无限。其实......哎,景珩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了母亲,如今你也没了母亲,你们俩个,要好好的,互相扶持,互相关心。夫妻间要同心同德,切莫离了心!” 皇后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几句寻常长辈寄予希翼的话。 宛汐又恭敬地颔首领下。 又聊了会后,皇后说本来进是先要去太后那边的,可今日早早的,太后便差人来坤宁宫说了,她老人家受了些寒,不必去请安。 宛汐自是明白,太后不待见李景珩这个名声极坏的孙子,自是也不会喜欢看到自己这个庶女出身的孙媳。正好,她也不想去虚与委蛇,不见便不见。 走的时候,皇后又赏了些东西。宛汐把那个匣子与那些赏赐放一起,让斯柠和斯清抱着,仍然由林公公领着出宫。 几人正沿着长长的宫墙往外走的时候,突然,一道娇柔婉转的声音在一声娇笑后响声:“哟,这是哪个宫的美人,面生得很呐!” 熟人!宛汐心里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微微颔首道:“虞美人!” 林公公和芳若姑姑带着斯柠斯清也马上规矩行礼:“奴婢见过虞美人!” 虞美人嗯了一声,“你竟然认得本宫?” “早便听闻皇上新晋了一位美人,倾国倾城,气质如空谷幽兰,特别是声音如天籁般婉转。今日见娘娘仙容,听娘娘妙音,想来定是那位深得帝宠的虞美人了。” 宛汐嘴角含笑,这是第二次见了,怎么能不记得。 虞美人初听前面几句,心里倨傲得很,听到最后一句,火气莫名涌出。“深得帝宠”这四个字,刺得她心口生痛。她要什么帝宠,要的是那个人的宠。 “放肆!你既知本宫身份,竟敢不跪?来人,把这不知尊卑的东西拖下去,杖毙!”仍然是婉转的声音,说的话却狠毒万分。 “使不得,使不得!娘娘,这位是大将军王妃!”林公公吓得一个激灵,跪倒在地。 芳若姑姑三人也慌忙跪了下来。 虞美人怎会不知她是王妃?她在这里等的就是王妃啊。 “放肆!本宫管她是谁?不敬本宫者,本宫说杖毙便杖毙!” 宛汐啧了一声,也不知这虞美人是蠢,还是故意如此跋扈。先不管这么多了,宛汐上前几步,挥手便给虞美人打了一巴掌。不等她反应,又指着她大骂起来。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美人,从六品而已,算哪宫主位?竟敢自称本宫?你可知本妃品阶?本妃一品!只有你跪下拜见本妃的道理,岂有本妃跪你的道理?” “本妃今日被皇后召见进宫,见到你先跟你打招呼,是因为你是父皇的妃子,本妃敬重父皇。你以为是因为你一个区区的美人?” “况且,即便是皇宫,那也是讲人情道理的地方,你竟敢一言不合,开口便是将人杖毙。就算是宫女太监,那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断没有无故杖杀之理。” “你这是拉着父皇的脸面给你竖威风,你把父皇置于何地?若宫妃都如你这般,父皇岂不成了残暴昏君?” 第164章 来刺客了 刚开始时虞美人被打了一巴掌,又被痛骂。她心里是高兴的,毕竟敢打皇上的妃,她王宛汐是有几个脑袋。 可听着听着,越听越怕了,到最后听到那句皇上会因为她而当昏君时,她吓得急急后退,直至慌乱中摔倒在地。围着她的宫女们也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一位大宫女马上跪倒在宛汐面前。 “王妃恕罪,我们美人不知您的身份。不知者无罪,求王妃开恩,饶了我们美人这一次。” 说罢,那大宫女不断地磕头。旁边的宫女们也跟着磕头求饶。 “嗯,先把你们主子扶起来!虞美人,可还要本妃给你跪拜?”宛汐挑眉一笑,眸中带着嘲弄。 “本宫......嫔妾,不知是王妃,请王妃恕罪......”虞美人被扶起来后,脸色苍白,眼神很是不甘。 “嗯,本妃也不是爱计较之人。望虞美人好自为之!”宛汐自知虞美人到底是皇上的妃子,也不能对她做什么,随意说了句便抬脚继续往宫走。 “你......配不上他!”背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宛汐想起被绑到宫里时,听到李景昌与虞美人的谈话,心里一动,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不配?谁配?你吗?” 虞美人没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 宛汐也没再多说一句,带着芳若姑姑几人出了宫。 回到王府,发现李景珩没在府里。听老钟说是带着利风和楚原去了准南。 宛汐叫斯清把皇后的赏赐登记在册,然后放入了临风居的小库房。这个小库房是宛汐专门用来放宫里的赏赐的,大库房才是放她的嫁妆和其他人送给她的礼物。 待东西都放入库房后,宛汐想了一下,又觉不妥。那个匣子是肖妃给皇后保管的,皇后又给了她,那就不能算是皇后的赏赐。不算皇后赏赐,那就得拿出来。 宛汐跟斯清说了一下,又把小匣子从小库房拿出来,带到了寝殿,准备明天等李景珩回来后,再交给他,毕竟是他母亲的遗物。 晚膳后,宛汐只在临风居的小园子里溜达了几圈,便回了屋。芳若姑姑和玉嬷嬷陪在寝殿聊了会子天,宛汐觉着累了,便早早洗漱上床睡了。她不喜欢一大群人守着,便照例只留了一个丫头在殿外。 半夜时分,宛汐被芳若姑姑叫醒:“王妃,醒醒......府里来贼了!” 宛汐呼地爬起来,揉着眼睛:“来了?”寝殿里站了好些人,芳若姑姑,玉嬷嬷,斯柠,斯清和斯九,连春夏秋冬都在。 芳若姑姑拿了皮袄给宛汐套上,玉嬷嬷又给披上狐毛大氅,几人护着宛汐守在寝殿里。宛汐跳下床,把皇后给的匣子抱在身上。 “姑娘,贼人在墨苑,钟叔带人把他们围在那里了。”斯妍提了剑进来,说了一下又出去了,她守在临风居门口。 在墨苑吗?宛汐神色莫辩,脸上却平静异常。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了刀剑和嘈杂的人声。 芳若姑姑和玉嬷嬷紧张起来,两人合手把宛汐围了起来,差不多把她包在两人中间。 一会之后,斯妍进来了。她头发凌乱,衣服上有血渍。一进屋,她便嚷嚷:“我没事,血是别人的。放心,王爷回来了!” 然后便转身站在寝殿门口,盯着外面。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人来得好像不少。 足足半个时辰后,外面慢慢平静下来,隐约听到老钟大声吩咐人做事。斯妍回头说了句:“我去瞧瞧!”便飞身出去了。 很快,又回来了。 “姑娘,没事了!王爷在外面呢。你要去看看吗?” 宛汐把匣子收好,拢了拢大氅,来到临风居前院。李景珩已经不在前院了,只有老钟在指挥侍卫们清理院子。 白天下的雪粒还没完全融化。争斗已经结束了,死伤的人也被拖走了,雪地上留下了大片的血和被拖曳的血痕。 王府的侍卫还在打扫现场。老钟看到宛汐,跑过来:“王妃,您怎么出来了?天冷,您先回屋,待会王爷便过来了。” “钟叔,辛苦了!没事,我看看便回去了。”宛汐想起先前去墨苑的那批人,问道,“钟叔,今儿晚上,是不是来了两批人?” “回王妃,是的。去墨苑的那一批只是普通的暗卫,所以很快就被收拾了。来临风居的都是高手,幸好王爷带着利风楚原他们及时赶到。否则凭府里的侍卫,可能够呛。”老钟立在石阶下,恭谨地答道。 “哦,高手?那咱们的兄弟伤得怎么样?”难怪打了这么久,宛汐焦心地问道。 老钟窒了半息的时间,王爷历来待下属宽厚,可王爷也从来不叫侍卫们兄弟。王妃一个妇人,竟称侍卫们为兄弟,什么情况都不明时,只问他们的伤情。老钟深以为,这才是一个王府主母的格局。 “回王妃,我们的侍卫死五人,伤十二人。”老钟说完,看到宛汐满脸伤心,便觉得得说一下刺客的伤亡情况,可能会好点。 “王妃,可我们全歼了去墨苑的二十名暗卫,和来临风居的十名高手。” “嗯......”宛汐神情仍是闷闷的。 “钟叔,咱们王府对于殉职的侍卫是怎么安排的?还有受伤的?”本来这事是王府自己的事,她一直遵循与李景珩是合作关系,那这事好像自己没立场问。可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王爷定下的规矩是,死亡的每个抚恤金是二百两。伤者府里负责治愈,月钱照发,补二十到五十两不等。”老钟很自然地把府规告诉宛汐。 宛汐点了点头,李景珩真是个不错的主子。二百两的抚恤金倒是很高了,伤情补政策也不错。世人皆说他残暴冷酷,说他是活阎罗。可他的追随者仍很多,而且大多是以命相追的。这与他优秀的御下能力和体贴下属的共情能力分不开。 老钟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一眼,回头便对宛汐拱手告退。 脚步声进了临风居,风也大了些,宛汐又拢了拢大氅,对着来人颔首道:“王爷!人都查出来了吗?” “嗯,查出来了,不是一个,是两个!” 第165章 讨厌自己 李景珩看到宛汐不断的拢大氅,知道她冷,便快步往寝殿走,“回屋说!” 宛汐吸了吸鼻子,连忙转身跟上。这鬼天气,下雪粒比下雪花还要冷,鼻涕都冻出来了。 “哇,舒服!”进了寝殿,地龙烧得旺,里面暖得很,宛汐张开手臂,闭着眼睛,安逸地全方面享受这暖和的舒适。 斯清拧了热帕子,分别给李景珩和宛汐净了脸,擦了手。 “王妃,快,喝口热的。”芳若姑姑笑着看着孩子气的宛汐,把热乎乎的羊奶杯放到她手里,转身给李景珩端了杯温水。 宛汐接了杯子,由着芳若姑姑把大氅解下。 喝了一口热羊奶,整个腑内暖暖的,舒服极了。 宛汐看李景珩四平八稳地坐在合欢桌旁,气定心闲的,完全没有刚刚鏖战一场的疲惫,便端着羊奶走过去,坐下。 “王爷身体可还好?” “嗯?”李景珩蹙了下眉,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无碍!” “今晚来王府的有两拨人。分别是两个人报的信吗?”宛汐闪着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景珩。 李景珩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她身后状若各自有手里有活,却把个耳朵坚得跟兔子般,伸长脖子往这边凑的四斯,心下好笑,眸里笑意流荡。 “嗯!” “嗯?”就这? “嗯!!”就这! “哦!”不说算了,明天去问老钟。 “一个是前院洒扫小厮,入府不到半年,是李景昌人。”李景珩看着宛汐脸上神情变幻,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愉悦,“另一个便是这临风居的人了......” 宛汐听到这里,眼眸更亮了,双目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只差写上“如我所料”四个大字了。她回头冲着四斯扬了扬下巴,又得意地转过来看着李景珩,等着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李景珩心中突然生了促狭之心,他端起杯口,呷了口水,放下,垂眸着着杯子,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杯子转动。 宛汐伸长脖子等着,看他在转杯子,总以为再转一下就要开讲了,便一直盯着,不知不觉,把脑袋都快凑到李景珩面前了。 李景珩眼角余光看到越来越近的脑袋,突然抬眸直直地看过去。急等疑犯名字的宛汐就这么突然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里,那眸底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激艳光华。一时竟有些慌乱。 一旁的斯九看出了她的异样,忙上前,把羊奶塞到她手里,“喝奶,喝口奶压压......” “......哦,喝奶......”宛汐坐回锦杌上。 李景珩暗笑一声,停下转杯的手,道:“正如王妃所预料的,另一个是临风居里的,向春。” “向春?”宛汐似乎并不意外,身后四斯也只互相递了个眼色,并没太惊讶。 “这好像也在王妃意料之中?”李景珩眸光微动,看向宛汐。 “知道是四季里的,却不知具体是哪一人?”宛汐神色淡然,“东西收到了我寝殿这事,只有我身边的人和四季知道。我的人,完全没可能。那便是四季了。向春应该是皇上的人吧?” 李景珩脸上似有些许意动,也没继续说下去,只嗯了一声,便又恢复到往常的生人勿近。 宛汐见他那样,便冲着后面挥了挥手。玉嬷嬷带着四斯告退,芳若姑姑留下铺床,伺候两人睡。 宛汐起身,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素花布包裹,走到桌子前,打开,把里面的手札递给李景珩。 “你就这么包着放枕头底下?那匣子里......”李景珩有些错愕。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匣子里放的是珠钗,我早就换了。”宛汐坐在李景珩旁边的锦杌上,“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能抵挡住刺客,就是觉得这样加一层保险而已。” 说完,指了指手札,她急切地想知道,李景珩能不能看懂肖妃写的东西。 李景珩看着封面上“手札”二字,冷凝的眸子,有融雪的松动,“是我娘的字!”只要涉及到肖妃,他便自称“我”。 稍息了一下,他翻开扉页,便愣在那里,“全是数字?” “你认识?”宛汐大为震惊。 “我娘在我小的时候偷偷教过我。她说这是更简易的数字,自别的地方传入的。可能还没传到我们这里。” 宛汐心里对肖妃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那王爷能看懂这些是什么意思吗?娘娘......阿姨......伯母......”宛汐知道李景珩不喜欢称他娘为肖妃,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称呼。 “伯母吧。”李景珩看她纠结称呼半天,知她是在意他心里想法。 “伯母在写下这些时,你可有在场?或者伯母跟你说过吗?”宛汐从善如流。 “没有。我从未见过这个手札。” “这个东西定是很重要。重要到伯母不但没交给你,连它的存在都不让你知道。” 明明很奇怪的话语,李景珩却秒懂。他娘知道以前的他自身性命都难保,更遑论她的手札?整个皇宫,皇后是最正直的人,也肖妃最信任的人,所以才托付给她。 这些年来,皇后必定是花了心思瞒着皇上手札的事。如若不是,以今儿晚上,进王府抢东西的势头,皇上只怕早就从皇后那里拿到了手札。 宛汐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疑团,那便是皇上与肖妃的关系。世人都知皇上宠爱李景珩,是因为他的母妃肖妃,是皇上最心爱之人。可那天自萧湘宫看到的,让她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且以今日皇上派高手来王府抢手札来看,皇上是在忌惮肖妃。难道肖妃手上有皇上什么把柄吗?皇上对李景珩的宠爱究竟是怡糖还是毒药呢? 宛汐看向正在翻看手札的李景珩,突然觉得他其实真的很可怜。甚至比她还可怜。她是被明着欺负,明着不被爱,可好歹她还有张家。而他呢,真的是孤身一人。 他拼尽全力保护着大庆的百姓,却得了个活阎罗的称号。世人皆说他冷酷无情,残暴嗜血,可谁又真正见过他滥杀无辜? 她突然也有些讨厌自己,只想着报仇,想着找个靠山,说是与他合作,其实,不也是利用他。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待到淳于把他身上的毒完全清理干净,不管仇报没报,便放他自由吧,他值得一个好女孩陪他一生。 第166章 灭灯的黑心人 李景珩拿着手札端详了许久,最后又交给宛汐。 “王爷不自己收着吗?”宛汐有些奇怪,他生母的遗物,不是应该他好好收藏着吗? “你是本王的王妃。再说皇后娘娘既然把它交给你,你便好好收着吧!”李景珩面色平淡,执意把手札递了过来。 宛汐只得哦了一声,接过手札,放入匣子,四下找了一下,便把它放到了梳妆台的多宝格里。 转身发现李景珩进了净房,便准备先爬上床。又觉得不妥,上次李景珩发病吐血昏迷时,就是与她睡一张床上。虽说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惹到他了,可终究是出了大事。 再说斯九后来也说了,淳于下的那毒,忌动情。那天孤男寡女的睡一起,就算李景珩对自己没想法,但好歹也算个妙龄少女,定是惹到他了,才出那么大的事。她一想到人家都那么惨了,可还是任由自己利用,心里便不好受,哪里还能安心与他睡一床上,万一又害到他呢? 这么一想,宛汐便从床上把自己的被褥抱了下来,放到贵妃榻上,铺好。 李景珩出来时看到宛汐坐在贵妃榻上,被褥也在,便忍着怒气问道:“王妃这是何意?” “呵,王爷,你这身子不是还没痊愈吗?我睡觉不安稳,怕打扰到王爷,睡这里便好。”宛汐拍了拍贵妃榻,“这又宽又长,够睡!” 李景珩坐在床沿,眸中带着寒光,冷笑道:“王妃怕甚?放心,本王残缺之躯,对王妃做不了什么。王妃倒也不必躲得这么远!” “我不是......”宛汐心道不妙了,李景珩怕是误会了。 正准备重新组织说词解释一番,若解释不通,便自动滚回床上算了。 可李景珩飞快地脱下衣服,抬手一扬,把外衣稳稳地抛到衣桁上。然后又一挥掌,把墙上灯都灭了。翻身上床拉上被子便睡了。 宛汐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倏地房间里全黑了。本来自重生后,晚间,她房里缺不能光。如今,这宽敞的寝殿突然黑漆漆的。 莫名的恐惧让她猛咽口水,两手抓住被子,胡乱地把被子拉自己身上。黑暗如同一只猛兽,要把她拖到前生那个最凄惨的地狱里去。她得躲起来,她两手抓住被子不放,身子滑下了贵妃榻。 她用背部抵在贵妃榻上,把被子挡在前面。可是还是不够,她想匍匐了下去,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贵妃榻很矮,她很瘦,钻得进去。于是,她手脚并用,往贵妃榻下面钻,手里的被子又不敢放,所以拖着被子钻,左撞右碰的往榻下钻...... 李景珩躺下后心里窝着火,贺兰星越的丁点伤她都紧张担心,问了一遍又一遍(贺兰表示伤得比较重,不可用丁点形容)。每次见到张怀远有说有笑,开心半天。 难得两人睡一张床上,以前就算把自己裹成粽子滚到最里面,好歹也说是睡一起了。如今,竟表面假相都不做了,睡贵妃榻去了。真是好,好得很! 他气得牙痒痒,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本不想理睬,可那声音变成了碰撞声了,还有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他目力极佳,半撑起身子看向外面,立马惊地揭开被子冲了过去。 “来人,掌灯!” 他冲着外面大吼一声,便趴在地上,伸手去拉贵妃榻下的宛汐。 “王妃,怎么啦?......汐儿,来,我拉你,别怕......” 宛汐正困在自己的世界里,紧紧地抱着她觉得可以保护她的被子,紧闭双唇,瞪着一双凤目,浑身发抖,身子却紧贴着地板。 今晚上值夜的是斯妍,她正坐在小耳房,还没睡下。听到李景珩的吼声,她一跃而起,冲进了寝殿。 “灯怎么都灭了?是不是又来刺客了?”斯妍吓得半死,忙把墙上的灯罩都取了,顿时殿内灯火通明。 芳若姑姑和玉嬷嬷的房间在临风居的另一头,这边的动静她们听不到。三斯住得离寝殿近,李景珩的吼声和斯妍的叫声把她们也引来了。 灯光下,李景珩重新探出手,想把宛汐拉出来,“来,汐儿,把手给我......” 宛汐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她只瞪圆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某一处,浑身颤抖得厉害。 “什么刺客?又来刺客了吗?在哪里?”后进来的斯柠抱起锦杌警惕地看着殿内。 “没有刺客!”李景珩看着宛汐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迷惑。 “没刺客,灯为什么灭了?我们姑娘怎么会在这里?”斯妍蹲下来,伸出手臂挡住李景珩的手,她厉声问道。 李景珩倒也没过多计较斯妍的无理,他知道强拽是不行的,便站起身来,直接把贵妃榻搬开。 “啊,不要......”许是贵妃榻被搬走,宛汐的安全感没了,她抬头看向搬贵妃榻的李景珩,一手松开被子,似乎想要留住那榻。 李景珩看着那双如小鹿般惊恐澄清水眸和苍白柔弱的小脸,心像是被一双巨手死命抓住,用力揉搓般,痛得无法呼吸。他浑身的力气似乎被全部抽走,贵妃榻被他丢弃在一旁,脚下也一个踉跄。 “主子!”幸好利风及时赶到,把他扶住。 斯妍早已把缩成一团的宛汐抱在怀里,其他几人也围了上来。 “姑娘,不怕的。斯妍在呢!” “斯九也在!” “斯清......也在!” “斯柠也......也在!” 斯妍轻轻握着宛汐的手,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你看,不骗你的,是斯妍。摸摸......” 宛汐茫然无助的眸子这才定焦在身边几人脸上,她看了围着她的四人,这才想起如今已不在那个地狱了。她的身边有了她们,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她本来挺高兴的,可又想起了刚才那灯一灭,她是真害怕了。真黑啊! 她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后怕,便嘴巴一扁,“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真是黑心,竟把灯都灭了......呜呜呜......说都不说一声,便灭了,我躲的地方都没找到......呜呜呜......太黑心肠了......” 第167章 北境来人 利风听了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脚尖,作了个老僧入定的驼鸟状。 四斯愣了一下,都默契地不去看站一旁脸黑如炭的人,只轻轻的拍打宛汐背部,“是是是,已经没事了,别怕......” 斯九趁着宛汐哭得打嗝时,悄悄掏出银针给她扎了一下,便睡倒在斯妍的怀里。 斯清拧了帕子擦了脸,斯妍这才轻手轻脚地把睡着的宛汐放到床上。 四人便一人搬了一张锦杌,放置在床前,一字排开坐下。 利风吓得眼角到眉心都跳了起来,他上前偷偷地拉斯妍。斯妍不动,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景珩面沉如水,他也搬了张锦杌,坐在四人面前。 “说说,怎么回事?” “王爷,不应该是您先说吗?你怎么我们姑娘了?”斯九扬起头,还是奶声奶气,却洌厉得很。 “放肆!”李景珩低叱一声,脸上并未有威严压迫的感。 四斯虽然脸上有些畏惧,但仍然直着身子坐着,倔强地齐齐看向李景珩。 “本王睡下后灭了灯,便听到王妃有惊恐的呼吸声,再便看到她......钻到贵妃榻下去了......”李景珩回想起刚才,心中仍是一痛。 “请问王爷,王妃是睡贵妃榻上吗?王爷为什么会灭了灯呢?这寝殿内是最少是留两盏灯的。”斯清最是讲规矩礼貌。 “王妃自己抱了被褥去贵妃榻上睡......本王......无意......灭了灯......”李景珩嗫呐道。 利风抱着剑站李景珩身后,他怎么感觉王爷就像那虐待小媳妇的男子,正在被娘家人诘问,不但没了气势,还有点低三下四的。 “我曾告诉姑娘,王爷身上的毒有点霸道,受不得情绪激烈,这个情绪激烈里包括情动。那天你在姑娘面前吐血,病重昏迷,她自责得不行。所以今晚她才把床让给你。”斯九心里有气,说起话来摆着个脸。 “回王爷,我们王妃在武安侯府受过磨难,所以她最怕黑。晚上睡觉,都得留灯。若是不留,纵是睡着了,她也会噩梦连连。此前,曾在武安侯府发过一次。”斯清恭恭敬敬地告之原因,她觉得王爷应该也是无心之故。 磨难?是什么样的磨难让她对黑吓成这样呢?李景珩眸光眺过四斯,看向床上睡得安稳的女子,眼里满是心疼与怜惜。 好个武安武府!回眸时,他潋下眼中的杀意,起身往外走,“好好照顾王妃!” 这一晚,宛汐因为斯九的银针刺穴,睡得很踏实。直到第二天巳时才起床。 起床后玉嬷嬷给她套了衣服穿上,嗔笑她哪有一府主母如此恣意睡懒觉的。端了热水进来的斯柠挤了挤眼睛,宛汐便知道,昨晚灭灯的事,没让玉嬷嬷和芳若姑姑知道。 宛汐仗着嬷嬷姑姑宠爱,浑说了几句,又撒了娇,这睡懒觉的事便过去了。 吃了点东西填了肚子后,宛汐想去外面走走。 外面还是没下雪花,雪粒倒是被清理干净了。天太冷,宛汐不想走远,便只在临风居外面的道上遛了遛。 “小汐儿,你可真像个年画娃娃!”淳于穿着宝蓝色长夹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一条暗红色祥云宽锦带,头上戴一顶嵌玉小银冠,手上仍上那一把折扇。 “淳于,你今天也好漂亮!”宛汐由衷微笑道,“早几日,我看你不想搭理我的样子,我还在反思,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让你生气了。今日一见,便放心了!” “哦,为何放心了?”淳于拿扇子顶在自己肩膀处,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今日看你与我打招呼的神情,便知你与我已无芥蒂,所以便放心。” “嗯?汐儿觉得先前与我有芥蒂?”淳于很好奇。 “不是我觉得,是你与我有芥蒂。可否告诉我,是为何?” 淳于心中一动,明艳动人的小脸上,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正好奇地看向他。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本来景珩的身体在慢慢调理下,也是出不了大问题的。可与你成婚以后,这个疯子便要用那个极其冒险的方子。果不其然,出事了。幸好有斯九的银针配合,要不然这次危矣!” 淳于自知宛汐被怪纯属无妄之灾,便没勇气说后面几句了,只不好意思地搓磨着扇子。 “你与王爷深厚,种毒解毒虽是他的决定,可你觉得终究诱因是我。所以有些怪我。可是你是个至纯至正之人,也知晓这事其实与我本从毫无有关系,所以没几天,你便弃了怪我之心,甚至还有些觉得对不起我。”宛汐手里捧着汤婆子,把身子躲在红色大氅里。 “你......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我又没跟任何人说过!”淳于两手握扇,一脸大写的惊讶。 “我说了,你是个至纯至正之人,我了解你呀!所以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你对我的芥蒂来得光明正大,消弭得合情合理。我们仍然是朋友。”宛汐唇角的笑意如水纹般荡漾开来。 淳于在这寒冷的隆冬里站着,只觉那清丽的笑容里,充满了暖风拂面的舒适感,令人倍感亲切。 “汐儿,我早就说了,我喜欢你!”淳于风骚地把折扇“啪”地打开,还冲着自己胸口扇了几下。 “淳于,我也喜欢你!不过,你这么扇着,不冷吗?”宛汐看他扇那几下,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冷意更深了,便把手上的汤婆子又抱紧了些。 “呵呵呵,姑娘,咱们快回去吧。你本来便畏寒,没的还要被淳于先生给扇病了!”斯柠看着淳于那样子,笑得咯咯咯的,一边护着宛汐往回走,一边拼命捂着肚子直呼痛。 斯九从临风居跑出来,看着笑惨了的斯柠,有些莫名,伸出头来看到后面的淳于,也笑骂:“怎么啦?老孔雀,你又在那里发闷骚。把我们家斯柠笑出个好歹,看我饶不了你!” “见过王妃!淳于公子也在啊!”老钟急匆匆地前院过来,今天王爷去了明镜堂。他曾明令,只要他不在府里,府里万事皆要禀报给王妃听。 “禀王妃,王喜回来了。他从北境带回的人,属下便安排在操练场那边的泗平院。中间有一女校尉,不便于安排在一院,便安排在烟笼居。王妃觉得可还行?” 第168章 小家子气的王妃 泗平院远离内宅这边,位于操练场。那边还有个大院子,叫良栖庭,那里住着大部分的王府侍卫,一百多号人。 烟笼居倒是在内宅,一个小院落,横竖四间房。离缀锦楼不远。 “钟叔,你安排得很是妥帖。这次王喜大人去北境带了多少人回?竟还有女校尉?真是女中豪杰!”这些事本也不归宛汐管,老钟最是守规矩,他办事,无可挑剔。 “王喜带了二十个人回来,都是王爷在北境军中的下属。白姑娘是宣节校尉,的确是个女中豪杰。”老钟恭敬地回完后,便去忙他的事去了。 淳于欢喜地用扇子敲手心,“哎哟,那帮子泼皮无赖,终于来了。汐儿,明日我便给你引见引见,你定会喜欢他们的。当然,他们也会喜欢你的。”说完,把扇子往后领一插,飞也似的往操练场跑去了。 斯九啧了声,“姑娘,你看这人,竟还有脸说别人是泼皮无赖。他自己不就是最大的泼皮无赖吗?!” “嗯!”宛汐和斯柠均点头同意。 “姑娘,真的有女将军哦!太厉害了,还上战场,与人真刀真枪地干,了不起!”斯柠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大惊小怪!这世道苛待女子,若是给女子同样的机会,女子定是不会比男子差的。”斯九给了斯柠一个爆栗。 “嗯!九儿说得没错。当然如那位女校尉般的人物,都是很厉害的。但我觉得我们斯柠也不错,能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这么好,厉害哦!”宛汐对着斯柠竖起了大拇指。 斯九也对她竖了大拇指。 斯柠羞了,“你们又取笑我!” “没有,我与姑娘说的都是真的!”斯九认真的举起手说道。 三人笑着闹着回了临风居。 天气太冷了,宛汐像冬眠的动物般懒得动一下。吃完午饭便睡了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已近申时。 芳若姑姑亲自给宛汐做了芙蓉羹。宛汐一边吃,一边想起斯妍也最喜欢吃这个,便嚷嚷着要斯妍一起来吃。斯清说她去操练场了。 宛汐吃完芙蓉羹后,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哀叹又吃多了。斯柠便建议去操练场转转,正好去看斯妍练武。 宛汐虽然怕冷,可撑着的感觉太难受了,便带了斯柠和斯九一起去操练场。 今天下午的操练场可真热闹。斯妍虽然早早来了,但她没有上场,只坐在一旁看着别人比武。 利风一直是跟在李景珩身边的人,李景珩以前一直在北境,利风也跟在北境。两年前,斯妍还是风家堡大小姐时,便离家出走,去过北境找她的师兄利风,还曾在李景珩的军队里呆过几个月。从北境回来的二十人,差不多都认识斯妍。 王府侍卫也有些曾是北境兵,所以大家都是熟人。这么久没见,士兵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方式便是,比试比试。所以今天下午的操练场便是热闹非凡的比武场。 王府侍卫和北境军士们一起围成一个约三丈的圆圈,一边派出一个人,进行点到为止的比试。 这一场是王府侍卫小队长谈章,对战北境致果校尉林小六。两人在北境时曾是一个千户手下的,老战友了。 上场便先来一套碰肩膀的仪式,左肩膀右肩膀都要碰到,然后是手掌手板对碰一下,再开始切磋。 两人在场中你一拳我一腿,打得虎虎生威,打得难分胜负。这让北境军士有些惊奇。如今虽说边境太平,可他们在北境军营里天天操练,一刻都不敢懈怠。原想着老伙计到了上京王府里,整日只知吃香喝辣,武艺定是荒废了,没曾想,手上脚上功夫一点都没怠慢。 两人你来我往的酣斗了两刻钟,才抱拳称和。本是兄弟间切磋,哪给认真分胜负,旨在感情。打完全场高声吆喝,吹口哨的吹口哨,鼓掌的鼓掌,热闹得翻了天。 宛汐带着斯九和斯柠远远地看着操练场上,满满的人,大家都情绪高亢,庆祝着老伙计们的重逢。 宛汐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那种场合。这样会破坏操练场的气氛。他们一大帮子大老爷们,吹牛聊天,荤的黄的段子,什么都无所顾忌,若自己这个王妃到场,多扫兴,没得惹他们不痛快。 想罢,便带着斯柠斯九转身往回走。斯九斯柠倒也明白宛汐的想法,二话不说跟着回去了。 操练场上一个身穿校尉服,一脸英气的女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她高声问坐她右边的王喜:“小王,那是谁?” 王喜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身穿红色大氅的背影,“是王妃!”王府里作这种打扮的女子,应该只有王妃了。 “嗬,这王妃还挺高贵的,还嫌弃咱们呢!”那女子大为不屑。 王喜也只在送聘礼时见过一次王妃,后来王爷把他派去了北境,便再没见到了。 “不会吧?” “不会吗?如果不会,她人都走到这里了,为什么不能过来与兄弟们打个招呼?她掉头就走是几个意思?还不是嫌咱们吵,嫌咱们粗鲁?小家子气!”那女子嗤笑道。 “白素平,这里是上京,是王府。你可不能像军营里一般,口无遮拦哦。”坐在白素平左边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将,他听见了白素平与王喜的对话,提醒道。 “哼,徐辉,说什么呢?什么叫口无遮拦?素平这不是与咱们自己人闲聊吗?自己人之间,什么不能说?我倒觉得,素平这种坦率的性格最好。以前在军营,大将军不是还常夸她吗?!”王喜听了徐辉的话,不乐意了,伸出脑袋隔着白素平大声对徐辉责备道。 “王大人,我还是觉得不能背后乱嚼别人的舌根......”徐辉总觉得白素平的这种坦率有点不太对,可王喜都这么说了,便也只小声说了一句,再没说什么了。 斯妍坐在圈子的另一面,这边的争吵和聊天,她完全没听到。不过她也注意到了宛汐。她看到她远远地站着,看了会,又带着斯九斯柠走了,心里便料到了她是想让众人玩得尽兴,不想因她的到来而拘谨。 斯妍拢着手在利风耳边说了一声,便起身追着宛汐三人去了...... 第169章 大雪天吃个锅子 后面几天,雪粒终于没下了,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铺满了王府的每一个院落。天地间一片寂静,只余下偶尔传来大雪压枝低的轻响。 李景珩自府里进刺客那晚,便又忙开了。几乎天天在明镜堂忙到很晚才回,回来后又在墨苑与北境来的军士们商讨军中庶务,有时尉迟会带几个虎贲大营的年轻将领来墨苑。所以他一直没回临风居。 宛汐一人守着大床,倒也自在。只有芳若姑姑和玉嬷嬷隐隐有些焦虑。 落大雪时,宛汐是绝对不会出去的,雪花虽漂亮。可落到衣领子里,太冷。 待雪停后,斯九撺掇着去花园子里赏梅。 宛汐有些心动,便由着玉嬷嬷给她穿了两层米白提花交领中衣,又穿了五彩缂丝鼠绒皮袄,最后披上了月牙白貂毛大氅,手上不塞了个汤婆子,脚上穿了掐金红云羊皮小靴。 芳若姑姑怕斯柠她们年纪小,只顾着自己赏梅了,照顾不到宛汐,便自己带了斯清和斯妍亲自陪着。 地上虽然雪很厚,但早早便被侍卫们清理出一条道来,倒也不用在雪地里跋涉。主仆四人便寻着道儿往园子里走去。 花园子里的红梅白梅开得旺盛。雪花落在红梅上,红白相间,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晶莹剔透。疏影横斜的梅花傲然挺立着,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为这苍茫天地间,增添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雪韵梅香,相映成趣。 白梅莹白无瑕,冷艳幽静。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宛汐踮着脚,攀下一枝红梅,把小脸凑了上去,嗅着那清幽的淡香。 梅花的香与桂花的香不同。桂花的香味虽淡,却沁人心脾,短暂而深刻。而梅花的香,清冽冷艳而不失优雅,是一种高雅的芬芳。 宛汐突发奇想,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煮锅子吃。 芳若姑姑笑骂道:“出来时便怕冷,不敢多走一步。如今倒好,想起要赖在这雪地里吃锅子了!” 斯清也笑:“又不怕冷了吗?” 宛汐娇憨地走进花园的小亭子,捂嘴道:“突然便馋锅子了。好姑姑,锅子烧起来,便不冷了!若是叫上玉嬷嬷和斯九斯柠便更热闹了!” 芳若姑姑哪有不依的,忙回了临风居准备东西。 不一会儿,玉嬷嬷芳若姑姑带着斯九斯柠,搬着炉子,锅子和一大堆食材到了花园小亭子里。 玉嬷嬷开始生火,众人在一旁把食材码到盘子里。 老钟双手套在袖子里,慢悠悠地走过来。 “王妃,您是要在这花园子里吃锅子吗?” “钟叔,踏着雪,赏着梅,吃着锅子,人生一大乐趣也。来来来,有你一份!”宛汐冲着老钟招手。 那炉子已经生起来了。锅子里开始冒热气了,香味慢慢地飘了出来。老钟咽了咽口水,笑着上了亭子台阶。 “斯柠,你去烟笼居一趟。请一下校尉大人,过来吃个锅子暖和暖和!” 宛汐想着烟笼居离这花园子不远,反正食材够,多个人吃,还热闹些。再说北境回来的二十人里,只有一位女将,不好让她天天跟着那帮大老爷们混,得热络些,没得让客人住着别扭。 “好咧!”斯柠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去请人了。她跟斯九一样,是个小吃货。她觉得有好东西吃,是最快乐的事。 锅子本来只有一个汤底的,被宛汐做了个改良。源于有一次吃锅子时,斯清口里溃烂了,吃不得辣的。宛汐便把锅子分成两半,一半放辣,一半不放辣,随各人口味。 片成薄片的牛羊鱼片,豆腐,里脊肉片儿,各种鱼丸肉丸,菜花儿......足足有十几盘。锅子一开,玉嬷嬷先放了些难熟的丸子进去,再放一涮便能吃的牛羊鱼片。 “开动!”猴急的斯九率先伸出了筷子........ “钟叔,喜欢什么烫什么。千万别客气!你瞧着,跟这几位,能客气不......”宛汐端着碟子吃着鱼片,还不忘记招呼老钟。 “嗯嗯嗯......”老钟倒是没客气,他埋头吃得热乎着呢。 “哼!”斯柠气鼓鼓地回来了,后面并没有人跟来。 “怎么着了?气成这样,谁惹着你了?”芳若姑姑一边帮宛汐丢了几片羊肉片到辣锅子里,一边问斯柠。 “那位女将军,奇怪得很呢!我去烟笼居里请她来吃锅子,她不来还阴阳怪气,说什么她在北境军营里呆久了,只习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种雪地里煮锅子的风雅之事,是深宅贵妇所为。她吃不惯。” “哟,人家是嫌弃咱们哪?!说咱们附庸风雅呢!”斯九冷哼一声,鄙夷地冲烟笼居方向翘了翘下巴。 “别这么说女将军。人家是战场上的英雄,不拘小节,大气得很。打仗时条件艰苦,有口吃的便阿弥陀佛了。一场仗打下来,体力消耗极大,自然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过瘾。她没有说错。我们要尊重她和所以上过战场,保卫过我们的人!” 宛汐并未在意那位女将的话,她看到斯九几人愤愤不平的样子,便放下筷子,正色对她们说道。 一直低头吃着锅子的老钟静静地听着主仆几人的说话,眉宇轻蹙了一下,便也没说什么。 待宛汐说完后,老钟提醒道:“王妃,白素平!那位女将叫白素平,是王爷麾下一名宣节校尉!” “哦,白校尉!好,我知道了,谢谢钟叔!”宛汐眉眼弯弯,嘴唇因吃了辣油锅子,红彤彤的。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站在亭子外,对着宛汐行了礼后,便对老钟说:“老钟,烟笼居的银丝炭烧完了,我来领两筐!” 斯柠看见他过来,垮着小脸低声道:“哼,刚才在烟笼居,他也在。他还帮着那个白......白姑娘说话呢!” “谈章,昨晚不是送了两筐银丝炭到烟笼居了吗?”老钟停下筷子,问道。 “老钟,昨晚到今天,已经烧完了。若是在北境,条件差倒也算了,可这里是上京。小白她一个姑娘家,得多分配点炭!”谈章看着亭子里吃锅子的众人,脸色有些不耐烦。 老钟迟疑了一下,放下筷子,道,“好。你随我去库房再领两筐!” 说罢,老钟对宛汐行礼后,便带着谈章走了。 第170章 崔家 斯柠本就气谈章在烟笼居帮着那白素平说话,如今他走时对宛汐礼都不行,更是气得直跺脚:“这什么王府侍卫?在王府里,对自家主母都这么不敬,未必这便是王府的规矩了?” “哎呀,行不行礼的,无所谓啦。来来来,吃块鱼片,可鲜了......”宛汐用公筷捞了一块鱼片放到斯柠碗里,“热热乎乎的,快吃!” 斯柠立马眉开眼笑,夹起鱼片放口里,咂巴着嘴:“够辣够鲜......” 芳若姑姑在一旁忙着放食材,吃得少。宛汐便时不时地帮她捞肉片鱼片放她碗里。她看着眼前这一幕,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她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大宫女,近十年来,还是教养姑姑。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容忍眼前这种主仆不分,尊卑不明的情况。唉,许是年纪大了,喜欢上了这种热气腾腾,其乐融融的烟火气吧。 吃完锅子,虽身处雪地,却浑身暖暖的。宛汐抚着圆圆的肚皮,带了斯柠在府里遛达消食。 淳于从二门处飞奔进来,边跑边叫:“小汐儿,听说你们在亭子里吃锅子,我也来吃点......” 宛汐笑着迎了上去,“你可真没口福,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我们刚吃完呢!” 淳于脸都垮了,“吃着锅子,赏雪闻梅,这么有情调的事,竟没赶上!” “无妨,下次再吃,一定叫上你。”宛汐笑着承诺,又道:“淳于是去崔府了吗?府中哪位身体有恙?” “是太夫人。老人家近几日发生了几次突然晕厥。太医去看了,也开了些药。今日有事去找亦琛,崔大人便让我顺道给太夫人把了把脉。” 淳于把折扇抱在胸前,脸上表情有些晦涩。 崔府是皇后的娘家。若说安国公府王家是大庆位居第一的清贵大世家,那排第二的必定是清河崔家了。先帝在时,连下几道旨意,才把崔家从清河郡举家搬来上京。 后来还是二皇子的大昊帝喜欢上崔家嫡女崔淑娴,用尽了各种心思,花了足足一年时间,才把崔家嫡女追求到手,成了他的二皇子妃,后来更是成了大庆的皇后。 这些年,大昊帝纳了很多女子入宫,也独宠着杜贵妃,可崔皇后的位子一直没被动摇过。这不但是因为皇后生下了嫡皇长子,也是因为她背后的崔家。 这些年崔家作为外戚,一直低调谨慎,生怕让多疑的大昊帝生出忌惮之心。崔家老大,皇后的嫡亲哥哥,任刑部尚书,一直中规中矩,不突出,不怠职。 崔家嫡长女只嫁了个六品的上京通判,几个庶女所嫁之人更是官职不显。唯一有出息的嫡子崔亦琛,年十七,在京畿营任千户。那敢是他真刀真枪打出功劳后,大昊帝惜才,亲自封的。 崔家二老爷崔博同,守在国子监司业位子上,埋头理学,整个一个老学究。 淳于说是去找崔亦琛,顺道给太夫人看病,其实是崔府偷偷递了信,特意请他去的。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大皇子占嫡占长,最是有资格。无奈那一位却更偏心于李景昌,只怕为了这个爱子,那一位会要使点手段。崔府几百年的世家,权贵之事,哪有不清楚的。所以一直防着守着,终是出了纰漏,让太夫人受罪了。 崔府太夫人,年逾六十,他们是想做什么呢?难道是......丁忧? 自庆国开朝以来,先祖皇帝对于一些传统的习俗作了调整。尽量做到合乎国情,民情,民意。其中便有丁忧一项。 丁忧原指遭逢父母或祖父母的丧事,朝廷官员需离职甚至辞官回祖藉守孝三年。期间需得穿孝服,守陵,禁止婚嫁及一切娱乐活动,以体现孝道。而且,丁忧不仅限于父母,还包括了叔伯父母等直系亲属。 这一习俗虽有利宣扬孝道,却于朝廷是一大弊端。官员丁忧后他所司之职便要其他人顶上,重新选拨的,上手慢,开始时政务不顺,施政不得利。若是原其他官员兼职,各部事务堆积,一有大事发生,施政便会尤显困难。 丁忧之官三年一过,重返官场,一切都得从头再来。本来官员所任之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所以会有夺情一说。即如果朝廷有大事件发生,皇帝可夺情,着丁忧之人不必丁忧三年。 后来庆国先祖皇帝把丁忧着重作了弱化处理。若是选择为父母祖父母回祖籍尽孝丁忧,朝廷出嘉奖。若是选择留在朝廷,为朝廷尽力,朝廷也不会斥责。 “这次太夫人若出了事,皇上只怕会下旨让崔家丁忧!”宛汐冷笑道。 “太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皇上就是打着孝道的旗子,也会让崔家全府上下丁忧的。”淳于嗤笑,“这人真是,上楼抽梯。借了崔家的势,如今为了那心肝宝贝,倒是下得狠心来打压崔家。” 皇家是最无情的。宛汐微叹,同时也看到了大昊帝为李景昌扫清障碍的决心。 崔家虽然只有大老爷官位高居尚书之职,可崔家旁支,门下,姻亲,甚至亲朋,在庆国的各行各业,特别是朝堂上无个角落,都有他们的影子。如此庞大的一个百年世家,心中所支持之人,与最高位者所支持之人,不是一人。这得让那位高位者多忌惮啊。 “哼,纵是大皇子贤良恭谨,温雅仁厚,那位仍把他当妨碍者,时时防着,日日守着,生怕他有不臣之心,又生怕他没不臣之心。”淳于脸上露出讥笑,神色更加鄙夷了。 宛汐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往日的淳于,桀骜不羁,玩世不恭,整日油嘴滑舌,没个正形。今日定是气狠了,愤愤不平的絮叨个不停。还真是正直纯刚,心里头藏不得一点话,气狠了便要发出来,幸好,这是在王府,旁边也无其他人,这些话倒也传不到外面去。 淳于看着宛汐的神情,讪笑着住了口。 “想来,他们对付崔太夫人的把手段,淳于是没放在心上的。”宛汐轻笑道。 “那是自然,雕虫小技而已!”淳于傲娇的扬了扬下巴,“啪”的打开了折扇,护在胸口。 第171章 豆豆来信 说完,他微眯双目,轻哼一声,似有郁气于胸,“就是得避开人,偷偷地去治,憋屈得紧!” 宛汐诧异:“偷偷治?为何?” “太夫人的病是那位亲自让她得的,若是我明目张胆去治,岂不是给王府找膈应。毕竟谁都知道我与景珩的关系,我去治,那便是景珩去治。最近景珩要忙的太多,他身体也是个隐患。低调点好。” 饶是恣意疏狂的淳于,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也无奈得很。 宛汐手中的汤婆子紧了紧,沉眸想了一下,待再抬眼时,目光中闪过一丝精明。 “我倒觉得淳于就应该明目张胆地去崔府救治太夫人。不但去救,还要大张旗鼓的告诉崔家,太夫人是被下毒了,让崔家严查!” “王爷在朝堂上,向皇上奏明此事,只说有人想害太夫人的命,意在让崔家子孙丁忧。至于是谁,为什么这么做?那便是皇上和百官要想的事了。” “这事还得两手抓,市井百姓也有知情权,所以得让他们知道这事。让整个上京城和朝堂,都盯着这事。如此,你倒可大大方方为太夫人诊治。而太夫人也会众望所归的长命百年!” 淳于看着眼前女子,她双眸中已不再是刚刚说话时的狡黠算计,而是恢复了以往的清澈见底,如一只单纯灵动的小鹿。他不禁哑然失笑,这小丫头与景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汐儿,你如此狡黠聪明剔透,景珩那货冷酷霸道凶残。有没有人说你们俩就是绝配?!”淳于把折扇抱在怀里,伸出两个大拇指对着宛汐晃了晃。 冷酷霸道凶残?这确定是夸人的话吗? 宛汐扁扁嘴,不置可否,轻哼一声转身准备走了。 “小汐儿,你不同我一起去墨苑吗?景珩很快回来了......” 淳于怏怏地住了嘴,因为宛汐带着斯柠头也不回的走了,边走边举起手冲着他挥了挥。 他嘴角噙着笑,抬眼望了一下烟笼居方向,思忖片刻,拐了个弯往墨苑去了。 宛汐刚回临风居坐下没多久,斯妍便进来禀告,时龙派人来了,在二门处。 “把他领到前厅抱厦那里。给他备上些吃食,天冷,饿着肚子更冷。” 斯妍立马转身去了。 王府是知道时龙和向南的。他们有事来通禀时,王府门口的侍卫都让他们进府到二门处等着。 斯清把宛汐刚取下的大氅重新系上,又递了个重新灌上的汤婆子,这才陪着她往前厅走去。 赶到前厅抱厦时,斯妍正站在门口等着。里面一个瘦高个子的少年,正在吃芙蓉糕。他穿着灰青色袍子,那袍子上不及手腕,下只至膝下一点点,明显不合身。他脸色有些苍白,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宛汐早就差时龙和向南帮她找一些人养着,训着,备着,让她用人之时不至于无人可用。时龙向南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他们找的都是乞丐和那些孤苦无依之人。 “这天这么冷,怎的没穿长袄?衣服也不合身。是时龙没给你置换新衣服吗?”宛汐蹙眉道。 那少年正一心往肚子里填糕点,没注意到宛汐她们的到来。一听到声音,忙起来,跪倒在地:“请姑娘安!大哥给小的置办了冬衣,小的,小的给旁人了......姑娘放心,小的不冷,热乎着呢。” 时龙找的人都跟着时龙叫姑娘。 “不要紧张,起来!你吃你的,顺便回我话便可。”宛汐抬了抬手,走过去坐下,又招手叫他过去。也是个心善的,把自己的新衣送人,自己穿着单薄的旧衣。 那少年不敢抬头看人,低着头挪到桌边,也不敢坐。 宛汐轻叹口气,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日时龙遣你来,可有急事?” 时龙向春做事愈发稳重了,这少年定是他们信任之人,否则他们不会派他来王府。 “回姑娘的话,小的叫六子。是淮安那边有信了。”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竹筒,双手递给宛汐。 是豆豆,去了这么久,终于有信息了。 宛汐接过竹筒,握在手里,指着桌上的糕点,“六子,把糕点带上。这是王府最擅长做糕点的师傅做的,不比五芳斋的差。” 说完,又示意斯清,“取十两银子给六子。” 六子正看着桌上的糕点咽口水,一听要给他银子,忙摇手,“姑娘,不用给银子的。大哥每月都发月银给小的,小的够花。” “姑娘给你,你便拿着,只一条,这事回去得告诉时龙。好好给姑娘当差便是了。”斯清越发有大丫鬟那气质了,“你呀,下次可不能再把自己的衣物送人了。这天底下,可怜之人何其多,你顾得过来吗?即是相助,也要量力而为。” 六子这才接了银子,俯身又想跪。斯清喝住他,给他包了糕点,让他自二门出府去了。 宛汐手上拿着竹筒,带着斯清赶紧回了临风居。 进了寝殿,宛汐叫了斯九过来,然后再打开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个卷起来的纸条。打开纸条,上面竟没有一个字。 斯九这边早已准备好药水,把那纸条往药水里一浸,再拿出来。上面的字慢慢地清晰起来。 纸条不大,字很小,内容也不少。宛汐拧眉看完上面的字,复又看了一遍,才把纸条重新泡入药水。那字便慢慢地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看不到,水中只剩白纸一张。 宛汐抬手让斯九把药水和纸条处理干净了,然后自己坐在那里,静静的沉思着。 豆豆在信里说她在魏未的书房,看到秘密前来与他相见的宣平侯陆泗元了。这说明了宣平侯府也加入了四皇子阵营。 前世宣平侯府虽然与武安侯府有姻亲,但也未参与到夺嫡中来,一直中立。到李景昌即位后,因宣平侯府在夺嫡时没帮他而记仇,一直打压宣平侯府。 这一世,宣平侯怎么会倒向李景昌呢?这倒是让宛汐意想不到的。看来还是有些事改变了,不知是不是她重生的原因。 第172章 王妃是个寄生虫 临风居内主仆几人还在想着豆豆来信的事。这边的烟笼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但有此次北境一起回的军士在,还有一些王府侍卫也在,毕竟当初他们都曾在一个军营里待过。 烟笼居的小院里,三四张桌子拼凑在一起,上面放满了果子,零嘴,酒坛子都堆了十来个。 白素平端着大碗与旁边的小伙碰着杯:“朱三儿,你是不是又醉了?你真不行!” 朱三儿脸都被酒烧得红透了,摇着手大着舌头认输:“白校尉太猛了,打架我打不过你,喝酒也喝不过你,佩服佩服!” “哈哈哈,在白校尉面前认怂,不算输。咱们白校尉是谁啊,是让北元兵听到名号便吓得屁滚尿流的女英雄!”王喜抓了把枣儿,递了几个给白素平。 白素平放下酒碗,接过枣儿,扬起脖子看向院门口,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走进来。 “白校尉,淳于先生有事去了墨苑,他说暂时不能过来陪你喝酒了。” “素平,淳于先生定是有更重要的事,否则他不会失约的。”谈章怕白素平心中不悦,解释道。 白素平倒也没计较,“无事。他忙完了会过来的。” 直到傍晚时分,围在烟笼居的军士们大多走了,只留了王喜,谈章等几个还在那里聊天,喝酒。不过场地搬到了屋内,院子里下午更加阴冷了,放了几大盆炭烧着都无济于事。屋里放两盆炭倒是暖和了。 白素平不停地看向外面,谈章知道他是在等淳于,便叫了个侍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侍卫转身便去了。 不一会儿,那侍卫回来了,他把去墨苑问到的情况给众人说了一下。 “什么,淳于先生与王妃说了几句话后便去了墨苑?”谈章蹙眉道。 “许是王妃有什么事,所以淳于先生去墨苑安排去了。”那侍卫惊讶于谈章的大惊小怪,主子们的事,轮不到他们置喙。 “去去去,你知道什么?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事能让淳于先生安排?”就着七分醉酒,谈章口气中有些不屑。 白素平一听,冷笑连连,“莫不是那位王妃仗着身份,不许淳于来我这儿?” 王喜忙拦住,“那倒不至于。再说淳于先生除了王爷的话,谁能命令到他?” 白素平脸上仍是一副鄙夷的样子,“哼,深宅妇人,以为嫁得好,便可以过人上人的好日子,摆着主母的谱儿呢!我是最瞧不起这种女人了,寄生虫,软脚虾,无用得很!” 谈章马上附和,王喜理智还在,忙叉开这个话题,说起了白素平的成名之战,让白素平再给他好好讲讲。 白素平满意放下酒碗,开始了第无数次的讲述...... 烟笼居的事,临风居没听到一点风声,也没人在意。 宛汐因为收到了豆豆的信,心情好,晚上多喝了碗汤。天气寒冷,她便不去外面遛达了,只在临风居的偏殿和前厅走动走动消消食。 屋里的地龙火力远没以前旺了,她身上的褙子也没脱,脚上穿了玉嬷嬷亲手做的千层底软毛鞋,又暖和又轻便。 晚上外面刮起了风,斯妍她们几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窗子,一定得关紧实了。床上也放了好几个汤婆子,焐热乎了,宛汐才上床。 连着几天,宛汐都没怎么出临风居,倒是淳于来了几趟。说李景珩把她对待崔家的方法用上了,在朝堂上把事情一闹开。 御史们便接力大骂那下药之人,骂他无耻阴狠,恶毒下贱。骂那人置庆国于不顾,竟敢害庆国的肱股之臣,当今国母的亲娘。最后还骂上了明镜堂,空有威名,由着此等祸国殃民之事发生。 后来李景珩奏明皇上,他已经派了府上神医淳于去给崔太夫人治疗。御史们又纷纷大赞大将军王,仁义,有担当,庆国幸而有此等忠义之臣,才得以长治久安。李景珩也承诺了明镜堂会竭尽全力找出下药之人,还崔家一个公道,也还皇后娘娘一个公道。 大昊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脸色憋得红过之后变白,白完了又变青。最后还不得不下诏褒奖了大将军王,还赐了王爷好些珍宝。王爷说这是王妃的功劳,那些赏赐之物便送到了临风居。宛汐也没矫情,着斯清登记入了库。 进入了腊月,雪倒是没下,可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凛冽如刀,似乎连空气都冻僵了。宛汐连院子里都不去了,因为站那里,寒风吹进肺腑,整个人都掉冷渣里似的,冻得生痛。 屋里倒是好点,可由于银丝炭不够,各个房间放得少,连玉嬷嬷都着了寒。斯柠好几次要去找老钟,宛汐拉了她,王府这么大,各院银丝炭都是有规定的,不能乱了规矩让老钟为难。 幸好张怀远给宛汐送貂毛长袄和狐狸毛围脖过来,发现了临风居冷嗖嗖的。他知道宛汐畏寒,气得当场就要去找李景珩。宛汐忙拉住说明情况,他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不到一个时辰,他又来了,带着两大车上等银丝炭来了临风居。 这可把临风居的几个丫头高兴坏了。忙不迭地把地龙烧得旺旺的,又给玉嬷嬷芳若姑姑房里加了炭。老钟站在临风居院门口,对着送炭的张怀远,作了个揖,笑称张五少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殿里暖烘烘的了,宛汐惬意在倚在贵妃榻上,翻看着医书,她如今愈发的喜欢看这些晦涩的医书。斯九也教得毫无保留,她的医术进步很快。 斯妍兴冲冲地进来,扬了扬手上的帖子,这是二门处送来的,威远将军府二姑娘送来的。 宛汐接过帖子一看,槿柔邀她明日去威远将军府赏梅。 “姑娘,明儿个去吗?”天气太冷,斯清怕她扛不住。 “去!柔姐姐相邀,肯定得去。坐着马车去,车上有火炉,也不会太冷。再说了,明儿个,陆家姐姐,三姐姐,溪铭妹妹都会去。有些日子没见她们了,怪想念的。” 宛汐抚着烫金的帖子,嘴角弯成迷人的弧度,眸底笑意盈盈。 第173章 去威远将军府 当天半夜,竟下起了雪来,一直到翌日清晨才停歇。 宛汐并没有刻意起早,吃完早膳,斯清和斯柠便给她妆扮起来。贴身的亵衣上穿了一层中衣,又加了一层中裙,外套了一件牙白暗绣卷云纹琵琶袄衫,海棠红月华裙,裙裾嵌满勾云纹,蜜合色折技花卉凤毛立领褙子。起身走时,玉嬷嬷又给她系上那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纹大氅。 既是去威远将军府,礼物定是要拿的。将军府的主母是槿柔的母亲 赵大夫人,宛汐选的是一根百年的人参,五斤极品的血燕窝,还有一整张鼠灰貂皮。 给槿柔的是一条红色蛇形软鞭,是张怀远的货船出海时带回来的,据说是重洋那边的袋鼠皮和筋制作而成。还有一套极品羊脂白玉头面,用珐琅镶金匣盒装着。 听说将军府大少夫人有孕在身,便给她准备了阿胶,有参和鹿茸等滋补品,又用锦红缎盒装了珐琅彩婴戏双连瓶和一对北元工艺的玉如意。大少夫人是褚太傅长女,出嫁前是个爱好各种时兴工艺的姑娘。 待一切准备好,宛汐便带了斯妍和斯清前往。芳若姑姑本来不放心,想跟着去,可天太冷了,宛汐觉着是小姐妹的聚会,带两人足矣。 马车早早便在二门等着了。外面银装素裹的,可路面早被清扫干净。马车上也烧了炉子,宛汐进了马车便解下大氅,放下汤婆子。她把车帘子掀起一角,看向外面的街道。 天气虽冷,可店铺仍在营业,街上人不多,摆摊的少了些。吆喝声也小了。倒是有不怕冷的小孩子,抓着雪团在互相掷打。宛汐喜欢看这热腾腾,乱哄哄的街面,她觉得有烟火气。 王府与威远将军府离得不太远,一会子功夫便到了。 大门处早有几个丫鬟婆子伸长了脖子往街上瞧。看到标有王府徽章的马车,一个丫鬟转身回府禀报,其他几个忙迎了上来。 宛汐由着斯妍帮她披上大氅后,扶着她的手,踏着脚蹬下了马车。 “见过王妃!我们家姑娘差奴婢们在此候着王妃呢。”一个身着淡绿丫鬟服饰的俏丽姑娘上前福身。 宛汐记得这是槿柔的大丫头汀兰。 “免礼!槿柔姐姐等急了吧?”宛汐抬了抬手,几个丫鬟便微垂着头,直起身子。 “王妃真是了解我们家姑娘,她从昨儿个开始便一直在念叨了,催着天黑,又催着天亮,天一亮又催着奴婢们在大门处候着。姑娘想王妃,可真真是想得紧!”汀兰一直跟着槿柔,自是与宛汐几人熟稔,说起话来也不像其他丫鬟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呀,真是同一个上京城,同一个姑娘啊。我们家姑娘症状跟槿姑娘大同小异哦!”平时规矩的斯清也打趣道。 “哈哈哈......” “瞧瞧,瞧瞧,我这大老远的便听见笑声了......”娇俏的声音随着马车的停稳,欢快地传来。 那马车上标着“恪”的字样,不是那小泼猴肖溪铭,还是谁? “都及笄的人了,稳重点吧你!”宛汐纤指点向那冲过来的光洁额头,笑骂道,“小泼猴!” 溪铭顺势扑到宛汐怀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往常见旁人让我端着倒也罢了,可若让我见汐姐姐和槿柔姐姐时也端着,那我可不干了!” 惹得众人又大笑。 汀兰笑着上前福身道,“肖三姑娘安!还请王妃和肖三姑娘快快随奴婢进去吧。我们家姑娘若是看到王妃与肖三姑娘独自玩笑这些久,怕是又要不依了。” 宛汐和溪铭相视一笑,牵手随着汀兰往内院走去。 刚过二门处,槿柔便急匆匆地跑出来迎了。 “汐儿,溪铭,可算来了。怎的这么久才进来,我都等急了。”槿柔一手拉裙,小跑着过来。 宛汐和溪铭也急走几步,上前一人拉槿柔一只手,三人抱成一团,又笑了会,才拉着往内院走去。 园子里已有些贵女早到了,在亭子里围坐一起,聊些闲话。 宛汐和溪铭由槿柔带着去见了赵大夫人和褚少夫人。赵大夫人的院子里已经有官员妻女在坐着了。按品阶,众人给宛汐见了礼。宛汐都落落大方一一颔首回礼。这是威远将军府的聚会,她礼贤众人,不拘俗礼,便是给足了赵大夫人面子。 礼物送上后,婆媳俩不但惊诧于宛汐的出手大方,还感叹她心思细腻,送礼都送到了她们的心坎上。 众人还想与当朝唯一的王妃攀谈几句,槿柔拉着宛汐便告退,赵大夫人也只好嗔骂几句了事。 待去了槿柔的蒹葭苑,碧兰给三人倒了热乎乎的羊奶,里面放了些碾碎了的果子。槿柔说这是她新得的羊奶喝法,挺好喝的。宛汐和溪铭试了一口,酥香的坚果碎,掩盖了一部分羊奶的腥膻味,确实好喝些了。 斯妍把给槿柔的礼物抱了上来。槿柔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首饰里,她最喜欢白玉材质的,偏爱的很。这一套白玉羊脂的头面算是送到了她心上。可她打开另一个盒子,才发现,这一套,才算是送到了她心尖尖上。 她尉迟槿柔与姐姐兰柔不同,她完全遗传了尉迟家武将的血统,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侠女梦。她一直都有练武,十八般兵器,她都试过,独爱鞭。如今这条红色蛇形软鞭,真真是她梦想了好久的心尖之物。 她大叫一声,攥着鞭转身就把宛汐紧紧抱住,一边叫一边跳。直逼得宛汐也不得不跟着她跳。 旁边的斯妍急得想上手拉开槿柔,她家姑娘文弱得很,哪里能像尉迟姑娘般蹦跳。 宛汐被感染了槿柔的开心,她随着她跳,并冲着斯妍摇了摇头。溪铭也大笑。三个好友,她在闹,她们在笑。 笑罢,槿柔还拿了软鞭在院子里耍了起来。只见她轻盈地跃起,手中的鞭子如同灵蛇一般跟随她的舞动而舞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动作利落而优美,一身翠绿的衣裙让她犹如精灵般。可那鞭子发出的尖锐破空声,又是那么令人望而生畏。 第174章 陆灵 外面来丫鬟进来:“二姑娘,大夫人要您带王妃和肖三姑娘过来赏梅呢。” 槿柔听罢,手腕巧用劲,把那红色软鞭收入掌心,随后放入匣中,宝贝似的抱入内室。 倾俄出来后问那丫鬟:“宣平侯府大姑娘和武安侯府三姑娘到了吗?” “宣平侯府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到了,武安侯府三姑娘没到。” 三姐姐没来吗?她知晓自己今儿个会来威远将军府,那便应该会来啊?既没来便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 “好,我们马上便去。”槿柔用帕子擦了擦额头,舞了会鞭子,汗都出来了。 三人一起往梅林走去。 威远将军府本是先先帝时一位王爷的府邸,到先帝时,因犯事,被削了爵,贬至边境。这宅子便赐给了当时任虎贲大营副将的尉迟老将军。 当时这宅子装饰很是奢华精美,院子错落有致,高墙耸立,绿瓦覆顶,亭台楼阁,雕花廊桥,无处不彰显着辉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宅子里的梅林。 据说梅林有十亩大,梅树最老的有上百年,盘根错杂的枝丫遒劲有力,顽强地抵挡着凛冽的寒风。每年梅花盛开,雪花飘舞的时候,便是梅林是了漂亮的时候。上京城的贵人们,一年中有两大去处,一是夏日去宁诚伯府赏荷,再便是冬日来威远将军府赏梅。 三人从蒹葭苑沿着围墙,走过一片小园子,便到了梅林。 各府夫人姑娘们都三三二二地聚在一起,看雪景下的梅花。宛汐一路走来,倒是看到好些熟人了。 胡云喜和郑微岚,高星羡三人一起,眼睛瞟来瞟去,嘴巴一直没停歇。安定伯府的小龙氏跟在婆母龙氏后面,婆媳俩皆是一脸刻薄相,时不时对着其他人指指点点。 宁诚伯府杜家来了杜飞鸿的夫人尤氏,竟带着杜芳若。杜清若出事后,大抵是没姑娘可带了。那尤氏兀自看着梅花,杜芳若像个误闯了大人场子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 “汐儿,槿柔,溪铭!”陆翘没入梅林,只站在一旁冲着三人招手。她的身边站着一脸不屑的陆灵。 三人快步上前,姐妹几人又是抱又是搂的,又诉了想念之情。这才准备携手进梅林赏梅。 “陆翘,母亲交代你要照顾我,你怎的只顾着自己玩乐?”陆灵看到没人跟她打招呼,气得站在原地不动了。 “陆二姑娘,你想要怎样的照顾?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自己去看自己的吗?”槿柔最看不得陆灵逮着机会便欺负陆翘,立马回怼道。 “你......陆翘,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吗?”陆灵恨毒了槿柔的利嘴,可又说不过她,只得盯死陆翘。 “二妹妹,你跟着我们一起赏梅便是了。”陆翘对着槿柔暗暗摇了摇头,轻柔地对陆灵说道。 “我才不要跟你们一起,你们这些人,最讨厌了......”陆灵在家里娇横惯了,眼皮一翻,眼珠子冲天望去。 “放肆!你竟敢讨厌王妃?你们宣平侯府怕是胆大包大了吧?!”肖溪铭本来声音细细弱弱,这会子扬着脖子,大声嚷道。 这些个夫人姑娘们,最喜欢的莫过于八卦。一听这话,纷纷侧耳听了起来。 “哼,肖溪铭,你少给我上纲上线,我就讨厌你们,怎么啦?”陆灵扫了溪铭她们几人一眼,扬起下巴,丝毫未觉得有何不妥。 “哦?陆二姑娘如此讨厌本妃,那本妃便要王爷上你宣平侯府问上一问,是我大将军王府做了何事,才让你们侯府讨厌?”宛汐脸色肃然,眼中带着冷意。 。“本妃感念二姑娘相邀前来威远将军府赏梅,为了让大家能轻松愉快地赏梅,特意免了大家参拜之礼。怎的让陆二姑娘产生的错觉,认为本妃的身份仍是以前那个武安侯府小庶女?” 听到此话,看热闹的人里,有的已经汗流浃背了,她们是真忘了,这个小庶女早已成了庆国的王妃,一品的命妇。 陆灵也吓得一个激灵,她是不怕宛汐的,但她怕王爷两个字。 “我......我没有讨厌王妃。”她有些心慌,又想了一下,道:“你本是我表姐,我怎么会讨厌你?!” “得了吧,你连亲姐姐都讨厌,表姐有何不可讨厌的。你只是不敢讨厌王妃而已!”槿柔不依不饶。 “陆翘,你是死人吗?旁人欺负我,你一句话都不说。”陆灵是真怕了槿柔,她避开她,冲着陆翘来了。 陆翘一脸无奈:“二妹妹,此事是你先挑起的,你少说一句吧!” “哼,没用的东西,活该你要嫁给我二表哥,成破落户了。我懒得跟你们呆一起,想欺负我,门都没有。以后我嫁给四......”陆灵听到陆翘都敢说是她的错,被气狠了,嘴比脑子快,说了几句。 后又觉得不妥,马上住了嘴,一跺脚,直接跑了出去。 赵大夫人听丫鬟传了这边的情况,见陆灵跑出去了,便马上派了丫鬟小厮跟过去,架了马车把人送回宣平侯府。 褚少夫人看到大家都瞪大眼珠子瞧着这边,便笑意盈盈地邀着去往梅林深处,看那棵百年红梅树上的梅花。 宛汐想起自己曾告诉宛玉,要她回去跟裴氏和王铭辉商量,分府的事。如今听陆灵一说,心里有了疑问。 “我听说武安侯府出了点事,二哥哥和二舅母坚持要分家,正闹着呢!”陆翘看出了宛汐的疑问,说道。 “要分家?!”槿柔也有些听惊,“这可不是小事!武安侯府到底是侯府,为什么要分出去?是大房欺人太甚吗?” 溪铭也担心,“翘姐姐,二房分出来后,便是王家,不是武安侯府了。与先前是云泥之别,难怪那陆灵会说是破落户......呸呸呸,那倒不至于......” 宛汐倒是很欣赏王铭辉,有胆识,有魂力,还有见解。他听了宛玉的转述,一定想了更多,所以才策动裴氏与他一条心。看来是个堪大任的。 “翘姐姐,你放心,我二哥哥颖悟绝伦,他的谋划定是不会错的。王家,也许不会比武安侯府差!”宛汐没有告诉她们,二房分府出去是她的主意,只是安抚陆翘道。 第175章 赏梅 陆翘挽着宛汐的手,一边往梅林走,一边说:“便是真成了破落户,我也会好好跟着二表哥的。” “我真替二哥哥高兴!”宛汐由衷道。 “翘姐姐护着二公子呢!”溪铭最小,嘻笑着打趣陆翘。 陆翘也羞得俏脸粉红,笑着去捏溪铭的鼻子。几人本就是十几岁的姑娘,没一会便笑着拥成一团了。 身处梅林中,梅花的芬芳浓郁,喧香远溢,暗香阵阵。梅林中集结了各色的梅花。特别是那白里透红的花,花瓣润滑透明,像琥珀,又像碧玉雕成,有着冰清玉洁的雅致。 紫色的梅花极少见,竟如同一抹幻影,罕见而神秘,真是大自然的珍宝,让人为之倾倒。 宛汐最喜欢的是红梅。将军府那棵百年老梅树便是开红色的花。 那一树的梅花,红得如火如霞。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走近一些,遒劲的枝干上点缀着朵朵艳红,情意绵绵。有的遮遮掩掩开放着,有的大方挺立枝头,还有的热烈的绽开。这银白一片的冬天,有了梅花的装点,恰到好处。似是为这冷酷的冬天增添了一些情趣。 宛汐喜欢这种于冰天雪地中挺立,无畏严寒的坚韧与顽强。不管是含苞的娇羞欲语,脉脉含情,亦或乍绽的潇洒自如,落落大方,还是怒放的赫然微笑,嫩蕊轻摇。它们都仿佛冷静从容的战士,用坚强的意志守护着自己的信仰。 前路漫漫,宛汐走得艰难,她需要自己像寒梅般坚韧。 “哟,陆大姑娘,你嫡妹都被你气跑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赏梅?”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几人回头一看,竟是那安定伯府的龙氏带着儿媳小龙氏走了过来,那话便是小龙氏说的。 溪铭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哪只眼睛看到翘姐姐气陆灵了?是她自己跋扈没教养好吧?” “肖三姑娘,你怎么帮着外人呢?好歹咱们是亲戚呀?”小龙氏神色一僵,蹙眉道。 “谁是内人?谁是外人?还有,谁与你是亲戚?少来攀附我们家!”溪铭自小便是恪靖侯府的心肝宝贝,这话她听不得,也不惯着。 “哎呀,肖三姑娘,你这可就少些尊卑教养了!怎么说,我们也是你长辈啊,你这怎么说话的呢?”龙氏一脸不悦,抬出了长辈的身份。 这安定伯府是庆嫔的娘家,恪靖侯府的二房长子肖景川,娶的便是庆嫔生的二公主李玥蓓。算起来,安定伯府是恪靖侯府二房的妻外家。 “尊卑教养吗?龙氏,你可有?”宛汐拦住气得要冲上前理论的溪铭,眼中厉色一闪。 “你什么意思?我婆母是安定伯府大夫人,庆嫔娘娘的亲娘,你敢质疑她的教养?”小龙氏上前一步,趾高气昂道。 “啪!”斯妍上前,重重地给了小龙氏一个耳光,“放肆!” 小龙氏被打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龙氏嚎叫一声:“贱婢,你仗了谁的势?竟敢打人?” “她仗的是本妃的势!夫人当如何?”宛汐傲然立于前面,一张绝俗昳丽的脸高贵不可侵犯,冷眼扫过,威严十足。 “臣妇见过王妃!”早有小丫鬟去禀了赵大夫人,她匆忙赶到,福身行了礼。 自家的赏梅宴怕是要搞砸了,最重要的是宛汐是槿丫头的朋友,她也喜欢这姑娘,如今人家已是王妃,却如以往般以晚辈之礼待自己。再说王爷与他们家关系历来是极好的。当下,心里恼恨死了龙氏这对婆媳。 宛汐眉眼浅笑,只抬了抬手,“大夫人免礼。本妃来时便说了,只当平常的赏梅,不用多礼。” “那是王妃仁慈宽厚。王妃皇族贵胄,尊贵万分,臣妇断不敢怠慢了!”赵大夫人垂首恭谨道。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完全清醒,眼前这位十多岁的姑娘,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小庶女了,她是庆国尊贵的王妃。 这么一想,多半人便跟着行礼,“参见王妃!” 宛汐淡笑着受了她们的礼,这才颔首点头,要她们免礼,不必拘谨。 小龙氏还兀自捂着脸,不知所措。龙氏倒是已经醒悟过来了,她自是不屑与宛汐见礼,可那位份摆在那里,她也奈何不得。 “臣妇见过王妃!我儿媳一进口误,请王妃别见怪!”她咬碎了牙,闷声道。 宛汐静静地瞧着她们婆媳俩,不发一言。 “昨儿个我父亲还说起,皇上大后天要查皇子公主们的功课,还说十皇子最近学习有些懈怠,不要在皇上查阅时出岔子才好!”少夫人褚素云扶了扶鬓间的发钗,似在与旁边的少夫人闲聊。 龙氏眼眸一暗,她回身便给了小龙氏一巴掌,“蠢货,还不快给王妃跪下赔礼道歉?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说王妃?” 小龙氏刚回过神来,一巴掌又给打懵了,她来不及细想,直直地跪下,“求王妃饶恕,臣妇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这是威远将军府,伯府大夫人和少夫人还是好自为之!”说完,宛汐扫了那婆媳一眼,微眯的双眼中射出淡漠无情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宛汐又抬眸看向众人,笑容满面:“今儿个借了威远将军府的光,有如此美景可赏,大家尽情观赏,开心便好。” 这份从容大气,连一旁的赵大夫人和褚少夫人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众人这才纷纷回到梅林,踏雪品梅。 这时,一个身披蜜粉色白狐毛披风的女子走了过来,“王妃倒是越越来漂亮了!槿柔妹妹,我可以与你们一同赏梅吗?” 宛汐只看了几息便记起,此人是宣武将军胡长青的嫡长女,胡云喜,王宛清以前的玩伴。她与宛汐她们这几人,一直不来往,今日倒是稀奇。 “胡姑娘自与高姑娘她们去玩吧。我们姐妹几个有体己话要聊,不方便与你一同。”槿柔不客气地拒绝了。 那胡云喜倒也没过多纠结,只柔柔地颔首,转身离去了。 槿柔看着几人疑惑的眼神,翻了下白眼,“她想嫁我二哥哥!” 第176章 我又不是王府的主人 “尉迟二哥的桃花?”溪铭小手掩着嘴角,笑得咯咯咯的,“下次见着他,看我不打趣他!” 陆翘宠溺地轻拍了一下溪铭的肩膀,“二公子的意思呢?” “我二哥自是不肯的。我父母虽也急着给他娶亲,可好歹还是要听他自己的意见的。”槿柔扁扁嘴,“她都给我递了好几次帖子了,我都没去。这次赏梅邀的人多,又不好不邀她,” 说完,槿柔两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宛汐想起前世时,尉迟帅煜一直跟随李景珩,也是李景昌的心腹大患,后来被设计娶了江南一位姚府尹的嫡女。 那府尹早早便是李景昌的人,他想着利用亲事拉拢尉迟家。但尉迟家与李景珩是数十年的过命交情,那嫡女娶回后便当个摆设放家里,尉迟帅煜一直在北境守边。两人的婚姻也名存实亡。 真心希望这一世,尉迟帅煜能觅得他的真心人。但绝不会是这个胡云喜。 几个女孩子待在一起,有共同的话题,总觉时间不够。直到傍晚时分才恋恋不舍地从威远将军府分开回府。 坐在马车里,宛汐嗅着槿柔摘给她的红梅,心情很是不错。重来一世,能结交槿柔,溪铭,陆翘等这几个好友,是她额外的收获。有张家那样的至亲和她们几个闺中好友,想来这一世是赚大发了。 马车在二门处停下,宛汐特意经花园回临风居。她想拿着这百年梅树上的梅花与府里的梅花比一比,哪个更艳。 才进内院没多远,一个穿果绿色夹袄的身影伸长脖子往这边瞧,一看宛汐几人,便跑了上来。 “姑娘,你可回来了!”原来是斯柠。 “这么冷,你怎么在这里等?你是知晓的,我去应槿柔的约,自是会晚点回的。”宛汐看着斯柠鼻涕都冻出来了,心疼地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她。 斯柠吸溜了一下鼻子,没接汤婆子,“姑娘,我不冷,你自己拿着。我这是气的!” “你气得......鼻涕都出来了?”斯清一脸困惑。 “嗯,是的。太气了!”斯柠想上前走到宛汐身边,又怕自己一身太冷,冻着宛汐,便站远点,边走边说。 “那个烟笼居里住着的到底是什么姑奶奶?!今儿个,竟到临风居来要银丝炭?!”斯柠又吸溜了一下。 “这府里内务不都是钟叔管着吗?怎么到临风居来问了?再说了,这几天,我们临风居的份例不都拨给烟笼居了吗?这钟叔也是知道的呀?害得玉嬷嬷都受了寒气。”斯清从兜里掏出帕子,嫌弃地递给斯柠。 斯柠也没客气,按着鼻子,擤了鼻涕。 “昨儿个张五少不是给咱们送了两车银丝炭了吗?被那个什么谈章瞧见了,他今天便带着那个白什么平的,来临风居要炭!” “怎会有这厚颜无耻的客人?那可是表少爷给咱们姑娘送的,她有什么资格来要?”饶是文静宽厚的斯清,也气得大骂起来。 “嗯嗯,幸好芳若姑姑叱责了那两人,后来钟叔亲自过来把情况给他们说了,还说往后,烟笼居按府里的份例给炭,不会再把姑娘的调去那里了。我心里这才舒服些。可一想到那女的,跑过来把自个当主人那样,我就又气了。”斯柠是真气了,她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路面上,时不时还跺一下脚。 “傻丫头,气什么呢?那白校尉是与王爷出生入死的战友,有着很深厚的情意,生死之交。我们是寄居在王府里,说得好听是合作关系,不好听便是需要王爷庇护的一群人。我们哪有资格去与王爷的生死之交争?” “王府里的东西,她要便给她。只一条,咱们自己的东西,想给便给,不想给,半分不让!”宛汐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 “可是,可是......我觉得那个白什么的,有点欺负姑娘的意思。”斯柠还是觉得生气。 “这王府她不是主人,我也不是。只有王爷才是。我们要记得自己的位置,她不记得,那是她的事。我们守了自己的本分,若是她仗着与王爷的关系来欺负我们,那也是不能够的。”宛汐长睫羽动,遮住了眸底的狠厉。 “有我们在,谁敢欺负姑娘?”斯妍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记白眼扫向斯柠。 “哦,那倒也是!”斯柠搓着冰冷的手,笑了起来。 宛汐硬是把汤婆子塞到了她的手里,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往临风居去了。 李景珩和淳于从旁边树后走了出来。 “老钟是老了不中用了吗?”李景珩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吩咐道,“叫老钟到墨苑来见本王。” “是,主子!” “在北境时白素平爽朗干练,执行任务不输男儿。怎的脱下军士服便有些不一样了呢?”淳于用扇子敲击着手掌,不解道。 “大冬天的拿把扇子,你热得慌吗?这么闲怎么没发现临风居的炭,全调到烟笼居去了?主人不是主人,客人不是客人!”李景珩回眸阴恻恻地看着淳于,眼中冒着无名的怒火。 说完,大跨步走了。 淳于被骂得呆住了。这扇子,碍着什么事了吗?那炭,也没人告诉他呀?还有,什么主人,什么客人?那不是小汐儿说的吗?干他何事?他也没招谁也没惹谁啊?冤不冤? “嗳,你等会儿,你这话说得不明白,展开来说说......”淳于晃着折扇追了上去。 晚膳前,利风来了临风居,说是王爷会过来与王妃一起用膳。 玉嬷嬷和芳若姑姑高兴极了,吩咐厨房又多做了好几道菜。斯九和斯柠是最开心的,又能吃到很多菜了。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婆子,是可以吃主子吃剩的膳食的。 待摆满一桌子菜肴后,李景珩披一深绿色锦缎绣纹黑毛领披风,身后跟着利风和楚原,来到临风居偏殿。 利风接过李景珩手里的披风,一身玄色锦衣的男子四平八稳地坐在主座上。 众人行礼后,便只留了斯清在旁布菜。宛汐一直不习惯吃饭时,菜都由旁人布,便只要斯清给王爷布菜,不用管她。 李景珩挥了挥手,要斯清也下去。宛汐抬头浅笑,“这吃饭还是自己动手,吃得有味些!” 第177章 王爷回来睡吗? 话虽这么说,可李景珩吃饭太斯文,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的。 宛汐今天运动量有点大,肚子有些饿了,只埋头干饭。突然,一块干锅牛肉出现在眼前,她忙抬头,竟是李景珩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 这个牛肉是宛汐最喜欢吃的,可今天菜有点多,那道菜放到了李景珩面前。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总把筷子伸到他面前去夹。所以只能时不时的遗憾地瞟一眼那菜。 没想到他竟看得一清二楚。 宛汐迟疑着递上碗,接过那牛肉。她脸上堆着假笑,想说声谢谢,可李景珩吃饭从来都是食不言,她不确定说还是不说。 李景珩夹完菜,仍优雅地吃着自己的饭。宛汐讪讪地收起自己的脸部表情,低头重新干饭。倒是李景珩,奇怪得很,竟时不时地给她夹牛肉递过来。宛汐心里有些郁闷,怎么不直接把那碟子移过来一点。 一顿饭,宛汐虽然吃得拘谨,但好在,菜好吃,肚子满意得很。 吃完饭,李景珩便起身往外走。 宛汐想了一下,问道:“王爷今晚来临风居睡吗?” 这一问,不但临风居众人,连利风楚原都伸长了脖子看着两人。 李景珩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问,闻言,一时愣住了。他神色僵了几息,看着一脸真诚,正在等着答案的宛汐,有些气息不稳,道,“来!不过有点事要先出去一趟,不知何时才能回。你......可以先睡!” 说完,一手背后,大踏步走了出去。惹得利风楚原回过神来后,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待那主仆三人走了,临风居众人“哗啦啦”围了起来。 “姑娘,终于出息了!知道留男人了!”斯九凑近了竖起大拇指。 “九儿,你走开,话真难听!姑娘,王爷如今有用吗?”斯柠扒拉开斯九的手指问道。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看来斯柠这清纯丫头也被斯九带坏了。 “小丫头片子,你们懂什么?夫妻便是要同床共枕才能生出感情的。”玉嬷嬷笑成一朵花。 芳若姑姑一脸姨母笑,“咱们小王妃终于懂事了!” 宛汐哭笑不得,“什么呀?我就是确定一下王爷来不来睡。不来的话今晚我准备与斯九睡一榻,跟她好好聊一聊针灸技术问题。” “就这事?”众人问。 “就这事!你们真是吃饱了没事做撑的,乱七八糟的,想什么?” “是我们乱想吗?你那说话的口气,那字眼,多像一个深闺妇人在乞求丈夫的怜爱......”斯九把她搬到椅子上坐着,嗤笑道。 宛汐被她们一顿说,也想起了自己对李景珩说的那话,好像真有些哀怨的意思。 “那你们说王爷会不会也......”宛汐紧张兮兮道。 “会!” “哎呀,羞死人了!”宛汐双手捂脸,成了红皮虾。 “你这是给王爷出了个难题。”斯九在她身边坐下,揶揄道,“王爷身体还没康复,也就是说他现在仍然不能人道。而你又用那种口吻说那样的话,你就说,如果是你,为不为难?” “九儿你又乱说。我如今看王爷,便是兄弟一般......不对,是姐妹一般,并无任何杂意。我相信王爷于我,也一样!”宛汐信誓旦旦。 “啊!”众人一脸惊慌,兄弟也好,姐妹也罢,可都是禁忌这词,要不得的。便纷纷围上来,开始游说宛汐快快断了这些念头...... 站在外面的利风一脸生无可恋。他明明是听王爷的令,来送张怀远的口讯的,怎么就让他听到了这些虎狼之词。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临风居里六七个女人,简直是一锅粥了,乱成一团。 他到底是进还是不进。进,他脸皮薄,听了这些话,再见这些女人,他会难为难死的。不进,王爷差他的任务没完成,再说这外面冷得鼻子都快掉了。 他的哀嚎都快溢出喉咙了,谁叫他为了多见师妹一眼,抢了这个差事。对了,师妹,他纯洁善良的小师妹,在这堆女人群里,得染成什么样?! “利风,你站这里干什么?”斯妍站在大门口,眯着眼睛问道。 “师妹......斯妍,是......我们爷让我来的。张五少递了口信过来,说是后天,张家姨母和姨父会带着百里家二少回上京。”斯妍不准他叫师妹,让他仍然像以前一样叫斯妍。 “嗯,知道了!”斯妍点点头,准备转身进屋,却看到利风犹犹豫豫,要走不走的。 “还有事?” “也......没有。斯清懂规矩,聪慧,你多跟她一起玩......那个,那个斯九,便少玩些吧......”利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的什么,颠三倒四的。 “嗯?” “就......这事,没了。我走了!”利风挠了挠头,转身便跑了。 斯妍看着好似落荒而逃的利风,很不解。但她也不想深究,转身回了殿内。 听到姨母一家要回上京的信息,宛汐很是期待。都说自己与这个大姨母长得极像,自己竟对她没什么印象。幸好,后天便能见到了。 众人围在一起听玉嬷嬷讲了些张家姐妹小时候的事。说起那个从小优秀,明媚大气,容貌殊丽的张家大姑娘,二十几年前,那可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姑娘,当真到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地步。 可是这张大姑娘也是个特立独行的,竟先了百里家嫡次子,一个商人之子。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最离奇的是成婚几年后,便随着夫婿出了上京,到处做生意,后来更是在北元一待便是十几年。这心性,怕是世上再难寻一人。 宛汐是带着万分崇拜的心情来听大姨母的故事的,她觉得这个没印象的大姨母是个巾帼不让须眉之辈。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了。 当晚,李景珩很晚都没回来。宛汐本来想着等他回来,跟他道个歉。毕竟那晚灭灯,也不算是他的错。他不知晓自己有这个毛病。那晚自己的反应可能吓着他了。 可左等右等,人一直没回,倒是宛汐自己不知不觉趴在床边边上睡着了...... 第178章 安月是王妃的人 翌日清早,斯清进寝殿服侍宛汐起床,看到姑娘早已坐在床头发呆。 “姑娘,怎么啦?” “王爷昨晚没回来睡吗?”宛汐睡眼惺忪,迷迷瞪瞪。 “应该没有!” 那就是没有,昨晚斯清守夜,她最是警醒,李景珩回来她定是知道的。 宛汐也没过多纠结,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巳时,时龙派人来府里递信息,还是那个六子。宛汐看他聪颖机灵,心地也不错,便指定往后王府信息由他来递。 宛汐亲自去二门见的六子,也没说太多,只随便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回了。 下午,宛汐便没出临风居了。芳若姑姑和玉嬷嬷早几天都受了寒气,身体还有些虚,便没让她们过来伺候。只四斯守在跟前。 “王妃,安月求见!”外面响起清冷的声音。 安月,她怎么...... “进来吧!” 一身黑色直裰长袍,头发束至颅顶,英姿飒爽的安月大步走进寝殿,对着宛汐行了个礼,便直直地站在那里。 “安月,我不是派你去暗中保护我百里表哥了吗?怎么回来了?”百里家的大公子百里流云在江南,这次张瑜芳她们从北元回上京,他也会从江南赶过来。 “已另找人!” 真不愧是李景珩的下属,一样的惜字如金。 “我不是要你去保护吗?我只信任你。”说出这话,宛汐有些心虚。 “属下是王妃的下属。”安月抱着剑,冷着脸,垂眸。 “安月是我的朋友,恩人,但安月是王爷的下属!”宛汐正色道。 “王妃的!”安月坚持道。 斯九是最崇拜安月的,这会儿,她一脸懵地看看安月,又看看宛汐。这两人,打哑迷吗?当日,宛汐把安月派去江南,她便觉得不妥。安月是她们中武力值最高的,守在宛汐身边才是最好的。 宛汐站起来,走到安月身边,为她捋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叹了口气。 “我不想安月为难!” “王妃的,不为难!”安月清丽的脸上仍是没一点表情。 “好,我相信安月。你去休息吧。明天要拜托你了!”宛汐温婉地笑着。 安月行了礼转身便走了。 斯清把她送出去后,回来皱眉道:“姑娘,安月怎么......” 宛汐揉了揉眉心,“她知道我意在把她支走,她也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她回来是要保护我。” “那王爷那里是不是也知道了?”斯柠嘴快得很。 “应该还没有。安月不会告诉王爷的。咱们自己小心点,不要牵挂到王爷。”宛汐蹙眉道,李景珩的身体像个随时会爆的炸弹,她不敢冒险。 斯妍脸上倒是放松了许多,“安月能回来,其实最好了。毕竟我真没把握能保姑娘无虞。” “把心放肚子里。咱们不是推练了好多次吗?只要配合的好,定能成事!”宛汐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安月坚定的说“王妃的”,那句话是她最想听的。 可她知道暗卫是最忠诚于主人的,她不愿意强迫安月做任何决定。如今她说是王妃的,那表示李景珩与她说了,以后安月便真的归她宛汐了。 傍晚的时候,斯九去看了芳若姑姑和玉嬷嬷,她给她们俩送了凤梨酥和珍珠翡翠汤圆。她们吃了以后,还想挣扎着来寝殿这边服侍姑娘,无奈困意来袭,双双倒床而睡了。 晚上斯清早早伺候宛汐上床睡了。斯妍早就从利风那里得知,李景珩去了准安,这几天都不在王府。 饶是如此,翌日早上,宛汐还是起得很晚。头天晚上她一直昏昏沉沉睡不着,翻到半夜时分才睡下。 起床后随意吃了点东西,便由着斯清和斯柠给她梳妆打扮。今日是去见长辈,不必太华丽奢侈,只需清爽淡雅些便可。 一身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外套月华白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腰上系条小袄同色缎带,佩一块上好的和田美玉。这是张怀远从南边给她带回的礼物。观音坐百莲玉佩早已摘下,只留了那块玲珑玉佩戴在脖子上。 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了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坠月髻,在发箕下只插了一排挂坠琉璃帘,脸上只略施薄粉,原来殊璃清丽的小脸,更显清纯柔美。 “姑娘,真不带芳若姑姑和玉嬷嬷吗?”斯清觉得没那二位镇着,她们几个只怕会怯场。 “自是不能。我那药是极好的,最早明天药效才能散。”斯九自豪地扬了扬下巴。 “斯清,你太不自信了。在我眼里,你都快赶上芳若姑姑了。”宛汐拍了拍斯清的手,“走吧!见姨母去啰!” 老钟一早便准备了马车,他昨天便得了信,王妃的姨母回来了,王妃要回张家。 宛汐踩着马蹬上了马车,进车厢时回头问了句:“钟叔,王爷什么时候回?” “回王妃,王爷大概明天上午会回。”老钟恭谨地回道。 “嗯,谢谢钟叔!” “属下该做的!”王妃每次都道谢,老钟也习惯了。 马车噔噔噔的走得又快又稳,从王府到张家,差不多跨半个城区,也仅仅两刻钟便到了。 张府大门外早有婆子在等待了,远远地看见王府马车过来,便有人进屋通报了。 宛汐带着四斯进了张府大门,二门处一个老嬷嬷站在那儿迎着:“好姑娘,可算来了,老太太,大姑奶奶盼得紧呐!” “嬷嬷好,汐儿也急着呢!”宛汐说罢,提裙便小跑着进了门,往内院去。 烧着地龙的花厅内,坐满了人。坐上首的老太太正侧身与下首一位中年美妇亲切地聊着。旁边的老太爷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们俩。 听到外面嬷嬷和宛汐的对话,老太太和中年美妇都转过头看向外面来人。来人如精灵般几步蹦到老太太跟前,亲昵地拉起老太太的手:“祖母安!”又看向一旁的老太爷:“祖父安!” 然后又转向坐下首的美妇,“姨母安!可算见着姨母了,真好!” 于是,众人便看到了这样一个场景,三个人,三个年纪,共用了一张脸。 第179章 见姨母 年老的沉静慈祥,脸庞上虽布满了岁月的印记,可依稀可见当年的娇美和智慧。 中年的端庄秀美,柳眉凤眼,虽有些年纪了,却仍肌肤细腻,眸色清澈。 年纪小的更是肤色温润如玉柔光若腻,脸上虽仍有些稚嫩的青涩,那如谪仙般风姿卓越,确有倾国倾城之貌。 “怎样?姑父,表弟,我可有骗你们?”张怀远从外面进来,笑着对百里父子道。 宛汐心里早便猜到,这位中年美妇是她姨母。 “汐儿见过姨母!”宛汐盈盈一拜。 张瑜芳也早把这个外甥女打量了个遍,心道这丫头容貌确是像极了她与母亲,可她那通体浑然天成的高贵倒是让她新奇得很。明明还在宛汐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但感觉完全不同的。 她一把托住宛汐,这外甥女,较小时更让她喜欢。 “汐儿,姨母久未见你,如今长成如此标致的大姑娘了。”张瑜芳眼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 “来,姨母给你介绍,这是你姨父。”张瑜芳指着对面一位穿暮云灰净面杭绸直裰的中年男子道。 宛汐立马过去福身行礼:“汐儿见过姨父!姨父安康!” 百里云修站起身子,虚扶一把:“汐儿免礼。汐儿仍尊贵的王妃,本应姨父给你行礼的。” 宛汐忙摆手,“姨父不必忌惮,咱们在家里,只论亲缘,不讲品阶。” 百里云修也对这个外甥女心生喜欢,“如此,姨父便听汐儿的!” 豁达温和,胸襟大气,这个姨父不错。 “表妹,我是你龙章表哥!”一旁的少年着靛蓝色直襟长袍,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黑发束起以月白玉冠固定,身材修第挺拔,相貌俊美温润。 “龙章表哥好!”宛汐移动脚步,走近少年,他也才堪堪不过十六岁,只比她大一岁而已,却已在秋闱中夺魁,来年参加春闱。当真是少年天才,学识惊人。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便是龙章表哥啊!”宛汐莞尔一笑,眸子里星光点点。 百里龙章一时竟看呆了,少年的耳尖泛起绯红来。 “汐儿,有了龙章表哥,便看不到我们这些哥哥呗!”张怀远走过来打趣道。 “那不能!我把每一位哥哥都放在心上,因为你们是我横行霸道的资本!”宛汐扬眉嚣张道。 “看看,看看,这小猢狲,还想横行霸道呢?”老太太开心得很,指着宛汐嗔道。 “那是,我们家小汐儿后面有这么多哥哥,横行又何防?”最是严肃的张同远也宠溺地看着宛汐。 这场景,让宛汐又想起了前世。她暗暗紧了紧拢在衣袖里的手,有些事非做不可。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午后,待老太太休憩后,带着张瑜芳和宛汐去了张秀芳原来的闺房。半晌后,三人出来时,脸上都有释然的神色。 在张府吃完晚饭,女眷们又拿了叶子牌来陪着老太太玩。男人们都去了九子堂,商讨江南江北及海外航线的一些事。 直到亥时末,宛汐才带着四斯回王府。临走时,看到九子堂里灯火通明,里面讨论得热火朝天,便没进去,直接出门走了。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冷风吹得店铺的招幌呼呼作响。除了风声,万籁俱静。从上京城的西街到南街,道路宽阔,店铺林立。白日里是最繁华热闹的。 若是夏秋间,这个时辰,还会有人在街上走动,也会有做宵点的小摊小贩在摆着。可如今是腊月,冷得紧,天一擦黑便少有人出来了。 整条街上,只有王府的马车哒哒哒的声音随风传得远远的。 宛汐正与四斯偎依着打盹,突然马车猛地震动了一下,接着便往一边侧。 “王妃,车轮坏了,您小心点......”车夫的话从外面传来。 斯妍迅速跃出车厢,车夫已经下了车,正死命拽着缰绳。斯妍立马上前帮忙,终于把马车给停了下来。 这马车是王府里最豪华最坚实的,整车都是用铁力木造成,刀斧都难砍进去。刚才颠簸那一下,便是有人用铁钩拉扯轮子,把轮子扯出了车辕。 斯柠和斯清两人紧紧护着宛汐待在车厢里,斯九探出头来,惊呼:“他奶奶的,这铺天盖地的刺客,用来对付我们几个女人?” 铺天盖地?宛汐和斯清斯柠对视了一下,这形容词用得...... 宛汐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好几十个黑衣蒙面之人正涌往她们的马车,可不就铺天盖地吗? 黑衣蒙面人在冲到离马车不到一丈的地方,没过来了。因为安月和时龙,向南带的人拦住了。 只见安月手持辟水剑,如杀神般收割着黑衣人的脑袋。她一身黑衣,如燕子般轻灵,剑光随她身而动,犹如繁星点点。那辟水剑在她手上,如灵蛇般,与她合二为一,剑随意动。那些黑衣蒙面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更遑论近马车。 时龙向南带了二十人,都是选自武功比较好的。他们与黑衣人斗,虽然有些吃力,但有安月在前,也还能抵挡。 车夫和斯妍紧紧护着马车,并没有上前缠斗。 宛汐看着这一幕,心里又稳了些。她坐回车厢里,只待安月拿下几个活口,便算成功大半了。 突然,外面的打斗似乎激烈了许多,还有暗器入肉的闷响声。 “姑娘,情况不对。斯柠斯清好好护着姑娘斯九,准备你的东西!”护在车厢处的斯妍冲着车厢内说道。 待宛汐再次掀起车帘时,街道店铺的屋顶上飞下八个黑衣蒙面人,他们身手更敏捷,手法更毒辣,刀刀致人命。安月尚能应付,可时龙向南带的人便吃力了,被砍伤捅伤好几人了。 宛汐心中大惊,她看出这是两路人马。前一批黑衣人看着后来的八人,皆是愣了一下神。先来的应该是李景昌的手下,可后来的是谁派的?如此高手,派来刺杀她这个王妃,到底是与她有怨,还是李景珩的仇人? 根本来不及宛汐多想,时龙带的人便死伤了一半。宛汐看得心惊肉跳,她明白,是她大意了。安月一手持剑横扫,一手从脖子处掏出一个东西,放到嘴里用力吹了五下...... 第180章 遇刺客 宛汐仔细盯着后来的黑衣蒙面人打量,发现他们与前一批,有一处不同。那便是靴子。前一批是普通的黑布皂底短靴,而后者则是黑棕色的皮靴。 “姑娘,闭气!”斯九伸手捂住宛汐的鼻子。 出发时,斯九带了她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吸入后只需几息时间,便昏迷。 斯九把药交给安月,安月踩着一人肩膀,纵身一跃,跃至半空,把手中的药瓶往下倾倒。药粉在冷风下飘得到处飞扬。 先前那一批黑衣人需要有些人准备,到大部分都吸入了药粉,开始摇摇晃晃往下倒。 时龙和向南等人早有准备,自是没事。 奇怪的是后来的那些人,看到安月的行动后,纷纷从胸口处掏出一个细小的瓶子,入到鼻子下面。他们不但躲过了迷药,还把那小瓶放到昏迷的黑衣人鼻子下,把那群人都弄醒了。 “姑娘,这帮人有备而来。”斯九看到自己的迷药失灵,气得狠捶了车厢一下。 时龙带的人不足十人有战斗力,唯有安月还能应付。强弱悬殊一边倒向了黑衣人。 宛汐咬了咬唇,贺兰星越此时应该要赶到了,可还没看到人影,定是被人牵制住了。 看着外面时龙向南带着人艰难抵挡,宛汐心如刀割,是她思虑不周,害了他们。 她把身上的披皮扯下,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她手里还有斯九制的毒药,那是致命的毒,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准备用。看来,现在是时候了。 安月一人与四个穿皮靴的黑衣人缠斗,她身上也受了伤。其余四个正如杀人机器般杀着时龙向南几人。她等不了了。 “我是大将军王妃,你们要杀的是我,过来!”说完,她跳下马车,往街对面的巷子跑去。那里窄,空间小,把毒药一扬,效果肯定好。 除了与安月缠斗的四人脱不开身,其余四人一听,用剑挑开时龙他们的阻挡,往宛汐这边跃。 斯妍和车夫忙上前截一人,时龙和向南也拼死拖住一人。另外两人飞奔追着宛汐而去。 斯清斯柠斯九也跟着跳下马车,也准备拖住一人,无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被黑衣人一脚一个,踢飞了。 两名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在窄巷追上了宛汐。另外一个也撂倒时龙向南赶了过来。正是这时,外面街道上传来纷杂的刀剑声。 “明镜堂!”其中一个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 是贺兰星越到了。 “贺兰星越,我在这儿!”宛汐大声喊叫,她不知道贺兰能不能听见,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那两名听她叫喊,只觉得幼稚,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一刀毙命,一息的时间而已,喊人有用吗? 两人对视一下,鄙视了看向宛汐。却看见那女子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正把药粉往他们这边扬。几乎不加思索,两人同时一把抓住后面赶来的黑衣人,挡在了前面,然后往后跃了十几步。 毒药全数散在了后来的那个黑衣人身上,他瞪圆了眼睛,死命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几息时间,便七窍流血,浑身扭曲而亡。 “你们如此对待同僚,若是皇上知晓,你们说,他还会信任你们吗?”宛汐满脸讥讽地看着两人。 两名黑衣人大惊,动作肉眼可见的一滞,然后目含凶光,提起手中的剑便向宛汐走来。 正当宛汐心中叹惜这世子又要交代了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侧踏着墙面,飞奔而来。那人一身暗红飞服,剑挑二人,如矫龙般躲闪剑锋。 是贺兰星越,他赶来了。宛汐心里松了口气。大街上那些人应该都被控制了。 只见贺兰星越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而后挥剑刺向其中一人。另一人见有机可乘,冲着贺兰虚晃一剑,竟径直提剑往宛汐刺过来。 宛汐轻呼一声,手里毒药已用尽,只得急急往后退。可她怎跑得过黑衣人,正当她准备认命由着他刺时,一声断喝传来:“该死!” 紧接着一个身影飞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回手冲着那黑衣人挥了一掌。便看到那黑衣人竟如落叶般被击退几丈远,半跪在地连连吐血。 宛汐抬头看向抱她的人,是李景珩。不是说他要明天才回吗? 只见他脸色苍白,薄唇也是血色全无。那双眼眸只紧紧地盯着她,眸中竟有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宛汐一怔,正想解释点什么。突然李景珩身子晃了晃,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他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压了下来。 “王爷,王爷,怎么啦?你是受伤了吗?”宛汐吓惨了,她用力扶着李景珩,可李景珩完全没了知觉,一直往下滑。她只得用力抱着他,慢慢地坐到地上,把他的身子放到自己身上。看着毫无知觉的李景珩,宛汐心里突然没来由揪着痛,很痛。 贺兰星越正好解决了一个黑衣人,正准备去捉另一个,听到宛汐的叫喊,忙收剑跑过来。那个被李景珩一掌打倒的黑衣人见贺兰星越没紧追自己,便跃上墙头跑了,跑之前,往那死了的两个同伴身上倒了点东西。 “贺兰,你快来看,王爷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宛汐有些六神无主了,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贺兰星越。 贺兰星越蹲下,一边检查李景珩,一边安慰道:“别急,我先看看......王爷没有伤口,身上的血是别人的......你受伤了吗?” 把李景珩从宛汐身上扶起后,贺兰看到了宛汐身上的血。 “不是,是刚才王爷吐我身上的。”宛汐摇摇头。 “吐血?王爷怎么吐血了呢?是中毒吗?”贺兰心惊道。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斯九和斯妍从巷口跑过来。 “我没事,斯九,快过来,王爷又吐血了!”宛汐这才想起王爷曾吐过两次血。 斯九斯妍快步跑过来。斯九还好,只是衣服有些凌乱,斯妍身上好多血迹,手臂上,肩上好几处衣服被划破,血迹明显。 斯九一摸李景珩的脉,“糟了,王爷旧疾又发作了!” 第181章 李景珩又吐血 旧疾?宛汐想起前两次来势汹汹的旧疾,心不住地往下沉。 “斯九,快给王爷行针!”事不宜迟,宛汐吩咐道。 斯九稍作检查便拿出了银针袋。 看着巷口和街上一片混乱,宛汐强按下心慌。 “王爷一个人来的吗?” “利风和楚原在那边。”斯妍指了指街上。 “你要车夫把马车赶过来,安月即刻回府把王爷的情况告诉淳于和老钟,要府里准备着。你留下与时龙向南一起清查咱们的人员伤亡情况。伤的赶快送医,亡者有亲人的,附上二百两恤银,没有的......好好安葬!” 斯妍听罢,马上飞身去了。 宛汐又看向贺兰星越:“贺兰,这里便交给你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有两拨人。调查可能会有些难度,特别是后来的那一拨,有来头。” 她掉头看向巷子里被杀死的那两人,惊奇的发现,竟只剩下一滩血水了。 贺兰星越剑眉紧蹙,上前查看后说道:“是化尸水!”又抬眸看了眼外面,“估计外面已刺客也是这个下场。” 好狠的一招。宛汐唇齿微颤,真的是那个人要杀自己吗?为什么?真的是为李景昌扫清障碍吗? “我来的路上便是被这伙人缠住了。你别怕,就算他们用了这么阴狠的手段,我也会把他们挖出来。” 贺兰星越只见过宛汐三次。三次见面宛汐都是面如远山芙蓉,双眸灵动,转盼流光,整个人生动活泼。他心里总觉得与她熟悉得很。如今见她脸色惨白,眸中似有怕惧,又似有疑惑,却更多的是愤慨。 一时之间,他竟心疼万分,只想守护在她身边。可垂眸看到她怀里已昏迷的李景珩,只得硬生生的收回想抚她头顶的手。 “嗯,我相信你!”宛汐抬起头对他抿唇笑道。 是利风把车赶过来的,“车夫被杀了......”利风说道。 说罢,利风几步上前,抱起李景珩,轻轻地放到马车里。宛汐和斯九跟着走出了巷子。 街上的情况已经完全控制住了,穿飞鱼服的明镜堂站满街道。黑衣蒙面人都被扯下蒙面巾,卸了下巴。死的正在往马车上抬,活的正被绳索绑着。 斯清和斯柠流着泪守在时龙带的那群人身边。看到宛汐过来,两人跑了过来,大哭:“姑娘,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们呢?受伤了吗?”宛汐尽力挤出一丝笑。 “我们没事,可咱们的人,死了八个,连向南哥都受了好重的伤......”斯柠哭道。 死了八个! 宛汐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贺兰一个闪现,把她搂在怀里。 “姑娘!”斯清斯柠惊呼着围上来。 斯九见状,马上跳下马车,手里还捻了根银针,她让贺兰星越把宛汐抱到车辕上坐着,斯清马上过来接手扶着。 斯九在她水沟穴巧施银针。几息时间,宛汐便清醒了。她看着自己身边围着的人,开口想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斯九大惊,正要进一步给她检查。宛汐摇摇头,指了指马车里的李景珩,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贺兰星越站在马头处,道:“你们快快回府。这里明镜堂接收了,定给王妃一个交代!” 宛汐点了点头,爬进了马车。斯柠斯清也跟着上了马车。 斯九让斯柠把李景珩抱平坐着,方便她施针。宛汐止住斯柠,她走过来把李景珩把在怀里,放平他的身子。斯九跪坐着捻针通脉,宛汐看着人事不知的李景珩,想着时龙那帮人,自责像是潮水般快要淹没了她。 马车由利风驾着,又快又稳,不过一刻钟便到了王府大门口。 王府大门早已大开,二门也打开了。淳于在二门处等着,马车一到,他便跃了上来。 宛汐看见他,双眸充满希冀地盯着他。淳于胡乱点了点头,便按上了李景珩的手。 直接驶入了内院,老钟跟着马车跑。一边跑一边问:“王妃,王爷是安置在墨苑还是临风居?” 也不怪他如此问,平常李景珩在墨苑的时间居多,上次发病便是在墨苑。 宛汐张嘴要说时,才想起自己已经失声,便冲着斯清重重地点了点头。 斯清会意,回道:“钟叔,王妃说送临风居!” 淳于收回手,脸色如墨般沉了下去。 宛汐想急着问情况,临风居到了。利风跃下马车后,小心地抱起李景珩,送到了寝殿的床上。 宛汐脚步虚浮,全靠斯柠搀着,勉强才跟到了寝殿。 斯清扶着她坐下后,斯九立马过来,要给她施针。 淳于这才注意到宛汐的异样,“怎么啦?” “姑娘失声了!” 淳于放下李景珩,过来给宛汐检查一番,“汐儿这是受到打击,出现的应激反应,不必施针,会自愈的。” 宛汐其实也不想施针,她只想斯九和淳于能全力救治李景珩。她指着床上的李景珩,又抓住斯九的手,望着她。 斯九秒懂,问淳于:“王爷情况怎么样?” 淳于眼神中的些躲闪:“嗯,还跟上两次差不多。” 宛汐心下有些疑惑,上两次是自己气得他吐血。可这次他怎么一见面便吐血了呢?自己好像也没气他。怕影响到他,还特意把这事安排到他出了上京。 宛汐抓过斯九的手,写了个“为什么”。 斯九抬头:“王爷这次吐血是因为什么?我们姑娘这次可没气王爷,本想着等王爷回来,这事都整完了。只是没想到王爷会提前回来了。” 淳于眼神晦涩莫名,几欲开口,又垂眸闭上。半晌才道:“应该......不是被......汐儿气的......淮安的事,景珩雷厉风行,快事快办,所以提前回来了。可能在从准安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也未可知。” 宛汐似不可闻的舒了口气,松开斯九的手,冲着李景珩那边挥了挥手。 淳于也看懂了,点了点头,便转身坐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雪白的脸,胸腔处完全看不到起伏。淳于心中竟涌现了从未有过的害怕。 第182章 自责 老钟看到临风居的四大丫鬟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便要立夏,芷秋,忍冬三个丫头进寝殿服侍。平常她们三人只在前厅和偏殿伺候的。如今,玉嬷嬷和芳若姑姑都病了,只能用了她们。 忍冬服侍宛汐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简单洗漱一下。宛汐便带了金创药和绷带去了临风居的偏院。下人房在那边。 斯清和斯柠只是腿上和手上有些摔伤,不大要紧。斯妍的衣服已经换了,穿了件简单的袍子。她身上有多处的刀伤和剑伤,有的深可见肉。 宛汐进去时,斯清正给斯妍清洗伤口。 见宛汐进来,斯妍忙拉上自己的衣袍。宛汐制住斯妍的手,她说不了话,眼眸中满是心疼。从忍冬手里接过金创药和绷带,动作温柔细腻的给斯妍上药。看到斯妍因疼痛而紧绷的身体,宛汐眼中噙着泪水,却没让它们流下来。 斯清和斯柠虽然伤口不深,但宛汐同样细心的为她们上了药。 忍冬在一旁看着,对于她们这种主仆之间的相处,她既惊奇又羡慕。 上完药,宛汐拉过斯柠的手,在她手里写了“时龙”二字。斯柠会意,她点头道:“姑娘,你放心,我明日便出府找时龙大哥。我会协助他照顾安抚好兄弟们的。” 宛汐神色黯然,垂下了头。 斯清知道她难过,那些兄弟死在她面前,她也很伤心。她只能躲在角落背对着她家姑娘,默默的流泪。 “姑娘,你不必太介怀。这件事如果我们没有提前布局,那我们几个可能都死了。那些人,明显是奔着不留活口来的。咱们设了局,把那些人送进了明镜堂,便能找到幕后之人,也可为兄弟们报仇。”斯妍从小身处江湖,有些道理她比宛汐这个深闺女子要懂得多。 话虽这么说,可宛汐还是觉得不是自己,那些人只是生活苦了些,不至于命都没有。她也看出她们的难过和担心,便强抬唇角,“笑”了一下。 她回到正院寝殿,淳于和斯九都守在李景珩身边。利风不在那里,楚原站在寝殿门口守着。见宛汐过来,楚原脸色一冷,只淡淡开口:“王妃。” 他怨恨自己,宛汐心中一愣,既而也释然。虽说李景珩旧疾发作不是自己直接引发的,可也许间接受了自己的影响也说不定,还是得受着。 进殿后,斯九正在行针。她脸色也有些不好,额头上全是汗。淳于在一旁写药方,地上已经扔了几张纸笺。能让被誉为神医的淳于都犹豫不知如何下方子,看来李景珩这次更严重。 宛汐心里头有太多的事压着,又不好过去打扰斯九的行针,也不好打扰正在斟酌药方的淳于,便自顾自地坐到贵妃榻上。 她重新复盘了一下今晚的事情。被活抓的黑衣蒙面人,交给了贺兰星越,那他肯定有办法彻查到幕后之人。这人定会是李景昌。 他几次三番的设计自己委身于他,都未成功。只能孤注一掷,杀了她。因为真正衔玉而生的是她,那凤命之人便也是她。 在李景昌眼里,李景珩深受大昊帝的宠爱,现在又她这个凤命之人作王妃,那个位置,定然最后会落到李景珩手里。所以得不到,那便杀之。这好理解。无法理解的是第二批黑衣高手。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那是大内高手。是大昊帝派出的人。同样是儿子,一个是宠妃所生,除了一副好皮囊,别的优势不大。一个是自己宠爱的,不管长相能力都是优于其他皇子,最重要的是小小年纪便横扫北境战场,让宿敌北元闻名惧怕。 按道理应该偏向李景珩,可宛汐观现状,大昊帝表面宠着李景珩,心底里确实护着李景昌。但为了李景昌,大昊帝竟对李景珩做得这么绝吗? 况且,衔玉而生的凤命之说,也只是传闻而已,并没有人给个定论。若大昊帝执意传位李景昌,没有人会拿这个出来说事的。为什么一定要冒险杀她呢? 宛汐眉心隐隐作痛,她直觉到,这已经不是她与李景昌之间的事了,大昊帝也掺和进来了。对付李景昌,她都要竭尽全力,借助李景珩,如今,再加上一个能直接定人生死的大昊帝,她还有胜算吗?她还能保住自己想保的人吗? 这时,斯清和斯柠已经过来寝殿了,斯妍那里留了立夏在照顾。 她俩走到贵妃榻边,看到宛汐蜷缩着身子斜坐着,眼神空洞,脸色也不好。两人对视了一下,心里一酸,过来跪坐榻边,半抱着宛汐。 “姑娘,你要振作。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王爷那里也需要姑娘啊!” “对不起!”宛汐稍稍回神,在斯清手里写下三个字。 “不,姑娘,我们是一家人,这是你说的。所以,不说这个。我们是自愿一直跟随姑娘。姑娘知道的。”斯清轻柔地把宛汐的手捧在手心里。 斯柠也把手叠在上面。 看着她们俩,宛汐似乎被注入了力量。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蹙着的眉头放松了些,她说不出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斯柠笑着给宛汐倒了杯茶。 那边斯九施完针了,她累得两根手臂如面条般垂着。斯清忙过去扶着她坐下。 宛汐喝完水,焦急地看着斯九。斯九喘着粗气,“姑娘,你别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不得!” 这时老钟进来了,他与淳于对视了一眼,便垂首给宛汐行礼,待再抬头时,宛汐隐约发现,他眼角是红的。 “王妃,王爷如今旧疾发作。属下觉得得想个办法遮掩一下,不能让旁人知道王爷病了。否则会给那些对王府蠢蠢欲动之人有机可乘。” 老钟既是王府总管,也是李景珩的智囊。成婚不久,李景珩便说了,府里大小事都可以告诉王妃,可问王妃意见。虽然如今的局面,王妃可能并没更好的办法,但自己得让王妃知道。 宛汐想了一下,对着老钟摆了摆手。老钟也知道王妃暂时失语,便问道:“王妃的意思是不行吗?” 宛汐点头。 第183章 李景珩危 宛汐看到老钟一副不解的样子,示意斯清拿纸笔来。 “姑娘,要不你写在我手心里,我试着说给钟叔听?”斯清是从小跟在宛汐身边的,她知道宛汐在武安侯府受尽冷落,压根没人为她请夫子施教,她认得的字不多,写得极差。 如今她要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告诉老钟,怎么可能?斯清怕她家姑娘会被笑话。 宛汐哪里不知道斯清的想法。可是斯清不知道的是前世,她嫁给李景昌后,为了配得上他,拼命的学了好多的东西,练字便是其中之一。 她轻拍斯清的手,示意她照做。 斯清把纸墨准备好,宛汐一手扶袖,一手提笔便写了起来。老钟与淳于都站在一旁瞧着。他们越瞧越觉惊奇,不但惊奇她的建议,还惊奇于她那一手好字。 “钟叔,你即刻去找一下贺兰副堂主。麻烦他,在明日早朝时,把今晚的事如实禀报给皇上后,再告诉皇上,王爷因救王妃被刺,且引发了旧疾。这次来势汹汹,恐凶多吉少。” 老钟还是有些顾虑:“王妃,若把王爷病情公之于众,怕有宵小会趁机于王府不利。” “行刺一品王妃,刺伤当朝王爷,都是震惊朝野的大事。我就是要居庙堂的与处江湖的,都知道这件事。这样,当权者和当事者,便很难把事压下去。而明镜堂有贺兰在,也一定会穷追不舍。” “掀起大的风浪,才能捕到更大的鱼。” 淳于神色有些无奈:“汐儿,就怕鱼太大,网捕不下,还是会跑了!” “若某人想自保,那他必定会要推出一名背锅的。以贺兰的聪明,这个背锅的份量小不了。因为太小,他不但不会认账,还会死揪着不放。” 老钟看后,思索片刻,便点头道:“王妃,属下立刻亲自去找贺兰副堂主。” 宛汐颔首。 待老钟走后,宛汐想了一下,又写道:“淳于,你能在王爷身上做出被刺的假伤口吗?” 淳于怔了一下,醒悟道:“你是怕宫里派太医来查?” 宛汐点头。 “可以!” 宛汐想详细地了解一下李景珩的病情,又写道:“王爷到底是因什么犯病?病情真比上两次严重?有危险吗?” 淳于低头看着她写的字,“你......很担心景珩吗?” “是!”宛汐写了个大大的“是”字。 “他......可能真是劳累太致......”淳于支支吾吾。 “也就是说劳累和情绪激动都有可能会让他旧疾发作?” “......是。方子我开好了,有些药可差人去找,有些药须得我亲自去。所以待会我给景珩身上做出假伤口后,便会出府去找药。景珩便要麻烦你了。”淳于一想到李景珩,心里便不好受。 宛汐看到他神情落寞,知道他与李景珩感情好,难过。便没过多纠缠,只在上面写了个“谢谢”二字。 淳于怀着沉甸甸的心,着手准备着做假伤口的一切。斯九在一旁学习观摩,随便打个下手。 李景珩的床边便空了下来。宛汐走了过去,坐在床沿。 床上的人,姿容绝滟,青丝如墨,五官精致如雕刻般,如琢如磨,鼻梁高挺,薄唇如花瓣。眼眸紧闭,虽脸色惨白,倒显得他俊极雅极,没清醒时那般邪魅霸道。 看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王,如今毫无知觉,虚弱地躺在床上,宛汐心里有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心疼。 她看到他嘴角还留了一丝血渍,再把被子掀开一角,发现他身上仍是那套玄色锦衣,想来一直在施针,还未来得及换下。 宛汐拉着斯清打了几个手势。斯清会意,打来了热水,拿了李景珩的一套干净中衣过来。 宛汐亲自用沾温水的帕子给他擦拭脸和手。他的手可真好看,玉石似的,修长,关节分明,指腹有薄茧。这双手自十岁便拿着剑扞卫了庆国的边境,却没想象中的粗糙厚大。 她细心地给他把每个指头都擦拭干净。离得近,他身上那淡淡的龙鳞香的气味,混着独物与危险入了她的鼻腔。虽然两人以前也曾在一张床上睡过,可每次都是离得远,而且宛汐带着满满的戒备和小心,没闻到气味。 擦完手,换了帕子,便擦拭身上,换中衣了。可换衣便要把原来的衣服脱掉。宛汐看了看斯清斯柠,让她们脱好像也不合适,便指了指外面。 斯柠会意,忙把楚原叫了过来。说明情况后,楚原迟疑了一下,便三两下把李景珩给剥得只剩亵裤了。 斯清和斯柠一看,脸色通红,忙扭过头去。宛汐手里拿着帕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人家衣服都脱了,得赶快擦拭。 想罢,她硬着头皮,坐近了些,细致地给李景珩擦着上身。擦着擦着,她不禁赞叹,这人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刚看那腹肌,精美而结实,线条流畅优雅,宛如被雕刻的花纹般。他的皮肤白皙,腹部和胸口有几道疤痕,呈微粉色。 宛汐瞄了一眼李景珩的脸,眼睛紧闭。她咽了咽口水,把帕子放一边,用右手偷偷地摸了一把他的腹肌,细腻而有弹性。正当她想继续移动手掌时,耳边响起楚原的声音。 “......王妃,你......你这个时候轻薄......我们王爷,不合适吧?!” 宛汐张口想解释一下,却发不出声,只得无奈地冲着楚原挤眉弄眼的摇头。 斯清斯柠闻言,马上转过头来,两人上前,架起宛汐便往贵妃榻走。 “那个......那个楚侍卫,麻烦......麻烦你帮王爷把中衣穿上吧!” 楚原愤愤不平地扶着李景珩,帮他把中衣穿上,又给他把被子盖上,掖严实了。这才退到殿外守着。 宛汐倒也没挣扎,她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人家都这样了,自己怎么还会见色起意呢?明明也不是好色之徒啊? 宛汐由着斯清把她安排在贵妃榻上睡下了。斯清和斯柠也在寝殿打了地铺,守着他们俩。 刚辰时,斯清和斯柠便醒来了。她们先瞧了李景珩,还是脸色惨白,没多大变化。斯九昨晚行针太累,还团在一旁睡着。 宛汐其实一直没睡着,她一闭眼入睡,便做噩梦。梦到前世,梦到李景珩不行了,梦到时龙带的人死在她面前...... 幸好,她失声了,就算是做了恶梦,大叫了,也没人听到。 第184章 白素平 其实在夜里,她担心李景珩,曾起身瞧了他好多次。斯清几人因太过疲惫,竟未觉察。 清早,斯柠便带着银票去找时龙和向南了。 斯柠前脚早走,张怀远便冲进了临风居。 楚原在前院门口看到他的时候,很是惊讶。只见他头发凌乱,衣袍上全是褶皱,喘着粗气。以前的张怀远任何时候都是温文尔雅,沉稳舒缓的,脸上从无浮躁之色,似乎喧嚣从来入不了他清冽的眼眸。 他本想拦住他,可到底只说了句,“王爷伤得很重。”便随他去了。 张怀远冲到寝殿才放缓的脚步。 进殿后,他一眼便找到了正坐在贵妃榻上的宛汐:憔悴苍白的脸,双目无神,似乎疲惫至极。 他放轻脚步,走到宛汐跟前:“丫头,你怎么样了?” 宛汐懵懵的想去洗漱一样,清醒清醒自己。猛一听到好像张怀远的声音,抬头一看,真是张怀远。突然便觉万分委屈,扁着嘴,伸开两个手臂,冲着张怀远无声的哭泣。 张怀远心里一痛,什么话也不问了,半蹲着由着她抱着。 宛汐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委屈,伤心,难过。那眼泪如决了堤的河水般,涌出了眼眶。重生至今,她还从没如此放纵过自己的情绪。 张怀远抱着宛汐颤抖的肩膀,听着她无声的恸哭,心跟被揉碎了般。不知过了多久,肩上越来越沉,宛汐的身子也往一边倾斜。耳边的呼吸声不再急促,轻缓绵长。 他轻轻地把宛汐的身子放到怀里,抱正,一看,竟真是睡着了。 “表少爷,我们姑娘定是累惨了,昨晚又没怎么睡。”斯清轻轻地在一旁道。 张怀远满眼愧疚地把她轻放到贵妃榻上,给她盖好薄被,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示意斯清跟他出去。 在偏殿,斯清把这件事的事前设计,事中应对,事后处理,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怀远。 “李景昌,这个王八蛋!我张家与你势不两立!”张怀远狠狠地砸向墙面。 思忖片刻后,张怀远对斯清说:“你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我回去了。得让李景昌知道欺负了我妹妹的后果有多严重!” 张怀远出去的时候,碰到寻药回来的淳于。 “正要找你呢。你那有北元的寒玉灵芝吗?百年以上的。”淳于眼底乌青,嘴唇干裂。 “是景珩需要吗?我来想办法。最迟今晚子时前送到。对了,你马上要阿隼来找我。”张怀远一边回答一边跃上马,飞驰而去。 临风居内,宛汐的情绪因张怀远而宣泄了出来,这才好好睡了一觉,直到下午才醒。 芳若姑姑和玉嬷嬷此时都守在寝里。玉嬷嬷拿上锦杌坐在贵妃榻边,不停抹眼泪,又不敢哭出声。 芳若姑姑一会守着李景珩,一会过来看宛汐,眼圈也是红的。 斯妍的伤口多,但都是皮外伤。金创药是淳于特制的,效果极好。她也在寝殿里陪着。斯清在默默的干活,默默的流泪。斯柠去时龙那边善后了,还没回。 淳于与斯九一直在李景珩床边。斯九施针的时候,淳于给李景珩输入内力,助血脉的流通。两人都已经极累了,特别是淳于,好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下巴上露出了青茬儿。 宛汐睡醒后,玉嬷嬷马上端来一小碗血燕窝和几个小糕点。她说斯九说要少食多餐。 宛汐点点头,接过燕窝,轻轻的拍了拍玉嬷嬷的手,她说不了话,只能如此安慰她。 吃完东西,宛汐在李景珩的床边坐了会,心里觉得闷闷的,便起身往殿外走。 玉嬷嬷忙拦住,她说外面冷,不让她出去。 芳若姑姑倒是拿了大氅过来,给她系上,“我觉着王妃去园子里逛逛也好。总呆在寝殿里,闷着也不舒服!” 斯清一听,忙放下手中的活,过来陪着。玉嬷嬷不放心,交代斯清不要逛太久,早点回,这才放她们出去。 宛汐与斯清出了临风院,发现院子外面多了几个侍卫。 “昨晚咱们回府,钟叔便安排他们守在外面。”斯清解释道。 宛汐担心李景珩的病,记挂着时龙他们,也急切想知道贺兰星越查得怎么样。心事重重的,只顾着往前走。 “姑娘,前面那两个好像是北境来的人!”宛汐神情有些恍惚,斯清便一直扶着她的手臂。 宛汐抬头一看,前面一男一女,男的穿石青色圆领长袍,女的一身湖蓝色对襟曲裾。 见到宛汐她们过来,男子行拱手礼:“参见王妃!” 行完礼发现身边的女子站着没动,便用手肘碰了碰她。 那女子这才跟着拱手:“王妃!” 宛汐微笑着点头。 “王妃架子好大。我们是北境来的粗人,自是有些礼数不周到的地方。按说王妃仍上京名门闺秀,礼也有怠?”那女子出声道。 宛汐本不想多事,听她这么一说,便好好打量了一下那女子。个子高高的,宛汐是女子里算高的,瞧着她比宛汐还高出一点。 脸长,眉粗,眼睛有神,看着便有几分英气。皮肤有些黑黄,北境冷,风大,想来对白皙娇嫩的肌肤是不友好的。 她神色孤傲,眼皮有些耷拉,可能是她高些,得垂下眼眸看宛汐她们。 斯清上前一步,“大胆,姑娘只是我们王府的客人,怎敢质疑王妃?我们王妃没有说话,是因为昨天得了意外,暂时失声了。还请姑娘谨记尊卑主客之分!” 宛汐在心里给斯清竖起了大拇指。这话说得好! “我可不是你口中的姑娘,我乃堂堂校尉。哼,倒是你,一个贱婢,竟敢叱责于我?”白素平只觉眼前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矫情得很,寄生虫般寄在王府,还要借着王爷的名头来压自己。 身边的男子叫林鹏,他一直欣赏白素平的直爽和战场上的勇猛。可今日听她这话,吓一跳,她怎么说话如此没遮拦。 又一想,这也不能怪她,久居北境,在战场杀过敌人的,自是不知这上京城,天子脚下是最重尊卑的。 这么一想,他忙上前打圆场:“请王妃和姑娘恕罪,我们都是在北境胡混惯了。乍回上京,一些习性没改过来。” 第185章 魏家嫡长女 白素平哪里听得了他这话,当即便要反驳。 宛汐本就诸事缠身,根本不想听她聒噪。看她一脸不屑又要出妄言时,眼眸带着凌厉扫向她。 白素平一窒,这眼神,有几分像王爷,便有些怯意了,只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林鹏心下也一惊,忙拉着白素平告退。 斯清忿忿道:“这人,哪里来的优越感?吃别人的,住别人的,竟还来挑衅主人?” 宛汐神色淡淡的,懒得为这些人费一分心思。她一直在焦急地等着两件事,李景珩的病愈和贺兰星越刺客案的查处。 就在上京城刺杀王妃案,闹得朝野皆知的时候,淮安府府尹魏家,出了件大喜事。那便是魏大人认回了被邻人抱走十三年的嫡大姑娘。 当年魏未大人以白身之姿被举荐到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面前。那年他才成亲,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娘子是他的青梅竹马,因家境 贫寒,一直为富贵人家浆洗衣裳养着他。 当时的二皇子虽把他招至门下,但一时之间,也未能瞧出他的大才,便只让他做些边缘小事。可魏未从不因事小敷衍了事,相反,他从来都是尽全力做到最好。为了帮二皇子办事,家庭,娘子都放一边了。 当年他娘子生第一胎的时候,他正得了二皇子的令去江南查一个人。最后导致他娘子生下嫡长女,身边无人看守,被邻居一对没生育的夫妇偷偷抱走,回了辽北。 等他办完差事回来后,娘子因丢了孩子,差点没了半条命。虽然后来经过调养,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但身子终究是坏了。两年前,竟去了。 这些年,魏未一心为皇上办事,越来越得皇上器重。而他心系发妻,本不想再娶,无奈为了一双儿女,九月的时候,娶了一个六品小官家嫡女为续弦。 这十多年来,魏未从没放弃寻找女儿。终于在八月的时候,得了一点线索。随着线索摸过去后,才发现,女儿被带到了辽北。又经过几个月的确认,终于在十月底,把魏家嫡长女接回了淮安。 皇上感念魏未的忠心,又念及当年孩子被抱走是因为魏未正在为他做事,所以赐了魏家嫡长女魏殊,乡主的称号。 魏殊从小生长在辽北乡野,突然来到淮安这种富庶热闹的地方,很是不习惯。因她母亲早已不在人世,所以她总粘着魏未。只有跟魏未这个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自在些。 也只有这时候,她总是一副对父亲舐犊情深的样子。连对弟妹的感情都无法超越父亲。魏未对她很是心疼,他把对发妻的愧疚全部化为宠爱加诸到长女身上。 他带魏殊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甚至带到去府衙。魏殊倒也孝顺,除了粘着父亲,她没有其他做得不对的地方。当然,在魏未眼里,沾着父亲也不算不对。 只是女儿也有十三岁了,只两年便及笄了。可越是这样,魏未越想疯狂地补偿。因为过两年,女儿便要出嫁了,又要与他分离了。 魏殊没有跟着父亲出去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便是守在自己的闺房里,或者父亲的书房。别的地方,没有父亲在,她不敢去,她怕人笑话她。这是她对魏未解释不出门逛街的原因。这让魏未更加心疼她。 魏殊养父母家贫,没让她启蒙。她大字不识一个。魏未问她怎么喜欢呆在他的书房时,她答道,那里有父亲的味道,而且母亲的画像也挂在那里。的确,魏未把发妻的画像挂在了书房。 这个时候,魏未大人正在府衙里查看上月生铁的账目。魏大姑娘百无聊赖,又来到了她父亲的书房。 进入书房后,她戴了羊皮套子,熟练地搬开椅子,撬起地上的一块地板,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 她拿起最上面一封信笺,展开,放到桌面,又从怀里取出几张与那信一模一样的纸笺,照着那信上写的,在那张纸笺上写了起来。 待写完,她轻轻地吹了吹信笺,干透后,两张信笺放一起,竟看不出哪张是原先那张。 她抿唇轻笑,把她刚刚写的折好放入了小匣子里,再放到地上洞里,盖上地板,把椅子放下。做完这些,她又站在一旁,仔细看了一下椅子的位置,万无一失了便直起身子,把那原来的信笺折好放入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打了个哈欠,斜倚在椅子上,趴桌面睡了。 待魏未下置回来到书房后,魏殊才睡眼惺忪地醒来。因为睡得太久,她胳膊痛得放不下来,眼睛也是红通通的,半边脸被自己衣裙上的褶皱压出了深痕。 魏未宠溺招呼丫鬟把她扶回闺房。魏殊却拉着他,一定要他陪她吃晚饭。无奈,魏未只得答应。 匆忙陪完女儿,魏未又急急地回了书房。最近四皇子动作太多,有些按捺不住了。特别是因杜泽平那件事,让他草木皆兵,冲动了许多。这可不是好苗头。 昨天收到的信中,他竟然提出要他加快炼制兵器。私制兵器本就是死罪。这些年因淮安的铁矿,让他们有机可乘,炼制出了一批质量上乘的兵器。 这些兵器除了自己留了三成,其余七成卖给了临国。其中北元居多。这些年走私生铁和贩卖兵器所得银钱,占了四皇子收入来源的六成。可惜生铁的走私被明镜堂发现,被查处了。那一项收入便没了。 如今在朝堂上,四皇子好像被明镜堂给盯上了。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大将军王李景珩盯上了。这人明察秋毫,心思细腻,手段高明 ,又冷酷残忍,被他盯上,是最不好的事。 幸好,朝堂之上的人都知道,他魏未是皇帝的狗,只忠心于大昊帝。若把他暴露于人前,那四皇子离那个位置,只怕会越来越远了。 以前,明面上的事都是杜家在处理。如今,杜家受到牵连,他们不敢再动了。很多事都受到了掣肘,他们必须低调度过这个难关。 可四皇子...... 第186章 武安侯府背锅 魏未正想着要给李景昌写一份谏言,告诫他要沉稳内敛,不可急功近进。突然外面小厮来报,大夫人要罚大姑娘去跪祠堂。 他忙把东西归置好,起身便往主院去。 他的后院简单得很,除了继夫人便只一位妾室。这位妾室没有生养,所以他只有原夫人生的三个儿女。 而继夫人也是才迎进门不久的虞部员外郎肖子成家嫡女肖婉华。这位继夫人年二十,按说,早应该成婚儿女都有了。 无奈之前与她订婚的县丞家哥儿有病在身,便耽搁了。去年更是一病不起,人没了。这一搓磨,肖婉华不但背了克夫的恶名,人也快二十岁。 府衙里有热心之人,看到魏未也没正妻,便试着撮合他们俩。没承想,这魏大人竟没嫌弃肖婉华克夫之名,也不嫌弃肖家只是堪堪六品小官,同意了这门亲事。只一条,须得全心全意对他原配的孩子好。 于肖家而言,这是天大的好事,哪有不应承的。那肖婉华在见了魏未后,更是一心扑到了这个有才能,深得圣宠的儒雅中年男人身上。嫁过来后,不管是对两个养在身边的儿女好,连那个乡野找回的长女,她也宽容几分。 来到主院婉华苑,他便看见长女魏殊正跪在地上,儿子魏宏,二女儿魏丽站在一旁。继夫人肖婉华坐在主位,拧眉怒目。 一见魏未从门口进来,肖婉华便觉委屈万分。 “夫君!” 魏未心里叹了口气,毕竟是新婚才几个月,肖婉华长相有些寡淡,谈不上美。但到底年轻娇嫩,初成新妇,更有几分娇媚的憨态。 魏未接过肖婉华伸出的手,与她并排坐下,再看向地上跪着的魏殊时,只见她面色苍白,瘦弱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小脸却倔强扬着。 他心疼至极,起身上前便把魏殊扶起,交给她的丫鬟。 “夫人,殊儿年岁小,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这个做母亲的可以教她,不好这么罚!”魏未看向肖婉华的眸中已没了之前的温情。 肖婉华心中一窒,这是不分青红皂白要护着了。 “夫君,你可知,魏殊她把妾身的......” “爹爹!”魏殊瘦小的手扯着魏未的衣袖,眼眸含泪,哀哀地叫了一声。 魏殊从来不像她两个弟妹般叫父亲,她说叫爹爹更亲近。 魏未看着这张酷似发妻的小脸,心中的疼爱和愧疚又涌上来了。他抬手止住肖婉华的话头,牵着魏殊,亲自把她送回她的院子。 后来才从二女儿口中得知,原来是肖婉华不小心把水散到一张画像上。本来柔弱的魏殊大发脾气,直接把肖婉华已故祖母送她的一套玉石头面,砸了个粉碎。 魏未听完,半晌没说话,只是后面几天再没进主院,不是在书房,便是在妾室那里。因为那画像是魏未凭记忆画的发妻十六七岁时,青涩的模样,而那模样与如今的魏殊,竟有七八分相像。 肖婉华这几天也是气得直嚷嚷着要回娘家,幸好奶娘在旁劝着。可她还是大哭了一场。嫁与魏未,她是欣喜的。想着与他生儿育女,教养好他原配的子女,两人白首一生。 可自成亲以来,他每次夫妻敦伦后,便给她一碗避子汤。只说她如今要教养原配的孩子,如果再生,便太累。他不想她累,想等几年,孩子大些了再生。 她虽心有不愿,但也觉他是为她好,便听了他的。如今,他竟这般纵着这嫡长女,不但拂了她的面,还一连几天不回主院,叫她怎不气? 虽有奶娘拦着,到底在她心里有了怨言。 临风居 张怀远送来的寒玉芝麻还真是稀世珍品,李景珩吃下后,双唇有了些许血色,脸还是白,却不是那种惨白了,胸腔也有了些起伏。 这几天宛汐的精神高度紧张,她不但要密切关注李景珩的病情,也要随时接收外界的信息,以便应对。她睡不着,也不敢睡。斯九几次想给她弄点药,让她安静地睡会儿。 可宛汐总能觉察出她的意图,每次都眼神凌厉地制止她的动作。斯九一看她那眼神,便怂了,什么都不敢做了。 宛汐一连几天都是这种状态,以至于她的眼周青肿,眼眶内血红遍布,红得吓人。她总是神采奕奕,精力十足的样子,只是偶尔拿起一个东西,站在那里半天不动,末了,又一脸惊讶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被刺后第四天下午,贺兰星越亲自来了趟王府。老钟把人请到了临风居的偏殿。 “贺兰,你来了!”宛汐的嗓子已经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了。一如既往的老熟人般打招呼。 贺兰星越对此也习以为常,“你嗓子还没好,少说话。听我说!” 宛汐把自己往椅子里移,把背靠在椅背上,点了点头。她有点害怕自己支撑不起自己的身子。 “那些黑衣人里有四皇子府的侍卫,也有暗卫。四皇子府的侍卫据说是清姨娘派出的。而暗卫,却是武安侯府养的!” 贺兰星越几句话,便让宛汐惊愕万分。清姨娘?王宛清有本事调动四皇子府的侍卫吗? 至于暗卫,竟说是武安侯府养的?武安侯,一个庸人,靠着祖上荫护,吃着世袭的红利,他会养暗卫?用来做什么?他若有任何野心,今日也不至于一事无成。 “哼,这事也有人信?”宛汐气狠了,声音有丝丝破裂感。 “当然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可人家的证据都做得天衣无缝了,不信者,也只能信!”贺兰抬手想要她别开口,听着太难受了。 “明镜堂查到了养着暗卫所需经费来源,出自四皇子府,经由清姨娘。至于以前的,便没了踪迹。而四皇子府的侍卫,手上还拿了清姨娘的信物,说是在刺杀时,便于号令暗卫。” “这事是由清姨娘亲力亲为的,没有假手于旁人,所以刺杀之事,重责在武安侯府和清姨娘。” 宛汐想着被杀的那八个兄弟,以及躺在床上,生死未知的李景珩,双手攥着椅托,死死地攥着。 贺兰马上出声:“四皇子倒也没能全身而退......” 第187章 李景昌的处罚 宛汐一听,抬起头来,身子前倾,等待他的下一句。 贺兰星越看在眼里,眸中带笑,眼底一抹宠溺一闪而过。 “纵他在朝堂百般狡辩,说得声泪俱下,也有皇上帮衬着。可是堂堂一个皇子,自己府里侍卫有如此大的行动,他真会一无所知吗?区区一个府里姨娘,再怎么受宠,会有那么权利吗?” “御史台那几位便不会轻易放过他。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四皇子承认他有所察觉,却私心认为清姨娘不会做得太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至于武安侯府,那自然是大夫人所为。她见不得作为庶女的你,成了王妃,而自己的嫡女却只做了四皇子的妾室。所以母女联合,策划了这场刺杀。” “最后,皇上敕令武安侯府削爵,贬为庶民,已有官职,酌情留用,以观后效。” “四皇子李景昌纵容妾室谋害当朝王妃,免去他在朝一切职务,于府中反思己过半年,无诏不得进宫。至于清姨娘,因身怀龙嗣,先不加责罚,只软禁于四皇子府,待生产后,送姑子庙了却此生。” 把锅甩给武安侯府和王宛清,他倒只得个反思半年?宛汐轻蹙鼻梁,冷哼一声。 贺兰星越看她那样子,闷声轻笑,神态中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你别忿忿不平了,四皇子天潢贵胄,有此惩处,已是量刑重的了。” “因为如今皇嗣众多,而太子只一位。他的此次行为,把武安侯府给折进去了。上次,宁诚伯府元气大伤。他太子之争的两个助力都消磨得差不多了。” “于府中反思半年,便是有半年不能接触朝政。朝堂之上,人事政务瞬息万变,半年,早已人非人,物非物。纵是圣上眷顾,不能亲力亲为,也是枉然。” 听完贺兰星越的分析,宛汐心里稍微好过一点,可她仍觉得太不公平。 “人命在他们边些权贵面前,真的就不值一文吗?他们的一念之间,便要死上那么多人,他们能心安吗?”宛汐垂下头,有种沉重的无力感。 贺兰暗笑。她自己不也是权贵吗?不管是武安侯府的四姑娘,还是大将军王府的王妃,她都是能断人生死的权贵。可她现在的神情,是那般悲愤。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啊。 贺兰星越没有开口劝慰她,只是默默地陪她坐着。 “姑娘?!”斯柠从外面走进偏殿,探着头叫了一声。 宛汐知道定是有事找她,也没起身,只把身子前倾一点,对斯柠道:“过来说!” 贺兰星越微微一怔,马上便又神情自若了。 斯柠听了,没再说二话,便过来,递上一个折成心状的信笺,“姑娘。” 宛汐伸手接过,拆开信笺细细的看了一遍,复又熟练地折成心状,放入袖兜里。似是解释什么,对贺兰星越笑笑:“是很重要的信!” 贺兰星越嗯了一声,并不多说一句。 看着宛汐眸中的红血丝,贺兰起身告辞。 走之前,他还告诉宛汐,听说四皇子在江南一带的生意,被人恶意取缔,纷纷面临破产。他府中管事在去江南处理事务时,竟遭劫匪,被打得只留了一口气。 宛汐听完,这才嘴角上扬,有了一丝得意。她知道,是五哥做的。 送走了贺兰,宛汐回寝殿,去了趟洗浴房。待出来时,她有些口干,便喝了点玉嬷嬷泡的碧罗春。 喝完她坐在锦杌上,看着床上的李景珩,把从贺兰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景珩。 说着说着,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又用衣袖擦了打哈欠打出的眼泪。斯清站在她身后,敏捷的揽住了她往下滑的身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宛汐从睡梦中惊醒。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走在一片迷雾中。雾很大,看不到前面。后来却有喊打喊杀的声音,难道是又有人刺杀她吗? 她拼命往前跑,跑着跑着,雾散了,李景珩正站在前面。宛汐欣喜万分,他竟好了,淳于和斯九的医术真是不错。这会工夫便能站起来了。 她跑向李景珩,想跟他说声谢谢。可突然有人从李景珩后面提一柄剑,向他捅来。宛汐急得大叫,可李景珩却好像听不到,任由那人把那柄剑从他后背捅至前胸出来。 宛汐大叫一声:“不要!”她吓得全身痉挛,心疼得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姑娘,姑娘,醒醒,没事,没事了!” “不怕,姑娘,有我们呢!” 耳边响起斯清的声音,还有玉嬷嬷的,宛汐喘着粗气睁开眼睛,自己竟还睡在贵妃榻上。 斯清和玉嬷嬷一边一个跪着抱着她,两人眼泪流了一脸,脸色煞白。 “没事了,我醒了!”宛汐拍拍两人的手臂,许是在梦里喊得太大声,本来嘶哑的声音更加细哑了。 “什么时辰了?”宛汐问道。 “姑娘,子时刚过。”斯清抽咽着说。 竟睡了这么久。宛汐知道,定是玉嬷嬷的那杯茶里放了东西。这几个鬼丫头,知道自己不许斯九药倒她,便把主意打到了玉嬷嬷身上。她们知道她是不会责备玉嬷嬷的。 睡了这么久,也不知李景珩的情况怎么样了。 宛汐下了榻走到床边。淳于不在,斯九靠在床畔打旽儿。 宛汐走过来时,斯九醒了。 “姑娘,托表少爷的福,王爷有了些许生机。” “些许吗?”宛汐知道斯九是不会骗她的,心下大惊。这次真这么危险! “有生机便有希望。花孔雀已经去研究新的办法了。姑娘,虽然这次很难,但咱们要有信心。信心是一切的基础。”斯九的娃娃音也带着嘶哑,她也没怎么休息,一直盯着李景珩,时刻准备扎针救人。 “你去榻上休息会儿。这儿我来盯着,有事便叫你。”宛汐不容斯九反驳,搬了锦杌坐在床边。可能是好好睡了一觉,她的声音竟恢复得差不多了。 斯九想了一下,没争辩什么,老老实实地去贵妃榻睡下了。 她刚睡下,淳于便飞奔进了寝殿,“我师父来信了,我师父来信了!” 第188章 阿隼立了大功 淳于的师父怪医老头,是个传奇,一直只闻有其人,却未见过其人。有些对淳于年纪轻轻便医术记高超心存嫉妒之从医者,更是嗤笑所谓的怪医老头只是淳于杜撰出来的人物,以其神秘感给自己打名声。 可宛汐知道,怪医老头,确有其人。他的医术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他行踪从来飘忽不定,极少有人见过他。纵是见了,也只当他是平常的怪老头而已。 前世的宛汐有幸远远见过他老人家一面,知道他不但医术高明,武功也是极高的。 如果李景珩能得他的救治,那真是太好了。 “真的吗?花孔雀,你可不能诓我!”斯九早就从贵妃榻上爬起来,跳到淳于面前。 宛汐倒没有如此大惊小怪,她知道淳于从不拿李景珩的事开玩笑。只站在那里,满脸惊喜地问道:“老人家何日可到?” 淳于扬了扬手里的信笺,“明日夜里,最迟后日清早。” “这一路可有人照应着?”宛汐想着老人家虽医术武功都高,可连日赶路,没个照应太辛苦了。 “有!培之(张怀远)在沿路早已打点好一切,他还动用了张家商号紧急情况才能用的汗血宝马。放心,出不了岔子的!”淳于说话时眼里闪着光,一扫连日来的阴郁。 宛汐也高兴,“这次真是多亏了淳于。王爷有你这个挚友,是他的荣幸!” “好说,好说!”淳于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又道:“不过这次找我家怪老头的功劳不是我的,是阿隼的。” “阿隼?”宛汐惊奇道。 前两日的寒玉灵芝便是阿隼长途跋涉从北元拿回来的,这次又是它找到的怪医? “就是它!我把怪老头送我的手札绑在阿隼腹部,让它熟悉怪老头的气味。找了一天一夜,飞行了千里,终于让它找着了。” 淳于语气里满是自豪。 “阿隼真是太厉害了!”斯清惊呼。 “那是,当年在北境时,阿隼可抵一个军队。北元人不但闻景珩丧胆,闻阿隼也胆寒呢!”淳于脖子后面插着扇子,头扬着,像只骄傲的花孔雀。 说完,淳于折身去了李景珩的床边,捞起他的手给他切脉。 斯九见淳于在旁守着了,便也回榻上睡了。斯清怕斯九睡觉不安稳,便坐在一旁守着。 玉嬷嬷把桌上的茶壶重新上了开水,看到点心有些冷了,便端了出去。想了一下,又去了小厨房,她要重新做些糕点。如今临风居里的人都是三餐乱套了,没正经吃过。得不时做点热乎的放桌上,以备姑娘和丫头们随时有东西可填肚子。 宛汐套了件褙子,手里抱了汤婆子,又要斯柠拿了狐裘来披上。 芳若姑姑一看,是要出去的架式,“王妃,天冷,要去哪里?” 宛汐带着斯柠边走边回头答道:“去看看咱们的大功臣阿隼!” “那早点回,您身体还弱着呢!”芳若姑姑追上来道。 宛汐嗯了一声,拢了拢狐裘。外面下雪了,不大,可起风了,很冷。 阿隼的鹰房离操练的营房不远,离临风居倒是有段距离。 斯柠手上提了鲜羊肉和牛肉,上面还血淋淋的,阿隼喜欢吃。天气太冷,怕那肉冻起来,便用油皮纸包着,外面还用棉布毯子包了一层。 “阿隼,你下来,我们给你带了好吃的......” 走到鹰房的时候,那里围了五六个人。 鹰房其实是围着一棵参天大树而建的木架子。此时的阿隼像个骄傲的将军般,飞到了大树上顶部,只顾昂首望着外面,一个眼神都不给下面的人。 “姑娘,又是那个白姑娘!”斯柠对白素平很是反感。 “王妃来了!”有人看见宛汐主仆二人,便提醒同伴,并行了拱手礼。 宛汐抱着汤婆子,笑得大方得体,“大家都是来看阿隼的,不必多礼!” 其他人也忙行礼,“王妃!” 只白素平仍直直地站在那里。旁边几人看着,有心打个圆场,便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行礼。 “干什么?!她自己都说了不必行礼!白素平扭动身子,毫不理会同伴们给出的台阶。 宛汐倒是淡淡的,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只抬头看向树上的阿隼。 白素平有些气恼,嗤笑道:“王妃,阿隼可不是什么兔儿猫儿,它可勇猛着呢!你如此娇贵,只适合守在临风居寝殿里。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 “白校尉,这里是王府。你说这王府里,有哪个地方我们王妃来不得?”斯柠竖眉道。 “你......哼,小小丫头,主子还没说话,便狗仗人势起来!”白素平气结,又不知如何回斯柠的话,便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呛道。 “白校尉莫不是这些年在边境打过几场仗,便把做人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此口不择言,你又是仗了谁的势?”宛汐抬手止住要上前反驳的斯柠,冷声道。 “你......”白素平气得杏眼圆瞪,旁边众人忙把她拉住。 “王妃,白校尉好歹守边有功,断不可如此侮辱她!”旁边一人上前几步,声音阴柔,带着五分气愤。 宛汐闲闲望去,竟是熟人,“哟,竟是王喜,王大人。王大人如此急着为白校尉出头,本妃可就有些不解了。” 王喜是个太监,绝大多数人都只叫他王公公,而宛汐自那日他去武安侯府送聘礼后,便叫他王大人。 这于他,是极致的尊重。他的心里,很是感激王妃护他的颜面。可是,若涉及到白素平,他便总会失了分寸而不自知。 “本妃身边的大丫鬟,什么品阶,王大人应该明白。她一个小小的校尉,竟敢说本妃的大丫鬟狗仗人势?”宛汐眼眸清冷,自带威严,看向王喜。 王喜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王妃的贴身大丫鬟,最少有五品品阶,而白素平只七品。若王妃真要计较起来,只怕难以善了。 正当他想向宛汐求情时,白素平愤愤道:“哼,说来说去,还不是想以权压人?得了,你是王妃,我是贱民,你想怎么罚便怎么罚,我又能如何?” 第189章 对阵白素平 其他人皆是一惊,王喜更是恨不能捂住白素平的嘴。 宛汐抬起手臂,伸出两个指头,制住上前拉扯白素平的王喜。 “你很不服?那你说怎么才算不是以权压人?”宛汐轻掀眼皮,把手缩回狐裘里,冷冷道。 “不以权压人?哼,那你与我,有什么可比性?你一个深宅庶女,嫁入王府,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而已。除了拈酸吃醋,死守着王爷,以维持自己的富贵生活,你还能干什么?你又会干什么?” “这个王府便是你全部的天地了,你可知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外面的世界也残酷得很!算了,你这温室里的花朵,又怎会明白这些呢?” “如今这天下的太平,可是我们这些粗糙,不知礼节的武人打下来的。你享受着这一切,却不懂得敬畏我们。只知一味地拿捏着那点可怜的,或世袭或夫家施舍的荣光,来耀武扬威。” “欺压我一个北境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为你创下太平的人,只因我品阶不如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白素平说完,眼中带着挑衅地看着宛汐。 她身边几人皆是与她一同从北境回来的,听她这么一说,也觉这王妃,确实除了仗势欺人,一无是处。 斯柠听着这颠倒是非,乱嚼一通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直想撸起袖子,上前打她几个嘴巴子。 宛汐脸上仍是淡淡的,甚至还有一丝笑意,她一个眼神止住斯柠。又伸出一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然后才不急不缓开口。 “首先,我很敬重戍边的军人。因为有你们,外敌铁蹄才不能踏进我国土,你们是庆国的有功之士,是英雄。所以自你们来王府,我便要钟叔尽力为你们提供最好的招待。” “特别是白校尉,这些天天冷,我便把自己寝殿的银丝炭都拨给了烟笼居。因为我觉得,女子能做到如此勇猛,与男子一般上战场,保家卫国,仍我辈楷模,值得好好对待!” 宛汐清冷的话让几人有些动容,的确,他们从苦寒的北境来,在王府里受到了很好的款待。而白素平,为了能与众人在院里喝酒聊天,竟在露天烧起几大盆的炭火取暖。 自己院里的份额没了,还是王妃让出了她的份额。那可是一两银子一斤的银丝炭啊。 宛汐扫了众人一眼,没错过他们脸上的表情,接着说道:“至于你说的,我们这类女子,守着深宅这片天地,不知外面的世界。你怎知,别的女子是真心想守着这方天地,而不想去外面闯闯?” “你只是比其他女子幸运些而已。你在穷困潦倒,毫无生机的情况下,遇到了王爷,他把你带到了北境,给了你翻身的机会,给你了施展自我的机会。” “你有什么资格一转身,便拿你的幸运,背刺你的同性姐妹?你怎知她们若有你的幸运,她们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白素平脸色不虞,她咬紧下唇,眼神狠狠地看着宛汐。 “就算是守在深宅中的女子,又岂会如你说的那般无用?你会提枪抗敌,确是本事。” “焉知她们在宅院中,掌一家中馈,负责全族衣食住行,上伺候长辈,下教养子女,周旋于各家各族,为本家男子争取最大利益。这些就不是本事了吗?你又能做到吗?” “内宅妇人是一个家族,甚至庆国很重要的组成部分。若如你所言,只有像你等在边境抵抗外敌之女子,才是值得尊重的,若所有女子皆去当兵,那这繁衍后代,照顾老幼之事,交给谁人?交于男子吗?” “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定位,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那便是值得敬仰之人。” 宛汐的番话说得另外几人频频点头。以前他们觉得白素平说得对,如今一听宛汐的话,恍然大悟。原来白素平的话都是存了歧义的,你听她说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自然不会细细品味,只觉那话对自己胃口。可如今一分析,还真站不住脚。 “你......你......”白素平想斥责宛汐是胡搅蛮缠,可自己又不知从何反驳。 王喜一看,忙上前转移话题,“王妃,您是来看阿隼的吗?” “嗯!我给阿隼带了吃食过来。”宛汐也懒得与白素平纠缠,便回了王喜。 白素平一听她是来喂阿隼的,低沉的心又活络了。 阿隼曾跟着李景珩在北境数年,北境的士兵都见过阿隼,她与阿隼也见过好多次。他们带了鲜肉来,叫了阿隼好久,它都没理。就凭她,阿隼会吃她带的吃食? “哼,阿隼可不是人,它可不怕权势!”白素平低声哼道。 周围几人都听见了白素平的话,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宛汐,只怕阿隼真的不会给王妃面子。 宛汐并未在意他们的想法,只叫斯柠把带来的羊肉和牛肉,放置到鹰房下面一个架子上,那是阿隼吃饭的地方。 然后伸出一只手,拢成喇叭状,昂起头,对着树上喊:“阿隼,阿隼,下来,吃肉啰!” 正当白素平冷笑着准备看笑话时,只见树枝摇动,一阵扑凌扑凌声后,阿隼飞了下来,站在架子上,开始吃肉。 众人皆惊奇地看着这一幕,阿隼竟听王妃的话? 阿隼一边吃一边发出咕哇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宛汐把汤婆子交给斯柠,自己走向阿隼。 “王妃,别过去!阿隼吃肉时,最不喜人靠近!”一个瘦高青年忙出声阻止。 白素平眼眸阴冷温滑,如毒蛇般看着宛汐,她期待宛汐不要听从劝阻,快点过去,那便有好戏看了。 宛汐如她所愿,稳稳地走了过去。她伸出手来,摸向阿隼。 “王妃,不可!” “王妃,万万不可!” 众人急了,他们与王妃本无仇恨,刚才听了王妃一番话,更是对她有了新的了解。他们不愿她受伤。 宛汐回过头来,眉眼弯弯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那个动作。 几人吓懵了,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嘤嘤嘤......”这是阿隼心情愉快时发出的声音,只有王爷抚摸它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皆张大嘴巴,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王妃亲切的摸着阿隼的头,低声与它说着话,阿隼开心地冲着王妃撒娇。 第190章 时龙大哥喜欢苏姐姐 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斯柠骄傲极了,她瞧着王喜对白素平维护的紧,心里有气,便冷笑道:“阿隼是王爷送给我们王妃的聘礼,所以阿隼如今的主人是王妃。它自然与王妃好啰!还是王大人亲自送去的,王大人忘了吗?” 王喜嗫呐道:“记......记得......” 王爷竟把阿隼送给王妃了?这个消息又一次刷新了几人的大脑。在北境时,他们都知道王爷对阿隼有多宠爱,阿隼当年在北境,完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王爷竟舍得送给王妃,看来王妃在王爷心中地位非凡。 几人相互递了个眼色,更新了一下心中所想。 陪着阿隼玩了一会,宛汐便准备回临风居了。 众人齐行礼:“恭送王妃!”这回白素平也老实规矩了些。 宛汐颔首轻笑,走了一段,又转身,对王喜道:“一起共同抗敌的同袍,感情是真真好。本妃看王大人对白校尉便是关爱有加,甚好!” 说完,眼眸带着刀锋般扫过王喜。 王喜心里一紧,脸色瞬间成青灰色。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把头低得更下了...... 待宛汐与斯柠走远,除了王喜与白素平,其余三人一边往操练营走,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刚才看到的一幕。 正如白素平所说,若是某个人对王妃顺服恭谨,那有可能是因为她地位使然。可阿隼在王妃面前能如此温顺,那但是阿隼真的认可王妃这个主人了。他们如今对王妃可真是钦佩得很。得快点回去,跟其他兄弟说说这事。 白素平嫌厌地看着没跟她打招呼便走了的三人,转身往烟笼居走去。经过王喜身边时,轻蹙眉头,他也是个没胆的。但在这王府里,自己可能有些事还得靠他,便扯扯王喜的衣袖,“走了!” 王喜没说话,跟在她后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斯柠走在宛汐后面,摇头晃脑,得意的很,“哼,今天总算出了口气。那个白校尉,真是不知所谓。不贬低别人,她便活不下去吗?” “身为女子,做了其他女子很难做到的事,有了些荣誉,便第一个不入过女子。这种人,再怎么把自己抬得高高在上,仍然脱离不了她心底深深的自卑。她的自我设定,其实还是低男人一等。所以她才会一个劲地贬低其他女子。” 宛汐不想把时间精力花在这种人身上,说了几句便闭口不谈她了。 “向南的伤怎么样了?其他受伤的人呢?”这些天,都是斯柠在协助时龙善后。 “其他人的伤倒是不要紧,向南哥身上有十来处剑伤。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说到向南的伤,斯柠情绪低落了些。 “嗯。你下次去小院时,先去牙行,要一个妈妈和一个小丫头,带过去。那里全是男子,伤口处理,还是女子细心些。”宛汐对时龙他们那帮兄弟从来不吝啬。 “好的。姑娘,这几天,苏姐姐也常去小院照顾着。” “行。云萍去照顾,我也放心些。美人居有两个伙计,也不用她整天守在那里。” 斯柠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姑娘,我觉得时龙大哥跟苏姐姐有情况。” “有情况?什么情况?”宛汐看着一脸八卦样子的斯柠,不忍扫她兴,顺着她的话问。 “我觉得时龙大哥喜欢苏姐姐。” 这个情况宛汐早就看出来了。 “哦,真的吗?那你苏姐姐呢?喜欢时龙大哥吗?”宛汐十足的好奇相。 “我看着,也喜欢!”斯柠想了一下,小脸严肃,点了点头。 “那斯柠觉得他们俩,相配吗?” 可能是因为李景昌的惩处定下来了,也可能是怪医快来来了,李景珩的病有了盼头。反正宛汐现在有了与斯柠玩笑的心情。 “配,很配!姑娘觉得呢?”斯柠眼睛亮晶晶的,望向宛汐。 “嗯,斯柠觉得配,那便配。若他们俩真成了,我会送他们一份大礼,恭喜他们。”宛汐点了点头,许下了承诺。 “我也要送。”斯柠也跟着许诺,同时心里暗暗下决心,得多存点钱,到时,礼不能太轻。 主仆二人边聊边走,进了临风居,到前厅门口时,还在笑意盈盈地讨论着礼物的事。 玉嬷嬷已经做好糕点端了过来,看见她们俩,眉眼大开,脸颊带着笑,她心里也轻松不少。 只有楚原,仍然一脸苦大仇深地站在门口,行了礼,叫完人,便木然地站着。 宛汐感念李景珩救了她,虽然不知李景珩的发病与自己是否有关,但救命之恩不能忘。所以她一点都不介意楚原对她没好脸色。每次见到他,总是微笑着回应他。 这边王府的情况正在慢慢地趋好,而四皇子府如今正焦头烂额,鱼游沸鼎。 李景昌正在书房召见他的幕僚。他连声问了几遍,谁能破此局,竟无一人答话。 “好得很,本皇子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到了要用你们的时候,你们竟是如此不堪。我养你们何用?” 他抄起一个砚台,砸向中间。“嘭”的一声巨响,众幕僚皆吓得缩了缩脖子。 “说话!”李景昌气得大叫。 “四皇子,卑下觉得,此事是祸也是福!”一个穿青色圆领直裰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拱手道。 李景昌气极反笑,“是福?本皇子被软禁了,撸下了一身的职务,还有福吗?那李景珩虽然旧疾发作,可他也不只发作一两次,每次不是都好了吗?楚奈,你捡些反常的话来说,当本皇子蠢吗?” 楚奈并未被李景昌吓住,仍然淡定地站在那里。 “四皇子,您应该也知道,这一次的刺客,不止有咱们的人,还有不明来历之人。此案经由明镜堂贺兰星越调查,他是个不亚于王爷的调查高手。您说,他查出另一伙人是谁派的了吗?” 楚奈站在书房中央,白净的脸皮,有神的眼眸,给人一种稳定的感觉。 “你是说他......可他若是查出来了,为什么不追究下去?”李景昌暂时压下了怒火。 “因为有人不让他追究下去了!”楚奈道。 第191章 楚奈的分析 “什么?有人不让他追究?谁敢?”李景昌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 贺兰星越不但是明镜堂副堂主,还是父皇最器重的臣子,甚至有时看得比他们这些当儿子的更重。有些话,与他们不会说,却会跟贺兰星越说。弄得他有些都嫉妒贺兰了。 朝堂之上,最敢说的是李景珩,第二便是非贺兰星越莫属了。不让他追究的人,除了李景珩,便是...... “难道是父......”李景昌后知后觉。被刺杀的是王宛汐,李景珩的王妃,那李景珩便算是受害者,他是不会不让贺兰追究的,那便只能是那一位了。 “不许明镜堂追究之人,便是派出刺客之人。”楚奈声音如同一记重拳砸在书房,幕僚中有人听得懂意思,有人听不懂。可李景昌听懂了。 “那......”李景昌收了话头,对着其他幕僚说道:“你们都下去,楚奈留下!” “是!”其他人或嫉妒或不屑地看了楚奈一眼,纷纷离开了书房。 “你过来些!”李景昌坐直了身子,朝楚奈招手,“接着说!” “卑下觉得那位还是最疼殿下您......”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忌晦,直接说!”李景昌听着别扭。 “是!从这次皇上也派了刺客杀王妃,卑下认为皇上并非表面那般偏宠王爷。相反,卑下觉得皇上其实是属意殿下坐那个位置的。” “因为王妃身上有凤命之说,所以皇上宁愿杀了她,也不想成全她的凤命。如果皇上真心宠爱王爷,那便会把王妃凤命之说大肆宣扬,好让王爷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子。” “但皇上从一开始便把凤命之说,扼杀在摇篮里。殿下记得,当时殿下为了给清姨娘造势,让人传了凤命之说吗?那一次,皇上的处理办法是斥责了武安侯,让他不要传这些蛊惑人心的无稽之谈。” “卑下当时也有些看不清皇上所为。如今竟是完全明白了,皇上是在为殿下做此事,防微杜渐。” “但皇上还是有些相信这凤命之说的,所以他要派人杀王妃。他是想确保,凤命之人不会影响到他把那个位子传给您!” 楚奈这么一说,李景昌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父皇见自己,骂得多,夸得少,那是爱之深恨之切,他是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更厉害些。而对李景珩,更多的是捧着。对,就是那个词,捧杀! 他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充满了斗志。 “可如今,本皇子被父皇下了软禁令,什么都做不了。父皇的皇子这么多,半年一过,朝堂早变了。父皇也可能会把希望寄托到本皇子的兄弟们身上。到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李景昌不是只与李景珩为敌,他是与所有大昊帝的皇子为敌,因为他要争那个位置。所有皇子都有资格坐那个位置,所以他们都是他的敌人。 “殿下,咱们如今知晓了皇上对您的期望,便好办多了。”楚奈说话时背有些弯了下去,毕竟站久了,腰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你搬张椅子,坐近些。”李景昌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便指着书案前面说道。 “谢殿下体恤!”楚奈搬了椅子坐下,恭谨地道谢。 “卑下觉得皇上既然能为殿下做这么多,不惜刺杀他的另一个儿媳,那他便不会轻易放弃殿下。殿下只须按照皇上的意思做,便可以了。其他的事,皇上会为殿下做主的。” 楚奈坐在椅子上,身子却仍往李景昌那边倾。端的就是一副万事以李景昌马首是瞻的样子。 李景昌看了,很是受用。 “那楚聊认为,父皇想让本皇子做什么?”楚奈在李景昌心里,地位升了几个档次。 “殿下不必揣忖皇上的圣意。卑下认为,皇上需要殿下做什么时,定会直接告诉殿下的。皇上虽然软禁了殿下,但外面的人还是可以进来。殿下也可以写信去宫里给贵妃娘娘和皇上,以述父子,母子之情。” “卑下觉得,皇上不会真的让您反思半年的。只是这段时间,殿下一定要低调再低调。不能辜负皇上护着殿下的一片爱子之心。” 李景昌听得心潮澎湃,他觉得那个位置又与他近一大步。 “楚聊,幸好有你,本皇子才不至于大乱方寸。”李景昌由衷地称赞楚奈。 “殿下于卑下,仍再造之恩。卑下于殿下,万死不辞。”楚奈起身行了揖礼,他眸中满是感恩。 “免礼!楚聊,风家堡之事,本皇子已言明,不必再道谢。本皇子既要你这个左膀右臂,自是会为你了却心中仇恨。只那风家孙女没找到,本皇子心有不甘。你放心,本皇子没有放弃找她,定能找到。”李景昌拍拍胸脯,承诺道。 楚奈再次行礼,“多谢殿下!幸得殿下相助,那小孙子月前也被绞杀,只剩下那丫头,卑下定要找到她。把她困在身边,折磨至死!” 说罢,明明刚刚还温文尔雅的一个书生,瞬间变成了一个双目阴狠,面色狰狞的暴戾之徒。 “楚聊放心,本皇子定会帮你。待本皇子大定之日,楚聊定为本皇子肱骨之臣!”李景昌很满意楚奈的表现,他的大业,不需要这样的人才。 这当两人惺惺相惜之时,外面传来女子的娇叱声:“滚开,我要见四皇子,你们这些挡门狗,竟敢拦我?” 李景昌一听便知,是王宛清。他眉心微痛,这次他行动的失误,锅给了武安侯府和王宛清,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 楚奈看得明白,马上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让她进来!” 王宛清进到书房,一张脸憔悴不堪,人也瘦得跟纸片一样。 “清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李景昌绕过书案,走到王宛清身边。他是喜欢过王宛清的,再说也有自小的表亲情义在,他也是心疼王宛清的。 “哼,四皇子还会在乎妾身吗?”王宛清冷笑连连,他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是她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吗?这不全是他李景昌害的吗? 第192章 四皇子夫妻一体 王宛清的的委屈比天高比海深。她老老实实地府里养胎,突然一道旨意下来,斥责她谋害大将军王妃,引发王爷旧疾? 她自是恨不王宛汐那个贱种死掉,连同李景珩也一起死掉。可是她没办法,没实力啊。她一直想动手来着,可谁帮她,未必要她自己去王府掐那王宛汐的脖子吗? 你四皇子想杀他们俩,那便杀好了。可你计划失败,怎么能拉上她和武安侯府呢? 如今武安侯府削了爵,她也只待皇孙出生便要送去姑子庙。她怎心甘? “清儿,你先别激动,小心身子!”李景昌心知这次是真的有愧于武安侯府和清儿了。 “是啊,我要小心身子。这可是我安身立命的依仗!若是没有这个身子,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了。”王宛清双手抚上已经显怀的肚子,悲从中来,冷笑道。 李景昌看着她清丽的脸庞,有些不忍,“清儿,你别这么说。” 王宛清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心中郁气凝结:“别这么说,那我要怎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四皇子吗?谢你把锅甩给武安侯府和我?我们武安侯府一直坚定地站在你后面呀,我从五六岁开始,心里便只有你一人。” “这么多年的情意,都喂狗了吗?我如今还怀了你的孩子,你怎可如此待我?我堂堂武安侯府嫡女,因为爱慕你,自甘下贱,作你的妾室。你便是如此报答我的?你的良心呢?就因为你自己的失败,你如今舍了我和武安侯府,下一次,你想舍弃谁?” 李景昌越听越生气,她怎么敢?他是皇子,将来的天子,她便是仗着自己与她自小的情意,如此羞辱他吗? “啪!”他挥手便给了王宛清一个耳光。 王宛清正指控得兴起,突然一个耳光,把她打懵了。 她半张着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脸上只有惊愕。 李景昌这时也清醒过来了。他看着可怜兮兮的王宛清,虽心里生了些厌烦,可她肚子里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于他,于皇上,意义非凡。不容不失。 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把王宛清搂在怀里。 “清儿,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这事只能让武安侯府和你帮我。若是扯上我,父皇重罚于我。那你说,你和武安侯府还有出路吗?所谓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清儿都不懂吗?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 王宛清脸颊火辣辣的痛,可李景昌宝贝般把她搂在怀里,又让她有些意动了。 “为了我们的未来?” “当然,只有保住了我,我们才有未来!”这话王宛清能听懂。 “只要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清儿在姑子庙又如何?我照样把你接回来,让你成为母仪天下之人。让武安侯府恢复往日的荣光,不,比往日更盛。” 李景昌抚着王宛清的后背,坚定的描绘着他们的未来。 “真的吗?表哥,你会让我成为母仪天下之人?”王宛清眼睛亮了,她是武安侯府嫡女,那个位置,本就是她的。 “当然!”李景昌心中怀里的人已经被他哄好了,“不过,清儿还要等等表哥,因为表哥还有很多障碍要清除。” 王宛清如今已没有一丝来时的气愤,有的只是甜蜜和对李景昌的坚信。 “表哥,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李景昌嘴角噙着冷笑,抱着王宛清,“好,如今,你最重要的是肚子里咱们的孩子,好好保护他。我相信,咱们夫妻一体,定能成功的!” 王宛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紧紧的抱住李景昌,踌躇满志。 临风居前院,老钟亲自来禀报,崔府大老爷崔博文来府看望王爷。 这些天,李景珩病重,宛汐遇刺,牵动了朝野。陆续有人来王府探望。有真心探望的,也有阳奉阴违的,更有居心叵测的。 因为李景珩一直昏迷,宛汐也受创失声,所有来访者,都是老钟打发的。止步于前院,从未到过后院。除了张怀远和尉迟家的人。 崔府太夫人的病是由淳于去医治的。本来每天去一趟,可自李景珩昏迷以来,淳于都守着他,没有时间去崔府。好在,太夫人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只需要服药便可。 为了保守起见,淳于不能出府这几天,由崔府的府医来王府叙述太夫人的具体病情,淳于再根据叙述开出新药方。如今,太夫人也快痊愈了。 那时,李景珩曾暗示崔府有内贼。崔家人经过严查,发现那内贼竟是通杜家的。通杜家,便是杜贵妃所为。 原本以为是皇上所为,最后查出是杜贵妃。杜贵妃一直是大昊帝的心头宠,她动崔家,便是想动皇后的根本,是想折断大皇子外家。虽非皇上亲为,但是崔家,对大昊帝已生嫌隙。 崔家大老爷崔博文今日亲来,宛汐想去见见。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再说皇后娘娘对李景珩不错。 宛汐要老钟把人领到前院偏厅,那里是李景珩会见重要人物的地方。她自己稍稍妆扮了一下,便带着芳若姑姑和斯清前往偏厅。 崔博文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王府的。王府派了淳于先生,治好了他母亲,解了崔府的丁忧之急,也提醒了要清理内宅。这一桩桩,一件件,说王爷是他崔府的恩人,丝毫不为过。如今,王爷病重,虽然一直不见客,可他不能不来。 正想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着红羽大氅,梳简单头髻,两额各垂下一络头发的昳丽女子。她虽小小年纪,打扮也比较随意,却贵气天成。 “王妃安好!”崔博文心念一动,起身行礼。 “崔尚书,快快免礼!请坐!”宛汐急走几步,上前虚扶一把。 “下官今日前来,一是来探望王爷。王爷逢此劫难,下官及家人深表痛心。二是表感谢!下官老母亲,得王爷和王妃看重,请淳于先生来医治,托王爷和王妃的福,如今已大好。” 崔博文仍久经官场之人,几句言简意赅,来意明了。 第193章 与崔家的情谊 宛汐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太夫人仁慈宽厚,自有诸天菩萨保佑着,寻常奸佞岂能害得了她老人家?!我们家淳于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当不得崔大人的谢。” 又说:“王爷此番着实是遭了大罪,旧疾来势汹汹,还是有些危急的。幸而有淳于在,倒也算有惊无险。只是如今仍只能在寝殿内静休,怠慢了崔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崔博文听罢,马上接话:“王爷为我庆国立下卓世功勋,身体受累,数年未得康健。我庆国上下,无不为王爷舍身抵御外敌而钦佩万分。崔某更是对王爷敬仰膜拜,断不会有怪罪的心。” “嗯!此次我遇刺,王爷旧疾发作,崔大人应是早已知晓其中原由。” “以王爷此等威严,他们尚来动我,想来也是蓄谋之事,如今要付诸行动了。” “我知崔家仍百年大族,清贵不可言。自是不屑于与宵小计较。可若一味放纵宵小,受伤害的怕不止崔家一族。” “大皇兄风光霁月,朗朗如玉君子,纯善至孝。这是优点,可生在皇家,这也是缺点。致命的缺点。”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不是我们不强大,而是敌人太狡猾!” 崔家是皇后的娘家,大皇子的外祖家。以崔氏大族的世家名声,以及皇后的面子,皇上不会大动崔家。 但在杜贵妃和四皇子眼里,大皇子占嫡占长,又有贤名在外,要争那个位子,大皇子的威胁不比李景珩小。 依李景昌如今的势头,只怕是在加紧清除障碍,那大皇子一脉,危矣! 宛汐不愿看到那般温润的大皇子出事,也不愿看到崔家这个大厦倾倒。可他们若自己不支棱起来,谁也帮不了他们。 崔博文只是纯粹的来道谢和探病的。没想到却听到这个小王妃如此一番话,让他大为吃惊。 他向那坐上首的小女子瞧去,她正端起茶盏,浅抿了口茶水。芙蓉般的面容,绝昳秀美,可能因茶水合胃口,双眸微眯,脸露喜色。额角两端那两缕头发,随她脑袋的轻转,俏皮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分明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那说话的口吻却似上位多年的贵人。 崔博文暗笑,定是与那王爷相处久了,行事说话也像了几分。 不过她说的也正是这些天崔府所想的。一味地做纯臣,也得看人家给不给机会做。不反抗,便自保的机会都没有。 “王妃所言,崔某受教!王妃放心,我崔家虽起源于清河,在这上京之地,倒也不是孤身一家。若要看低崔家,怕是不能够的。”崔博文聪明人面前不说糊涂话,也明话明说。 “崔大人这是要羞煞我了!我一后院无知妇人,哪能担您一句受教?母后与我家姨母曾是至交好友。上次入宫,我也瞧着母后亲切。便厚着脸皮想攀上崔家,还望崔大人莫要笑话我!” 宛汐素手轻掩嘴唇,脸上笑意荡开,极像个向长辈讨糖的孩子。 崔博文是个聪明人,听出宛汐这话里百转千回的意思。 “王妃此言差矣!自家母病重,王爷请了淳于先生救下老母亲,我崔府便记下了王府的恩情。” “如今王妃也说了,皇后娘娘与张家大姑娘曾是至交好友,王妃与皇后娘娘也投缘。这便是虽非血亲,却仍有情意在。哪说得上攀字?” 话说到这份上了,宛汐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毕竟是外男来访,不便久坐,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崔博文起身告辞了。 宛汐带着芳若姑姑和斯清也转入后院,准备直接回临风居。 走过花园的时候,斯清说:“姑娘,今儿淳于先生说想吃鱼了。可惜湖面结了冰,否则现捞几条鲫鱼,熬个汤倒是挺好的。” 宛汐脚下一顿,“冰厚吗?厚的话,要想吃新鲜的鱼,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便往湖边去了。 芳若姑姑嗔怪地看了斯清一眼,这大冷的天,怎么提鲜鱼,这不,把王妃往冰湖引了。 斯清吐了吐舌头,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谁姑娘想一出是一出。 两人无奈跟在宛汐后面。还没到湖边,便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再近点,几个姑娘正在湖边嬉戏,往冰面上砸着小石子,看谁的石子滑得远。 芳若姑姑拧眉道:“王府最近来女客了吗?怎么临风居没收到消息?” 王府来女客,老钟第一时间是要禀明王妃的。 走近了才发现,竟是熟人,司马若兰和白素平带着几个丫鬟在湖边玩耍。 那司马若兰拥一身雪白的狐裘,站在这萧瑟的冬日里,纯洁灵动,很是娇俏。白素平由里穿一身青色长袄,外披同色披风,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 “表姑娘不是不许出缀锦楼吗?如今出来了,竟与白校尉在一起?”斯清低声道。 宛汐倒不以为然。司马若兰毕竟是李景珩的表妹,又得大长公主的托付,自是要对她照顾有加。虽然犯了点错,关了几天,受到惩罚,也就够了,不必老拘着了。 三人走近湖边时,司马若兰几人早就看到了。 “表嫂安好!”司马若兰亭亭立于湖边,温婉乖巧地行了个礼。娇俏的小脸上有一条粉色的疤痕,那是上次在缀锦楼与宛汐发生冲突时弄伤的。 她身后的丫鬟们也跟着行礼,白素平大大咧咧地行了拱手礼。芳若姑姑上前想斥责白素平,宛汐拦下了。她不在乎这个,也懒得理白素平。 “安好!司马姑娘脸上的伤倒是大好了,甚好!呆在房里久了,出来透透气挺好的。”宛汐随意说了几句,便走到湖面,检查冰到底厚不厚。 “表嫂,表哥病重。我不好叨扰,便找了王喜,是他解了我的禁!”司马若兰跟上来,满脸笑意。 “王喜?”宛汐一听,愣了一下。她以为这王府里的事,都是老钟在安排的。 “是啊!就是那个太监!表嫂不知道吗?他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自小便跟着表哥去了北境。如今回上京了,这府里的事,老钟都未必有他权力大呢!” 司马若兰只当宛汐不认识王喜,眼中盛满嘲笑,微翘着嘴唇道。 沿着围墙正走过来的王喜,听到司马若兰一口一个太监,心里有些苦涩,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进还是退。 第194章 破译手札 沿着围墙正走过来的王喜,听到司马若兰一口一个太监,心里有些苦涩,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进还是退。 偏斯清眼尖,叫了声:“王大人!” 司马若兰回头一看,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喜公公!表嫂,你身边的大丫鬟也忒没见过人物了。竟叫喜公公王大人。真是有趣,白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身后的丫鬟也掩嘴笑。 白素平扭头看了王喜一眼,嗔道:“若兰,好好的,你打趣个太监做甚?” 王喜听到斯清叫时,已经往这边走了。这会儿,到了她们面前。 他白净的脸,如今成了猪肝红,嘴角要笑不笑,看着像在抽抽。 “请王妃安!司马姑娘安!” 平时大多叫他喜公公,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听斯清叫他王大人,司马若兰的那番嘲笑让他有点破防了。 “王大人,免礼!”宛汐轻笑点头。 这一声王大人,让王喜意外不已。刚才司马若兰笑话斯清,如今王妃竟不避嫌的仍然叫他王大人。她不怕司马若兰的嘲笑吗? “表......表嫂?你......你也叫他王大人?”司马若兰有些吃惊。 “如何叫不得?王喜是正五品掌事公公,他是有品阶的,便可叫大人。你不懂吗?”宛汐轻掀眼皮,淡淡地说道。 她看了一眼湖面,突然对捕鱼兴致缺缺了。她转身抬脚便往临风居走,到司马若兰身边时,看了她一眼,“司马姑娘还是多呆在缀锦楼里吧。天冷得很,省得受寒!” 走完,也不待司马若兰回复,径直走了。王喜在后面行礼:“恭送王妃!” 斯清边走边回头看了湖边那几人一眼,问道:“姑娘,这个司马姑娘最作天作地了,不用管着点吗?” 芳若姑姑也说:“王妃,这事奴婢去知会老钟一声,免得出什么岔子。” 宛汐一点都不想管司马若兰的事,人家表兄妹,有感情基础的。管得好,李景珩不会说什么,若一个没管好,那便不止得罪司马若兰,连带着李景珩,长公主都得罪了。 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想干。再说,她自己也只是在人家家里做客而已,岂敢管人家亲戚? “算了,既解了禁,便自有人管着。咱们只管咱们临风居那一亩三分地吧。” 怎能只管临风居呢?这整个王府都归王妃管啊!芳若姑姑抬头看向宛汐,想开口引导一二,终是犹豫着没说一字半句。 回到临风居,斯妍拿了个帖子给宛汐。 宛汐一看,是王铭辉送来的。早段时间,王铭辉母子听从了宛汐的建议,设了个局,与武安侯府大房大闹一场,最后分府出来了。 刚分出来,武安侯府便被李景昌拉来顶他的锅,被削了爵。如此一来,二房名誉上倒是没受多少影响。 分出来后,裴氏和王铭辉想着请上几个体己的自家人,围炉吃个饭,也算是热灶了。王府便是他们请的首家。 宛汐自然为他们高兴。她算了一下,淳于说今天晚,最迟明天,怪医老头便会来王府给李景珩治疗。三天后,她应该是能腾出时间去王家的。 晚上,宛汐和几个丫头都守在寝殿里。玉嬷嬷心疼她,要她去眯会。怪医老头来了,便会叫醒她。可宛汐哪里肯,她拿了本医书,坐在贵妃榻上打发时间。 玉嬷嬷没法子,只得与芳若姑姑一起去厨房做了些宛汐爱吃的糕点,给众人垫吧肚子。 宛汐看了会医书,又坐在床畔盯着李景珩。这两天他的气色明显有好转,呼吸也有序些了。斯九每天还是给他扎针,活血通脉,让他在静卧的情况下,肌肉都能被供到血。这是斯九说的。 淳于也不开药方了,只给他熬那寒玉灵芝喝。他说如今只要营养补充够,便可以了。他的身体里有几种毒素,暂时处于平衡的状态。排出其中的一种,另一种便会极大的影响他的身体机能。 也就是说如今只需把他身体素质养好,以备怪医老头来给他解所有的毒。 宛汐看着床上李景珩的睡颜,心里大大的花痴了一把。他是真好看。所谓剑眉星目,风神俊朗,扫堂延枕簟,公子气翩翩,说的便是他这种。 平常冷眉冷眼的,那张脸整日摆着,不怒自威,让人生畏惧。如今,静静躺在床上,卸下了硬朗,显得优雅端方,倒是赏心悦目得很。 斯九捻了银针过来,她看到宛汐那花痴样,冷声道:“别把口水滴到我的病人身上!” 宛汐悻悻地起身,这个斯九,年纪不大,嘴毒得很。她嘟囔着坐回贵妃榻,拾起医书又看了起来。 长夜实在有些难熬。宛汐把医书放榻上,又找出了皇后娘娘交给她的肖妃的手札。 ,刚拿到手札时,她没时间细看。如今,仔细瞧着,让她心惊不已。这一行行新奇的数字,到底代表着什么呢?肖妃的来历,在皇室的记载上,含糊其词,并没有注明。看来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端着手札翻了半天,有些累了,宛汐想斜倚在贵妃榻上。移动身子时,把放在榻边沿的医碰到了地上。她一手拿着手札,一手去地上捡医书。 正好斯柠坐在旁边,她伸手帮忙去捡。一不小心,把宛汐手上的手札也碰掉了。两本书打开,叠放在一起。 宛汐一把把两本都抓在手里,突然,她脑中一动。 她试着拿手札上的数字,去对应医上的字。先是页,再是行,最后是第几个。结果,找出了一个字。她再如法炮制,又找出了第二个。 第三个,第四个...... 她心里狂喜,难道真是这样?那肖妃的来历,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如此找出来的字,组不成什么有意义的词。那便说明,手札对应的不是这本书。 游记!宛汐想起,肖妃最喜欢的那本游记,也是那本被人偷出宫的游记。宛汐心念一动,想着拿游记来对一下。可又想起那本游记被李景珩收起来了。只能等他醒了再说了。 正当宛汐为破译了手札而高兴时,淳于兴奋的破音的叫声响起:“我师父来了,我师父来了......” 宛汐“嗖”地站起来,顺便把手札重新收好,亲自到门口去迎怪医老头。 第195章 施针解毒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快速到了门口,斯九急不可耐地探出脑袋,想先睹怪医为快。却不知,人影一闪,门口的人已进了寝殿。 “嘶!师父,你又揪我耳朵!”宛汐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子,便听到淳于的嘟囔声。 “你大惊小怪叫唤啥?该!” 说话之人头发随意地束在头顶,周围像杂草一样垂下许多花白的碎发,胡子足有两寸长,用绳子扎在一起。最奇怪的是那胡子竟一半黑,一半白,泾渭分明,丝毫没有掺杂。 脸色红润,想来是急着赶路,被风雪吹红了。 两条眉毛,也与胡子一样,一黑一白。有趣的是两条眉毛的最边上,各垂下一络寸多长的眉毛,一白一黑。 宛汐瞧着怪医扎起来的胡子,随着他的说话,一翘一翘的,煞是有趣,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你便是景珩小子的娘子?”怪医放过淳于,窜到宛汐身边,伸着脑袋问。 “嗯!算是吧!你便是淳于那小子的师父 ?”宛汐学着老头那样,眉眼弯弯地问道。 芳若姑姑和玉嬷嬷皆是呆住了,这小祖宗,怎的如此与老前辈说话。搞不好人家生气了,不治王爷,可怎么好。 老头愣了一下,后退几步,站定在淳于旁边,“这丫头,有趣哦!” 淳于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有趣,有趣!” 斯九还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这老头怎么一闪便入了寝殿。她瞪圆了双眼看着这个长得奇怪的老头,“哇”的一声后,奶乎乎的道:“花孔雀,你师父长这样?!可真是个人才啊!” 老头一听,眉头一蹙,伸长脖子看向宛汐后面的斯九,“花孔雀?” 又上下打量了淳于一番,点点头,“是有点花!这名也恰当!” “师父!”淳于心很累,他只想师父快点给李景珩诊治上,无奈这殿里,一个个悠哉悠哉的,竟没一个上心床上那人的病。 斯九已窜到怪医的跟前,好奇的看着他,“这眉毛胡子都是一半黑一半白,是基因出了问题吗?还是本身有什么病变?” “小奶娃,你懂?”怪医胡子一翘一翘的,问道。 淳于忙上前,抢先道:“师父,斯九是秦家后人。咱们先看看景珩,再聊天行不?” 平时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被磨得毫无脾气。 “秦家?秦时观是你什么人?”怪医不为所动,拨开淳于问斯九。 “是我爷爷。” “啊?那小子都有孙女了?不妙,不妙。我还没孙子呢?”怪医转头狠狠地看了一眼淳于,这便是他没孙子的罪魁祸首。 淳于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摸了摸鼻子,眼皮一掀,淡淡的说,“师父,本来景珩很快便可以给你生个孙子,可惜,只怕要被你硬生生的耽搁,连他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怪医像才记起这事来,“呀”了一声,便窜到床边,手搭上李景珩的脉,又冲着斯九和宛汐眨了眨眼睛,“咱们待会聊!” 看到怪医的脸色开始严肃认真起来,宛汐示意寝殿众人,都退下去,只留了淳于,斯九和她自己守在床边。 她们出去前,宛汐吩咐斯妍去寻老钟,要他安排人把临风居围成铁桶。任何人不得入内。 “既是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自当注意神怡气舒,切忌气血不能冲突了。你怎会让他至如此境地?”怪医放开李景珩的手腕,用了两根手指,在他手臂上顺着脉络上下按压移动。 “疏......忽了......”淳于心虚地垂下头,又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宛汐。 “疏忽?下毒之前,你没与景珩小子说明?”怪医停下动作,盯了淳于一下。 “说了,说了......”身为医者,不把用药后所有禁忌和注意事项及可能的后果,告之患者,是大忌。淳于被师父这一质问,吓出一身冷汗。 “那必是这小子自没有控制住自己!怪事,这小子待自己极其严苛,向来自律到残酷,怎会如此任性情浮动,引毒性蔓延至全身?”怪医一手绕着垂下的白眉,蹙眉低语。 “师......师父......”淳于声音有些哀怨,“人家,人家这不是娶上媳妇了吗?!” 怪医“啧”了一声,又定定地看了宛汐一眼,然后再了然了叹了口气。 看得宛汐突然生出心虚的感觉来,怪事,这老头,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没待她想明白,那怪医手里捻了几根银针,淳于已把李景珩的上衣解开,露出结实白皙的上身。 只见怪医手法极快,一个闪眼间,一根银针已经巨阙穴,一根已入气海穴,一根扎在关元穴,一根立于中极穴。 斯九看到此,神色大变,她忙抬手掩住嘴,才没发出声音。 而宛汐这些日子跟着斯九和医书,学了点皮毛,也看出了门道。这些穴位,都是极其危险的穴,俗称“死穴”。这老头,一次竟扎了四个。 她虽心惊,倒面上并没任何惊讶。她知道这怪医与李景珩之间,感情深厚,他定是不会伤害于李景珩的。 淳于也带几分吃惊的表情看着他师父。他倒不是怕师父会加害李景珩,纯粹是为师父扎了这几个穴位感到惊讶。 怪医凝神聚力于手指,轮番捻动四根银针。银针处见白色烟雾,足见他是催动了内力,在施针。 果然,不消一刻钟,怪医身上热气腾腾,脸色更红了,额头上开始淌汗水了。淳于掏了帕子,小心地擦拭师父额上的汗珠。 那四根银针在怪医内力的催使下,不停地轻微抖动。 李景珩的脸色开始变青,嘴唇变乌。他上半身却越来越白,白得近乎透明。 宛汐和斯九皆屏息凝视,生怕打扰到怪医。而淳于一边给师父擦拭汗,一边盯着李景珩的变化,还不时地用仰慕的眼神看向师父。他师父的医术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取痰盂!”怪医突然开声。 宛汐听得真切,马上捧了痰盂站在一旁。 只听得那怪医一声断喝“收”,手掌在李景珩的腹部上一扫,四根银针全被收。 而床上的李景珩待银针一收,大叫一声,身子弹了起来。淳于马上一把抱起他上半身,让他身子倾斜往外,几口黑血便稳稳地吐入了宛汐捧着的痰盂中。 第196章 水晶兰 看到他吐了黑血,宛汐,淳于和斯九三人面上一喜。毒素吐出来了,那问题应该不大了。 待李景珩吐完,淳于把他抱回床上,躺好,又把他的衣衫整理好,盖上被子。 宛汐正准备把痰盂端开,怪医伸手按过。 他低下头贴近痰盂,仔细观察了好久,又凑近嗅了嗅。末了,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散在痰盂里。隔了一会,再去看看,嗅嗅。 趁着这当儿,宛汐看向床上的李景珩。他的脸色已不是原来的青色,白,却不是以前的惨白,快接近于常色了。嘴唇虽不是红润润的,但到底有了些颜色。 斯九也注意到了李景珩脸色的变化,她与宛汐对视了一下,两人都露出喜色。 “先别忙着高兴。”怪医放下痰盂,脸色沉重,“景珩小子这次情动引发气血逆行,毒素快速遍布他全身各个经络。虽然逼出了一部分,可他各个脏腑都已被毒素浸染。” “师父!”淳于吓得一个哆嗦,“那景珩他......” 宛汐不是很懂,可她看这师徒两人的神色,直觉李景珩的病还很严重。她忐忑地看向斯九,这丫头,最藏不住心思。 果然,她听了怪医的话,刚刚还开心喜悦的小脸,瞬间垮了...... “前辈,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宛汐最不喜欢乱猜乱想坏自己的心情,她要在自己认知范围内明白结果是什么。 “丫头,最坏便是如今这个状况......躺在床上成为活死人......” 怪医从来不是心软之人,可床上的人是他从十来岁便认识的,他那一身的伤,差不多都是他帮忙治的。 他无儿无女,孑然一生,唯有淳于这个徒弟和景珩小子,他把他们俩当成了儿子般疼爱。如今,李景珩成这般模样,怎叫他不心疼。 宛汐一听,心像被裹了块石头,沉甸甸地直往下掉。前世的李景珩直到她死时,也没死,而是去了北境,一直驻守在那里。李景昌好像也没过多的迫害他。 可如今,因为自己,很多事情都改变了。竟连累到李景珩如今成了活死人?! 她心里很苦,闷闷地坐在床下的榻上,很是自责。斯九过来,眼中含着泪,蹲在她脚边,拉着她的手,想安慰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师父,还有别的办法吗?”淳于不肯放弃,哑着声音问道,“比如,有什么奇珍药物,或是千年药草什么的,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能去搞到。便是我不能,怀远也能,只要您说。” “唔......”怪医从床沿边站起身来,一个踉跄,身子摇晃了几下。 淳于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怪医的手肘,“师父!” 宛汐这才想起,刚才怪医是催动了内力帮李景珩在施针逼毒。四根银针,这么久的时间,体力肯定消耗很大。猛地站起来,头便眩晕了。 她起身扶着怪医坐在锦杌上,又倒了热茶,双手奉上,“前辈,对不住,我一心只想着王爷的病情,竟未能顾及到您的身体。” 那怪医接守茶水,看了她一眼,“怎的叫得这么别扭?景珩小子是叫我老头,你若叫前辈,这辈分怎么排?” 宛汐心里苦笑,这么悲伤的环境下,这老头还在计较这些。但她也没多说,只从善如流的依了他,“老头,可还有其他办法?” 怪医两手绕着自己的黑白眉毛,不停的绕了又放,放了又绕。突然,他眼睛一亮,立马那亮光又息了。 可宛汐看得真切,她蹲了下来,盯着怪医,“老头,可是有一线生机?” 老头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摇头道:“找不出。” “少唬我,我知道,有!”宛汐再次紧盯着他眼睛,“可是有难处?” 老头停下手指,无奈地说:“不是难处。此事本就是一个传说。我们医界的传说。没人证实过。” “什么传说?说来听听,或许咱们能让传说变成真实的存在,那老头你便成了古往今来医界第一人!”宛汐蛊惑道。 老头苦笑,他哪里还在乎什么医界第一人,他也只想景珩小子能醒来。 “传说,有一种花,被称为冥界之花,又名死亡之花。是一种起死回生的仙草。此草名为水晶兰。产在极寒之地。” “是北元吗?”淳于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花。 “不是,比北元还要冷上十倍!”老头说完,低垂下头,这真的只是传说,没人见过。 “比北元还要冷上十倍?!”淳于是知道北元最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还要冷上十倍,有这样的地方吗?看来,真是传说了。 淳于和老头都垂头丧气了。寝殿内静静的,连呼吸声都轻得可以忽略。 “那么冷的地方,只能是北极了......”斯九嗫喏道。 宛汐眼尖,听到了,她抬头看向斯九,斯九摇头摆手道:“不可能的事。那么远,谁知道在哪里?依如今的交通工具,怎么去?就算能找到,多久?王爷还能等吗?” 宛汐知道这是实话。难道,李景珩真的就没救了吗? 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紧,便把手放到胸口处,轻抚几下,想缓缓。隔着衣裙,她的手碰到了贴身而戴的玉佩...... “麻烦你们继续想想办法,一定要救王爷。我......我想出去透透气......” 宛汐起身便往外走,斯九提出陪她,她头也没回,冲着后面挥挥手,“我叫斯妍陪着便好。” 斯妍武功高,大晚上的,有她陪着最合适。 宛汐心情不好,只在街上随意遛遛,所以没让老钟安排车夫,由斯妍亲自赶车。 宛汐这一透气,便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回。 期间,老钟都快要急疯了,王府两位主子,一位生死不明,躺在那儿。一位去透气,一天一夜没回。 临风居众人也急得团团转。玉嬷嬷一直抹眼泪,芳若姑姑坚强些,也红了眼眶。这大晚上去出透气,会不会又遭什么事了? 听到二门处来报,王妃回来了,便都守在临风居院门口等着。 宛汐和斯妍快步回到临风居,还未来得及与众人话长短,直接进了寝殿。 “老头,我弄到水晶兰了!” 第197章 大皇子夫妇来访 “水晶兰?”怪老头一瞬便闪现在了宛汐跟前。 宛汐手里捧着锦盒,她把盒子往前一推,交给怪老头。 怪老头没接,他挤眉弄眼地要宛汐开盒。 宛汐知道,怪老头对这个传说中的水晶兰有种执念,如今,想念已久的东西就在眼前,难免情怯。 她把锦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从里面小心的捧出水晶兰。 与其说这是一株花,不如说是用水晶做成了饰品。通体洁白透明的花瓣,晶莹剔透,中间的花蕊,呈灰蓝色,闪着幽幽的梦幻之光。 怪老头两手把眉毛拧起,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这水晶兰,嘴里嘟嘟囔囔:“我老头子这辈子算值了。这等传说中的宝物都让我亲眼目睹了。往后这杏林界,谁还能与我争长短?!” 淳于对水晶兰也惊奇不已。可他只瞧了一会儿,便拉着宛汐站一边,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这宝物,你从哪里弄来的?” 宛汐本来也是想着碰碰运气,看玉佩世界里有没有这水晶兰。她只带了斯妍便是不想旁人知晓玉佩的事。 待马车到一个僻静处时,宛汐便要斯妍守在外面,她自己去了玉佩里。月珠和月宝一如既往在在那里待着。 宛汐一问水晶兰的事,珠宝二人便自去库房取了出来。 又想到已经送了安月一柄软剑,斯妍也是使剑的,不能厚此薄彼,便自去库房,寻一好剑,用来送斯妍。 月珠月宝看宛汐对剑不是很了解,一副不好选择的为难样,便推荐了承影剑。此剑以精致优雅出名。“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取名承影。传闻是商天子所佩戴。历来为各朝藏剑名家所追捧。 拿了水晶兰和承影剑出玉佩,才不过半个时辰。宛汐想着这个时候回去,不好交代。因为传说中的水晶兰,你一个时辰不到便拿到手了,这叫别人怎么想? 所以主仆二人把马车驾到城墙边,窝在马车里,呼呼大睡起来。马车里本就装潢得豪华,里面也烧了银丝炭,暖和又舒适。 两人这几天也算是累极了,这一睡便睡到了翌日下午。这才匆匆赶车回来。 淳于这一问,宛汐便面露菜色,“早些时候,我认识一位异人,他告诉我,他可找旁人找不到的物件。昨晚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去找他。我和斯妍花了些心思和精力,才找到他。果然,人家是真厉害,竟找到了水晶兰。可见,他是有真材实料的。” 说着,宛汐掩嘴打起哈欠来,看起来,累得不行了。 转头看斯妍,手里抱着一柄剑,眼角都是红的,想来也是累了。 淳于便不再问了。 几人回到桌边一起盯着怪老头。他已取了碾盅放桌上,准备把水晶兰放入盅内。只见他伸出净了三遍的手,虔诚把水晶兰小心地捧到盅里,然后才往里面放了些辅佐的药物,一起碾成末。 再辅以千年人参熬的汤,把碾盅里的粉末,给李景珩送服了下去。 看着李景珩顺利的服下了水晶兰,宛汐便出了寝殿,缠着玉嬷嬷要食吃。反正现在李景珩身边有怪老头师徒俩守着,也没她的位子了。 倒是她,从昨晚出去到今天下午回来,都没吃什么东西,是真饿了。 正当她和斯妍正在吃着糕点喝着芙蓉羹的时候,老钟站在前院禀报,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来探望王爷。 宛汐只得放下手中的吃食,若是旁人倒还好,随意打发了,可大皇子夫妇来了,得慎重些。她要亲自去。 老钟已经把大皇子夫妇请到了二门内的宴息厅,这里相比前院的花厅,规格要高些。毕竟再往里,便是王府内院了。 宛汐换了套妃色袄裙,外披了白狐大氅。头发绾了堕云髻,除了用几根小钗固定髻发,便只簪了根白玉流苏簪子。整个人简单清爽,又不失温婉。 到了宴息厅,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并排站着,似在等待宛汐。 大皇子一袭绣了金丝纹的紫长袍,外罩了件月华白对襟袄褙子,系一根白玉腰带。大皇子妃着乳白色袄裙,外套一件淡紫色褙子。夫妇俩这穿着倒是让人看了极养眼。 “见过大皇兄,见过大皇嫂!”宛汐冲着夫妇二人盈盈一福。 “奴婢见过大皇子,见过大皇子妃,请二位安!”芳若姑姑和斯清行了曲膝礼。 “免礼,免礼!”大皇子李景安抬了抬手,温和道,“我二人本是来探望三皇弟的,冒昧之处,弟妹多多包涵。” 前世宛汐见过李景安多次,他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不去抢不去争。 后来李景昌夺了皇位。虽李景安素来低调,也没与他抢过那个位子,但李景昌仍是没放过他这位大皇兄。 登基前一杯毒酒,虽没要了他性命,从此余生却只能躺在床榻上,以药物维持,苟延残喘。 今天她只见过李景安两次,一次是大婚,再便是这一次了。 大皇子被皇后养得太好了,单纯不谙世事。皇后一生淡漠,她当皇后,完全是被迫,所以她并不愿李景安坐上那个位置。 “芳若姑姑,当初我想问母后讨了你来我大皇子府,母后不肯,竟给了三皇弟。如此倒甚好,有你在,三弟妹便轻松些了。”大皇子看向后面的芳若姑姑,笑道。 “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竟得大皇子如此看重。如今在王府,王妃体恤奴婢年老,一味的惯着奴婢,悠闲自在得很!”芳若姑姑上前亲自倒了茶水,大皇子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自有一番情谊在。 宛汐请了大皇子夫妇坐了上位,自己才坐下。 大皇子妃王楚谨,国公府嫡长女,自小当国母培养着。 如今,皇后和李景安对那个位置并没太多兴趣。作为大皇子妃,她也跟随了婆母和夫君的意愿,不争不抢,悠闲自在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夫唱妇随,夫妻感情好得不像皇室子弟。 她脸上挂着温婉柔和的笑意,因为少了勾心斗角,神情仍有着少女般的娇憨。 第198章 学医养活自己 “三弟妹,我与你大皇兄听说怪医前辈来了王府,便放下大半的心了。今儿个,你大皇兄多吃了碗饭呢!”王楚谨掩嘴轻笑。 “倒......也不全是,主要是今日菜式合......合胃口......”李景安看着王楚谨笑,他也跟着笑, 宛汐看着他们像平常夫妻般相处,心里好生羡慕。想着这两人争那个位置,做个闲散王爷,也挺好的。 “前些日子大皇兄便差人送了那么多补品来,如今天这么冷,竟还带着大皇嫂亲来王府。这情,宛汐记着呢!待王爷康复了,再与大皇兄把酒畅饮,述兄弟之情。”宛汐诚挚道。 “三弟妹既这么说了,便一定要与三皇弟说,我等着他呢。”大皇子伸出手指冲着宛汐点了点,认真地说,“当然,得三皇弟痊愈后再约。” 王楚谨嗔道:“夫君,一说到与三皇弟饮酒便这般期待。小心三弟妹担心你嗜酒带坏三皇弟!” “怎会?我家王爷性子冷淡,与旁人少纠缠。便是自家兄弟也没个好脸色。我还怕大皇兄不待见他呢?!”宛汐忙摇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楚谨揶揄地看了李景安一眼,道,“你大皇兄与你家王爷,时不时便要饮上一次酒。” “兄弟俩坐上半个时辰,喝点酒吃点菜肴。虽说话说不上几句,气氛也冷。可架不住这二人自个享受这氛围。若我在旁边作陪,定是半刻钟也呆不住。偏他们俩一月要约上一次两次的。” 李景安也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兄弟之间,有时不需要说什么,喝点同喜的酒,一起坐着,便是好的。” 宛汐倒不知道李景安与李景珩之间,竟有这种喝酒搭子的关系。又一想,以李景安的纯善如玉,他的另外那些兄弟,只怕都与他不合拍。 李景珩虽说外界传闻残暴无情,可他为保庆国边境平安,能以皇子之身,守在苦寒之地十来年。 回来后,虽管着明镜堂,但他所杀之人,似乎并没有无辜者。所以,在李景安看来,这个弟弟没坏心机,直肠子,便可交。 几人又说了会闲话,大皇子夫妇才告辞出府。 走之前,又送上极品补药,光百年人参便是十来根,燕窝灵芝好几盒。 临走时,王楚谨握住宛汐的手,告诉她,怪医前辈来王府为王爷治病的消息,整个上京贵族圈都知道了。宫里自然也知道了。估计,这一两天,宫里便会来人请怪医前辈。 宛汐一听,自是感激她的提醒。 在回临风居的路上,芳若姑姑轻叹:“大皇子殿下如此贤德纯孝之人,竟一直居于四皇子之下,真是......” “姑姑,有句话叫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风光霁月,悠闲度日,或许是大皇子心之所向之生活。他如此纯净之人,那个位置未必合适于他。”宛汐心里想着大皇妃的提醒,随便回了几句便没再说话了。 当天晚上,是李景珩最关键的时候。宛汐便把寝殿让出来,给怪老头,淳于和斯九。自己去了寝殿旁边的小耳房。平时是守夜的丫鬟们睡的。说是小耳房,其实也挺大的,一间睡房,一间小净房。 翌日清早,宛汐便起了。回到寝殿时,许是昨晚守得太晚,几人都没醒。斯九睡在贵妃榻上,淳于和怪老头便睡在床下脚榻上。 宛汐进去时,怪老头和淳于马上醒了。玉嬷嬷招呼丫鬟送了洗漱水进来,待收拾干净后,便端了早食上来。 云片糕,小桃酥,玉露藕团,七巧点心,八珍糕,珍珠翡翠汤圆,樱桃酒酿,血燕红枣,合莲盅,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待早食盖子一打开,香味飘满了寝殿。 斯九迷迷糊糊也起来了,这馋猫,闻着香味了。 怪老头和淳于看着早食一样一样摆上桌子,目瞪口呆在站一旁。 宛汐捏了块云片糕,一边吃一边走近床边,她得瞧瞧李景珩咋样了。 “小......汐儿,你在寝殿里摆早食?你还......还吃着早食,靠近床?”淳于指着她,紧张地问道。 “嗯?怎么啦?我看你们都累极了,便干脆洗漱完直接来一口,补充补充体力......”宛汐咽下食物说道。 “嗯,嗯,是得好好补充了......”斯九往口里猛塞食物,“姑......娘,这玉露藕团......好吃......” “好吃,便多吃点......”宛汐转头看那师徒二人,“哎,你们也吃啊,热乎着呢!” 淳于无力地看着大吃特吃的主仆二人,“景珩最讨厌在卧房里吃东西,尤其是床边......” 宛汐只停了一息,便又继续,“没事,他这不还没醒呢吗!什么时候能醒?” 说话间,怪老头早已端起樱桃酒酿在喝了,喝完还发出满足的叹喟:“嗯,好喝!这小子,终于有人磨了!” 淳于也泄气了,拿起糕点往嘴里塞,“说不好,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又或者是后天......” “最好是今天能醒。醒了老头便好走了!”宛汐秀气地喝着血燕。 “人还没好,你便赶我?”怪老头气得胡子翘了起来。 “宫里那位这几天会来请你!”宛汐递了块小桃酥给怪老头。 那老头接过小桃酥,眼皮一掀,“宫里那位来请是好事,我老头子的荣华富贵便要来了。” 宛汐笑嘻嘻的去挠他的白眉毛,低声道:“你会稀罕荣华富贵?你若稀罕,便不会从宫里逃出来了。” 此话一出,不但怪老头,连淳于斯九都愣住了。幸好,宛汐声音低,除了他们几人,旁人没听到。 “你怎知......”怪老头把白眉从宛汐手里揪出,脸色冷冷道。 前世宛汐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听李景昌的一个谋士说的。这一世吗,她朝着床上的李景珩抬了抬下巴。怪老头和淳于一瞧,皆松了口气。 宛汐看到床榻边放着的医书,便拿起来翻看。怪老头觉得奇怪,“丫头,你喜欢看医书?” “那倒不是。斯九教了我些医术皮毛,我自己也尽力去看医书,学着点。不求成为神医,只想能有点技术在身,往后也能养活自己......” 第199章 王家分灶之喜 “恁大一个王府,还能养不活你个小丫头?”怪老头吹胡子瞪眼,嗤笑道。 宛汐一时不知如何说,便笑笑道:“总靠别人也不是个事。” 床上的人不知怎么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只是几人在聊天,没人注意到他。也只那么一下,便再没动过了。 吃完早食,宛汐吩咐斯清去库房备了礼物,今天她要去王家——从武安侯府分出来的二房。 斯清如今很能独当一面了。特别是备礼方面,宛汐只需说简单些还是隆重些,若是有特殊情况,也只需说明,她便会准备得妥妥贴贴。 比如这次去王家,她准备了前朝书画大家的一幅踏雪寻梅图,青玉缠枝莲纹瓶一对,四扇楠木刻线琉璃屏风,一套青白玉镂空螭纹杯,一套掐丝珐琅三君子茶盅,一套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 除了那幅画作是宛汐特别交代要送给王铭辉的,其余都是乔迁之时送的礼。因为与宛玉的关系,且都是选了上品。 出发时,天空飘起了雪花。玉嬷嬷给宛汐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裙后,又给她披上红羽大氅,还给她递上的汤婆子,这才放心让她走。 芳若姑姑也跟在后面交代随行的斯妍,斯清,一定要守好王妃。 宛汐全副武装站在床前瞧了李景珩一会,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觉得他的呼吸似乎平稳有力些了。 “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们几个会看好王爷的。”斯九这几天得怪老头点拨,医术有了很大的提高。她是一步都不想离开临风居寝殿。 过了二门,马车早已在那待着了。 上车之前,安月过来告诉宛汐,司马若兰出府了。 宛汐只嗯了一声,便钻进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走在街道上,斯清瞧着闭目养神的宛汐,有些忍不住:“姑娘,这司马姑娘本就被禁足了。如今不但出了缀锦楼,还出了府。若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哼,你觉得钟叔管理王府如何?” “那自然是管得好!又有手段,又有策略。” “司马若兰是王爷下令不许出缀锦楼的。如今竟出来了,你当真是王喜王大人把她放出来的?钟叔当真不知晓吗?”宛汐淡淡地说。 “是钟叔故意让她出来的?!”斯妍惊呼。 “这府里,什么事能瞒过钟叔?”宛汐移了个位置,把身子靠在斯妍身上,“司马若兰不出来,那些人便没理由跳出来。不跳出来,怎么知道他们的筹谋?” 斯清和斯妍这才一脸恍然大悟。 王家分出后,在东街买了一套三进三出的房子。宅子是先皇时期一位侍郎的家宅,里面布局和装饰听说都不错。 房子不便宜,但分家时,武安侯府还没倒,老夫人心疼二房自此独立,不能享受侯府的荣光,便偏了心,把自己的体己分了大半给二房。所以二房倒也颇有些家底。 从南街到东街,马车走了两刻钟。 下了马车,大门处早有小厮在等着了。王府来了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宛汐主仆三人,一辆载着礼物。 两名小厮上前,恭敬的请安后,便请着车夫驾着马车从侧门入了。 宛玉听到前头来报,也快步跑了出来。 姐妹见面自是欢快。宛玉想着宛汐此番遭了刺客,心里难受,竟先掉了眼泪,被宛汐打趣一通,才又破涕为笑。 才到屏门处,王铭辉匆匆赶来。 “二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四妹妹竟是进来了,二哥哥还想着出来迎一迎呢!”王铭辉站在屏门大笑。 兄妹三人嬉笑一番,这才由二门进了内院。 “四妹妹,祖母今儿个也来了。”刚踏进二门,王铭辉犹豫着说道,“你若不想见,便......” 宛汐笑道:“二哥哥,祖母在,我自当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你放心,今日只有祖母来了。侯府,原侯府其他人没来。”宛玉急急地说道,她真怕宛汐会生气转身走了。 “嗯。便是来了也无妨。”宛汐浅笑。 进了二门,右边的东厢房裴氏住,左边的西厢房宛玉住。正房便是王铭辉以后的新房。 前门小厮传话,说是王铭辉两个要好的同僚来了。王铭辉便转身去迎了。 宛玉领着宛汐往裴氏的东厢房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老夫人重重的叹气声。宛汐心下嗤笑,脸上倒未显,只摆出了亲切的笑脸。 “恭喜二婶,新家新气象,乔迁添祥瑞,诸事顺利,平安喜乐!” 裴氏正恼着老夫人这长吁短叹的,明明是她家分灶的大喜事,却被叹得心都要凉了。 听到宛汐这些话,不禁喜上眉梢,这个侄女,真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幸好当初由着宛玉丫头与她交好。 初听她的分府建议时,她还不理解,骂了她几句。后来被儿子一分析,也不轴了,她夫君是个无用的,听儿子女儿的总没错。 如今看来,岂止是没错,真是走了大运了。算来,还是多亏了宛汐这丫头。 她顾不得向婆母请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哎呀,我才听到喜鹊叫,可真是,二婶的贵人真来了。” 宛玉忍不住翻起白眼来,这下雪天,她娘亲竟听到喜鹊叫了? “二婶的好闺女,快快快,让二婶好好瞧瞧。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想死二婶了!” “二婶,汐儿也想着您呢!”宛汐由着她拉着摸着小手,一脸殷切的说着。 “咳,咳......”那边老夫人坐在上首,听着裴氏与宛汐热络的打招呼,心里气得很,不孝的东西,老祖母在这儿呢,半天不来请安。 她这一咳,裴氏才想起屋里还有个婆母,有些尴尬地轻笑,“瞧我,忘了你祖母也来了。” 宛汐轻拍裴氏的手,上前几步,行了晚辈的福礼:“宛汐给祖母请安!祖母一切可安好?” 老夫人心里嫉恨,冷哼一声:“哼,不敢,不敢!老身岂敢让王妃来请安?” 宛汐倒也不计较,武安侯府如今已经不存在了,老夫人这威风也只能在家里人面前耍耍了。 “给老夫人请安!”身后的斯清斯妍待宛汐坐定后,也向老夫人行礼。 “斯清,斯妍,你们叫错了,可不能再叫老夫人了,得请老太太安!”宛汐端起茶杯,淡淡地说道。 第200章 王老太太 “你......”老夫人,不,王老太太正要反驳,一开口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削爵是皇上的旨意,她能说什么? 一个既是自己的亲姑母,又是婆婆,一个是二房的依仗,裴氏两边都不能得罪。只得打圆场:“哎呀,祖孙俩好久没见了,聊点家常吧!” 宛汐也不想在王家分灶的大喜之日扫兴,便笑着说:“二婶可得好好补着。最近家里喜事太多,要操心的也多,没个好身体,还真是要受累呢!” 年后王铭辉与陆翘成婚,他们婚后,便是宛玉与张清远。这一件件接踵而来,确实有够累的。可这累是快乐的,幸福的。裴氏喜欢这种累。 “那是那是,四丫头......不,王妃说得对。我呀,就是劳碌命,且受着吧!”说完,笑得牙不见缝的。 “二婶,自家人,还叫汐儿吧!”宛汐听她叫着别扭。 “娘,您收着点,笑成那样,旁人见了多不好意思!”宛玉看她娘那样,嫌弃道。 “哪里有旁人,只咱们自家人。今日,只请了汐儿,张府,宣平侯府与你祖母。你二哥哥那两个同僚也是没法子推,才让他们来的。”裴氏知道宛汐素来不太与不相熟的人交往,便连自己娘家都没请,想着隔个一两天再专门请裴家人算了。 宛汐哪里不知裴氏的心意,想着这二婶倒也算不错。不枉自己一直帮扶着他们。 “偏你是个眼皮子浅的,竟连自个娘家都没请。你真当攀上了王府便万事无忧了?你忘了武安侯府是如何成庶民的?”王老太太一想到好好的百年世家,被削爵成庶民,心里便气恨上了宛汐。 “祖母,武安侯府被削爵是因为他们参与了刺杀汐儿,皇上下旨削的。”宛玉看着一直拎不清的祖母,很是气愤。 “刺杀她?她好好地在这儿坐着呢,刺杀什么刺杀?再说了,这事武安侯府半个手指头都没动,怎么就被赖上了?这其中,难道没有某些人忘恩负义,罔顾亲情人伦吗?” 王老太太差点跳起来指着宛汐的鼻子骂了,都是这个小贱种,明明默默无闻十多年,突然便成了大将军王妃,如今还害到侯府成了庶民。真是该死! “老太太说话可真有意思。刺杀没成功便是无罪了吗?武安侯府没动手,怎么就被赖上了呢?这话问得好,但老太太不该问本妃,应该去问那真正的罪魁祸首,为何事情败露后,要把锅甩给武安侯府?” 宛汐嗤笑道。她也懒得跟这个所谓的祖母论亲情了,直接以本妃自称。 王老太太也听出了她的意思,神情一窒,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她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夫人,如今却被一个她压根瞧不上的孙女,以身份的绝对优势碾压了。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这时,王铭辉带着张清远进来了。 “晚辈见过王老太太,见过婶婶!”张清远给长辈行完礼,这才笑着看向宛汐和宛玉,“妹妹,宛玉!” 宛玉的眼睛早已从张清远进门开始便粘在了他身上。少年将军今日换了套宝蓝色圆领直裰,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上挂着一块白色暖玉,那是宛玉送给他的。 他英气的脸庞挂着清浅的笑,当真是玉树临风少年郎,潇洒自如神采扬。不但宛玉看呆了,连裴氏都越看越欢喜。这个准女婿,深得她意。 “七哥来得真早!今日定是请了假吧?”宛汐本想打趣一番,可碍于老太太和裴氏在,便敛了心思。 “嗯,是请了假的。分府分灶是大事,我岂能不来?”张清远也一错不错的看着宛玉。 王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张家,看到张清远与宛玉这般,脸上便有了阴郁之色。正准备斥责一番,王铭辉瞧得明白,马上拉了张清远出厢房。 “祖母,娘,清远送了几车的东西来,我一个人怕归置不好,让他与我一起去清理清理。” 裴氏侧眼看到婆母的神色,心道不妙,正要打圆场,幸好王铭辉抢先说了,便忙道:“去吧,去吧!这儿有娘呢!” 看着二人走出厢房,裴氏心里还美滋滋的,刚分出来时,张家便送了好多日常用具过来。这次吃分灶饭,又是几车几车的送来,这张家,还真是看重宛玉。这门亲事算是结对了。 “看你那沾沾自喜的样子,见钱眼开的货......” “哟,我当是谁呢?堵着这大门口,竟是三妹妹的未来夫婿。好家伙,这财大气粗的,到底是上不得台面,一身铜臭的商户,也只有拿些财物砸人了......” 王老太太斥责裴氏的话被外面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打断。 宛玉与裴氏一听,脸色都变了。 随着这声音走进来的,是宣平侯府的世子陆云达和世子夫人王宛殊,后面跟着隐忍的陆翘。 进房后,三人向王老太太和裴氏行了晚辈礼。见到宛汐时,陆云达与陆翘上前见礼:“见过王妃,请王妃安!” 王宛殊仍是一脸不屑地站在那儿,嗤笑道:“四妹妹,如今祖母在,你没必要端那王妃的架子吧?” “本妃先前便已见过祖母,如今是你们拜见本妃。这有冲突吗?还是说,陆世子,武安侯府如今成了庶民,这王家出来的姑娘,便更加没尊卑教养了?” 宛汐眼眸淡淡的扫过王宛殊,看向陆云达。 陆云达稍一抬头,便与宛汐的目光撞到一起,他只觉得那双凤目森冷异常,透着寒光。 “拙荆言语不当,冒犯之处,请王妃恕罪。”陆云达行拱手礼赔罪。 “大姐姐,四妹妹来得早,一进屋便给祖母请安了。你不知道就别乱说。”宛玉很不喜欢这个大姐姐,跋扈骄横。如今武安侯府都没了,不知她哪来的依仗,竟还挑衅四妹妹。 “大嫂,咱们也坐下吧。你也好久没与老太太见面了,祖孙正好聊会天。”陆翘不想大家把气氛弄僵,忙上前搀着王宛殊,想把她往椅子上引。 “走开,你少来做好人......”王宛殊猛地推了陆翘一把,直接把陆翘推倒在地...... 第201章 本王要让世子夫人失望了 斯妍动作快,一个闪身便到了陆翘身边,忙把她扶起。一看,手掌被磨出血了。陆翘也痛得直抽气。 “大姐姐,你是来吃我家分灶饭的,还是来捣乱的?”宛玉气愤地站起来,捧着陆翘的手给裴氏看,“娘,你瞧瞧,翘姐姐被伤成这样了!” 裴氏一直喜欢这个准儿媳,不但门第高,而且长得漂亮,性格又温婉,脾气又柔和。如今,见准儿媳被王宛殊弄伤,也是气恼得很。 “宛殊,你是长嫂,怎可如此待小姑?好歹也是武安侯府出来的嫡长姑娘,越发跋扈了!”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可见裴氏是真心疼陆翘了。 宛汐看着裴氏母女对陆翘的维护,便知陆翘这门婚事算是正正合适的了。 “二婶,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如此苛责于我。就算陆翘是二哥儿的未婚娘子,我还是你嫡亲侄女呢?哪有婶子如此说自家侄女的?”王宛殊哪里吃得了一点亏,她从小便是众人捧着长大的,谁能说她的不是? “行了!素英你话说太过了!陆翘这不只是手上破了点皮吗?哪那么娇气。没事了,都过来坐吧。”王老太太打心眼瞧不上宣平侯府前妻生的几个孩子。 如果不是王宛殊嫁给了陆云达,她也是一眼都不想瞧陆云达的,更别说世子之位给他了。 “祖母......”宛玉正要开口说祖母偏心,突然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老太太此言差矣!王大姑娘于宣平侯府而言,是陆姑娘的长嫂。既做人长嫂,出门在外,要时刻守护好妹妹的。” “于王家而言,陆姑娘是王大姑娘未过门的弟妹。作为大姑姐,王大姑娘也是要万般护着陆姑娘的。可王大姑娘不但没这么做,而且因着私愤,故意推搡陆姑娘,至她受伤。这便是不慈了。” “作为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如此德行,不知宣平侯爷是否知道,也不知陆世子要包庇夫人到此时。焉知,一个大族的兴败,有时便在妇人的一言一行之间。本妃劝陆世子宠妻,也要有个度。” “虽然今时今日,武安侯府已然没有了,武安侯爷也成了庶民,可父母之教子女,岂有分贵贱的?须知,贱民也是要教子女啊!” 宛汐端起茶水呷了热茶,眼神居高临下地瞧着陆云达和王宛殊,冷冷地道。 这边斯妍早已扶陆翘坐下,裴氏取了药膏给陆翘受伤的地方抹上药。 “住嘴!你这个小贱......”王宛殊听到贱民也要教子女这一句,彻底破防的,她顾不得仪态,直接冲上来便要骂。 陆云达从她开口便知她会口出狂言,也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王宛殊的嘴,大声叱责:“住口!休得胡言!” 王宛殊挣脱后还想骂,对上宛汐那双带着暴虐狠厉的眸子,突然有些胆怯了。她嗫嚅着往陆云达身后缩了缩。 “哼,我父母成庶民,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宛汐冷戾的目光转向王老太太,“老太太,这个问题咱们刚刚才讨论完。你看,你嫡长孙女又提起来了。你说,是要本妃再说一遍?还是老太太自己教育一下孙女?” 王老太太心中恨得要命,顶着宛汐那吓人的目光,又不敢说狠话,只重重的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宛汐嗤笑道:“看来,是要本妃来说啰。” “武安侯府之所以被削爵,参与了刺杀本妃的行动。皇上亲自下的诏,若你们有意见,自可去找皇上。” “本妃知道,大姐姐刚刚是想骂本妃小贱种。这是本妃从小骂到大的名字。大姐姐可知,其实本妃自出生那日起,便是贵不可言之命?” 王老太太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宛汐才不管她的反应,继续倚着椅子,冷冽地说道:“大姐姐可知,曾经有凤命在身的五妹妹为何入了四皇子府,当了个侍妾?这一次,更是被推出来,做了刺杀本妃的替罪羊?” “呵呵,大姐姐肯定不知道吧?那是因为,五妹妹是贼啊!她偷了属于本妃的一切。出生时辰,衔玉而生,包括那凤命,都属于我的。” 此话一出,王老太太吓得揪住胸口的衣襟,大口地喘着气。裴氏和宛玉也吃惊不小。陆云达也如雷击般张大嘴巴,半天没出声。只有陆翘,一脸懵懂。毕竟这事,只有武安侯府清楚。 “胡说,胡说,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就算你成了王妃又如何?还是个姨娘生的贱种,你以为胡说八道便能吓住我,做梦!” 王宛殊从陆云达身后冲了上去,她伸出长长的指甲指着宛汐,气急败坏地叫嚷着。 斯妍横握着剑,往前一推,把王宛殊推出一两米远。 “是本妃胡说吗?那大姐姐觉得四皇子三番五次的设计本妃,想让本妃成为他的皇子妃,是为何?是因为本妃是个贱种吗?” “若五妹妹真是那个人,四皇子怎敢只让她当个侍妾?而且,这个侍妾还是五妹妹设计四皇子,与四皇子上床怀孕后,得来的......” “住口!”王老太太脸色通红,她浑浊的双眼射出慑人的光来,这个孽障,早知今日,当初便掐死了事了。 裴氏这才缓过神来,天老爷,以前的武安侯府竟如此下作,做出此等事来。他们怎么敢? “哈哈哈......”宛汐笑得如妖孽般,绝色的面容,隐了几分悲愤。她又想起了前世。 “哼,那凤命便是你又如何?你以为你能斗得过命吗?你生来便是贱种,任你怎么争也逃不过。” 王宛殊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倨傲地站在房中,指着宛汐说道。 “你以为你嫁了个王爷,便能改变你的命运吗?你的那个王爷呢?他如今在哪里?是不是正往黄泉路上赶?” “便是能活下来,又如何?一个无用的残缺之人,除了成为皇室的狗,他还能干什么?” 突然,门外响起一个冷酷凉薄的声音,如同千年寒冰。 “恐怕本王要让世子夫人失望了!” 第202章 王妃担心本王吗 随着声音进来的男人,身材俊美修长,着一袭衣锦服,上面用银线绣了栩栩如生的锦绣花纹,贵气天成。 他发色如墨,眉如飞剑,连眉骨细节都无处可挑,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一根金龙纹腰带系在精半的腰间,上挂一块玲珑玉佩。足蹬黑面锦靴。 他负手而来,邪魅俊美的脸,冷若冰霜,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参见王爷!”屋子里的人皆跪倒在地。 王宛殊更是吓得浑身哆嗦。曾被掌掴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她差不多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李景珩没理地上跪着的众人,从进屋开始,他便看向那个身影。 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明艳精致的小脸,因为茫然,更显娇憨。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他的脸上转了几转。 他凛冽的目光望向她时,竟带了丝丝笑意。突然,她展颜一笑,笑容竟如缠绵的春雨般,醉人而煽情,落在他的心头上,柔柔的,痒痒的,舒适得令他陶醉。这是二十多年来,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宛汐心中的喜悦是真实的,她一开始以为是幻觉,眨巴眨巴眼后,发现,真是李景珩,活生生的李景珩。 她看着他负手朝她走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过去。 “王爷,......怎么过来了?”她其实是想说王爷终于醒了,可话到嘴边又改了。 “今日是王妃二婶家的分灶之喜,本王虽有事耽搁,但总是要来的!”李景珩在主位上坐定,又向宛汐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这个位置,原来是王老太太坐的。 王铭辉和张清远跟在李景珩后面进了厢房。 王铭辉一进屋,便走到陆翘身边,查看她的伤口。 看着他心疼的样子,陆翘心里暖暖的,自从她亲娘去世,王元娴做了她继母,她便没得到过什么温暖了。如今,定了王铭辉这个未婚夫婿,得他呵护,她心满意足了。 “刚才陆世子夫人对本王有那么多的质疑,需要本王为你解答吗?”李景珩掀了掀眼皮,扫了王宛殊一眼。 王宛殊跪在地上还没起。她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全了:“我......我......” 陆云达忙垂首跪拜,“拙荆言出无状,冲撞了王爷,罪该万死。王爷仁慈,还请看在拙荆与王妃乃同胞姐妹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 陆云达其实也是无语极了,这个王宛殊,还以为是武安侯府鼎盛时期,跋扈嚣张。惹完祸自有娘家和他宣平侯府为她擦屁股。如今她一个庶民之女,到底哪来的自信去挑衅王妃? 可有什么办法,如此蠢笨如猪的一个人,竟是他的夫人,他只能护着。 “哼!”李景珩冷笑道,“本王仁慈?陆世子从何处听了这谬论?本王历来是煞神,仁慈可与本王不沾边!” “世子夫人今日如此折辱本王王妃和本王,你觉得本王会饶她?况且,她对本王的王妃,可曾有过姐妹之情?” 李景珩的话刚说完,众人皆吸了口冷气。外面冰天雪地,哪有这厢房里冷? “如此恶毒女子,怎堪为宣平侯府世子夫人?陆世子把她贬为妾室吧。” 不是建议,不是询问,而是直接下令。 “这如何使得?”王老太太率先跳出来反对,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嫡长孙女。 “不,不,我不要做妾室!我不要做妾室......陆云达,你敢把我贬为妾室......”王宛殊惊恐大叫,她定定地看着陆云达,目光阴狠而色茬。 “王老太太所说的使不得,是说这王大姑娘为妾都不配吗?那是要陆世子休弃吗?”李景珩脸色一沉,眸中无半点温度。 “不,不,不,不是,老身......老身......”王老太太纵是心中有多气多恨,如今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陆云达也觉得这个王宛殊已然毫无价值,却还那么跋扈,心里早不喜她了。听李景珩这么一说,顿觉天助他。 “如能让王爷王妃消气,下官定当执行......” 王宛殊一听,万般希望全落了空,她扑倒在陆云达身上,又打又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如果不是我,你能得到世子之位吗?如今,你正好顺水推舟,把我给贬为妾室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宛汐心中嗤笑不已,果然,痛只有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痛。 看着两人撕打在一起,宛汐倍觉心累。她侧目看向李景珩,他神色未见异常,眉宇间却有些疲惫。知他定是才醒便过来给她撑场子了。 她便寻了个理由,与李景珩一起,出了王家,坐上马车回王府。 平时,就算两人一起出行,都是李景珩骑马,宛汐坐马车。像这种两人一起坐马车的机会,还是第一次。 李景珩坐在正位,宛汐坐在旁边。她一上马车便盯着李景珩瞧。 “怎么,王妃不会以为本王是旁人假扮的吧?”李景珩眼中有戏谑的笑意。 “那倒不是!王爷才醒,得多休息,怎的大冷天跑出来了呢?”宛汐语气中有些责备。 李景珩听了,愣了一下,回道:“本王这么巴巴的赶过去为王妃撑腰,王妃竟不领情?” “撑腰哪有身体重要?便是让别人说几句,又何妨?这大冷的天,你若是再有点什么,可如何是好?”宛汐没好气的说,真是分不清轻重。 李景珩嘴角上扬,“怎么,王妃是担心本王吗?” “自然是担心你。这么多人力物力,才把你救活了,你如此不珍惜生命,你叫关心你的人情何以堪?”宛汐越说越气了。你王爷便了不起了,如此任性妄为,出了事,遭殃的是下面的人。 李景珩一听,暗哼了一声,想驳她一句,却没说出口了。 “老头呢?你醒了,他走了没有?”宛汐想起宫里那位对老头的执着。 “听说你早便催他走了,他还留着做甚?”李景珩自然也知道宛汐的好意,可听到她说因为花了好多人力物力,才担心他的,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第203章 王爷如今能用了 宛汐顿时愕然。李景珩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怪医的名号足以惊动宫里那位。让他老人家极早脱身,是最好的选择。 听这语气,好像是怪上她了? 倏尔,她又释怀了。这老头与李景珩感情深厚,好不容易见个面,人一醒便走了,他自是难受。 这么一想,她便没计较李景珩语气问题了。 “王爷可有什么不适?”那病来势汹汹,那么凶险,这乍一醒,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李景珩看宛汐脸上万般表情变化,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酸,冷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除了躺久了,肌肉有些僵,其他还好!” “嗯!幸得淳于每天给王爷按摩活血,否则这肌肉会更酸痛僵硬。”还真别说,李景珩朋友不多,但有一个便算一个死党。 “合着王爷昏迷期间,王妃都忙得很?”李景珩微微侧头,紧盯着宛汐。 宛汐不明所以,只懵懂地点头又摇头,“事确实有点多,但很忙倒是说不上。” “那为何本王昏迷在床,是淳于帮我按摩,而非王妃?”李景珩眼神中有些莫名的火花在闪。 “呃......”宛汐一时诧异,这厮,什么意思?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词语,开口道:“淳于是医者,他到底专业些。我......我其实也有守着王爷......” “哦,王妃不是正在学医吗?都快可以自谋生计了,按摩这等小事竟会不精通?”李景珩眉梢上扬,有种隐隐要发火的迹象。 宛汐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不是与怪老头闲聊时,自己随口而说的吗?他怎么知道?是了,定是淳于这只花孔雀,大嘴巴说的。 不过,说了便说了吧,早点为自己的往后生计作打算,总是没错的。 “呵呵,这不正在学呢吗?我这点小技俩,赚不到钱的,还得努力!”宛汐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李景珩气结。这个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的点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若再与她说下去,费心救回的这条命可能又要交代在这儿了。 李景珩狠狠地剜了宛汐一眼后,闭上眼睛,没再理她。 看他闭上双目,宛汐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这人,才从死神手里逃脱,那冷冽的威压,仍让人不可小觑。 很快,马车回了王府。 进了二门后,宛汐问道:“王爷是去临风居还是墨苑?” “本王去墨苑!”淳于备好了药在那里等着,有些事他也得吩咐下去了。 “嗯,那我便回临风居了。”宛汐带着斯清斯妍从另一条路往临风居去了。 利风从墨苑过来,没碰上宛汐三人,只看到她们已走远的身影。 “爷,斯妍手里抱着的,是一柄新剑吗?”这两日利风都不在府里,回来后第一次看见斯妍。 “你是在提醒本王,王妃的婢女有了新剑,你也想要?”李景珩睨了利风一眼,迈开长腿走了。 “那倒不是,属下只是看斯妍抱得紧,觉得稀奇。”利风拉回眸子,小跑跟了上去。 宛汐回到临风居时,斯九正在偏殿桌上写着什么。 她有些惊讶,斯九这孩子,最不喜欢的便是写字。她说这毛笔软趴趴的,就不是写字的。她的字,也是,一言难尽。也只有斯柠不嫌弃。 “写什么呢?”宛汐上前,隔着桌子问道。 斯九头也不抬,“姑娘,你回来了!怪医前辈走之前,给我留几句医术精髓。我虽当时背了下来,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想着趁记得,写下来,确保万无一失。” 宛汐看了她的字,点头表示认同,“确是烂!” “没事,我自己能看懂。姑娘,你不懂,医者的字,本就龙飞凤舞。” 正在奋笔疾书的斯九倒也不计较宛汐的揶揄,还为自己砌词狡辩。 引得斯清斯妍都捂嘴偷笑。 写完后,斯九又吹了吹上面的墨,待完全干透后,折好收了起来。 芳若姑姑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宛汐已经回来了,便有些惊奇:“怎的这么早便回了?王爷不是也去了吗?” 斯清三五句话便把在王家的事说了个大概。众人皆觉莫名,那王宛殊如今娘家依靠没了,只剩下宣平侯府世子夫人的名头了。她竟还如此不珍惜羽毛,真是又恶又蠢。 说完这事,芳若姑姑这才想起刚才在前院听到的事。 “王妃,老钟把白校尉打发回了原籍。王喜,咱们王府的侍卫小队长谈章,另外还有几个这次从北境回来的军士,都被打发回北境了。” “啊?怎么会这么安排?”宛汐知道,从北境调回来的人,都是李景珩想安排在上京各处衙门的,怎会退回去呢?王喜,那是从小服侍李景珩的大太监啊,都五品了。 “奴婢不知原因,老钟说是奉了王爷的令!”芳若姑姑心里有些猜测,但终究只是猜测,不好拿出来说,只得咽回了肚子。 倒是斯清,平时稳重恬静,这会儿带着几分解气的语调道:“哼,那个白校尉被送回原籍,是最好不过的事了。那耀武扬威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钦封的大将军呢?!” “少胡说!那白校尉好歹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是英雄!”宛汐嗔怪地扫了斯清一眼,便往寝殿走。 斯清自知语气有些不妥,忙停了嘴,跟着进了殿。 斯九收好自己的墨宝,进寝殿看见宛汐坐在贵妃榻上,便搬了小锦杌坐她脚边。 “有事?” “姑娘,王爷病全好了!”斯九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我知道,这是天大的喜事。毕竟王爷是咱们的依仗嘛!”宛汐随口说道。 “我的意思是王爷病‘全’好了!”斯九眼睛亮晶晶的,狡黠的眨巴着。 “嗯?是全好了呀!这水晶兰真是神奇,竟有这等起死回生之功效......”宛汐的手不自觉地抚上的心口的玉佩。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宝贝啊。 “姑娘,我的意思是......是王爷如今不再是无用的男人了......他......他如今能用了!” 第204章 不给李景昌喘息的机会 “嗯?能用?”宛汐心中的了些隐约的猜测。 “是......就是......他以前不是有些残缺吗?那点子残缺如今都好了,他能用了......”斯九一边说还一边信誓旦旦地点头。 宛汐没说话,只左右瞧了瞧。 “姑娘找什么?”斯九昂头问道。 “我在找旁边有没有茶水。” “姑娘渴了吗?” “我想喷你!” 斯九脸黑。 “姑娘,你与王爷,以后如何相处?”斯九不死心,复又抬头追问。 宛汐心累,“如何相处?与之前一样处!我们曾约法三章的,不会违背。” 斯九啧了一声,“我瞧着王爷待姑娘,有戏!” 宛汐一把挑起斯九的下巴,“你个小奶娃,懂什么?还有戏?” 斯九叹了口气,她如今的年纪算是比她们都小,可她心理年龄比她们大多了。那李景珩的心思,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姑娘,我真觉得王爷心里有你。可是你太小,还不懂。”斯九老成的打量了宛汐一番,摇了摇头。 宛汐懒得跟她继续这个话题,问起了李景珩的身体,“王爷的身体真的全好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说到这个,斯九眼神里马上有光:“姑娘,这天地万物,真是神奇得很啊。那水晶兰当真有这般神,大自然的馈赠真是太无私了。我孤陋寡闻了......” 宛汐听着斯九颠三倒四的话语,无奈地摇头,起身不再听她唠叨了。 这时,玉嬷嬷匆匆进殿:“姑娘,五表少爷来府里了。先去了墨苑,老钟说待会儿会过来。” 宛汐遇刺的事瞒着张家,只说了王爷旧疾发作。今日李景珩去了王家,张清远在那里,张家便知晓了他病好的消息,所以张怀远便来了。 宛汐便坐到偏殿等着张怀远。 没等多久,张怀远便来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张怀远从墨苑来的这一小段路,便让他的青灰色狐裘上落满了雪花。 进殿后,宛汐迎了上去。她很自然地接过张怀远手里的狐裘,走到一旁,把上面的雪花抖落,然后交给斯清。 玉嬷嬷早已把糕点端上,天冷,她特意煮了甜酒酿。甜甜的,热乎乎的,带着微微酒意,暖身子。对于张家少爷,她总是偏心些。 “我一听你七哥回家说景珩病好,还去了王家,便立马过来了。汐儿,真是太好了。刚在墨苑,我听到淳于那小子说,景珩的旧疾全好了。大喜啊!”张怀远笑容清澈透明,与他相处总觉润暖如玉。 “嗯,是大喜事!百里大表哥到上京了吗?”宛汐想起前段时间姨母一家到上京,百里流云因生意,还未赶到上京。 “两三日后便到了。本来今日到的,被一些扫尾的事给拖住了。” 宛汐想起前几日,张怀远来看望她时,气冲冲地离开的情景。 “五哥,你把四皇子在江南的生意怎么了?” “哼,全部端掉了!流云表哥便是为了收这个尾,才推迟回上京的。”张怀远长着一张正直温润的脸,即使说着狠话,也让人觉察不出一丝不妥。 “全部端掉了?!”宛汐大为吃惊。 堂堂皇子,他的产业竟被全部端掉?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他的生意经由一层一层的保护,岂会如此容易被端? “五哥,那咱们家,是不是也损失不小?”要在层层保护下,动一个皇子的产业,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完成不了的。 “这点损失对于张家和百里家而言,小意思。便是再大的损失,咱们也得做。谁叫他欺负你!”张怀远傲娇地说完,又宠溺地看着宛汐。 “汐儿放心,李景昌江南的产业完蛋了,咱们便开始着手他上京这边的。反正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可是,李景昌岂会轻易认输?他会报复你们的!”这是宛汐最担心的。 “放心,五哥用了点手段。如今,我们张家在江南的生意与李景昌的一样,遭受到了致命打击。我们自己也在寻找出路,他用何理由报复我们?”张怀远轻蔑地笑着。 宛汐心里暖暖的,谁说她背后无人,这么一大家子,都是她的坚强后盾。 如今,朝堂上有李景珩的制衡,营生上有张家和百里家的追堵,李景昌的日子只怕是鸡飞狗跳了。 下午,张怀远走的时候,又塞给宛汐几张面值千两的银票。他听说那次刺杀,她的人死伤惨重,要抚恤死者,救治伤员,还要重新添人,都要花钱,便给了她这些。 宛汐自己其实也不缺钱,但五哥给的,她不说二话,便接了下来。 张怀远很欣慰地回去了。 傍晚时分,李景珩回临风居吃晚饭。 玉嬷嬷和芳若姑姑很兴奋。王爷大病初愈,便去王家接王妃,如今又一起吃饭。可见王爷对王妃的情意不浅。 两人可着劲儿张罗了好些个菜。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宛汐最不喜铺张浪费,刚开口要阻止,玉嬷嬷一把拖住她,“小祖宗,你就随了嬷嬷这次,往后照你的来,好吧?再说,吃不完,不是还有临风居这么多人在吗?斯九那小馋猫,不定多高兴呢!” 宛汐这才罢休。 饭桌上,李景珩吃得少,吃得斯文。宛汐心里纳闷,这李景珩在北境打了十来年的仗,按说吃饭时应是狼吞虎咽,速战速决。怎的到他这里,优雅成这样? 本来芳若姑姑要上前布菜的,李景珩摆手让她退下了。宛汐便担任起这个重任。 “王爷,这个奶汁鱼片不错,要不要来点?”“嗯!” “王爷,来点鸡丝银耳汤?”“嗯!” “王爷,这八宝兔丁,好像也不错!”“嗯!” “王爷,要不,罗汉大虾?”“嗯!” ...... ...... 宛汐尽量选着清淡些的吃食给他夹,幸好,李景珩也配合,只要是宛汐提的,他来者不拒。只一会功夫,李景珩面前的碟子里,便堆满了食物...... 而宛汐,还在围着桌子一道一道地挑选清淡的菜式,夹了送到李景珩的碟子里...... 第205章 去法华寺还愿 李景珩看着堆成小山的碟子,索性放下筷子,瞧着宛汐。 宛汐这才后知后觉地尴尬一笑,“呵呵,王爷你快吃啊!王爷你不饿吗?” “本王的菜够了,王妃自己吃!”李景珩的眼眸中含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宠溺。 宛汐唇角微扬,终于可以开吃了。 她坐下来,左手拎起右手的衣袖,筷子冲着红熬鸠子而去,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玉嬷嬷知道她喜口味重,加了辣的。 还有麻辣蹄筋,爆炒鱿鱼。晚上了,太重油辣的便少吃些,再来点清淡的,清蒸时鲜,一碗果脯肉沫汤。 可能是大病初愈,李景珩吃得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宛汐吃。弄得宛汐被盯得不自在了,猴急猴急的吃完了事。 他们俩吃完了,临风居众人才拿了菜肴到隔壁房间吃。 回寝殿后,宛汐先去了洗浴房里,漱口洗脸。然后便想在临风居的院子里散步消食,可外面还在下雪,便又回了寝殿。 她靠着椅背站着。斯清给她和李景珩上了热茶。 宛汐听到外面利风的声音,他好像在追问着斯妍什么,斯妍似乎不想理他,躲到寝殿里来了。 李景珩去了洗浴房,芳若姑姑拿了睡袍放在衣桁上,等着李景珩出来穿。 李景珩出来后,披了睡袍,看见宛汐还站在那儿,便想起了有次斯清解释说是为了消食。心里有些怀疑,这般站着也能消食吗? 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头要微微抬起,才看得到她的脸。 “明日,你随本王去一趟法华寺!” “法华寺?”宛汐稍稍曲了双腿。 “去本王的大姑姑那一趟!”李景珩看到她矮下些的身姿,眼眸竟有了一丝笑意。 对了,大长公主一直在法华寺清修。这些年来,她从没出过寺。去她那里,难道...... “事关司马姑娘吗?”宛汐想起前天司马若兰出府的消息。她出了王府难道是去了法华寺吗? “是!”李景珩长腿一伸,身子往后靠,“司马若兰去了李景昌府上!” “去了李景昌府上?”宛汐好像有些懂了,“是老钟特意放她出去的?你们知道她会去李景昌府?” 李景珩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一副知道了还问的表情。 宛汐一时竟有些感慨,这司马若兰是长公主的养女。虽是养女,一直宝贝般待着。即使后来遭了难,也托李景珩照顾着,相比她几个亲生儿子,还要用心。 这次李景珩使了计,让她去了李景昌那里。以她的心性,只怕早就成了李景昌的女人了。如此不清不楚,司马若兰是成为不了李景昌正妃的,便是侧妃,只怕也难。 长公主千娇百宠养大的姑娘,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入了四皇子府。只怕长公主这次叫他们去法华寺,是要问责的。 想到这里,宛汐脖子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她没见过长公主,不知能否承受住她的雷霆之怒。 李景珩微扬着脖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那张小脸,时而蹙眉,时而苦着脸,时而抿嘴唇。也不知她在脑补些什么,能在脸上如此精彩地表现出来。 “你放心,本王的大姑姑最正直,最讲道理,她不会怪罪你的。”李景珩猜她肯定是对明日见长公主有所畏惧,便开口安抚道。 宛汐一听,眼眸亮了,“真的?!我相信王爷!那我便放心了。” 夜色渐晚,宛汐自去换了睡袍,准备睡觉了。 她站在床边踌躇不前,这段时间,她都是把床让给李景珩,自己睡贵妃榻。如今李景珩病才好了,还需不需要她让? 她心里有些埋怨,这李景珩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去墨苑睡呢?又一想,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怎好腹诽主人家? 李景珩看她站在床边,迟迟不动,冷笑一声:“怎么?王妃许久未与本王同榻,生疏了吗?” 这话说得。两人成婚四个多月了,在一张床上睡的日子一双手都嫌多。再说,睡一起,那也是两人之间隔着楚河汉界。 “呵呵,我是在想,王爷是睡里面,还是睡外面?”宛汐抬头给了个假笑,尴尬道。 李景珩哼了一声,“本王习惯睡外面。王妃先睡进去吧!” “哦!”宛汐轻声应了,便手脚并用,爬进去,把被打开,躺了进去,又把被掖成蚕茧般,滚到了床的最里面。 李景珩看着一会儿功夫,便只露了双眼睛在外的宛汐,背过身子暗笑。 他只觉得心境也开阔了不少,眉宇间少了厉色,多了些柔和。 他把睡袍脱下,往衣桁上一丢,留了两个灯盏,上床睡下了。 宛汐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没多久,困意袭来,竟很快入了梦乡。 李景珩却没睡意。 他这些天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人事未知。但他能听到声音。他的小王妃一直把自己放在王府之外,只当自己是来做个客。他还听到小王妃要学一技之长,想着以后好养活自己。 他一想到这些,心里便烦闷焦躁。幸好如今身内毒素全除,否则,只怕又要吐上几大口血了。 他转过身子,看着宛汐。她轻柔绵长的呼吸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温润如玉的脸庞,洁白如雪,细嫩的唇瓣,红艳艳的,娇艳欲滴。 他喉结滑动,不由自主的凑近那张让人想要一亲芳泽的小脸。 快要接近时,李景珩猛地翻身而起。他喘着粗气和内力,调整了自己的气息。然后退回到床边,背后而卧...... 翌日,待宛汐起床时,李景珩早已不在房里了。 芳若姑姑说他去宫里了。也是,大病初愈,是得跟宫里说一声。 辰时末,李景珩回来了。 他没说细节,但宛汐知道,进宫只是父子俩的演戏时间,就看谁演得真。 李景珩说此次能捡回一条命,多亏王妃在府里求了佛祖,许下了愿,才得以保佑。为了还愿,今日会带着王妃去法华寺,亲自跪谢佛祖。 大昊帝自是应允了,毕竟这是王妃许下的愿,是得一起去还。 第206章 楚原无辜领军棍 斯清和斯柠为宛汐准备了衣服。 外面还在下雪,所以穿得要厚实些。除了贴身的亵衣,又穿了两层中衣,一层月白的,一层藕粉色的。都是交领上襦,下边穿了白垮裤,脚踝处以花苞收边。 外衫长裙是月白色云锦上襦,为净色宽袖,只些牡丹暗纹,束腰用的也是白底的妃色牡丹纹腰带。脚上穿了白署袜,蹬了双鹿皮小靴。 因是去法华寺还愿,整个人穿得素净,没有太多艳色。 李景珩里面穿了石青色竖领对襟长袍,外面穿了象牙白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倒是与宛汐的衣服相呼应了。 出门的时候,芳若姑姑给宛汐披上红羽大氅,李景珩也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 一行人,王爷和王妃,六个丫鬟,八个侍卫,四辆马车,八匹马,往青山法华寺而去。 李景珩与宛汐坐在第二辆马车里。车厢里燃着炭火,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两番天地。 宛汐轻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街上的行人不多,店铺倒是都开着门,不过都是门可罗雀。小摊小贩一个都没见了。 街道正中的雪,都被扫干净了,马车走得又快又稳。 出了城,便是听见车辕吱吱呀呀的声音,车子也走得慢了起来。毕竟城外的雪没人扫,已经很厚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宛汐几次都被摇得往一边倒。李景珩看她远远的坐在侧位,便一把拉过她,强按着与他坐到了一起。 宛汐被晃得没法,只得紧紧抓住他的狐裘,以稳住自己东倒西歪的身子。 终于到了青山脚下,马车停下后,李景珩先跳下车。宛汐走出车厢,眼前出现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她很识趣的握紧那只手,就势跳下了马车。 李景珩看着地上的雪,便没松开已经下了马车的宛汐。一直牵着她,走到上法华寺的石阶处。 许是早知道王爷和王妃要来还愿,石阶上的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石阶上又没雪,人家还是大病初愈,怎好意思让人家牵着呢?宛汐跟着李景珩走上石阶后,便把手从李景珩手中抽出来。 手心中娇小柔软的小手突然抽离,李景珩感觉自己心中都空了一块似的。他恨恨地在前头走着,没再理宛汐一下。 宛汐刚开始还跟得上,哪知李景珩越走越快,她提着裙子赶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 斯妍和斯柠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她又奋力追赶了一会,实在赶不上,便转身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姑娘,不追王爷了吗?”斯妍倒还好,有轻功在身。她蹲在宛汐身边问道。 “不追了!他有武功,腿又长,还走那么快,追得上吗?反正法华寺我们知道去。休息一会,再慢慢爬!” 侍卫们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了:是追王爷?还是守着王妃慢慢爬? 最后,楚原带了一个人用轻功跟上王爷,利风带着剩下的五个,护着王妃慢慢爬。 既不用赶路了,宛汐便慢慢地边走边看风景。说是看风景,其实也只是随便瞟了几眼。这银妆素裹的青山,白茫茫的一片。斯九说了,大雪天,不要对着雪看太久,对眼睛不好,会得雪盲症的。 这边楚原几个跳跃间,便跟上了李景珩。 “爷!” 李景珩这才看向后面,人呢?身后只有楚原和另一个侍卫。 楚原有些一言难尽,他对着山下面努了努嘴。李景珩站在石阶边,斜着身子往下一看,后面远远的跟着一群人! 自己竟把他们甩得这么远了吗? 他冷冷地看向楚原,这厮,竟没提醒自己。 楚原只觉爷的目光比这雪天更冷,果然,李景珩那冰碴子般的话也说出口了:“回去领十军棍!” “是,爷!”楚原如今后悔死了,刚才怎么不让利风追爷,他护着王妃? 主仆三人便在这半山腰的石阶上等着。 一刻钟后,宛汐她们慢悠悠地上来了。 “王爷恕罪,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体力这块,与王爷比,确实差太远了!”宛汐爬得慢了,气息便匀了。她笑盈盈地说道。 “哼,知道体力差,还不想办法练上来?磨磨蹭蹭的,耽误本王时间!”说是这么说,李景珩动作却慢了下来。跟着宛汐慢悠悠地走着。 一行人终于到了法华寺。 因是来寺里还愿的,楚原便带着人把一车的物资送到了寺里掌事和尚手里。李景珩和宛汐则诚心地在大雄宝殿跪拜,谢佛祖的保佑。住持方丈在一旁为他们诵经祈福。 几轮叩拜后,李景珩与宛汐双手合十,拜谢方丈大师。 那方丈一脸慈悲相,睁眼看到宛汐时,竟愣了一下,倏而笑道:“施主,缘来缘去自有法,执意起执意灭,终是命数使然。顺其自然,才得善终!” 宛汐心中一颤,正准备多问几句,那方丈道声“阿弥陀佛”便径直走了。 宛汐站在原地反复想着那几句话。难道方丈知道她的秘密?大千世界,她都能重生了,定是有知道这些稀奇事之人。 如今方丈大师走了,只能等见完长公主再寻机会找方丈问个详尽了。 “怎么??”李景珩也听到了方丈的话,他看到宛汐呆在那里,便回头走到她身边。 “无事!我只是觉得这位方丈大师好高深的佛法。”宛汐含糊其词,“走吧!” 李景珩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宛汐一眼,便没再问,抬脚往寺后面的禅房走去。 这是法华寺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三间房。还有个搭在棚里的小厨房。 宛汐有几分惊讶,难道这里便是长公主的住所? 院里的有穿着僧衣的中年妇女,看到宛汐他们进来,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您来啦。居士等着您呢!” 李景珩微微点头,“张嬷嬷!” 张嬷嬷冲着后面的宛汐点了点头,把中间的一间禅房门打开。 李景珩伸手拉住宛汐的手,带着她走进了那间禅房。后面的丫鬟们和侍卫都好安静地站在院子外面。 第207章 初见长公主 进了禅房才知道,这是个一进两间的房子。 外面这间供奉了一座佛像,佛像下香火萦绕,地上有几个跪垫。两侧有桌椅,但都是很普通很简单的家具而已。 里面还有一间,应该是卧房了。 佛像正中的垫上正跪着一个穿僧袍的长发女子。 “大姑姑!”李景珩冲着那长发女子轻轻叫唤。 长发女子对着佛像叩了三个头后,张嬷嬷上前,扶起了她。起身后又拜了三拜,这才转过身来。 宛汐这才看清长发女子的样貌。虽已中年,却仍是极美,她面庞轮廓分明,如银盘般,一双杏目深邃明亮如星,似能摄人心魄。 她头发尽数梳至脑后,在中间顺意绾成一个髻,用一根桃木簪子固定。光洁的额头依然有几道浅纹。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长公主,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如今虽夫婿被赐死,儿子们皆在北境之地,不得回上京。她仍宠辱不惊,在这法华寺里自在清修。这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景珩,这便是你的娘子?!”长公主清婉慈爱的声音响起。 宛汐忙上前行礼:“宛汐见过大姑姑!久仰大姑姑之名,今日得见,宛汐甚感荣幸!” 长公主接了她的礼,微笑道:“好孩子!既如此,我便叫你汐儿吧!” 宛汐自然垂首称好。 李景珩拉着她走到佛像前,两人跪拜三次,再起身拜了三拜。 “这孩子......”长公主笑着看了张嬷嬷一眼。 张嬷嬷扶着她坐在一旁,道:“王爷每次来诚心拜佛,一是与佛虔诚,再是因着对您的孝心!” “我自然知晓!”长公主慈眉善目的看着拜完佛的二人,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下吧!” 宛汐乖巧地坐在李景珩身边,这是他们姑侄的主场,她静静的坐着听便是了。 “大姑姑,司马若兰的情况,您已了然。侄儿特意来寺里,便是想请大姑姑定夺!”果然还得是李景珩,一来便直奔主题。 “景珩,大姑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这么多年来,是你在北境护着你的表兄弟们,更是把若兰接到府上,给她最好的照顾。谢谢你,景珩!”长公主慈目看向李景珩,眼中盛满真挚的谢意。 “大姑姑......” 长公主抬手温柔止住李景珩的话,“如今,大姑姑还要对你说句对不起。若兰如此行径,是我所意想不到的。”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被娇养大的姑娘,想要过得轻松宽裕些罢了。竟不料她如此贪图权势富贵。” “罢了,景珩,你只管做你的事。若兰那里,你不必顾忌什么。你不欠她,司马家也不欠她,就这样吧!” “明明小时候,那般单纯可爱,怎的......” 长公主说完这些话,神情有些失落。娇养了这么年的女儿,虽不是亲生,到底还是有感情在的。如今要舍弃,肯定是不好受的。 宛汐心中有些不忍,“大姑姑,有些人,在顺境中能把劣根性隐藏起来。只让人看到旁人想看到的那一面。到了逆境,那些本性便浮现出来的。” “人的品性,最真实的,还是那最低处的品性。所以,您不必介怀。” 长公主把眸子移到宛汐脸上,“品性的最低处?嗯,说得好!景珩,你这小娘子,倒是个通透的!” 李景珩高冷地扫了宛汐一眼,脸上未显,眼中笑意却快要溢出来了。 “那接下来的谈话,还需要张嬷嬷把她带到隔壁吃素果吗?”长公主戏谑地看着李景珩。 宛汐一听,看来他们是有机密要聊。这种事,自己还是少知道为妙。 想罢,她便要起身告辞。 “不必!”李景珩似乎早就预判了她的动作,提前拉住她的手。 宛汐心里还想着单独去的一下方丈大师,问些东西。被他一拉,只得乖乖坐着。 心中计划被打乱,宛汐气恼得很,她狠狠地瞪了李景珩一眼。发现长公主正一脸看好戏的瞧着他俩,心下赫然,尴尬地朝长公主笑了笑。 笑毕,长公主从僧袍内掏出一个信笺,交给李景珩,正色道:“这是淮安府你姑父的旧部,如今多已不在原位,贬的贬,免的免,但找到他们,还是能用。除了几个我打个圈的,是已然不在了的......” “另一张便是军器所可用之人。当年他们与你姑父联系皆是暗中,所以这些人大多还在,没被清理掉。” 军器所,都是有大才之人,身怀技术,一时很难替代。所以,当年司马长风事件后,大昊帝也严查了军器所,没发现与司马长风私交过密的,便延用了那些人。 宛汐一看这架式,眉心直跳,长公主自拘法华寺这么多年,一直诚心理佛。如今却拿捏着这么多的隐密,难道以前的都只是表现? 李景珩接过信笺,收入怀里,“大姑姑放心,我自会善用。” 长公主揉揉眉宇,眼中多了几分担忧:“老四受此重创,那位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历来阴险,你要小心他下黑手!” “我听闻上次汐儿遇刺,里面便有他的手笔。” “他派出的应是龙羽卫了。这是一支有着一千人的暗卫队伍,是当年父皇创建的。都是武功高,心狠手辣之徒,传闻可以以一抵百。” “龙羽卫本来只听从龙羽令的调遣。也不知怎么的,这些年来,龙羽令一直没找到。那位便只能拿着父皇的诏令,进行五十人以内的调动。” “虽只能调动五十人以内,但他们战力非凡,小觑不得。你要小心些!” 长公主顿了顿,又道:“你还是把我的青凤卫拿去吧!” 李景珩断然拒绝:“不行,那是皇爷爷给您保命的,我不能要。您放心,我有人,他们伤不着我!” “不是给你,是给汐儿。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让我的青凤卫护着最合适了!” 长公主嫌弃地睨了李景珩一眼,满眼鼓励地看着宛汐,一副催促她赶快接受的样子。 “大姑姑厚爱。但汐儿也不能接受!” 第208章 反复无常小女子 宛汐盈盈而立,对着长公主感激地福了福身子。 长公主有青凤卫,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听到。前世长公主自拘于法华寺后,一直默默无闻的。 皇位的交接也是顺利得很,上京城乃至庆国,都是风平浪静的,除了宛汐惨死,张家被抄家灭满门。甚至都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大昊帝的龙羽卫,倒是听说了,李景昌后来继承了皇位,但大昊帝不知怎么的并没有把龙羽卫交到李景昌手上。 想来是因为大昊帝也没有龙羽令,他也无法命令龙羽卫,要他们效忠李景昌。前世的龙羽卫便成了无人接管的暗卫。 如今长公主竟提出让她的暗卫青凤卫来保护宛汐,想来也真是看得李景珩这个侄儿。 “大姑姑,司马姑娘既然入了四皇子府,那四皇子便会把主意打到您身上。若是您不配合他,以他的个性,定会报复于您。您比我,更需要保护。” “而我,您放心,王爷会护着我的。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逞!” 宛汐说完,嘴角上扬,有些娇憨,也有些跋扈。 “哈哈哈,景珩,竟想不到,你这小娘子,倒是个厉害的!”长公主大笑,眼角的皱痕也带着加深了些。 “公主,老奴倒觉得,王妃颇有您当年的风采呢!”张嬷嬷站在一旁,掩嘴笑道。 “哦,我看着,确有些像!”长公主笑着摆手,“坐下,景珩媳妇。” 宛汐乍一听“景珩媳妇”,还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叫汐儿生份了,还是叫景珩媳妇来得亲切。”长公主看着有些懵的宛汐,又摆了摆手。 宛汐心道,您还是叫汐儿吧,景珩媳妇这名,听着别扭。 但人家是长辈,又是长公主,不好反驳什么,便皮笑肉不笑的坐了下来。 李景珩听到长公主那句“景珩媳妇”,眸中的冰冷瞬间融化,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坐在他们对面的长公主把他们俩的神态看在眼里,与张嬷嬷相视一笑,“行吧。听景珩媳妇的,青凤卫我先自己留着,你们要用,只管来拿青凤令!” “谢谢大姑姑!”宛汐真诚道谢,长公主待她,真好。 “谢谢大姑姑!”反应慢了半拍的李景珩也跟着道谢。 要说的已说完。李景珩便带着宛汐向长公主告辞。如今是多事之秋,他们今天上法华寺是还愿的,不能多待。 待久了,那位便会忌惮,一忌惮,便会带来麻烦。要做的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少则少。 路过大雄宝殿时,宛汐装作要去净房,让李景珩他们到前面去等着。她自己带着斯妍转身去了后面。 法华寺的构造她不熟,只得逮个小僧侣便问方丈大师的禅房在何处。 “施主,方丈师祖正与来寺里云游的大师研讨佛学。暂时不会接待任何问禅!”那小僧侣年纪虽小,说话倒一板一眼的。 宛汐问他研讨什么时候结束,小僧侣回道说不知,又说近段时间方丈师祖会出寺云游,归期更是未定。 “这么巧吗?”宛汐嘀咕了一句,倒也没再问小僧侣,带着斯妍转身出去了。 待宛汐主仆二人走远,小僧侣苦着脸对旁边的方丈道:“师祖,出家人不打诳语!” “童言无忌!”方丈双手合十道。 寺门口,李景珩带着众人等在那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寺内,直到宛汐主仆二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才把眸子移开。 宛汐因为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有些不快,脸上也显出踌躇之色。李景珩与她并排走在石阶上,时不时的侧头看向她。 “大姑姑与本王娘亲以前很要好!”李景珩突然淡淡地开口。 宛汐还沉浸在方丈大师的那些话里,猛地听到李景珩的声音,“啊”了一声。 接着又觉得不对,便开口说道:“长公主是性情中人。肖妃娘娘又是恣意江湖儿女,她们定能相处得好。” “嗯!本王小时候的无数次被刺杀,除了皇爷爷的保护,便是大姑姑了。” “大姑姑知道娘亲做不了笼中鸟,曾想把娘亲与本王带离上京城。不知道怎的,娘亲没同意。” “没多久便是那次让本王身中剧毒,让娘亲殒命的刺杀。大姑姑在娘亲死后,后悔不已。她后悔没有坚持送走娘亲。” “可本王知道,娘亲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宛汐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安慰他,还是附和着感谢长公主。 “这些年王爷尽力照顾司马家几位表兄弟,便是回报给长公主以孝心了!”宛汐想着人家的家事,不能说太多,便只说了两句中庸的话,想来不会出错。 “哼!你倒是转变得快。刚刚在禅院,大姑姑前,大姑姑后,叫得亲热。这一出寺,便长公主长,长公主短的。真是反复无常之小女子!” 李景珩眼眸中突然生出怒火,他快走几步,一下便与宛汐拉开了三四个石阶的距离。倒也没再加快了,只一味的在前头闷声走路。 宛汐瞬间懵了。 这怎么说的?聊天聊得好好的,他这猛地一个跳跃,说到她对长公主的称喟上去了,跨度还挺大的。 最离谱的是,他竟还生气了。这气,从何而来?根源在哪里?她哪句话说错了? 宛汐茫然地看了看旁边的斯清,想询问一下原因。斯清瞪大双眼,一脸无辜,她更不知道了...... 她这正郁闷着。身后传来利风的声音:“斯妍,好斯妍,你把这剑给我瞧瞧......” 利风早就看到斯妍手里的剑了,成天宝贝似的抱着。他这几天总跑外面,一直没机会细看。 “看一眼,便还给我!”斯妍本不想给他,但到底是师兄,有感情基础在。他又这么恳求了,那看便看吧。 利风欢喜地接过剑,“嗖”地拔剑出鞘。 “哇,真是承影剑!斯妍,你发财了,竟是承影剑。名剑哪!传说是天子所用佩剑!”利风惊叫起来。 斯妍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第209章 你发烧了吗 “少见多怪?怎么说?”利风拿着剑比划着,爱不释手。 “安月的那柄软剑,你见过吗?”斯妍问道。 “没有!安月从不让我们看!”利风老老实实道。 “她当然不会给你们看。那也是名剑来的。你知道是什么剑吗?”斯妍吊起利风的胃口来。 “什么剑?”利风一脸清澈的愚蠢。 “辟水剑!” “噢......”利风嚎了一嗓子,“是剑身薄如蝶翅,剑痕细如雨丝的辟水剑?” 斯妍翻了个白眼,“辟水剑还有第二把吗?” 利风脚下一个踉跄,他咬咬牙道:“你们这名剑是多少钱买的?” 斯妍傲娇地冲着走在前面的宛汐抬了抬下巴,“都是我们家姑娘送的!” “你们家姑......王妃?”利风一愣,手上的剑被斯妍夺走,抱在了怀里。 他只得像个无人疼爱的小孩般跟在后面,无精打采地走下青山。 宛汐走到马车边,李景珩已经上了马车。虽有侍卫放一脚蹬子在马车旁,他仍站在车厢外,准备拉她上马车。 利风趁着宛汐还没踏上脚蹬,站在马车下面,对李景珩说:“爷,斯妍和安月都得了名剑!” 李景珩只嗯了一声,便没理他了。 “那个,爷,如......如果......您会吗?” “不会!” “哦!那......” “想去王妃身边?” “那敢情......那倒不是......” “滚!” “哎,好咧!” 宛汐蹙眉,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也只有他们主仆才能懂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侍从。 介于李景珩在下山时突然发脾气,宛汐不想理他伸出的手。但又怕这位爷气上加气,那受罪的还是自己。便伸手,任他拉着,上了马车。 进了车厢,李景珩四平八稳的坐在主座。宛汐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就近原则,坐在了门口,与李景珩离了大半个车厢的距离。 这是她自认的安全距离。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上斯妍她们的马车。 开玩笑,这位爷正气着呢!可不得等他气消了再图后事吗? 马车吱吱吖吖的上路了。明明银丝炭烧得正旺,宛汐却感觉冷嗖嗖的。偷瞄了一下李景珩,那张脸冷得快掉冰碴子了。 “没吃饭,甩不动鞭子吗?马车都慢成这样了?!”李景珩冲着外面大吼一声。 “是,主子!” 接着便是马鞭甩动的声音,马车飞驰起来。 路面上积雪本就厚,这马车跑得快,颠簸的也厉害。 宛汐忙两手撑着厢体,极力不让自己摔到车厢里。心里嘀咕,突然这么赶,是有急事回府吗? 李景珩抱胸稳坐在那里,他看着宛汐被颠得头都快撞到厢壁上了。心里的莫名火气更盛了。 终于,他几步上前,一把拉住宛汐的手臂,往自己这边一带。 宛汐没提防,被他猛地一拉,竟撞进了他怀里。吓得她想马上离开,无奈马车晃得有点厉害,她根本稳不住自己,只能由着他拉着。 李景珩瞧着宛汐跌进怀里,便顺势手臂一收,把她搂着,回到主座上坐下。 宛汐完全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动,只得顺着李景珩动作。想着等他坐下后,自己再扶着他手臂,在旁边坐下即可。 谁知,李景珩把手臂一收,便把她固定在了他的腿上。 刚才被拉时,慌乱中,她揪住了他的前襟。如今又坐在他的腿上,便成了这样一副画面: 李景珩单手抱着宛汐的腰,宛汐侧身坐在李景珩的腿上,双手抚上李景珩的胸,头还靠在他胸前。 两人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宛汐甚至微微的抬头,额头便能触到李景珩的下巴。 两人成婚几个月了,这么密切的亲近,还是第一次。宛汐虽然知道是马车颠簸所至,心里还是很不好意思。 她脸有些烫,眼睛偷偷看了李景珩一眼,他如玉的脸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耳朵都红了。 这太尴尬了。她抿了抿嘴唇,松开揪前襟的手,改扶着李景珩的两个手臂,她要快点起来,坐在旁边去。 可她用力起了两次,均失败了。她腰上李景珩的手一直紧紧搂着,没放松半分。 这什么情况啊?她抬眸看向李景珩,只一眼,便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李景珩那双原本淡漠冰冷的双眼,如今寒意退尽,变得透亮清澈起来。眸中如星河般璀璨,波光潋滟,似乎有着不可测魔力,可将人吸附在里面。 宛汐的心像小鹿般怦怦乱撞。美色误人! “王爷,放开我!”她垂下头,出声提醒。 李景珩这才轻抓她的两臂,把她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抓紧本王!”他声音有些嘶哑。 宛汐想抬头感谢他,却惊讶的发现,他飞快地移开盯在她身上的眸子,那眸子里竟有动情和隐忍。 马车进了城,便平稳多了。 两人一直回到王府,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下了马车,进了二门后,李景珩匆匆往墨苑走。宛汐带着丫鬟们回临风居。 “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马车突然加速,颠得我都快要吐了!”斯柠捂着胸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确实是王爷吩咐快点的。”宛汐闷闷的回道。 “姑娘,你是不是病了?”斯清也难受,可抬眼一看宛汐,吓了一跳。 一听斯清这话,几人围了过来,“呀,真是哦!是不是发烧了?” “来来来,我来看看!”斯九按上了宛汐的脉。 “没有,我没事!没发烧呢!”宛汐提着嗓子叫。 “外面冰天雪地的,先回临风居!”斯九是医者,她的话比宛汐的还有用。 几人拥着宛汐很快回了临风居。 玉嬷嬷一看众人的架式,又看了看宛汐,心里早急了,“哎呀,这大冷天的,是冻着了!” 芳若姑姑也跟着着急上火:“快回寝殿。斯九,快快快,瞧瞧!” 宛汐看着忙碌的众人,哭笑不得:“你们到底从哪里觉得,我冻着了,病了?” “你的脸红成猴屁股了!快让我瞧瞧,烧得厉害吗?”斯九把宛汐按到贵妃榻上,伸出手便搭上了她的脉。 第210章 我没资格 宛汐一听,忙挣脱被扣的手,两手一起捂住了脸,只露出双眼睛在外面。 “啊?......” “姑娘,你......” 宛汐如今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听,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斯九有了些猜测,刚才她搭上宛汐的脉,确实发现没病。 她抬眼看了一下寝殿,除了四斯便芳若姑姑和玉嬷嬷,没旁人。 她看着宛汐那躲闪的双目,眯了眯眼,问道,“你......和王爷......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李景珩这次以毒攻毒的疗法,她全程参与了,她知道李景珩如今真的是完全健全的男人了。 “你这猢狲!什么跟什么呀?马车上能发生什么?”宛汐把手放下,气恼的指着斯九骂。 芳若姑姑和玉嬷嬷立马明白了。其他三小只也懵懂半知。 瞧着自己周围围着的几个脑袋,宛汐哭笑不得。幸好冷静一会后,脸色也如常了。 可几人仍然不放过她。 “姑娘,真没事?王爷突然要求马车加速,是不是有别的情况?” “姑娘,其实我刚才看到王爷,他耳朵也是红的。虽然他走得快,但我发誓,我真看到了!” “姑娘,王......王爷这身体才好便......”斯柠扭扭捏捏,说半句留半句,更能让人遐想。 宛汐看着这一屋子的八卦长舌妇,头皮都麻了...... 幸好芳若姑姑老练,她笑着上前,赶鸭子般把几人从宛汐面前赶走。末了,还回头冲着宛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宛汐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待周围不再围着人时,宛汐复盘了一下今天的事,在心里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小小的防线:好好守着自己的初心,一切以报仇,救张家为主旨。 对于今天的失态,她也给出了原因:李景珩如此天神般优秀的男人,身材又好,位高权重,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是正常的。 也确实,如此美色,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住? 想完,宛汐便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她想起了一件事,那本手札。李景珩从清醒到现在,一直在忙,还没时间跟他说这个。 她取出手札,准备去墨苑找李景珩。就不知道他急急忙忙回府,是不是有要事,如今有没有空? 她看了一下寝殿,玉嬷嬷和芳若姑姑又出去准备吃食去了。只剩四斯在殿里。 她觉得她有必要与她们说一下今天的事。 “你们都过来一下。”宛汐坐回贵妃榻,看着围过来的四人,“我今天有点失态。我觉得这很不好。以后我会尽量控制好自己。如果你们看到了,你们也要帮我。” 四人不禁想起刚开始时,宛汐说过的话。 “可是,姑娘,王爷如果真的对你好呢?”斯柠充满希望的眼神望着宛汐。 “傻丫头!你们几个是最清楚我的事。现在我没资格想这些!”宛汐脸上挂着笑,可四斯都心疼极了。 “姑娘,你不要把自己压成这个样子。你也只是个小姑娘,你有资格的,只要你愿意。”斯九说话总是老成得很。 “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咱们与李景昌他们的争斗,进入了白热化。一个不留神,便万劫不复。我一想到会连累到你们,便总是心难安。怎能再拉个人进来连累?” 宛汐目光从四斯脸上一一看过,这几个丫头,便是她重度压力下的支撑。幸好有她们。 “姑娘,希望这种话是我们最后一次听到!”斯九板着小脸道。 其他三人也点头。 “好,我知道了!”宛汐笑着答应。 “好了,我现在要去墨苑与王爷说点事。散会!” 斯九自觉地跟在了宛汐后面。 主仆二人出了临风居,沿着石板路往墨苑走。府里的梅花树被雪压低了枝头,梅花也只若隐若现地在雪花身下露出点点红色。 “姑娘,我再多说一句。”斯九紧挨着宛汐,轻声道,“我觉得王爷对你,是用了真心的。你不要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围墙里,这样会太苦了!” 宛汐把汤婆子递给斯九,“他如今身体康健了,值得一个更好的姑娘做他的王妃,与他共守一生。而我,一直在算计他。没资格得到他的真心!” 斯九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墨苑到了,便闭了嘴巴跟上去。 楚原被罚打了军棍,正别扭地站在墨苑书房前。看到宛汐和斯九,忙上前行礼,打招呼:“请王妃安!王妃有事找爷吗?” “嗯!王爷还在忙吗?”宛汐站在院里,如果忙,她倒可以等一等。 “王爷不忙,他没事。从法华寺回来,便在看书。王妃进去吧!”楚原转身对门里喊:“爷,王妃来看您来了!” 斯九先上前一步,打开了书房门。 宛汐进去后便看到李景珩坐在大大的书案后,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她心里装了事,只平常地走过去。 “王爷,我有件很要紧的事要跟你说。” 李景珩自回府后,便坐在这里,美其名曰看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如今看宛汐神情自若的走到他面前,他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这个没良心的,撩拨了人,自己倒轻松自在得很。 后又在心里嘲笑自己,明明自己比她大那么多,竟还不如她一个小姑娘。 “王爷?”宛汐看他半天没回复,便又叫了一声。 “嗯!说,什么事?”李景珩马上恢复了冰冷冷的样子。 宛汐回头对斯九使了个眼色。斯九转身出去了,出去前,她看向面对面站着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爷,可否把那本游记拿出来给我看看?” “游记?”李景珩从屉子里拿出《弘祖游记》,交给宛汐。 宛汐接过书后,找了最近的椅子坐下。 她从袖兜里拿出那本手札。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数字,又翻开《弘祖游记》,用她原先猜测的那样,找字。 第一个字找出来了,“南”字,然后再找第二个,一个“山”字...... 她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李景珩,指挥道:“王爷,拿笔写,第一个南,第二个山......” 第211章 王爷改吃荤了 李景珩虽心生疑惑,但他什么都没问,照做。 “第三个字,塞。” “第四个字,天。” “第五个字,地。” ...... ...... “第十个字,生。” 终于查完了,宛汐迫不急待地放下手札和游记,跑到书案后,看到桌上李景珩写下的十个苍劲有力的字:南山塞天地 日月石上生 “这是两句诗?!南山是终南山吗?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呢?”宛汐站在李景珩身边,看着两行诗句,托着腮沉思着。 “怎么查出来的?” 宛汐离得近,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李景珩鼻间。看她认真思量的神情,李景珩只能不动声色尽力忍着。 “这是我早些日子偶然发现的......”宛汐把游记和手札摆在书案上,详细地讲解了她的发现。 “我觉得这个手札便一个密码本,对应着游记上的字。前面的数字应该是日期。我们刚才找出来的是这个时期的前半部分......” 宛汐一手按着书,一手指着密码所对应的字,讲给李景珩听。 李景珩看着眼前书案上纤细娇嫩的手指,在书页上灵活地动来动去,如精灵般。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要伸手把那小精灵握在手心里。 “......呃......王爷,王爷......”宛汐说完,没听到回应,便回头看向李景珩。 只见他沉眉看着书案上的手札和游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李景珩还没把想法付诸行动,便让宛汐拔高的音调惊醒了。他素来沉稳如冰的脸一片赫然。 他暗骂自己,怎么会如此?难道真的是因为这十多年来,身体中毒的原因,从没想到男女之事上去。如今身体康健了,心思马上涌上来了?便这般猴急了吗? 到底是只对宛汐有这心思,还是对所有女人有这心思? 看来得验证一下才行。 宛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没发现李景珩的不对劲,以为他没听清,便又说了一遍。 “王爷,我是说咱们把这一日期下的后半部分,也查找一下,看是什么意思。” “嗯!好!”李景珩这回听清了,他提起笔垂头等着。 宛汐便移开身子,走到书案的一角,开始按密码找字。 “第一个字,高。” “第二个字,峰。” “第三个字,夜。” “第四个字,留。” ...... ...... “第十个字,明。” 宛汐查找完后,李景珩也已经写完。 宛汐走过去一看,写的是:高峰夜留景 深谷昼未明 李景珩重新看了自己写下的四行字,又念了几遍,道:“这是一首诗。游完终南山而写的诗。” “对。这应该两个合写出来的。”宛汐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王爷,这是你娘亲与另外一个人游完终南山合写的。” “她们没有直接写出来,而是用了密码。我想,这应该是属于她们俩的小游戏。” 宛汐的话一出,李景珩眼神一暗,凌厉逼人的脸庞又是冰霜一片。 宛汐心中一懔,犹豫着开口道:“王爷不是说你娘亲喜欢游历山川大河吗?可能在她入宫之前,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陪着一起游历?” 李景珩也知道,宛汐只是在就事论事,也没说错什么。这么一想,他眼眸中的冰霜逐渐化开。 “再说,你也说了,当年先皇也是在游历时与女扮男装的肖妃娘娘相识。这说明,她以前是个恣意的女侠客。她不拘于小节,所以定是有五湖四海的朋友。” 宛汐想起萧湘宫里那幅画像,她不禁眼神中满是钦佩,那真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女郎啊。 “说不定,先皇便是她的旅游搭子呢?!”宛汐轻声说道。她有几分羡慕如此鲜活的肖妃娘娘了。 李景珩长臂一伸,把放在书案一角的手札拿到手上。他很轻柔的翻开手札,认真的看着上面的数字。 满满的一本。他的娘亲,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宛汐瞧着李景珩脸上的悲伤,她心里也不好受。 这个男人平时如铜墙铁壁般,好似刀枪不入,整日不苟言笑,以往十来年,只会打仗。 回上京这两年,只会掌管明镜堂,查案,抓贪腐之人,为皇上肃清一切可疑之人。除此之外,他好像没做过别的,也不会做别的。 娘亲的缺失,让他心中没了最柔软的那部分。而父亲,对他却只有利用。她好像能理解他如今的心情。 “王爷,我们继续!”为了把他拉出悲伤的情绪,宛汐故意情绪高涨似的,拿起手札,又开始对着游记查字。 ...... ...... 又查了三个日期里写的密码,都是游历时写下的诗,一人两句。 正当宛汐还准备查下去时,外面斯九来敲门了:“姑娘,晚膳好了。玉嬷嬷问是送到墨苑来吃,还是回临风居吃?” 宛汐想着今天也累了,便查到这里算了。晚膳还是得回临风居吃。 “回去吃!”宛汐把手札收入自己袖兜里,又把游记交给李景珩。 接着,她绕过书案便往外走。 斯九在门口看到宛汐,往后面瞧了瞧,没见人,问道:“王爷呢?” “在里面啊!”宛汐不明所以,边走边说。 “王爷不一起回临风居吃饭吗?”斯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 “啊?哦,我......我没问......”宛汐也觉有些不好意思。 “王爷,你要一起去吃饭吗?”宛汐看着气鼓鼓的斯九,心虚地转身站书房门口问道。 李景珩心里有事,坐在书案后瓮声瓮气道:“本王就在墨苑吃。” “哦!”宛汐对斯九眨巴眨巴眼,放心地回临风居吃饭去了。 墨苑内,李景珩第一次吩咐楚原,要老钟安排两个丫鬟,把吃食送到墨苑偏厅来,服侍他吃晚膳。还特意交代,要长得漂亮些的丫鬟。 楚原听了,当场呆住。被李景珩吼了几句,才蹒跚着走出墨苑。路上碰到利风,走路不利索的楚原,把这个跟了王爷十来年,从未执行过的任务交给利风,让他去找老钟。 利风接过任务,在寒风中凌乱,王爷这是身体好了,改吃荤了? 第212章 司马若兰回王府待嫁 已至冬月中旬了,李景珩早就去上值了。他早出晚归的,也没回临风居吃睡,好像很忙。宛汐本想把那本手札密码本查找完,又看他太忙,便搁置下来了。 天还是时不时的下雪。不下雪时,也冷得很。宛汐除了去时龙他们住的宅子,瞧瞧伤员情况,送些物资,便没怎么出门。 十一日这天,老钟来临风居,说是司马若兰来府里了,如今在缀锦楼,要见王妃。老钟来请示,王妃想见便见,不见便不见。 宛汐以为她去了李景昌府上,便不会再回来了。这快过年了,她还来王府所为何事呢? “姑娘,咱不去!见她做什么?人家都自个儿上四皇子的门了,咱们理都不理她!”斯柠想起那次被绑,恨死司马若兰了。 宛汐想着长公主对司马若兰是用过真心的,便决定去一趟,也算有个善终。 芳若姑姑给宛汐披了暗红狐裘,带了斯妍一起跟在宛汐后面,往缀锦楼去。 进了缀锦楼,司马若兰远远地看见宛汐三人,便迎了上来。 “表嫂安好!若兰给表嫂请安!”司马若兰对着宛汐盈盈一福。 宛汐心哂,这去李景昌府上才几天,便知进退,懂礼数了? “本妃安好!司马姑娘免礼!”进了前厅,斯妍便帮宛汐解下狐裘。扶她坐在主位上。 司马若兰想起李景昌和杜贵妃对宛汐的图谋,心中恨意翻涌。 只见她一身家常打扮,头上简单挽了个随云髻,几根小钗固定头发,再斜插一根玉钗。明明普通的妆束,却仍明艳大气,好似她便是天生的王府主母般。 “奴婢见过王妃!”司马若兰后面跟着的两个侍女,对宛汐行了标准的宫娥礼。 芳若姑姑仔细一瞧,竟是杜贵妃宫里的两个大宫女,如欢,如意。 “芳若姑姑安好!”如欢如意也看见芳若姑姑了,稍稍避过宛汐,给她也见了礼。 “哟,竟是雍华宫贵妃娘娘身边的得力姑娘。看来表姑娘深受贵妃娘娘喜爱呢!”芳若姑姑人精似的,两句话便把事情挑明告诉宛汐了。 宛汐心中疑惑,杜贵妃竟如此看重司马若兰吗?想来,应该是看中了司马若兰身后的王府和长公主。 若是她知道司马若兰已经被王府和长公主彻底放弃了,不知她又会作何想? “是啊,贵妃娘娘待若兰极好。”司马若兰娇羞道:“对了,表嫂,皇上已经把我赐婚给四皇子作侧妃了。圣旨已在朝堂上颁布了。表哥应是早知晓了。” “贵妃娘娘吩咐奴婢二人,好好伺候司马姑娘。以后在王府里,还请芳若姑姑多多指点。”其中一个宫女谦卑道。 大昊帝竟赐婚了?李景昌在家关着禁闭,这个时候赐个侧妃给他,这明晃晃的偏袒,皇帝是想把窗户纸捅破了吗? 离谱的是这侧妃还是被诛大臣的养女。虽说李景珩用军功给司马若兰争取到了回上京生活的权力,可毕竟是罪臣之女,还能做皇子侧妃? 大昊帝与李景昌为了得到长公主的支持,为了恶心大将军王府,便这般下作了吗? “如欢姑娘客气了!只是老身不知四皇子何时解了禁?因为皇子娶侧妃,礼数还是不少,就二位姑娘来帮衬着吗?”芳若姑姑两手扣在腹部,脸上有着宫里老嬷嬷的威压。 如欢如意纵是贵妃宫里的大宫女,在芳若姑姑面前,还是嫩了点。 “姑姑,贵妃娘娘知道前阵子王妃遇刺,王爷旧疾发作。自是不敢再劳烦王爷和王妃太多。” “再说四皇子也在府内闭门思过,不宜大肆铺张。便说只到十五日,请王府派人送司马姑娘入四皇子府便可。” “届时,只几位体己亲人在旁见证便罢了。” 如欢的几句话,宛汐和芳若姑姑都听懂了。 换句话说就是,司马若兰这个侧妃入府一事,从简从俭。没有宴席,不会酬宾。只是到日子把司马若兰抬到四皇子府便可。 想来,大昊帝宣布赐婚之时,定是有御史台不怕死的谏言了。给禁闭期间的皇子赐婚,赐的还是司马若兰,哪一条都通不过。 大昊帝被逼得没法,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大张旗鼓的赐婚,悄咪咪地抬进府了事。跟个闹剧似的,这皇帝当的。 “那老身代王爷王妃谢贵妃娘娘的体恤!我们王妃自上次刺杀事件后,身子一直不得劲。怕是难以时时来照看。” “这几日,缀锦楼一干照应,便劳烦二位姑娘了。” 芳若姑姑面无表情的顺势卸了担子。 宛汐全程没说什么话,她只管端着王妃的架子,静静的看着。 见话说得差不多了,宛汐准备起身走了。 司马若兰这时猛地上前,跪倒在宛汐脚边。宛汐心道,终于来了。 “司马姑娘这是干什么?贵妃娘娘派的两位姑娘都看着呢,本妃可没没做什么。”宛汐一脸无辜地看向旁边站着的如欢和如意。 两宫女只垂首立于一旁,并未上前扶起司马若兰。 宛汐又坐了回去,眉眼似笑非笑看着司马若兰,“司马姑娘还有何事?” “表嫂,若兰自贱,本不敢奢求表哥表嫂的怜悯。可是,若兰也是情难所制啊。若兰对四皇子,真的情根深种,已无法自拔了。” “此次私自跑去四皇子府,更是丢尽了父母和表哥表嫂的脸面.....” 宛汐心道,你表哥的不知道,我的,并没有。 “幸得贵妃娘娘因自小的情份,关爱了些,才得已求得陛下赐婚。可如今四皇子这般境况,若兰虽是侧妃之名,却如同一个妾室,直接抬了进去......” 司马若兰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凄凉。 “所以,司马姑娘的意思是......”宛汐有些不耐,心道你这般模样不应该找你表哥吗? “若兰斗胆,求表嫂怜悯一次......” “要......嫁妆?”宛汐想她的钱可不会给司马若兰,要的话也是找李景珩。 “求表嫂送若兰入四皇子府!” 第213章 芳若姑姑的选择 “送嫁?!”宛汐讪笑,“这事你还是找你表哥吧。他比较合适!” “表嫂,若兰做了些错事,让表哥生气了。他......与我生分了......” 宛汐腹诽,我与你不熟啊,连生分的资格都没有。 “再说,如今表哥与四皇子,兄弟之间起了些误会。表哥是断不想我嫁给四皇子的。他又岂会送我嫁?” “我的兄长们都是北境,回不来。母亲也在法华寺,不得出。我便是孤身一人......”司马若兰哀哀地哭着,倒有几分悲凉的感觉。 “那我劝你表哥......”宛汐说到一半便没说下去了,她如何劝得了那独断专行的大将军王? “表嫂,四皇子府的清姨娘,亲自与我说了,她要当面给表嫂道歉。”司马若兰拿了帕子,擦拭了眼泪。 她仍跪着,抬头看向宛汐。 宛汐自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诈和狠毒。 她把身子微微后仰,目光清冷地看向司马若兰。 司马若兰在她的注视下,竟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仿佛身边的空气都被她的气势所凝固了。这个女人,与表哥成亲几月,便有了几分表哥的威压气势。 “表嫂,清姨娘还说了,王家三哥儿,养在她母亲名下,如今正在鹿鸣书院,备来年的春闱。” “她一直叫母亲仔细三哥哥的一应照料。若是表嫂能去送嫁,清姨娘想与表嫂好好聊聊王家三哥儿......” 听到这儿,宛汐脸色一沉,好样的,李景昌,王宛清,竟拿三哥来威胁她。 倒是她高估了她那便宜父亲,想着他如今被削了爵,三哥秋闱成绩好,来年春闱若考出好成绩,王家还是有出头之日的。 所以就算恼恨了她,也不会对三哥怎么样的。毕竟,三哥有可能是王家以后的倚仗。 想不到,他竟不管不顾,任由王宛清拿三哥的安危来胁迫她。 跪在地上的司马若兰看着宛汐脸色大变,心中很是解气。 “好,既然司马姑娘与清姨娘都安排好了,那本妃自会与王爷商量,定会征得王爷同意,为你送嫁。” “不可!表嫂,这事不能告诉表哥。若是告诉了,表哥断然不会让你送嫁的!”司马若兰心中冷笑,她那位生人勿近的表哥,对这挂名的王妃有多重视,她可是最知根知底的。 “你的意思是......这事要瞒着王爷?”宛汐觉得这阴谋不小。 “是的,一定要瞒着。”司马若兰看了看自己身后几人,又看向芳若姑姑和斯妍,“表嫂,我这边瞒得住!” 宛汐不敢拿王铭朗赌,她也点头道:“我的人,只听我的话!” 芳若姑姑和斯妍对视了一下,皆默不作声。 “你起来吧,十五那天,我会来!”宛汐见她把目的说出来了,也不想与她多说,带着芳若姑姑和斯妍往回走。 “王妃,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得告诉王爷。由王爷定夺才好。”芳若姑姑走在宛汐身侧,满脸担忧。 “芳若姑姑,你是宫里专门指派到王府的。按说,你是应该直接对王爷负责,可这几月来,一直守着临风居,一心一意的帮扶着我。我很感激。” “若是想与王爷说这事。我不怪你。只是,以后你便去墨苑吧。我临风居事不多,有四斯和玉嬷嬷,也够了。” 宛汐淡淡地说道。在寒风的裹挟下,那话冰冷肃杀。 芳若姑姑哪有听不懂的,忙几步上前,跪倒在地:“王妃,老奴到了临风居,便是王妃的人。自会一切以王妃为重。” 这几个月的相处,让她感受到了在宫里不一样的生活。临风居里众人像个小团体,小家庭,温馨和谐。天知道她有多喜欢这样的生活。 可是如果她知道有些事件会危害到王妃,她该如何自处?这是她不曾有过的经验,她得揣摩着王妃的意思,又得偷偷学着玉嬷嬷她们的做法。 刚才那话,也是她真心担心王妃的安危,才脱口而出的。如今,她后悔了。她应该多看看斯妍,瞧着她如何做。 王妃是要护,但不能为了护王妃而出卖她。这是芳若姑姑在几息之间得出的结论。 “斯妍,快扶起芳若姑姑。”宛汐也知她一直以来学的规矩,不允许她在看到主子有难,不去寻求帮助。 “姑姑,咱们听姑娘的。”斯妍扶起芳若姑姑,盖棺定论。 “哎,老奴只听王妃的!”芳若姑姑也忙表忠心。 宛汐这才轻笑出声,拢了拢狐裘,快步往临风居走去。 “斯妍,如果有危险,王妃抵挡不了,怎么办?”芳若姑姑不是担心送嫁的危险性。 “那我们便挡在姑娘前面,先死!”斯妍抱着剑,留下一句话,迈开腿追宛汐去了。 芳若姑姑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愣神。只一瞬间,便又恢复了,也追了上去。 冬月,十三日,老钟到临风居,拿了张单子,说是王爷给司马姑娘的陪嫁。给王妃过目,看王妃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宛汐看了一下,中规中矩,四五抬的样子。有宝珠也有大件家具,还有上京城的两处铺子。想来,这里面应该有长公主的一份。 到底是李景珩的表妹,她也不好一毛不拔,便着斯清去她的私库,选了一套头面,一斛珍珠,几件瓷器。也算是全了司马若兰叫她一声表嫂。 老钟笑道:“王妃怎的还开私库了呢?王爷可说了,不用您拿什么出来!” 斯清一听,马上便要把东西送回库房。宛汐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情愿的交给老钟。 “好歹我也是表嫂的身份,多少得打点一些。”宛汐眉眼弯弯,又道,“对了,钟叔,这些日子明镜堂有案子吗?王爷好像很忙!” “王......爷......”老钟面上有些不自然,“王爷大病后才上值,可能事确实多......” “钟叔,我听利风说,王爷病好了,改吃荤了。是什么意思?” “又说找了两个漂亮的丫鬟,去墨苑服侍王爷。我记得,墨苑以前好像从没有过丫鬟,都是侍卫在服侍着......” 第214章 喜欢花孔雀 斯妍的话让宛汐眼睛眯了眯,有这事? 老钟已经吓得三魂丢了两魂,“斯妍,我的姑奶奶,谁告诉你的?利风?不是不是,你听错了。王爷哪有叫两个丫鬟在墨苑服侍,完全没有。” “你相信老钟。真没有!若不信,你去墨苑瞧瞧,全是侍卫呢!” “王妃,这话您可不能信。王爷的为人,那是没得话说的。他这几日,是真忙,真忙......” 大冷天的,老钟额头上竟出汗了。几天前听说王爷找了两个漂亮的丫鬟去墨苑,服侍他吃饭。但进去不到一刻钟,便被赶出来了。墨苑如今一如既往的全是侍卫。 这不到一刻钟的事,竟传到王妃这里来了。还是利风这大嘴巴,蠢到没边了,告诉谁不行,竟告诉斯妍,王妃的贴身大丫头。 老钟可以想象,利风那屁股只怕保不住了。 宛汐好笑地看着平时干练的老钟,竟急成这样。 “钟叔,没事,我不信便是。再说了,有也没事!” “唉,这......”老钟看宛汐那云淡风清的样子,一时竟不知为王爷庆幸,还是为王爷难过。 想罢,老钟便行礼告退了。 回到寝殿,斯九把头伸到宛汐面前,盯着她看。 “疯了吗?”宛汐嫌弃地推开她的脑袋。 “姑娘,你难过吗?”斯九不死心,又伸过来。 “难过什么?”宛汐一愣。 “王爷找漂亮丫鬟的事啊!”斯九跟个小尾巴一样,贴在宛汐身后。 “丫鬟比侍卫更细心,王爷用丫鬟服侍,不奇怪啊!” 斯九看宛汐坐在桌子边,便把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脑袋凑近宛汐。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王爷这二十几年来,从不近女色,不是他不近,而是因病近不了!”斯九像模像样的分析。 “如今,他的身体全好了。难道他还会守身如玉?憋了二十多年,他那爆发力,啧啧啧......” “那他找几个漂亮丫鬟也......”宛汐一手托着腮,正准备与斯九探讨一番,抬头一看,其他三斯正一脸吃瓜地围过来,脸上红通通一片,却都竖起耳朵在听。 宛汐觉得不能带坏这些孩子,当机立断,指着斯九骂:“你这个奶娃子,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话,你一个小孩子能说吗?她们,能听吗?” “能!”其他三只猛点头。 “你们......”宛汐一脸无奈。 “所以,姑娘,你生气吗?”斯九趴在桌上,翘着屁股追问。 “我......”宛汐看着围在一起的四个脑袋,心里突然有些烦躁,她“嗖”地起身,走开了,“都没事干吗?再围一起,我叫玉嬷嬷了!” 斯清斯柠立马转身,开玩笑,玉嬷嬷安排她们的活还没干完。斯妍抱着剑去操练场,她又去炫剑去了。 只有斯九,鬼鬼崇崇地跟在宛汐后面。 “你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再问我罚你写大字!”宛汐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不是,不是,姑娘,我是有点事想跟你讨论讨论。”斯九赔着笑脸。 “笑得这么猥琐,还是那个问题吗?”宛汐气结。 “不是,是。”斯九有些语无伦次了,“是那种,不是那个!” “什么鬼?”宛汐用手撑着身子半倚在贵妃榻上。 “就是......就是,不是关于你的,是关于我的!” “嗯?你什么问题?你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和医术,还有什么问题?”宛汐不以为然。 “我喜欢花孔雀!”斯九把小手卷起来,在宛汐耳边小声的说道。 “什么?”宛汐吓得手肘脱力,身子往前倾。 幸好斯九蹲旁边,拦住了。 “你说你......”宛汐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喜欢淳于?!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还没到十四呢!” 斯九在榻边席地而坐,“我......我虽然年纪不大,可我也懂男女感情好吧!” 她有些苦恼,“其实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 淳于这几天不在府里,年前几天才会回。 “他在王府时,我天天跟他斗气,天天吵。可他不在王府时,我才发现,我真的很喜欢跟他在一起。” “我看见他便高兴,就算与他斗气,我也开心。他那么聪明,医术那么高,武功也那么高,我觉得他很厉害。” “前段时间,王爷病重,他心里急,难过,我也跟着难过。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得劲。” “先前,那个姓白的,总是想贴到他身边。把我气得,恨不得毒死她。幸好,我看到花孔雀对那姓白的,没意思,我才好受一点点。” “可她一靠近他,我还是会不舒服。幸好,她被送走了,否则我真的怕我自己会变成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这几天,我想通了好些事。也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姑娘,我好想他,好想花孔雀!” 宛汐目瞪口呆地听着斯九的真情流露,她的脑子有点乱了。在她眼里,斯九是那个最小的孩子,世事都不谙,怎么突然就懂男女之情了呢? 再说...... “淳于快二十了,他比你大那么多......” “年龄不是问题!王爷不也比你大那么多?!” “我们不一样......” “一样一样的!” 宛汐眉心有些痛,她揉了揉,“你......那你知道淳于的想法吗?会不会是你的单相思?” “我准备他一回府,便跟他表白!”斯九小小年纪,一腔孤勇。 “那那......那他要是拒绝呢?不会,淳于那般温润的男子,他不会直接拒绝你的。他会委婉的暗示。” “随他明示暗示,只要他不愿意,我便收心,不再继续!”斯九圆圆的大眼睛,闪着聪颖坚韧的光芒。 如此通透敞亮的斯九,宛汐很是佩服。 “......那,如果淳于与你,正好两情相悦呢?” “那更好。我便与他相知相恋,生死相依,能爱多久便爱多久!”斯九展颜一笑,那张娃娃脸竟有了些妩媚的神色。 生死相依吗?宛汐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斯九看出了宛汐问出最后一问时的小心翼翼,便趴在她腿边,道:“他排第一,姑娘第二!” 第215章 送嫁 “真的!”宛汐转忧为喜,能排在第二,她便满足了。 “真的!他若是帮着王爷欺负姑娘,那我便把姑娘提到第一,让他做第二!”斯九神气地扬了扬下巴。 “那还差不多!”宛汐彻底放心了,“等淳于回来,你与他表白时,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必。这事得亲力亲为!”斯九冲她翻了个白眼。 “哦!” 腊月十五日,是司马若兰嫁入四皇子府为侧妃的日子。本来送嫁之人应是新娘的兄弟或表兄弟。可司马家的儿子都在北境,而李景珩除了差老钟给司马若兰备些陪嫁,便什么都不管。 当四皇子府下午来迎亲时,李景珩甚至都不在王府,去了明镜堂,还没下值。 也正好他不在,宛汐才能偷偷去四皇子府。 芳若姑姑觉得毕竟是赐婚,就算是李景昌反思期间,大小官员多少会到一些。宛汐作为王妃,得好好装扮,不可落了下风。 所以她戴上了那套代表王妃身份的赤金绿宝石头面,凌云髻上簪着她唯二绾过的凤簪。这凤簪上花丝工艺打造的凤凰立于簪头,脚踏祥云,作飞翔姿态。凤簪口衔珠结,佩戴于凌云髻的两侧。 服饰上,芳若姑姑给她穿了两层竖领中衣,马面裙,再套了领口左右交叠的琵琶短袄。外面再穿了圆领吉服。这是专门的王妃服制,袖子宽大,袍身前后遍布四爪蟒纹。穿上蟒袍后,再配上玉腰带。 宛汐容貌昳丽,皮肤极好。斯清稍稍一施粉打扮。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华贵王妃便俏生生的站在众人面前了。 宛汐带了芳若姑姑和斯九斯妍齐去。玉嬷嬷还不放心,站一旁欲言又止。 “安月会在暗中保护着。”宛汐轻拍她的手,安抚她。 本以为四皇子府会热热闹闹地抬轿来接亲,便差了斯柠在二门处守着。等了好久,也没个动静。 直至申时末,斯柠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姑娘,来接了,快去......” “怎么也没个动静?”玉嬷嬷问道。 “哪还有什么动静?就是四人抬了个轿子,后面跟上喜婆。那边还催着姑娘你快去呢!”斯柠正惊讶着呢,好歹是侧妃,这架势,她刚还以为是抬个贱妾呢! “哦,那咱们的马车备好了吗?”宛汐抬脚往外走。 “好了,躲过了钟叔,我自己去安排的!”斯柠有几分小得意。她人缘好,在王府里哪哪都有相熟的。 走出临风居,拐到石板路上,马车果然在候着了。 宛汐四人上了马车,赶到二门处。碰到老钟刚把司马若兰的轿子打发走。因为有陪嫁,四皇子府就来了一台轿子,王府便自行出了马车,把陪嫁一起送过去。 “老钟!”芳若姑姑掀起车帷,与老钟打招呼。 “芳若姑姑,这是去哪儿?” “老身出去采买点东西!”芳若姑姑有些紧张。 “哦,那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好在老钟也没多说。 车夫一鞭子,马车便出了王府。 皇子府都在南街上,两家离得不远。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四皇子府。 宛汐她们下马车时,那轿子已经从侧门进府了。王府送嫁妆的马车也从后面的小门入了府。 四皇子府的大门敞开,可门口并无宾客,只有两个府臣站在那里。 待宛汐走近,那两人定是先前得了话,马上跑过来,行礼拜见。 “卑下林鹏,吴唤才特来迎王妃!请王妃移驾府内!” 宛汐也不答话,只一手扶着斯妍的手臂,上了台阶,由大门进了四皇子府。 进了府,宛汐看着这个前世生活过几年的地方,那种熟悉的窒息又上来了。 她停了几息,努力调整了自己的气息。 “王妃,府里虽张灯结彩,但没看见什么宾客。”芳若姑姑眼观四路,看着冷清的婚宴现场,有些担心。 “别慌!当前这种情况,只怕四皇子也没请几个宾客,就算请了的,也会编个理由不来。”宛汐冷笑道,“你没看见这府里的侧妃,一顶轿子便抬来了!这仓促程度堪比清姨娘入府!” “汐儿妹妹倒是个理得清事的。”随着几声鼓掌的声音,李景昌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今日汐儿妹妹大驾光临,抵得过百位宾客!” “请四皇子安!四皇子慎言!我们王妃是您皇嫂,就算您不叫王妃,也得叫声皇嫂!”芳若姑姑带着斯九斯妍行完礼后,不卑不亢道。 “本皇子疏忽了,姑姑提醒得对!皇......嫂!”李景昌从善如流地垂首行礼。 今日他娶侧妃,穿了身暗红纹对襟长袄,外披了同色披风,头上玉冠绾发,端得是一副丰神俊逸的少年公子样。 不得不说,这人皮囊确实不错! 他身后跟着两个幕僚,因宛汐一身王妃服制,衬得她虽小小年纪,却明艳大气,雍容华贵。那两人倒是规矩,全程垂首而立。 突然,身后的斯妍轻轻的咦了一声,极细,但宛汐还是听到了。 “等下母妃会亲临府里,为我主持婚礼。皇嫂可先去后院,清儿一直都念着你,想与皇嫂叙叙姐妹情。” 李景昌温柔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妃确实好久没见到五妹妹了。虽说她派人刺杀本妃,这不,没杀成吗?得去见见,安慰安慰她。毕竟,生完孩子,便要进姑子庙了!” 宛汐小脸仪态万芳,眼眸灵动,不急不缓地说道。语气中却带着明晃晃的落井下石。 李景昌自从她进府后,眼睛便一直盯着她。她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大气,那种自信和骄傲,似乎是深入骨髓般。华服与珠宝于她身上,不仅是尊贵的象征,也彰显着她的嚣张的气焰。 这种气质,就算在他母妃身上,都不曾见过。 这样的女子,只有他配得上。有她站在自己身边,才能给他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虽然在她身上,他收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但是,他仍誓要得到她。李景珩,一个残缺之人,根本不配拥有她。 第216章 用药 宛汐并不知李景昌心里已经想了那么多,只在一旁等着他安排人带她去见王宛清。 “四皇子!”身后一个幕僚看李景昌一直盯着王妃,并出言提醒。 “来人,带王妃去清姨娘的玲珑阁!”李景昌挥了挥手,又行了平辈告退礼,便带着幕僚走了。 宛汐带着芳若姑姑和斯九斯妍跟着一个小丫鬟往后院走。 过二门后,走了半刻钟,便到了玲珑阁。这是除了主院外,两个比较好的院子之一,看来,李景昌对王宛清还算不错。 进了玲珑阁,王宛清不在花厅,小丫鬟把她们领到旁边的小宴息室。 一进门,斯九便闻到一丝异常的香味。因为不是很明显,竟没闻出是什么。幸好,几人提前吃下了有解毒功效的药丸。 不一会儿,王宛清出来了,她穿着粉色长袄,头发梳成堕云髻,簪了好些金钗,步摇。她脸色有些蜡黄,肚子也已经显怀了,身子也胖了许多。 “四姐姐,你来啦!”仍然是那扭捏做作的声音,像是被掐着嗓子说出来的。 “好久不见了。五妹妹,倒是丰腴不少。”宛汐淡淡说道。 王宛清也确实许久没见宛汐了,现在一见,她心里的嫉恨如沸腾的开水般,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她凭什么?明明从小是全府最让人瞧不起的,连个丫头都比她活得有尊严。如今她一身王妃蟒袍,头戴凤簪,成了那个高高地上的王妃。 宛汐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恨意,她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恨意。 “清姨娘,按礼制,你得给王妃行叩拜之礼!”芳若姑姑在一旁威严地提醒。 王宛清咬着牙,被丫鬟扶着,正要跪下去。宛汐开口了:“算了,你肚子大了,站着行个礼便罢了。” 王宛清倒是有些意外,这贱人,竟不趁机搓磨她? 能不跪自然是好的。她福身行了礼,宛汐先坐在了主位上,指着椅子,让她坐。 “我来找你,是想提醒你。如今已然没了武安侯府,也就是说你的靠山没了。你在这四皇子府里,只是个姨娘,若再没娘家这个倚仗,只怕往后的日子会更难。” “大哥是什么料子,你比我更清楚。而三哥,秋闱中取得了好的成绩,相信在明年的春闱,他会金榜提名的。” “三哥是我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他从小养在你母亲名下,与你更亲。所以,以后能成为你依仗的,只有三哥!” 宛汐知道香里下了药,虽吃了解毒丸,但也怕呆久了,会出事。便开门见山,把厉害与王宛清说明白。 王宛清在这四皇子府里虽只是个姨娘,但好歹与李景昌的表兄妹情谊还有。若她有心干预,李景昌就算要害王铭朗,也会受到王宛清的阻碍。 “三哥?哼,只怕他如今心里也只有你这个妹妹了!再说了,拜你所赐,我生下孩子便要送去姑子庙,了此残生了,还要什么依仗?”王宛清冷冷地笑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你被送姑子庙是我的原因吗?还有,这十多年来,三哥对你对我,是两种态度。这你是否定不了的吧?我也不与你多说。你独自一人时,多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宛汐话说完了,便起身要走。 王宛清横过身子拦住她,“四姐姐就走吗?再陪我聊聊吧......” 斯妍一把拉开她,带着宛汐便要走。王宛清身边的丫鬟也过来拦着,被斯妍一脚踢开。 “四姐姐,我只是想与你聊聊家常,你怎的指使丫头打人......”王宛清扯住宛汐的衣袖,大声嚷起来。 “啪”,宛汐甩了王宛清一个耳光:“蠢货,人家利用你来害我,连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忌了。你还在这里帮着人家!” 王宛清神色一愣,眼神飘忽起来,“什......什么害你......” “你敢说你屋里没燃下了药的香?”宛汐反手扯下她的手,“他是不是告诉你这药对孩子无害?你蠢笨如此,真是不配当娘亲。这药既能害我一个大人,怎会害不了一个孩子?未必孩子的抵抗力比我还强?” 王宛清神色一窒,她身子一晃,连连后退。旁边的丫鬟忙扶住她。她推开丫鬟,扑向宴息室隔壁房间。 宛汐也懒得再去理她,在芳若姑姑和斯九斯妍的簇拥下,快速的出了玲珑阁。 宛汐根据记忆,带着她们往前院走去。刚走到主院的时候,李景昌迎了上来。 “皇嫂,我母妃正在主院,请皇嫂过去叙话呢!” 宛汐看向斯九,斯九轻轻的摇了摇头。宛汐知道,不能耽搁时间了。 正在这时,主院走出一个嬷嬷,远远的便冲着宛汐福身行礼:“老奴拜见王妃!芳若,好久未见了,可还好?” 待来人走近,芳若姑姑只得上前道:“原来是琴姑姑。托我们王妃的福,滋润着呢!” “那便好!王妃,贵妃娘娘听说您来了,正等着您呢!”琴姑姑笑容可掬,语气却不容推却。 宛汐心道看来是逃不掉了。 “本妃也正好要向贵妃娘娘请安呢!” 说罢几人便来到主院的宴息室。 才进去,斯九便脸色一沉。这香味,竟与玲珑阁一样。 她从后面轻轻的握了宛汐的手一下,宛汐回捏了她一下。 “给贵妃娘娘请安!”宛汐带着几人行了跪拜大礼。 “哎呀,快快请起。过来坐!汐儿啊,姨母好久未见你。竟与姨母生分了!”杜贵妃稳稳地坐在主位,尽显雍容的脸庞露出微微笑意。 旁边一位宫娥忙过来,扶起宛汐,并把她一路扶到下首的椅子上去。 待宛汐坐定后,又恭谨地立于她后面。 “这位姐姐,王妃由我们来照顾便好。可不敢劳烦姐姐!”斯九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般,怯生生地对那宫娥道。 “无碍,左右是伺候人,我宫里的到底周到些!”杜贵妃慈爱地看着宛汐,俨然是一位对晚辈疼爱有加的长辈。 “贵妃娘娘调教的,自然是更好的!”宛汐睨了斯九一眼,似乎是怪她多嘴。 斯九忙低下了头,与那宫娥一起,站在了宛汐后面。 第217章 出事 “今儿个昌儿与若兰成婚,虽是仓促了些。” “但长公主与景珩都没时间来参加,本宫怕会成为若兰一生的遗憾。所以,本宫斗胆求皇上,让本宫来为他们贺喜!” “没成想汐儿也来了,倒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杜贵妃眉宇间有着忧伤,作为母亲,儿子成亲,却如此冷冷清清,她当然有资格情绪低落。 “确实也是太仓促。即便是成亲,儿臣与王爷也以为,最少要等四皇弟解禁才行。谁知道会这么急!” “王爷病休了这么多日,这才一上值 ,事太多,没时间也是有的。至于大姑姑,她老人家一直在法华寺礼佛,早便与父皇说了,永不出寺。所以也没到场。” “不过还好,贵妃娘娘到了。要儿臣说啊,那还得是四皇弟得父皇宠爱。若是别的皇子,今日这事,难成!” 宛汐眼眸清亮,笑意盈盈,却半点没惯着杜贵妃。 杜贵妃听了,心中恨毒了宛汐。这个贱人,昌儿的一切祸事都是拜她所赐。可是为了那个传闻,她只得死命忍着。 过了今日,那事若成了,看她怎么搓磨她! 这时,后面那个宫娥频频往自己身上抠,开始时还小心翼翼的,后来幅度越来越大。动静也越来越大。 “这位姐姐,你这是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快快离王妃远些,可别传给王妃了。”斯九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奴婢,奴婢也不知,只是好痒,好痒......”那宫娥全身都扭动起来。 宛汐马上站起来,她隐约感觉有些热。 “怎么回事?来人,把她拖下去!没用的东西!”杜贵妃厉声道。 她眼神闪烁,看向宛汐的目光中充满打量和探究。 “哎呀,王妃,奴婢也觉得好痒,莫不是传染了那位姐姐的?”这时,斯九也扭动起来,她伸手在背上抓起痒来。 “贵妃娘娘,看来儿臣不能与您聊了。儿臣这侍女得赶快回去看大夫!”宛汐马上福身对杜贵妃说道。 “三皇嫂别急,既在我府里出了事,我定要负责。这就让府医给这位姑娘诊治。” 不知何时,李景昌站在了门口。 “四皇弟这话,皇嫂不敢苟同。我的侍女是在你府上得病,我岂能放心让你府上的府医诊治?淳于先生在我王府,什么病,他一瞧便知。就不麻烦四皇弟了。” 说罢,宛汐便抬脚往外走。 “汐儿,你这话怎么说的?景昌好心要府医为你侍女治病,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来,咱娘儿俩继续聊,这丫头交给昌儿便好!” 杜贵妃哪里会放她走。 “娘娘,您与四皇子一味的拦着我们主仆,意欲何为?”宛汐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热了,心里也越发烦躁了。 “放肆!本宫好心好意邀你叙话,你倒好,为个丫头,竟加个罪名于本宫。你这是仗谁的势?”杜贵妃没想到宛汐说话会如此不加遮掩,心中大怒。 “贵妃娘娘,怎会只是个丫头的事?您的宫女染了不知名的病,传到了儿臣的丫头身上。” “儿臣与她俩靠得近,说不定,儿臣如今也染上了,只是没发作出来。儿臣急着回去找淳于先生救治,娘娘觉得儿臣这便是放肆了?” 宛汐一身蟒袍,身材高挑,站在那里气势完全不输杜贵妃。 “贵妃娘娘,不若先让王妃回王府请淳于先生瞧瞧。万一真染上了不名病,以王爷那般看得王妃,他是定然不会罢休的。老奴求娘娘通融一二!” 芳若姑姑马上跪倒在地上,对着杜贵妃磕了个头。 杜贵妃闻言,有些意动。那死宫娥,到底是什么病?如果王宛汐也染上了,昌儿与她......那昌儿会不会也染上...... 李景昌虽也有顾虑,但他如今眼里只有宛汐。 “母妃也累了,先回宫休息吧!身体要紧!儿臣的府医马上到,等他来了,便知这位姑娘染的是什么病。” 李景昌的意思要杜贵妃先走,等府医来,看宛汐到底染没染上病,到时他会伺机而动。 杜贵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听她儿子的,特别是那句身体要紧!她站起来便往外走。 “娘娘,您不能扣着王妃啊!琴姑姑,您帮着劝劝娘娘,这事不可为啊!”芳若姑姑看着杜贵妃要走,马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道。 那琴姑姑眼眸流转,轻唤了声“娘娘”,见杜贵妃没理,便跟着一起出去了。 待杜贵妃一走,李景昌便挥手让丫鬟进来,扶着斯九去花厅等府医。 “谁敢动她?”宛汐哪里肯。 斯妍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上前的丫鬟。 “大胆,这是四皇子府!”李景昌见斯妍手握剑鞘挡在前面,厉声道。 “你大胆,竟敢扣当朝一品王妃?!”宛汐竖眉怒喝道。 如今,宛汐的万般神态在李景昌眼里,都是致命的诱惑。他盯着宛汐光洁带着红晕的脸庞,喉结滑动。 不但宛汐觉察出了身体的异样,斯九早就觉察出来了。她们中的,是最阴险卑鄙的春药。 因为每次下的剂量很小,而且分在几处下。斯九应该是在给那宫娥下药之前才发现的。 来时,主仆几人设想了李景昌的暗算,却没算到李景昌会为了让宛汐中药,不惜赔上怀了孩子的王宛清,甚至杜贵妃。 难怪他提醒杜贵妃的那句身体要紧,是提醒她快回宫吃解药吧。 “皇嫂冤枉我了,我只是关心皇嫂!来,皇嫂,我扶你到那边坐下,先休息一会,府医马上来了!”说着,李景昌上前几步,向宛汐伸出了手。 “四皇子,请自重!这是你皇嫂,大将军王妃!”芳若姑姑伸开双手,拦住李景珩。 “你个刁奴!大将军王又怎样?”李景昌狠狠地一脚踢向芳若姑姑。 芳若姑姑被踢得一个踉跄,后退几步后,倒在了地上。 宛汐忙上前扶起她。斯妍马上剑出鞘,准备上前拦着。 谁知几个武婢冲了进来,缠着斯妍不放...... 第218章 贺兰和王爷都来了 宛汐觉得自己越来越热,越来越难受了。她嘶哑着叫道:“斯九!” 斯九刚给自己扎了一根银针,又反手给站她前面的斯妍扎了一根。 听到宛汐的叫声,她心道不妙,马上往这边冲。却被武婢给拦住了。 宛汐扶着芳若姑姑,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两腮已然嫣红。那小巧的樱桃红唇,更是娇艳欲滴。 李景昌也闻了些香气,如今看到这样的宛汐,更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骚动。 他长臂一伸,把芳若姑姑从宛汐怀里拉开,又一把推得远远的。 “芳若姑姑!”宛汐心疼大叫一声,便要冲过去扶芳若姑姑。 可她不知自己的声音如今在李景昌耳朵里,成了魔音,更加刺激他。 他伸手一捞,想把宛汐捞到怀里。可斯妍剑更快,她看到这边的险况,拼命挣脱那几个武婢,一个鹞子翻身,便到了宛汐身前。 李景昌被斯妍的剑一挑,手上被划了道口子。 他勃然大怒,大叫一声:“来人,把她们几个拿下!” 立刻,主院花厅便出现了数十个侍卫。 也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打斗声。 一个身影飞一般窜了过来,三两下便把围着宛汐人打退,还拎着斯九丢到了宛汐身边。 “安月,你不能轻点吗?”斯九忍着痛,给宛汐扎了一针。 宛汐顿时觉得清明了许多。 “四皇子,明......镜堂督......主和贺兰副堂主杀进来了......”一个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李景珩和贺兰星越来了?”李景昌一听,马上脸无血色。 这两人,怎么会一起来了?他们,怎么知道的? 有此疑问的,还有宛汐,她只派安月通知了贺兰,怎么李景珩也到了? 就这么一思忖间,李景珩与贺兰星越便冲进了主院。 安月保护神般立于宛汐身前,她偷偷从安月身后探出脑袋,看到一脸铁青的李景珩,一进屋便冲着李景昌挥动拳头。 一拳,二拳,三拳...... 面上云淡风轻的贺兰在李景昌打得象猪头时,出手止住了李景珩:“督主,打死了也不了交代......” 李景珩这才松开拳头,放开李景昌。 “我们王妃送表姑娘出嫁到四皇子府,却被四皇子下药扣押,请贺兰副堂主为我们做主!”斯妍收剑,对贺兰行礼道。 “竟有这事?姑娘放心,明镜堂自会查清,给王妃一个交代!”贺兰回道。 此时,李景昌被揍得开不了口。 贺兰看向安月身后的宛汐,宛汐也正看向他。她冲着他抿唇一笑,嘴唇做出“谢谢”的口型。 他正要回应她,却被李景珩拦住了。 李景珩回头对贺兰道:“交给你了!” 贺兰拱手:“督主放心!属下定不辱命!”说罢,亲自带着几个穿飞鱼服的控制了花厅几人,又接手扶住了李景昌。 宛汐虽被斯九扎了针,清醒些了,但中药太深,仍有些燥热。 她如今也顾不得那些了,只躲在安月后面,期待李景珩无暇顾她,快点走。 谁知,李景珩径直走到安月身边,冷冷道:“滚!” 安月犹豫了一会,仍站在那儿。 李景珩眼神凌厉,如刀锋般看向安月。 安月身子有些颤抖了,但她还是硬撑着。 宛汐忙自己走了出来。她脸色嫣红,神情妩媚,眼神又有些心虚。李景珩二话不说,一把把她打横抱起往外走。 斯妍和斯九扶了芳若姑姑跟了上去。 外面主院门口,站着几个一脸莫名的官员,大概是来吃喜酒的。 回到王府,宛汐心里忐忑极了。虽然她受到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这事毕竟是瞒着李景珩做的,她心虚! 李景珩把她抱回临风居后,玉嬷嬷一看到她那样,吓得脸都白了。斯九也忙着给她扎针解药性。又给她开了喝的药,斯清动作迅速,马上抓了药给煎了。 扎了针,吃了药,宛汐有些昏昏欲睡了。可是她发现,斯九和斯妍都守在临风居里,可芳若姑姑不见。 她挣扎着问玉嬷嬷。 玉嬷嬷眼神躲闪,只说芳若姑姑受了伤,已经休息了。 可她那样怎么骗得了宛汐。 逼问之下,才知道,芳若姑姑正在墨苑被问责。 问责?宛汐慌了。她知道,芳若姑姑是李景珩的人,这次之所以能瞒住李景珩,完全是因为芳若姑姑瞒了李景珩。 难怪出府时,老钟看到芳若姑姑,二话没说,便放行了。 宛汐爬起床,挣扎着要去墨苑。她得去救芳若姑姑。 斯妍斯清几人上前扶着她,跌跌撞撞地到了墨苑。 刚到墨苑门口,便听见沉闷的板子声和隐忍的呼痛声。 宛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快步上前,进了院子发现,果然 ,是芳若姑姑。 “住手!住手!”宛汐忙大声叫道。 可没人听她的,板子继续打着。 “王妃,没事!是老奴该受的......”芳若姑姑声音微弱。 “芳若姑姑!”斯九斯妍几人齐心疼地叫唤。 宛汐几步上前,拦住施刑的侍卫,“你先停一下,等我去求王爷!我一定会求动王爷的,你等我!” 李景珩坐在书房,听着院子里宛汐的声音,他的心里堵得厉害。他一想到李景昌看她的样子,她在李景昌面前那妩媚的样子,便全身心都不好了。 “王妃,这是老奴该受的,您不要去为难王爷!”芳若姑姑艰难地说道。 “该受的?怎么会是你该受的,明明是我命令你的。错在我,不在你。”看着血肉模糊的芳若姑姑,宛汐心疼极了。 她推开斯妍扶她的手,踉跄着撞进书房。她不想再连累旁人了,芳若姑姑如今是她的人了,她得护着。 李景珩脸色阴戾,站在书案后,眼眸通红,看着撞进来的宛汐。 “王爷,这不是芳若姑姑的错。是我逼她的,你要怪便怪我,不要打她了。” 宛汐心中燥热仍在,只是稍有好转了,她艰难的舔了舔嘴唇,本来还想为芳若姑姑求情。 却见李景珩一个飞跃,跨过书案,冲到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李景珩哪里能容她后退,一手托住她的脑袋,一手揽住她的腰,没有半秒考虑,低下头,便噙住了她那诱人的红唇...... 第219章 爱屋及乌 宛汐完全失去了思考。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唇上突然而至的清凉触感。她无措极了。 李景珩无师自通。他噙着那娇嫩的红唇,先是浅尝辄止,既而不满足于此。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粉唇,竟是香甜的。 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把那娇小柔软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嘴唇包住她的粉唇,不停的舔舐着。 他试着撬开她的樱桃小口,却发现怀里的人,眼眸慌乱,眼尾通红。连呼吸都不会了,一直憋着气。 他这才清醒些了,他吓到她了。 他忙放开她,可她身子一软,往地上滑去。他手忙脚乱地又把她捞在怀里。 她那小鹿般迷茫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他差点又要忍不住了。 “你欺负我!”她软软地嘶哑着声音说道。 他心中一软,把她扶正了,抱到椅子上坐着。 外面的板子声已经停了。 她也清明了些。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完全没理清。 李景珩看着她迷糊的样子,又想起了她在李景昌府上差点被李景昌......他的火气马上冲了上来。 “你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这般闯四皇子府?你不知道李景昌对你的企图吗?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你如此不顾安危送上门?” “他对你五次三番的算计,你是完全不记得了吗?” 宛汐被他一凶,便忘记了刚才被他强吻的事。 她有些心虚,这事瞒着李景珩确实有些不厚道。可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正准备为自己辩解一两句。李景珩气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有事竟不是告诉本王,而是避近就远的告诉贺兰星越。你与贺兰星越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与他的关系还能强得过你与本王吗?” 李景珩字字控诉,愤怒不已。 宛汐坐在那里,觉得很无奈。她并不是避近就远。这件事如果李景珩出面,便有徇私的嫌疑,交给贺兰,最好。 另外,贺兰星越去四皇子府不会存疑,吃喜酒,多好的借口! 至于瞒着他去四皇子府,那是因为他们威胁她哥哥,这事得由她来处理。他没有义务为她做这些事。 她本想好好地告诉他,可如今,他暴躁如雷,她可不敢与他说。 “你可知道,因着你一次任性,王府有多少人要挨板子?”李景珩两手撑在宛汐坐的椅子的扶手上,把宛汐固定在椅子内,动弹不得。 这个确实是她的错。宛汐把头尽力往后仰,她缩了缩脖子,鼓起勇气说道:“你不要怪罪他们。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罚便罚我吧!” “哦,王妃仗义。你说,怎么罚?”李景珩突然有了逗逗她的兴趣。 “我......我,王爷想怎么罚?若......若是打板子,我一人可受不住这么多......” 宛汐心中懊恼,她最怕疼了。瞧着利风楚原时不时的挨军棍,看来,李景珩最拿手的便是打人板子了。 看着她微仰的小脸,眼神里既有想一力承担的孤勇,又有对被打板子的怕惧。又怂又勇,眼眸流转间,竟有万般风情。 “嗯~那不如......”李景珩哪里还能忍住,他喉间轻哼一声,脸便往那张脱俗绝艳的小脸压过去...... “姑娘,姑娘,芳若姑姑的板子打完了。咱们抬她回去吧......”斯柠“噔噔噔”地冲进来,扬声便喊。 李景珩撑在扶手上的手狠狠地握成拳,暗红的眼眸如凌迟的刀子般,射向斯柠。他缓缓地站起身,用手拂了拂锦服上的褶皱。 宛汐觉得自己如一尾搁浅的鱼儿,正无望地在旱地等着窒息而亡时,斯柠这个好心人,一把把她送入了大海。 她趁着李景珩松开扶手的那一瞬,灵巧的如一只猴子般,从他身旁溜过去,快速的往门口走。 “那......那咱们快点把芳若姑姑抬回临风居,让斯九给她治伤......”宛汐一边走一边说道。 芳若姑姑是李景珩的人,她在答斯柠的话,也在试探李景珩。如果他不愿意放芳若姑姑,听了她的话定会阻止。 可身后并未传来李景珩的声音,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斯妍背着芳若姑姑,斯清在后面扶着,几人迅速回了临风居。 把芳若姑姑放到她住的厢房,斯九已经把准备好伤药了。 芳若姑姑趴在床上,脸色苍白,神色却不见痛苦,反而好像很开心一般。 “姑姑,对不起,我连累你了!”宛汐心里很自责。 李景珩御下很严。这点容不得任何人置喙。每个上位者都有自己的御下方法,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必须的。 所以,宛汐能做的只有自责。 “姑娘,没事!王爷留了情面,只打了十五下,皮外伤而已!” 芳若姑姑说完,全身颤抖了一下,斯清忙责备斯九:“九,你轻点!” “好好好,轻点轻点!”斯九正在揭开芳若姑姑的裙子。她得尽快清创,上药。 “你年纪大了,十五下还是重了!”斯柠掉了眼泪。 “王爷有气,要打人,也要选年轻的打才好啊!打我也行,打斯妍也行,干嘛打芳若姑姑......” 斯柠小嘴巴巴的,很是不满王爷的欺老行为。 “傻斯柠,王爷不打你们,是因为你们是姑娘的人!既是姑娘的人,就得全心全意听姑娘的话,护着姑娘。所以王爷不会打你们!” 芳若姑姑明明痛得直发抖,脸上却笑开了花。 “芳若姑姑,你......刚才叫我什么?”宛汐坐在床前小杌子上,斜着头看着芳若姑姑。 “老奴叫您......姑娘!”芳若姑姑一字一顿地说。 “嗯?芳若姑姑,你怎么不叫我们姑娘作王妃了?”斯柠眼泪还掉在脸上。 “因为王爷把姑姑给我,从此姑姑便是我的人了!”宛汐抬起头笑着向身边的四斯宣布。 “真的吗?” “太好了!” 难怪在墨苑时,芳若姑姑说这是她应受的。受完这顿板子,便正式不归王爷管了。 “姑娘,老奴.....我觉得,王爷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 “在他心里,只要是听姑娘的话,为姑娘办事,即使坏了他的规矩,他都能容忍。这叫爱屋及乌!” 第220章 我们姑娘还小 爱屋及乌?宛汐心里可不这么认为,芳若姑姑作为后来者,定是不明白。李景珩不管她的人,只是他们有约在先,他才懒得拨出时间精力来管她的事。 斯九听了芳若姑姑的话,倒是手上一顿,迟疑了半息。 这时,玉嬷嬷端了羹汤和糕点过来。 “药上好了吗?上好了赶快吃点东西。这又是挨打又是挨饿,可怎么受得住?!”说着,便抬手抹眼泪。 “你看你这老货,这几个丫头才停了泪,你又来撩拨!”芳若姑姑嗔笑道。 玉嬷嬷与宛汐和四斯关系最亲,无奈年纪到底大了那么多,常常与这几个年轻的聊不到一块。 可芳若姑姑就不同,她俩年纪相当,一个出身宫里,一个从商户人家到世家大族,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所以在一起干活或闲聊时,总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芳若姑姑是王爷派来的人,她们汐芜苑里的秘密,她不知道。可也不妨碍两人关系好。 被芳若姑姑一说,玉嬷嬷忙止住泪,又对宛汐说:“姑娘,你快回偏殿吃点东西,赶快睡。这番折腾,不得掉层皮!” 芳若姑姑自是知道宛汐的情况,她如今眼皮厚重,想来是极度疲倦了。可是,她嘴唇好像肿了。 “斯九,你先别弄我了。看看姑娘,她嘴唇又红又肿。那毒药是不是还在起作用?” 斯妍斯清一看,还真是。 斯九正好清完创,在上药了,忙把药交给斯柠上,自己蹲在宛汐身边盯着她瞧。 宛汐离那香最近,中药时间最长,后来又因为李景昌的阻挠,延误了扎针的时间。回府后扎完针,吃完药,马上又去墨苑救人。期间情绪波动极大。 一直都没得到休息,如今,她觉得脑袋好重好重。前面的人影都幻化成好多个了。 当斯九过来看她嘴唇时,她本想笑着告诉她,应该没事,不用担心。但是,她还没笑出来,眼前一黑,便往后倒了。 “哎呀,姑娘晕了......” 厢房外,利风正好得了李景珩的令,过来给芳若姑姑送金创药。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这么一句,吓得他药也不送,跑回墨苑报信去了。 “不是晕了,是睡着了!轻声些!”斯九搭脉,放心地告诉众人。 斯妍从后面抱着宛汐,剑已经丢在一旁了。 “斯清回寝殿铺好床,我抱着姑娘过去!” 斯妍正准备抱起宛汐回寝殿,李景珩一阵风般卷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晕了呢?斯九,是不是还有其他毒你没诊断出来?” 李氏夺命三连问,问的人眸中怒火汹涌,被问的噤若寒蝉。 “王......王爷,只是睡着了!”斯九颤抖着举手回答。 “......睡着了......” 众人齐点头。 “姑娘太累了!身体和精神上双重累!”还是斯九胆子大点。 李景珩松了口气,他俯身抱起宛汐,大踏步走出了厢房,往寝殿走去。 厢房只留了玉嬷嬷和斯柠,其他人都跟着回了寝殿。 李景珩小心翼翼的把宛汐放到床上。 斯清和斯妍净手后,两人合作把轻柔地把宛汐的外衣裙褪下,只余了中衣。 斯九已经打了热水过来,放在床前的锦杌上,准备给宛汐擦拭脸和手脚。 李景珩几欲上前,想抢过帕子,他来给她擦拭,又怕他手重,把她吵醒了。只在一旁跺来跺去。 三个丫头看着,眼神流转互动间,皆想笑又不敢,只得死命忍着。 终于把姑娘擦干净了。 斯妍和斯清双双坐在床榻上,看着床上的宛汐。斯九把水倒了,也过来坐着。 李景珩看了火大,“出去!” 三人齐刷刷看向他,又齐摇头。 “这是本王与王妃的寝殿,本王现在要休息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李景珩极力忍着怒火,耐心发问。 三人看了眼床上小脸恬静,睡得正酣的姑娘,又盯了李景珩一眼。虽怕得低下了头,却都没动弹。 李景珩又好笑又好气,“本王能把你们姑娘怎么样?再说,她是本王的王妃!” 斯九磨磨蹭蹭地先站起来,“姑娘......姑娘,还小......” 李景珩徘徊在暴怒揍人的边缘:“滚!” 三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寝殿。恨得李景珩咬牙切齿,什么叫姑娘还小,合着本王是老了吗? 他进了洗漱房,换了寝衣,仍气不平,牙痒痒。 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他的心莫名地平静了。 只见她一头乌发如云般铺散,双眸微闭,长睫如羽扇,掩出眼下一片阴影,红润的脸庞肌肤如凝脂般细腻,小嘴微翘,如含苞待放的玫瑰,引人采撷。她唇角带着一丝浅笑。 他慢慢地靠近她,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小没良心的,做出这种事来,让他担心得要命,她倒好,还笑得出来?! 本想压在她唇上,好好品味一番,也好解了自己相思之苦。可看到她小嘴那般红肿,又想起在墨苑时,她反应过来,软软的控诉,说他欺负她。便又极力忍住了。 李景珩坐在床边有些苦恼,也有些释然。 原以为,自己从七岁起便不再算正常男人,如今,完全康复了,会有些正常的冲动。 所以,早些天特意找了两个漂亮丫鬟,谁知她们一走近,便受不了。哪里还能让她们像宛汐般近身服侍。纵使极力忍耐,一顿饭都没吃完,便打发走了。 可偏偏,只有这个小丫头总能撩拨他最原始的冲动。 突然,他耳边竟响起斯九的那句话:“我们姑娘还小!” 他脸一黑,好得很,连她的丫头都嫌他老。倒也是,自己快二十二了,她还不到十六。确实是老了些。 自负傲气的他,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 他轻轻地上床,小心翼翼的把宛汐用被子包好,抱到床内侧,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这才心满意足地扯过另一床被子盖上,面向她而睡。 直到翌日辰时正,宛汐才睡到自然醒。斯清斯九一个给她套衣服,一个给她切脉。 “姑娘,明镜堂来人了!” 第221章 贺兰来王府 老钟差丫鬟来给临风居递信了。 明镜堂副堂主贺兰星越亲自带着人过来,问询昨天的情况。 李景珩上值去了,前院只有老钟陪着。宛汐不想他们等得太久,便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吃食也随便对付一口罢了。 她没有刻意妆扮,只穿了平常衣裙,套了件藕粉色金丝纹褙子,又披上狐裘,带着斯九和斯妍往前院花厅走。 刚出寝殿,芳若姑姑便站那儿等着。 “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有伤,回屋歇着!”宛汐摆摆手,带着二斯加快脚步。 “明镜堂既是来问询,定是都要问到。昨天我与姑娘一起去的,自然要去接受问询。”芳若姑姑也快步跟上。 “你放心,我的伤不碍事。王爷拿了上好的金创药给我。平时利风他们挨打,都是抹那药,好得快!” 宛汐心道李景珩还怪不错的。 “既如此,便去吧!我快点走,你可慢点!” “是!” 说是这么说,斯妍搀着芳若姑姑,倒也没比宛汐她们慢。 到了前院花厅,竟来了好几人。 “见过王妃!”众人皆上前行礼。 宛汐抬手:“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坐!算来是本妃麻烦各位了,请见谅!” “不敢!” 贺兰星越在落座之前,给宛汐一一介绍:“禀王妃,这位是冯御医。昨晚便是他为王妃诊的脉。这几位是明镜堂的同知和千户,一起参与问询的。” 冯御医,一个只忠于皇上的御医。他洁身自好,从不与朝臣拉帮结派,深得大昊帝器重。 昨晚,不知怎么碰巧,与贺兰星越一起去四皇子府吃喜酒。结果遇到了宛汐这档子事。 宛汐被李景珩抱出四皇子府时,让冯御医切了脉,确诊是吸入了春药。斯九和斯妍,甚至芳若姑姑,他都诊了一遍,都或多或少的吸入了那药。 后来,宛汐被抱回了王府。贺兰接管那里后,又让冯御医给当时在场的主院丫鬟诊断了,毫无疑问,多少都吸了些。 今日带了冯御医前来,便是复诊一下,体内毒素还有没有。 昨晚冯御医便自告奋勇,想为王妃解毒,无奈王爷太着急,抱着王妃便跑了。幸好贺兰星越告诉他,王爷有淳于神医在,他才放心。 宛汐示意斯九斯妍和芳若姑姑上前,先让冯御医给诊脉。最的,她自己也让他诊了。 “淳于先生的医术确实让人信服。王妃和这两位姑娘及姑姑身上,虽还残留了些许毒素,便总体已经无碍于身体了。” 冯御医对于医术高的人,有着由衷的钦佩。 “不知淳于先生如今可在府上?”他真想见见这个高人。 “呵,淳于外出还未归。”宛汐露出清丽的笑容。 一起来的几名千户便认真问询起昨天的事来。斯九斯妍和芳若姑姑一人配了个千户,三对人,一问一答,互不干扰。 宛汐眉眼弯弯地看向贺兰,“多谢贺兰副堂主,辛苦了!” 她昨天已经无声向他道了谢,可她一定得当面再谢才行。 “王妃昨天已谢过了!” 他竟看懂了她的口型? 宛汐看向贺兰星越,他眼眸幽澈,身姿硕长,雅致而不掩英挺,温润而不失潇飒。整个人,显得很干净很温暖。 “若有时间......” 宛汐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阵马蹄声急促传来。倾而,一个人影便如一阵风般卷进了花厅。 “卑职参见督主!” “见过王爷!” 花厅里众人纷纷行礼。 宛汐有些茫然地看着已然站在她旁边的李景珩,这人,不是去上值了吗? “督主,按理,此案您不能插手!”贺兰星越提醒道。 “本王不是以督主身份来的。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是受害者家属......你们继续!” 李景珩站在宛汐身边,对面而立:“王妃,帮本王把披风解下!” 宛汐正细思着那句受害者家属,猛地听到李景珩叫她解披风。她“啊”了一声,心想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要她来解什么披风? “迷糊了?!快给本王把披风解了!”李景珩低笑一声,带着宠溺又说了一遍。 真是解披风?我怕你是抽风了,无缘无故要我解披风!宛汐腹诽道。 那几名明镜堂千户统一张大了嘴巴,见鬼了,这是他们督主吗?如此温柔的口吻说话,还眉开眼笑的,从未有过。 只贺兰星越似笑非笑地只顾垂首喝热茶。 “嗯?”李景珩又催促了一声。 宛汐这才站起来,上前一步,素手攀上披风的带子,一扯,便解开了。 她拿了披风一角,走到李景珩身后,把他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 正要交给李景珩,他自顾自地转了转手腕,坐在椅子上,道:“把它跟王妃的狐裘放一处便好!” 宛汐默不作声地把披风放好,她只觉今日的李景珩有些奇怪。 “李景昌府上相关之人,在明镜堂的二次问询都结束了吗?”李景珩正襟危坐,眼眸冷冷扫向厅内众人。 “既然王爷今日是作为受害者家属,那案子详情,属下不便透露!”贺兰星越恭谨回答,脸上云淡风轻。 李景珩被堵,好像也并未生气,只“嗯”了一声。 宛汐没有管这些调查的事,她相信贺兰星越的本事,再说冯御医的当场诊断,和明镜堂几名同知和千户的亲眼所见,李景昌这次又要断尾求生了。 她与贺兰坐同一侧。她正在想,找个机会去盛宴楼,好好请贺兰吃顿大餐。或许,还可以告诉五哥,让贺兰成为盛宴楼的贵宾,吃喝免单。 李景珩侧目看去,他的小王妃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贺兰,贺兰那小子也笑意盎然地与之对视。 他怒火中烧,一息都忍不了了。 李景珩“嗖”地站起身,一把拉起宛汐,对着厅里众人道:“王妃毒素还未清除干净,身体还有不适,要先回内院了。你们继续!” 宛汐:我什么时候身体不适了? “唉,王爷,我没.....你等一下......啊!” 李景珩一手扶她腰,一手抄起她的脚,抱起她便往内院走...... 第222章 直接抱走 厅内众人全都一脸懵状。 “姑娘......” 斯妍想追上去,那正在问询的千户从懵逼状态回神,忙叫住她:“姑娘,稍等,得让我问完才能走。” 斯九了然,她给了斯妍一个安心的眼神,心里也有些为她家姑娘担心。 她家姑娘正气得一脸绯红地要李景珩放下她。 “王爷,我还有事呢!你快放我下来,人家贺兰是有公务在身,怎能如此儿戏?” 李景珩铁青着脸,只管抱着她,大步飞快地往前走。 路上丫鬟侍卫看到,皆躲在一旁,权当没看见。 进了墨苑,利风在门口看到,惊呆了:“王爷,怎么啦?是王妃有什么事吗?” 这都抱回来了,是不是受重伤了,他心惊肉跳地想着。王妃受伤,那斯妍不得伤心死。 “滚!”暴戾的声音和重重的关门声一起传来。 “是,主子!”他吓得咽了咽口水。 进了书房后,李景珩把宛汐放下。 宛汐完全愣神了。她顶着满头的问号,往书案后躲。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到底怎么啦?你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她一边跑一边尽量放柔声音劝说。 李景珩几步上前,宛汐忙往书案的另一头跑。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景珩看着绕着书案躲他的宛汐,又气又笑。 宛汐如今后悔极了,应该随身带点斯九配的毒药,能放倒一个李景珩的那种。 可谁知他会不定时的发疯啊。以前只听说他暴虐,冷血,手段残忍,没听说他有这个病啊! 看到李景珩停下,宛汐连忙也停下。 她喘着粗气,脑子里复盘着今天的事。今天事不多,休息这一会儿工夫,她都想了两遍了。她就是没想出来,她到底做了什么,让李景珩如此对她。 他这么反复无常,自己与他合作,会不会仇没报成,倒被他玩死了! 她苦着小脸骂自己不深思熟虑,想要出狼窝,没想到进了虎穴。 李景珩站在书案的另一边,看着那人对着他,一会假笑,一会苦着小脸,如此生动,突然觉得胸腔内暖暖的,整个人舒畅愉悦。 宛汐停了一会,气也喘匀了些。正要准备再跑,却看见李景珩站在那里,看着她,笑了...... 她呆住了,连呼吸都好像忘记了。 那是怎样的笑啊,她好像无法形容出来。她只觉那笑,恍若春风拂过三千桃树,于是花开烂漫。而他是在那三千树桃花的灼灼风华中,朝她笑的。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以至于李景珩已经走到她身边的,她都没动。 “王妃,觉得本王如何?”他的声音凉薄低柔,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仿佛能引人沉醉。 “颜色甚好!”宛汐微微仰着头,喃喃道。 “那与贺兰比,如何?” “......嗯,各有千秋!” 李景珩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他的手抚上那张光洁如玉的脸,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唇瓣。 宛汐这才清醒些了,她忙后退几步,又转到书案后,与李景珩对峙着。 美色误人! “你使美人......美男计也没用!你刚才的行为让我......让我......” 美男计?!李景珩眸子微眯,“让你怎么样?” “让我......丢脸!”其实是被吓得不轻。但双方交战,不能露怯,怕了也不能说。 “丢脸?本王让你在贺兰星越面前丢脸了吗?”李景珩气晕了,他是她的夫君,在旁人面前抱她,便让她觉得丢脸了? 看到李景珩又处在暴怒的边缘,宛汐刚要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她也不知怎么解释。反正她真不是李景珩想的那个意思。 但是她看到李景珩那生气的样子,又有些内疚。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夫妻,不管李景珩是什么理由把她抱回内院,她都不应该说他让她丢脸了。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虽然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可让你产生了歧义,那便不对。你别生气了!你的病才好,不可老生气!” 她远远地站在书案一头,轻咬着嘴唇。 李景珩看着她娇憨软糯的样子,双目如一泓清水,清澈没一点杂质。 他的心似乎被她的话语和娇俏纯洁的样子给抚平了。他想起刚才她那害怕的样子,后悔至极。怎能如此待她? “好了,你别害怕了!本王也不生气了!” 他为了表示诚意,转身走到了门口的椅子那,坐下。 宛汐看他坐下,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你就坐那里!”李景珩指着书案后,他坐的那张椅子。 宛汐没有推脱,便坐下了。宽大的太师椅,坐着可真舒服。 “你去四皇子府,是因为他们威胁了你吗?”李景珩恢复正常后,冷凛的气息也随之萦绕在他周围了。 “司马若兰说,我不去,他们便会对我三哥不利!”怎么又提这事?她本不想让他知道的,可如今这般状况,只怕瞒不住了。 “你三哥?王铭朗?你怎么就觉得你去了,他们便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他气她用自己做饵。 “我知道去或不去,他们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可是,我也想算计他们,所以......”宛汐开始说得高兴,后来一看李景珩脸色又黑了,她便识趣的住口了。 “哼,你算计他们?差点连人都是他李景昌的了!”一想起这个,李景珩就想抓过某人,打屁股。 “不会!我都计划好了!”她很笃定,“再说我去见了王宛清,我让她去护着我三哥!” 是啊,她计划好了,他李景珩就算不去,贺兰也会去! “你怎么会以为王宛清会听你的?” “大多不会听。但护着三哥,她只能听。以她如今的背景,三哥这个靠山,她得抓牢!”她微眯了眼眸,像只小狐狸。 “其实,我在王宛清的玲珑阁便中了药,后来在主院又中了一次。他们算准了我会提防。却没算出,我有斯九!”宛汐翘起下巴,带着几分骄傲。 “王宛清......也中了春药?”李景珩有些震惊,这李景昌太狠了。 第223章 与贺兰最熟了 “是!李景昌肯定骗她,是迷药,对孩子无害!” “你昨天没说?”李景珩疑惑道。 “我特意不说的。我不想李景昌再一次拿王宛清顶锅!”宛汐手指在书案上划圈圈,“昨天在玲珑阁时,我便提醒了王宛清,那毒气会伤到孩子。” “呵,你是想让王宛清与李景昌撕起来?你是不是高估了王宛清?她一个妾室,有那个能力吗?”李景珩觉得王宛清在李景昌眼里,没什么份量。 “是你低估了王宛清。她与李景昌青梅竹马,是有真感情的。李景昌对她,到底会忌惮三分。” “王宛清一直相信李景昌终究会给她一个好结果,甚至想着李景昌若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她便能成为皇后。” “所以,不管李景昌怎么利用她,她都会配合。这次不同,事关孩子,女子为母则刚。她若知道李景昌不顾孩子,也要得到我。那便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我告诉她药的真相,也不求她能马上反水。只是在她心里埋根刺,让它时不时刺她一下。” “我不把王宛清说出来,可不是包庇她。而是为了避免李景昌这次又打王宛清的主意,自己逃了!” 宛汐耐心地掰开与李景珩细说。 两人很少如此心平气和的在一起聊过这些事,书房内的气氛,竟很融洽。 楚原便是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他进来后叫了声“爷”,便径直走到书案前,正准备禀报事情,一看,懵了,王妃坐在爷的座位上。 “王......王妃,爷呢?”楚原用力眨巴着眼,一头雾水问道。 “那儿呢!”宛汐冲着李景珩抬了抬下巴。 楚原回过头来,他家爷正坐在门口的凳子上。 “爷!” “说事!” “......哦,贺兰副堂主已经问询完了。他让属下告之王爷,若王妃身子痊愈了,还是要作个问询的。” “嗯,知道了!” 李景珩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哎,王爷,你去哪儿?”宛汐正好有件事,还没完成,便叫住他。 “本王还在当值,要回明镜堂!” 回明镜堂?那你回来这趟是干嘛呢?害得贺兰的问询都没完成,是来捣乱的吗? 宛汐无语极了。 “上次我们一起对的那本游记,我本想今天再对一部分。你既有事,便去吧。”她一直想着这事,总觉得这密码本里,内有乾坤。 李景珩看出宛汐的失落,便说:“游记在书案屉里,你若想对,便留在这里对吧!” 李景珩从怀里拿出钥匙,走上前交给她。 宛汐喜笑颜开地接过,“我闲着无事,先对几页。放心,你下值了,我便告诉你内容。” “嗯!” “呃......爷!”楚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家爷。 那个座位,除了爷,谁敢坐?那钥匙,爷不离身的。这王妃,与爷这么亲密了吗?升得挺快的! 李景珩和楚原出去后,宛汐便从屉里取出游记,又从玉佩里拿出手札,一个人对了起来。 中间斯清和斯妍过来找她,她挥手让她们到外面守着,不要打扰自己。 直到午饭时间,两人才半扶半挟持着回临风居。 吃完饭,在临风居遛了几圈,有些犯困,便睡了一觉。 起床时,竟已至申时正。 宛汐揉着眼皮子从床上下来时,斯清悄悄地告诉她,五少爷早来了,在偏殿等着呢。 她马上清醒了,连忙穿戴着,胡乱抹了一下脸,便往偏殿走去。 “五哥!你怎么来了?来了便叫她们喊醒我,怎么还在这里呆坐着等呢?”宛汐碎碎念着。 “哼,草民岂敢?”张怀远面上无半点笑意。 这不正常!五哥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 “怎么啦?”宛汐心道别是出了什么事。 张怀远本不想理她,看她焦急的样子,又不忍。 “草民能有什么事?能在想见王妃的时候,便能见到王妃。这已经是草民最大的荣幸了!” “怕就怕,王妃的任何事,草民还要从旁人口中得知。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被蒙在鼓里,被人挟持,也事毕才听说。” “便是哪天,草民来这王府里,王妃已然不在王府了,那也不是全无可能的!”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五哥!五......哥......” 宛汐能与李景珩跳起来互怼,却不能对张怀远说半句硬气的话。 “五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错了吗?你哪里会错?你厉害着呢!你都敢一个人去与那四皇子对着干了,你可能干了!” “你上次瞒着我们,设计被刺那事,差点要了我半条命。这次又这样。你真当哥哥们是死的吗?要你一个小丫头去冒险?” 张怀远这次是真生气了。 宛汐每次出事,他不但要严防死守地瞒着家里老人,还要为她担心。他心累得很。 “五哥,我真知道错了!我是觉得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一定能成功。否则我是不会冒险的。我的命重要着呢!” 宛汐讨好地摇着张怀远的手,坐也不坐了,半蹲在张怀远身边。 张怀远低眸看着宛汐扬起的小脸,满脸懊悔,眼角泛红,像个摇尾乞怜的小兽。 他叹了口气,这丫头,真真是世上唯一能拿捏他的人。 “你最好的计划,不得有个外援吗?五哥连当你外援的资格都没有吗?”张怀远把她拉起来,扶到椅子上坐着。 “我有外援的。若找你,定是比任何人都靠得住。可是,有些事,外援得找专业的人员来做。”宛汐眼眸亮晶晶的,一脸狡黠。 “你所说的外援,便是贺兰星越?”张怀远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不是贺兰。而是贺兰代表的明镜堂!”宛汐纠正道。 “可你每次都是找的贺兰星越!景珩也是明镜堂的!”张怀远提醒她。 “王爷不行。只有贺兰或其他明镜堂的,才有信服力!” 宛汐的话,张怀远稍一思忖便懂了。 “你也不能可着贺兰星越一人找啊?!”张怀远有些为难。 “可我与贺兰最熟了。我最相信他!” 第224章 肖夫人 “与贺兰最熟了?”一听这话,张怀远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环顾四周,只有宛汐的几个丫头站在一旁,这才凑近了问道:“你你你......你怎么就与他最熟了?你们......你们以前见过吗?” 站在花厅和偏殿之间拱门处的斯九,暗叹了口气,姑娘真是厉害,把个清风霁月的张五少吓成这样! 宛汐忙递上热茶,“五哥,缓缓,缓缓。” “我早便与你说过了。法华寺是第一次见,后来......宫里,他救了我,再有,刺杀那次,我提前把设计之事告诉了他,再便是这次,也是我联系的他......” 宛汐掰着青葱般的纤指,一本正经地数着。 这也不算频繁见面啊,怎的就最熟了呢?不对,好像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汐儿,你每次谋划之事,都把他算在里面了。他都配合你?” “嗯!当然!没有他配合,我这几件事都做不成!”宛汐理所当然地挑眉道。 “他......为什么这么配合你?”张怀远觉得他得问清楚。景珩是他挚友,妹妹可不能被其他人惦记着。 “我们是朋友啊!”宛汐觉得五哥问得奇怪。 “朋友?”张怀远觉得宛汐回得更怪,“才几次面便成了交情如此深的朋友了?!” “有些缘份是不可言传,就好像......是前世缘份的......延续!”宛汐斟酌了一直字眼,最终选了延续这个词,贴切。 “前世,不可言传的?”张怀远自诩才情皆为中上,可宛汐说的,单独好理解,放一起,便觉......荒诞! “你能得此朋友,五哥也为你高兴。但是,如果再有什么需要人配合之事,尽可找哥哥们,或者景珩。” 张怀远看宛汐一脸坦荡,心知这个妹妹是个与众不同的,她大气爽朗,全无小深闺小女子的矫情,便不再纠结此事。 但有事要找家里人,去外头找,纵是朋友,也不行! “我晓得了!”宛汐脆声道,“哥哥们是我最后的屏障。我靠着你们,才如此胆大妄为呀!” 张怀远看着撒娇卖萌的妹妹,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她光洁的额头一下,“小泼猴!下次有事再瞒着五哥,看我不骂你!” 宛汐马上表示,不会了。她又想起要感谢贺兰的事来。 “五哥,我想求你帮我还个人情。” “说!” “你在盛宴楼给贺兰免单!” “咳,咳”,入口的茶水,灌得太猛,呛着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又扯到贺兰星越头上来了?” “这不是人家帮了我好多次,每次我都是一句谢谢。空泛得很。” “我早先便想得给他点实惠的谢礼。他又没成亲,否则我就送他夫人珠宝金银。” “想了好久,觉得民以食为天。贺兰每天都要吃饭,碰巧咱们盛宴楼的东西还不错。便想着送他盛宴楼吃喝免单,倒也不错。” 张怀远一听,眉目终于舒展开了。妹妹说要谢礼,那便是把那贺兰小子当外人。若是自家亲近之人,做什么都值当。 这么一想,他马上爽快答应:“一句话的事!只要盛宴楼不倒,他贺兰星越便一直能在那里免单!” 有钱真好,能财大气粗。 宛汐马屁立即跟上:“五哥威武,五哥大气!” “待贺兰星越去盛宴楼吃饭,我亲自与他道谢,并告之谢礼之事。” 张怀远大致了解了宛汐对贺兰星越的心意,他正想找个机会去见见贺兰,得知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贺兰如此无条件的帮宛汐,身为一个男人,他知道,定是心思不单纯。 他一想到那贺兰星越,是大昊帝从边境带回,亲自养大的。一众官员们面上对他恭敬,让他三分,背地里皆说他贺兰星越是皇帝的一条狗。他的声名,比李景珩好不了多少。 张怀远又与宛汐说了会话,便出王府,去了盛宴楼。他想早点与贺兰见上一面。 外面雪倒是停了,宛汐站在临风居石阶上,目光跨过院墙,毫无定焦地投向外面。豆豆,不知怎么样了? 淮安 魏府 已至年关,肖氏这些天忙碌了许多。这是她嫁入魏府当主母过的第一个新年。她能好好置办,力求新年过得热闹红火。 她早早便要绣坊的上门,为一家五口添置新衣。两个姑娘还特别多置办了一套狐裘,以示她这个做母亲的慈爱。 因着她如此大度明礼,这几天晚上魏未都留在她房里。 但魏未对男女之欲,不是很强烈。虽留了几晚,却只有昨晚才行了夫妻之事。 肖氏身心愉悦得很,魏未也体贴,他早起时,让她睡得晚点再起。 待肖氏辰时起床时,妾室刘氏进主院给她请安来了。 因魏未后院只一妻一妾,妻妾相处倒也融洽。 平常肖氏都不要刘氏来请安的,只是今日,在园子里时,刘氏碰到大姑娘,说夫人慈爱,也给她做了身新衣裙。她想着得来谢谢夫人,正好请个安,便来了。 这会子,肖氏正梳妆着。刘氏极有眼力劲,马上过来给主母梳头。 刚梳好,正要簪个步摇,老爷身边的许嬷嬷过来了,手里端了碗汤水。 肖氏和刘氏都明白,是避子汤。刘氏也喝。魏未说了,过一两年,等主母生下一儿半女的,刘氏便也会停了。如今,两人都喝着。 肖氏满脸霞红,喝避子汤,便表示昨晚与夫君行了夫妻之礼。虽成婚几个月了,对于此事,她仍羞涩得很。 刘氏会意,她顺手接过许嬷嬷手里的药,摸着有点烫,便放嘴边吹了吹。 这一吹,她便蹙了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待温度合适便给肖氏。许嬷嬷看着肖氏喝完,这才接过碗福身出了主院。 刘氏浑浑噩噩与肖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小半个时辰,便带着丫鬟出了主院。 丫鬟看她不对劲,上前扶着:“姨娘,您不舒服吗?” 刘氏摇了摇头,外面风大,很冷。但她不想回自己院子,只想在这冷风里清醒一下。 “咱们去鱼池边亭子里坐坐吧!” 第225章 夫人的避子汤加了药 主仆两坐在池边的亭里。因是冬天,这亭三方围上了帷幔,面水一方空着,方便喂鱼,赏鱼。 这池里的鱼是从江南运过来的,老爷极喜爱。 池子里的薄冰早被清理了。刘氏手里抓了把鱼饵,用力散向池子里,鱼儿一窝而上,抢食着饵料。 丫鬟见刘氏没系披风,怕她冷,便不让她再喂。 刘氏神色有些焦虑,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丫鬟自她进府便跟着了,忠心不二。平时也是什么话都一起聊。 这会儿,她思忖片刻,把鱼饵放下,拍了拍手,对着丫鬟道:“我今天在夫人那里发现了一件事......” 丫鬟习惯了她一脸八卦的样子,也挺上道的:“什么事?” “我发现夫人的避子汤,与我的不同。”她说完看着丫鬟,一脸你快追问的神情。 丫鬟当然懂:“什么不同?” 这就是劲爆消息了,刘氏左右看了看,都是帷幔,也看不出什么来,便放心地压低声音道:“那个避子汤里除了基本的药材,还加了两味药。” “两味什么药?” “麝香和......哎呀,你问药名干嘛?问了也不懂,反正是两味可使人无法生育的药......” 丫鬟大声“啊”了一句,见刘氏瞪了她一眼,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刘氏出身中药赤脚大夫家,对药材懂得些。丫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这府里的事,她们一个妾室一个丫鬟,是断不能议论的。所以两人都住了嘴,继续喂鱼。 帷幔外,一个婆子正匆忙往主院而去,细看身影,那人竟是继夫人肖氏的乳母。 临风居寝殿内,宛汐晚饭后便靠着椅背站了半个时辰。 她一边站着,一边拿着上午在墨苑时查出来的密码字。 又是诗!包括第一次与李景珩一起查了来的那四首,一共十五首。 她闲来无事,认真仔细地研究了这十五首诗,发现全都是游历一些山川名胜时写下的。前面的十首都只是纯粹的四句诗。 后面五首,前后两句诗后,各留有几个字,与诗无关,或是写心情,或是写期待。 所以前十首看不出什么,后五首可以看出,这果然是两个人的书信。 奇怪的是写完这十五首诗词后,似乎隔了好久才用到这个手札。因为后面的日期是两个月以后了。 后面的密码,宛汐还没来得及查。她窃以为,毕竟是人家娘亲的手札密码本,若真有什么秘密,起码得当儿子的在场。否则,她便会有很重的偷感。 李景珩今日下值比较晚,回来又去了墨苑处理了些事情。晚饭也在墨苑随便对付一口了。 直到戌时末,李景珩才回临风居。 宛汐正捧了本医书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有一个字没一个字地看着。 芳若姑姑伤还没好,早早便被赶回去休息了。玉嬷嬷也跟着过去了。斯清在教斯柠做女工,斯九捻了针给斯妍炫技。 看到李景珩进了寝殿,几人马上起身。倒的倒茶,铺的铺被,准备的准备洗浴的热水。 宛汐抹了抹眼角因打哈欠而溢出的泪,也起身了。 李景珩三两下收拾好自己,四斯便退了下去。斯柠守夜,除她去了门口耳房,其他三人回自己房里休息去了。 “怎么没先睡?” 李景珩一身月白中衣,一条同色寝裤,往床沿一坐,看着真养眼。宛汐心想。 “哦,这不等王爷呢吗?”寝殿地龙烧得很旺,宛汐也只穿了中衣寝裤,不过她披了睡袍。 “嗯?等本王?” “嗯,不过王爷还是披件衣裳吧。别受了寒!”宛汐想待会聊的时间可能有点长。 “什么事?”李景珩坐着没动。 宛汐拿出那些手稿,交给李景珩:“这便是我上午在墨苑查出来的!” 李景珩一看,上面是十首四句的诗。诗是平常的山川美景的诗,可那字,是正宗的簪花小楷。柔美清丽,秀雅飘逸,当真配得上那句“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你写的?”李景珩抬头看向宛汐。 “不是,是王爷的娘亲与朋友一起写的!”宛汐双手齐摇。 “本王是问字!” “啊,哦,字是我写的。” 多亏了前世的自己,为了能配得上李景昌,不但若练了簪花小楷,还练了行书,隶书。 “这些诗与前面四首,都是写景的诗句。后五首都有后注......” 李景珩仔细的看了每首的两行小注。他不得不承认,宛汐的观察的确比他细腻。这真的应该是娘亲与异性友人之间的密信互通。 他捏着那两张纸,静静地坐在那里,一遍一遍地看。 他的娘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这与她一起游历,写诗的人,不可能是大昊帝。那到底是谁呢?若真有这样一个人,依娘亲的脾气,她会舍了那人,跟大昊帝吗? 宛汐拢了拢睡袍,她觉得这寝殿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多。也不知李景珩冷不冷? 良久,他把纸笺折好,放入他挂在衣桁上的衣袍内。 “怎么没接着破译手札?”他神情平淡,放缓语气道。 “后面的有些奇怪。时间上与前面的间隔了两个月。我想,还是与王爷一起查阅比较好。”宛汐也没多说,希望李景珩能听懂。 “嗯。本王一有空,便来找王妃一起查阅!”说完,李景珩便开始脱靴子。 宛汐磨磨蹭蹭在旁边转悠,她听说了李景珩曾叫了两个漂亮丫鬟去服侍,也亲历了被他强吻嘴唇。 斯九明白告诉她了,李景珩如今是个绝对正常的男人了。她有些害怕了。 她也曾问斯九要过迷药。可那小猢狲竟怂得很,不给她。说是被发现了会死得很难看的。 可如今这种情况,她一只小绵羊,面对李景珩这个大灰狼,没点外援,她才会死得很难看的吧! “王妃还在那里跺来跺去,不上床睡觉吗?”耳边传来李景珩冷冷的声音。 “哦哦哦,王爷先休息,我......我先去净房!“说罢,宛汐硬着头皮往净房走去。 第226章 我见到个熟人了 宛汐在净房磨了好久,才出去。 一看,李景珩已经拥着被子睡下了,他微闭双眼,呼吸匀称。这么快便睡着了吗? 宛汐轻了口气,轻轻地从他脚边爬上了床。 被子被铺成筒状,她小心地从上面钻了进去。而后不忘把肩膀处掖好。 她瞥了李景珩一眼,确认他睡着了,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任睡意带着沉沦下去。 李景珩眼睛虽闭上了,耳朵却好使得很。 他听着宛汐从净房出来,走到床边,探头探脑地看他睡了没。他甚至听到她轻微的舒了口气。 又感觉她跟个小猫似的,从他脚边悉悉率率地爬过。他本想逗逗她,伸脚把她掀翻,可想到她今日确实累极了,便没舍得。 待她钻进她的被窝后,很快绵长的呼吸声告诉他,她睡着了。 他这才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她。 她睡得很惬意,嘴角甚至有一丝笑意。是因为设计李景昌成功了吗? 一想到她竟用自己作饵,去设计李景昌,还被下那样的药,他的火气便又上来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的在她琼鼻上刮了一下。却惹得睡梦中的宛汐皱了皱鼻子,还咂巴了一下嘴。 他马上缩回手,怕把她弄醒了。 他拥着被子往宛汐身边靠了靠。看着把宛汐包成粽子的被褥,他眼神隐晦难辨。 宛汐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玉嬷嬷从床上把她捞起来。最近天气冷,宛汐懒得很,有时会赖床到巳时。 若是巳时起床,她便不吃早饭,等着午饭一起吃。 玉嬷嬷最看不得。她说经常这样,会得病的。斯九也赞同玉嬷嬷。她更过分,危言耸听说长此以往,胃脏会烂掉。 玉嬷嬷一听这么严重,便严格控制宛汐赖床的时辰。可以赖,但要赶上早饭。 宛汐无奈地由着她们穿衣打扮,洗漱后便吃了些粥和糕点。 吃完东西,宛汐发现斯妍一脸踌躇的样子,在宛汐面前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事吗?” “姑娘,有件事我不知需不需要与你说?”斯妍有些犹豫。 “说!” “那日,在四皇子府,我好像看到个熟人了!” “熟人?”宛汐知道,斯妍所说的熟人便是她作为风家堡大姑娘时认识的人。 “嗯。算是亲戚吧!是我三婶娘家的庶弟!” “我三婶是芜湖楚家嫡长女。她父亲是芜湖府府丞。她母亲在她六岁时去世,家里一应事务便由一个妾室把持。她父亲很是宠爱那个妾,无奈出身太低,抬不成主母。” “我三婶从小在家很受那个妾室搓磨,后来跟着一位伯娘,学做生意,便一直在外生活。” “直到遇到我三叔,两人相恋,最后成亲。楚家看是嫁到了风家堡,便想着与她修好关系。但三婶三已经心冷,一直不怎么理他们。” “她那个庶弟倒近几年来过几次。我们都只当门客养着,也没太当姻亲待。” 斯妍回忆起风家堡来,面上悲凄一片。 宛汐心疼地上前搂着她。明明是高贵娇气的武林世家大姑娘,如今却落得家破人亡,仇人都不知是谁。 “你三婶的庶弟叫什么?事发那天他也在风家堡吗?” 宛汐一直在派人调查风家堡的事,无奈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又隐秘,线索很有限。 “叫楚奈!那天是三婶的生辰,他也在!” “在你的印象里,他有什么不妥吗?”宛汐细细地问道。 “我不喜欢这个人。他前几次来时,曾纠缠过我。”斯妍蹙眉道。 “他纠缠你?” “嗯。其实也只是说过几句他所谓的表白的话。我没理,三婶也骂过他,还说要他以后不要再去我们风家堡了。但他很快便道歉了。我也没在意了!” 这姑娘被养得极好,单纯没心机,总把人想得纯良简单。 “那你注意到他那日,有何异样吗?” “我......我没有......他拦住我,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我大哥看见了,喝斥了他。他便走开了。” 斯妍努力想了一下,除了这个小插曲,好像也没什么了。就算有什么,她也不清楚了。因为她与小弟去了地窖,偷酒喝。 听完斯妍的话,宛汐觉得这个楚奈,有问题。 小小一个芜湖府丞之庶子,怎么就入了李景昌的四皇子府呢! 前世李景昌只把她当拿取张家财富的钥匙,很多政务上的事,根本不让她插手。 她也只是知道斯妍被李景昌买下后,当了他的杀人工具。前世的斯妍好像一直没有恢复记忆。 如今想来,李景昌应该是对斯妍下了药,阻止了她记忆的恢复。这样才能让他更好地利用她。 这个楚奈,她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因为当时她只顾着完成李景昌的指令,很少管其他事。 “你给时龙递个信,让他亲自去趟芜湖,查清楚奈怎么会在李景昌府上。”宛汐一刻都不想耽搁,她吩咐斯妍立即去传信。 “好。姑娘,你觉得楚奈可疑吗?” “可疑!这么巧,出事时他在风家堡;又这么巧,风家堡众人都遭难,他没事;更巧的事,风家堡出事后,他一个芜湖小地方的府丞之子,竟入了尊贵的四皇子府。” “巧合太多,在我这里,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宛汐越来越觉得这个楚奈是个有事故背在身的人。 “我先去传信给时龙大哥。然后去趟四皇子府,直接去找楚奈。我想总能套出点什么来!”斯妍想了一下,说道。 宛汐眯了眯眼眸,“这倒是个办法。哎,对了,你看见他了,那他看见你了吗?” “我不确定。不过,那天,他就站在四皇子身后。”斯妍回忆道。 “那他应该是看见你了。如果他看见你了,那你不去找他,让他来找你。” “他会来吗?” “会来!不管这事与他有关无关,他都会来找你。”宛汐笃定地说,“不过,他若来见你,你要装作失忆没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骗你这个失忆的风家堡大姑娘!” 李景昌知道斯妍是失忆的,但不知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第227章 李景昌故计重施 “幸好那天我没有急着上前认人!”斯妍庆幸跟着宛汐这么久,也学了些她身上的隐忍和处变不惊。若是以前那个自己,早就咋咋呼呼地叫开了。 “你去告诉时龙,务必打听仔细了,便是多花点钱也无所谓!”宛汐摆摆手,示意斯妍快去。 斯妍突然红了眼圈,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今日卯时,李景珩便去上堂去了。 先帝在时,早朝是五天一休。大昊帝即位后,定下了三日一休的规矩。 昨日明镜堂已经把四皇子李景昌纳侧妃之日,发生的强拘并给王妃下药的事,查得一清二楚了。只待今日在早朝时,禀给大昊帝,由他来定夺。 臣工们山呼万岁后,曹大伴照例大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贺兰星越不急不缓地站了出来,“臣,明镜堂贺兰星越有事启禀!” 大昊帝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以自己对他这十多年来的了解,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是那个孽障一伙的。 “说!” “皇上,关于冬月十五日,四皇子强拘送侧妃嫁的王妃于府中,并且给王妃下春药一事,臣已经查明。案件都详尽写于奏折上,请皇上过目,以便定夺裁断!” 说罢,他把折子交给站在下面专门传递折子的太监。 大昊帝脸色铁青地从太监手上接过折子。从昨日起,他便已经气得心肝脾肺肾,整个五脏六腑都痛得痉挛。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一个女人而已,不但他母妃舍自己身体健康为他作引,他这个当父皇的也顶着那些臭御史的骂,为他铺路。 可怎么就搞不定呢?一次又一次,动静越来越大,牵扯越来越大,却还是连边都挨上。 他心里在哀嚎,难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吗?当年他可是胆大心细,连......那位......的女人也抢到手了...... 大昊帝盯着奏折看了快小半个时辰了,下面的大臣们有窃窃私语的,也在默默观望的。 四皇子与王爷都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兄弟俩因为一个女人,斗了好几回,他们都是知道的。所谓神仙打架,他们瞧着便好。万事不是有明镜堂和御史那帮臭石头吗! “啪!”大昊帝把奏折狠狠地砸在龙御上,不争气的东西。 “把那小子叫来!” “传四皇子李景昌觐见!”曹大伴声音虽尖,却也响亮。 因为被令于府中反思,李景昌一直没有早朝。这时候正站在殿外等着被传。 他身上穿着的仍是十五那天的吉服,不过是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衣襟也被扯烂。特别是他的脸,嘴唇破裂,肿大,脸上一片片青紫,触目惊心。头上的玉冠倒是扶正点些 ,但头发却像茅草般潦倒。 众大臣一时看呆了,这还是那个丰神俊逸,万千大庆女子喜欢的如玉皇子吗? 大昊帝虽知李景昌这般作态的心思,可乍一看到,仍是心疼不已。他从小真心宠溺的儿子,竟还了这般模样。 “大胆,谁把朕的皇子打成这样?”大昊帝气急败坏,一时竟忘形。 “启禀父皇,是儿臣打的!”李景珩从容出列。 “......珩儿,昌儿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下如此重手?”大昊帝龙御上的手早已攥紧了拳头,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气愤和无奈,那是一个父亲所能表现出来的样子。 李景珩长身玉立,对着龙椅上的大昊帝抱拳道:“请父皇明察,非儿臣下手重,而是四皇弟实在欺儿臣太甚了!” “个中经过,相信明镜堂副堂主已经全部调查清楚。儿臣便不再赘述。” “但当时的实际情况,断不是奏折上能写出来的。当儿臣与众大臣去为四皇弟贺喜时,儿臣竟看到王妃被下......药,神智迷糊,正被四皇弟......” “儿臣虽身体有残缺,但心没有!儿臣当时连打死四皇弟的心都有,哪还会注意分寸,下手轻些?求父皇体谅儿臣!” 李景珩这番话一出,朝堂上频频听到吸气声。 堂堂大将军王,冷酷无情,杀伐果断,除了皇上,整个庆国谁不怵三分。如今在这朝堂上,竟自曝其短。 那四皇子也是被鬼蒙了头,竟三番五次地想针对王妃,不是想刺杀,便是想强占。 而皇上明明一直宠着王爷,却在四皇子连连做出这些罔顾人伦的事来时,他又一直护着。 这父子仨之间,处处透着诡异。 大昊帝气得心火一直在体内乱窜,却发不出来。 他极力忍着,面上不显,只叹了口气,“你们兄弟啊......老四,你自己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那奏折上和王爷不是说了吗?还要问吗?皇上这是想袒护四皇子了?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不怪三皇兄,这是儿臣该受的!”李景昌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他跪倒在殿上,像极了普通人家,闯了祸怕挨打的孩子。 “儿臣,儿臣与汐......皇嫂青梅竹马,一直以为与她会是情定一生的夫妇。可是后来,三皇兄突然请旨赐婚......儿臣心有不甘,儿臣就喜欢......” “父皇给儿臣赐了侧妃后,儿臣其实是不愿的。可儿臣知道若兰对儿臣的心意,便也同意了。” “圣旨下后,儿臣心中苦闷,于房中独自饮酒。若兰来陪儿臣,知道儿臣的心思。我们两个同病相怜,她不忍我痛苦,便自作主张,设计了这一出。” “儿臣开始是不知的,后来事情已经做出了。若兰来告诉儿臣,儿臣大怒,一直问她要解药。” “但若兰说三皇兄待皇嫂并不好,儿臣一时心疼皇嫂,便作了个荒唐的决定。遂了若兰的心愿,也给汐儿一个机会,重新选择。所以......所以......” 李景昌话未说完,便已经伏在地上哭得不成声了。 这番话倒是让大臣们有些意动,这四皇子终究只是个为情而痴的少年。虽然手段卑劣了些,但实际运作的是那侧妃,四皇子最多只是没守得住人伦。男人嘛,情之一字,最是难过。 第228章 明目张胆的袒护 大昊帝看到堂下情况,心里冷笑,昌儿倒是能屈能伸。在这朝堂上如此肆无忌惮的哭,又给自己竖了个痴情种的牌子,算是有些小聪明。 “笑话!”李景珩负手立于朝堂之上,背对着大昊帝,面向李景昌,嗤笑道:“上京城人人皆知四皇子与原武安侯府嫡五姑娘,表兄妹情深,青梅竹马。” “哪一个又听说了你与王妃以前有这情份?如今朝堂之上众位大人,你们不妨回去问问你们的夫人,可有人在王妃出嫁前见过她?” “再问问你们家姑娘姐儿,上京的闺秀之间办的各种宴会,诗会,可有邀本王王妃参加过?” “王妃在本王求娶前,是原武安侯府里透明的小庶女。本王慧眼识珠,对王妃一见钟情,所以才求了赐婚。” “若四皇弟真如自己所言,与王妃情根深种,为何不早日求得赐婚?难道只有等本王求了赐婚,四皇弟才发觉你对王妃的情意?” “若是如此,那也是你情不够深,配不上本王的王妃!” 众大臣又是吃惊不小,他们只知王爷不但铁面冷情,连说话都是惜字如金。经常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一个字能说明的,决不说两个字。 今日,竟为王妃在这朝堂之上,说下了这么一大段话。 而且,说的话合情合理,也好像确实是实情。 “皇上,纵使事情真如四皇子所言,有隐情。”贺兰星越又站了出来,与李景珩并排而立,“但也如王爷所言,有些站不住脚。” “明镜堂公平公正的查明了事情经过。四皇子确触犯了律法。还请皇上定夺!” 大昊帝看着殿上站着的两个与跪着的那一个,脸上阴晦不明。 “禀陛下,老臣以为,四皇子年轻重情,犯了所有年轻人都会犯的错。” “但这事的主谋是侧妃司马氏。四皇子这属于一时迷糊,再说,当时,四皇子不是也中了药吗?他也算是受害者,头脑不清醒,情有可原!” 安定伯贺鸿文站了出来,一张老脸满是对年轻人为情所困的体谅。 “安定伯爷这话真有意思,竟把觊觎人妻说得这么脱俗。本王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难怪伯府二少爷不管人妻也好,青楼伎子也罢,只要看上的,都会抢至身边。原来是安定伯体恤年轻二少爷,特意维护他的年轻重情!” “若真是如此,父皇,儿臣恳请少让十皇弟与安定伯接触。以免安定伯府与从不同的教养带偏了皇弟。毕竟,就觊觎人妻一条,便足以让正常观念的世人唾弃。” 李景珩先是负手居高临下嗤笑安定伯一番,最后转身对着大昊帝拱手行礼,诚心提出建议。 安定伯本来还觉得至少年轻的臣子们,会夸赞他体谅年轻人,得意洋洋地笑着左看右看,以寻求年轻臣子们的共鸣。 听到李景珩的话后,脸色大变。他的嫡次子龙唤星,前段时间在张家大门外求饶的事,众人可能不记得了。如今被提出来,他面红如赤,如被当众打了耳光般难堪。 特别是李景珩竟还提到了十皇子,那是他安定伯府的往后的倚仗。他李景珩竟敢建议皇帝,少让十皇子接触他,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王爷,你......”若是妇人,安定伯铁定会装晕,混过去算了。可无奈他是说,说不出口,忍......只能忍。 大昊帝看到安定伯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眼眸冷冷地瞧着他,心道,又是个没用的。 “大理寺卿何在?”大昊帝太阳穴突突地一鼓一鼓,牵挂着他眉毛以上的头,痛得难受。 “臣在!”大理寺卿赵玉壶听宣,马上出列。 “赵玉壶,你觉得这件怎么判?先说个大概来听听!”大昊帝这话便是告诉赵玉壶,你先说说,最后怎么定,还得听皇上的。 “启禀皇上,这件事上朝前,贺兰副堂主便把调查结果与微臣细说了。” “依微臣看,这事是司马侧妃设计谋,准备药物。那她便是主谋。但是四皇子也不能脱责。” “作为皇子,当性德贤良,品行高洁。虽年轻疏狂,但断不能做出有违人伦之事来。基于四皇子历来礼贤下士,忠孝仁义,此次也算是冲动猛浪了。但不可完全撇清。” “所以按律法,应送司马侧妃去法华寺与长公主一同清修。” “而四皇子,身为皇弟,对皇嫂做出有悖人伦之事,虽未成事,但处罚不可免。应行杖责之刑,并对王妃以赔偿。” 赵玉壶这话一出,大昊帝几不可闻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而李景珩听完,慢条斯理地转眸看向赵玉壶,那深邃的黑眸泛着幽幽的寒光。 赵玉壶一直拱手垂头,却清晰的感觉到了那束寒光。他不由自主的咬了咬牙,尽力撑着。 “哼哼,朕觉得这处罚还不够。年龄一年一年地增长,人却没半点长大的迹象。” “你啊,你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让父皇和你皇兄操心于你。” “啊,都这么大了,为何还是孩子般的心性?......你是......你是想气死朕吗......咳......咳咳咳......” 说着说着,大昊帝似是气狠了,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口气堵着,咳得喘不过气来...... “父皇,您息怒!儿子错了,儿子错了,您打儿子吧,消消气......”李景昌跪在殿上爬行着,又是磕头又是拜的。 大臣们见皇上如此,自是全体下跪:“皇上息怒啊!皇上保重龙体!” 李景珩也跪下,他面上冰冷一片,眉宇间都是厌恶。 “你......你......这个逆子,罚你杖责五十,明日送重礼去你皇兄府上,给你皇嫂赔礼,须得求得你皇嫂的谅解。否则,朕还要打你......” 大昊帝坐在龙椅上,借着咳嗽,冷眼看得清楚,李景珩脸上的嗤笑和厌恶。 他心中冷哼一声,也是嗤笑不已:朕知你不服,可你不服也只能憋着。朕便是明目张胆地袒护昌儿,你又能奈何? 第229章 恩情大于天 当即便有御史台不怕死的站了出来:“皇上,此事如此了结,只怕有失偏颇。臣兹以为,量刑太轻,不足以震慑犯事者!” “刘大人,始作俑者已经被禁法华寺了,四皇子与王爷兄弟之间,便是有龌龊,情谊还在。” “再说,又是打又是赔的,四皇子这次定能收些心性,不会再任性了。于皇上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也是为难啊!” 大理寺丞王欢水站在官员队伍的中间,眯着眼睛看上场上的两名当事者,又偷偷地瞄了上面那位,仔细察言观色后,才接了御史台刘大人的话。 “哼,王大人这话说得轻巧。四皇弟三番五次觊觎王妃,本王便是看着他年轻,不与计较。如今竟是越闹越大,谁又能肯定,这是他最后一次任性?” 李景珩回头看了一眼王水欢,脸上仍是忿忿不平。 “珩儿放心,他敢!”大昊帝就喜欢看李景珩这种只能忍的憋屈样。 “父皇,儿臣不是不信您,儿臣是不信四皇弟。这次只差那么一点点,若是下次,他更卑鄙的谋划,儿臣怕......” 李景珩委委屈屈的说不下去。 大昊帝心情马上愉快起来。他心中嗤笑,一个无用残缺的男人,连戴绿帽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越委屈,大昊帝越开心。 “你放心,若是这小子再犯,他便随你处置!”他带着浓浓的笑意,脱口而出。 “儿臣遵旨!”李景珩立马跪下,叩拜在地。 什么,什么?下了什么圣旨吗?大昊帝一脸懵。 他感觉哪里有些不妙,又不好问下面的臣工,只好斜身看向曹大伴。 曹大伴马上躬着身子,把头伸到龙案边,把大昊帝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大昊帝眼眸立即转冷,大意了。竟被李景珩钻了空子。 再次看向下面时,李景珩已经起身回到了武将那列首位,规规矩矩,一脸平淡地站着了。 ”启禀皇上,四皇子的五十杖,便在这端直门外领受吧。” “这于朝臣而言,既是个震慑,不可任性妄为。也让众臣工真实的感受到皇上之于皇子,确是爱之深责之切。一直在教导他们明德清性。” 刑部尚书崔博文,站出行列禀道。 大昊帝最好虚名。他眼中精光一闪,昌儿反正是要挨打,确实不如让他的挺难打给自己带点好名声。 “准了!昌儿也确实太顽劣了,是得好好接受教导!” “父皇,不要在端直门外,父皇......”李景昌急了,端直门外,便是大殿外,让这满朝的文武百官看着自己挨打,他的面子呢,还要吗? 无奈大昊帝也是气极了他的无用,手挥,便有御前侍卫上前,拖着便往外走...... 当朝堂上的消息传回王府时,宛汐正缠着斯九要软骨散。无色无味,一沾见效的那种。 李景珩病好后,似乎有点间歇性暴躁症。为免英年早逝在他手里,准点有好处。 斯九不给,她怕给了大家都得死。 听到大昊帝对李景昌的处罚,宛汐恶心得不行。特别是把司马若兰送到法华寺清修一事,让她对庆国这位最高位者更加不齿。 他赐婚司马若兰给李景昌,看中的便是长公主手里的青凤令。谁知即便有了赐婚,长公主仍一副不理世事的佛家人状态,完全不理会他的暗示。 如今,司马若兰替李景昌把锅背下后,竟把司马若兰送到了长公主面前,明晃晃的告诉她,不支持李景昌,便让她的女儿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可惜,上次与李景珩一起去法华寺,宛汐看出长公主格局大,绝非只有小情小爱之人。司马若兰在法华寺比在李景昌府,更让她放心。 虽又一次未动李景昌根本,但,他的名声已经臭了。而且,大昊帝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让众大臣心中也有了意见。千里之堤,始于蚁穴。不能急于一时。 但是,贺兰星越屡次的帮助,宛汐不能忽视。她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在盛宴楼设宴款待贺兰一番,以表自己的谢意。 她差人去了贺兰星越下朝回府的路上,送了邀请信函。然后自己带着斯妍和斯柠先去盛宴楼等着了。 “姑娘,你说贺兰副堂主会来吗?”主仆三人坐在盛宴楼宛汐的专属包房内,斯柠灌了两杯茶后问道。 “会来!”宛汐笃定地说。 快近午时了,贺兰星越出现在门口。 “累王妃久候,贺兰的罪过!” 门口逆光而立的男子,一身飞鱼服熨贴挺阔,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身姿清瘦挺拔。 看到宛汐后,两道浓眉泛起柔柔的涟漪,眼眸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的,像夜空皎洁的上弦月。 斯柠那丫头都快看傻了,这人怎么如谪仙般漂亮。 “等贺兰,是种享受!” 宛汐坐着没动,只托腮笑着看向踱步进来的贺兰。 贺兰轻笑一声,很自然地坐在了宛汐对面。 “贺兰,一直想与你吃个饭,没想到竟拖至今日!”宛汐亲自提壶给贺兰倒茶。 “今日皇上的处决,王妃心有不满吧?”贺兰星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端起茶杯,对着宛汐提了一下道。 “有些恶心。倒也在意料之中!” “王妃亲自设计?”贺兰脸带浅笑,温润如君子。 “不是。李景昌他们设计,我将计就计而已!” “王妃不该如此,万一......”贺兰收起浅笑,正色道。 “李景昌用心险恶,不轨之心一直有。我若不以身入局,他便会设计更毒辣,更阴险的计谋。不如拼一下。这不,还好有贺兰相助!” 宛汐眸中带笑,语气中有着自己都未觉察的撒娇。 贺兰一愣,低眸看着茶杯,半晌才道:“十岁前,我在边境过着饥不饱腹的日子,总被人打得遍体鳞伤。每天都觉得是自己在人世的最后一天。” “可有一天,皇上经过,看到被欺负的我,把我救下,带回了上京。” “陛下于我有恩,大恩!我得报!我无亲无故,无真正的朋友。此生,唯一个目的,报恩!” 第230章 王妃美色当前,没吃饱饭 贺兰星越天资聪颖,很多事情,他一眼便能瞧个大概。 从这几次四皇子与王爷之间的较量,他看出了里面有皇上的手笔在里面。 以前人人说皇上偏宠三皇子李景珩时,他便觉得,不尽然。若宠太过,便是棒杀! 幸而三皇子自己清醒,一直用实力托举这份宠爱,最后还得了庆国第一个王爷的称号。 但贺兰星越也看得透彻,王爷之位已是三皇子最高的荣宠了。 以他身体状况,是断没有接近那个位置的可能。封他个王爷,外敌来了,他打。太平盛世,他来维护。那个位子上的人坐起来才轻松。 可这些都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与他贺兰无关。他只管把皇上交给他的事办好,替皇上盯着那些宵小,守护皇上的安全,便好。 对面的女子,于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是个神奇的存在。 他以前并不认识她,可第一次见便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他也曾查过她,一无所获。 可那种相熟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好像......好像他们前世便是朋友一般。 这般匪夷所思的事,从前他是不信的,可如今,他也无法解释他与宛汐之间的关系。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他也无条件相信她。只要她说,他便不多问半句,照做。 哪里还有一丝明镜堂副堂主沉稳睿智,明辩思达? 可再相熟,若是涉及皇上,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站在皇上身边。无他,大恩当思报。 “我知道!你当相信,我不会为难你的!”宛汐真诚地看着贺兰,眼眸清澈透亮。 贺兰的心思,宛汐懂。 前世,她嫁给的是李景昌,正是大昊帝理想中的继位人选。所以,她与贺兰,不是对立面。 如今,她要对付李景昌,而皇上要护着李景昌,对付她和李景珩。贺兰便也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她心中很难过。她还想要贺兰这个朋友,她也不舍得为难他。 “只要不危及皇上性命,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贺兰星越作出了最大的让步。 宛汐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浓浓的悲伤,这一世,她与贺兰会兵戎相见吗? “本来我还想在这盛宴楼给你挂个账,让你在盛宴楼的吃喝全算我的,以表谢意。如今看来,是我少思了。” “不过,这一顿,还是我请!贺兰放心吃!” 宛汐轻揉了一下鼻尖,故作爽快地说道。 贺兰也看出她情绪的变化,配合着展眉一笑:“王妃既如此说,那待会别埋怨贺兰吃得多才好!” 外面的伙计早已端着菜肴在外面等着了,斯妍一开门,便鱼贯而入。 一时间,桌上便摆满了菜,都是盛宴楼的招牌名菜,里面竟有好些贺兰星越喜欢的。 贺兰星越看着菜式,竟有一时的愣神。 “来来来,快吃,别给我省,不差钱!”宛汐豪爽相邀。 说罢,提起酒壶给贺兰斟上一杯,并笑咪咪地示意他:“试试!” 贺兰两指捏起琉璃杯,放至鼻下,闻了闻,“苏合香?!”他的最爱! 宛汐眨了眨眼眸,愉快地笑了起来,笑得畅快而肆意,哪里还有王妃的矜持和含蓄。 贺兰也笑了,与这般明艳大气的女子相处,自己也开朗不少。只可惜...... 饭后,贺兰先走,还带走了那壶没喝完的苏合香。 宛汐便坐在包房里,想着休息一会再走。 她斜倚着伸头看向窗外,贺兰正跃上马,夹马而去。 今日交谈的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一直没找机会坐下来与贺兰聊聊,便是怕这一天。 贺兰的马已经奔至远处,宛汐仍从二楼眺望着外面的街道。 “姑......姑娘......”随着斯柠的声音,宛汐后知后觉的发现,屋里好像冷了许多。 她回头一看,吓得一窒。 门口站着黑着一张脸的李景珩,旁边是一脸无奈和担心的张怀远。 “呵呵,王爷和五哥也来吃饭?”她忙站起来,上前几步,脸上堆满笑。 “人已走远,王妃是不是很失落?心里难过,便不要笑,难看!”李景珩双手负于背后,眉头紧锁,目光如冰,语气冷硬,周身的低气压让人不敢靠近。 张怀远走过来,嗔道:“你啊,不是说好五哥与你一起请贺兰副堂主吃个饭,以表谢意吗?五哥今日有点事耽搁了,慢来一步,怎的就吃完了呢?” 宛汐看向李景珩,却被他那随时喷涌而出的怒火吓到,忙掉头看向张怀远。 “五哥......”她软软地求助道。 张怀远瞬间心疼起来,“你五哥和景珩还没吃饭呢!走,陪我们吃饭去!” 说完,伸手对李景珩作出请的手势。 李景珩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准备走出去。 “唉,五哥,我刚......” “王妃是想说已经与人一起吃饱了吗?”李景珩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丝丝威胁传了过来。 “没......没饱呢,还能吃!”宛汐马上跟了上去。 房间也在二楼,是贵宾包间,里面已经摆好了菜肴。定是准备吃饭时,发现了宛汐与贺兰也在这里吃饭,这才等贺兰走后过来算账的。 小伙计很有眼力劲地添上了一套碗筷。 斯妍和斯柠忐忑不安的被安排在隔间与利风楚原一起。 “王妃还不动筷,是没王妃喜欢的菜吗?”坐在旁边的李景珩阴恻恻地开口道。 “不是,我......都喜欢!”宛汐一个激灵,马上拿起筷子。 哎,明明她与贺兰只是吃了个饭,怎么就像被抓奸在床一样,心虚理亏了呢? 她提起筷子,胡乱夹了点菜放到面前的碗里,然后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菜......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红熬鸠子,接着又是煎鹅排,红烧寒菌,琵琶虾,鱼香茄片...... “够......够了,够了!”宛汐看着堆成小山的菜,不敢看正在搬运菜肴的李景珩,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张怀远。 “景珩,来,咱们喝酒。别管汐儿,想吃自己夹!”张怀远也无奈得很,没办法,自家妹妹得自己帮着。 “刚才美色当前,王妃定是没吃饱。本王心疼王妃,选的都是王妃爱吃的,王妃可还满意?!” 第231章 她很失落 李景珩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宛汐眼皮直抽抽。 “王爷,我与贺兰,只是吃了个饭。他屡次帮我,我当面谢他而已!”宛汐受不得这般低气压,索性挑开了来说。 “哦,谢他?需要在包间里单独请他,才能以表谢意吗?需要人家走远了,还一直失落地痴望着才能表达谢意吗?” “做娘子的受人恩惠,不是应该夫君出面言谢的吗?王妃是觉得本王不配代你谢贺兰副堂主吗?” 李景珩声声逼问,眸中已无冰霜,全是怒火。他眉宇紧锁,额上青筋隐约显露。说到最后,手中的筷子重重砸在桌上。 “啪”的一声,宛汐只觉背上生出一层细汗。 张怀远也是一惊。他与李景珩相交五六年,他一直清冷淡漠,便是让了气至杀人的事,也都是淡淡的,冷冷的。如此暴怒,实属第一次。 “景珩,息怒,息怒!汐儿这丫头,一直大大咧咧,做事没个忌讳。你信她,她无心的!”张怀远起身,站在宛汐和李景珩的中间,尽力安抚李景珩。 隔间的斯妍和斯柠也听到了动静,马上冲到门口,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屋内。 楚原和利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王爷这火,发得太大了。 利风眼睛一直盯着斯妍,他是真怕这丫头,冲动之下会拔剑。 李景珩看向宛汐的目光被张怀远挡住,他狠狠地收回眸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再倒时,张怀远一把拦住,“景珩,不可猛饮!你身体才好!” 李景珩倒也未坚持,只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这雷霆之怒,宛汐算是见识到了。 她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可张怀远拦在她前面,不停给她打手势。再说她看到如此暴怒的李景珩,心里也是很害怕的。 所以她默默地坐在那里,抽空还给斯妍递了个眼色,叮嘱她不要妄动。 张怀远见李景珩还听他劝,便松了口气。酒不能多喝,他想给李景珩倒杯茶,一看,茶壶在另一边,便走过去拿茶壶。 李景珩见张怀远让开了,便侧目望向宛汐。正好看到她刚给斯妍递完眼色,小嘴嘟着,一脸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宛汐突觉眼前的阴影没了,抬头一看,正好撞进李景珩黑如墨漆,满含怒意的眸子里。 她吓得如小鹿般瞪圆了双目,“啊”了一声,身子往旁边缩。 李景珩怒极反笑,她倒委屈上了? 可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和微张的小嘴,他心中狂跳不已。看来刚才的酒真喝猛了。 他起身对张怀远说:“怀远,今日先到这。” 对着宛汐道:“王妃,咱们回府吧!” 说罢,伸手拉住宛汐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五哥!”宛汐本能地叫道。 张怀远马上上前,“景珩,汐儿小,不懂事!惹你生气了,还望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不与她计较!” “她是你妹妹,也是我王妃!相信我,我不会伤害她的!”李景珩看着张怀远,郑重的说道。 宛汐把希翼的目光投向张怀远,心道,五哥,亲哥,你不要相信他。他有时会发疯的。 “嗯,我相信你!夫妻俩,有话好好说!”张怀远让开了。 “嗯!”李景珩随声应道。 就这样,在张怀远的目送下,宛汐被带到了马车上。李景珩骑马而来,他把马让利风牵着,自己也上了马车。 宛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李景珩四平八稳在坐在主座。 她感觉脸上都要被盯出洞来时,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李景珩冒火的目光:“王爷,我与贺兰,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兰?哼!那是哪样?”李景珩咀嚼着“贺兰”二字,冷哼道。 “我与他,严格来说,是有三段关系。”宛汐咽了咽口水,虽然怕,但既与李景珩合作,那不该瞒的事,便一定不瞒。合作者之间,要尽可能地坦荡些。 “三段关系?!”李景珩一听,反倒没那么气了,更多的是疑惑。 “我十五岁前,准确来说,是那次法华寺祈福之前,不认识贺兰星越。自那次他救了我后,我与他便是朋友,虽然不知在他心中,是否把我当朋友。从今往后,我们便是陌路,也许是敌对的关系了!” 说到最后,宛汐神情和声音,都有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 “什么意思?”纵是听到往后是陌路,可宛汐那失落的样子,仍是刺激到了李景珩。他心里很不舒服。 “字面意思!”宛汐不想多说,可知道李景珩是不会放弃问个彻底的。 她苦笑一声,“贺兰星越是最忠于皇上的。他唯皇上的命令是从,更是容不得任何人伤害皇上。” “而我们,正好与他相反。皇上既已对我们动手了,便不会停,只会来得更猛。况且,我们反抗得越猛烈,他便越会不择手段。贺兰星越是他手里的剑,迟早,便会刺向我们!” 说完,她慢慢地垂下头。马车内光线明暗交替,斑驳的光打到她脸上,有着浓浓的忧伤。 与仇人斗,就算是有血汗的付出,她也越斗越勇,毫无怯意。可一想到与贺兰决裂,她便想起前世那个唯一给她温暖和帮忙的贺兰,她心如刀绞。 李景珩看着她脸上颓废的样子,长睫虽把眼眸遮起来了,可眼尾发红。她原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仿佛所有的色彩和情绪都被抽离,只剩下失落。 他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酸涩极了,又痛又堵。 他自己都要被自己气笑了。他的王妃单独与一单身男子一起共餐,他不是应该气极败坏的找她麻烦吗?怎的还心疼起她来了? “过来!” “嗯?”宛汐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没听清。 李景珩猿臂一伸,把宛汐提溜了过去。 “你若难过,便靠一会儿吧!”李景珩摁住想要远离他的宛汐,难得的柔声低语。 宛汐也没客气,静静地靠在他身上。她是真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 第232章 斯九想去出躲躲 马车在王府大门前将将停稳,斯妍斯柠便扑到马车旁。利风也忙下马,紧张地站在斯妍旁边。 去时她们与宛汐同坐一辆车,回来时李景珩坐上了马车,张怀远便给她们俩安排了另一辆马车。 在盛宴楼的时候,王爷对她们姑娘发了那么大脾气,这一路,也不知有没有欺负她们家姑娘。 两人都巴巴地看着马车帷幔。 李景珩先躬身出了车厢,看到眼神急迫的两人,冷哼一声,跃下马车,并转身向马车伸出手。 宛汐走出马车,先给了斯妍和斯柠一个安心的眼神,再就着李景珩伸过的手,下了马车。 几人默不作声的往王府内院走。李景珩又恢复成了那张冷冰冰的脸。 在去临风居与墨苑的岔路口时,李景珩停了脚步,他神色淡淡地说:“两日后,李景昌会带着礼物来王府,给你赔礼道歉。届时,你见与不见,都随你。” “不见!我身体尚不康复,不便见客!”宛汐挑眉道。 既是挑明了,那便不用与他们虚与委蛇。 “嗯,你自己做主!”李景珩说完便带着利风楚原去了墨苑。 “姑娘,王爷在马车里没对你怎么样吧?”待李景珩三人身影消失,斯柠迫不及待地上下打量宛汐。 “没有!王爷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他也是讲道理的好吧!”宛汐也没想到这一关,自己如此轻松便过了。她确实觉得李景珩也是个讲道理的人。 回临风居洗漱一番,宛汐便准备睡个午觉。二门处的侍卫却来禀报,说是盛宴楼的伙计给王妃送来了吃食,人还在前厅等着。 宛汐听了,先是一愣,后又明白了。 定是五哥不放心,特意着人来问一下情况。否则不会明明是王爷没吃午饭,却指明是给王妃送吃食。 她差斯妍亲自去了趟前厅,要她告知来人,她没事。并让她接了吃食便送到墨苑去。 李景珩卯时便去了宫里上早朝,这会儿了,还没吃点东西,怕是饿极了。 吩咐完斯妍,宛汐便上床午休了。 平常,她倒床便睡。今日心里一直不得清闲。不是涌出贺兰的事,便是皇上下场帮李景昌的事。反反复复,总睡不着了。 这时,斯九丧眉耷眼地进了寝殿。她看到宛汐在床上翻滚着,便坐到了床沿,伸手便来掀宛汐的被子。 “干嘛?冷!”宛汐一把抱住被子。 斯九见被子扯不下来,便放弃了。她直接把手伸到被子里,一只手精确地往宛汐胸上摸去。 “嘶!你干嘛?非礼啊你!”宛汐没提防,让她结结实实袭了把胸。 斯九收回手,跌坐到踏板上,一脸郁闷。 “怎么啦?”反正没了睡意,宛汐干脆起床,披了衣服,坐在床沿。 “姑娘,我想请个假!”斯九无精打采的看着宛汐。 “到底什么事?你请假做什么?”宛汐想了一下,又说,“你的花孔雀马上要回了,你还请假?” “就是他要回了,我得出去躲躲!”斯九低头嘟囔着。 “你几个意思?又说他回来要跟他表白,如今又要躲出去?”宛汐都不知道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你......你刚才摸我胸了?!”宛汐从床沿坐到了踏板上,四分猜测,六分肯定地看着斯九那平平的胸,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是那儿的问题吗?” 斯九难得地脸红了。 她捂着脸点了点头,“我这么平,他不会喜欢的!” “他说的?”宛汐任她捂了一会,才把她的手拿下来。 “不是。我听别人说的。” “啊?淳于他有人了?” “不是。我刚从前院回临风居的时候,以过园子时,听到两个丫鬟在聊天。那个叫什么意的,说她喜欢花孔雀,就算是给他作妾,她也愿意。” “你......你没上前打她吧?”宛汐脸一白,这小丫头,太冲动。 “没有。我......我只是叱责了几句。说花孔雀夫人都未娶,她便妄要想去当妾,没皮没脸。” “说得好!”宛汐心里一松,还好,没动手便好。 “她当面时唯唯诺诺,结果我一转身,她便嘀咕......”斯九嘟着嘴气鼓鼓的,“她说我身子平得跟木板似的,就算想给花孔雀作妾,他也不会要!” 宛汐竖眉道:“这话过分了,你可以去打她一个耳光!” “我......我没有......” “没打?”这倒不像斯九的性子。 “我......我摸了她的胸......鼓鼓囊囊的,真大......” 说完,斯九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求助似的看着宛汐。 宛汐:...... 斯九见宛汐无动于衷,小脸一收,控诉道:“我又看了几个丫头的,还摸了斯清的,都肉肉的,胀胀的。连姑娘的,都比我大......” 宛汐一听,心里不乐意了,什么叫“连姑娘的,都比我大”?合着我也得跟你一样平呗。 看她那大受打击的样子,也不好再骂她。 “你不是还小吗?大点,会发育的。你自己是个医者,这都不清楚吗?” “再说了,你觉得你的花孔雀会如此狭隘,以你胸的大小来判断喜欢与否吗?” “若他真是只看胸的男人,就算你胸大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天他看到个更大胸的,那不得一脚踹了你?这样的花孔雀,你敢要吗?” “还有,你是医者,若真想自己那儿丰满点,那算个事儿吗?” “你看哦,你长得漂亮,医术好,天赋高,又出身医术大家。而且你又是王妃情同姐妹的贴身大丫鬟,你的条件已然超过了庆国九成的女子。” “至于胸小,那是问题吗?你才多大?这不还没及笄呢吗?那胸,还没开始长呢,怕什么!” “最最重要的是,那淳......花孔雀,他是那么看重这一时胸大胸小的男人吗?他若那么肤浅,你会看得上他?” 宛汐挑起斯九的下巴,正色地说道。 “嗯嗯嗯,对对对!”斯九听得热血沸腾,把个头点得如捣蒜般。 “那,还请假吗?我可以准哦!” “不请了,不请了!你上床,我干活去了!”斯九心情愉悦地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第233章 想接王铭朗来王府 腊月二十日,距离李景昌娶侧妃那场闹剧五日后,四皇子遵旨亲来王府给王妃赔礼道歉。 这件事,四皇子府的侍从早就递了信给王府。 可是当李景昌到达王府后,只被老钟请到了花厅。李景珩去了明镜堂上值,没在王府。王宛汐自十五日后便一直神情不好,嗜睡慵懒。都没怎么出临风居,更是不会因为李景昌的赔礼而跑到前院。 因着四皇子府早递了信,王宛汐倒是派了芳若姑姑领着她的贴身大丫鬟斯妍和斯清到了花厅。 李景昌被打了五十大板,虽有上好的金创药,但行动里仍然很疼、 他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亲到王府赔礼,却连一个主子都没见到。这般轻视,让他气愤至极。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撩起衣袍便往椅子上坐。 “哎哟!”竟忘记自己的屁股上的伤了。 “四皇子,千万小心着点!来了,赶快给四皇子上个软垫!怎么做事的?明知四皇子身子不疾,也不知道照顾着点?!” 老钟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骂着办事的下人们。 底下的人哪有不懂的,一边领着责骂,一边慢条斯理地去准备软垫。 李景昌痛得呲牙咧嘴,一时也顾不得平时的温和形象了。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伺候的?” “是是是,四皇子息怒!我们王府大都是些军伍行出来的糙汉子。除了临风居王妃那边设了软垫,其他椅子都没配软垫。” “您这带着伤来府里,属下们乍没反应过来,竟没个准备。这不,还得去临时备着呢!” 老钟微弯着腰,赔着笑解释。 李景昌被他这一堵,半晌说不出话来。糟心的是,那软垫一时半会可能还不会送来。 他只得倚着椅子站着。 没个主子在场,赔礼道歉的话,他也含糊其辞,几句带过。老钟和芳若姑姑倒也没为难他,只说会把四皇子的话一字不差地禀报给王爷和王妃。 李景昌听了一愣,气得脸色铁青。这两个奴才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他的含糊蒙不过去。 到底是皇上下了旨意,李景昌只得咬碎后槽牙,毕恭毕敬的重新道歉一番。然后招了两箱笼的珍宝补品上来,算是赔上的礼物。 斯清马上登记在册。 芳若姑姑她们回临风居的时候,宛汐看了一眼,便知有新情况了。 半个时辰后,斯妍回来。 果然,四皇子府那位斯妍的熟人,找上门来了。 先是肯定了两人以前的情谊,回忆了一波小时候的美好。又是对风家堡的惨剧,唏嘘了几句。 最后约了时候地址,再详谈。毕竟,王府不是说话的地方。 斯妍恰到好处的迷茫和吃惊,大大的取悦了那楚奈。这让他重新燃起了以前的希望。 “姑娘,你说,这个楚奈真的会与......有关吗?”斯妍一想到风家堡的惨案,心便如刀绞般痛。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个直觉,他纵是与此无关,也会知道点什么。”这种时候,宛汐从不安慰她。她知道,安慰于斯妍而毫无意义。 下午李景珩回府很早,他一如既往的大部分时间在墨苑。 快过年了,有关王铭朗的事,宛汐想找他商量一下。再说,手札的事她一直放在心上。 所以一听他去了墨苑,宛汐便带着斯柠跟了过去。 宛汐到书房的时候,李景珩刚好看完长公主送来的信。 “大姑姑的信,你可以看!”李景珩把信递给宛汐。 “长公主写给王爷的,我便不看了。”宛汐不想与他牵绊太多。 李景珩皱眉:“是写给本王,但与王妃也有关系。” 宛汐只得接过。 原来司马若兰被送到法华寺后,还是不安分。一直求着长公主表态,支持李景昌。 而长公主早就看清了大昊帝和李景昌父子的居心,她哪里会依司马若兰的。 可司马若兰也是她养大的女儿,她还想作最后的努力,把司马若兰拉回自己身边。所以,这几日,一直带着她听诵经,问禅,打坐。想要淡化她的痴念,让她回归正道。 而李景昌虽软禁在府里,手仍然伸得长。已然派了一波人去法华寺,联络司马若兰,想逼长公主就范。 可长公主手握着青凤卫,岂是那么容易动的?长公主把情况写给李景珩,也是想让李景珩心里有个数。 “他们是不会死心的。”宛汐把信叠好,交还给李景珩。 “跳梁小丑而已!便是那一位亲自出手,在大姑姑那里,恐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李景珩嗤笑道。 宛汐看着他把信收好,却没有坐回书案后,只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她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王爷,鹿鸣书院马上要放春假了。放假后,我三哥便要回王家。” “他明年要参加春闱。王家如今那种环境,很不利于他学习。” “张家倒是极好。可是到底是姨娘的母家,他记在了杜氏名下,好歹是个嫡子,也不好正大光明地去张家。” “我想,我想能不能把他接到王府来。反正王府房子够多。你......你放心,我三哥的一应嚼用,都归我出......” 宛汐怕李景珩不信她会负担王铭朗的嚼用,便伸出两根手指发誓道。 李景珩坐在椅子上,人慵懒地往后靠,长腿一伸一屈。 宛汐本来站他旁边,说话的时候,自然地坐到了茶几对面的椅子上。她一只胳膊撑在茶几上,身子微微倾向李景珩。 “王妃是王府当家主母,这事王妃做主便是。不用跟本王说!况且,王妃的三哥不就是本王的舅兄吗?” 李景珩扫了宛汐一眼,眸中似有隐忍的怒火。 “嗐,主母不主母的,那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吗?”宛汐没在意他的神情,听他的话知道是答应了,“我......就是怕我分量不够,接不来我三哥......” “这几日,本王会给王家去信,告之此事!” 李景珩听到那句“掩人耳目”,刚刚还因宛汐前来墨苑找他的欢喜,瞬间消失了。他磨着牙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坐回书案后。 第234章 惊天秘密 王宛汐见李景珩给她解决了一个难题,心情也美好起来,说话也温婉些了。 “王爷,趁着你今日下值早,咱们再查查手札上的字,如何?” 李景珩对那本手札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既好奇又生有怯意。他怕那上面记载着他娘亲不为人知的一面。 前面那些诗,几乎可以看出,与她通信的,是一个男的。而且,应该不是皇上。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回避那本手札,不去查,不去看。 如今,王宛汐问起来。他也不想逃了,他确实也很想知道他娘亲的事。 从屉底拿出那本游记,交给宛汐,又握了笔,心中甚是忐忑。 宛汐自是知道他的心思,所以隔了断时间才来找他。便是想让他先消化消化。 但查,是一定要查的。毕竟肖妃把手札交给皇后,便存了手札要落到李景珩手里的心思。既是要交给李景珩,那她自然也是想让唯一的儿子,知道她的全部。 是以,宛汐决定由她来推动这件事,也算是回李景珩一个小小的礼。 两人再次默契的一个查,一个写。 ...... ...... 宛汐只管着按数字查汉字,查出一个告诉李景珩,李景珩便在纸上写下一个。宛汐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她完全不知道连贯起来写的是什么。只有查完了,才看得到。 只见李景珩面前的纸笺上,笔力强劲地写下了八行诗句: 六月十二日 一城烟雨一楼台,一花只为一树开 回: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六月二十八日 独坐小楼空对月,满目相思寄清风 回:菩提树下说执迷,云海从生都是你 七月十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回: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容我再少年 七月二十日 三生有幸遇见你,纵使悲凉也是情 回:人生得意无卿伴,风花雪月尽云烟 等宛汐放下手札和游记,走到书案旁,发现李景珩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眸中却隐着一抹心疼。 她探头看了看纸笺上的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竟查到了人家娘亲的隐私?! 看这些一来一回的诗,不是一句相爱便可概括的,还有相思和相爱不能相守的痛。而且,明显看得出,不是与皇上。 那便是说肖妃与人有染! 宛汐缩了缩脖子,回想起在萧湘宫所看到的。难怪皇上会那般对待肖妃的画像,想来肖妃心中另有其人。皇上原来一直是爱而不得! 不过,看来皇上对肖妃是真爱。所以才会对李景珩这个儿子,有着如此复杂的感情,又爱又恨,怕是把对肖妃的感情转移到了她儿子身上。 “王爷,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看的,我只是一瞟,也没看得清......” 宛汐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景珩长臂一伸,捞了过去。他双手环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一声不响。 宛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懵了。她举起双手,呆呆地任他抱着。 关键是,李景珩身材高大,椅子也高。他即便是坐在太师椅上,也快到宛汐肩膀了。 他环她腰抱着,头便靠在了她的胸口。 宛汐窘迫地双手推他,却纹丝不动。 “让我抱一会儿!”只听到闷闷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 这下宛汐更没辙了,只能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地僵立着。 她尴尬地一直努力放缓呼吸,可胸口紧贴的脑袋传来的热感,让她心跳如雷。 铁面煞神般的王爷,如此脆弱地依附在她胸前,她又羞又怕。 良久,李景珩才从她怀里离开。 瞬间,他也闹了个大红脸。难怪触之柔软,竟是她胸口。 “我......我......”他想说他没有想占她便宜,可那几个字格外烫嘴,他愣是说不出口。 宛汐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些,抬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王爷的心情,我能理解!” 李景珩瞧着她嘴里说着理解,身子却诚实地退到安全距离,心中竟有了丝异样的感觉。 “王爷,这件事吧,我觉得得这么分析。”宛汐作为局外人,没了情感羁绊,多了几分理智,“如果肖妃娘娘,也就是你娘亲是在遇到皇上之前,便有了心爱之人,那便是皇上以权谋爱,你娘亲无辜!” 李景珩从没称号过肖妃为母妃,一直是叫母亲或娘亲。 “如果这事是在你娘亲入了二皇子府后,作了当今皇上,原二皇子的侧妃,再与人相爱,那便......” 宛汐一边慢慢说着,一边偷偷瞧着李景珩的脸色。果然,他神情稍缓和了些。她适时地住了嘴。 她拿起手札慢慢地翻动着,前几页上面写了月份和日期,但没写年份。 “这里有!”宛汐后面某一页的最下角,看到一行小字,“这上面写着大渝二十五年冬。” 宛汐把找到的指给李景珩看。 “大渝是皇爷爷的年号。二十五年,便是二十二年前,是本王出生那年。”李景珩略一沉思,推算了一下,心中暗道,难道这些事,真是遇到皇上之前发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娘亲会不会根本不是自愿入当年的二皇上府的?难怪娘亲一直郁郁寡欢,只在看到他时,才有笑脸,才像个鲜活的人。 李景珩冷着脸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宛汐一直在回忆前世,李景昌好像没有只字片语,是提到这个肖妃娘娘的。看来这真是一段秘辛。大昊帝也没有把这件事暴于人前,连李景昌这个最宠爱的儿子都没说。 大昊帝如今对李景珩所做的事,肯定与肖妃有关。 宛汐对这位肖妃和这本手札越来越好奇了。 “王爷,要不咱们再查?” “查!”李景珩从书案抬起头,坚定地说道。 顺着往下查,宛汐发现,双方的通信,有肖妃写过去,对方回过来的,但大多是对方写过来,肖妃回过去的。而且看数字,大多不是诗词来往了。 就比如,这一日,八月二十九日,看密码,只两个字。宛汐照例一边查,一边念出来,让李景珩在纸上写下。 “有!” “孕......” 第235章 ‘孕\’的......是王爷? “有孕!!!!” 宛汐吓得一个激灵,忙重新查了一遍,再一遍。最终,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孕”字,真没错。 她颤颤巍巍地埋头查下面那行,多了两个字。 “我来接你!” 我的天老爷啊,一不小心竟接触到了皇室惊天秘闻? “啪”,李景珩手中的笔被折断了...... 宛汐觉得书房里冻得人死了。她连呼吸都不敢了。 她悄悄地移了几步,“......王爷,要......要不,我还是......还是回避一下?” “哼!你把马蜂窝捅了,便想跑?你跑到哪里能阻止本王灭你口?”李景珩双眸充满戾气,眼底一片危险的精光。 宛汐神色僵了几息,书房里冷冽的气氛,让她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李景珩的冷酷危险,她一直是知道的。才入王府时,她还每天如履薄冰般提防着。这些日子,她行事顺了些,便放松了警惕。终是大意了!与虎谋皮,岂能掉以轻心? “王爷,我与您是一条船上的。这件事,我绝不会外泄的!”她忙绕到书案前面,跪在地上,先表忠心,再谋后路。 “况且,我五哥与王爷是肝胆相照的挚友,灭了我的口,王爷也不好与我五哥交代!”没办法,小命要紧,万不得已,只能搬出五哥,小小威胁一番。 “哼,好得很,王妃倒是知道威胁本王了?!”李景珩连连冷笑,“本王让一个人‘正常’死亡的手段还是有的!” “可王爷面对我五哥时,会心不安的。往后兄弟之间相处总归有障碍,不如留着我。既是合作关系,我的选择便只有一个,死守在王爷身边!” 明明凉嗖嗖的书房,宛汐额头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 死守王爷身边吗?李景珩面上嗤笑,“王妃不是与本王约法三章了吗?” “若王爷愿意,也可以不作数的!”宛汐脑子没嘴快,保命要紧。哪里还去想那劳什子约法三章? “你是说,那三章作数与否,本王说了数?”李景珩仍是一脸漆黑,冷眉冷眼地看着宛汐。 “......呃......”宛汐突然有种被坑的感觉。 “嗯?” “是是是!”应了吧,先保命。 “王爷放心,我不但会保密,必要时还会帮王爷的。......总之,我于王爷,是有用的!”宛汐肯定地说。 她动了动身子,这书房地面真硬,膝盖都跪痛了。 “你最好让本王看到你的用处。起来吧!”李景珩大发慈悲。 宛汐忙起身。 她乖觉地站在一旁,垂首道:“王爷,我可以走了吗?” “走?这事还没完呢,王妃想撂挑子?”李景珩挑眉冷声道。 “啊,还没完?!”宛汐心道,反复小人,没完没了了吗? “继续查!”李景珩把手札和游记丢给宛汐,指了指那边的椅子,“坐下!” 宛汐正好膝盖痛,顺势坐了下来。至于查,她可不敢了。再查下去,命,可能便要送在这书房了。 半晌,李景珩没听到任何声响,他侧目望去,宛汐正眼观鼻,鼻观心,凝神缄口而坐。 “王妃,你是睡着了吗?”李景珩冷笑道。 “没有!” “那不还快查?” “不查!不敢查!”宛汐可怜巴巴地说。 李景珩气极,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自我调息几下,才开口:“你只管查,本王不会再迁怒于你!” 宛汐不为所动。开玩笑,等下一查到敏感问题,又是震怒又是灭口的,谁受得了? “你不是都说了与本王是一条船上的人。查都查了,不在乎多查一些。再说了,你刚才说要死守本王身边,是假的吗?那本王可真要考虑灭口的问题了!” 真卑鄙! 宛汐这才掀了掀眼皮,默默地翻着手札。 “王爷既要我查,便不能骂我,凶我,吓我......且说话声音不能太大......” 李景珩听罢,气笑了,“你还提上条件了?行,本王答应你,你开始吧。” 宛汐看了一眼手札上的日期,问道:“王爷几月几日生人?” “哼,王妃真是称职得很!竟连本王的生日都不知道!”李景珩咬牙切齿道,“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宛汐算了一下时间,突然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她起身走至书房门口,打开门,看了看外面。她的丫头和利风皆站在廊下,院子里还有三两个侍卫,想来还有其他暗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仍忐忑不安地透过窗子四处张望。 “本王的墨苑如铁桶般,没本王的同意,谁也进不来!”李景珩看出宛汐的意思,沉声道。 虽然听他这么说了,宛汐还是觉得头皮发麻。这事如果是真的,那牵扯太大了,后果不是她能预见的。 李景珩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他面色一凝,身子靠着椅背,眸子带着凉意看着宛汐。 宛汐咽了咽口水,她走近书案,手扶着书案边沿,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王爷,有没有可能,你娘亲上面写的‘有孕’,孕的是你?” “呵,王妃为何不觉得我娘亲的那个‘孕’已不存在了呢?”李景珩微抬下巴,神情傲慢不羁。 “按照日期来算,如果那个‘孕’没有了,再要有孕,起码是两个月以后。如此,王爷便是早产两个月。您是吗?” “放肆!” “息怒息怒!我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的。”宛汐马上道歉,这事于李景珩真是晴天霹雳,怪不得他生气。 “我以前便觉得皇上对王爷,说不是哪里不对,就......就很奇怪。” “明明王爷从小便是受尽宠爱的,先皇宠,皇上宠,可是,所有皇子中,你是受苦最多,最受尽磨难的。” “不但当今皇上保不住你,连先皇也保不住你,累你七岁便远走边境,提刀戍边。” “世人总说你得皇上宠爱,可谁又知你的一切,皆是你用血汗拼来的。你的战神名号,是全庆国最实至名归的。” “那么,我就有个问题了,是谁在引导世人,说你弑杀,暴虐?皇上为什么要营造一副你被他宠坏了景象?” 第236章 竟是他? “王妃胆子倒是越发大了,竟敢编排起先皇和皇上来了!”李景珩直起身子,眸光阴冷地盯着宛汐。 既已说出最大不当的话,宛汐便也没那么害怕了。 “王爷,咱们打个赌,这件事,皇上知情!”宛汐拿起手札和游记,冲着李景珩扬了扬,“不信?咱们继续!” 九月十五日 别来半月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九月十八日 待我了无牵挂 与你执手天涯 这两日的,只有来,没有往。想来,应是那一位写来诉衷情,而肖妃没有回应。 “王爷,你知道当年,你娘亲是什么时候入的二皇子府吗?”宛汐心里有个想法,想确认一下。 “本王小时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过,娘亲是大渝二十五年到的上京,在客栈住了两个月,八月中旬,被父......皇上接到府里......” 李景珩垂眸想了一下,又说,“当年,娘亲到上京后,皇上便与她一见钟情。因她一个女子独居,便有浪荡之人滋事,所以皇上极力邀她到府里住。” “娘亲本来不愿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来了府里。” “娘亲与本王鲜少谈起当年之事,这些都是府里老嬷嬷闲聊时,被本王听到的。” 宛汐疑惑了:“这么说来,肖......夫人有孕,是在府外。待夫人进府后,才发现自己有孕的。她与那人,仍有联系。” 只有继续查下去,才能解决疑团。 十月二日 回我 十月三日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十月四日 此生如若不是你,何愁青丝配白衣。 十月五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十月一连几天,都是只有来无回。是肖妃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会没回只字片语了呢? “十月六日,皇上带着娘亲进宫,求皇爷爷赐婚侧妃。理由是两情相悦,且怀有皇孙。”李景珩用手支着额头,看着书案上自己记下的时间和诗句。 “肖夫人也一同进宫了吗?那便是她自愿为二皇子侧妃了?” 宛汐有些不懂了,她只见过肖紫衣的画像一回,便认定了她是个勇敢恣意,渴望自由的女子。 如果她有心上人,且与心上人有了骨肉,她定是不会屈服于任何其他男人的。 当日在萧湘宫看到的,也证实了如此。肖紫衣就算作了二皇子侧妃,仍然没把心交给二皇子。 到底是什么让她甘于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入了二皇子府呢? “是。本王还听说,当日皇爷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吐了血。” “先皇不同意让肖夫人做皇上的侧妃?”宛汐很是惊讶。 “极其反对!后来皇上在崇明殿跪了一天一夜,人都晕厥了。皇爷爷也只是召了太医来救治,没有松口。” “最后,听说是娘亲要陪着皇上跪。皇爷爷才同意的。” 宛汐发现,李景珩只有说到先皇时,眉目中才有温度,脸色也缓和了些。 “先皇为何如此反对呢?”宛汐百思不得其解。 “本王也不知,也没人告诉本王。但自本王懂事以来,皇爷爷便是除娘亲外最真心等本王之人。” 李景珩眉宇间染上了郁色。他是真想念皇爷爷了。 宛汐收回看向李景珩的目光,又翻上了手札。 日期到了两个月后,仍是只有来,无往。看来肖紫衣一直没回那人,想在二皇子府安心度日算了。 年后二月,竟有了来回。 二月四日 不要再送东西了 回:除此,我无计可施 宛汐看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命运弄人,两情相悦之人,竟生生被阻。 后面便是时有时断,皆是一些平常之事,几个字到十来个字,像家信吧。 李景珩已经写了满满的五大张纸。他越写越苦涩,这便是他的父母,无奈之下唯一的联系吗?他的娘亲,那么明媚大气,不拘小节的一个人,是什么让她甘于困在二皇子府里? 他记得小时候,皇上屡次来娘亲院里,娘亲都是客气疏离地对待他。想尽办法把他推到别人那里去。娘亲院里的丫鬟婆子,也是拜高踩低之人,对他们母子很是怠慢。 可他不在乎,他有娘亲。娘亲待他既温柔又严厉。她教他很多东西,如今看来,都是很特别的。比如这些数字,娘亲便教过。 娘亲不会武功,她对武功很是崇拜,所以一直严格要求他好好跟着武师学习。也幸好,他好好学了,当年那些刺杀能躲过,除了皇爷爷的保护,他自己小小年纪,便武功不错,也有很大的原因。 “王爷,我看这个年份的,字数都比较多,来往书信也密集了些。”宛汐看了一下,是大渝三十年。 “大渝三十年?从那一年开始,刺杀更频繁了!”李景珩咀嚼着这个年份,他淡淡地说道。 宛汐马上查找。 十二月七日 我要带珩儿离开 回:外面更不安全 十二月二十日 他已知晓你安排的人 回:不怕,正是让他知晓 再看,便是大渝三十一年了。 二月初八 放心,他有所收敛 回:我已敲打一番 看到这句,宛汐与李景珩同时大吃一惊。 “敲打一番”?竟能敲打当时的二皇子,先皇器重的儿子?那这个人是谁?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王爷,王妃,晚膳好了,是先吃吗?” 利风的声音传来。 “不急!下去!”李景珩冷声道。 两人早已顾不得其他,只忙着查到最后。 后面一直都是一些零碎之事,直到大渝三十二年。 五月十七日 亦琛,我只怕等不到那天了 回:我知道你辛苦,等我 五月二十四日 我留了遗旨在国公府仁慈堂匾后 回:收到!一定要保珩儿 李景珩写完最后一个字,脸色苍白,人也有些恍惚了。 宛汐看到这些字,也是倒吸了口冷气。这像极了两人在生命遇到危险时,互相托孤。那么,“遗旨”,什么意思? “亦琛,是皇爷爷的另一个名字。他曾告诉过我。”李景珩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大渝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我娘亲为救我,被刺身亡!” 第237章 离奇的身世 宛汐一个踉跄,比皇帝先宠妃另有心上人更惊悚的,是心上人竟是先帝!! 她双手用力扶着书案,才堪堪站稳。 再看李景珩,纵是平时稳如泰山,如今也神色慌乱,眼眸闪着十分的不可置信。 半晌过后,李景珩神色由慌乱转为难过。他低头看着桌上自己写下的那些字,两手紧握拳头,眼底浓浓的悲凉浮漫出来。 他恣意明媚的娘亲竟是与皇爷爷有着如此一段虐恋?她每天对着他,温柔慈爱,笑容满面时,心里其实是不是难过苦涩不已? 为了他,被困在当年的二皇子府,与皇上周旋,她该多难过啊! 每天还要应付府里各路人马的算计,躲着皇上的纠缠。特别是她要护着他,提防和抵御各种会对他的刺杀。她得多累啊! 李景珩木然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宛汐站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知道,即使强大如李景珩,这种事情,他也会很长时间都难以接受。 书房内早就燃起了灯火。 李景珩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影在灯光下,笼罩着深深的孤独和悲怆。 他疏离冰冷的眸光毫无焦距地投射在书案上某一处,直刺得宛汐心头一颤。顿时,一股莫名的酸楚和无力感瞬间席卷而来,她只觉得胸口堵得生疼。 她绕过书案,走到李景珩身边,先把手轻轻覆在他关节泛白的拳头上,温柔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拳头掰开。然后把手握住他的手。 “想哭便哭出来吧!我在呢!” 李景珩任她握着自己的手,身子仍在颤抖。 宛汐心里一动,身子更近了李景珩一些,与他面对面站立。左手抚上他的肩膀,一用力,把他搂入了自己怀里。 李景珩像突然找到了支柱般,两手抱紧宛汐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他没有哭,只静静地抱着。 宛汐倒是两眼泛泪。她抱着李景珩的头,像安抚小孩子似的,右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背。 良久,两人才松开。 “咳......”宛汐有些尴尬,她快速绕过书案,走到前面,“王爷放心,任何事我都与王爷共进退!” 真相太过震撼,除了当事人,谁窥知,谁死! 宛汐已经从同情李景珩的感情里走出来了,只剩下恐惧。她在心里大骂自己,怎么这么好奇,要去破译那劳什子手札。 “不然呢?王妃未必还想去告密?”李景珩神情已恢复了些,他冷笑一声,凉薄的声音透着森然的杀气,“本王在任何情况下,灭张家满族,只在弹指之间!” 宛汐心中大?,他说的是实话! “我不会!我与张家坚决站在王爷这边!”她慌忙跪下,竖起两根指头,发誓道。 “我也有自己的仇要报,这还得依仗着王爷。我又怎会蠢得自毁墙角呢?” “这件隐密,除了三位当事人,应该再无人知晓......” 前世从李景昌那里,没有听到一星半点关于李景珩身世的事,看来,大昊帝把这件瞒了下来。就是不知大昊帝身边大太监曹昆,知不知道? 突然,宛汐想到了一个人,“王爷,我觉得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其中详情。” “朱姓宫女!” “朱姓宫女!” 两人异口同声。 “你看,王爷,我还是有点用吧!”宛汐满脸讨好的假笑。 “起来吧!”李景珩神色稍缓。 “这位朱姓姑姑,我早便与王爷说过。王爷可有去寻找?” “有了一些眉目,但已过过去太久,线索时断时有,尚需一些时日。”李景珩早就着手查了。可她毕竟已走十多年了,若是有心躲藏,怕是有些难度。 宛汐垂眸搜索了一下前世记忆中,关于这位朱姓宫女的消息。 她记得李景昌之所以提起这位宫女,好像是大昊帝死之前,让他找到她,杀了她。 具体为什么要杀了她,也没明说,只告诉李景昌,如果他要李景珩成为他的一条狗,那便一定要杀了那个宫女。 那个时候,李景珩已经回了北境。大昊帝遗旨,无诏不得回上京。 李景昌当年也找了好久,直到宛汐死时,也没找到。 但是,大昊帝为什么要死前,才吩咐李景昌去找到朱宫女杀掉?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况且,这些年,他应该没有去找过她。 难道还有人知道这件密事? 宛汐闷闷地,觉得有些事,看着明了,其实却隔了层纱。要看清清楚楚,得扯掉那层纱。而那位朱宫女,也许就是那层纱。 “王爷,你知道肖夫人的家乡在哪里吗?”宛汐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书案后的男人。 “娘亲说她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李景珩如今一提起自己的娘,心里便钝痛。 “很远很远的地方?!”宛汐轻轻念叨着。那还真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娘亲以前总与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才能见天地之广阔。她一生最爱的便是用足丈量这美好河山。” “她告诉我,人是最渺小的。长期拘于一室,更会让人心胸狭隘,格局窄小。” “她说,连绵起伏的青山,滔滔不绝的江水,一碧千里的草原,她全都去过。只有那浩瀚的大海,还未来得及去看看。阳光,沙滩,海浪,那是她向往的地方!” “她说等我长大了,便要带着我邀游四海,看世界。若是能寻到一处世外桃源,便留下来,一家人轻轻松松地生活着!” 李景珩神色又趋落寞,说到最后,他几近喃喃自语。 在宛汐眼里,他已是坚强至极了!匪夷所思而且悲惨的身世,目睹母亲因保护自己而死在自己面前,如今还要加上缺失的父爱。任谁能扛得住? “等等,王爷说肖夫人与你说过,要带你邀游四海?” 宛汐灵光一现,“这个邀游四海,会不会是真的邀游四海,而不是一个概括词?” “你是说......”李景珩心里也有了猜测。 “朱姑姑可能是肖夫人在府里最亲近之人。她会不会......” 第238章 邀游四海 “你觉得她去了海边?” “王爷你派人找了这么久,”前世李景昌也找了许久,“一直没音讯。要么没找对地方,要么朱姑姑已经不在人世了。” “当年肖夫人在府里与朱姑姑接触虽不多,但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她们俩人,是朋友。肖夫人有些话与王爷说了,可能也与朱姑姑说了。” “肖夫人不在了。朱姑姑会不会去完成她的遗愿?” 李景珩“嗯”了一声,说道:“那我再派人往沿海去找。” “别!”宛汐想了一下,“这件事我觉得交给我五哥更好。” “张家的生意,一直都有海上航线。由他来找,没人会怀疑。再说,不但是沿海,海中的小岛,也是要找的地方。那由张家的船队来找,便更合适!” 这个时候,李景昌与李景珩的矛盾已经白热化,大昊帝更加死盯王府。李景珩的任何行动,都要难了许多。 “好,明日,本王便去找怀远。”李景珩紧了紧握着的手,他有些急迫了。 “不行!快要新年了,再说我百里大表哥回上京,我还没见过他呢。王爷休沐时,陪我回趟张家。与外祖家亲人们,相聚相聚。” 如今王府的一举一动,只怕都有人看着。不如寻个好点的名目,光明正大地去张家聊。 “好,听王妃安排!”李景珩也思忖了一下,深以为然。 “咕噜咕噜......”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 “嗯?”李景珩敛眉看过来。 宛汐不好意思地抚上腹部,讪笑道:“是我肚子!” 李景珩眉心微微动了动,“利风!” “爷!”利风马上推门而入。 “什么时辰了?” “已亥时!” “传膳!” “哎,等等,你只传王爷的便可。我回临风居吃!” 开玩笑,与李景珩一起吃饭,斯斯文文,优优雅雅,细嚼慢咽的。她如今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只想狼吞虎咽,一顿狂塞。 如何能与他一起吃? “那便摆在临风居。本王与王妃一起吃!”李景珩说完,起身,抬脚便走。 大可不必啊! “王妃,走啊!”李景珩挑眉提醒正发呆的宛汐。 宛汐耷拉着眉,跟在李景珩身后走出书房。 “姑娘,饿坏了吧!来,先垫巴着点。”斯柠在门口等着,见宛汐一出来,便紧跟在她身后,偷偷递过来一块云片糕。 宛汐看着眼睛都直了,好丫头,接过便塞进口里...... 这么长时间既没吃东西,精力消耗又那么大,给她一头牛,她都吃得下了。 临风居内,玉嬷嬷和芳若姑姑早在殿外翘首望着了。 见人来了,忙不迭上前,又看到李景珩来来了,忙行礼道:“王爷也回来了!快快快,吃点热乎饭!” 偏殿早已备好饭食,满满当当八个菜,都是宛汐最喜欢的,重口味菜。 “来,撤下几道,换上清淡的!” 芳若姑姑她们不知道李景珩也没吃饭,更不知道他会来临风居吃。菜肴都是按着宛汐的口味准备的。 李景珩吃得清淡,芳若姑姑忙指挥着换上一批。 “不必!就这些便好!”李景珩抬手制止,这个时候了,吃饱肚子便可。 宛汐本想淑女些,优雅地吃。但看到李景珩随便吃了几口便起身走了。她这才畅快地大快朵颐。 没承想,因已至半夜,长时间没进食,菜肴辣了些,她吃得又多了些。刚洗漱准备睡下时,肚子又胀又痛。难受得她根本睡不了。 只得在寝殿里走来走去消食。可又怕吵到李景珩,斯清斯柠便拥着她,准备到偏殿去走动走动。 李景珩看着她抱着腹部,皱着张小脸,娇憨得紧。一时嗤笑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起身回了墨苑,任她在寝殿里消食。 翌日,宛汐睡到辰时过了,才起床。 刚起床,正洗漱,斯妍便来讨主意。 原来,那个楚奈邀她去茶楼。 宛汐轻笑一声,差人把利风叫了来。她与斯妍细说了与楚奈如何说,又要利风在暗处护着斯妍,不可妄动。 事关斯妍,利风自是谨慎。两人随即一同去了。 “姑娘,今天是三哥儿放假的日子。咱们去鹿鸣书院接他!,需不需要去王家说一声?”玉嬷嬷问道。 “不必!王家也会派人去接三哥,到时,与他们说一声便可以了。” 宛汐由着斯清帮她绾发,妆扮。王家如今已是庶民,她作为王妃,接兄长来府里,直接与他家丁交代一句便可。何况王爷还提前给王家去了信。 吃完早食,斯柠取了红色长绒披风,给宛汐系上。 二门处,老钟早已把马车备好了,他知道是去接王家三哥儿,便安排了两个小厮在车辕处。 宛汐带着斯清和斯柠一起上了马车。 鹿鸣书院离王府有点远。幸好王府的马车行得稳,走得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 这时候,山脚下停满了来接学子的马车。学子们陆续出了山门。 宛汐窝在马车上,掀起帘子从窗口处望着外面。斯清和斯柠站在车旁,一直盯着走出来的人,生怕错过了三哥儿。两名小厮早已上了山,去帮着王铭朗搬随身物。 “姑娘,来了,来了!”斯柠翘着脑袋走到前面,远远的看见王铭朗走过来,后面跟着扛东西的小厮。 待走近些时,王家派来接的仆从迎了上去,“三哥儿,快些上马车!” “三哥儿不会跟你回王家。他要去王府!我们王妃亲自来接他呢!”斯柠一把拦住那仆从。 “可,可大老爷差了奴才来接三哥儿......”那仆从想上前拉人。 “你回去告诉你们大老爷,三哥儿春闱之前,都会住在王府。”宛汐扶着斯清的手,下了马车。 “汐儿,这大冷天的,你怎么亲来了?快快,上里面呆着去!”王铭朗知道妹妹最是畏冷,心疼地上前,便要拉她上马车。 那仆从见主家交代的事没办成,又要上前。 王铭朗把宛汐扶上马车后,对那人道:“你且回去告诉父亲,王府有藏书,于我春闱有利。我去王府,只为好好准备春闱!春闱一过,我便会回去!” 第239章 不高明的栽赃嫁祸 兄妹俩在马车上坐定后,宛汐给王铭朗倒了杯热茶。 “哥哥,你怎的不多问一句,便直接叫那仆从空车回去了?” “王府那两个厮来书院帮我拿东西时,便告诉我,妹妹来接我了。我自然是要跟妹妹去王府的,所以直接叫那人回去了。”王铭朗接了茶,轻抿一口。 宛汐本以为还要上前与他说通一番,竟想不到他二话不说,直接来了。 先前兄妹接触不多,王铭朗又是养在杜亦华身边。两人并不是很亲热。 自她重生后,对王铭朗多了点心思,倒觉得他不似前世那般冷漠。也许是她提前一步,截住了杜玲若害他的心思,让他有了不同的轨迹。如今两人相处多些了,倒有了些兄妹之情了。 马车回到王府后,宛汐亲自把王铭朗送到专门为他准备的锦华苑。这里离临风居和墨苑都不远,处在王府比较中心的位置。 不大,却环境优美,清幽安静。最适合王铭朗温书。 宛汐本想要四斯中的一个去照顾着。老钟一听,吓得直摇头。哪里能把王妃的贴身大丫头给调走?他拨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另外还拨了个洒扫的婆子到锦华苑。 宛汐看他安排得如此周全,又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把老钟唬得行完礼,马上退下了。 “妹妹,如此,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以前在武安侯府的时个,王铭朗的院子里也是有两个大丫鬟,一个贴身小厮,两个二等丫鬟,两个洒扫婆子的。 可如今的武安侯府已然不存在了,庶民的王家,只留了一个长随跟着他。 老钟的安排让他觉得服侍的人太多了。 其实王府主子不多,所以府内的丫鬟小厮并不多。算来还没有以前的武安侯府那般奢华,主子出场,人前人后,一大群人跟着。 李景珩是个武将,他不喜太多人服侍。且府内多是侍卫。 “怎么这么说?你是我哥哥,春闱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当然要重视起来。” “再说了,哥哥不是说要努力成为我的依仗吗?我可等着呢!” 宛汐巧笑俏兮,像个等着哥哥给好处的小妹妹。 王铭朗原本苦涩的心,竟开朗了许多。 王家被削爵搬离武安侯府后,他旬休时回过一次那个家。房子少,人多。 府里主子还没放下侯府的架子,一个个仍装腔作势,家里乱七八糟的。他只呆了半天,便回了书院。 即使是在书院里,他好长一段时间才从那种窒息的氛围里出离出来。若是放春假,真回了那个家,他只怕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汐儿,终是哥哥连累你了!”他很愧疚,作为哥哥,他不但不是妹妹的靠山,还一直让妹妹为他担心。 “哥哥在书院里因武安侯府被削爵,受了不少委屈吧?”宛汐想起李景昌曾用王铭朗威胁他,不知有没有付诸行动。 “哥哥没事!王爷与五表哥早就打点好了,在书院里找人护着我。”王铭朗忙摇手。 五哥便罢了,李景珩也找了人护着哥哥吗?那他是早就想到了李景昌会这么阴险? 这人倒是心细,宛汐想着为这事,得向李景珩道声谢。 兄妹俩又一起说了会话,又约着这一两天一起去张家。宛汐这才回了临风居。 中午吃饭的时候,宛汐差了斯柠到锦华苑叫上王铭朗,又去墨苑请了李景珩,一起在临风居用餐。 玉嬷嬷也是王铭朗的奶嬷嬷,这一瞧见王铭朗,拉着手,一阵唏嘘,直抹眼泪。 李景珩过来时,王铭朗要跪下给他行大礼。李景珩一手托住,只说他是妹夫,不必行跪礼。 宛汐听他口中说出妹夫二字,只觉得有些别扭,倒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地笑了笑。 食不言! 李景珩吃饭时一直不声不响的,优雅得很。王铭朗也是受世家教育,正襟危坐,垂眸吃饭。 宛汐倒也能习惯。前世的她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如有需要,她能做到极致的优雅规矩。 只是这一世,她多与四斯她们打成一片,不拘小节些。 正吃着,宛汐眼角瞥见斯妍从花厅门口闪过。 也不知那楚奈与她说了些什么? 宛汐低头寻思着,快点吃完便要去一趟后罩房。待抬头时,发现她放菜的碟子里,放了许多菜。竟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她感激地看了看王铭朗,心道,哥哥还是不错,竟都记着她的喜好。 王铭朗知道她会错意了,可碍着王爷在,又不好在吃饭时开口,只得把头埋在碗里,认真吃饭。 宛汐本想着早点告退。又想着留王铭朗一个人对着李景珩那张冰雕脸,不厚道。便慢慢地陪着他俩吃。 终于吃完后,李景珩带了王铭朗去墨苑聊天,宛汐这才去找斯妍。 斯九过来,说斯妍已经在寝殿候着了。 待宛汐走过去时,斯妍很激动。 “姑娘,我敢确定,就是那个楚奈小贼,害了我风家堡!” 宛汐拉她坐下,听她细细讲。 原来,那楚奈以为斯妍还在失忆中,便说当日在风家堡,他亲眼目睹,是携有青凤卫标识之人对中了药的风家堡众人,下的死手。 他差点也被杀,幸得四皇子的人偶遇相救,才保下一条性命。后来,他为了寻求风家堡灭门的真相,直接留在了上京,没有再回芜湖。 四皇子得知后,被他的忠义所感动,把他留在了府里。 这几个月来,他得四皇子的帮助,终于查出了些眉目。 那青凤卫隶属长公主。可长公主自拘于法华寺,她清修理佛,不理世事,且风家堡与她并无纠葛。 不可能是她直接动的手,有可能是她最亲近的人借了她的手。他探得,李景珩曾与风家堡堡主见过一面,想要招风家堡为他所用。 以风家堡一直的宗旨,李景珩定然是失败而归。所以他借助了长公主的青凤卫,一举灭了风家堡满门。 至于她八岁的弟弟风思安,听说被人救下。他虽拜托四皇子一直在帮忙查,但如今暂时还没有眉目。 第240章 表白成功 “就这么一次谈话,你怎么就肯定是楚奈干的?” 时龙派去芜湖调查的人还没回,宛汐也不能先下结论。要斯妍的话,是已经确定了这事。 “哼,这个卑鄙的畜生,心狠手辣,连自己嫡姐外甥一起害了。却又偏生蠢笨如猪。” 灭门之仇,让斯妍俏脸愤恨得颤抖发红,“他为了取信于我,说那软筋散是厨娘李妈妈,亲放的。” “可他不知李妈妈是我身边丫头的亲娘,那几天,患了病,怕做菜时会过给众人,便歇了几天。” “厨房一应事,都交给前院焦大的婆娘。他不但说是李妈妈得了王爷的好处,在吃食里放了那药,还详尽地说出了她是如何放,什么时候放的。” 若不是亲力亲为,旁人怎知这下药的过程?这楚奈画蛇添足的一番话,想来是自作主张,他太急于向斯妍表现了。 看来,他真的以为,斯妍经此一番波折,会重新考虑他。 “咱们先不急,看他如何蹦跶。等时龙的人从芜湖回来,届时,他与他的后台,一个都跑不掉。” 宛汐心疼地抱住悲愤难忍的斯妍,“你放心,我早已叫时龙派人出去,打听你弟弟的事。咱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斯妍嘶哑着声音靠在宛汐怀里,闷闷地说:“利风说,王爷也派人去查了。” 是了,利风是李景珩的护卫,李景珩对他的人,一向护着,他派人去查也不稀奇。 宛汐又安抚了斯妍一会。斯九进来时,斯妍的脸色才正常些了。 “姑娘,他回来了!”斯九眨巴着大眼睛,又紧张又兴奋的样子。 斯妍和斯清都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宛汐看着有几分小女人扭捏样的斯九,眸中尽是揶揄之色,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问道。 “有......有点怯场!”大大咧咧的斯九摸了摸下巴。 “要不,我把他请到临风居,然后在偏殿给你清个场?”宛汐提议。 “那倒不用!”斯九豪气地一挥手。 斯柠在一旁忍不住了,“你们两个像在打哑谜。合着这临风居还有小团体了?!” 宛汐笑着瞅了瞅斯九,得到她的肯定后,便把斯九准备表白淳于的事告诉了她们。 斯柠捂嘴笑道:“姑娘还是给她清个场吧,万一被淳于先生拒绝了,九儿不得尴尬死!” 斯九满不在乎地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此言差矣!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便是别人!” 众人哄堂大笑。 傍晚的时候,临风居里众人在准备晚膳。淳于来了! 他先是见了宛汐,又看到偏殿正在摆饭菜,便一屁股坐下,想蹭个饭。 宛汐只笑笑,差了人去请李景珩。 斯柠递了热毛巾给宛汐擦拭手手,便站在一旁,对着斯九努努嘴。 斯九清了清嗓子,走到正看着菜肴流口水的淳于面前。 “花孔雀,我有话跟你说!”斯九眼睛亮晶晶的,两颊含春,唯有耳尖有些可疑的颜色。 淳于忙把口水咽下,“小豆丁,什么事?” “你不许再叫我小豆丁?!”斯九严肃地抗议,说完又想起自己的正事,“那个,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说完,她傲骄地扬起下巴。 宛汐脚下一顿,她倒没想到斯九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好,我不会再叫你小豆丁了。以后都听你的!”淳于的声音温润如玉,神色镇定。可握折扇的手,关节泛白,暴露了他的紧张。 “你的意思是接受我的表白了?”斯九人小,情感之事却比其他三斯都看得明白。 “这事,本就应该我来说,可我想着等你再长大一点点,再与你说。却被你抢先了......”淳于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对于谁先表白这事,没执念!既说好了,那便无所谓你我了。”斯九很高兴,她又往淳于跟前走了几步,挺了挺胸,“不过,有一句你没说错,那便是你确实要等一等我!” “哈哈哈......” “哈哈哈......” 李景珩走进来时,偏殿欢笑声一片。 饭后,宛汐又照例去园子里遛跶着消食。 她披了披风,叫上斯清,一起在石板路上慢慢地走着。 “斯清,你也喜欢淳于吗?”宛汐没有看身侧一直沉默的斯清,轻轻地问道。 在听到斯九说要跟淳于表白时,其他人都在笑着,只有斯清一脸震惊。偏殿表白成功后,也只有斯清落寞地走了出去。 她猜,斯清对淳于,应该也有那种心思。 “姑娘,我......没有,没有......”斯清慌乱地忙摆手,脸色苍白一片。 斯清一直是四个丫头里最沉稳老练的。如今这番慌张,也正好说明,宛汐说中了她的心事。 宛汐心里叹了口气,“斯清,你们四人于我而言,是姐妹。你不必瞒我。我只想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斯清这才垂下头,声音晦涩地叫了一声:“姑娘......” 又似是定了定心神般,停顿了一会,开口道:“姑娘,你放心,我晓得的!我对淳于,确有好感。但仅是好感,还远没到为了他,与姐妹相争的地步!” 宛汐心中畅然,真是个通透的姑娘。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别急,斯清,你自有你的独一无二在等着你!”宛汐轻轻搂斯清入怀,抚了抚她的后背,温柔道。 斯清咬不咬唇瓣,终是把心中苦涩咽下,回抱了宛汐。 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 宛汐下午便去了锦华苑找王铭朗,邀他翌日去张家,陪着长辈们过小年。 可到了锦华苑,只一个丫鬟守在那里,一问。原来,自王铭朗来王府的这些天,几乎天天在墨苑。 那里的书多,于春闱大有裨益,他一到那,便手不释卷,废寝忘食了。 宛汐听了心中一惊,墨苑是书房,也是李景珩办公的地方,一般人是不允许进去的。这个傻哥哥,怎的能赖在那里?当真是个书呆子! 宛汐急急便往墨苑走,看来还得好好与三哥说道说道,这王府的规矩才行。 第241章 王爷也要一起去张家 赶到墨苑时,楚原正站在李景珩的书房外。 “王妃,您来找王爷吗?” “不是,我三哥在书房吗?”宛汐指了指里面。 “王家三哥儿在隔壁厢房看书!” 还好,还知道取了书到隔壁着。 宛汐脚下马上改变路线,去了厢房。书房内的李景珩提笔的手一顿,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打开厢房门,王铭朗正埋首在一堆书中。王府本来藏书就多,王爷为了他明年的春闱,专门给他搜罗了些热门书籍文章。他欣喜若狂,每天捧着这些书,只想把铺盖卷都搬到这厢房来。 “三哥!”宛汐叫了一声,王铭朗从书堆里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向她。 书呆子,宛汐摇摇头走过去,把他的书合上。 “三哥,温书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不可如此贪恋书本!”宛汐嗔怪地用手压着书,不让他再翻开。 王铭朗看妹妹这样,也笑了,“听汐儿的,三哥休息会!” 斯柠搬了凳子放王铭朗旁边,宛汐坐下后,告诉他,明天兄妹一起去张家过小年的事。 王铭朗愣了一会,他一直养在杜氏名下,从未去过张家。与张家那边,好像也不是很亲。只有张家五表哥与他见过几面。如今,姨娘“不在”了,他贸然前去,合适吗? 宛汐早看出了他的心思,“三哥,这是祖父祖母的意思。他们一直想你去张家看看,可又怕耽误你学业,也怕杜氏为难你,便一直忍着。” “如今,王家成了庶民,姨娘又那样了,倒也没那些忌讳了。所以一直盼着你能去呢?” “好,我听汐儿的!”王铭朗与张家感情不深,但他听妹妹这么说,便不想拂了妹妹的好意,欣然同意了。 见这事讲完了,宛汐又说起王铭朗守墨苑的事。 “三哥,以后你温书便在锦华院温吧。若是王爷的书房里有你需要的书,你与王爷说一声,你一次性把它们搬到锦华院里,看完再完璧归赵便可。” 王铭朗顿时紧张起来,“汐儿,可是王爷说了你什么?他怪罪你了吗?” “我原是来书房借书的,可王爷要我就在这隔壁厢房温书便可。如此,取书便方便些。怪我,我也是瞧着王爷藏书丰富,一时贪图方便,便应了下来。不想,连累了妹妹......” 看着王铭朗懊恼万分的样子,宛汐忙打岔,“没有,王爷没有怪罪我!三哥你莫急,你没连累我!” 竟是李景珩让他留在墨苑的,倒是她多心了。 “三哥,我只是怕你在墨苑打扰到王爷。毕竟这是他处理事情的地方,一般人不得入内。不过,既是王爷允许的,那你便在这里吧!” 宛汐看他被自己吓到,又说了些话与他闲聊。见他心思开朗了,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小年。 宛汐早早便吩咐斯清准备了给张家长辈的礼物,除了自己那份,还有王铭朗那份。 早食过后,好好打扮一番,便带了玉嬷嬷,斯妍斯清三人在二门外等着王铭朗。 王铭朗倒也来得准时,他穿了件烟蓝色窄袖直裾深衣,外搭一件同色披风,他长得与武安侯像些,也是俊美无双的面容。如今这身穿着,更显文雅之气。 “三哥今日丰神俊逸,当真是公子玉无双啊!”宛汐站在马车旁打趣道。 王铭朗听妹妹这番直白的夸奖,不禁玉面一阵赫然,“你这丫头,惯会取笑哥哥的!” 兄妹俩说笑着正要上马车,二门外闪过一个身影。 只见他一身月白项纹细花底锦服,白衣上若隐若现大片莲花纹。精瘦的腰上系着一条绣了腾云祥纹的宽边锦带。外披了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 乌黑的头发束至头顶,用嵌玉小银冠绾着,银冠上的白玉晶莹剔透,更加衬得他头发黑亮如绸缎。 他身量修长,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棱角分明的脸俊美绝伦。 宛汐瞪圆了眼睛看着,一时竟恍了神。 “王爷,您也要出门?”王铭朗忙转身行礼。 “今日不是去张府过小年吗?”李景珩说完径直先上了马车。 宛汐和王铭朗一听,皆愣在原地没动。 “怎么,你们不上来?”李景珩弯腰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两兄妹一眼,勾唇问道。 “......上,我们上!”王铭朗轻轻拽了拽宛汐的披风,示意她先上,又伸出手来,想扶她上去。 宛汐正想搭着王铭朗的手上马车,车上又伸下来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来。不用看,是李景珩。 她把手放入那宽大的手掌里,由着他把她拉上了马车。 本想与王铭朗坐侧位,却不想李景珩牵着她的手不放,一直把她拉到主座,与他并排坐着。 都坐定后,马车哒哒哒稳稳地往张家驶去。王铭朗见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便想找话题说说话。 “王爷今日与汐儿穿得倒是般配得很!” 的确,宛汐今日穿了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外罩了月白撒花交领褙子,外披石青刻丝灰鼠披风。 两人坐一起,男的俊雅高大,女的昳丽娇俏,真是般配得很。 李景珩侧目看了看宛汐,嘴角微微上扬,他被王铭朗这句话取悦了。 “咳,那个,王爷今日这么有空?竟会与我兄妹一起去我祖父家?”宛汐被王铭朗这么一说,本来有些尴尬,如今李景珩侧目看向她,让她更不自在了。 “王妃这话好生奇怪。去祖父家过小年,是件很重要的事。本王便是不得空,也得腾出来不是?!” 李景珩长腿一伸,身子慵懒地靠在小几上,轻嗤一声,语调闲闲地说道。 王铭朗听了,心中一喜,看来王爷是真看重妹妹,百忙之中也要陪妹妹去张家过小年。 宛汐轻掀眼皮,没做任何表情。 他们约法三章中,有一条便是要在外扮演好夫妇的角色。她没忘,也自然会做好这一点。想来,他去张家应是找五哥有事商议,顺便演这一出给外人看。 宛汐昨天便去了信给张家。这时候,张府大门外,早有张怀远带着岑哥儿在外面等着了。 第242章 姑父抱你可好 马车停定后,王铭朗率先跳下。 “五表哥!”王铭朗上前与张怀远打招呼。 “朗哥儿来啦!”张怀远示意旁边的岑哥儿,“岑哥儿,叫表叔!” 岑哥儿小小人儿,上前有模有样行礼,“表叔好!”然后往马车里张望,“我姑姑呢?” “这儿呢!岑哥儿!”宛汐从马车里伸出头来。 张怀远一个箭步,上前便要伸手牵宛汐下来。 李景珩从旁边钻出,一跃而下,然后回身长臂一伸,箍了宛汐的细腰,把她直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景......王爷来了?!”张怀远很是吃惊,传的信没说李景珩要来啊? 况且,宛汐回来与李景珩一起前来,区别是很大的。人家是正经王爷,是君,他老人家一来,全家不都得跪拜? 想罢,他一挥手,一个小厮会意上前,他附耳说了几句。那小厮便跑进大门了。 “五哥!”宛汐还没回过神来,人便已经到了地上。她瞪了李景珩一眼,下个马车而已,怎么就乱抱了呢? “姑姑,姑姑!”岑哥儿一见宛汐,冲了过来。 “岑哥儿......” 宛汐看着小肉球飞奔而来,脸上笑意盈盈,脚下却做好了准备。她把力气都用在了稳住双脚,否则,那小肉球冲过来,不得把她撞倒在地? 正当岑哥儿兴奋地冲向姑姑时,他被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给截住了...... 不但岑哥儿懵了,在场众人都懵了。那个冷眉冷眼,不拘言笑,一脸威严之色的王爷,竟截住岑哥儿,把他捞起抱到身上? 奇怪的是岑哥儿并无畏惧之色,倒睁着迷惑的大眼睛问他:“你是谁?” “岑哥儿,不得无礼,这位是王爷!”张怀远虽与李景珩是朋友,但人家这贵不可言的身份摆在这儿,尊卑贵贱还是要分的。 “王爷,还是我来抱岑哥儿吧!”宛汐跟在李景珩身边,伸手想接过岑哥儿。 “本王是你姑父!姑父抱你可好?”李景珩脸上虽无笑意,眼眸中却有了一抹温柔,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些。 这句话听在王铭朗和张怀远耳里,两人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姑父?宛汐神色一窒,以两人这种关系,称呼不是各论各更好吗? “姑姑娇弱,姑父威猛,岑哥儿要姑父抱!”岑哥儿肉嘟嘟的小脸贴近李景珩的肩膀,小手抱住李景珩的脖子,不撒手。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李景珩的身躯肉眼可见的一僵。 宛汐站得近,看得分明,她心里轻笑,让你不按套路出牌,活该! 这下,也没有与他争抱岑哥儿了。 刚进大门,过了影壁,张家老太爷老太太便带着张家所有人从内院赶来。 “参见王爷,王妃!” 一见到李景珩他们,老太爷老太太带着众人便忙下跪。 宛汐一看,懊恼极了,她竟忘了这茬:李景珩的身份是王爷,旁人见了都得下跪。 人家身份摆在这儿,她又不好作主不让跪,只一脸哀怨嗔怪地看着李景珩。 李景珩速度也快,他把岑哥儿放地上,上前几步,一手一个,把老太爷老太太托了起来。又叫后面的众人起身。 “今日本王是随王妃一起回了外祖家。自家人,便不必行大礼了。” 张老太爷虽然知道老五与李景珩早就相识相知,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后来外孙女又嫁给了他,但关于这个外孙婿,仍是停留在了铁血无情,威武勇猛的刻板印象上。 刚刚小厮来报,说王爷跟着宛汐一起来了时,纵是商海纵横一辈子的他也吓了一跳。虽说自家钱多,但毕竟商人仍低贱之民,他以王爷之尊来张家,自家得如何招待才不算怠慢? 谁知一见面,便看见王爷抱着岑哥儿,又托住他们老两口下跪的身子,心下便轻松了些。 众人进了前院大厅,厅里正烧着地龙,温暖舒适。老太爷躬身请李景珩上坐。 李景珩倒没推辞,取下鹤氅交给身后的利风,撩了衣袍便坐下了。 老太爷又让宛汐坐别个一个主位,宛汐哪里肯,只说要挨着姨母坐。 老太爷也明白宛汐的意思,看了李景珩一眼,见他脸色如常,便也随她了。 坐定后,李景珩一挥手,王府侍卫们搬的搬,抬的抬。一会儿工夫,厅中便堆了好些箱盒。 “本王作为汐儿的夫君,第一次上门。给外祖,各位舅舅舅母,姨父姨母及表兄表嫂,侄儿侄女,备了点礼物。箱盒上皆写了名字,请自行认领!” 李景珩指着这堆东西,侧身与老太爷说道。 难怪在王府大门时,宛汐便发现后面还跟了三辆马车,原来是装礼物的。 听着李景珩以她夫君自称,又随她称呼张家众人,宛汐更懵了。这人,到底是做什么? 她冲着张怀远眨巴眨巴眼睛,想问他怎么回事。张怀远也是一脸懵,双手一摊,他也才知道这事。 由于李景珩珠玉在前,送了那么老些东西给张家人。相比起来,宛汐为王铭朗准备的那点礼物,便不够看了。 虽说,张家富可敌国,不看重礼物轻重,可总归比李景珩差了一大截。 尤其是看到老太爷老太太,瞧着李景珩那稀罕得紧的样,宛汐有些恼了,这人,比自己还会讨好祖父祖母。 好在见完长辈之后,张怀远带着几个表哥,领着李景珩去了九子堂偏厅谈事情。 百里家流云与龙章没有跟过去。与王爷相谈哪有与表妹聊天重要?! 百里流云也是个经商奇才,曾小小年纪便能独掌跨三府,二十几家店铺的生意。如今更是与张怀远不相上下的商界主理人。 他才从江南回来,对这个家族唯一的妹妹,自是喜欢得紧,给她带了好些的奇珍异宝。 他这次回来,把妻女都带回来了。他的妻子,是芜湖府五品游击将军之女,名李素兰。女儿才三岁,名唤微姐儿。 百里龙章是兄弟中最小的,只比宛汐大一岁,却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这次回上京便是参加明年的春闱。这不,与宛汐才聊上几句,便被同样要参加春闱的王铭朗拉到一旁,探讨学问去了。 第243章 连孩子都给安排上了 待身边终于清静了,宛汐这才如乳燕归巢般依偎在张老太太旁边,与姨母舅母及表嫂们亲昵畅谈。 “今儿倒是没想到王爷与汐儿兄妹一起回来,瞧着王爷这通体的气质,竟没一点市井传闻的暴戾样。” “看来,外面传言不可尽信!” 老太太今日第一次见李景珩,便对他十分满意。她伸手抚了抚宛汐垂下的乌发。 “可惜,是那种身体......终是我的孙儿受苦了......” 说着,老太太心里一阵痛,眼圈都红了。 “祖母莫急,怪医前辈说了,王爷这病能治!” 李景珩病已痊愈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宛汐不是怕张家会泄密,只是怕她们知道此事后,会不知不觉表现出异样。让不怀好意之人窥探出实情。 “怪医说的吗?”张瑜芳问道。 张瑜芳久在外经商,见多识广。怪医的名号,她也有耳闻,厉害得很。 “是的,姨母!怪医是淳于的师父,前段时间王爷旧疾发作,便是他救回的。” “那便是真的了!”张瑜芳对老太太说道,“娘,您放心,既然是怪医可治愈,那便可治愈。” 二舅母也笑道:“娘你可得好好保着自个儿的身子了。要不了多久,汐儿可就要给您生个曾孙,到时,您可得好好帮着带!” “哎哟,你这丫头,说到老太婆心坎上去了!是得保着身子,留着给我小汐儿带娃儿呢!”老太太指着二儿媳大笑。 众人也大笑。 宛汐这下真哭笑不得。这刚说能治好,便马上孩子都安排上了? 一家子女眷笑声晏晏,其乐融融。老太爷背着手从外面进来,不解。一问,老太太把那些话又与他说了一遍,老太爷捊着胡子,直道:“甚好甚好!” 李景珩与张怀远他们在书房聊了一个多时辰后,便有事离开了。 宛汐和王铭朗兄妹留到了晚饭后,这才依依不舍地坐马车回了王府。 接下来只有几天便要新年了,府里事务都被老钟和芳若姑姑安排得妥妥的。 宛汐虽然没做什么,可瞧着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过新年,心里竟是恍惚得很。 前世的她,待字闺中时,不管过年还是过节,热闹的气氛都与她无关。她的小院,永远是冷冷清清的,侯府众人的开心欢快,都染不了她半分。 后来,嫁到李景昌府上,她虽是王妃,却连个下人都不如。不得李景昌召见,她不能出她的院子。所以,新年时,府里其他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她那里,豆大的油灯,闪烁着悲凉的微光。 如今这王府里,众人脸上喜盈盈的,妆扮着王府,以便迎接新年。 她们忙碌时,见宛汐站在一旁瞧着,便问她窗花贴得正不正,对联挂得齐不齐? 宛汐可热心了,不但指点她们,还自己上手去贴。瞧着玉嬷嬷的窗花剪得好,又缠着要学习。 可拿了剪子,左一张右一张红纸,竟连个最简单的大红花,也剪得花瓣歪歪斜斜,惹得四斯好一番嘲笑。 她剪一朵大红花的功夫,玉嬷嬷竟剪了一个她的小像。宛汐伸手接过,真像啊! 四斯这才放过嘲笑她,一起来欣赏小像。 玉嬷嬷说除夕时把小像挂在最高的树上,喻意登高望远,能得旁人得不到的福报。 竟有这种说法?福报不福报的,宛汐倒是无所谓,不过,玉嬷嬷这小像是剪得真好。 趁着众人观赏小像时,玉嬷嬷动作极快,又剪了一个。 “斯妍,你去把这两个小像挂到府里最高的树上!”玉嬷嬷把小像交给斯妍,她轻功最好。 “是!”斯妍接了小像,兴致勃勃地出了临风居。 宛汐笑笑,随她们闹去了,只一门心思剪她的大红花。 “姑娘,又剪坏一张了......” “姑娘,算了,我来......” “姑娘,你饶了那些张吧!”斯九伸手把宛汐手里的剪子夺过,指着一地的碎纸,直摇头。 宛汐心中懊恼,这手残成这样,还怎么与斯九学针灸? 二门处来人,说是时龙过来了。 宛汐想着早些时候派去芜湖的人,应该回来了。时龙今日亲自来,定是这事。 她披了白狐披风便往前院走去。 刚出临风居,碰到挂完小像的斯妍。斯妍还未来得及说话,宛汐便告诉她时龙过来了,要她一起去前院。 几人来到前院,时龙正站在门口等着。 “姑娘!”时龙如今沉稳内敛,完全看不出半年前,还是混迹于市井的无业游民。 他平时多一身劲装,今日来王府汇报事情,苏云萍便要他换了身青鸦色长袍。瞧着更加稳重干练,颇有几分大管事的气度。 “时龙大哥如今像个先生了!”斯柠斜着脑袋笑着说。 “斯柠净胡说!”时龙脸上赫然,他心里明白,自己与向南,苏云萍有今天,全是姑娘的提拔任用。 “坐下吧!”自己人面前,宛汐不喜欢太多的礼节忌讳。 时龙马上跟着坐下。 他这次来确实是汇报芜湖调查结果的。 “姑娘,咱们派去芜湖的人折了!” “折了?”宛汐握茶杯的手倏地紧了几分。 “去了两个,一死一伤。”时龙心中难过,那是他一手招募,一手培养起来的人。 “怎么回事?是露了什么破绽吗?”宛汐蹙眉道。 “死的是李春,伤的是林正业。” “据林正业回来汇报,他们两人到芜湖后,一直分工合作。” “他负责去接近楚家人,打听楚奈的事。李春负责找楚奈以前的朋友,旁敲侧击问一些楚奈去风家堡的事。” “谁知李春不知怎么搞的,竟对楚府一个丫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一来一往间,竟泄露了一言半语,那丫鬟把这事告诉了楚家家主。” “那楚家家主虽不能确定他们所查之事,但毕竟心虚,便顺藤摸瓜,把他们两人堵在客栈,想问出他们所查之事。” “反抗中,李春被杀,他也重伤,那楚家人以为他也死了,把他丢弃在乱葬岗。幸好,他命不该绝,在乱葬岗躺了一天一夜后,竟苏醒。这才留了条命回了上京!” 第244章 派去芜湖的人出事了 时龙说完,垂首坐在那里,他很自责,竟找了李春这么个好色之徒来为姑娘办事。李春身死是咎由自取,恨的是他坏了姑娘的事。 “姑娘,属下识人不清,您罚我吧!” 说罢,时龙起身跪在宛汐面前。 “你确实识人不清。回去后自领十杖!起来吧!” 宛汐一直把他们当自己人般对待,银钱方面从不亏待,家里有事,也是立马帮他们解决。但是在她这里,纪律严明,赏罚有度。 “谢姑娘宽容!”时龙叩首起身,重新落座,脸上一片诚心臣服之色。 屋内一片沉寂。 宛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描着茶杯的边沿。自收下时龙和向南那日起,她对于收入名下的人,皆小心谨慎。同时也一直告诫时龙,找人时一定要做好背后的调查工作,品性,人际关系,都是首要考虑的。 “李春和林正业皆是你自己选出来的吗?”宛汐看向时龙。 “回姑娘,李春是属下亲自挑选的。他是个孤儿,有个十岁的弟弟,两人一起在市井做些苦力维持生计。” “三个月前,他的弟弟得罪了宁诚伯府的四爷,被卖到南风馆。李春为救弟弟,也被打个半死。” “属下当时正巧碰到,于市井中也见过这李春兄弟几面,知道他们的底细,所以,来求了姑娘,把他救下。” “姑娘还给了银钱,把他弟弟从南风馆赎了出来。自此,李春发誓,这条命便是姑娘的。” “这几个月,属下看他很是机灵,为人也忠诚,便派他与林正业一道去芜湖查楚家。竟想不到......” 时龙说起这些,心里既惋惜,又气愤。以为是个好的,委他以重任,想不到竟是如此行径之人。 宛汐没有开口,她在细细地想着时龙的话。她是相信时龙的,也相信时龙的判断。 这个李春,她也是有些印象的。那次时龙到盛宴楼把他的情况禀报给她听,她当时便觉得李春为救弟弟不顾自己的性命,有情有义。 再加上以时龙对他的了解,她当即便给了银钱,赎出李春的弟弟。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足足二百两。 后来,把他们兄弟俩都收入了时龙手下。他弟弟还小,便给他寻了个师傅,去学一门手艺,以便以后能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 那李春对她自是感恩戴德,且他弟弟一直在时龙手下,按道理,他是不会为了个小丫鬟,做出背叛她的事来的。 “受重伤的林正业呢?伤势如何了?”宛汐身子半倚着椅子,问道。 “伤势有些重,倒也没危及性命。属下给他请了回春堂的医者,用了好药,估计将养些日子,便好了!” 时龙自己以前是上京城里的混混,受尽凌辱磨难。幸好碰到了宛汐这个好主子,才过得像个人样。他淋过雨,便想给同类撑把伞。他对待手下一直是义薄云天,肝胆相照。 “这个林正业呢?什么来历?” “林正业?他是我大哥的一个相熟之人。” “早年间因着大哥的原因,有时会跟着我们仨混上十天半月的。后来,他去了漓水边,为贵人们搬运东西上画舫。那里也是僧多粥少的,有一餐没一餐的。” “一个月前,他在街上转悠的时候,看到云萍在美人居。便上前攀谈了几句。” “云萍瞧着他可怜,又想起他与大哥的交情,便提了一嘴,要他去找属下。” “后来,属下又暗地里找到漓水边与他共事的之人,问了他的一些情况,觉得他也算老实可靠。便收了他。” “这人有些贪小便宜的毛病,但总体还没发现大的问题,属下见他颇有些眼力劲儿,便让他与李春一同去了芜湖。” 时龙细细地说了林正业的情况给宛汐听,他本想把林正业是苏云萍介绍一事瞒下,万一林正业有问题,那苏云萍便要负连带责任。但这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在心里闪过,立马消失了。 宛汐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斯柠,你去找斯清,拿五百两银票过来。” “是!”斯柠忙转身进了内院。 “姑娘......”时龙看到宛汐神色一凛,心中也忐忑不安起来。 “无事!我只是以防万一。” “等下你拿了银票马上回去,先把林正业控制起来,不许他见任何人。再找一处宅子,买下来,马上搬进去。不必等年后,即刻开始对芜湖事件和林正业的全面调查!” 宛汐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椅托,声音清冷凌厉地吩咐道。 “姑娘是怀疑林正业?” 时龙心中已大悔,这人是云萍和自己带进来的,因为他曾跟过大哥,所以对他少了些防备。若真是他的问题,那他与云萍如何对得起姑娘的信任? “不是针对他,而是怀疑一切可怀疑的对象。你既对李春评价如此高,便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宛汐不想他一味自责,便耐心教他。 “是,姑娘!” “李春死后也被丢了乱葬岗吗?”宛汐想了一下,突然问道。 “林正业说他被楚家人追杀,连砍了几刀后,被踢入湖中。” 如今被姑娘一分析,李春是否真如林正业所言还未知,时龙心中的惋惜之情更深了。 “那便是生死未知。”宛汐心中有了微弱的希冀。 “姑娘,要不我去趟芜湖吧!我定要找到那李春,死要见尸,活要见人!”因为这两人是为她的事才去的芜湖,如今一死一伤,斯妍心里难受。 “不用你去!”宛汐轻轻叩击的手指倏地停了下来,她瞅了眼正要开口的时龙,“也不用你去!” 斯柠拿了银票过来。 宛汐示意她交给时龙,“你快回去,行动起来。特别是林正业,嫌疑没洗清之前,万不能让他见任何人!” 时龙脸上一凛,“姑娘,属下省得的!” 时龙走后,宛汐把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又吩咐斯妍去马房套马车。 只一会儿功夫,斯妍亲驾马车,斯柠陪着宛汐坐在里面。马车直往张家而去...... 第245章 李玥瑶做先锋 日子过得快,转眼间便到了除夕。 李景珩与宛汐是要去皇宫里与皇族中人一起吃团年饭的。午饭后不久,芳若姑姑便带着四斯给宛汐妆扮起来。 虽说是家宴,但毕竟是进宫,规制得依。 除了那套一品王妃的朝服要穿着,在打扮妆容上,四斯齐动手,把宛汐倒饬得仿若天上的仙子。 李景珩的朝服也在临风居寝殿放着,内侍们给整理好衣饰头冠,穿上朝服后。夫妻俩一照面,皆在心里为对方惊艳了一把。 特别宛汐,看到李景珩不自觉地呼吸一紧。 这厮真是长得太好看了。一身深紫色暗云纹广袖四爪金龙蟒袍,头戴九旒冕,高大硕长的身材,一双黑眸如黑曜石般璀璨。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通体的冷肃孤清,气度雍容。 宛汐咽了咽口水,斯九和斯妍一看,忙过来搀着往外走。 “姑娘,矜持点!”斯九在宛汐耳边轻声道。 “还不是你,每天与那淳于眉来眼去,把姑娘给带坏了!”斯妍没好气地说道。 “不怪她,不怪她。食色性也,正常,正常!”宛汐看到斯九挑起的眉,忙解释道。 三人声音极小,芳若姑姑和斯柠斯清没听清,可后面的李景珩和利风,武功高,内力强,耳力也极好,听得个清清楚楚。 利风一边憋着笑,一边偷瞄了李景珩一眼,竟发现他家冷冰冰的爷,也嘴角上扬,抿唇轻笑。 马车上,李景珩看着穿着繁琐朝服的宛汐,直着腰扭来扭去,坐得不安稳,便从马车的柜子里拿出小枕头,给她垫腰后。 “进了宫,你只管跟着本王。若实在有妃嫔叫你去问话,也无须怕,有事来找本王!” 李景珩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王爷放心,我会跟紧王爷的。”自从知道李景珩身世之后,宛汐对皇宫里的人便更加警惕了。 “旁人倒还好,就是太后那里,若为难你,先随机应变拖着,等本王来救你!” 李景珩一直知道太后不喜欢他娘亲,对他也是恶意满满。就是不知,她是否知晓他的身世之谜。 “嗯,我知道了!”宛汐乖巧的应下了。 马车一路进了皇城,直到过了太和门,两人才下马车,步行至后宫。 家宴设在颐康殿,这里离太液池不远,临近杜贵妃的雍华宫。 因是团年的家宴,已分府而住的皇子,出嫁的公主都带着家眷回皇宫了。 “三皇弟,弟妹,你们来啦!”大皇子李景安与皇子妃王楚谨,牵着小皇孙过来打招呼。 “嗯!”李景珩嘴巴都没张一下,只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下,表示已打招呼了。 李景安夫妇倒是习以为常了,脸上仍是笑容满面,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大皇兄,大皇嫂,你们好呀!”宛汐虽然知道他是这个德性,可如此冷淡的回应别人的热情,终是有些尴尬。 “见过三皇叔,三皇婶!”身边的小皇孙李泽言奶声奶气地对宛汐二人行礼作揖。 “哟,小泽言好啊!几月不见,咱们小泽言好似长大了不少呢!这么软软糯糯的,真是太可爱了!”宛汐蹲下身子,拉着小团子的手,亲昵地说道。 “哎呀,这般喜欢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免得只能拉着别人家的过过手瘾!” 随着一个尖酸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李玥瑶穿金带银,一身暴发户般走至跟前。 这话一出,四周的空气都一窒。这大庆国谁人不知王爷身体有疾,怕是难有子嗣。四公主竟是一点体面都不给王爷,当面便捅人心肺管子。 “四皇妹,三皇弟他们成亲才多久,哪能说生就生?再说他们都还年轻,不急这一时半会的!”王楚谨见气氛有些凝滞,马上笑着解围。 “大皇嫂不必为她找补。以三皇兄的身体状况,只怕咱们的三皇嫂,还未尝过......人事呢!” 李景昌在李景珩夫妻面前,屡屡跌了跟头,李玥瑶是决计不放过这个嘲笑奚落李景珩夫妻的机会的。 这时正好李景昌也到了,因还没正妃,侧妃又被关在法华寺自省了。他今日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听到嫡亲妹妹为他出气,他也停住脚步,双目阴鸷地看着宛汐。 看到众人大多看笑话般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李景珩重重的哼了一声,正要发作。宛汐伸手握住他的手,并在他手心里轻轻地摩挲了几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呀,四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把尝人事这种话放嘴边?你这般言语放荡,可是宫里教养嬷嬷没教好?” 宛汐一手掩嘴,故作吃惊的样子。 “这可不好!纵是皇家公主,如此口无遮拦,说出此等......此等秽语,也是要不得的!四妹妹,你这是想陷父皇于不义啊!属实有点大逆不道!” 听了宛汐这番说辞,众人皆面面相觑。李玥瑶更是气得跳起来。 “王宛汐,你这个贱丫头,你胡说什么?我.....我只是,只是实话实说,你与三皇兄,你们难道不是没有同房吗?你竟扯到大逆不道上去了,你少危言耸听!” “啧啧啧,四妹妹,你自个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不是尝人事,便是同房!” “听说父皇与贵妃娘娘正在与你议亲,可依你这般行径,便是民间平常男子也不屑娶你的。” “可你好歹是父皇的女儿,若父皇瞧上了哪位世家公子,硬要给你指婚,而那公子知晓你此番言论,定是不想从的。” “无奈皇上所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人家不想也只能受着。那还不是陷父皇于不义吗?父皇好好的做着明君,却被你一朝陷害成溺爱女儿的昏君,你就说,冤不冤?” 宛汐双手一摊,无奈直摇头。 “你你你......” “还有,说到同房一事,”宛汐一脸疑惑地上前几步,盯着李玥瑶的眼睛,说道,“三嫂很好奇,你作为小姑子,怎知我们同没同房?难道,你派人时刻盯着我们王府了?!” 第246章 先动先锋 此话一出,李玥瑶那本已气红的脸,更是被羞得如煮熟的虾子般,红得透亮。 “你......你这个......” “四妹妹还不住嘴?” 正当李玥瑶准备大骂一通时,一个声音喝住了她。 披着靓蓝色刻丝暗纹鹤氅的李景昌上前几步,叫住了李玥瑶。 “皇兄,你看,她竟这般欺负我!”李玥瑶马上眼泪汪汪地走到李景昌身边,她只说了那么两句话,便让这贱丫头编排了这么好些话,还一句比一句恶毒。 “你还好意思说?赶快给三皇兄和三皇嫂道谦!”李景昌恨她有本事挑事,却没本事赢,如今还要自己来帮她收拾烂摊子。 “皇兄,要我道歉?凭什么?”李玥瑶气得直跳脚,“你被他们打击了几次,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吗?” “李玥瑶!”李景昌气得低吼一声,他闭了闭双目,心中有些悲凉,他的亲人怎的都这般没用?武安侯府如此,宁诚伯府如此,嫡亲妹妹也指望不了。 “四妹妹,你生来便是坑爹坑兄长的吗?刚陷父皇于不义,如今又想陷你兄长于不孝不悌?” “贱人,你又胡诌什么?”李玥瑶心中慌乱成一片汪洋了。 “明明是四皇弟一时情急,做错了事,父皇也于朝堂之上,对他施以小惩。而四皇弟也亲到我王府,给我赔礼道歉了。妹妹竟说四皇弟是被打击了!” “敢问四妹妹,是被谁打击了?你三皇兄吗?还是父皇?若是我家王爷或父皇,那难道不是陷四皇弟于不孝不悌吗?” “唉,你嫡亲的哥哥一个侍妾生下皇孙后要去庙里苟活度日,一个侧妃成亲第二日便令送往法华寺清修自省。” “他如今仍是独身一人,已是很难,你却还这般不懂事,要给他平添罪名。你当真要如此害他吗?” 宛汐嗤笑一声,冲着李玥瑶直摇头。 旁边的众皇室中人听到此话,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位王妃,嘴巴不是一般的能说,这是能把人说死的程度。 李玥瑶与李玥琼因着出自杜贵妃的肚子,自小便受尽皇上宠爱。兄弟姐妹中,她们除了有些怵李景珩,便没怕过谁。而李玥瑶更甚,她是想欺负谁便欺负谁。 如今被她一直瞧不起的小庶女如此当众指责,哪里还有半丝清明的脑子可用。她只想上前撕了那贱丫头的嘴,再把她按在地上,踩入泥泞之中,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挥舞着双手,向宛汐扑过来。 宛汐与她离得近,她想到了李玥瑶会骂她,或叫宫人过来打她,却没想到她竟亲自动手打她。 所以,她扑过来时,宛汐完全没防备。她也懒得躲了,让李玥瑶打一下,等下面对老奸巨滑的皇上时,她便更有资本。 这么一想,她便闭上眼睛,静静等着挨这下打。 谁知那打不但没落到她身上,耳边还传来李玥瑶的痛呼声,以及周围人的惊叫。 她睁开眼一看,李玥瑶竟躺在了丈多远的地方,哀嚎不已。 “放肆!竟敢在这皇宫里殴打本王的王妃,你是不想活了吗?”李景珩一手环抱宛汐,一手负后,脸上暴戾恣睢,双眸如看死物般看向地上的李玥瑶。 “四姐姐!”一个身影扑向倒地的李玥瑶,是李玥琼。 她与李玥瑶一起来的,但她站得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她原计划若是王宛汐被骂得太惨,她便出来假意劝阻几句。 可后来的发展,竟成了李玥瑶被王宛汐那个贱种碾压,无还口之力。气愤的是,王宛汐反击的那些话,她也不知如何破解。便只能站在原地,等她们的争吵结束。 谁知四姐姐竟会如此蠢笨,想在李景珩面前打王宛汐。 看到李玥瑶被李景珩踢飞,她不得不冲出来了。 “四姐姐,你怎么样了?三皇兄,你怎的这般凶残?连自家妹妹都下如此重的手。四姐姐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李玥琼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大声斥责李景珩。 李景昌也快步上前,他一把抱起李玥瑶,走至李景珩身边,痛心道:“三皇兄,大将军王!瑶儿只是个小姑娘,你怎的狠得下心?” “先撩者贱!李玥瑶不敬皇嫂,以公主之身殴打一品王妃,不管哪一条,都够她受宗人府斥责的。尔等确定要为她出头吗?” 李景珩抱着宛汐的手没松,只阴鸷冷凛地对着那兄妹俩说道。 “三皇兄,四姐姐纵是对皇嫂有误解,可以说清楚的。或是请母妃教导她亦可,怎可如此殴打她?!” 李玥琼哭得凄惨,一张清艳的小脸可怜兮兮的,让人生出几分怜爱之心来。她不想如此便放过李景珩和王宛汐。 “好了,五妹妹,你也不要再哭了。今日是除夕,阖家团聚的日子。莫要吵到父皇和皇祖母,免得他们心情不畅。” “刚才咱们都看到了,是四皇妹先冲上前要打三弟妹的。三皇弟只是为救他家王妃,才出手。他一个武将,手脚没个轻重,也是有的。” “你便是吵到父皇那里,也吵不出个理来。再说,父皇不是历来告诫咱们,三皇弟久居北境,日常皆是军人作派。固,他的行为,可不依常规!” 大皇子李景安一向温文尔雅,如玉君子般,他哪里会不知雍华宫那三兄妹的品性? 无奈皇上一直宠着雍华宫那位,连带着把这三兄妹也宠上天了。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要让着他们。 但他们今天对上的是皇室独一无二的存在,暴虐成性,却又战功显赫,全庆国唯一的亲王。若他不出来和稀泥,平息一二,只怕这个除夕,要不太平了。 “大皇兄这些年倒是愈发的胆怯了!兄妹之间,竟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了吗?四妹妹这下被踢得可不轻,三皇兄这是丝毫没顾忌兄妹之情啊!” 随着一声冷哼,二公主李玥蓓站在李景昌身旁,一脸心疼地看着被抱着的李玥瑶。 第247章 中卫上场 “二姐姐竟这般说大皇兄?整个庆国,谁人不知大皇兄最是公正仁慈,温尔孝悌?” “我过来的慢,未见事情全貌。但也知三皇兄绝不会胡乱伤人。二姐姐确定这事难道不是四姐姐先挑衅的?” 来的是三公主李玥童。她与大皇子同为皇后亲生,纵是她不喜多事,可她也见不得自己嫡亲哥哥遭李玥蓓抹黑。 “三妹妹倒是护短得很!大皇兄若当真公正仁慈,便要为四妹妹讨个公道才是,怎可偏颇一方,只求息事宁人?” 李玥蓓唇间夹枪带棒,面带讥笑,完全没把李景安与李玥童兄妹放在眼里。 “你你......大皇兄哪里偏颇了?倒是你,从小便偏向四妹妹五妹妹罢了......” 李玥童自小被教得单纯温婉,若是真吵起来,她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只气鼓鼓地不晓得如何反驳李玥蓓。 宛汐冷眼看着,她眸子扫向在场众人,特别是李玥蓓的驸马,恪靖侯府的二房嫡子肖景川。 那人正站在一旁,只瞧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宛汐眸光敏锐,她只那么一瞥,便捕捉到了肖景川脸上一闪而逝的讥笑。 这个驸马,有趣! 宛汐心思一转,脸上马上呈现出受伤难过的表情,“二妹妹怎可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此事明明是四妹妹先动手,王爷踢她,属于正当防卫。在场的,但凡带了眼睛,都看得到。” “二妹妹也看到了前因后果,却仍如此指责我家王爷,甚至不惜拉踩大皇兄。二妹妹是因亲近雍华宫,才如此不顾其他兄妹之情的吗?”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皇子公主们又是一阵愕然,这些话也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吗?这王妃,脑子这么直? “呵呵,二姐姐出嫁前便一直跟在四妹妹五妹妹身边。我以为嫁到恪靖侯府后,会有些改变。” “毕竟肖家不但是世家大族,也是当年跟随父皇从潜邸过来的旧人,腰杆子好歹也要硬朗些。谁承想,竟仍是当初在宫里一般,只要是雍华宫里的事,二姐姐必冲到前面。” “二姐姐与四皇兄,四妹妹五妹妹,感情可真好啊!” 宛汐的话,似乎是提醒了李玥童,她难得地牙尖嘴利了一回。 这闷葫芦一开口,杀伤力却不小。 她既说出了李玥蓓自小依附雍华宫,追随李玥瑶兄妹,也说出了恪靖侯府在庆国地位超然。 而李玥蓓嫁入恪靖侯府后,仍要以雍华宫兄妹马首是瞻,那便是暗示李玥蓓在恪靖侯府受不到重视。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孺子可教,宛汐很愉悦地扬唇淡笑。她再一次扫向肖景川,果然,那人脸上有了丝丝龟裂。 当公主的正妻在府里不受重视,那便是说明当夫君的在府里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能不气吗? “皇上在颐康殿等待各位久矣,请各位随老奴赶快进去吧!” 曹大伴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胶着的局面马上解开了。但宛汐知道,进殿后还有得掰扯。 进殿后,众人皆跪拜了坐上位的太后,皇上及各位妃嫔,然后各自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李景珩封王爷,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宛汐便坐他旁边。 除夕家宴,来的妃嫔不多,只有皇后,杜贵妃,贤妃和庆嫔。其他的,都没资格到场。 新年了,喜庆,大昊帝说话也温和些了。 “又是一年除夕了,朕如今年纪也大了,只有看到这么一大家子人时,心里才真正的畅快!” 太后笑道:“哀家还坐在这儿呢!皇上确定要当着哀家的面说年纪大这个问题吗?” “母后恕罪!儿子言出无状了......”大昊帝也笑着求饶。 母子俩一番玩笑,竟与平常人间天伦相差无几。 “瑶儿,你怎的头发凌乱,衣裙不整的?越发没规矩了。”待那母子笑毕,杜贵妃温柔出声,呵斥李玥瑶。 来了,宛汐低眸看着面前桌上的佳肴,心里暗自嗤笑。 “瑶儿衣冠不整,求皇祖母,父皇原谅!”李玥瑶起身,跪在殿中,泪眼婆娑地看着上位坐着的人。 “堂堂公主,怎如此不修边服?”大昊帝斥责道。 “禀父皇,儿臣是被三皇兄打的......”说完,李玥瑶伏在殿上哭了起来。 太后面上有了怒容,“这大过年的,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晦气得很! 李玥瑶吓得马上停住的哭。 “你把事情经过说一下,你三皇兄怎么会打你?”皇后本不想理会,无奈她中宫身份压着,不好推托。 “母后,儿臣只是与三皇嫂闲几句,三皇兄便踢儿臣,一脚把儿臣踢出几丈远......”李玥瑶把脸上的泪擦干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 “四妹妹没说实话,你是说不过三皇嫂,冲过去打她时,三皇兄才出手......不对,出脚的。” 李玥童早知道李玥瑶会来殿前告状,天性善良的她马上截住李玥瑶胡说的话头。 “李玥童,你知道什么?还不是这个小庶女说话太恶毒,我气不过吗?再说,我又没真打到她,三皇兄凭什么踢我?”李玥瑶扭头恶狠狠地看向李玥童。 宛汐静静地看了一眼跪着的李玥瑶,便收回眸子,提壶给李景珩倒了茶水。 太后自众人进殿后,便时不时盯着宛汐。 她不喜李景珩这个孙子,太冷情太硬板。加上他的生母是那个人,这些年来,对李景珩,她是能不见便不见,见了心里堵。 而这个庶女出身的孙媳,更让她讨厌,讨厌程度直追李景珩生母。 她盯着她,只是想抓她的错处。谁知这小小庶女,进殿后行礼大方雍容,气度不卑不亢,比自己那几位孙女,更显贵气天成。 如今听李玥瑶这么一说,心道,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看这小庶女怎么脱身? “你......”这般胡纠蛮缠粗鄙不堪,又超出了李玥童战斗范畴。 “瑶儿,有事说事,不许如此无礼!”皇后眉心直跳,如此跋扈,真真是雍华宫养出来的好公主。 “皇后,你这话,臣妾可不敢苟同......” 第248章 中卫也要折了 杜贵妃坐在太后身旁,她侧目望向大昊帝旁边的皇后,头虽低了一下,神色却倨傲得很。 “瑶儿被踢,自是委屈难过的时候,作为姐姐,三公主不思安慰妹妹,竟还偏帮动手之人,这是什么道理?” 她说完瞄了一下大昊帝,见他神色依旧,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有变化,心中更是狂妄不已。 “杜贵妃,三公主只是陈述事实,何来偏帮?”皇后毫不动气,只淡淡地回道。 她早就习惯了大昊帝这种明目张胆的偏宠,如今她已是当皇祖母的人了,才懒得与杜贵妃争风吃醋。 大昊帝见几人争来争去,而当事人之一的李景珩夫妇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当看客。他瞧着心里火气便起来了。 “珩儿,此事你夫妇二人牵扯在内,怎的不见你们出来说明一二?”大昊帝一副慈父模样,“若是弟弟妹妹们言语上有不敬,只管告诉父皇,父皇为你们撑腰!” 太后一听,嫌弃地看了李景珩和宛汐一眼。转眸又想到自己儿子这个帝位,竟还是得益于先皇喜欢李景珩,才抢到手的,脸色便缓和了些。 “景珩,四丫头终是你妹妹,自不能用对待旁人那套,要宠着些才好。那个......那个......景珩媳妇,四丫头有口无心,你作为嫂子,不要计较才好!” 太后心里叹了口气,景珩倒也罢了,毕竟是自己孙子。那丫头,也不记得叫什么,一个侯府小庶女,敢好意思与皇家公主计较? 宛汐这才抬头看向上面几位。 “回太后的话,臣妾不会与四妹妹计较呢!” 态度乖巧,神色恭谨,端得一副世家贵女的温婉清雅模样。 正当太后心下也有了几分赞许时,宛汐清丽的声音又响起来。 “禀太后,臣妾自小长在原武安侯府的深闺,有些教养不甚清楚。今日正好得见太后,想求太后教导教导臣妾!” “知耻便好!有什么不懂的,你说!”太后其实也不想与她多说,但她把台子架得太高,太后也下不来,只得随她阶而下。 “臣妾出身低贱,是原武安侯府的庶女。嫡母正是杜贵妃的嫡亲姐姐。” “在原侯府生活了十多年,嫡母一直教导臣妾,嫡庶有别,嫡出尊贵,庶出卑贱。所以这么多年来,臣妾的嫡姐妹,一般都是叫臣妾贱人或贱种,正如今日四妹妹所叫一样。” 宛汐的话一出,杜贵妃便有种被下套的感觉。 “你那嫡母教导,大错倒是没有,不过,纠往过极了。尊卑可以分,但都是一家子血脉,怎可以贱人或贱种相称?!” 当今大昊帝便不是嫡出,却当上了皇上。太后面色一凝,眼角睨了杜贵妃一眼。她那嫡姐也太小家子气了,如此对待庶出。她杜贵妃也是个没见识的,竟教得四丫头跟着姨母家姑娘,叫人家贱种。 “嗯!臣妾明白了,多谢太后教导!”宛汐笑着点了点头,好像太后的话真的解了她的困惑。 “四妹妹一直叫臣妾小庶女,想来,也最是懂得嫡庶尊卑的!” “......自然!”李玥瑶刚准备骂她几句,可刚才太后的话让她开不了口。 “原来四妹妹也懂哦!太后,臣妾刚才一直在想,杜贵妃与臣妾嫡母同出一家,这教养怎的完全南辕北辙呢?可一听四妹妹的话,臣妾更迷糊了!” 宛汐蹙着眉,皱着小琼鼻,像是遇到了极大的困扰。 “景珩媳妇,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必故弄玄虚!” 太后也隐隐觉得这丫头是有大招要出,自己怕是给她做了筏子,心中气恼,说话便带了些威压。 “是,臣妾听太后的!”宛汐很是听话。 “刚才在殿外时,四妹妹屡次斥责大皇兄和三妹妹,臣妾便已经很疑惑了。但也只是放在心上。” “待到进了殿,兄妹之间的小龌龊被抬至父皇和太后,皇后面前。臣妾静心听了各人的话,这才恍然。” “原来,四妹妹之所敢斥责大皇兄和三妹妹,完全是杜贵妃身体力行所教!” “你什么意思?”听到这里,杜贵妃实在忍不住了,“嗖”的一声,站起来,指着宛汐厉声道。 “贵妃,注意你的身份!”太后被她猛地站起身吓了一跳,她冷冷地看了杜贵妃一眼,真是个没出息的,一激便稳不住了。 杜贵妃忙重新坐下,她刚想软软地向太后皇上赔个罪,却又被宛汐的声音打断。 “杜贵妃当真不知臣妾是什么意思吗?” “刚才四妹妹出言不逊,皇后刚开口提醒她注意言行,便被你厉声打断。不但打断,你竟敢说出你不敢苟同皇后之言的话来。” “皇后仍一国之母,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别说提醒言行,便是棍棒矫正,那也是各位皇子公主之福。怎的一句温言,便让杜贵妃不能苟同了呢?” “嫡庶尊卑这四个字,在杜贵妃这里,是不是倒反天罡了呀?!” “可惜啊可惜,雍华宫三位皇子公主皆已长大,品性已然定型。否则臣妾倒要进言父皇,三位皇弟皇妹的教养断不能交给杜贵妃......” 说罢,宛汐一脸可惜,无奈的表情。 此话一出,殿上一片哗然。 杜贵妃气得瞠目结舌,她指着宛汐半天说不出话来。太后也生气,倒不是气宛汐一个,她把宛汐的话听进去了,所以她也气杜贵妃。 大昊帝也气,但他喜怒不形于色。他只眸光带着寒光,扫向宛汐和李景珩。自己倒是真小瞧这小庶女了,她竟有这份胆量,她是在为谁说话?皇后吗?大皇子李景安吗? 皇后惊讶极了,这丫头,真不愧是瑜芳的外甥。可她这口无遮拦的,把人得罪透了,只怕要惹祸。皇后手中一紧,只待关键时刻出来,保她一保。 下座的其他皇室中人皆面色不虞,垂头降低存在感,只有李景珩仍气定神闲地坐在那。 “哐当”一个银盘连带着它上面的果子,被抛至殿中,随着它落地的,还有杜贵妃气极败坏的怒吼:“放肆!” 第249章 降为辰妃 随着杜贵妃的银盆丢出,下座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瞧向太后与皇上。 只见皇上眉虽蹙着,眼眸却是看向李景珩夫妇。 而太后也惊了一下后,先是恼怒地看了杜贵妃一眼,正准备叱责她一番,却还是转头看了大昊帝一眼,见他只盯着下首看,便也没开口了。 众人一见此情景,皆纷纷起身,跪至殿中,“求杜母妃息怒!” 只李景珩与宛汐两人坐在原地,手捏着茶杯呷着清茶。 待众人跪倒在地后,宛汐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走至最前面,跪了下来。 “求太后,父皇,母后饶恕杜贵妃大不敬之罪!杜贵妃除夕之夜做出如此有失身份,惊扰圣驾之事,确实不妥。当请太后,父皇,母后看在她屡遭打击,心智迷糊,饶了她这次!” 说完,宛汐一磕到底,以头触地。三磕之后,皇上还未开口,她又再次开口。 “臣妾再求父皇,饶了众位皇子公主们尊卑不分,忽视圣颜之罪!他们也是被杜贵妃突然发难,掷下银盆所吓,神智有些迷糊。并非故意忽略父皇与太后及母后!” 她这话一出,下跪众人皆吓出一身汗。他们刚才被杜贵妃那凌厉的气势所吓,竟皆跪下求杜贵妃息怒?这是置皇上,太后,及皇后于何地? 大昊帝本来气狠了,可听了她这一句,竟有一时的愣神:他的皇子公主们刚才确实是求杜贵妃息怒! 她竟比自己更有气势吗?皇后倒也罢了,敢当着他,太后的面往下砸东西,真是自己把她的胆子养肥了吗? 大昊帝顺着宛汐的话想着,越想越憋曲,越憋曲越生气。一时,竟被气笑了。 “哼,你说杜贵妃如此行径是有原因的?” “是的,父皇!四皇弟府里近段时间错误频出,先是侍妾再是侧妃。虽不是四皇弟亲自犯下,但总归是他的枕边人所做。他也需担责!” “而且,父皇如此英明公正,也给了四皇弟相应的惩罚。这事若是落在其他皇子身上,其母妃便是要勒令其洗心革面,诚心反省自身,以防往后再犯。” “但杜贵妃显然不这么认为。因为她是父皇最心爱之人,宠冠后宫,风头无二。她既害怕会因此失去父皇的宠爱,又气四皇弟屡犯错误。” “今日四妹妹在殿外挑衅王爷与儿臣,且对大皇兄,三妹妹出言不逊。杜贵妃其实也是气他们的。可无奈孩子大了,一时竟也难以纠正。” “便是这些原因,杜贵妃急火攻心,情急之下,掀了盘子!父皇虽是皇上,但也有一颗慈父之心。杜贵妃亦是,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 “就冲这点,所以儿臣求父皇定要原谅她这一回。” 说罢,宛汐再次双手交叠,向大昊帝跪拜。 上坐的杜贵妃听到一半时,早已吓得爬下座位,趴在前面跪着了。 “皇上,臣妾不是......臣妾没有......”她一脸惶恐,想要解释,却发现,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太后在听完宛汐的分析后,也怒了。一个贵妃而已,不但屡次视中宫如无物,除夕宴上,竟敢当着她老人家与皇上的面,摔摔打打,成何体统?她这是做给谁看? 终是皇帝骄纵她了,让她如此目中无人。若是日后,真让老四坐上了那个位置,这宫里,只怕连她老人家都会容不下。 “皇帝,景珩媳妇虽说以前只是个庶女,但今日她之所言,有理有据,正确之至。这杜氏,太上不得台面了!” 太后冷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杜贵妃,满眼冰寒之意。 杜贵妃一听,更是噤若寒蝉。她在这宫里跋扈惯了,终是大意了。 大昊帝没有说话,只阴恻恻地盯着宛汐。她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皇祖母,父皇息怒啊!母妃只是气儿臣与妹妹不懂事,惹了三皇兄,所以才一时情急没拿稳盘子,求父皇开恩,饶了母妃这回吧!” 李景昌爬向前几步,对着大昊帝猛磕头。 李玥瑶,李玥琼也跟着磕头求饶。 李玥蓓这会倒沉默了些。 庆嫔这时也走下座位,跪在殿中。 “皇上,皇后,太后,今儿个是除夕,是团圆的日子,不宜大动肝火。贵妃这燥脾气,皇后您是知道的,有话绝留不过两时三刻。求您劝劝皇上和太后,饶她这回吧!” 宛汐心中嗤笑不已,这庆嫔一直依附着杜贵妃,倒是忠心得很。但她这番把皇后拉下马的行为,着实让人鄙夷。 “庆嫔这话说的,这事你可求不着本宫。杜贵妃什么性子,本宫当然知晓,本宫吃她急性子不留话的亏,还少吗?本宫又有哪次没饶她?” 皇后慢条斯理看着杜贵妃,满面和煦的笑意。 “你啊,得求太后与皇上。因为本宫能忍!” 大昊帝听完皇后的话,脸上阴晴不定,带了几分尴尬。堂堂崔家嫡女,他的正宫皇后,也得忍着贵妃的急性子,躁脾气。这妥妥打他这个做皇帝的脸。 庆嫔听了,连脸色都没变,只颔首道:“是嫔妾唐突了!” 便微微垂首后,起来坐回了位子。 “皇帝,杜氏毫无尊卑,目无长辈,在这种团聚的大日子,竟如此举动,断不得轻拿轻放。这后宫中的人,若是生出了骄纵之心,便会蔑视天颜。皇帝,得重视起来!” 太后知道大昊帝对杜贵妃的宠爱。往日杜贵妃在宫里再怎么作,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看来,是宠过头了,得敲打敲打了。 大昊帝哪里不知太后之言是对的。自肖紫衣后,他心情郁闷时,都是杜贵妃解语花般陪着他。她对他全心全意的仰慕,她的眼里从来只有他。 可今日...... “杜氏言行无状,敕夺贵妃称号,降为辰妃,且将掌管六宫之权交予皇后。” 说完,大昊帝眯了眯眼睛,眸光中带着层层杀意,看向跪在前面的宛汐。她竟跪得直直的,扬眉无畏迎接他的目光。 “父皇,儿臣的王妃可以起来了吗?”李景珩坐在席上,迎面看向大昊帝。 第250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珩儿这是心疼媳妇了?!”大昊帝眸底压着熊熊怒火,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 “呵呵,父皇别打趣王爷了!”今日触到了大昊帝最柔软的地方,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宛汐只能尽量不给他机会报复。 “王爷那冷情冷性的样子,怎会知道心疼儿臣?若他能学到父皇之万一,儿臣便真真幸福了!” “倒是父皇,堪称我庆国第一伟男子,实乃名不虚传!” “哼,朕倒不知,你如此油腔滑调!”大昊帝假意叱责,眸中倒有了些缓和。 “儿臣句句实话,可不敢欺君。父皇文治武功,经纬治国,御下有方,把庆国打理得国泰民安,便是坊间小民,也是生活无虞。这是为君之最高境界。此乃父皇英明!” “但是父皇又不只这一点。于整个皇室而言,父皇孝敬太后,事必身躬。父皇对待咱们这些子女,容忍宽宥,却又有错必纠,操心扶持。所谓父爱如山,当如是!” “所以啊,儿臣时常会以父皇为楷模,让王爷多多向您学习呢!往后,不管是哪位皇兄或皇弟继承了大统,也当以父皇为榜样,于国于家,做到极致!” 宛汐很认真的,一副舐犊仰慕之情,望着大昊帝。 她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黑白分明的眸子,纯净真诚,一望便让人生出无限的信任感来。 大昊帝心中的怒火离奇的被这些话,这个眼神给扑灭了。她的话不但有孺慕他之情,更透露出李景珩已出局皇位之争。 “还说不是油嘴滑舌?!”这次的话,与前面说的那句,有了微妙的区别,这次,带了宠溺。 “行了,除夕家宴,都跪这里,成何体统?起来吧,该吃吃,该喝喝,一家人,高兴便好!” 大昊帝发了话,众皇子公主们这才直起身子,回到自己的座位。 杜贵妃,不如今是杜辰妃,她的位置已经搬至了下首。她看着其乐融融的大殿,手心早已被自己的护甲戳得血肉模糊了。 回到座位上,宛汐才惊觉,自己后背竟有了层层冷冷的湿意。想来是刚才跪着时,吓出一身汗,如今才觉冷。 她激灵地打了个寒颤,正想倒些热茶暖暖,眼前便递上了一杯。宛汐侧眸看去,是李景珩。他目光中带着担忧和关心。 宛汐接了茶,一饮而尽。如果不是斯九叮嘱,她不能喝酒,她还想喝上一杯烈酒,暖和暖和呢! “曹昆,把这两杯酒赐给王爷与王妃!”上座的大昊帝让一旁的宫女倒了酒,差曹大伴亲自送来。 “谢父皇赐酒!”两人起身谢了恩。 “父皇,汐儿体质虚弱,大夫吩咐万不可饮酒!”李景珩拱手对大昊帝说道。 “就知道你护媳妇护得紧。你放心,她那杯是本宫赐的。本宫喝的是果酒,醉不倒人!”太后适才听了宛汐一番话,对她倒是有了一些改观。 “既是太后所赐,那孙儿也要尝尝。”说罢,李景珩率先端起宛汐那杯,一饮而尽。 “唉,你这孩子......得了得了,你护着便护着吧!”太后难得听李景珩自称孙儿,便也没多纠缠了。 宛汐瞧着李景珩把她的酒喝掉,马上偷瞄大昊帝。这长者赐,被他如此蛮横的饮了,这不纯纯给大昊帝发作的机会吗? 果然,大昊帝略带怒气的声音响起,“王爷倒是愈发肆意妄为了,连太后赐给王妃的酒都能抢?” 话虽威压十足,可宛汐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阴谋得逞的喜色。是那酒吗?可那酒确实是从太后酒壶里倒出来的。李景珩那杯,也是从大昊帝自己喝的壶里倒的。 “父皇息怒,儿臣任性了!儿臣自罚三杯!”李景珩一口干了皇帝赐的那杯,自己又倒了三杯酒,一并饮下。 “算了,算了,皇帝,景珩也是大病初愈,已经饮了那么多杯,算是惩罚了。除夕夜,不必在意太多!”太后难得息事宁人。 大昊帝这才干笑几声,转头去逗李景安的嫡长子,他唯一的皇孙李泽言。 “小言儿学习怎样?” “皇爷爷,孙儿如今开始学六艺了!”李泽言听到大昊帝问话,走出了座位,小小的身子,站在殿中,笔挺昂首,竟自有一番气度。 “哦,那能给皇爷爷背首诗来听听吗?”大昊帝看着这个小人儿,起了慈爱之心。 “是!” 接着李泽言便背了好几首诗来,不是歌颂太平盛世,便是应了除夕之景的。听得大昊帝连连称好。 殿下在座众人看到此情景,神色各有变幻。李景昌更是牙都快咬碎了。 大昊帝赞扬嫡长孙,隐约间似乎传递了一个信号。这叫连正妃都没有的李景昌如何不心急? 一大家子人,各自戴着面具,在假意的开心快乐下,终于把除夕之夜的团年饭吃完了。 众皇子皇女们皆出宫各自回府,住宫里的几位便去了他们母妃宫里,陪着守岁。 除了雍华宫,其余还算欢喜过新年,毕竟,皇上给了丰厚的赏赐。 李景珩和宛汐也一起上了马车,往王府而去。 宛汐轻掀车帘,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虽然天气冷,可架不住过年的气氛,人们三三二二在街上逛着。互相打着招呼,祝贺着今年平安健康度过,预祝来年,大吉大利,人升财旺。 “想下去看看吗?”李景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用了,三哥还在府里等着我守岁呢!”宛汐留恋地放下帘子,看了李景珩一眼。 “王爷,你可是感觉不适?”宛汐发现,李景珩面色发青,一手按住腹部,似乎在极力隐忍着。 刚从宫里出来时,她便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想到可能是酒喝多了,便也没多问。 才一会工夫,竟变成青色了。这是中毒的迹象。 “什么时候?” “赐下的那两杯酒!” 可是那酒太后与皇上都喝了,而且不止喝了一杯,他们怎么没事?是吃了解药吗? “不必担心,回去让淳于瞧一下便知......” 第251章 百毒不侵 噗!”李景珩话还没说完,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王爷!”宛汐惊呼,她走到车厢前面,掀起帷幔,冲外面赶车的楚原大叫一声,“快点!” 马车便箭一般往王府冲去。 “不必惊慌,只是觉得胸口气血上涌,并无太多不适之感!”李景珩瞧着宛汐的惊慌,心里莫名很舒服。 进了二门,马车才停下,门口早有侍卫守在那里。 “快去请淳于先生至临风居,王爷中毒了!”宛汐率先从马车里伸出头来。 接着,她从便要马车上跳下来。李景珩站后面看得清楚,又一伸长臂,箍住她的腰,把她带了下来。 “王爷还是当心自己吧!”自己都中毒吐血了,还逞强。宛汐语气中有些埋怨,伸手扶住了他。 李景珩这次倒没有反驳,只乖巧地任她扶着,快步往临风居走去。 刚到临风居院门口,淳于便到了。他急步上前,一把搭上李景珩的脉。 搭着搭着,他神色从着急转为缓和。 宛汐一直扶着李景珩的另一个手臂。她见淳于来了,便想松开手。不想那手竟被李景珩紧紧握着,看来他真的是行走有些困难了。她便不再挣扎,更加小心的扶着他。 进了寝殿,宛汐便要把李景珩扶到床上躺着,淳于忙摇手。 “那倒还不至于。让他坐在椅子上便可!” 那便扶到椅子上。 待李景珩坐稳后,宛汐这才抽出手。 “淳于,怎么样?严重吗?需要针灸吗?或是需要什么珍贵药物?”宛汐看着一手握着折扇,一手背后的淳于,觉得他悠闲得刺眼。 “不急不急。斯九,你来,用银针探探血。”淳于似乎看不到她的着急,慢悠悠地叫来斯九。 斯九取了银针,往李景珩虎口处扎了进去,捻动几下后,取出。 她与淳于对视了一下,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然后,斯九把银针收好。淳于便把扇子往脖子处一插,在一旁坐下。 “从明天开始,半月之内,斯九,你不许出临风居,淳于,你不许来临风居!”宛汐挑眉道,小样,叫你们打哑谜。 “姑娘,姑娘,别冲动,别冲动!”斯九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宛汐。 “哎呀,小汐儿,有话好说!”淳于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李景珩,忙上前求饶。 “说吧!” “王爷没事。” “没事吗?不是中毒了?我亲眼看见吐血了。”宛汐站在李景珩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脸色仍发白,倒不是青色了。 “是中毒了!但是,毒已经解了!”淳于眼神中带着兴奋,“我想应该是那朵水晶兰的任用。它不但救了景珩,还让景珩的血能解毒。” “真的吗?”宛汐看向斯九,斯九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那些人惯用下毒,防不胜防。就如今日,明明两杯酒都无毒,谁知混一起喝了,竟有毒。自己的血液能解毒,那便不怕他们了。 毒既解了,可是李景珩怎么一副走不了道,要人扶的模样? 李景珩抬眸便看见宛汐探究的目光,他眼神躲了躲,清清嗓子道,“今日中毒,应该是在他们意料之中,也在他们意料之外。” 宛汐有些迷糊,“怎么讲?” “因为今日这两种,必须一起喝才有毒。而他们并不能断定你的酒也会被本王喝了。”李景珩看着宛汐跟着他成功转移的话题,唇角微勾。 稍一思索,宛汐便明白了,“呵,看来,他们是时刻准备了毒药。你喝了便是中奖了,没喝,那便下次再来!” “景珩,这些人,越来越猖狂了。”淳于担心地拍了李景珩的肩膀一下。 “哼,就这手段?!本王还瞧不上呢!”说着,他瞧了一眼旁边的宛汐,“本王再不济,不还有王妃吗?今日,王妃不费吹灰之力,把那杜氏拉下了贵妃之位,掌宫之权也回到了皇后手中。” “啊?还有这收获?!来来来,小汐儿,可得给咱们说说。”淳于兴奋极了,搬了椅子,坐得直直的,等着宛汐分说。 宛汐心里直哀嚎,不费吹灰之力吗?那灰可就真难吹了!她如今后背还是湿湿的,粘粘的,难受着呢。 “芳若姑姑与斯妍跟着进了颐康殿,想听,找她们去偏殿说给。现在便去,我可是吓得汗了一身,得洗漱换衣服了。” 把人赶出去后,宛汐发现李景珩还坐在那里。 “王爷,你不去听?” “本王就在现场,还需要听旁人说吗?”李景珩摩挲着手指,四平八隐地坐在椅子上,“再说,本王中毒了!” 这就有点赖皮的感觉了。 “王爷那毒不是解了吗?” “中毒伤及内腑,虽解了,但还有些余毒尚在,身体自然会有些不适。你去换洗吧。本王在这坐会,等你出来,一起去偏殿陪他们守岁!” 宛汐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斯清斯柠便取了她换洗的寝衣,随她进了洗浴房。 待她出来后,李景珩仍然坐在那里等着她。玉嬷嬷给她裹上厚厚的寝袍,这才让她来到外面偏殿。 王铭朗,淳于,楚原,利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桌子上放满了干货,新鲜水果,各式糕点。 芳若姑姑笑咪咪地站一旁。 看到李景珩和宛汐过来,众人齐齐来见礼。 宛汐叫斯妍把她早准备好的荷包端了上来。 她给临风居众人准备了压岁包。 临风居人不多,四斯,芳若姑姑,玉嬷嬷守在殿内,还有王府原来的青萝,立夏,芷秋,忍冬,她们即使不是内殿,也在临风居外院和花厅做事。 这些天她统统都准备了。当然,压岁包是有大有小的,她的人,自然包得大一点。每个人十两。 其他的几个,每个三两。 利风和楚原还有老钟,包的和四斯一样,十两。这三人看着递过来的荷包,两眼放着光,可李景珩不发话,他们便不敢接。 李景珩看着他们那没出息样,只得嫌弃地开口让他们拿着。 “哎呀,谢谢王妃!属下这是第一次收到压岁荷包呢!”利风咧着嘴哈哈大笑。 第252章 跟着姑娘红包收到手软 你的意思是在爷这里,吃亏了?”李景珩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利风马上抓紧荷包,“没有,没有。属下不敢,爷这里待遇极好,极好!”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这还没完呢! 宛汐又取了两个大大的荷包,分别给王铭朗和淳于。 王铭朗窘迫地直摇手,“我不能要,我不能要。本来是我给妹妹压岁包的,怎能让妹妹给我?” “哥哥,没那么多讲究。最是取个好意头而已。所谓春风来不远,只在屋东头。哥哥,收下吧!” 宛汐笑意盈盈地把荷包放入王铭朗手心,双手把他的手包住。 “王家三哥儿,你还是收下吧。你不收,弄得我也不好收,毕竟,汐儿也比我小!”淳于一边劝说王铭朗,一边把荷包收入自己的兜里。 屋里众人都收了宛汐的荷包,皆笑哈哈的要王铭朗收下。 王铭朗这才收了。 压岁包分完了,宛汐便招呼大家都坐下来。毕竟嗑着瓜子,吃着水果聊天,那是最惬意的事。 等宛汐坐下后,却发现众人都没坐,连她的四斯都没坐。一看,原来李景珩如柱子般站在那里。 这尊神不坐,谁敢坐? “王爷,你还有要事处理吗?如果有事,那您先去忙,这里有我!” 宛汐不想耽误李景珩的正事。正好,他不在这里,大家便要松弛很多,气氛也更融洽。 “王妃倒是善解人意!本王今晚什么事都不去处理,只陪着王妃守岁!” 李景珩轻哼一声,几步走到宛汐身边,坐了下来。 宛汐看着带气坐下的李景珩,总觉得他好像眸中有些委屈似的。但这念头只一瞬间便没了,开玩笑,谁给他委屈受,谁敢? 宛汐抓了把瓜子放手心里,悠哉悠哉地嗑着。眼角余光却瞄到李景珩一直看着她,有点委屈巴巴的...... 宛汐扭头便把手里的瓜子放到李景珩手里,“王爷,这瓜子挺香的!” 李景珩:...... 那边斯九与淳于正一边吃着蜜柑,一边小声地说着话。斯九那丫头时不时脸上红霞飞,而淳于也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利风正死命的剥着瓜子,把剥出的瓜子仁,放到斯妍手里。斯妍却嫌弃地一把倒入利风口里,“我要自己磕!” 利风却因为斯妍喂了他瓜子仁,羞答答的耳尖都红了,把那瓜子仁嚼得咯吱作响。 王铭朗坐在宛汐的左侧。他看着热闹的一桌子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哥哥,第一次离开家人过新年,是不是不适应啊?”宛汐用小刀把蜜柑切成八小瓣,递了一瓣给王铭朗。 王铭朗是想起了自己这十几年来,在原武安侯府,虽说是记在杜氏名下。可杜氏有自己的嫡亲子女,哪里能顾及到他。 说是养着他,不过是为自己争个好名声而已。顺便让他死心塌地为大哥王铭轩作陪衬。 逢年过节,哪次不是窝在自己院里,冷冷清清地过。热闹,只属于杜氏嫡子女,从来不属于他王铭朗。 如今,在妹妹这里,不但能得到压岁荷包,还能与这么多人一起热闹地守着岁。竟似做梦似的! 听到宛汐的声音,王铭朗侧目,看到妹妹担心的目光,他温润地笑了,“傻瓜,有什么不适应的?与自己最亲的家人一起过新年,哥哥是高兴坏了!” 说着,接过宛汐手里的蜜柑,把果肉咬到嘴里,“嗯,真甜!” 又拿起一瓣,把皮掀起,让宛汐可以直接咬到那果肉。 宛汐瞬间眼角发红,她低头就着王铭朗的手,把那果肉咬下,“确实,甜!” 兄妹俩相视一笑。 李景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瓜子,觉得这瓜子也不怎么香,还要自己嗑,哪有那蜜柑好,看着便好吃。 “王妃,那蜜柑......” 李景珩的话还没说完,宛汐马上从桌上拿了个蜜柑,递给他。 “王爷,这蜜柑好甜,你可以试试。” 李景珩...... 桌上的东西缺了什么,芳若姑姑和玉嬷嬷便添上什么,主打一个,桌上永远都是满满当当的。 快到子时了,院子里开始放烟花。 众人皆走到抱厦那里,看着侍卫们放着炫丽多姿的烟花。 斯九和淳于两人跳到烟火中间,欢快地跳着叫着。一会,斯柠也加入了,后来利风和楚原也被拉下去了...... 五彩缤纷的烟花,在绽放的那一瞬间,把整个临风居照得如白昼般,照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宛汐看着身旁这些鲜活灵动的人们,这是前世的她从来没享受过的快乐时光。 真好,亲人都在。一切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李景珩瞧着这漫天的烟花,也有些感慨。 回上京两年了,去年过年时,府里也放了烟花。可他正受着毒药的荼害,痛得全身痉挛,哪里还有心思欣赏烟花。 如今,他不但身体康健了,而且有了王妃。想罢,他侧头看向宛汐,她正盯着院子里蹦跳的众人。 突然他心里一窒,他看到她流泪了。她明明是笑着的,却流着泪。她是喜极而泣吗?还是她有什么难过的事? 李景珩心里翻腾着这些念头。他走近宛汐,把手伸进她披风里,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宛汐被突如其来的手惊到了,她眼泪都没来得及擦,便扭头看向李景珩。 这人,到底是做什么? 可他并没说什么,只抬手擦干了她的眼泪,接着双手把她的手捧在手心里,包着。 她想抽出手,却被紧紧包着。正当她心里觉得异样时,子时更声敲响了。 “恭祝王爷王妃新年快乐,岁岁平安,喜悦无边,万事皆顺!” 李景珩这才放开宛汐的手,待众人送完祝福,他清冷地说了句:“嗯!” 宛汐抿嘴轻笑,她站在石阶上,对着众人拱手道:“辞幕尔尔,烟火年年!我祝愿各位,所求皆所愿,所行皆坦途,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送完祝福,便又是送红封。 “姑娘,不是送过了吗?” “不,那是压岁红封。现在这个是新年红封,藏了祝福在里面的......” 第253章 王爷讨要红封 鉴于王妃如此大方,李景珩觉得他也不能太落后。 “老钟,给府里每个侍卫,小厮,丫鬟,婆子都发十两的红封,管事的发二十两!” “是,爷!”老钟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谢谢王爷,谢谢王妃!”众人又是一阵高呼。 众人又一起聊天,吃东西,直到寅时才停歇下来。 宛汐有些睡眼惺忪地在斯清的搀扶下走进寝殿。待解了披风,脱下寝袍后,宛汐又去洗漱一番,这才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去。实在有些困了。 可走到床边,她傻眼了。满床的红色,被褥,床单,枕头,全红。 这都不是事,问题是床上明明有两床被子,怎的只剩下一床大被了? 斯清掩嘴轻笑,宛汐瞪她,“是你?” “不是,估计是芳若姑姑跟玉嬷嬷动的手!”斯清极力忍着笑。 这时,李景珩也洗漱完,穿着月白中衣过来了。 “王爷,那个,应该是芳若姑姑她们做的,除夕嘛,讨个吉利!我......马上叫斯清换了......” “斯清,快把这大被子弄走,换两床被子来!” 宛汐冲着斯清急急地挥手,生怕李景珩看到会生气。 斯清迟疑了一下,便要上前抱走大被子。 “出去!”身后传来李景珩如冷霜般的声音。 斯清马上不带一丝犹豫地转身走出了寝殿。 “哎,被子没换......”宛汐伸手想拽斯清,谁知连衣角都没够着。 “姑娘,将就着睡吧!”斯清人已走出去,传回了模糊的声音。 这丫头! 宛汐稍带歉意冲着李景珩笑笑,“王爷恕罪!我太惯着这些丫头了。你别急,我自己来换,马上就好!” 说着,她便上前抱那床被子。 李景珩几步上前,先是坐上床沿,把靴子脱了,然后脚一抬,上了床,盖上了大红被子。 “王妃,今夜除夕,本王觉得盖这大红被子,寓意极好,不错!” 寓意倒是好,可是一床被子,两个人,怎么盖? 李景珩看着一脸呆萌的宛汐,喉头一紧,这大过年的,怎的像是给他上了酷刑。 “王妃还不困吗?” “困了!” “那上床睡啊!” “哦!” 宛汐从李景珩脚边爬过,爬到床的最里面,才掀起被角,钻了进去。 与李景珩同盖一床被子的经验,她没有。 她只能尽量睡里面一些。毕竟男女有别! 李景珩用掌风灭了几盏灯,留了两盏。然后滑入被子,面朝宛汐而睡。 宛汐眼角余光是可以看到李景珩的,她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她心里腹诽着,早知玉嬷嬷与芳若姑姑搞这套,她便不给她们封红包了。 “王妃,被子够吗?”李景珩瞧着一半身子在外面的宛汐,忍着笑问道。 “够,够的。”殿内地龙虽烧得旺,但还没到穿着中衣,不盖被子也暖和的地步。 她用力扯了扯被子,纹丝不动! 好嘛,抢不过。 李景珩心里暗笑,“王妃不若睡过来一些,便盖得上被子了。” “嗯!”宛汐手脚并用,移过来了一点,堪堪盖住身子。 李景珩看着两人中间宽阔的楚河汉界,长臂一伸,把宛汐拉近了他身边。 “啊!”宛汐第一次在李景珩面前如此惊慌失措。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紧自己的身躯。 李景珩的手一松,她马上把身子挪开了一些。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呵,本王与王妃同睡一张床,难道也要忌讳这个?”李景珩心里发笑,说出的话也有了些戏谑的语气。 “我们,不是有那约法三章吗?” “王妃不是自请作废了吗?”李景珩挑眉道。 “哪有.....”宛汐气极反驳,却在瞬间想起那日在墨苑时,她情急之下说的话。 终是自己害了自己! 宛汐心里叹着气,声音也闷闷的,“王爷这是趁人之危!” “王妃觉得今日危?” “我是说那日,那日我说的话理当不作数。”宛汐把身子侧向床里,“那日我实在是太害怕,情绪影响了脑子,才胡乱说出那样的话。” “哼,本王倒不知道,王妃还有说话不算话的毛病。但就算有,在本王这里也没存在。本王只记得你那天说的话,约法三章是否作数,依本王而定!” 李景珩步步紧逼,宛汐有些委屈,明明是以压人,却还怪自己说话不算话。 李景珩看着近在咫尺的娇躯,实在想一把搂入怀中,却终是怕她害怕,一忍再忍,只伸手绕了她一缕发丝。 “睡吧!你今日也累了,明天新年第一天,还有事要忙呢!” “明天还要进宫拜年吗?”宛汐半眯了眼睛。 “不用,本王中毒了,身体不舒服,自然不能进宫。不但不能进宫,别的应酬也不能去,只能待在府里陪着王妃过新。” 李景珩把宛汐的头发放到鼻前,一缕幽香,直入心肺。 不用去宫里拜年,那便可以睡懒觉。宛汐心中欢喜,大昊帝这毒酒,赐得好呀! 李景珩看她刺猬般缩着身子,咬牙道:“你便这般怕本王吗?在皇宫里你呛李玥瑶,怼杜氏,甚至还阴阳上的那位尊贵的皇上,怎的没见你怕?” “那不一样!在皇宫里,我不出手......出口,他们还不得轮番上前羞辱你?那我不得保护你嘛!” 宛汐带着睡意的软糯声音,有几分嗲,有几分慵懒,格外的勾人心魄。 李景珩听了,浑身发热,身体某处更是在叫嚣着。他感觉自己忍耐力最近差了许多,就像此时,他便忍得很辛苦。 竟是宛汐那句她要保护他,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哼,在皇宫里知道要保护本王,可回到府里,眼里便没有本王了!” 李景珩想起除夕守岁时的事,心中仍忿忿不平。 “嗯?王爷怎的说这话?我几时眼里没王爷了,我对王爷尊敬着呢!” 宛汐迷糊间听到李景珩的话,想转身问清楚,可如此只着中衣与他睡一个被子里,已是尴尬,实在无法再面对面。 “有本王吗?你那红封,送了所有人。而且还送了两道,却没有一个是给本王的!” 李景珩气呼呼地抗议。 原来是这事,这王爷也忒小心眼了,这么家大业大的,还惦记那十几二十的红封。 宛汐瞬间轻松了些,只是没给红封而已,小事一桩。他如果实在想要,睡醒补一个也未尝不可。 “这整个王府都是王爷,您还盯着我给的那一点点小钱?......嗯,王爷实在想要,醒来我便给王爷封一个......” 说罢,宛汐困意袭来,迷糊片刻,便入了睡梦中。 第254章 找王爷取暖了吗 李景珩一直没睡,他静静地躺着,待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呼吸绵长平缓,才移动身体,靠近那瘦小的一团。 他轻柔地把那小脑袋抱起,放到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环抱着她娇软的身躯。 他把下巴放到她的头顶,贪婪地吸着她头发的幽香。他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把她环入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李景珩极力忍着自己,他轻抬头,看向酣睡的小脸,恬静平和,圣洁如仙子。 他不得不用内力压制自己身内的邪火。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李景珩咬牙切齿地把头窝在宛汐的后颈处。 ...... ...... 新年第一天,宛汐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哎呀!”她看着眼前被放大了的俊颜,慌乱不已。怎么就躺在他怀里了呢? “王妃,你睡姿怎如何不好?本王昨晚一直被你当成汤婆子在用!”李景珩看着怀里的人儿,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王......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宛汐懊恼极了。睡前明明离他那么远,醒来却在他怀里。难道真是自己昨晚冷,凑到他身边取暖? 宛汐手忙脚乱的从李景珩怀里爬出来。 怀里温软倏地一空,让李景珩心里如冬日饮了冰水般,凉得紧。他实在想伸把人拉回怀里。可理智告诉他,急不得。 李景珩脸上的变幻,看在宛汐眼里,便是他生气自己拿他取暖了。 宛汐是可以理解他的生气。人家好歹才重病初愈,昨晚还中毒了,虽然解了,后遗症可能还是有一些的,身体总归不如正常人。 唉,芳若姑姑,玉嬷嬷,你们这叫办的什么事啊?! 斯清斯柠早在一旁取了衣服,候着了。 李景珩在军营呆久了,习惯自己来,从来不用她们服侍起床。 她们只管宛汐便可。 两人穿戴洗漱好后,偏殿已准备好早食。 淳于和王铭朗一脸笑意地在一起聊着,见李景珩俩人出来,便上前拜年。 宛汐见又要拜年,便神色紧张地看向斯清,“我的红封昨晚全给完了,要再封吗?” 淳于忙上前,“不用不用,口头祝福几句便可,应个景!” 那便好。 宛汐也不吝啬,专拣好听的祝福语,说了一箩筐给淳于和王铭朗。 笑得众人捧腹不止。 老钟早派人散播了,王爷中毒卧床不起一事。并没有说中了毒,怎么中的,只渲染了情况不太好,但好在淳于先生在王府。正慢慢在解毒调养。 本来新年头几天,各府都有走动,互相贺个新年什么的。 可如此一来,王府便不会出来与大家互动了,就算是去了王府给王爷王妃拜年的,也是只在前厅,由着大管家老钟接待。虽主家不出面,但回礼挺重,去过王府的,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宛汐正好懒得虚与委蛇,只与王铭朗去了张家几趟。其余时间窝在临风居里,吃吃睡睡,邀着众人嗑瓜子聊天,惬意得很。 王家倒是在初一那天,遣了人来王府拜年,同时也请三哥儿回府。说是要去外祖家拜年。 老钟也是直接在前厅打发了那人,说王爷中毒,王妃伤了神思,府里需要王家三哥儿帮衬着,容过几日府里松泛一些,便送三哥儿回王家。 那人回了王家,把这话一说,王老太太,杜氏也只得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妹妹家出了事,做哥哥的帮衬着,任谁也说不出四六来。 只王家大爷王彦博,心思难得的活泛了些。他倒觉得王铭朗能留在王府,极好。 毕竟好好的一个世家大族,世袭的侯爵,因李景昌被夺了,说不恨杜氏,那是假的。可他与杜氏多年感情,加上杜氏所谋,也确是想让王家更上一层楼。所以落到此境地,他也没多说过杜氏半句。 嫡长子有什么能耐,他是知道的。王家,只怕还是要靠王铭朗这个孩子。 他是王宛汐的亲哥哥,若是王爷能搭把手,便更好了。 如今的他,是断不会把鸡蛋全放到李景昌那一个篮子里的。 嫡女王宛清在四皇子府的处境,让他对李景昌生不出太多期望。王铭朗如今与王府亲近,他是乐见的。 大年初二早上,宛汐带了芳若姑姑,四斯,去了趟宫里。她得去宫里拜年。 她神色有些潦倒,衣裙也不像除夕进宫里考究。人也有些恹恹的,比除夕夜大战李玥瑶和杜贵妃,要差远了。 可宫里谁也不能责备她,毕竟,人家夫君中毒躺床上,她还能来给长辈们拜年,算很孝顺的了。 所以,宛汐几人象征性地在宫里拜了一圈,一个时辰不到,便出宫了。出宫时还得了太后,皇后和贤妃一堆的赏赐。 出宫后,便带着王铭朗一起去了张家,后面跟着整整两车新年礼物。 张家这次倒也低调,只差了管事的和一位嬷嬷的大门口迎着。 进了后院,那一大家子哄拥上来。宛汐与王铭朗忙不迭地给长辈们拜年,送礼。给侄儿侄女发红封。 待他们忙完,便轮到长辈给他们发红封。 张家不愧是庆国首富,长辈们发的红封里,哪里是碎银,直接封上银票。全都是一百两百的,老太爷老太太更是直接上了五百两的银票。 宛汐收钱收到手软,她把收到的红封交给斯清。自己只顾抱着祖母与姨母,撒个不停的娇。 王铭朗在一旁看着妹妹,羡慕极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像妹妹般扑到祖母怀里,可他不能这么做,男子汉了,羞。 倏地,他被搂进一个怀抱,“铭哥儿可真像二丫头!” 一看,竟是大舅舅。 王铭朗心里一酸,回手抱住的大舅舅。接着二舅舅也来,二舅舅......呃,二舅舅不但抱了,还在他背上掐了一把,直说他太文弱,应该随他练练武,强身健体。 被二舅母一巴掌打开,“铭哥儿与龙章一样,是状元之才,与你学什么武?” 二舅好武,找一武功高强的二舅母后,一直随着二舅母经营娘家的镖局。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二舅立马松开,讪笑道。 众人一看二舅这样,皆大笑着“咦”了一声。 厅里热闹非凡,这才是真正的新年呢! 第255章 长公主昏迷 兄妹俩在张家吃完晚饭后,才回王府。 回去之前,百里流云的娘子李素兰,告诉宛汐。李府已经找到李春了,可是受伤太重,又落了水,一直昏迷着。李家请了芜湖最好的大夫守着,能否救回李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宛汐谢过李素兰,人找到了倒是好消息。 在回王府的途中,斯妍下了趟马车,给宛汐去美人居拿香。 朝廷的新春休假到正月的初八。李景珩的毒也在淳于的圣手之下,解得差不多了。 新年第一天上朝,要启奏的事不多,下朝也早。李景珩便带着宛汐去了法华寺。 本来李景珩与法华寺的联系都是暗卫在执行,亲自去见的时候极少。毕竟大昊帝是个多疑的人,无端让他生了猜忌,会有些麻烦。 但这一次,李景珩不得不去,因为长公主中毒了。 皇室中,李景珩只把长公主当成亲人。她在他心目中,寄托着父母那一辈的情感。 长公主的毒是司马若兰下的。 他们本来计划好让司马若兰以亲情打动长公主,让她把青凤令拿出来。 可司马若兰在法华寺十多天,长公主只见了她两面,皆是淡漠地要她安分度日。 司马若兰一心系在李景昌身上,只待他登上那个位置,给她尊贵的名分。她岂会听长公主的教导? 除夕那晚,司马若兰尽了最后一次努力,在长公主面前扮演一个乖巧的女儿,还说起了在北境时,三位哥哥对她的照顾和疼爱。 连长公主都几乎听得动容了,可一提到皇位之争,长公主便差人把她送回了禅房,不愿意再听她说半句。 此后几天,司马若兰便没有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从初四那天起,司马若兰每日要在佛前跪了大半天,表示洗心革面,要陪着母亲在法华寺清修,不再踏足外面,不管皇子们的权力之争。 起初两天,长公主也懒得去理会。到初七那天,司马若兰竟在佛前晕倒。寺里的僧人一瞧,是连日来的累,还有天天只喝点稀粥,营养跟不上,所以晕倒了。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当眼珠子般疼爱,哪里真能铁石心肠,不闻不问。 初八早上便带了张嬷嬷去她禅房探望。还未进屋,便听到司马若兰气若游丝地对身边侍女说,她是诚心求悔过,要跪满七七四十九天,也要喝满四十九天稀粥,不能吃旁的,否则不灵验了。 长公主进屋后,看到脸色苍白,嘴唇无色,柔软纤瘦的司马若兰,自是心疼。 她要张嬷嬷拿碗从桌上的炖盅里倒了半碗糜米粥,端给司马若兰。司马若兰还像小时候一样,要母亲陪着吃。 长公主眉宇松动,她恍惚间回到了司马若兰幼儿时期,便答应了。 张嬷嬷问清了这粥是寺里小僧所煲,这才给长公主和司马若兰各盛了半碗。 吃完后,两人还聊了会天。长公主回禅房后,倒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正好司马若兰那里也传来消息,同样是昏迷不醒。 张嬷嬷跟着长公主几十年,哪有不知道原因的。只气得她恨不得杀了司马若兰。 寺里的僧医来看过,完全没办法。青凤卫便给王府报了信。 李景珩下完朝,便带了宛汐,去法华寺。宛汐身边带了斯九和斯妍,淳于化成侍卫与利风一起,楚原驾车。一路往法华寺而去...... 到了法华寺,李景珩与宛汐便于大雄宝殿叩拜神佛。他们身边的丫鬟侍卫只远远跟着。 方丈大师早听闻王爷来了寺里拜佛,便候在殿外。 诚心拜佛后,出大门,方丈慈眉善目的站在那里。 “王爷,王妃安好!”方丈一手抚佛珠,一手合十。 “有劳大和尚惦记。大和尚向来可好?”李景珩垂首回道。 “贫僧伴佛修行,身心自在!” 宛汐上次在法华寺听了方丈那些话,一直萦绕于心,今日得见,定要问个明白。 “后面禅房备下了清茶,王爷可前往休息解渴!”方丈又对身边小僧侣道,“悟明,带王爷前去!” 那小僧侣双合十,道声是,便要引李景珩前往。 “王妃不一起吗?”李景珩一顿。 “王爷先去。我天资愚钝,心中有惑,正好方丈没出去去游,也没与其他大师研讨佛经,便叨扰片刻,以求得一解。”宛汐冲着李景珩微微点了点头。 方丈无奈一笑,王妃这是计较上次他避而不见之过了。 李景珩转身随小僧侣走后,宛汐双手合十,虔诚道:“大师,请为小女解惑!” “施主,一念执着,万般皆苦,一念放下,便是重生。执念如尘,拂之即云,心若清净,莲花自开!” 宛汐似笑非笑地看着方丈,微微勾唇,“大和尚,你念的经片面了些!” “佛也有云,万法皆空,一切皆为虚幻,只有因果报应不是空!” “佛还说了,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替!” “可见,佛其实也通些人情。” 方丈一怔,脸上仍是慈悲的笑,眸中竟有些戏谑之色。 “老衲上次在施主面前打了诳语,自请佛前诵经百遍,便是知晓施主自有一番佛论。想不到,施主仍执着于向老衲问因果。你看,结果正如老衲上次所预料......” 宛汐愕然,这老和尚,说话怎的有点老顽童的味道。 “施主,前往喝清茶?”方丈把抚佛珠的手往前一摊,作了个请的动作。 “大和尚请!” 禅房里,李景珩看到方丈与宛汐一同前来,微愣了一下,提壶为他二人各倒了杯清茶。 三人坐下,宛汐喝了口清茶便放下,淡淡的,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方丈似乎对宛汐感兴趣,抬眸看着她,几次想开口问话,不知怎么的,又止住了。 以宛汐的性格,断然要问方丈何事。可她觉得方丈对于她的事,可能多少知道一些,李景珩坐在这里,有些话不好说,便忍了下来。 三人静坐了半个时辰后,外面响起敲门声。 “姑娘,是我!” 第256章 被赠青凤令 是斯九。 门开了,她站在门口,“王爷,姑娘,长公主醒了,叫你们去见她!” 李景珩与宛汐忙向方丈告辞,急步来到长公主的小院。 一进那简陋的禅房,便见淳于正坐在桌边写着方子。 张嬷嬷跪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长公主。长公主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唇瓣呈乌青色。 宛汐心里一疼,那么鲜活贵气的一个人,如今竟这般颓败地躺在那里,浑身上下被死亡笼罩。 李景珩进门后,看到这样的长公主,他脚步突然停滞不前了。十几年前他娘亲在他面前被杀的画面,与长公主莫名的重合了。 再走时,脚下便有些踉跄了。 宛汐一把扶住他。 淳于写完方子,递给一位穿青衫的女子,要她尽快找齐药。 “姑姑怎么样了?”李景珩站在长公主床前,定定地看着长公主,话却是向淳于问的。 “是精练乌头的毒!幸好服下后没多久,张嬷嬷给长公主使用的催吐,好歹吐出了一些。” “刚才斯九施了针,我给她放了毒血。等下便会醒!” 李景珩神色有些缓和,“那......” “暂时没有性命之虞......”淳于有些吞吞吐吐。 “但是......”宛汐最不喜欢他们医说半句留半句,折磨人。 “但是,体质已被破坏,往后会羸弱不堪,要极力注意保养。任何一场小风寒都有可能要了性命......” “这帮畜生,都该死!”李景珩压低声音怒吼,他周身散发的杀气,让这禅房骤然如冰窟。 “景......珩......”房内响起虚弱的声音。 是长公主! 李景珩大跨步上前,坐到床沿,把身子俯了下去,“姑姑,景珩来迟了!” “姑姑!”宛汐也跟了过去。长公主脸色已经好些了,只是显得很疲惫,很虚弱。 “景珩媳妇也来了......”长公说话有些吃力,“别担心,还死不了......” “死不了,死不了!姑姑长命百岁呢!”宛汐虽第二次见长公主,却对她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她带着泣音说道。 长公主一听,嘴巴咧了一下,“这丫头......” “姑姑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李景珩的声音如地狱深处的索命阎罗。 长公主喘着粗气,明显有些体力不支,执意伸出手,却说不出话来。她实在太虚弱了!除了休息,什么也不能做。 李景珩一把握住她的手,“姑姑有话要说?” 长公主喘息着回握了他。 “淳于,想个办法!”李景珩扭头看向淳于。 斯九过来了,带着银针。 她手速极快,取了三根针,捻入长公主身体三个大穴。 只几息的工夫,长公主便呼吸顺畅,双目有神了。 宛汐忙坐上床头,扶起长公主。 “景珩,这次的设计应该不只李景昌,有那位的手笔在里面。” “他如今越逼越紧了,应该是又起了什么坏心,那五十名龙羽卫满足不了他,急切想要我的青凤令。” “那个位子,他是铁了心要给李景昌。但是李景昌不是有德之人,他坐不得。” “便是让李景安来坐,只要有贤臣帮着,庆国都出不了乱子。” “老二心不在朝堂,强求不得。老五暴戾,心气太盛。老十太小,庆嫔是个不安分的,安定伯府太平庸无能。” “所以,如果是你......姑姑觉得,甚好!” 长公主说完这些话,歇了一会儿,李景珩与宛汐都安静地等着她,没有反驳她任何话。 她如今被银针刺激,才能如此清晰的说着话。但这种刺激不宜太久,所以,他们俩都默契地让她尽快把她想说的说完。 “张嬷嬷,把东西给我!”长公主提高声音。 张嬷嬷眼睛红肿着站一旁,听到喊声,忙上前,双手递上一个东西。 长公主没去接,她侧目看向宛汐,“景珩媳妇,接过来!” 宛汐迟疑了一下,便接了下来。这是一块青铜令牌,上刻三个字“青凤令”。 “姑姑......”宛汐惊呼。 “青凤令是当年父皇为我而建,有两百人,都是武功高强的女子。” “不管是近身搏斗,还是打探情报,或是刺杀行动,无一样弱于男子,甚至某些方面强于他们。” “他们想尽办法想得到这支队伍。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景珩媳妇,你不要推托!你放心,我告诉青凤卫了,要她们认令不认人,你有令在手,她们对你绝对忠诚!” 长公主满含期待地看着宛汐,生怕她不接。 宛汐神色自然地接了过来,“姑姑,我先替你掌着青凤卫,待你哪天需要了,便还给你!” 长公主一怔,轻笑一声,“好,就这么决定了!” “姑姑,司马若兰那里,您打算怎么处理?”李景珩对于青凤令的接收,没插一句话,只小心地提了司马若兰。 “吊着她一口气吧!”长公主失落地垂下眼眸。 纵是以前对司马若兰有了失望,但她被送到法华寺,长公主还是心存侥幸,希望她能悔过,好好在这里反思,若能继续母女之情便最好了。 想不到她竟如此贪恋权贵,不但以身入局害了她,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养了司马若兰十多年,宠她爱她,自己如今被她所害,纵是死后见到她的父母,也算可以问心无愧了。 长公主不宜长聊,待她说完这些后,斯九便把针拔了。长公主软软地睡了过去。 临走时,淳于又写了几个方子,告诉张嬷嬷什么时候换新方子,还叮嘱了护理期间,哪些要注意的。 李景珩告诉张嬷嬷,明天便会送一个医者,守着照顾长公主。 宛汐把青凤令亮了出来,调了二十个武功高的青凤卫,放到长公主身边。可不能再让长公主出一丁点事了。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宛汐看着正倚着垫子,闭目假寐的李景珩,欲言又止。 他今天看到长公主中毒,命悬一线时,那种无措难过,让她心中隐隐作痛。 “什么事?” “王爷,我想请你派人对外大肆宣扬,长公主把青凤令交给我的事......” 第257章 进宫打劫来了 李景珩轻掀眼皮,把探究的目光投入宛汐,看到她神色自若,眼眸坚定,才幽幽的开口。 “你是想把那些打青凤令主意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宛汐理所当然道:“长公主已经把青凤令交给我了,那我当然得担这份责。她如今身体孱弱,最需要静养。我可不能让那些牛鬼蛇神去打扰她老人家。” “明天,我还要进宫。得了如此大的一个好处,不得好好得瑟得瑟?!” 她口里说着张扬的话,眼中却闪着冷冽的寒光。 李景珩带几分骄傲地看着这个小女人。 翌日,宛汐真的进宫了,说是王爷昨日去了法华寺还愿,回来后又吐了毒血,人也清爽多了。 介于王爷生病,他们一直没进宫。如今终于空了下来,她便进宫给各位长辈拜年。 她张扬高调,热热闹闹到皇宫。从太后那里开始,到皇后,贤妃,甚至被降了位份的杜辰妃那里,她也去了。 吵吵闹闹,咋咋呼呼地,弄得整个皇宫都知道庶女小王妃进宫了。 她每到一处便提起法华寺的佛祖真灵,王爷身体好得那么快,得亏求了法华寺的佛祖。还说到她与王爷去法华寺还愿时,长公主把青凤令赠与她。 她说她本不想要的,要说保护她,她家王爷有足够的能力,但后来又想,几百号人而已,王府养得起,便勉为其难地接下了。 那副嘴脸,让人一看便觉得,这庶女王妃真是一个愚不可及,久穷乍富的蠢笨俗女。 后来她还想去御书房找大昊帝,被曹大伴拦了下来。 曹大伴额上渗着汗珠,祖宗,王妃的叫了个遍,才让她相信皇上真的是有重要事情在忙,他老人家不会怪罪她。最后,还赐了好些东西给她,才把她劝出了宫。 宛汐只好带着宫里赐的一车东西,回了王府。 王府里,斯清双眼发光地把赏赐之物登记入库。玉嬷嬷与斯九听着斯柠生动形象地讲述进宫后的情景。 淳于和王铭朗这个时候也过来了,听着斯柠的描述,两人都哈哈大笑。 王铭朗过来是要跟宛汐说他回王家的事。 宛汐也觉得不便再留王铭朗了。毕竟过了十五,书院便要开山门了。 她吩咐斯清准备些礼物,下午,她要送王铭朗回王家。 斯清一听是送往王家的,便斟酌着点了一些,箱箱奁奁的,也有十来个,皆是些不出彩,但也让人说不出错来的。 给王铭朗的,便不送往王家了,待开山门,直接送到书院。 下午,宛汐带了芳若姑姑,斯妍斯柠坐马车,王铭朗与利风骑马走在侧面。后面跟着放礼物的马车,一起去了王家。 王家早就得了信,由老夫人带队,王彦博,杜氏与王铭轩夫妇,站在大门外候着。 自被削爵后,王家便搬到了此处,周围住着的只是些小官吏。可就是小官吏,王彦博也惹不起,因为他是白身。 以前靠着侯爷的称号,皇上让他担任点无关紧要的闲职。比如秋闱时的考官,秋闱一过,便没这个职位了,恢复白身侯爷。 本来还想着趁秋闱当考官,多少也能积攒点人脉。谁知竟被贬为庶民了,什么都捞不到了。 今日得信说王铭朗会从王府回来,王府也会来人给他们拜年。 虽迟了点,但那是有原因的。王爷生病了,听说连宫里都没去,自然作为王妃娘家,他们也不能怪罪。只要王爷王妃能来王家,便好。 王老太太早早便让人传出话,说下午王爷王妃会来王家。也差了人去宣平侯府,叫王宛殊与陆云达也回来。 王宛殊上次因五爷,被宣平侯府降为妾了,王老太太气得回府大骂王宛汐吃里扒外。 幸好宣平侯府主母是王宛殊嫡亲姑母,她作主把王宛殊降为贵妾,以待时机再升回正妻。 今日王爷既来王家,便要那四丫头想法子恢复了王宛殊的名分。这不,除了他们,王宛殊夫妻也站在那里等着。 旁边邻居们,皆三三两两站外面,想瞧瞧王爷是否真的来王家。来与否,可关系到他们与王家的相处方式。 马车停定,王铭朗下马,先站在马车旁,伸手把宛汐牵了下来。兄妹俩一起走向大门,王铭朗率先与长辈们见了礼。 宛汐也淡淡地一一叫了一遍。 王家众人对兄妹俩的见礼,敷衍地点头带过,眼睛一直盯着马车,直到斯妍斯柠从马车上下来,车夫贺着马车往旁边侧门而去。他们才惊觉,马车里没人了? “四丫头,王爷呢?”王老太太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祖母,王爷有事要忙,没来!”王铭朗皱眉,这老太太颐指气使的样子,还当自己是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呢! “没来?怎么没来?有什么要事比来王家更重要?”王老太太气极,她眼角余光看到那些小官吏的家眷,正在窃窃私语,冲着这边指指点点。 “王老太太慎言!王爷的事皆国家大事,你说比来你王家更重要?”芳若姑姑上前一步,宫里浸淫多年的老人儿,那威严的样,立显出来。 “是啊,这老太太,好大的口气。” “王爷是谁,庆国唯一的亲王,她真当她自己是王爷的祖母了?” “这王家,被贬至此,还不知收敛,真是跋扈惯了!” 王彦博刚才也跟他老娘一般,很生气,说好的来,又不来了。他是王爷,自己好歹是他岳父。 可听到这些话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家一个庶民之家,哪里来的脸让王爷来他家拜年,便是来了,他与他老娘,敢受吗? 王铭轩也觉察到了自家人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他咬牙上前,对着芳若姑姑大大的作了个揖。 “求姑姑原谅祖母一时嘴快。王爷国事繁忙,我等自不敢为小事耽误他时间!” 芳若姑姑正要开口,旁边的王宛殊可忍不住了。 “大哥此言差矣!来岳家拜见祖母及父母双亲,岂是小事?我朝以孝为本,祖母说得对,什么事有来王家见长辈重要?” 第258章 庶民王家,脸太大 王铭朗听到王宛殊这种大言不惭,自以为是的话,气笑了。 “大姐姐是糊涂了吗?怎可说出这种话来?莫非你还想说王爷今日不来拜见祖母与父母亲,便是不孝?” 王宛殊对这个记在自己母亲名下的弟弟也甚是不喜,贱种一个,以为记在嫡母名下,便高贵了吗? “朗哥儿好歹受我母亲教导多年,怎的这般不明事理?王爷不来拜祖母和岳父母,便是不孝。这孝道,可不分皇室中人与庶民!” 王宛殊瞧着周围人中也有点头的,心中得意非常。 什么王爷,竟干涉人家家事,生生把她降为妾,这般奇耻大辱,她堂堂武安侯嫡长女,如何咽得下? 更别说,因为这夫妻俩,她娘家武安侯府没了,她的依仗没了。今日,老天给她机会,她定要拖着这夫妻俩,让众人唾骂。 王铭朗听了她的话,一时气结,竟憋红了脸,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宛汐对斯清使了个眼色,斯清马上上前把王铭朗拉到一旁。 宛汐没理会正一脸得意的王宛殊,悠闲地走到陆云达前面,“陆世子心中是否也如你这位姨娘般所想?” “你......”王宛殊听到姨娘二字,气得想冲上前,无奈被炎卿死死拉住。 陆云达没想到宛汐会如此直接问自己,他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宣平侯府是父亲作主,内宅由王元娴管着,他只是个空有其名的世子。待到陆云铭长大后,只怕这世子之位还是要归还给他的。 “回王妃,贱内......王姨娘也是一时口误,求王妃宽恕!” 宛汐看出了他的软弱,倒也未再为难于他。 “大姐姐刚才所说,父亲与祖母也认同?”她又扭头看向王家众人。 王彦博刚要开口,王老太太拉住了他。 宛汐心下了然,“看来,是全家都认同。” “想不到王家如今连纲常伦理都不记得了。王家可是在怪父皇给你们削了爵?”宛汐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蹙眉道。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逆女,又想给王家招祸端了吗?”王老太太气得伸出手指指着宛汐,厉声斥责道。 “放肆!敢用手指当朝一品王妃,还辱骂王妃,你有几个脑袋可砍!” 这次上前的是利风,他冰颜怒目,把手中的剑往前一推。这帮人太放肆了,竟敢如此对待王妃。 王老太太兀的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王府来的人里,她也只敢对宛汐诘言厉色,其他人,都是有品级的,她都惹不起。 “利风,退下!” “是,王妃!”那怒目金刚般的人温顺地退了下去。 “王家嫡长女刚说了,要王爷前来向岳父母与祖母拜年,否则便是不孝。那我请问,三纲是哪三纲,你们记得吗?” 宛汐懒得等他们回答,自问自答起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此乃三纲。君为先,庆常王爷仍先皇兄弟,父皇的亲叔叔,见父皇,需行跪拜礼。” “王爷虽是我夫,但他同时也是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来王家拜见岳父母,他肯拜,父亲,你敢受吗?” 被点名的王彦博一听,心都要漏了一拍。他不敢,打死都不敢,不但不敢让王爷拜他,他还得跪下给王爷磕头。 “祖母,王爷来了王家,跪下叫您一声祖母,您敢应下吗?若您是他祖母,那皇宫里那位雍容华贵的太后,又是谁?” 周围的人开始嗤笑起来。 “王妃说的对,什么东西?还想让王爷来认他们做岳父母,祖母?” “这是大逆不道,王家也敢想?” “那嫡长女是吃什么长大的?竟如此蠢笨!” “这婆孙倒是一个德性。难怪堂堂武安侯府破败得这么快,内宅妇人不识形势,只一味跋扈。” “这不就是那句话,一个坏女人,毁三代!这王家算是彻底没戏了......” 王家这才着急起来。 王彦博上前想与宛汐说点什么,芳若姑姑却不给他机会,“王大爷,你们竟有如此大的脸想让王爷来拜见。那老奴即刻去趟宫里,向皇上请了旨意,王爷才好过来。” “若不然,天下便要指责我家王爷,自家父母,祖母明明在皇宫,还要巴巴地来一个庶民家认亲,这锅,我们王爷可不背。所以只能求了圣旨,依旨办事,才可掩了他人之口!” 王彦博吓得立马跪下,王家人一看,也跟着跪下,只有王老太太仍柱着拐杖,梗立在一旁。 “芳若姑姑,使不得!求姑姑开恩,饶了王家。小女口无遮拦,便是打死,我王家也没半句话。只求姑姑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小女那些话是放屁......” 王彦博这才后悔不已,他怎么就这么不长记心。这四丫头如今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可有可无的庶女,她如今位高权重,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按说家里出了位王妃,只要好生待着,家里好歹能得点利。可他们都做了什么?帮着李景昌王宛清害她,失败后,罪全让王家担了。 纵使这样,王家还记打不记事,一味地想要凌驾于四丫头之上,真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 芳若姑姑冷哼一声,“王大爷,你只怕是求错人了!” 王彦博抬头看去,正好看到被斯清拉开的王铭朗。 只见他一身靛色重华绫长袍,袖口领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滚边,腰间束一条青色嵌白玉锦带,头发用一个银冠束着,银冠上的白玉与腰间锦带上的白玉,相呼应。 王彦博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对于穿戴,他精通得很。他知道他这个儿子这一身打扮,都是精品,没个八百一千两,怕是下不来。 他看到这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四丫头,也不是不认娘家人的。只怪宛殊,被娇纵坏了,如此没个分寸。 想到这里,王彦博心一横,跪行地上,把身子摆正,对着宛汐便要拜...... “父亲,您这是要折辱四妹妹吗?”王铭朗眼睛一直盯着王家众人,他一看到王彦博的企图,马上拦在宛汐前面,一把扶住王彦博。 第259章 得重视朗哥儿了 王彦博一听,马上起身。他倒也不是故意为之,只是心里想着找宛汐求个情,却忘记自己是跪着了。 他几步上前,走近宛汐,“汐儿,王家是你娘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啊!” “汐儿,父亲以前对你关注太少,是父亲的不察。今日你大姐姐语言多有冒犯王爷,你看在她是嫡亲姐姐的份上,饶了她。” “还有,还有你祖母,她当了一辈子的武安侯府老夫人,如今落到这种境地,也是可怜,你体谅一二......” 王彦博心知自己老娘是满心满眼的不服,她不服这个府里最底层的孙女,竟有这般造化。 而她,原本尊贵的侯府老夫人,却成了王家老太太。吃不好,睡不好,房子小了,仆人少了,糟心事却多了。这叫她如何忍得住。 “王家沦落至此,不是我之过!”宛汐稳稳地站在那里,如一棵树,笔直挺拔。 看得王彦博有些恍神了,这个女儿竟有如此气势,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为父知道,为父知道!你看,你祖母与你母亲,他们都还跪着呢!” 王彦博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心里堵得慌。老太太原想让旁羡慕她,如今这样,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父亲知道,我在府里十多年,只是个连丫鬟都不如的小庶女,礼节什么的,也没人教。” “到了王府,王爷怜惜,皇后疼爱,便派了宫里最体面的芳若姑姑给我。现在外事皆由芳若姑姑管着。所以,起不起的,您且问问姑姑吧。” 王彦博听得心头更是一噎,胸内有一股气正窜着,却又找不到出路。 “芳若姑姑,求开恩,让我家人先起吧。老娘年迈,跪久了,怕是身体受不住!” 芳若姑姑冷哼一声,“王大爷心可真大。今日王老太太与大姑娘这些话,传到宫里,那便不是身体受不住的问题,而是脑袋保不保得住的问题了!” 这话芳若姑姑是提高了声音说的,众人一听,皆吓得面如土色。连那一直昂着头,直着身子的杜氏,也颓败下去。 唬得王彦博又要下跪。 宛汐递了个眼色给王铭朗。 王铭朗马上领会。他上前托住王彦博,对宛汐道:“妹妹,能与我单独说两句吗?” 宛汐垂眸,似是在考虑,一会,抬头说道:“去那边吧!” 兄妹俩走到一边,王铭朗心疼地看着宛汐,“妹妹,你不用顾忌我,要怎么办便怎么办。是他们太过分了!” “哥哥,几句难听的话而已,伤不了我什么。” “他们做的事,才让人恶心。你很快要参加春闱了,以你的成绩,定能有个好的前途。” “他们若是明事理,便要把你放在心里宠着。因为王家以后的走势,取决于你能走多远。可他们不是常人,他们既要得你利,又要压着你。若是利用你,能让他们得更大的利,那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你的命都献出去。” “我要对王家下手,但不是现在。我不能让他们拖累你。得等你能独当一面,有自保能力才行。” 兄妹俩说了几句话,便过来了。宛汐又在芳若姑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芳若姑姑恭敬地低头垂手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宛汐说完,芳若姑姑便上前,对着王彦博说:““王大爷,朗哥儿求情,我们王妃心软得很。你带着这一家子回吧。王妃的礼物也送到侧门处了,你们自己去清点。” 说完,芳若姑姑扶着宛汐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开动,宛汐也没再瞧王家人一眼。 待宛汐他们走远了,王老太太被扶着起来,对着那走远的马车,狠狠地呸了一口痰,连连骂道:“孽障,孽障!” 王彦博心累得很,他上前半扶半拖老太太,“娘,您就别添乱了!” 老太太仍不甘心,“什么话?添乱?你这个父亲当得,窝囊透了。” “王爷可以去张家,却不能来我们王家,如何厚此薄彼,怎的还不能说了?王家,才是那小贱人的娘家,张家算什么?一个姨娘的母家,什么都不是!” 王铭朗跟在后面,本来不想理他们,听到老太太污言秽语的骂宛汐,诋毁张家,他冷冷道:“祖母怕是忘了刚才芳若姑姑的话了?” “被削爵不可怕,只要家里人努力,再次站上顶峰也未定。但若只逞一时口快,被灭了家门,那便什么希望都没了!” 王老太太听得又是一怒,这是怎么啦?她堂堂老祖宗,什么人都敢来教训一番!还了得了! 她正要发怒,王彦博拉住了她。 刚才王铭朗几句话便让宛汐放了他们,可见王铭朗在宛汐心里,很重要。 而且,如今这种局面,他是不行了,王铭轩也是个纨绔,不可寄予厚望。只有王铭朗,自小读书厉害,秋闱成绩排前。 以他的学识,春闱定能拿个好名次,那他王家,真的便要靠这个儿子了。 好在,当年杜氏聪明,把他记在自己名下,如今与他夫妻二人,关系还算好。 若是以后朗哥儿出息了,他们也能跟着恢复到原来的富贵生活。所以,现在对王铭朗要采取怀柔政策,不可把他也逼成宛汐那个样子。 他这么想着,也把想法小声简单地与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是个很现实的人,听她的话,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的,她便喜欢。 她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朗哥儿提醒得及时,祖母真真是老了,有些不记得事了。” 又想了一下,她对这个孙子关注也不多,得适当关心关心,“你要温书,万不可冻着。等下从祖母房里拨一筐炭到你屋里。” 又说,“杜氏,朗哥儿的一应嚼用要仔细照顾着,快春闱了,莫要让他为这些琐事分心!” 杜亦华冷冷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应声。 王老太太一瞧杜氏不理她,便又想发火。 王铭朗心里嗤笑,道:“祖母,您年纪大了,更不能冻着,炭就不必了。妹妹已经送了一车银丝炭来,我够用......” “一......一车银丝炭!” 第260章 进宫吃元宵 一车银丝炭,若是以前的武安侯府,那倒也不算什么,可在如今的王家,那是珍贵的存在。 王老太太正想着如何以孝为名让王铭朗分点给她屋里,王铭朗说完便直接进自己屋了。老太太默了默,只得阴沉着脸回去了。 宛汐刚回王府没多久,张家便差人送信来了。信是百里流云的夫人李素兰写的。 看完后,宛汐把信交给斯妍,让她也看一看。 李素兰的父亲是芜湖游击将军,土生土长的芜湖人。到底是本地人又有官身,查起事情来快速得很。 李父查到,楚家原本是籍籍无名之家,因嫡女嫁了风家堡三爷,总算有了些名声。 因那姑娘与家里并不亲近,嫁人后也恪守妇道,从不偏帮娘家。所以境况与以前也没好多少。 但自半年前,风家堡突然被灭了全家,楚家倒有了转变,开始频繁活跃于芜湖上层贵族官宦之间。楚家庶子楚奈也在那个时候,极少回芜湖。 有人听到醉酒的楚家家主,得意的漏过一言半语。说楚奈出息了,攀上了一个大贵人,帮那贵人做成了一件大事,入了那大贵人的府邸。以后还会有泼天的富贵在等着他。 另外,李春在李家的照料下,也苏醒过来了。只是还没到行动自如的地步。不过,以他恢复的速度,相信不出几天,便可回上京了。 李春是个谨慎的人,他只说了要姑娘小心林正业,其余等他回来再说。 斯妍看完信,双目通红,双手攥成拳,牙咬得咯咯作响。 宛汐把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放心,所有害你家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姑娘......”斯妍难过地抱着瘦弱的宛汐,泣不成声。 “你还有我们呢!我已经着青凤卫去查你弟弟的踪迹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不会放弃,一定要找到他。”宛汐坚定的说。 “谢谢姑娘!”除了说句谢谢,斯妍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嗯!” 宛汐叫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时龙,要时龙把林正业正式关押起来。等李春回上京后再作定夺。 正月十五,元宵。 傍晚,李景珩与宛汐进宫与宫里的主子们一起吃元宵。 这次竟看到了王宛清。 她作为李景昌的侍妾,本来是没资格进宫的。 可是雍华宫连连失利,李景昌屡屡犯错,在皇子中的势头竟还不如那个吊儿郎当的二皇子了。 杜辰妃慌了,对着大昊帝一顿撒娇哭诉。大昊帝本就最喜欢李景昌,便想了这么一出,让他带侍妾进宫。 这就是变相的告诉众人,李景昌是他大昊帝最宠的儿子,他的侍妾怀了他大昊帝的皇孙,所以也能得到他的重视。 他的这些举动,在李景珩与宛汐眼里,只当个笑话,听听便算了。 只要那王宛清拎得清,不来寻他们的晦气,他们只当她是个背景板,无视便可。 他们这么想,可有人却不这么想。 今晚的元宵宴是太后主持的。所以各皇子公主与妃嫔都往慈宁宫去。 能吃上太后主持的元宵宴的人,其实并不多,与除夕家宴一样,品阶不高的妃子是没资格来的。 皇子公主也有好些没来,要么是年纪太小,要么是母妃地位太低。至于皇孙,这次是一个也没请。 让宛汐觉得奇怪的是李玥瑶,竟也没来。宛汐邪魅勾唇一笑,少了这个又蠢又恶的女人,进宫也少了很多乐趣。 李景珩正好侧目看到这一笑,“王妃这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不是,是觉得此次进宫,少了某人,便少了些许乐子。”宛汐回看了李景珩一眼,实话实说。 李景珩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周围,心下了然。不过当他看到王宛清时,意有所指,“也许有新的乐子呢?!” 宛汐也看到了正扶着肚子前来的王宛清,“那确实!”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夫妻俩的这一笑,看在李景昌和王宛清眼里,原因不同,恨意却相同。 “三皇兄,三皇嫂,二位来得真准时!”李景昌瞧着坐在不远处的太后与皇上,提高了声音说道。 准时,便是说掐着时辰而来。长辈主持的元宵宴,竟没有提前到,那便是不尊重长辈。 “四皇弟莫要夸我与你三皇兄了。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下次学着点便是!”宛汐一脸羞涩抬头望了李景珩一眼,又嗔怪地看向李景昌。 李景昌面上揶揄的笑还没来得及撤回,便被宛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她是哪只耳朵听到他夸他们了? “四姐姐,你们来得这么迟,竟还说让我们学着点?你......你真是太目无尊长了......哎,你小时,母亲好歹也教过你,怎的就......” 王宛清及时地扶着肚子站在李景昌身边,如弱柳般娇柔,又一脸不忍苛责般,欲言又止。 宛汐根本不看王宛清,她嘴角噙着笑,看着李景昌,“四皇弟也这么认为?” 李景昌被她这一笑莫名打乱了心绪,他盯着她绝艳昳丽的脸,没出声。 “太后的元宵宴,时间定在酉时。如今是申时末,我们可有迟到?” “太后她老人家上了年纪,还要操劳此次元宵宴。本就劳心劳力的事,你不给她老人家休息的时间,还一味地早来,打扰她老人家休息。你便是有孝心了?”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早早来了慈宁宫的皇子公主瞬间低头弯腰,把自己当鹌鹑,只愿皇上和太后没注意到他们。 李景昌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偷瞄了不远处的太后,果然脸色沉了些。 王宛清看到自家男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便来气了。 “四姐姐,你惯会危言耸听的。我们这些孙辈早早的来慈宁宫,太后她老人家作为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 “哦,那你瞧着,太后她老人家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王宛清不自觉得地听她话,扭头去看太后。却见太后冷眸凌厉地看向她,吓得她马上垂头躲到李景昌的身后。 “四......四姐姐......” “住口!” 第261章 王妃的嘴,百无禁忌 宛汐厉声喝住王宛清,眼睛却看向李景昌。 “四皇弟,不是皇嫂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懂点事了。不能自己什么都不管,出了事便找父皇为你撑腰。父皇有国事要忙,很累的!” “三皇嫂这是说的什么事?我哪有什么都不管了?”李景昌如今一听宛汐点他的名,眉心便直抽抽,总觉下一秒便会掉她挖的坑里。 “你还不服了,你看,哪有把侍妾带进宫的?别说侍妾,连正经皇孙们都不被邀请。” “既已带进宫,若能安分些,牢记自己身份,咱们这些兄弟姐妹也宽容些,便把她当个随身丫鬟,不计较。” “可如今,你瞧瞧你这侍妾,有个侍妾的样子吗?一见面便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给王爷与本妃。” “本妃倒是心宽得很,不但没怪罪,还细心讲解。谁知这侍妾得寸进尺,愈发狂妄了。竟蹬鼻子上脸了,敢来指责本妃。” “最可笑的是,她一个四皇子府侍妾,从头到尾不但没来拜见本妃,还一直称本妃‘四姐姐’。四皇弟,这声‘四姐姐’,本妃是应呢还是不应?” 宛汐全程一副为了不争气的弟弟操碎了心的老嫂子模样,一边说,还一边直摇头。 周围的皇子公主们已经有些意动了,他们鄙夷地看着穿红戴绿的王宛清,一个妾而已,竟敢带来与他们这些天潢贵胄平起平坐。 可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气气。这种事,如果不是皇上同意,李景昌是不敢带她来的。 李景昌闭了闭眼,默默地压住自己的怒气,温文尔雅地对着宛汐行了拱手礼。 “多谢三皇嫂提醒。这确实是弟弟的不对!清儿是我的表妹,从小被我宠坏了,骄纵了些。我定会以此为鉴,回去好好教导她!” 然后回身对王宛清无奈又宠溺地说道:“清儿,三皇嫂的话你也听到了,在我府里,暂时没个主母,倒也随你了。可这皇宫里,不比别处,规矩要紧。不可造次!” 王宛清低着头,咬着嘴唇,明明眼里直冒火了,却仍只能柔柔道:“妾记下了,多谢四......王妃的教导!定不再犯!” 宛汐听完,扫了他们一眼,便没再说什么,转身牵上李景珩的手,走进殿内。 宛汐从未在外面与李景珩这般亲密。拉手也是她临时起意,没别的想法,纯粹就是想炫耀炫耀。 李景珩一直静静的站一旁看她表演,目光中多了欣赏和宠溺。转身时,她的手就这么突兀地伸到了他手里。待他捏住那柔软无骨的小手时,身子也不自觉地跟着她进了殿。 分席坐好后,宫女们便有序地用托盘端着盛有元宵的白骨瓷碗,给众人分发元宵。 宛汐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宫女们先给上座的太后,皇上等人上元宵。 “汐儿很饿了吗?”皇后看到她那样子,轻笑道。 宛汐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向着皇后福了福。 “哼,小家子气!”不知哪位公主或皇子妃鄙夷道。 “才不是呢!我急着吃元宵,是想快点为父皇和太后正名!”宛汐没理是谁发出的嗤笑,只慌忙冲着上座席位摇手表态。 “哦,正名?正什么名?”皇后带着笑疑惑道。 “是这样的。上次除夕家宴,我与王爷从皇宫里吃完晚宴出去后,还在路上,王爷便吐血了......” 此话一出,殿内听到一阵抽气声:天爷啊,这庶女小王妃脑子傻掉了吗?有这么说话的?能这么说吗? 上座太后皇上皆先是惊愕地张大嘴瞪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对视一下后,确定没听错,然后脸色铁青。 那可恨之人却仍在那小嘴巴巴的,“众人皆怀疑是在宫里被下毒了。我与王爷当然反驳他们了,可他们仍不信。” “如果这次我吃完元宵与王爷一起生龙活虎的出宫,那便是用事实证明,我们在皇宫可是很安全了。所以,我想快点吃上元宵!” 说完,还一脸无辜,一脸为你好的表情看着太后和皇上。 太后皇上一脸便秘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果然,吃完元宵后,宛汐与李景珩便“生龙活虎”的出了宫...... 在马车上,李景珩看着摇摇晃晃,昏昏欲睡的宛汐,似笑非笑地说道:“本王的王妃倒是......坦诚得很,什么话都敢说!” “哼哼,真亦假来假亦真,越是不敢拿上台面的话,一旦说出来,便有点穴之功效。”宛汐半闭着眼睛,靠在角落。 李景珩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 外面街上已经开始有人在游玩了,灯火很亮,明暗的光线射进车内,光圈打在宛汐脸上,美轮美奂,如仙子般。 回了王府,宛汐一下马车便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临风居的丫头们都在等着她一起上街看花灯。 看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地从临风院出来,淳于和利风两人也死皮赖脸地跟着。李景珩负手而立,神色莫名。 老钟笑呵呵的上前,“今晚街上人多,老奴总觉不放心。王妃,不如让王爷也一起去,大家也好有个照应。王爷,您今晚没事要忙吧?” “没有......咳,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严防点好!”李景珩飞快地瞟了老钟一眼,淡淡地说。 “...... ......”宛汐腹诽,她不是有一整支青凤卫吗?哪个敢造次? “那多谢王爷!”斯九抢先福身道谢,把这事给定了。 宛汐悄咪咪地给了斯九一个白眼,看花灯最是讲究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这么大个冰块跟着,怎么尽兴? 斯九挑衅地瞪回她,退后几步,把那位置让给李景珩,自己得意地牵着淳于的手,跟在后面。 “重色轻友的家伙!”宛汐不满的小声嘀咕。 李景珩耳力极佳,听了这话,嘴角微扬。 因是以游玩为主,王府到主街上,也不算远,众人没坐马车,一起走过去。 街上此时已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 各种叫卖声,各种欢笑声,夹杂在一起,好一幅民生百态图...... 第262章 又见龙羽卫 宛汐不想跟李景珩一起出去,一是他总是冷冰冰的,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二是怕街上的人看见他拘束。如此一来,谁都玩得不尽兴。 可一上街,才发现,人们对他根本没特殊反应。最多对他们一行人,女的俏,男的俊,发出几声轻微的赞扬,便行动如常了。 “景珩平时极少在人前露脸!”淳于看出了宛汐的心思,好心凑到跟前解惑。 原来如此! 正当宛汐放下心来,准备到一个小摊前猜个灯谜,赢个花灯时。李景珩突然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快速退后几米。 斯妍和利风一前一后,把他俩护在中间。 宛汐没看见刺客,却感觉到了杀气。 混蛋,竟敢选这种地方行刺。他们难道不知道这里多是平民百姓们。刀剑无眼,平民毫无自卫能力,妥妥的等着被害。 “难道不怕滥杀无辜吗?没人性的畜生!”宛汐实在忍不住,骂了出来。 “气息到了,人却还没现身。应该是动了龙羽卫。”李景珩搂着宛汐的手没半点放松。 想好好的游个花灯会,竟也如不了愿。如今,只能盼着少让无辜者受伤了。 “王爷,我们撤到无人,或少人的地方去吧!”宛汐看着这人潮汹涌的街道,急得不行。 她自是不怕刺杀,以前有李景珩他们护着,如今她有了青凤卫,更不怕。但她想尽量减少带给别人的伤害。 “嗯!斯妍,利风护送其他人回王府!”李景珩一把抱起宛汐,一纵身跃上旁边的屋檐。 身子的突然腾空,失重感让宛汐吓得忙紧紧搂住李景珩的脖子。 耳边呼呼的风声,又让她生了几分好奇。这飞檐走壁的感觉,甚是有趣。 她从李景珩肩膀处看过去,后面跟了十几道黑影。个个身手矫健,飞奔在屋顶,却如履平地。街道另一边的屋顶上,也有十来道身影,如影随形的跟着。 “王爷,你......累了吗?”宛汐心里有些愧疚,刚才自己还不想让他跟着。结果,幸好有他,否则就算自己有青凤卫保护,可那些百姓便要遭殃了。 “王妃是在担心本王吗?”李景珩瞥了她一眼,脚下却丝毫没放松。 “我真是没用,总要王爷保护!”宛汐带几分自责,不好意思地说道。 “彼此彼此!”李景珩轻笑一声,“王妃在皇宫里,不也保护着本王吗?!” 说话间,李景珩抱着宛汐来到一处空旷处。 落地后,宛汐才发现,他们竟跑到了明镜堂前面街上。周围都是官衙,所以这里很清静,只有昏黄的街灯,几乎没人影。 紧随而来的龙羽卫与青凤卫都落了下来。青凤卫迅速围着李景珩二人,形成了一个小保护圈。 龙羽卫互相对视一下,便开始凌厉的进攻。龙羽卫穿一身黑,而青凤卫一身暗红色劲装,成员皆是女子。 场上长剑化作万千残影,长鞭如吐信毒蛇,双方眉宇间皆是凌厉的杀气。 李景珩把宛汐环在自己的保护圈内,虽未出手,神情半息也不敢大意,一直紧盯着场上。 有突破保护圈飞身刺向宛汐的黑衣人,李景珩一声“找死”,挥出一掌,便把那人生生逼退几米。青凤卫马上挥剑补上。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如箭般高速旋转着冲着李景珩宛汐而来。 青凤卫三人迅速呈三角状围截。 可那人势太猛,三人皆被他手中长枪挑伤。一人腿上被刺穿,一人腹部刺伤,另外一人,堪堪抵挡住长枪,却被一脚踢了几丈远。 正当那人快要接近宛汐时,一道身影闪电般跃到李景珩宛汐身前。只见她一柄软剑 ,二话不说便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是安月。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那剑越舞越快,竟像一条银龙绕着上下翻飞,左右盘绕。 那人使长枪,也是银光翻动,如游龙穿梭。 安月今天也穿了暗红劲装。一时间,只见红影与黑影混在一起,耳边听得到打斗声,却看不见如何打的。速度快至极点。 宛汐紧张地不自觉扯住李景珩的衣袖,她担心安月。 李景珩觉察出了她的担心,“这人应该是龙羽令的令首。别怕,有本王在!” 说罢,他扬声:“枪来!” 一名青凤卫把手中长枪丢给李景珩。 李景珩伸手接住,抡枪双足一顿,眨眼间竟已然处在那黑衣人与安月之间。 他一手持长枪压住对方的枪,一手冲着安月挥下一掌,“保护王妃!”安月便随着他掌风,跃回至宛汐身边。 李景珩再无二话,手中长枪挑起那黑衣人的长枪后,又转向他猛然刺去,出手又快又狠,那枪头带着凌厉的风,呼呼作响。 黑衣人在看到李景珩出手后,神情一凛,抖擞精神,一招一式,皆拼尽全力,一丝不敢大意。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凌厉狠辣,不留余地。安月怕会误伤到宛汐,便护着她站在明镜堂大门前。 本来明镜堂衙前是有侍卫守着的,但今晚是元宵节,全明镜堂特放一天假。所以此时,大门紧闭,衙前空无一人。 宛汐站在那里,看着那黑衣人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纵跃如飞,竟如浮光掠影般。那长枪在他手里,招招致命般刺向李景珩。 她不由得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手心,她用手心的刺痛来平稳自己的呼吸,提醒自己镇静。 “姑娘,不要怕。王爷比他,技胜一筹!”安月站在宛汐身旁,低声道。 “嗯!”宛汐点头。 只见李景珩脚尖往地上使力一点,身子腾空跃起,然后快速掉转头,直冲而下,手中的长枪直指那人头顶。 那人也不弱,他提枪迎上李景珩的长枪。 无奈李景珩那长枪似有千钧之力,如劈山破石的力压下来。那人的虎口被自己的枪震得马上裂开。 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两手紧紧握住枪死命抵住李景珩下刺的长枪。李景珩却在那一瞬间,另一只手掌直直挥向那人头部。 急挡之间,那人已来不及撤回内力,只得硬生生收回长枪,脚尖用力,滑退丈余,才躲过李景珩长枪和掌风的双重袭击。 第263章 有惊无险 “噗!”黑衣人虽稳稳地躲过了李景珩枪与掌风的双重袭击,但由于他是用尽全力与李景珩拼杀,刚才躲那一下,竟被自己的内力重伤了。 他一口鲜血吐出,人也摇晃着,用长枪才堪堪没倒。 “令首?!”其他龙羽卫也与青凤卫打得精疲力尽,自是帮不了那黑衣人什么。 “撤!”黑衣令首快速在自己身上点了一下,命令众人。 很快,龙羽卫便快速撤退,只一息的工夫,街上便没了他们的踪迹。 在确认安全后,青凤卫也拱手行礼后撤退了。 宛汐忙跑上前,上下打量了李景珩一番,“王爷,你可有受伤?” “无碍!”李景珩把手里的枪丢给青凤卫,淡淡道。 宛汐仔细一看,除了衣衫有些许乱,竟连呼吸都平缓得很。 “王爷你真厉害!”宛汐一副马屁精的样子,帮李景珩扯直衣上的褶皱,又轻轻拍打身上的灰。 “王爷,他们这次没下死手!”安月在旁边说道。 “嗯,主要任务应该只是打探一番。但是如果能击杀本王与王妃,他们也不会放过机会的。”李景珩看着那些黑衣人撤走的方向,蹙眉想着什么。 待三人回王府后,临风居众人马上围了上来。斯九查看宛汐没事后,才彻底放心。 其实利风送斯九她们回府后,马上召集了王府侍卫前去支援。但是李景珩志在不灭龙羽卫,所以他们只潜在暗处,只等青凤卫支撑不住再出现。 “爷,属下一直在附近查看,发现打斗那么久,竟没一个禁军往这边来巡逻。相反,除了这几条街,每条街上都有好几队在巡着。” 李景珩冷笑一声,“禁军副都指挥是宣平侯府二爷陆平元,上京禁军巡逻都由他来安排。看来,宣平侯府已经彻底得皇上密令,扶持李景昌了。” 宣平侯府一直是最忠君的,倒向李景昌定是接到了皇上的暗示。可为什么前世宣平侯府一直是中立的态度? 难道是因为前世没有自己嫁给李景珩,为王府惹来祸端,皇位顺利过渡到了李景昌手上,宣平侯府才没必要动吗? 老钟急步走进临风居,“爷,暗卫查到消息,皇上有意把宣平侯府的二姑娘指给四皇子作侧妃!” “陆灵?她作侧妃?她那么心高气傲,会同意吗?”宛汐问完马上闭了嘴,世家女子的婚姻,哪里由得了自己? “李景昌这个正妃的位子,那么重要吗?一直选不定人选?”宛汐又嗤笑道。 “有人选。是威远大将军府的二姑娘,槿柔姑娘!”老钟眼瞅着宛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槿柔?他想得倒美?!他也配?!”宛汐噌地站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双手叉腰,杏眼怒睁。 “姑姑......娘......”斯清低眉顺目的上前,要把宛汐的脚抱下了椅子。可人家纹丝不动。 宛汐气得直想骂人,可她骂人的词汇有限,只好求助斯九,“斯九,你......你骂......” 斯九眼神恍惚回避着宛汐冒火的目光,“我哪会?你......你冷静些......” “你......”宛汐这才发现,偏殿里早已鸦雀无声,李景珩,利风,淳于和老钟皆瞪圆了眼看着她。 她屋里这几个,都是低着头,一脸“我不认识这个人”的表情。 “呵呵,就是,就是气愤,气愤!”宛汐忙把脚放下,自己转身又坐在了刚踩过的椅子上。 “侧妃的事本王管不了,但正妃,若是想要娶槿柔,李景昌确实不够格!”李景珩看着有些气急败坏宛汐,唇角含了一丝浅笑。 “王爷所见与我略同!”宛汐扬眉笑道。 李景珩与威远将军府关系匪浅,他一直把槿柔当成妹妹看待。大昊帝选她作李景昌的正妃,不但把威远将军府设计在里面,只怕连王府也没放过。 可是,如果大昊帝不管不顾的赐婚,那槿柔又该怎么办呢?毕竟皇权最大,谁也反抗不得? 宛汐轻叹了口气,她陷入了自责。 这破婚事应该是自己来背负的,没想到绕来绕去可能会落到槿柔头上。如果槿柔真的被逼嫁给李景昌,那宛汐便要恨死自己了。 “你不要急。这只是暗卫打探出来的消息,离具体执行需要一段时间。这事本身还有很大的变数。” “再说,皇上要赐婚,一定要与威远将军及夫人说。毕竟威远将军府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是三代为庆国征战守边的功勋之家。皇帝也不能怠慢他们。” 宛汐轻锁眉头,“真的吗?” “真的!本王岂会诓骗王妃?!”李景珩眉眼柔和,语气中带着他不自知的温柔宠溺。 “嗯,那就好!”宛汐这才放心些。 皇宫里,萧湘宫偏殿 “皇上,李景珩武功高不可测。不像是有旧疾的人。” 大昊帝面前跪着一个黑衣人,正是与李景珩正面对打之人。 “你确定他没病?”大昊帝猛地站起来,声音冰冷。 “不确定!” “你......”大昊帝指着黑衣人,重新坐回椅子。 “属下只是猜测。如果李景珩早年间确实受到致命重伤,那他如今能有此修为,定是受了万般磨难才成就的。” 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虽是暗卫,黑衣人也有自己的观念。 “你身为龙羽令令首,竟也打不过他?”大昊帝阴鸷地盯着黑衣人,令首。 “属下无用!属下猜测,李景珩受了致命伤,但没死。后来去了北境,一直跟在威远将军身边对抗北元侵犯。期间肯定也会受伤。” “如今看来,李景珩似乎更强大了。应该是身边有特别厉害的医者,或吃了极其珍贵的稀世珍品,让他不但没死,身体能量更盛。” 大昊帝沉着脸,摸着手上的佛珠,盯着令首,“你,没把握击杀他?” 令首摇头:“属下不能!属下不是他对手。” 默了默,又说:“青凤卫也极厉害,与龙羽卫相比,毫不逊色!” “滚下去!”大昊帝气极。 “是!”令首跪地叩首后,站起来,“皇上,属下下次出任务,必须见到龙羽令!” 说完,他走出殿门,倏地不见人影了。 第264章 王铭辉成亲 “龙羽令,龙羽令......朕不知道要龙羽令吗?如果在朕手上,那孽种,朕早就......” “皇上,息怒!息怒!”曹昆忙上前给大昊帝顺胸口。 皇上如今越发沉不住气了,性子也越来越急。这可不是好兆头。 “滚开!”大昊帝双目圆瞪,脸颊涨得通红。他愈发觉得他这个皇帝当得窝囊。 这些年他把自己的兄弟杀的杀,贬成庶民的贬成庶民。看似赢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景珩给他的。 以前他还靠着这孽种守边境,期待着哪一天,他便死在那北境之地了。谁知他不但没死,还把北元给打服了。 本想回了上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好控制他。谁知他竟误打误撞娶了这衔玉而生之女。幸好,他身中剧毒,已然不能人事,断无延嗣的可能。否则,这太子之位还不得是他的? 既然要扶持老四,那便必须除了那孽种夫妇。就算衔玉而生又如何,他是皇帝,便改她生命。 “皇上,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一急便心绪不稳,您说是不是?”曹昆跟了大昊帝几十年,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也只有他敢如此劝他。 “是朕心性不稳了!不急不急,总能找到机会的!” 主仆俩这才从萧湘宫走了出来。 二月初八 大吉 宜嫁娶 王家二房与宣平侯府结亲的日子便定在这天。 宛汐是王家侄女身份,便没去宣平侯府送嫁了。只在头几天,与槿柔,溪茗一起,去给陆翘添了妆。 满满的三大箱子,都是珍贵的金银首饰,或是珍珠宝玉。还有成套的景德镇瓷器,成套的掐丝珐琅三君子茶盅,连青玉缠枝莲纹瓶都是好几对。 最惹眼是的那套金镶宝白玉兔头面,一套足足十八样。当时便看得陆灵双眼冒绿光。她矫揉做作的抱着宛汐的手臂,左摇右晃,一直叫着表姐。还说等她大婚时,表姐定也要给她添这么多妆。 看得槿柔和溪茗直泛恶心。 她们几个知道陆翘在宣平侯府不得宠,那王元娴哪里会给她准备什么嫁妆?只怕连陆翘她死去娘亲留给她的,也所剩无几了。 而王家,虽说早在皇上削爵前分了家,到底一大家子,只有王铭辉一个小小翰林编修的薪水养着,也不会很宽裕。 所以宛汐她们三个,便自觉地尽量多多给她添妆。也好让她出嫁时不至于太寒酸。 当然,王家那边,宛汐也是要送的。 大婚头一天,宛汐便从自己的私库里点了很多东西,装了满满一车。后来,老钟又以王府的名义,送了一车。 大婚这天,明镜堂有事,宛汐带了芳若姑姑和四斯早早前往王家。 本来,以王家二房在上京的地位,稍有些官身的人家,都去了宣平侯府吃送嫁的酒席。哪会来王家二房这边? 可因宛汐早早去了,代表的是大将军王府。而且威远将军府也派了大公子夫人禇素云来了。后来,连恪靖侯府都派了人去了。 一早观望的人们,官阶不大不小的人家,便也动身前往了。 王家丫鬟婆子不多,宛汐早早便从王府里拨了二十个过去,让玉嬷嬷带队帮衬着。 裴氏本来正急着人手问题,没想到宛汐倒是早早便给她安排好了。等大婚之日,宛汐一到王家,裴氏便拉着她的手,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宛汐到场后,要芳若姑姑也帮着张罗着。 客人们陆续来了,宛汐身份在那,免不得要给她行礼。她倒是平易和蔼的招呼大家,不显一点架子。 迎亲的队伍快到时,王老太太与王彦博一家才姗姗而来。 裴氏知道他们仍气二房分家出来了,但她如今对大房和老太太也没什么期待了。来不得无所谓,爱来不来! 王老太太虽来得迟,架子却做得足。端坐在前厅里,享受着客人们的吹捧称赞。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可这是王铭辉与陆翘大喜的日子。宛汐可不能让这个尖酸的老太太搅了局。 她把芳若姑姑派了过去。 王老太太纵是蛮横,到底是侯府老夫人出身,品阶身份面前,她也不敢太放肆。只得跟着到了内院偏厅坐着。 杜氏特意来得迟,本想拿捏一把裴氏。成亲这么大的事,没有他们大房帮衬着,看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撑得开场面。 谁知一来才发现,人家正有条有理的打理着,瞧不出半点差错来。她只得冷哼一声,坐到了王老太太身边。 宛汐自是匆匆过来与他们见了一面,便以事情忙,进了西厢房。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让斯柠暗中盯着王家大房。 新房设在主院。新房里的布置皆是宛汐与宛玉一起收拾好的。里面好些东西都是宛汐和张家送的。王铭辉不是矫情的人,知道他们就着他成亲这个意头,帮衬着他。他通通都收下,只在心里把他们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亲人。 正当宛汐她们准备着迎接新娘子时,一个小厮跑进来,说是二爷回来了。 “二爷?哪个二爷?”裴氏正笑眯眯地由着宛玉给她整理衣领,待会,她可是要受礼的。 “就是,咱们家......二爷!”小厮指着外面,“喏,到门口了!” 裴氏扭头一看,愣住了。 宛玉半信半疑地叫了一句,“父......亲......?” “哎呀,真是二爷!” “几年没回来了,这次儿子成亲,二爷倒回来了!” “二爷这些年肯定也是关注着王家的。要不,这王家二房都搬新家了,二爷竟也能找到这里?” 外边的客人也有认识王家二爷王洪博的,皆惊讶不已,纷纷议论起来。 东厢房偏院里的王家大房,也听到了外面人的议论。 王老太太在杜氏的搀扶下,快步走到外面,一看,正是自己那一心求佛的二儿子。 “儿啊,洪博,真是你吗?”王老太太哭喊着跑过来。 一身灰色长袍,清瘦颀长,脸上一片恬静温和的王洪博,对着疾步而来的王老太太等人淡淡一笑,双手合十,“母亲,大哥,大嫂!” 第265章 王家二爷 “你这个孽障啊,怎的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家里成什么样了......” 王老太太知道侯府的爵位是王彦博的,所以自小便宠王洪博一些。谁知他竟一心只想求佛,自打生下宛玉后,更是变本加厉,几年都不回一趟。 “是儿子的错!”王洪博仍是轻浅的笑意,眸光宁静祥和。 “就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你这孽障,家里也不管。留着我们娘儿几个,你造孽啊......”王老太太扯着王洪博的衣袖,抹着泪控诉着。其他人根本插不上嘴。 “新娘子进门啰!”外面锣鼓喧天,小厮来报。 芳若姑姑忙上前,“老太太先停会吧。新娘子进门了,别误了吉时!” 王老太太这时倒也明事理,忙退到东厢房去了。 宛汐上前扶着还在懵圈中的裴氏,“二婶,新媳妇到了,要准备拜堂了。您和二叔快准备准备吧!” 裴氏这才如梦初醒,她浑身颤抖着看向那个男人,她有满腔的怒火要向那个男人发泄。可宛汐的话把她拉了回来,她得稳住了,这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的指甲狠狠地刺向自己手心,她要让自己清醒。 宛汐心里轻叹,她悄悄地把裴氏的手抚平,在她耳边轻声道,“二婶马上要苦尽甘来了!” 裴氏这才真正惊醒,有出息的儿子今天娶妻了,以后好日子便来了,可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她这么想着,脸上便重新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宛汐又走到王洪博面前,福了福身子,“汐儿见过二叔!” 王洪博仍是双手合十,“小四?!竟这么大了!你如此帮着我们二房,二叔得谢你!” 说着,他对着宛汐颔首道谢。 宛汐侧身躲过,她才不要他的道谢。她帮他们二房,完全不是因为他王洪博。 “二叔先上坐吧!等着儿子儿媳给您见礼!” 王洪博看出她的避让,只保持着笑意,脸色没任何变化。他听话地坐在裴氏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王铭辉已经牵着陆翘进了内院。 他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人,脚步一顿,人也有些愣神了。 宛汐冲着芳若姑姑使了个眼色,芳若姑姑马上扬声唱道:“吉时到,请新郎新娘见礼!” 王铭辉这才重新迈步。 随着礼官的唱喝,终于礼成,把新人送入了洞房。 待众人欢笑着目送新人入了洞房后,才发现王洪博已不在厅里了。 他这时正与宛汐坐在后面一间小罩房内。 “二叔,这次回来,还是不会久呆?”宛汐心中对王洪博是有些鄙夷的,娶妻生子后,却完全不尽丈夫和父亲的职责。这是男人最无能的表现。 “不会!”王洪博一脸淡然,“往后,我也不会再入红尘!” “二叔的意思是要完全皈依佛门?”宛汐心中惊讶,王洪博对佛学如此痴迷吗? “是!我会正式受戒。” “二叔真舍得下二婶和二哥哥,三姐姐吗?”宛汐有些气愤,也为裴氏母子不值,“也罢,左右他们兄妹都已成人,三姐姐也马上要成亲了。他们最需要您的时候,您都没出现,如今,似乎不需要了!” 王洪博慈眉善目的看着宛汐,并未因她的话而生气。 “小四对二房的帮助,二叔全知道。幸而有你,二叔在此谢谢小四。” 宛汐瘪了瘪嘴,“那倒不用,我只是心疼二婶他们过得太苦。” “小四一直都是菩萨心肠!”王洪博双手合十,一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宛汐。 “菩萨心肠?二叔怕是对侄女有误解。侄女一直心狠手辣!”宛汐轻哼道。 “在二叔眼里,小四怎么做都是菩萨心肠!”王洪博那双笑的眼眸,似乎要看进宛汐心底,“二叔只愿,小四珍惜好机会,好好享受人生,莫要迷失了自己!” 宛汐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二叔,你说我还有机会好好享受人生吗?我怎么觉得,我的身后便是深悬!” “不是,只要你愿意,你的身后便是康庄大道。放下,仍人生最伟大的决定。”王洪博道。 “也是最痛苦的决定!二叔,佛若看着无辜之人受尽折磨,丧失生命,那他也没有劝慰别人接受苦难,接受折磨致死命运的资格。” 王洪博眉间亦有不忍,“佛祖慈悲为怀,有些无关因果,实为劫!” “劫?佛不能阻止,便安上劫这个晦气的名字,想让世人轻易放下?那天理何在?杀人放火金腰带?丧尽天良,灭人全族,佛就是给了句放下?这是什么道理?” “佛不能解释的东西,佛也无能为力的事,那便交给当事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个字,干!” 宛汐脸上现出狠戾的神色,雍容贵气的她,似是掌控众人的神。她的事,神佛靠边。 王洪博默了默,放弃劝说,却仍是温和笑脸,“终是二叔无用,帮不上你忙!二叔自此,为你诵经超度,为你消除孽障!” “多谢二叔慈悲!”宛汐也双手合十,深深地颔首道。 王洪博与宛汐聊完后,只见了王铭辉一面,其他人皆没见。父子俩不知说了什么,王铭辉出来后,神情淡然,也没了初见时的愤慨。 父子聊完,王洪博便消失不见了。 王老太太差人找了好久没找到后,这才相信,这个小儿子又走了,甚至都不与她聊上一言半语,便又离开了。 她靠在软枕上,默默地流泪。今日是二孙子大喜的日子,她也不能放声哭,只能憋着。 宛汐也有些恍惚。王洪博与她的一番话,分明是知道她的来龙去脉。足见他这些年求佛,看来是有佛缘,学了些真谛的。 听他那些话,他此生怕是不会再以王洪博的名字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可怜了裴氏,苦苦等了那么久,最后却仍是一场空。也不知她是否能受得住这个打击。 幸好,王铭辉也成亲了,宛玉也快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她只要做了祖母,精力一转移,便会轻松些。 第266章 春闱 宛汐心里想着王洪博与她说的话,有些郁郁寡欢。一直到回了王府,她仍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进王府后院,老钟便迎上来,说是王爷请她去墨苑一趟。 进到书房里,李景珩告诉她是芜湖那边的事。宛汐便叫斯妍进来一起听。 原来李春早几日便回了上京,事情也弄明白了。那林正业完全是贼喊捉贼。色迷心窍的是他,贪图钱财,被收买的也是他。他伙同楚家人把李春捅伤,再追到湖边,把他踢下湖。 原本以为杀人灭口了,便高枕无忧了。他拿着楚家的银子,继续回上京,跟着时龙。一有信息,便通知楚奈。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得两份银钱,等李景昌事成之日,说不定还能得个官吏当当。 李春一回上京,便由时龙领着带了明镜堂的人,去找林正业对质。对完,林正业当场被提回了明镜堂,由利风亲自审问。 明镜堂的手段本就厉害,利风更是个中高手,没过几个时辰,林正业便把他知道的,吐了个干干净净。 签字画押后,档案誊抄一份,一份锁进了明镜堂,一份带回了王府。 “斯妍,真相差不多已经浮出水面了。可是咱们现在还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咱们得等,等一个契机,也等更能指证那主凶的证据。” “若不能一击击中,那便要等。因为咱们承受不起万分之一的失败。咱们志在一锤,便锤死他!” 宛汐看到斯妍眼中的痛苦的隐忍,心疼地上前抚着她的手臂。 “姑娘,我知道!谢谢姑娘,谢谢王爷!”说罢,她便要跪下磕头。 这灭门之仇于她太沉重,真相一点点被查出,报仇提上日程,她才会慢慢轻松起来。 所以宛汐没有阻止她,任由她磕了三个头后,才扶起她。 翌日,二月初九,三年一次的春闱,正式开考。 宛汐早早便来到张家,与张家人一起送百里龙章去考场。王铭朗在考前住回了王家,便由王家人送去考场。考场设在贡院。 到了考场,宛汐差小厮寻了王铭朗过来,让他与百里龙章一起进考场。 因要在考场里待九天八夜,所以考生都会备齐一应日常用品。宛汐特意让斯九和淳于帮着做了一些清热解毒丸,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也好应应急。 又要玉嬷嬷带着王府的厨师,做了些营养又容易饱腹的糕点。考场里倒是会提供食物,可那量少,味道也一般般。宛汐怕这哥俩吃不惯,饿着肚子考可不行。 考场里几千上万人考试,每一排号舍都设有一个茅厕。那个茅厕两边的号舍被称为“臭号”。考生如果被安排到了那臭号,那他九天八夜可就要受大罪了。 所以宛汐提前走了点后门,找号监打点了一下,避免了兄弟俩被安排到臭号的情况。 百里龙章与王铭朗进去前,宛汐笑吟吟地祝他们,考得都会,蒙的都对,考试九天,心情美美的,身体棒棒的。 张怀远笑她祝贺词里没有高中一说。宛汐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对于两位哥哥来说,金榜提名必须的,没必要说!” 众人哄堂大笑。 兄弟俩也信心满满的进了考场。 送完考坐着马车经东街回王府时,一队穿飞鱼服的明镜堂侍卫正押着两辆囚车经过,打头的正是好久没见的贺兰星越。 宛汐让车夫把马车让在一旁,轻掀帘子,看向街上。只见他一身深紫色副堂主服,端坐马上,腰间配着绣春刀,清瘦俦美。身姿挺拔笔直,缓缓而来。 宛汐心中很惆怅,她发现自己竟放不下这段友情。可放不下又如何?难道真要弄到刀枪相见那一天,让他为难吗? 贺兰星越似乎感受到了宛汐的目光,他从马上准确地搜索到宛汐所在的马车。他看到帘掀处,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眸。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双眼眸,那个让他很矛盾的女子。 这几次的面圣,他能感觉到皇帝不但对王爷起了杀心,连她,皇帝也想杀之。甚至,对她的杀心更甚。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如此杀心,应该是她牵挂到了皇帝最核心和利益。 可是李景珩虽说是王爷,却也只能止步于王爷了。天下谁人不知,他身体残缺,不会有子嗣。留着他,让他为庆国鞠躬尽瘁,不好吗? 如此明媚坦荡的一个女子,率直地与他说,她是他的朋友。天知道,他有多高兴。可是,如今...... 宛汐看着贺兰星越目光扫向自己,一闪而过。可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竟满是难过和婉惜。 她心里叹惜着,对不起,贺兰,让你为难了。她知道,定是大昊帝频繁布局杀她,让贺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他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回到王府,宛汐神情恹恹的,什么事都提不起兴奋。 她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朋友一般都是只能陪一段路,下一段,便会有新的朋友出现。 如四斯,槿柔,宛玉,溪茗,陆翘,可能也只是陪她几年。她报完仇,让张家能安稳度日后,可能便会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去度过余生。 那时,可能会有新的人,来代替四斯,成为她的朋友。所以,不用难过,一直会有朋友出现在身边。 可安慰来安慰去,她仍把心绪结在那里。 那是贺兰星越啊,那个前世唯一给她亮光,不嫌弃她的人。那种很纯很纯的感情,无关男女情爱,只是朋友之情,不,她应该是把他当挚友了。哪里那么容易丢下?! 宛汐情绪一般都是乐观开朗的,若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她自我调整调整,一会儿便好。 可这次竟这么长时间的闷闷不乐,让临风居上下都有些慌了。 李景珩眼中带着担心,把随她去送考的斯清和斯柠叫到偏殿,细细地问了出去时发生的事。 他听斯柠说到,在东街看到明镜堂押送囚车,眸中暗芒一闪,“谁押解的囚车?” “是贺兰副堂主!” 第267章 醋意冲天的王爷 晚饭后,斯柠陪着宛汐在园子里逛。 “姑娘,我听说贺兰副堂最近忙得很,事多,出错也多。听说被皇上斥责了好几次呢?” “您是不是因为这个担心他?” 斯棕知道自己的主子与贺兰副堂主的关系不错。想着主子一下午的不开心,定是因为他。 “贺兰副堂主一直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怎的皇上如今总揪着他的错处不放呢?” “也许是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思维和判断吧!”宛汐淡淡地说。 她知道,皇帝应该是怒了贺兰屡次帮她,故意给他小鞋穿。 “不过姑娘,您是怎么与贺兰副堂主相识的?我都不记得您什么时见过他了。”斯柠只觉得贺兰副堂主与她家姑娘关系是真好。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 二月了,天气回温了,有风吹树枝的嗖嗖响声。 “若是因为我而连累他,我倒宁愿他不认识我!”宛汐又想起那天在盛宴楼,贺兰星越说的话。 贺兰这个人,旁人都说他是条忠于皇帝的狗,桀骜不驯,高高在上,从不给任何人情面。但是她知道,他其实冷面心热,重情重义。只是,他也有太多的不得已。 若是能就此与他断的联系,也许能让他心中少些矛盾。一心只做他想做之事。 “以后,不要再提贺兰星越这个人!”宛汐默了默,下了个决心。 “是,姑娘!” 溜了一圈,两人又坐亭子闲聊了些时候,便回临风居了。 宛汐进洗漱房,洗澡洗了头,穿了中衣,披了寝袍出来。斯清拿了帕子给她绞头发。 斯九拿了医书在一旁,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着。斯清听她们是聊医术,也插不上嘴,只微笑着认真绞头发。 床上两套被褥已经铺好。自那晚换成一床大被后,宛汐便要玉嬷嬷仍放两床。毕竟两人只是假夫妻,睡一个被子里,有些尴尬。更别提李景珩说她睡相不好,拿他取暖了。 玉嬷嬷没法,只得又恢复了一个床,二套被褥。 主仆几人正说笑的说笑,忙活的忙活时,李景珩冷着脸进了寝殿。 “王爷!” 几人如平常般随意与他打了招呼。 “哼!”李景珩脚步没停,直接去了洗漱房。 他是不用丫鬟们近身伺候的。只有睡在书房里,利风或楚原搭把手。这些临风居的人都清楚。可今晚,谁都瞧得出来,王爷带了重重的怒气。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互相摊手。难道是公事烦人? 不一会儿,李景珩便一身白色交领中衣,走出洗漱房,仍是寒眉冷眼,生人勿近。他从一旁的书桌上抄起一本书,半倚在床头,看起书来。 宛汐的头发也绞干得七七八八了,斯清斯九便退出了寝殿。 宛汐把寝袍挂在衣桁上,轻手轻脚地从李景珩的脚边爬到床里面去。 他如今一脸怒气,她可不敢触他霉头。 她正准备掀起被子,把自己包起来,缩到床的最里面,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李景珩的怒气给伤到。 “王妃心情好些了吗?” “啊?哦,好些了。”宛汐一手揪着自己的被子,一边随口答道。 “那王妃为何会心情不好?是谁惹到王妃了吗?”李景珩双眸微眯,脸色阴沉。 宛汐不知他怎么会纠缠她心情的事,心想敷衍一句,尽量莫惹怒他为好。便答道:“不是什么大事?谢王爷关心!” 中规中矩,应该没错。 “贺兰星越的事,在王妃那里不是一直都是大事吗?”李景珩手中的书重重丢在榻下。 “...... ......”宛汐有些懵了,贺兰星越的事,不是早跟他说过了吗? 李景珩看着眼前一身粉色中衣的宛汐,乌发披散在后,两肩各垂下几络飘至胸前。那张绝艳昳丽的小脸干净纯美,小嘴微张着,眼眸迷茫而委屈。 宛汐心里也有些不满,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回来冲着她发无名火。 她没有回答李景珩话,只继续掀起被子,想躲进去,任他发泄完脾气,自然便会睡了。 谁知,她刚要把钻被子里,被子便被强力扯走,并被抛往外面,接着便听到“呲啦”一声,被子竟被扯破,里面鸭绒满天飞...... “哎......”宛汐伸手想抢回被子,可哪里快得过李景珩。 她呆呆地看着破碎的被子,刚要质问李景珩发什么神经。却被李景珩一把抓住手臂,带入他的被窝中。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生!王妃,本王想不到你与贺兰星越,竟是前世有缘之人?”李景珩一手抓住她肩膀,一手托住她头,咬牙切齿道。 “王爷偷听我们说话?”宛汐心里咯噔了一下,李景珩怕是误会了,她说的意思是这句诗的本意,真是前世的缘份。而没有半点引申的含义在里面。 “偷听?本王在自己的府里,听到的任何话,都不是偷听!哼,怎么,王妃也觉得自己的话,旁人听不得?” 李景珩不想回忆刚听到这几句的时候,他的心里有多慌,多气。 “我......”宛汐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景珩,心里组织着词语,以求能让他听明白。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王妃对贺兰星越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你若对他有着前世之缘,为何当初不直接找到他?是因为没把握吗?” “还是说王妃知晓自己所做之事,险阻重重,舍不得让心悦之人冒险,故而找上了本王?所以说,本王只是你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得陇望蜀,脚踏两条船,王妃当真把本王当傻子了吗?” 李景珩的脸色冷漠阴沉,目光紧紧地盯着宛汐,眸中含着浮冰,仿佛要将她看穿。 宛汐一直知他素来沉静自持,此刻她却察觉到一种强烈的情感暗流在涌动,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她急切地想要解释,“王爷,我与贺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李景珩一听到“我们”两个字,便完全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他直接用唇封上了宛汐的嘴...... 第268章 劳心劳力的斯九 宛汐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她的脑,身子被另一只长臂环抱着,压得她手反抗不得。只一息之间,嘴唇便被清冷的薄唇霸道地吻上了。 宛汐慌乱地双手抵在李景珩胸前,想把他推开。可她那点微弱的力气哪里能推得动他。不但那坚硬的胸膛纹丝不动,她腰肢倒被他抱得更贴近他了。 他心里有气,连带着吻也来势汹汹。他狠狠地吻着她的唇瓣,一股失控的意气凝聚在唇齿间。 宛汐瞪大眼睛,看着放大在自己眼皮子前面的俊脸,憋得小脸红红的。她只知道紧紧的咬着牙,连呼吸都忘记了。 李景珩的这般亲吻,完全不同于在书房里那次。他带着怒气,带着深深的占有欲。 李景珩也完全不能思考了。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炙热,他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流都冲到了一个地方,他整个人都在叫嚣着,要把这个小女人镶嵌进他的身体。 当他的怒气慢慢散尽,只剩下满腔的爱怜时,他好笑地发现,怀里的人儿,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闭上眼睛,呼吸!”他把她按倒在自己怀里,眉目极致温柔地低声说道。 接着,他低下头,温柔噙着那娇艳欲滴的唇珠,轻轻吮吸着...... 他的吻温柔克制,宛汐只觉自己头晕目眩,神智都有些不清明了。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意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唔......嘶......”李景珩哭笑不得地从宛汐嘴唇上离开,“本王的小王妃是属小狗的吗?” 宛汐忙从李景珩怀里起来。一看,李景珩的下嘴唇被咬破了一个小口子,正渗着血呢! 她不是在咬自己吗?怎么咬到李景珩嘴上了呢? 宛汐一脸懵地看着李景珩:“王爷,我是想咬自己来着!” 李景珩宠溺地拉着她的手,“为什么咬自己?” “我怕自己晕倒!”宛汐可怜巴巴地说。 前世的她与李景昌成亲几年,根本没有这般令人眩晕的亲吻,只是完成任务的敦伦。毫无任何情趣可言,除了她的害羞,泛泛可陈。 像李景珩这般,让她心跳如雷捶,呼吸都忘记的,从未有过。 李景珩看着宛汐这般清纯懵懂的样子,气血乱窜,气息都不稳了。 他马上翻身下床,扬声叫了守夜的斯清进来,“换床大被子,伺候你家姑娘先睡!” 说完,自己去了洗浴房...... 斯清着急忙慌的进来,先查看傻傻地坐床上的宛汐,看她没事,再看到地上被扯破的被子。倒也没说什么,只听从吩咐换了大被子。这才伺候宛汐重新睡下。 宛汐全程一言不发,换了被子后,顺从地睡了。 等斯清出去后,她辗转反侧,一时也难以入眠。 她从未想过自己护住了张家,报了前世的仇后会怎么样?因为她目前的规划还没到那个时候。 她如今的任务很艰巨,每一步都很危险。特别是确定皇上也参与进来了,她更是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哪里还有时间想以后的日子。至于李景珩,只是合作对象而已。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还有可能是这庆国之主。自己捡漏能与他合作,完全是因为他的残缺之躯,让她占了便宜。 如今他身体康复了,只要他愿意,全天下的女子,随他挑。他又怎会看重那一纸婚约,真正把自己当妻子看呢? 再说了,她前世与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李景昌,让她厌倦了。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张家护住了,大仇得报了,她便自寻一处世外之地,清淡地过完这一生。绝不再染指这世间情爱。 宛汐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根本没注意到,李景珩在洗浴房里很久很久才出来。出来后,并没有上床睡,他在床畔打坐而眠。 翌日,宛汐是被玉嬷嬷叫醒的。已过辰时,再不起床,肚子里不吃点东西,胃又会不舒服。 宛汐打着呵欠,被斯清的热帕子擦拭完脸,才清醒些。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才发现,李景珩早已不在寝殿了。他每天不是去上朝,便是去明镜堂,很早便起床了。 她想起李景珩的疯狂,心里有些忐忑,竟有些不敢面对他。 一整天,宛汐都窝在临风居里,倚在贵妃榻上看医书。 斯九与淳于腻歪后,回临风居,看到宛汐这样,心下有些奇怪。悄悄问了斯清后,知道昨晚被子被扯破事件。 她给宛汐倒了她最喜欢的花茶,然后靠着贵妃榻坐在宛汐身边。 “姑娘,有心事?” “没有,在看书!” “这一页这么晦涩难懂吗?” “嗯?” “你一直在看这一页......” “...... ......” “姑娘,咱们换个脑子,看看别的书。”斯九把医书拿下,痞痞地笑着说。 “什么书?”宛汐神情恹恹的,不想动。 “给!”斯九变戏法般从袖兜里拿出一本小书,“话本子,有趣得很!” 宛汐接过,《玉碟迷情》,画着小图的话本子。 她素手翻开那话本子,大意是玉碟成精,与小书生产生感情,缠缠绵绵的爱情故事。 那上面的小图画得生动,每一页上几行小字,一个小图。着实好看! “好看吧?”斯九托着腮,“看完我那还有。” “呀......这怎么......”宛汐把那话本子递给斯九。 “这有什么?情之所至,自然而然的事。”斯九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宛汐粉脸有些热,“你......你与淳于......也这般?” “那是自然!”斯九大大方方道。 “你......你个小屁孩,淳于也......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宛汐气红了脸。 淳于这小子,竟敢欺负斯九年纪小不懂事。 “姑娘,姑娘,别急别急。我们只是到了这一步。”斯九一把拉住宛汐,指着话本上,画着亲在一起的两人。 “姑娘放心,淳于是个正人君子。我们虽是恋人关系,但现在最多亲亲嘴唇,浅尝辄止,不会做过分的事。淳于说了,最少等我及笄以后。” 第269章 放榜 “姑娘,两情相悦,做些亲密之事,是很正常的也是很自然的!”斯九看着明明年岁比她大的宛汐,一脸的懵懂,便觉得自己得好好与她聊聊这个事了。 “两情相悦?”宛汐迷迷瞪瞪。 “嗯!比如,昨晚,王爷是不是对姑娘做了什么事?”斯九慢慢诱导着。 “他......亲了我......” “正常啊!说明王爷喜欢你。你呢?喜欢王爷吗?喜欢他亲吧?” 天啊,斯九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老流氓,正在诱拐良家少女。 宛汐脸红了,生理上的脸红。她不觉得王爷有多喜欢自己,一个正常男人与一个女人共处一室,自然会有生理反应。斯九危言耸听了。 “九,你也说了,王爷如今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对我所作的,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与喜欢扯不上关系。” 她每天走在刀刃上,没那么多精力去想那些情情爱爱的。 “姑娘,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当局者迷?”斯九心知她的顾虑,不死心的提醒道。 “斯九,我早与你们说过,我没资格!”宛汐整个人都罕见地笼罩着重重的颓废。 “姑娘......”斯九很是心疼,她家姑娘背负得太多了。平常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她,这时竟有些哽咽了。 宛汐轻轻拍拍斯九的脸,“傻丫头,你自去找你的淳于,好好的谈恋爱,好好的享受属于你的快乐人生。我能从你们的快乐中,吸取快乐。” 斯九瓮声瓮气地说:“可是,王爷他......” 宛汐截住她的话头,“如果王爷需要解决生理问题,我不会拒绝的。毕竟,他帮了我那么多......” 斯九急急争辩,“不是,姑娘,我的意思是......” “好了,斯九,你不必心疼我了。这点事,你家姑娘还是受得住的。”宛汐不想让斯九太担心她,便重新拾起话本子,看了起来。 斯九只好默默地坐在一旁。 主仆二人都没注意到,寝殿门口,人影闪过。 九天的春闱终于结束了,宛汐带着斯清和斯妍去贡院外面接百里龙章和王铭朗。 张家来了大舅母,张瑜芳和李素兰,百里流云先去了江南。张怀远也随着船只出了海。 王家王彦博亲自来接王铭朗了,看来,王家也确实把希望都放在了王铭朗身上。 接到人后,兄弟俩除了人潦草点,都还算正常。有些考生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像个乞丐。有些考生受凉生病,出来时,竟如同枯槁般。 “幸好有妹妹给的药丸,要不然,我得让蚊虫咬死!”百里龙章一出来便向宛汐道谢。 “二位哥哥能安心考试便最好了!”宛汐看着精神还算不错的两兄弟,心里很是高兴。 张瑜芳本来想接王铭朗去张家住几日,那王彦博好像生怕张家会拉拢王铭朗入张家般,不肯松半句口。 最后,只得让王铭朗跟着王彦博回了王家。 “大舅母,姨母,别急,过两日,便放榜了,咱们又能见到哥哥了!”宛汐看到大舅母与姨母有些失落,便安慰道。 宛汐倒是跟着去了张家。李素兰娘家帮了她一个大忙,她特意带了礼物,答谢李家。 回到王府,已是晚上。宛汐疲惫地去洗了澡,便一头栽在床上睡了。 李景珩这些日子都挺忙的,一般都要很晚。所以,最近,他都是睡在墨苑。 宛汐正好乐得自在,天天一人守着大床,睡得极安稳。 两天后,春闱的成绩便会公布在贡院的墙上。 宛汐早早便坐马车赶到那里。 届时,贡院外墙已是人山人海。看到自己名字出现在墙上的,欢呼兴奋,亲朋皆大声祝贺。若是在那榜上,没看到自己名字的,情绪稳定的,只叹气摇头离开。心情激动的,嚎哭不止。 斯清看人多,怕不安全,便不让宛汐过去看,差车夫去看榜。宛汐哪里肯依,非要自己亲自去看。 这时,张家人也陪着百里龙章到了。王铭朗在小厮的陪同下也到了贡院。 “哥哥,他没陪你来吗?”宛汐问王铭朗。 王铭朗自是知道宛汐口中的他是谁,便回道,“可能是紧张,不敢来。” 几人便在小厮和侍卫的保护下,挤到了榜前,仰首仔细看着榜单。 “在那儿,在那儿,百里公子中了!”一个眼力好的小厮指着榜单大叫。 “哪儿呢?哪儿呢?” “我也看到了,龙章哥哥,在第二排呢!”宛汐兴奋得跳起来。 “三哥儿也中了,在那儿,第四排第二个呢!”那小厮又叫起来。 “好小子,你眼力真真是太好了。竟又让你找到了。斯清,赏,赏他十两!”宛汐顺着那小厮的手指看过去,真看到了王铭朗的名字。 那小厮兴奋得比自己中了还高兴,自己眼力比旁人好,便得了十两赏金,那可是他在王家两年的例银。王妃真是太豪爽了! 大家又看了一遍榜单,确认没看错后,便又挤出了人群。 “真是太好了,咱们家这次,真是大丰收啊!”宛汐心里开心极了。 张家虽说是大富商,可商人总归是低贱的职业。在这个世道,没有走仕途的,行商便只能依附那些官吏。 不公的对待,于商人而言,常有发生。如今,张家终于有人成功的走了科举之路。总算能有人走上官吏之路了。 前世的王铭朗,娶了杜玲若,在杜氏的高压下,浑浑噩噩的过着自己憎恨的生活。如今,避开了杜玲若,他竟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以他的聪明,未来可期。 至于百里龙章,前世不知什么原因,参加科举时竟是三年后,虽考了好成绩。可李景昌哪里会让他有出头之日,最后自是寻了个错处,让他小小年纪便折在了任上。 如今,他提前三年来参加考试,一举中榜。就看殿试时发挥的怎么样了,届时大昊帝又会如何安排他。 依大昊帝一心扶持李景昌的想法,他是想要借助张家的,毕竟张家的财富令人垂涎。可张家也是宛汐的外家,大昊帝只怕要为百里龙章烦恼了。 第270章 魏殊来了上京 看完榜,王铭朗回了王家,张瑜芳本来也想要宛汐一起去张家的。可宛汐想到今天还有要事,便婉拒了。 走时,她与大舅母提了一下,张清远与宛玉的婚事。宜早不宜晚,拖久了怕生变。 大舅母和张瑜芳也有同感,说回去便与家里商量,尽量赶在殿前把事办了。 殿试是在三月十五,反正张清远与宛玉的婚期,去年便提了个大概,也是三月。所以,这几日选个日子定下来,也不算仓促。 几人说过话后,宛汐便坐马车往回走。中途,她与斯妍一起换了次马车,只留斯清随着马车回了王府。 宛汐打扮素雅与斯妍走进了盛宴楼的二楼,进了她们常去的包间。包间内一个姑娘正等在那里,旁边的椅子上,一个小丫鬟靠椅背睡着了。 宛汐与斯妍进门后,那姑娘先是站在那里笑着看着两人,然后上前一把抱住宛汐,“姑娘!” 宛汐回抱了她,“豆豆,辛苦了!” 那姑娘,分明是魏家大姑娘魏殊。 “豆豆,你还原成自己的样子吧,我们都好想你,可不想通过旁人的脸来与你见面。” 斯妍等玉豆豆抱完宛汐,抱她时,说道。 玉豆豆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水,倒在帕子上,往脸上一抹,那张脸马上成了古灵精怪的玉豆豆了。 “脸上长了点肉呢!”宛汐轻轻捏了捏玉豆豆那白皙的脸颊,笑道。 “嗯,我一个从小少吃少穿的大家小姐,回了亲人身边,不得补尝着点?!”玉豆豆得意地挑眉。 斯妍招呼伙计上了茶水和糕点后,三人坐下,边喝边聊。 今天魏未来上京见皇上,作为他的嫡长女,还从未来过上京城。他心中有愧疚,便把她和其他两个孩子一并带来了。玉豆豆机敏如精怪,自是寻了个由头,便联系上宛汐,来了这盛宴楼与她见面。 玉豆豆告诉宛汐,魏未的继夫人肖氏吵着回了娘家。原因府里上下皆不知。 但玉豆豆知道,是魏未每次事后给肖氏的避子汤里,加了两味药。那两味药喝久了,便会让妇人不育。那药,便是玉豆豆亲自下的。 药的事,魏未完全不知情。所以他把肖氏回娘家,看成是妇人的耍小脾气,没有理会。今日更是带着三个儿女来了上京城,丝毫没有顾忌继室。 但是玉豆豆知道,肖氏这次确实是伤了心。她已经回去五天了,魏家没派人去接,她也没回的意思。这就表示,肖家,对魏未也有了意见。 肖氏的父亲肖子成虽说只是淮安府的一个六品虞部员外郎,但是他手中有实权。 他是淮安府器械监造员外郎,生铁煅炼后,造成什么样的器械,造多少,都归他管。而且,肖子成还是个天才器械师,他设计的一些器械包括武器,都是比较先进的。 魏未娶了他长相平庸的女儿,原因便是在他这儿。 “肖子成对肖氏这个女儿最是疼爱。原以为嫁入三品大员的魏家,能让女儿享福,谁知最后连生育的权利都要被剥夺。魏未此番怕是把肖子成得罪透了。” “不能够!那药我下得极少,也只是为了让那妾室刘氏发现这事。肖氏还是可以生育的。”玉豆豆忙急急地解释,她可不会无故害人。这不符合玉氏掌门人的节操。 “知道,知道。咱们豆豆菩萨似的人,做不来那事的。”宛汐打趣道。 “淮安府器械监造司很快便不由魏未摆布了。他与李景昌之间的密信,咱们也拿了不少。相信豆豆很快便可以回来了。” 玉豆豆呼出一口气,“那个真的魏殊,没有享受一天魏家的荣华富贵,正好,魏家出事,她也不必担这个罪责。” 玉豆豆本来还在为她占了人家嫡长女的身份,让真正的魏殊还流落在外,而愧疚。可如今一想,那魏殊早被姑娘妥善安排了,往后,魏未出了事,她也不会被牵连,心里便踏实多了。 “对了,姑娘,你猜我在魏府看到谁了?”玉豆豆神秘地说道。 “谁?不会是官员送给魏未作小妾的女子吧?”宛汐递了块香切片糕给玉豆豆,玩笑似的说。 “嗯,姑娘,你真神了!”玉豆豆咬了一口糕片,竖起大拇指含糊道。 宛汐也惊讶,她乱猜的。 “那姑娘能猜到是谁吗?”玉豆豆瞪着满怀期待的大眼睛看着宛汐。 宛汐犯难了,这她怎么知道。不过,她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玉豆豆能这么问,这人定是上京人,而且是她认识的。 难道是...... “杜玲若?”宛汐脑中出现这个名字,她便说了出来。 “正是杜玲若!前几天被杜家偷偷送去的。但是魏未只是把她安置在府里,并没有正式收作妾室。这也是肖氏心中不满魏未的其中一个原因。” 看来杜家是想攀着魏未这根线了。当时杜玲若便是想赖上王铭朗,却被宛汐设计碰上了魏未。 那时的杜家风光无两,他家与魏未一明一暗地帮着李景昌,自然是不能明着结亲,所以才宁愿放弃了杜玲若,也不愿把魏未拖至明处。 如今的杜家,祸事一件接一件,杜泽平的忠武将军被降至一个小小的校尉。杜家的生意也一再被打压,几乎入不敷出。 而李景昌目前来看,一时半会也难以帮他们东山再起。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偷偷把杜玲若送给魏未,期待他能给濒临死亡的杜府注入新鲜的力量。 真是好算计,但也有点狗急跳墙之嫌。 “斯妍,这个好消息,咱们不能独享,得分享给五妹妹听,让她告诉四皇子。毕竟,五妹妹与杜家姐妹感情最好。狗咬狗才更有趣!” 宛汐豪爽地一口喝干杯中的茶水,眸中满是戏谑。 要说的话也说完了,宛汐带着斯妍先走。玉豆豆拿了些粉末,对着自己的脸抹抹擦擦的,一会儿功夫,玉豆豆又变成了那个清纯温婉的魏家大姑娘。 接着,玉豆豆取了点东西,往睡着的小丫鬟鼻子处扬了扬,然后自己趴在桌上...... 第271章 表兄弟同时被外放 宛汐发榜那日与大舅母说了宛玉和张清远的婚事,张家便行动迅速地选好了日子,三月初十。 王家二房如今正式由王铭辉作主了,他自是无有不答应的。 一应事宜下来,全都是陆翘在忙活着。本来裴氏还想着自己曾在婆母那里站过规矩,便想着也要与陆翘讲讲规矩。 谁知王铭辉倒是护得紧,他说从今往后,他便在外面打拼,家里全交给陆翘照顾,母亲更是只管享福,其他不用操心了。 裴氏早前也得了宛汐的劝解,儿子这么一说,也想通了。与陆翘倒是相处不错。现在看着她操持着宛玉的亲事,忙得有条有理,方方面面,都让她熨帖。她更是放下心来,做她的老夫人了。 王家二房分出来时,虽说没吃亏,但底子在那摆着。所以宛玉的嫁妆,并不是很多。张家倒是不在乎,他们最不差的便是钱。 宛汐与宛玉姐妹感情最好,她从自己私库里拿了不少好东西送去添妆,最后,还嫌不够,便去了玉佩里,取了些珍稀东西,装箱送去了。 张家原来要大办特办,给宛玉送八十抬聘礼的。但给宛汐劝下了。大昊帝与李景昌盯张家和王府盯得紧,这时候,张家多出礼制那么多抬聘礼,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好在王铭辉与宛玉也懂得这些,双方都决定低调成婚。 一个落魄的王家二房,与一个商贾之家的结亲,世家大族是瞧不上的。所以,成亲那天,只有一些亲戚与要好的朋友去吃了酒席。连王家大房都只有老太太在王家待了一上午。 这正合宛汐的意,这个时候,越低调越难让他们抓到错处。 四皇子府倒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与张家扯上关系的时候。他与王宛清虽然都被拘在府中反思,但他们派人去了王家添妆,也去了张家吃酒席。还递话,会找时间与姐夫喝酒聊天。 宛汐倒是庆幸,这两人都被关在府里,若能出来,他们不定又能起什么幺蛾子。 三月十五日的殿试到了。这是中榜学子们最重要的时候。 宛汐虽然早早便与百里龙章和王铭朗说明了情况,可自两人进了宫后,她仍心神不宁。 到傍晚时分,终于出来了。 百里龙章小小年纪,在殿试时名列榜首。上殿大昊帝亲自考核时,又对答如流,见解新颖,条条是道。 连别的学子和翰林院夫子们都认为,状元非此少年莫属了。 可最后,大昊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点了他探花的名号。并许了他正七品的朝请郎散官衔。 原以为百里龙章小小少年,心性稚嫩,多少会表现出一些不满。谁知他竟很真诚地叩谢皇恩,坦诚地说出自己年岁小,学识胆量,都比不得其他人。 皇上能让他做探花,已是高看他。他诚惶诚恐,怕历练不够,不失皇上重托,自请外放。 大昊帝一听,眯着眼睛审视了百里龙章一番,他在揣测着这个少年的心思。 可百里龙章一双清澈的眼眸,真诚地直直看向大昊帝,既大胆又诚挚。 大昊帝心下冷笑,张家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身份卑贱,便以退为进,自请外放。那便成全他。 大昊帝当着众学子和大臣的面,盛赞了百里龙章的不骄不躁,稳重踏实,并许了他外放泉州府推官。 一府推官,七品。虽与朝请郎品级相同,但一个京官大三级,也就是说京官比外放的同品级官,大三级。 这一下便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百里龙章却认真叩着谢恩,并说定会在泉州用心做事,以报答皇上之恩。 管他真假,听了这些话,看到百里龙章的表情,大昊帝心情都是很愉快的。 众人皆唏嘘不已。果然商贾之家出来的,便是天才,皇上也是不喜的。同期的状元,被封了正六品的太学博士,榜眼也封了从六品的承议郎,而探花郎却只得了个外放。 王铭朗也得了二甲第四的好成绩。大昊帝今日心情很好,一路封官,官阶都不小。轮到王铭朗,大昊帝知道他是原武安侯家的嫡子,便想着给他个宣义郎的职。从七品,过段时间再擢升,以便往后能帮到李景昌。 可是王铭朗却跪求皇上让他外放。 这下,大昊帝都要气笑了。他带了几分怒气问为何也要外放。 王铭朗身子紧贴殿面,不敢抬头。只以头触地,说出自己的原因。 他说王家原先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做了错事。又因皇上仁爱,只削了爵,没对王家作别的惩罚。他代表王家万分感激皇上大度之恩。 所以他才废寝忘食的学习,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利用自己的所学,为皇上解忧。如今,既已中榜,那便说明皇天不负有心人,给了他王家誓死效忠皇上的机会。 皇上能让他在上京做官,也是皇恩浩荡。可他不能再辜负皇上了。他不能贪图安逸,便接了这上京的官。 他只是一介书生,没有任何实力可言。所以他觉得他应该外放,去历练,去学东西,好回来报效皇上。他想让王家重新得到皇上的欣赏,他想作家里姐妹们的依靠。 这话大昊帝爱听。王铭朗所求的外放与百里龙章所求的外放,完全是两回事。一个是心甘情愿,想有所作为,一个是不得已,想远离纷争。 尤其是王铭朗那句想成为家里姐妹的依靠。那便是他想成为王宛清的依靠。 大昊帝圣心大悦,马上同意了王铭朗的请求,给他放了安化府通判一职。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同样是外放,一甲探花成了七品推官,而二甲第四倒有了六品通判之职。 最后,散朝后,三三二二的官员们议论纷纷,而当事的表兄弟两人却志得意满,开心回府去了。 当宛汐晚上听到朝堂上的封赏时,心里冷笑不已。大昊帝倒是给面子,完全按照她的设想,给了百里龙章和王铭朗想要的职位。 就不知,王家会不会安稳地接受王铭朗外放的现实。 第272章 告御状 果然,王家自王铭朗回去后,便吵翻了天。 “你怎如此自作主张?你眼里还有父母,祖母吗?”王老太太率先发难。 “铭哥儿,皇上明明给了你好的职位,你为何要外放?”王彦博很不解。但他如今看到了王铭朗的能力,轻易不会对他发脾气。 “哼,好歹养在我名下,怎这般没见识?旁人挤破脑袋要做上京的官,你倒好,自请外放?到底是贱婢生的,根子里便是贱的。”杜氏气不打一处来。 “为何自请外放,我在朝堂上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连皇上都称赞了我。大家若再有疑问,可是在质疑皇上?”王铭朗如今也懒得与他们周旋。 “至于母亲说的我是贱婢生的贱种,若母亲觉得我丢了您的脸,您大可开祠堂,把我的名字从嫡出划掉,我重新做张姨娘生的庶子,也无妨!” “你......你竟敢如此与我说话?”杜氏从未想过王铭朗会以这般态度与她说话。 “你个不孝子!”杜氏歹毒地叫着。 皇上器重又如何,不孝便是大罪。 “这便是不孝了吗?那母亲自去皇上那里告我不孝吧!若皇上也觉得我不孝,那我便做回庶子,守着父母亲与祖母尽孝一辈子。” 王铭朗对着杜氏作了个揖,便坐一旁不作声了。 “杜氏,你自己口出污言,怎可怪罪铭哥儿?”王老太太一听这话,王家才有那么点东山再起的资本,便要被杜氏掐灭了。她岂能同意。 “是啊,杜氏,你是失心疯了吗?铭哥儿的事,轮不到你来说!”王彦博自然知道亲娘的想法,也忙上前喝住杜氏。 “铭哥儿,回自己房休息吧。祖母和父亲都听你的!”王老太太到底浸淫侯府几十年,如今风向往哪儿吹,她自是知道了。 “是,孙儿告退!”王铭朗正好懒得与他们说道,便回了房。 他知道,以王家如今的状况,杜氏是揭不起风浪的。 三月十七日,殿试第三天,皇宫外的登闻鼓被敲响了。 整个上京城都沸腾了。登闻鼓一敲,告的是御状,而且告状之人若是无官身,便要先打五十大板,没死才能继续告。 鼓声一响,早有明镜堂的人前往守着,等鼓一停,便先问身份。若是白身,明镜堂便会打他五十板,再把他拉到殿上,问清冤情。 那人敲完登闻鼓后,一边跪拜一边大叫:“草民杜大友,状告宁诚伯爷。” “两年前答应草民只要花十万两,便给草民一个县官做。但是伯爷接了草民的银钱,并没有按约定给草民官身。” “且一直拖着草民,不断地从草民这里拿取银钱。这两年来,草民陆续又给了伯爷十万两。可官身却一直未见到。” “草民只是一介小商人,为了这个官身,草民已经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也都当了。” “现下,草民是家徒四壁了,连一口稀饭都没得吃了。求皇上为草民作主啊!” “二十万两一个县令!”围观的群众皆惊呼,这宁诚伯爷也太贪了点吧。 “你没听见吗?二十万两花出去了,官没当上!”旁边有人纠正道。 “竟想不到这宁诚伯府如此作派。也不知他们卖出了多少官职,得了多少银钱?” “哎呀,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了。这些当官的封爵的,这般胡作非为,咱们老百姓如何活得下去哦?!” “这告状之人只怕是神智不清了。自己买官,本是犯罪的,竟还敢来告御状,是怕死得慢了吗?”有人冷笑连连。 “若不是被逼得没活路了,他定是不会走这条路的。他是想着反正也活不成,能捎带一个算一个......” 登闻鼓前的议论自是进不了金銮殿。但那告状之人杜大友,被打至奄奄一息后,上了些药,又喝了提神醒脑的汤药,便被带上了大殿。 大昊帝听那杜大友一番细说,特别是听到,还有好些如他这样的人被坑时,气得大拍龙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贺兰星越,赵玉壶,朕命你二人,领着明镜堂与大理寺一起,彻查此事!不许放过任何细节,务必查明白了!” 贺兰星越与赵玉壶出列,领了命带了人下去了。 宛汐在带着斯九斯妍在外面逛时,也听到了好些议论此事的。 回府后,她直奔墨苑。 “王爷,这事是你做的吗?” “是,也不是!”李景珩如今看见宛汐,心里有种很别扭的感觉,所以近段时间,他尽量少去临风居,一直守在墨苑。 如今一见,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个地方通透了,豁然开朗了。他不自觉地眸光柔和些了。 “那杜大友,去年便来过上京。他想去宁诚伯府问清楚,那官职什么能到手。” “当时,他已经身无分文,全家三房十四人,连生活都保障不下去了。” “幸而被我和怀远碰上。当时我们觉得他若贸然去找宁诚伯爷,绝对会被灭口,甚至全家都不能幸免。所以我们俩便与他做了个交易。” “不但给他钱养着他全家,而且连杜家要的钱,我们也帮他出。只要求他听我们的话,随时来上京,告御状。” “这不,时间到了,便通知他来了。” 宛汐惊叹于他们的运筹帷幄。 大昊帝宠着杜家,不但有李景昌母子的原因,也有杜家是从寒士跟着他起家的。当他还是籍籍无名的二皇子时,杜家便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他能容忍杜家在上京城里的嚣张跋扈。 他甚至还在想办法让杜泽平能官复原职。 可这杜大友的一番告御状,让他想到了杜泽平在虎贲大营里,拉帮结派,连军饷都苛扣。如今又传来如此猖狂的卖爵鬻官,一个县令便是二十万两。 他杜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昊帝是疑心很重,他可以让杜家仗他的势,欺压旁人,狐假虎威。但绝对不允许杜家背着他,敛财,笼络他的武将。就算是为了他最疼爱的儿子李景昌,也不行。 大昊帝的原则是,他可以给,你不能要,更不能伸手! 第273章 杜家被削爵 “既如此,王爷,何不再加把火?!”宛汐双眸亮晶晶的,弯成杏仁样看着李景珩。 “王妃又有何好主意?”李景珩浅笑。 ...... ...... 三日后,明镜堂与大理寺共同查案,查出了杜家近十年来,卖爵鬻官近二十余起,共计得银钱百万两。牵扯到官吏大到六品校尉,小到九品县丞。 这一查处,那些花钱买的官,便全都收回印鉴,全族三代都收入大理寺大牢。 大昊帝很气愤那些花钱买官之人,收入大理寺后,着令贺兰星越带明镜堂全部抄没他们的家。又要赵玉壶对他们量最重的刑,不必姑息。 二十几个买官之人,他们身后三代,便是一户几十上百口人,要被关进大理寺。 突然来了这么多犯人,大理寺的监牢根本不够用。而明镜堂的大牢一般都是进得去,出不来的。所以也不能借用明镜堂的监牢。 后来,李景珩差人去了那些买官者任上地方,一一查了那些官员的政绩。竟还有几人在任时勤勤恳恳,奉公守法,做出了些成绩。 但也有些因为是花钱买了官,便在任时死命搜刮民脂民膏,力求不但把自己所花的刮回来,还让自己富起来。 朝堂上,李景珩把这些证据呈给大昊帝,并把如今大理寺的情况说明了一下。提议对买官者,用两个方案。一个便是做出了政绩,民众一致认为是好官的,便轻判,家人不连坐。 一个便是贪官,那就一个字杀。至于家人,去服劳役。 如此既减轻了大理寺监牢不够的困境,也可杀杀卖爵鬻官这种风气,更能让百姓了解,皇上是仁君。 李景珩的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大臣的附议。只有少数几个如安定伯,便说如此行径,不能宽容。可一问到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时,又退了回去。 大昊帝也不想用李景珩的提议,可是就算他对李景珩再有成见,也觉得除了这样,也没别的办法了。所以最后,还是依李景珩所言。 这件事还没清完,杜家又被曝出为了搭上淮安府尹魏未,送上了庶出女儿给魏大人作小妾。 大昊帝一听,竟扯上了魏未。他是不信魏未会犯如此错的,便马上要明镜堂去淮安魏府,把情况查实。 翌日早朝时,朝堂第一件事,便是宁诚伯府送庶女给魏未当小妾的事。 明镜堂已把事查清,贺兰星越亲自整理了卷宗,递了上去。 “此事倒也是真的。那杜家姑娘便是在街上被魏未救下之人。当时魏未正在与人议亲,宁诚伯府倒是没有为难他,只把那姑娘送到了庄子里。” “最近不知怎么的,伯府又把那姑娘接回,送到了魏未府中。听闻,魏未一开始倒也没接受,想把她送回,又怕姑娘有心结,会出人命,便留在府里。” “最近几日,才听说魏未把她收了房,算是正式当了他的侍妾。去查时,还发现魏未的夫人肖氏已经回娘家一段时间了。不知是否是为着此事?” 此事一经摆上朝堂,众说纷纭。 “启禀皇上,那杜姑娘本来便与魏大人有了亲近,自是不好再另嫁。如今,她不求名分,作了魏大夫侍妾,倒也算圆满!” 安定伯贺鸿文第一个出列。 “是啊是啊,那杜姑娘也算从一而终了!”有人附和。 “一个侍妾而已,做什么文章?”也有人嗤笑道。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不能只看表面。”崔尚书执箸行礼。 大昊帝自己也嗅到了此事不那么简单,“崔卿,你来说说看!” “皇上,微臣听说,当时杜家姑娘被魏大人所救时,便哭着要魏大人对她负责。” “魏大人提到自己正在议亲,不能辜负了那位姑娘。而杜家姑娘又是不肯做妾的,所以魏大人当面便拒绝了她。” “随后,微臣等都听说了,魏大人提了礼物去宁诚伯府,把事情说开了。宁诚伯爷当时还发了脾气,算是没给魏大人面子。幸而魏大人觉得自己理亏,倒也未有计较。” “如今,宁诚伯府诸事不顺,连带着宫里的杜辰妃都屡犯错误。想来,伯府是觉得有必要搭上魏大人这棵大树。” “毕竟魏大人是我庆国最忠于皇上的忠臣。搭上了魏大夫,于他们杜家还是有利的。因此才把杜姑娘偷偷送到了魏府,就算作个侍妾也在所不惜。” “至于魏大人吗?毕竟是男人,美色当前,能抵挡三五天,已是不错了。那肖氏可能也是听闻了杜家姑娘以前与魏大人的渊源,所以才一气回了娘家,妇人之醋意而已!” 崔尚书说完,又添上一句,“皇上,如果宁诚伯爷把自家姑娘送给安定伯爷作侍妾,微臣会觉得可以理解。但是送到魏大人府,恕微臣会对此举进行合理揣测。” “你......你这......” 听到此话的安定伯贺鸿文,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大昊帝寒眸扫向下面这群人,垂下的眼睑无法挡住眼中的怒气。 崔博文的话从没哪次如这次般说到了他心坎上。杜家怕是真的有了异心了,竟敢贿赂他的纯臣? 这么看来,那次大街上英雄救美,也是杜家的计划,只是被魏未顶住了。而这次,人直接送到榻上,魏未也没能幸免。 他望着下面乱哄哄的,抓起镇纸便往下面丢。 “咣当”,巨大的响声让众大臣们吓了一跳,皆停下了嘴。 “宁诚伯杜家,身为世袭伯爵,本应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然其卖爵鬻官,牟取私利,损害朝廷利益,又贿赂三品大员。朕深恶其数罪并犯,当严惩不怠。今着令杜家罢职去爵,贬为庶民!” “吾皇圣明!” 众大臣心惊胆怯,又一个被削爵的。这次竟是皇上最宠信的杜家,看来,这庆国的天,要变了。 皇帝余怒未息,回后宫便又下了道圣旨,降杜辰妃为杜婕妤。 等消息传到四皇子府时,李景昌完全是懵逼的状况。外家被削爵,母妃一再被降位份,他还有机会吗? 第274章 找到朱姑姑 四月初二,张怀远从潮南回来了。 宛汐一收到消息便带了斯清斯妍去了张家。 “汐儿!”宛玉早早站在门口迎接。 “七嫂嫂!” 宛玉听了,满脸绯红。她与张清远成亲大半个月了,旁人怎么叫倒也没什么,只有宛汐,平时总叫自己的三姐姐的,如今这声七嫂嫂,还是让她羞得不行。 她搂住宛汐,把她往后院带。 “先去见祖父祖母吧!老人家可想你了!” “嗯!”姐妹俩一起进了张老太太的院子。 百里龙章已经去上任了,张瑜芳与百里之修也回了北元。百里流云夫妇早带着女儿去了江南。大舅舅去巡店了,二舅舅夫妇回了镖局。 所以家里长辈只有大舅母陪着二老了。 几人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说了会话,前院书房的小厮过来请人,说是五哥儿请姑娘过去。 宛汐请示过老太太,便独自过去了。 到了书房,才发现李景珩已经坐那里了。 “王爷什么时候到了?”宛汐习惯性地往张怀远身边的椅子走去。 “刚到。过来!”李景珩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这儿!” 宛汐顿了顿,倒也没想,只依言而坐。 “五哥,是不是有发现?” “鬼精灵!”张怀远去了潮南才几个月,便觉得好久好久没见到宛汐了,他宠溺地拎起桌上的油纸包,“喏,这是潮南那边的特产,试试!” 宛汐接过,兴高采烈地打开,有一丝鱼肉的味道,一条条,淡黄色,上面还裹了一层白色粉末。 她拿了一根放口里,“很鲜很入味,还有股香味,上面的是糖粉吧?好吃,丝丝弹韧,嚼劲十足,回味无穷哦!” “五哥,这是什么鱼肉吗?” 张怀远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也高兴,“这是潮南的特产,叫鱿鱼丝!” “鱿鱼丝!真好吃,王爷,你要试试吗?”宛汐抱着油纸包,问李景珩。 “他不要,他不喜欢吃甜的。”张怀远代他回答。 “嗯!嗯?”宛汐拿着一根长长的鱿鱼丝正嚼着,李景珩突然伸出手从她手里抢过那根鱿鱼丝,往自己嘴里送。 “嗯,确实好吃。怀远,还有吗?都送到王府去!”李景珩似乎没看到兄妹俩一脸懵的神态,边吃边说道。 “你看你,又不是没有了,你抢她的干吗?”张怀远有些气恼。 “没事,没事。吃就吃呗,这里还有。五哥,你讲讲你的发现!”宛汐倒也没在意,她想起了正事。 “哦!是,我找到了朱姑姑。” 宛汐和李景珩同时停下了往口里塞的鱿鱼丝。 “她住在海上一个小岛。因为要在海里找食物,长期泡在含盐度很高的海水里,她的身体很不好了,不利于远行,所以我没有把她带回来。” “很不好,是什么意思?”宛汐敏锐地抓住这几个字。 “就是,可能没有多少时日了。我在当地找了最好的大夫给她看过病了,都说没办法了。”张怀远遗憾地摇着头。 朱姑姑那里肯定藏着真相。一定得见她一面,问清所有的事。 “不过,临行时,她写了一封信给景珩。” 张怀远掏出一把小钥匙,找开了书桌的一个屉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李景珩。 李景珩接过便撕开信封,信只有一页。 李景珩只看了一眼,便把它交给宛汐。宛汐一看,又是数字密码。 “朱姑姑说这些是肖夫人告诉她的。后来,她怕自己年纪大了不记得,便自己纹在身上了。”张怀远说道。 看来,这位朱姑姑与肖夫人真是挚友。 宛汐急着回去破译这些数字,便与李景珩向张怀远告辞回了王府。 一回王府,两人马上去了墨苑。 两人很默契的分工合作,马上那些数字便被破译出来了。 “龙!” “羽!” “令!” 是龙羽令的下落! 原来龙羽令的下落,隐藏在了朱姑姑那里。 两人欣喜万分,龙羽令与青凤令都在手的话,胜算便要大多了。 正在这时,院里传来老钟的声音,“爷,宫里来人了,急召爷进宫!” 李景珩与宛汐对视了一下,难道是大昊帝又在起什么坏心眼? “可有说是什么事?”李景珩飞快走到门外。 “只说是紧急军情!” “王妃,本王马上进宫。这件事,你先别急,等本王回来!”李景珩是王爷,更是军人,一听紧急军情,便知一息也不能耽误。 只一眨眼间,李景珩与老钟便出了墨苑。 宛汐也没继续待在墨苑了,带着斯清回了临风居。 她半倚在贵妃榻上,想着朱姑姑命不久矣,总觉心里难受。朱姑姑那里肯定有李景珩身世的真相,以及肖夫人的一些事情。 如果能让李景珩见朱姑姑一面便好了。李景珩一直对他娘很思念。如今更是知道了他不是大昊帝的儿子,那他娘对于他来说更是如谜团般了。 若是不让他知晓他娘的所有事情,只怕他会抱憾终身的。 宛汐想来想去,想了一个办法。她决定带着四斯和淳于,找五哥陪着,一起去潮南找朱姑姑。斯九和淳于双剑合并,也许能把朱姑姑治好。就算不能病愈,至少可以延长生命。 届时,李景珩再想个托辞,去一趟潮南,见朱姑姑一面,亲耳听听她介绍他娘的事,那就好了。 想到便去做。她马上吩咐四斯收拾东西,又差人去了张家,给张怀远送了信,只等明日清早启程。 芳若姑姑与玉嬷嬷知道后,极力反对。这山高路远的,万一有个好歹,可不得了。宛汐没法,只得耐心地把她想的,与她们说了一遍。最后,两位被磨得没办法,只得同意了。 待收拾好一切,宛汐才让斯九去通知淳于。 “要是淳于不同意,怎么办?”斯九从门外伸个小脑袋问道。 “不同意?!那便是你要处理的事了!”宛汐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嗯嗯,我知道了!不同意?他敢!”说完斯九冲了出去。 只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身后跟着穿得骚里骚气的淳于,“这货来跟我辞行!” 第275章 一起去潮南 “辞行?你要去哪里?”宛汐给斯九使了个眼色,让她堵门口,不能让他跑了。 “小汐儿,我要跟景珩去打仗了!”淳于看着主仆几人这架势,咧嘴笑了。 “打仗?到哪里?” “去潮南?”李景珩从门外进来。 “潮南?打谁?倭寇吗?”宛汐心中一动,当真是磕睡来了送枕头。 “是,八百里紧报,倭寇屡次来犯,潮南府军根本抵抗不了。皇上问本王谁更合适。本王自荐了!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李景珩冷面嗤笑。 “那你们不用来辞行了。我们姑娘正准备带着我们去潮南呢?”斯柠笑嘻嘻地插嘴。 “什么?王妃要去潮南?”李景珩紧盯着宛汐,他知道她要去潮南是做什么。他只是有些不相信,她会为他做这些。 “呵呵,我本来还想利用斯九,把淳于给绑走的。现在倒不用了,都去!”宛汐眉眼弯弯浅笑着。 李景珩的眼眸中有某种情绪在翻腾,他深深地看向那双水汪汪清澈的杏眸里,她眉目清绝,真诚坦率。 他突然很想把身边这群叽叽喳喳的男人女人,都扫出去,他要好好的抱抱眼前的小女人。 “你不要去,很危险!”李景珩眼中神色暗了下来。 那一位派他去潮南,便是存了让他再也回不来的心,这么危险的事,他不能让她跟着。 “我不去,这里便安全了吗?”宛汐抬头看向李景珩,“反正哪里都危险,何不一起作个伴呢?!” “好!一起!”李景珩清润的嗓音有些暗哑。 战事很急,翌日寅时末,便要出发。出发前,李景珩提前半个时辰出了府。待时辰到时,又回到了王府大门前。 这次去潮南平寇,朝廷只派了大将军王与他自己的侍卫。其他兵士由潮南以及潮北两地的府兵组成。 这种派兵法,连文官都知道是有问题的。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算你是王爷,可军队是当地的,他们的统帅也是一直带着他们的,突然一个空降的将军,如何能服众? 这是派兵打仗的大忌。可大昊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这是个机会,除掉李景珩的机会。 倭寇来犯,受难的只是民众,而李景珩直接危及了他的皇位。 李景珩不管他怎么想,外敌来犯,他必须去打,狠狠地打,把他们打回去。再说,潮南有朱姑姑在,他此行必去。 明面上,他只带了利风楚原等二十个王府侍卫,其实还有十五和一百等几十个暗卫跟着。还有宛汐的青凤卫跟着。 宛汐跟去潮南这事,事先没有告诉大昊帝。等队伍出发一日后,才让威远将军代交了一份谢罪书。 是宛汐写的,说她与王爷新婚不久,不忍与他分离,便偷偷地跟了上去,求皇上念在她小女人,见识短,只知道儿女情长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言辞谦卑,像足了一个无知痴缠着夫君的小妇人。就算是皇上,也不好真与她一般计较,最多回来后骂她一通。 大昊帝当然不会生气,他高兴着呢。他想杀一个,却来了一双,正合他意。 斯妍与利风他们一起骑马,宛汐与三斯坐的是四驱的马车,跑起来不比骑马的慢。 只两日时间,便到了云州地界。 此地官道很不好走,路陡而且悬崖又多,所经之处多是密林。 李景珩自进入此地,便弃了马,与宛汐一起坐马车。 中午时分,队伍经由一处密林,突然,树上的鸟雀乱飞。李景珩把宛汐拉到怀里,一双鹰眼通过帘子小洞看向外面。 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看来,前面的人遇上歹徒了。 “别怕,他们能应付!”李景珩在宛汐耳边轻轻地说道。 “嗯!”宛汐只觉得耳边暖暖的,她侧目看去,近在耳畔的李景珩,鼻高唇薄,一张脸精致到恰到好处,狭长的眼睛里冷冽与温柔并存。 她突然觉得心跳得极快,耳尖也热了。幸好这马车够大,跟个小屋子般,分了两层。中间用了帷幔隔开。否则让斯九她们看到,不知道又是怎么笑话她。 透过小帘子,外面有箭破长空呼啸而来的声音。便都是在马车壁上折戟掉地了。这马车是特质木材所造,箭是射不穿的。 四匹马拖着马车飞奔着,很快便出了密林,来到一处稍平整的地方。 李景珩索性把马车停了下来,他把宛汐安置好,自己站在了车辕上。 利风赶了过来,“爷,来了六十人,还剩二十人。应该只是普通暗卫。” “嗯,速战速决!”李景珩冷酷道。 宛汐也跟着出了马车,站在车厢前。她就是要让那些杀手看看,她便是站在这里,他们也奈何不了她。 “怎么出来了?”李景珩马上站到她身旁,一手环住她。 “我特意让他们看到,让他们认识认识,我便是站在王爷身边的那个女人!”宛汐豪气干云地冲着那边,被楚原等侍卫虐得只剩半条命的杀手笑道。 王爷身边的女人!这句话大大的取悦了李景珩,他只觉得胸膛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汐儿!”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正在这时,一支箭冲空而来。宛汐先看见,她见李景珩正看着自己,心里一急,便上前一步,挡在了李景珩前面。 可那箭还离他们几丈远,便被斜刺里射出的另一支箭给射落了。 李景珩一把搂着宛汐回了马车内。 “你为什么挡在我前面?”李景珩面色苍白,他明知那箭是射不到他们身边的,可他仍止不住的害怕。 “我......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瞧着你没注意,便想着挡一下......”宛汐觉得李景珩在生气,心里也有些怕惧,怯生生的说道。 “你想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箭吗?如果真射过来了,你会死的,你知道吗?”李景珩心里后怕极了,一脸的紧张,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我,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挡一下。我不想那箭射在你身上......”她不想他死,这句她没说出口。 第276章 到达潮南 “汐儿,你怕我死吗?”李景珩帮她说出了这句话,他手臂一收,把宛汐搂得更近他身了。 宛汐面对他的突然靠近,大脑有瞬间的一片空白,那张脸,实在太好看了。她呆呆地看着他,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此刻却已然忘记了,只有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个不停。 “嗯?汐儿......”李景珩温醇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 李景珩看着宛汐那迷糊的小模样,半张的小脸,像是在诱惑他。他像个完全没自制力的毛头小子,顺势压了下云。 他吻上了她清甜的双唇。她的唇异常的莹润香甜。他的鼻尖飘过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清香气息。 他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温柔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他呼吸灼热,只觉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只要碰上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外面打斗声已经完全没有了,利风的声音在帘处响起,“爷,已经全部歼灭!” 李景珩气得冷声道,“这点小事也来禀报?滚!” 宛汐脸颊红红的,忙手脚并用的推开李景珩,坐直了身子。她暗暗唾弃自己,美色当前,竟这般经受不住诱惑!真是太没出息了! 李景珩手里怀里倏地一空,心里好像也跟着空了。 “汐儿,我......是情之所至!”他很郑重地说道。 宛汐有些奇怪,他又叫她汐儿。自从两人成亲后,他便自称本王,称她都是王妃。今天是怎么回事?竟叫了她两次汐儿。 “嗯!”她也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只应了下来。情之所至吗? “爷,前面便是虎跃崖了。”马车外面传来利风的声音。 “嗯,小心行事!”李景珩把车帘拉开,又把宛汐箍在自己怀里。 “汐儿,你要抱紧我。这处悬崖很危险!”李景珩把脸贴近宛汐的头。 “嗯!”宛汐自觉地伸出双手抱住李景珩的腰,把自己更贴近李景珩。 李景珩身躯一僵。外面传来打斗声,他凝神静气,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四匹马中的一匹被箭射中前蹄,往前一跪。其他三匹马受到影响,脚下踉跄。马车朝着一边侧去,那一边,是悬崖...... “跳车!”李景珩命令坐前面的三斯。 利风和楚原在一旁接应着,三人倒是安全跳了下去。 “爷,是龙羽卫!” 李景珩抱着宛汐跃出马车,站上车辕,车夫已经被打下了悬崖。他一手拽着缰绳,用力稳住马车。 可四匹马,哪里那么容易被拉住。李景珩的手已经被勒出了血,血水随着缰绳流。 “王爷,你放下我!”宛汐心知他若放开自己,便可用两手拉缰绳。 可李景珩仍把她抱得紧紧的,仍只用一只手扯着四匹马。 众暗卫与青凤卫都在一旁抵挡着龙羽卫的进攻。 终于,马车被勒停在悬崖边。 李景珩这时才腾出手来,拿出怀里的令牌,对着外面大喊一声,“龙羽令在此,众龙羽卫听令!” 那些正在打斗的龙羽卫一看令牌,马上停了下来,纷纷跳到了马车前,一膝跪下,“拜见主人!” “起!”李景珩搂着宛汐如神只般站在车辕,傲然地看着跪地的龙羽卫,“本王得先皇亲传龙羽令。自此,龙羽卫不得再听从任何无令之人的命令!” “属下遵主人令!” “退下吧!”李景珩手一挥,龙羽卫便倏地消失了。 李景珩又搂着宛汐回到马车。三斯也重新上了马车。 “汐儿放心,我们可安全无忧地到潮南了!”李景珩在宛汐耳边轻声道。 又五天后,队伍终于到达了潮南。 宛汐在马车里待了七八天,整个人都被颠得只剩半条命了。 到了潮南府后,李景珩把宛汐送到了张家的客栈云海客栈,让她先好好休息。自己便马不停蹄地去了潮南府的府衙,悉知倭寇的情况。 因李景珩早就派出了人来潮南府打探消息,所以,他很快便得知了潮南府的真实情况。 潮南府府尹武正君身矮体胖,如笑面佛般,慈祥敦厚。可实际,他与倭寇勾结,只求朝廷能多多派钱粮来,支持他们抗击倭寇。这样他便好从中得利。 谁知,这次大昊帝竟不派钱粮,派了个人来,庆国的战神大将军王。 武正君心中嗤笑,大将军王又如何。这里山高皇帝远,他便是这里的皇帝。王爷,若是识相,自然不会亏待他,若是一直揪着不放,那便让他来了回不去。 李景珩只招了自己的暗卫来汇报了情况,根本没有理会府尹武正君。 听完情况,他便去了府兵衙门。他要看看这潮南府能用的兵,到底有多少。 到了府兵衙门,便听到有伤兵的嚎叫声。想来倭寇的几番来犯,府兵受伤不少。 进到衙内,三三两两的府兵坐在那里,无所事事。 “你们不去守着码头,在衙门里做什么?”李景珩一看如此散漫的兵,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府兵不知道李景珩是谁,但看他那气宇轩昂的样子了,又天生贵气,便不敢怠慢他。 “请问您是哪位大人?” “我们爷是朝廷派来剿灭倭寇的将军!”利风看着他们这副样子,也气不打一处来。 “将军......”那些府兵只是敷衍地行了礼,潮南如今的局面,凭一个将军还能扭转吗? “如今倭寇猖狂,你等怎么都守在衙门里,不去抗击倭寇呢?”李景珩眸中带着凌厉。 “将军有所不知,那倭寇实在太厉害。我等小小府兵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几番对抗下来,我们府兵衙门死伤惨重。武大人令,关门闭户,只等将军来相救!” 一个穿千夫长服制之人,走了出来,拱手对李景珩行完礼,带着几分无奈说道。 “你们都是潮南本地人吧?!潮南是你们的家乡,若是真被倭寇占领了,你们想过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吗?” “倭人,非我族类,自是不会善待于你们。明明可以自己当家作主的,为何非要让异族之人来对你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一时的软弱,便是一生的受欺负 ,你们真想如此吗?” 第277章 一盘散沙的潮南府 李景珩站在府兵衙门大院的土台子上,用内力把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不但整个府兵衙门,连外面街道都听得清清楚楚。 府兵们从营房里走出来,腰间的刀挂得松松垮垮,提枪的直接把枪当拐棍。哪里有个当兵的样子! 那千夫长无奈地上前,“将军,潮南的将士们都被倭寇打怕了,毫无斗志了。百姓们也怜自己的子弟兵,倭寇一来,只得由着他们抢些东西算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景珩问道。 “属下段平之!将军有事可随时吩咐属下!”段平之一副憨厚的军士模样,瞧着倒让人觉着可信。 “哼,说得好听。上京来的将军,走个过场便安全回去了,我们不还是要在这里受欺辱?” “就是,当官的,只要那些倭寇不抢到他们家里,平民百姓,管你死活!” 院墙角站着几个人,像没骨头般把身子倚在枪杆上,小声的嘀咕着。 李景珩耳力极佳,自是听到了那些话。 “将军,请到前厅喝盏茶,末将与将军细说潮南的情况!”段平之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李景珩点头,下了土台便随他去了前厅,走时给利风一个眼色。 坐定后,段平之脸露惭愧,“将军,属下作为潮南府的千夫长,真是有愧于潮南的民众!” “府兵战力不足,朝廷军需供给也不充分,倭寇每次有备而来。武大人也......也是有些无奈,只得关起门来,先保命再说!” “沿海设了防吗?”李景珩并未被他的诉苦带偏,直接问道。 “每个能上岸的海口,都防了,只是......”段平之本想把潮南府的困境先摆上桌面,再提别的,没想到李景珩一开口便问到了海防。 “只是都形同虚设对吗?”李景珩眼眸中带着杀气,“倭寇在你们设防的上岸口,来去自由?!” 段平之瞬间觉得浑身冷嗖嗖的,“这......这也是没办法的。前几次倒是严防死守了,可守防的府兵几乎全被杀了......” “现如今,潮南府有多少府兵?倭寇来犯时,大概多少人?”李景珩紧盯着段平之,让他不敢分心。 “全府府兵有两千。可分往各县衙有一千二,实际在府衙的八百。倭寇来时,人数不一定,有时一百,有时......也有两百......”段平之额头上渗出了层层汗珠。 “八百的府兵竟由着一两百的倭寇横冲直撞,烧杀抢掠?”李景珩一掌拍向旁边的小桌子,桌子应声碎成碴。 “属下等无能,无能......”段平之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他是武正君的表弟,自然也知道这次来的是王爷,只是瞒了其他人,只说来了位将军。哪里想到这王爷竟这般厉害,桌子都能拍成碎碴。 “明日,你与武大人一起到云海客栈来找本将军!” 抛下这句话,李景珩便出了府兵衙门。他知道,在这段平之这里,他是得不到确切的信息的。只能自己去查。 李景珩回了云海客栈。 到了晚上,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来了。 各种消息汇总后,得出的有用信息便是这样的:潮南府的府兵明面上说是两千,其实一千不到。这种情况,其实好多府多少都有点。多报府兵人数,官员们便可以吃空饷。 所以如今在府兵衙门的兵力,其实不到三百。且里面有好些凭裙带关系进去的滥竽充数之徒。 而倭寇,其实都是周边小国或小岛上生活的一群人。 他们那里自然条件差,食物来源只有海中的生物,生存都困难。为了一口吃的,得与天斗,与地斗,与大海斗。 早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事。他们从潮南上岸,本就是一次试探。如果遭遇不到反击,那潮南便是他们富饶的大后方了。 谁知这潮南的府兵,在他们眼里,岂止没有武力值,完全可以叫柔弱不能自理。 所以,他们便会来抢夺一次,吃尽用尽后,再来一次。前面几次,还只是单纯的抢物质,后面便开始抢人了,抢女人。 这些倭寇,哪里是来抢夺,完全是把潮南当成他们的私库了。 “好个武正君,堂堂三品朝廷大员,竟只为自己私利,完全不顾辖下百姓死活!本王要他有命敛这些财,没命花!” 李景珩沉着脸,眼色冷厉。 “王爷,武正君在潮南盘据多年,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若直接拿下恐会生变故。” “不若,咱们兵分三路!”宛汐给李景珩倒了杯茶,轻轻拍了拍他紧握拳头的手。 李景珩眸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些,他在北境领兵十多年,自是知道有些事不能凭意气冲动莽干的。但兵分三路吗?他倒想听听他的王妃怎么说。 “王爷坐镇潮南府,与武正君,段平之等人周旋,让他们掉以轻心。” “一百,十五与龙羽卫,暗中调查武正君的贪腐和欺瞒朝廷之事,务必把他的罪证掌握齐了。到时,先斩后奏,任谁也不能为他多说一句话。” “第三路,便是我带着斯妍和斯九,去接朱姑姑来云海客栈。” 宛汐自己浅噙茶水,盈盈望向李景珩。 “第一,第二我都同意,第三条,不同意!”李景珩黑瞳里盛满了宛汐的俏脸,“如今我们一举一动,武正君都盯着。你去小岛,太危险!” “我有青凤卫,谁动得了我?反而是朱姑姑那边,一天也耽误不得。我一定得把她接过来。斯九和淳于救治时,药材什么的,必不可少。这边环境和各方面条件都好太多。” 宛汐坚持自己的意见。她知道,李景珩是不能离开潮南半步的。而朱姑姑一直不肯离开那小岛,只有她去才有可能把朱姑姑接过来。 “小岛的地址五哥也给了我,看着不太远。我们几个化个妆,打扮得像本地人。像是普通的出海,没事的。” 宛汐看出李景珩的担心。可她也知道朱姑姑之于李景珩,意味着什么。她不愿他有遗憾。 最后,李景珩知道拗不过宛汐,只得同意了。 第278章 紫衣岛 南方的四月天,已经开始热了。 宛汐这种畏寒怕热的体质,最是受苦。更别提潮南地处海边,又湿又热。 云海客栈是潮南这里最大最好的客栈,宛汐所住的又是客栈里最好的上房。里面有净房,洗浴房。还带了一个会客的小厅。 斯清几人伺候着宛汐洗漱后,给她换上了轻薄的纱衣,便出去了。 宛汐摇着扇子,打着哈欠往床上钻。 这床虽也不小,到底比不得临风居那般宽大。若是一个翻身,两人不得挤一起? 但如今出门在外,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宛汐也只能将就着睡了。 刚爬上床,便看见李景珩也是一身轻纱中衣,出了洗浴房。只见他黑发丝绸般披在身后,轻纱飘飘。胸口有一根带子未系,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的肌肤隐隐有光泽流动。 他剑眉星目,姿态难得的散漫。走至床边,嘴角噙笑,一双乌黑眸子凑趣般看着正盯着他看的宛汐。 “汐儿,我这般可还能入你眼?”李景珩邪魅一笑。 “......呃......”宛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这人,真是李景珩吗?他不是每天都摆着个冰雕脸,那眼眸,能活活把人吓死。他竟也会这般笑?也会这般说话? 宛汐愣神之间,李景珩已经上了床。他是真喜欢这床,不用与汐儿隔得丈八远了。 宛汐又抬手摇起了扇子,这天,真热。 “汐儿很热吗?”李景珩声音低沉温润,带着某种磁性。 “嗯!王爷不热吗?”宛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不用。我身上冰冰凉凉的。不信,汐儿便摸一下试试......”李景珩的声音带着蛊惑。 宛汐瞧着他也很清爽凉快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往他手臂那里摸去。 果然凉凉的! 宛汐加快了摇扇子的速度。 李景珩心里暗笑,伸手把扇子夺了过来,“我帮汐儿扇吧!” 说着,便抬手给她扇起风来,眼睛也一直盯着她。 这美色当前,有些顶不住啊!宛汐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李景珩眸色更暗了,他一手摇扇,一手熟门熟路地扣住宛汐的后脑,脖子一斜,便吻上了那张小嘴。 吻着吻着便把她放倒在怀里,宛汐下意识地双手抵住他,可又不知怎么的,放弃了抵制。 李景珩脑子里瞬间想到了,那天在临风居外面,无意间听到宛汐说的话。 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侧在她身旁,一边给她摇着扇,一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睡吧,明天还有得累呢!” 宛汐看着他明明耳尖通红,脸色也暗红一片,却极力忍着,心中竟也有了异样的感觉。 “嗯,王爷也睡吧,别帮我扇了。”说罢,她阖上眼睛,摒弃七七八八的想法,慢慢地入睡了。 李景珩一直给她摇着扇,直到确定她睡着了,这才以手枕头,独自入眠。 第二日,宛汐便带了斯九斯妍和两个青凤卫,找了些当地妇人穿的服饰换上。又请客栈掌柜帮忙雇了条不大小的船,毕竟要坐那么多人。 雇的船上,有三个船工,是一家父子三人。两个儿子二十多岁,晒得黑黑的,看着像是三十多了。憨憨的,很忠厚的样子。 父亲叫老朴,他看了地图,说如果顺利的话,傍晚时分便可回来。两个儿子,大朴和小朴,都不怎么说话,一直在卖力的摇着桨。 潮南话很难听懂,好在老朴他们出海多,会说一些官话,只是不太标准,有时要靠猜。 等船进了深海,老朴站在船头测了风向。运气不错,正好顺风,父子三人便上了帆布。 风吹着帆布鼓了起来,父子三人便只需要撑握好方向便可以了。 宛汐看他们闲下来了,便要斯妍从包裹里拿些糕点给他们吃。 老朴早就看出一身潮南海边妇人打扮的宛汐,不是寻常人。他哈着腰接过糕点,用不标准的官话问道:“夫人是北方来的?” 他们都听说了北方朝廷派了一位将军来帮忙抗击倭寇,应该是那将军还带了女眷。 “是北方来的!”宛汐刚刚以历了轻微的晕船,如今,扬帆而动的船稳了些,又感觉舒服些了。 “老朴,你说这倭寇真的这般厉害吗?”宛汐主动出击。 “他们哪有那些大官厉害?”一直不作声的大朴说着蹩脚的官话。 老朴马上用潮南话大声说了几句,估计是叱责他。 宛汐也没继续多问,船工都是小民百姓,上有官吏,下有倭寇,他们生活得战战兢兢。每天疲于奔命,只求能活着。哪里敢说官吏的不好?! “这次来的将军体恤民情,定能把倭寇打回跑的。”宛汐安慰道。 父子三人敷衍地“嗯嗯”几声,便没再说话了。 宛汐也是郁闷得很,行在这宽阔浩荡的大海上,她竟没有一点精力去领略一番大海的深奥美妙。只能端坐在这船中央,左右靠着斯九和斯妍。因为悲催的她既晕船又晕海。 终于,在宛汐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无名小岛到了。船抛锚靠岸后,斯妍带着斯九飞身下船,两名青凤卫扶着宛汐飞身下去。 老朴父子三人便守在船上等着她们。 这个无名岛确实不大,是一个小小的山包,一眼可能望到头,地势却有些高。想来也是,这种处在海中的小岛,地势若是不高的话,一年得被海水淹好几次。 几人沿着进岛的一条小路往上走。周围都是一些不太高的树木,地上也是杂草丛生,还有好些红红紫紫的小花,显得整个小岛倒也花红草绿的,特别有生机。 再往上一点,上面竟出现了一个院子,院子门上挂了个木牌,牌上写着三个大字“紫衣岛”。 宛汐仰头看着这几个字,嫣然一笑,原来这不是无名岛! “姑娘!”斯妍指着小院木门,正紧闭着。 “敲门!” 斯妍便在木门上重重地敲了起来。院子里几间茅草屋,便不见人出来。 宛汐站在院门前,扬声道:“庆国上京城王宛汐求见紫衣岛岛主!” 第279章 回航 连呼三遍后,其中一间茅屋中出来一个妇人,她看着外面站了五个人,尽管都是女的,神色也显慌乱。 “你......你们是什么人?”她说的竟是官话。 “大嫂,我们是上京来的,专门为求见岛主而来!”宛汐凑近那木门,好让那妇人看清自己。 “你们走吧。我们岛主,不见客!”那妇人冲着她们挥手,然后转身想回茅屋。 “大嫂,麻烦你跟岛主说,是上京城景珩媳妇来看她老人家了!”宛汐眼看着那妇人要走了,急中生智喊了一声。 那妇人没有回头,只叫她们快走。 不一会儿,那间茅屋中,出来两个人,还是那个大嫂,她扶着一个清瘦得近乎枯槁的老妇人,蹒跚着走了出来。 另一间茅屋中也出来人了,是一个老爷爷。他快步上前,打开了院门。 “请进!”也是一口标准的官话。 “谢谢老人家!”宛汐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那老妇人虽瘦弱不堪,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钗绾成一个髻在脑后。她虽然皮肤黑黄,可宛汐仍一眼便看见了她耳廓上那个通红的印记。 “朱姑姑!”宛汐轻呼出口,并对着她福了福身子。 后面四人也跟着行了礼。 “可不敢当!您是小皇子的媳妇,老身见过皇子妃!”说着,朱姑姑便要往下跪。 宛汐一把扶住。 看她这般虚弱,宛汐与那大嫂一起,把她扶进了茅屋中。 茅屋中很简陋,一个用石头和泥土垒成的床,几个木桩子便是凳子。一块大一点的石头便是桌子了。 “可......可不敢......”朱姑姑喘着气,话也说不完整了。 宛汐忙让斯九上前察看。 斯九先从兜里掏出一颗药喂给朱姑姑,又捻了银针给她扎了几处。 几息时间,朱姑姑便肉眼可见的呼吸顺畅,人也精神了。那大嫂与那老爷爷皆惊奇得半天没合上嘴。 “小皇子妃,这位姑娘真是神人哪!”朱姑姑感觉浑身舒畅,好像又有力气了。 “朱姑姑,你叫我汐儿吧!”宛汐温柔地笑着,“斯九是个很厉害的医者!” “这,这不好,没得规矩了!”朱姑姑搓着手。 “没事,这里天高皇帝远,不兴那些。叫汐儿亲切。” “朱姑姑,这紫衣岛一共有多少人?”宛汐进来时注意到院子里一共有五间茅屋。 “一共八人。”朱姑姑精神好了,语速也快了,“当年我出海寻找一处可久居之地,被风浪打翻了船,碰到了同样落入海中的秀姑和她父母。” “便结伴寻到了此处。后来,我们在海中打渔时,又救下了富平,龙生,林妹。” “早几年,黄海被潮南府武正君追杀,逃到海上,被富平救了回来。秀姑她父母前年死了。” “富平与秀姑生个男娃子,黄海与林妹也生了个男娃子。所以,岛上便有八个人啰!” 斯九笑嘻嘻的,“那您便是做了八个人的岛主?!” 朱姑姑一怔,也笑了,“嗐,我就是有这个执念。我家姑娘,就是肖紫衣,她说了,以后她会带我邀游四海,再找个岛,封我个岛主做做。姑娘不在了,我只能自己封了!” 朱姑姑神情落寞,眼圈都红了。 宛汐忙岔开话题,“斯九,朱姑姑是得了什么病?” “不必理会,无事,年纪大了,就这样吧。前年秀姑的父母都是这么走的。”朱姑姑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 斯九一把搭上朱姑姑的脉,说道,“朱姑姑这种病,是因长期吃了一种有毒的东西所致。” 秀姑与龙生皆惊得站了起来,“中毒!” “是的,应该是你们长期吃的一种东西,毒性不大,但长期吃便会致命。”斯九肯定地点头。 “我们每天吃的东西?我屋里有食物,姑娘能去瞧瞧吗?”秀姑反应很快。 斯九看了宛汐一眼,便跟着秀姑去了。 “朱姑姑,我这次是来接您去潮南府治病的。景珩很忙,脱不开身,所以托我来了。”宛汐拉着朱姑姑的手说道。 “不用治了,就这样死在这个岛上也不错!”朱姑姑摇着头,笑着说。 “现在知道了生病原因,你再把病治好了,那便能再守着这个岛几十年,又有何不可呢?”宛汐循循诱导着,“再说,景珩从小失去了母亲。” “您是肖夫人最亲近的人,您能给景珩描绘一个完整的娘亲。这也许能弥补他心中所缺失的部分。对于景珩来说,很重要的。” 这时,斯九与秀姑进来了。 “找到那野菜了。其实是一味药,但长期吃会中毒。我还教了秀姑大嫂如何消除水中的杂物。以后,他们的吃食和喝的水便安全多了。” “小皇子妃,不,汐儿,你真是带来了救星菩萨啊!”朱姑姑眉目开朗,真心地感叹道。 “不敢当,不敢当!”这下斯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朱姑姑终于下定决心跟着她们去潮南府治病了。因为那船并不是很大,所以暂时只带了朱姑姑一人回潮南。 老朴父子三人见几人背了一个老太太,从山上下来了,便忙着准备起航了。 回航的时候,风向不对,便重新挂船帆,调整角度。父子三人合力,小半个时辰,才把那帆布调整好,这才起航。 朱姑姑精力还是有限,上船后便在舱里睡下了。而宛汐因船晃晃悠悠的,更晕了。 幸好,斯九还能时不时地给她扎针缓解一下。 因回去是逆风,虽调整了帆布,便比来时,要慢一些。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来来往往,大多是打渔的。也有贸易的大船,像张家便有好几艘这样的大船,在沿海各国之间做着生意。 宛汐刚被银针扎过,脑子稍微清朗了一点。她坐在甲板上,看着远处有一艘船,速度很快,好像是往这边来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老朴父子三人叽哩呱啦地大叫起来...... 宛汐看出了不对劲,“青三青四,保护好朱姑姑!” 说完,自己在斯妍的搀扶下也坐到了船舱里。 刚坐下,便听到老朴大声在叫着什么,然后,船便像箭一般,迅速转了方向...... 第280章 掉海里 宛汐虽有斯妍护着,但船在海面漂移的速度太快,她被甩到舱门边。斯九本来抓紧舱内一根横梁,无奈年纪小,身量也矮小些,一下便被甩至往舱门外滑。 宛汐忙腾出一只手,死死抓住斯九。 好不容易船稳了些,斯妍扑上来,把斯九扯进舱。她刚松开斯九的手,准备去扶宛汐。那船突然掉转头又冲了过来。 “夫人,快抓紧了,那船是故意的......”老朴已被船漂移时激起的海水,淋得湿透了。他这会若还看不出问题所在,那便白瞎了他多年出海经验。 他提醒完宛汐,便与两个儿子大声说了几句。父子三人,一人掌着船,两人收帆。 “嘭!”的一声巨响,那船重重的撞了上来。船体动荡得厉害,几人在舱里如热锅里炒栗子般,颠过来荡过去。 “青三青四,你们只管保护朱姑姑!”宛汐看到青三有想过来护她的意思,马上下了死令。 老朴父子三人,不愧是海上谋生多年。不一会儿,船便重新回归他们控制了。父子三个默契十足,船体虽还摇晃不已,但他们已经把船从那艘大船的侧面拐过去了。 刚拐过去,正准备挂帆,那大船追了过来,从后面猛的撞上来。 只听得斯九大叫一声,她的身子便从舱门口往外飞去。 宛汐刚好站在舱门口,她两手抓住门,听到斯九的叫声,她本能的往中间一扑,竟把斯九扑倒在船板上。 “紧贴船面,抓住船板......”宛汐用身子压住斯九,大声叫。 斯妍飞身上前,伸手去拉宛汐,那手快要拉到时,船又被撞了...... 宛汐半边身子压着斯九,斯妍还没拉上她,她自己完全没有着力点。这么一撞,直接把她撞到飞起来。 船侧面的栏杆挡了她一下,但冲击力太大,栏杆只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她从栏杆中间掉下了海。 “姑娘!” “姑娘掉下去了!”斯九吓得大叫。 斯妍二话不说,飞身往海里跳。不想却被青三抓住,往舱里推,“去保护她们两个,我和青四去救主子!” 说完,两条身影跳下了海。 斯妍心肝欲裂,却只回舱守着朱姑姑。好在,那船见宛汐掉下海了,便调转方向,没再来追了。 老朴父子看到宛汐掉下海,忙稳住船,从甲板上取了绳索,丢给海里的青三青四。 斯妍见船停了,让斯九守着朱姑姑,自己也上甲板,准备跳海。 “姑娘,你会水吗?”老朴拉住她,“如果不会,不要下去添乱!” 说罢,他也跳了下去。斯妍苍白着脸,死死地盯着海面。 大朴和小朴一人拿了两根绳子过来,递了一根给斯妍,“等下拉她们上来!” 宛汐在掉下去之前,便深吸了口气。她不会凫水,但是曾经在一本游记上看到,人在落水前,吸满一肚子的气,便会浮在水面。即使不会凫水的人,也会为来救他的争取些时间。 但是,冲击力太大,她虽然深吸了一口气,仍坠得很深。整个身子掉入水中,突然而来的失重恐惧感,让宛汐差点张开了口。眼睛猛得被海水浸泡,生疼得很。 她赶紧先紧闭双目,慢慢呼出一口气。可到底不会凫水,所有知识都只是书上看的。她一口气便把深吸的气呼出得差不多了。幸好,肚子里憋了些气,身子坠下后又浮了起来。 正在这时,她耳边听到“扑嗵,扑嗵”两声下水的声音,应该是来救她的。她忙睁开眼一看,果然有两道身影朝她游来。 她终于放心了,可也实在憋不住气了。她一张口,海水便灌了进来...... 青三青四把宛汐抱上船时,宛汐已经昏迷了。青四马上把她放到甲板上,用力按压她的胃部。没几下,宛汐便弹起吐出好些水。 “姑娘,你怎么样了?”斯九带着哭腔,搭上了宛汐的脉。 斯妍跪在一旁,瞪圆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宛汐,一张脸又青又白,不成人样了。 “海水太咸,喝多了会口渴的......”宛汐靠在青三怀里,吐尽口里的水后,戏谑道。 斯九这才哭出声来,斯妍跪在那里只管掉眼泪。 老朴父子已经把船起航了,离海岸不远了。 老朴走了过来,内疚道,“夫人,都是小老儿的错。小老儿太无用了!” “老朴,不必自责!是我连累了你们。”宛汐看到浑身湿透的老朴衣裳破了,有道血痕从背上到胸腹,很长。 老朴知道宛汐发现他的伤了,他浑然不知痛,摇着手说,“夫人别担心,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若是小老儿经验再丰富些,便不会让夫人掉海里!” “斯九,去给老朴处理伤口!”宛汐虚弱地抬抬手。 “是,姑娘!”斯九哭着起身,“来这边,老朴,我是大夫。” 老朴一张黑脸很是无措,他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贵人坐他的船掉下了海,他罪过大了,怎能让贵人帮自己治伤。 “走吧,老朴,我家姑娘说一不二的!”斯九只想赶快处理了老朴的伤,去守着她家姑娘。 斯妍把宛汐抱进了船舱。幸好,朱姑姑安然无恙,斯九给她吃了安神的药丸,出了这么大的事,倒也还没醒。 “姑娘,我给你换衣服。”斯妍拿出包袱,幸好以防万一带了换洗衣服。 关上舱门,宛汐和青三青四都换了衣服。换完后,青三青四跪倒在宛汐面前。 “这是做什么?”宛汐倚着斯妍半躺着。 “属下护主不利,请主子责罚!”青三青四以头触地,异口同声道。 “是你们救了我,我为什么要责罚你们?”宛汐轻咳了几声,靠着斯妍喘着粗气。 “让主子掉下海便是罪过!” “你们起来,坐着说话!”宛汐声音清丽,却自带威压。 青三青四由跪变坐,仍垂着头。 “我掉下海不是你们的错,是害我之人的错。你们救了我,护主有功。只能赏,怎么会要责罚呢?” “若像你们说的,岂不是旁人害我,错都是你们的?哪有这样的道理?” “青凤令在我手里,你们既认我为主,那便要听我的。不可妄自轻贱,在保护我的同时,也要保全自己。你们可听清楚了?” 第281章 李景珩心疼了 “是,主子!”青三青四曲膝坐在舱内,神色不明。 “咳咳咳......”宛汐又咳了起来。 斯九帮老朴把伤口处理了,急忙赶过来。 “姑娘,你肺里的海水只怕没吐得干净,所以才会咳。等回客栈,我再给你熬点药,应该没什么事。” 斯九细细检查后,说道。 “嗯,我没事,不用担心!”宛汐轻轻拍了拍斯九。 “斯妍,我刚才掉到海里时,想起在游记里看过的一些知识,憋了口气,所以掉下去时,没受什么罪。青三青四救得及时,除了喝了几口海水,旁的也没什么了!” 宛汐看到斯妍从她被捞上船开始,便没说过一句话,只半步不离自己。她知道她是自责,又心疼自己,便笑着与她说起掉海里的事。 斯妍仍是一言不发,只把宛汐抱在怀里。 宛汐心里一酸,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斯妍忙伸手去扶,宛汐抬手压下她的手。 “斯妍,你如果不相信,便问问斯九。问她我是否真的没事?” “斯妍,你别担心,姑娘落水时喝了些水,吐出来便没事了。落水时间短,救治及时,姑娘内腑没受什么伤。休息段时间便又生龙活虎了!” 斯九也看出了斯妍的担心,便细细与她说了。 斯妍这才“嗯”了一声,又伸手扶住了宛汐。 船终于靠岸了,李景珩早带人等在海边了。 朱姑姑还没醒,青四背着她下了船。 “汐儿,是不是在海上出了什么事?”李景珩一眼便看出宛汐的虚弱。 “没什么......”宛汐不想李景珩担心,便笑着迎了上去。 “将军,小老儿的错,让夫人掉海里了......”老朴真是个老实人,他跳下船后,便快步走到李景珩身边请罪来了。 “掉海里?到底怎么回事?”李景珩心都到了嗓子眼,难怪这副模样,憔悴又苍白。 他狠戾的眸子扫向斯妍和青三青四。 宛汐心想,自己好不容易给她们做的思想工作,这下算是白费了。 果然,斯九斯妍和青三青四,纷纷跪下,“奴婢(属下)护主不利,请责罚!” 宛汐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李景珩暴虐的声音响起,“既知护主不利,那各自领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那还得了! 宛汐急忙抱住李景珩的手臂,“王爷,不要罚!” 她掉海里受了惊,喝了海水,本就虚弱,如今听到李景珩说要打她们五十大板,又急又怕,声音也软糯得不行。听在李景珩耳里,那娇柔的声音,妥妥在向他撒娇。 “王爷,她们是我的人!”宛汐软软地说完那句话,才想起这个事实。她的人,李景珩可罚不得。 李景珩气极,“行,你的人,由着你了,我便不插手了!”说罢,他把她打横抱起,直接进了马车。 回到客栈后,宛汐便让淳于赶快给朱姑姑看诊。斯九给宛汐开了张滋养的方子,李景珩便差人马上去抓药,回客栈煎。 “景珩,朱姑姑这病是中毒,好治,不过,时间稍微长点。” 淳于说完,便提笔开药方。 李景珩点了点头,又抱着宛汐进了房,把她放在床上,仔细地打量她。 “我真没事,刚掉下去,青三青四马上把我捞了上来。喝的海水也吐了出来......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宛汐又咳了起来。 “咳,那海水是咸的,喝多了,喉咙有些痒!”宛汐笑着说。 李景珩心疼得不得了,那嫩白如瓷器的小脸,咳得呈绯色了。 “淳于,斯九,滚进来!” “怎么啦,怎么啦?”淳于和斯九忙不迭地跑进来。 “汐儿咳成这样,你们两个,是死人吗?”李景珩指着两人大骂。 “王爷,我已经给姑娘开了药,海水入了肺,会有些咳的。不过咳不了好久的,很快便没事了。”斯九忙上前解释。 淳于给宛汐搭了脉,也认同斯九的话。 “景珩,淡定些,真没大事!” “滚!” 两人马上滚了出去,开玩笑,这大魔王如今正生气,谁敢与他同在一个房间,不要命了吗? “汐儿今日辛苦了!我去叫伙计端饭上来,你等着!”李景珩拿了枕头放到宛汐背后,让她斜坐得舒服些。 说罢,他快步走了出去。 晚饭后,朱姑姑被安排在旁边的房间里。因为她久病体弱,李景珩便差人好好照顾她,等明日休息好了,再与她相见。 宛汐倒是吃了饭,又喝了药后,没怎么咳了。 她好好洗了个澡后,斯清帮她把头发绞干后,便上床了。 李景珩今日在府兵衙门见到武正君等潮南府官员。官员们众口一词,承认自己无能,又说倭寇太强,最后求朝廷能多拨些人力财力,如此才有实力与倭寇斗。 李景珩心中有计划,只沉着脸与他们虚与委蛇。暗卫与龙羽卫们,奔波于潮南府各处,收集着以武正君为首的潮南官吏的罪证。 如今倭寇没来,武正君等的罪证也没收集齐,纵是李景珩心急,也只能等着。一天下来,看着这群人模狗样的朝廷命官,却暂时动不得他们,李景珩也是心累。 上床后,发现宛汐半眯着眼睛,知道她是在等自己。 宛汐其实很困了,但她还想等李景珩过来,她得把朱姑姑的一些情况告诉他。 等李景珩听完宛汐的叙述,发现她已是累极了。便伸手把宛汐放平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去。 宛汐实在太累太困了,她迷迷糊糊的看见李景珩面向她侧卧着,朦胧间看到他俊美清俦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张好看的脸。 李景珩惊讶地感受着脸上软嫩的指腹和手心,再看向对面少女绝艳脸上的微笑。他的心突突直跳,有点乱。他从未想到,她会主动触碰他。 “汐儿!”他嘶哑着低低地叫着她。 “嗯!”她慵懒带着奶音就应着。 宛汐的第一次回应让李景珩欣喜若狂,颤抖着把身子贴近宛汐,轻轻地抱起她的头,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如珍宝般。 然后嘴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着,他不敢做别的动作,生怕吵着她了...... 第282章 肖紫衣,就是这般女子 接下来的几天,李景珩除了例行公事般去府兵衙门点个卯,或是与武正君,段平之一起吃饭喝茶,聊聊倭人如何厉害外,一般都是守在客栈陪娘子。 这也让武正君对上面传的话心生怀疑。不是说这位王爷治军严明,雷厉风行,颇为冷酷吗?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毕竟身为王爷,位高权重,享受二字谁又逃得过呢?!这么一想,武正君觉得光吃饭喝茶还不够,还缺了占重要的东西,等下次见面,一定给安排上。 朱姑姑在淳于和斯九的双重治疗下,仅两三天时间,便大好了。连人的面貌都焕然一新了。 以前的朱姑姑,俨然一个六旬的老妇。其实她也只四十来岁。毒素的一清除,肉眼可见的年轻了,皮肤也没那么黑黄的。 这几日,李景珩与宛汐陪着朱姑姑,听着她讲了许多肖紫衣的故事。 朱姑姑十七岁时,要被父母卖给六十多岁老富商作小妾。她不愿,父母捆着她打,想把她打晕了直接送过去。 机缘巧合下,肖紫衣正好撞上。她给了朱姑姑父母五十两,比富商给的还多了十两,买下了她。 从此,她便跟着肖紫衣游历山川。那年肖紫衣也十七岁。 两人相伴而行后,肖紫衣告诉她,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十二岁那年突然出现在这里,无父无母,独自一人。 可她有好多赚钱的方法,所以四年间,小小年纪的她,便实现了她口中的财富自由。 十六岁,她把所有钱换成银票,开始了她游历天下,邀游四海的梦。她本以为会独自一人来完成自己的梦想,没承想遇到了朱姑姑。两人一起更有趣。 两人结伴的日子,肖紫衣与朱姑姑像亲姐妹般,无话不谈。直到,她们碰到了那个人,一个来自上京儒雅帅气的大叔。 他与肖紫衣有同样的梦想。不同的是,他俗事太多,不能像肖紫衣般脱身畅游。但他总能挤出时间,陪着她们游玩。两人还玩起了肖紫衣熟悉的密码游戏,用密码写信互通。 慢慢地朱姑姑发现肖紫衣与那大叔,竟互生了情愫。他们很快便爱得热烈。朱姑姑劝好友,那人年纪太大,肖紫衣说只要相爱,年龄不是问题。 朱姑姑又找大叔,她怕他伤害到好友。那大叔告诉她,世间万千繁华,唯有紫衣是他情之所钟,此生不换。她也被打动了。 后来,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那大叔经常抽时间陪着她们,不陪着肖紫衣游玩。朱姑姑也在旁看出,大叔是真的爱着肖紫衣,他把她当宝贝放在手心里,陪着她完成她的梦想。 可是,大叔总是事务太忙。肖紫衣看着他经常来回奔波,便随着他回了上京城。她到上京后,好像觉察出了什么,便要朱姑姑与她分开。毗邻而居,时刻关注,却不再时时在一起。 朱姑姑什么都不问,只照做了。后来,肖紫衣在陌生的上京,认识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个,竟有几分像大叔。他更年轻,更温文尔雅。他好像也炙热地爱上了紫衣。 不久,紫衣竟随着那人入了府,二皇子府。那人是皇子!一个月后,朱姑姑想办法也进了二皇子府当粗使丫头。 她进去半个月后,才得了机会与紫衣见一面。那时的紫衣,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已失去了以往的鲜活。朱姑姑要带她走,她说她走不了了。她怀孕了!孩子是大叔的! 一直以来,朱姑姑都是紫衣唯命是从。这一次,她想要紫衣听她的,跟她走,孩子生下来,她们一起养。 紫衣哭了,她说不能走,走了,孩子便保不住。那二皇子说了可以认下这孩子,但她不能走。她还告诉朱姑姑,大叔,便是二皇子的父亲,当今皇上大渝帝! 朱姑姑吓得瘫软在地上,她看紫衣那神情,应该早便知道这事了。情之一字,害人啊。鲜衣怒马的一个姑娘,为了情字,甘愿被困在这一方小院里。 朱姑姑深知紫衣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只得默默地守在二皇子府里,偷偷地陪着她。 后来,她知道了紫衣用自己的性命,迫使大渝帝给他们赐婚。婚后的二皇子原形毕露,原来他只是为了钳制住大渝帝,才故意接近紫衣,他想利用紫衣母子,达到让大渝帝立他为太子的目的。 她也看到了紫衣为了保护儿子,受尽了委屈。而大渝帝,为了心爱的女人和儿子,竟真的对二皇子许下了口头承诺。 紫衣在小景珩一次又一次的被刺事件中,精疲力尽。她让当时还是粗使丫鬟的朱姑姑提前出宫,她想带着小景珩逃出府,与她一起邀游四海。为了以防万一,她写了一串数字交给朱姑姑,说等她出来,再一起解密。 可是,朱姑姑等到的是肖夫人为保护三皇孙,香消玉殒的消息。她在上京的客栈病了足足一个月,病好后她便南下。她要帮紫衣完成她的梦想。 听完这些,李景珩低垂着头,素日清隽冰冷的脸上,一片死灰般的黯然,他双目空洞,没有任何聚焦。整个人好像陷入了颓废绝望的深渊。 宛汐倏地心被揪起来痛。她还是喜欢看那个嚣张跋扈,如黑面煞神般的李景珩。 她走到他面前,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紫衣可能回到了她原来的世界。如今正开心地过着她财富自由的小日子呢!” “她是为了我,才会被困在那个地方的!若没有我,海阔天空的,她游历山川也好,邀游四海也罢,都能实现。可是我却让她委身这么一个畜生。她如此恣意盎然的一个人,竟要委屈成这样。都是我......” 李景珩瓮声瓮气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胡说,她做这些可不委屈!你都说了,她如此鲜活恣意的一个人,有什么事能让她委屈?她做的事,除非是她愿意,谁也逼迫不了她!” “她在二皇子府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愿意为你而做!你是她的儿子,是她与先帝爱的结晶,一切皆她所愿,她不会觉得委屈的!” 第283章 惊弓之鸟 宛汐嘴上安抚着李景珩,但她心里是不能理解肖紫衣的。 那般意气风发的女子,短短几年之间,赚下了巨额财富。潇洒恣意,鲜衣怒马,怎么就让情给绊住脚了呢?就算是后来腹中有了孩子,也不至于把自己困在那方小院里啊? 可能是她还没那么经历,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等朱姑姑的身体完全康复后,宛汐想留她与他们一起生活。无奈朱姑姑执意要回紫衣岛。她说在那里,能感受到紫衣仍与她在一起。 于是选一日好天气,李景珩派人把她送回了那小岛。临行时,宛汐给她准备了好些吃的用的,最重要的是带了好些淳于与斯九亲自做的药丸。起码能备不时之需。 一转眼,李景珩他们来潮南快十天了。除了一百和十五他们那些暗卫在忙着,李景珩几乎当起了纨绔王爷。每天尽是吃喝玩乐,听说那武大人还送了美女给李景珩。 至于倭寇,毛都没见一根。 潮南府每天纸醉金迷,上京城却暗潮涌动。 李景昌待在自己府里,一个又一个的不利于自己的坏消息,从宫里传来。他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 王宛清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快要临盆了。李景昌很重视这个孩子,他让王宛清住到了主院,与自己吃住在一起。 消息传到四皇子府时,王宛清正与李景是在一起。 “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先是削了我们武安侯府,再是大舅舅,然后是母妃降为辰妃,如今更是离谱了,连外祖家也被削了,母妃成了婕妤?” “皇上这是在干吗?他想对你赶尽杀绝吗?他以前那些宠爱是假的吗?他要对你动手了吗?” 王宛清叉着腰,喘着粗气,质问着。 李景昌面如死灰。难道是他会错意了?原来父皇爱的一直都是李景珩?他做了那么多,都是在为李景珩扫清道路,好让他完美继位吗? 母妃曾说过,那肖妃是父皇心尖上的人,看来是真的了。这些年父皇对他也有偏爱,仅只是偏爱而已。他最宠的还是那个残缺的李景珩。 对了,听说李景珩府上那个淳于是怪医弟子,也许,他的身体已然康复了呢?所以父皇便不愿再把希望放在他李景昌身上了。 所以父皇为了李景珩,一味打压他的母族。 “父皇,你好狠的心呐!”李景昌自认为基本想清了所有事情。 他不会坐以待毙的。他要进宫找母妃,只有母妃才是真正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 “清儿,你去床上躺着。我这就去宫里给你请太医!”李景昌快步往外走。 “请太医?”王宛清一怔,跟了上去,“你要进宫?” 李景昌没有回答她,也没停下来。王宛清跟上去的脚步一顿,又转身去了卧房。 李景昌进宫后,直接去了杜婕妤的雍华宫。 不知怎么的,大昊帝并没有要杜婕妤移宫,甚至连宫女太监都没动一个。 李景昌一路未经通报便直接到了杜婕妤的寝殿。 “母妃!”李景昌看到倚坐在榻上的杜婕妤,一脸憔悴,双目无光的样子,心疼不已。 “昌儿,你怎么来了?”杜婕妤一直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妃子,这几十年来雍容华贵,每天光鲜亮丽的,无人出其右。 可自从除夕夜家宴开始,她便好像中了魔咒般,一再不顺。不但娘家不顺,儿子不顺,她自己,这个阖宫最受宠的贵妃,也成了如今的婕妤。这叫心高气傲的她,如何心甘?! “儿子来看看母妃!母妃你一定要保重啊!看来,父皇是要对咱们母子动手了!”李景昌趴在榻边,流着泪哀哀地说。 “浑说!”杜婕妤惊得一下坐了起来,一看周围,好在都是自己的心腹。 “昌儿,不可乱说!你父皇心里是有你的。”杜婕妤责备道。 “有儿子吗?您瞧瞧,姨母家,外祖家,再瞧瞧您,凡是儿子的助力,父皇都在不遗余力的铲除。他心里只有李景珩那贱种了!”李景昌低低地嘶吼着。 杜婕妤心慌意乱地看着李景昌,平时如玉般温润男子,如今颓废潦草,如惊弓之鸟般。 怎么会这样?才几个月时间,好像什么都变了。难道昌儿说的是真的吗?那个贱种,皇上对他真的如此爱屋及乌吗? 一向高傲的她,心神也开始动摇了。 “母妃,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若是李景珩那冷血的贱种得了那个位子,不会有咱们的活路的!” “母妃,清儿下月便要生产了,您要当祖母了。母妃,救救儿子,救救您的孙子!我不想死!”李景昌满脸泪水,如小时向杜婕妤撒娇时,抱着她手臂摇着。 杜婕妤心都碎了,特别是听到那句救救他。她心智马上回来了,她得为她的子孙做打算了。 她掏出帕子,给李景昌细心地擦拭脸上的泪水,“都快要做父亲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哭得满脸都是,也不怕人笑话。” “母妃......”李景昌哽咽着。 “不许再哭了!小孩子般,如何能成大事,做大事?平时的沉稳温润哪里去了?”杜婕妤正色低低责备道。 “你是天潢贵胄,天生的王者,莫要再做出这般小家子气的样子来了。” “你回府陪着清儿吧。母妃给你父皇炖点甜汤送去,顺便求他开恩,指派两个太医和四个医女,先去你府上住着,守着清儿。” “她这一胎,精贵着呢!你父皇一直期待能给他生个皇孙,你莫要大意。” 李景昌忙点头称是。待他出宫后,杜婕妤便带着宫女,端了她亲自炖的甜汤,去了御书房。听说皇上刚在那里接见完明镜堂的贺兰星越,这个时候正闲着呢! “参见婕妤娘娘!”贺兰星越清冷规矩地拱手侧立。 “哟,是贺兰副堂主!本宫来给皇上送甜汤呢!若是知道贺兰也在,就多盛一碗了......” “婕妤客气了,贺兰星越心领!微臣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杜婕妤微微颔首,便抬脚进了御书房...... 第284章 大昊帝昏迷 第二日早朝,明镜堂贺兰副堂主上奏了一件事,去年查出的淮安府通判秦沪,私自售卖生铁,牟取厚利的事,背后之人竟是淮安府府尹魏未。 明镜堂递上来的证据是实打实的收据清单,作不得假的。另,淮安府虞部员外郎肖子成,主管淮安器械制作。是魏未去年新娶继室的父亲。他举报魏未曾用姻亲和职权迫使他虚报器械数量。 其中多出来的器械,被他运至别处,不知是作了何用途。 明镜堂督主李景珩不在上京,所以调查的事情便全权落到了贺兰星越头上。他已着明镜堂正式介入调查。 大昊帝气得在朝堂上吐了血。魏未,不是别人,那是他的心腹。他把他从籍籍无名提到今天的地位,花了多少心血。想着他会是自己最有力的左膀右臂,谁知,他竟背叛了他。 “查,给朕严查!朕倒要看看,他的背后到底是何人?查出来严惩不恕!朕要他们死无全尸!” 大昊帝坐在龙椅上,气急败坏。 李景昌站在下面战战兢兢,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恍惚间,他感觉他的头顶正悬着一柄利剑。 下朝后,明镜堂动作迅速,很快便把魏未抄家收监了。肖氏因为娘家举报有功,只遣她回了娘家,倒也没把她一起关押。 而魏家嫡出大姑娘,几天前,在上京街上,被神秘人掳走,一直未找到。 皇宫里,杜婕妤听闻大昊帝在朝堂上吐了血,急得直掉眼泪。她马不停蹄地给大昊帝炖了补汤,送到了御书房。 大昊帝被迫给她降了位份,正对她感到愧疚,如今见杜婕妤仍然那么善解人意,对他也是关怀倍至,心里暖暖的,想着什么时候找个由头,再把她的位份升上来。他可不舍得委屈了她。 李景昌回府后,召集了众幕僚,在书房商讨了好久。最后,经过几方不同意见的争讨,李景昌自己拿了主意。心中有异议的幕僚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解了。 当天晚上,四皇子府穿着青衫的幕僚纷纷从各门出发,去完成李景昌的任务。 今日是休朝的日子。大昊帝在雍华宫陪着杜婕妤吃了早点,便去御花园逛了逛。 他最近精神恍惚,想来是思绪太甚,没休息好。没办法,儿子不争气,自己不得多为他操点心,否则这位子真让旁人坐了,他也是不愿意的。 从御花园穿过,便是太后的慈宁宫。几日没去给太后请安了,大昊帝这会便抬脚往慈宁宫。还没走几步,他突然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浑身也无力得很。 只一息的时间,大昊帝听到旁边宫女太监的惊呼,然后便不事不醒了。 皇帝晕倒的消息马上传遍了皇宫。宫里妃嫔们几乎都守在了这里。太医院的院首刘太医正在为大昊帝诊脉。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应该是急火攻心,一时气瘁,晕厥过去了。待老臣给陛下针灸一番,看是否见效。” 刘太医跪在地上,禀报完,便起身为大昊帝针灸。 一番轻捻银针后,大昊帝悠悠醒来。 “皇帝,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太后坐在床沿,紧紧地盯着皇上。 “母后,朕这是怎么啦?”大昊帝仍头晕得厉害,他尽力撑开眼皮,看向太后。 “皇帝啊,你太累了,急火攻心,晕厥了!你啊,年纪也不小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太后轻拍大昊帝的肩膀,“这肩膀的担子,放下一些,一个人担着,累!” 大昊帝苦笑,放得下吗?谁能帮他担?唯一能帮忙的,他又不想他帮。不但不想他帮,他还时刻想取他性命。怎能不累? 他准备开口宽慰太后几句,可还没开口,便又陷入了黑暗中。 “皇帝......皇帝!刘太医,怎么回事?皇帝好像又昏迷了!”太后急得忙叫刘太医上前瞧瞧。 “陛下是太累了,得让他休息休息!”刘太医得出结论。 “得了,都散了吧!皇帝要休息了,没事不要过来,别吵着皇帝!”太后听了刘太医的话,放心了,招呼着妃嫔们出了崇明殿。 潮南府 李景珩他们来了十八天后,晚上,明月高悬。倭寇终于又来了。 这次来了足足两百人。他们听说了庆国朝廷派了一位将军过来,他们是特意来会那位将军的。如果能把那位将军给了结了,那便狠狠地打了庆国皇帝的脸。说不定,还能占领潮南府,成立一个小王国呢! 他们上岸的时候,海防仍然与以前一样,形同虚设。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海里上岸,像回自家库房般,冲向选好的那些富庶人家,钱财也要,人也要。 但此行主要是杀掉那位派来的将军。听说他还带了家眷,将军夫人的滋味,肯定与众不同。他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直到进入潮南府腹地,他们仍是没受到任何阻拦。这些府兵,有多无能,他们早就清楚。 正当他们得意地准备大肆掠夺时,突然的的鬼诡般地出现了许多穿着暗红,或全黑衣服的人,他们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如鬼魅似的,贴着他们的身子,一刀一个。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两百人,便死伤过半。 两百人的倭寇团队,不是一个岛的,而是好几个岛集合起来的,他们每次都这么干,几个岛联合起来,一起到潮南府来收割财富。 现在,他们被这么一群鬼魅收割了性命。 很快,两百人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完整的人了。 不管是伤者也好,尸体也好,都被拖到潮南外滩,这里是离海很近的一个大广场。 一个身材颀长,挺拔俊朗的男子,负手而立,明明是丰神俊美的容貌,在惨淡的月光下,竟如邪魅般森冷暴戾。 “每个岛上留一个活口,回去给你们的首领送个信,若再来犯,本王便屠尽你们全岛,一个不留。” “另,把尸体挂在这广场上,曝晒三日。让潮南府的民众看到,倭寇并不可怕,只要群起攻之,无有不破的!” “尔等乌合之众听清了,回去告诉你们的族人,本王乃庆国大将军王是也!” 第285章 双向奔赴 客栈内,宛汐还没睡。今日客栈掌柜给她送了点稀罕东西来。 说是商船去南洋时,张怀远特意吩咐要带回来的。听说那东西原不是南洋的,是远洋地方的人出海做生意时,自己带了临时充饥的。 张怀远听朋友提起过,味道奇特,便嘱咐一定要想办法带些回来。本来是要送到上京的,正好她来了潮南,所以掌柜第一时间便给她送来了。 那东西叫黑美人,用极漂亮的锡箔纸包着。 宛汐不是个吃独食的,便带着几个丫头,一边看画本子,一边吃着黑美人,等着李景珩。 李景珩回来时,已至丑时。他怕自己一身血腥味熏到宛汐,便在外面沐浴换衣后才回卧房。 刚进房,便看到斯清和斯柠正在抢夺宛汐手里的东西,“姑娘,你已经吃了四个了。这里面装的真是酒,不能再吃了!” 宛汐一身薄纱衣,里面裹胸若隐若现,长发用一根簪子绾着,披在肩上。她神色有些迷糊,看着手里的吃食被夺,只怔怔的看着。 “这些洋人真是狡猾,糖果里也能放酒?一开始还吃不出来呢!”斯清嘟嘟囔囔。 众人一看李景珩进来,便行礼,“王爷!” “嗯,夜深了,你们出去吧!”李景珩淡淡地说。 “王爷,姑娘她,吃了点酒......”斯九磨磨磳磳不肯走。 “嗯!......嗯?还不走?”李景珩挑眉。 “走......走了!”斯九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本来她还想把那话本子拿回来了,算了,明天再拿吧。 李景珩走近宛汐,发现了她的异样。只见她两颊肌肤晶莹剔透,泛着粉红,双目迷蒙,手里拿着本话本,冲着他扬了扬,“这个好看!” 李景珩接过一看,《俏千金与状元郎》,翻开里面,竟是...... 李景珩忙把那书丢远些,宛汐不干了,伸手要去拿。 “汐儿,别看话本子了,看我,我比话本子好看!”李景珩握住宛汐的手,凑到她面前道。 “嗯?”宛汐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她挣脱双手,抚上他高挺的鼻,生动的薄唇。 真好看啊! 宛汐捧着李景珩的脸,歪着头盯着那薄唇,半晌,直接把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李景珩头嗡的一下炸开了,这甜蜜的幸福来得太突然。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回吻住宛汐时,那人已经离开了他的唇。 宛汐把唇移开后,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便舔了舔自己的唇,不知上面是否还留有他的味道。 李景珩半分没犹豫,一把打横抱起宛汐往床边走去。 失重的宛汐一声惊呼,双手不自觉地扒拉住李景珩的衣服。夏季的中衣本就松散,被她一扯,李景珩半个胸膛都露出来了。 宛汐被放到床上后,感觉到李景珩欺身而上了,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抵住他的胸。 “汐儿,是你自己招惹我的!”身上的人带着几分委屈。 他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抓住宛汐的两只手,扣在她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情欲。 宛汐脑子在李景珩腾空抱起她的那一刻,便清明了些。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俊美无俦,既有翩翩公子的如玉气质,又有武将生伐果断的英勇霸气。 他是堂堂王爷,却对自己照顾有加,成亲那么久了,对自己一再隐忍。她突然释然了,以后要怎样便怎样吧。而今夜,正如斯九所言,活在当下便是最好的了。 想罢,她抬起头,在李景珩的薄唇上轻啄了一下。 李景珩本来还在试探着,如今嘴上轻柔的触感,彻底瓦解了他所有的自制。他手一扬,床幔落下,他也伏身而下...... 一室旖旎,两心相交...... 第二日,宛汐浑身酸痛,逮着斯九要缓解的药丸。 斯九被她缠得没法,象征性地给她针灸一番,还说这也只能治标,至于治本还得是王爷来。要不,今晚让王爷再试试! 宛汐本来还一本正经地听着,听到最后,气得她抄起枕头便要打斯九。房内喜气盈盈,乐成一团。 四斯看到王爷与姑娘终于圆房了,心里高兴,姑娘终于不用孤零零一个人了。王爷对姑娘的好,她们看得清楚。姑娘是个慢热的,但总会明白的。 上京 大昊帝已经昏迷三天了,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杜婕妤在守着他。这是杜婕妤去太后那里跪求的恩典。太后知道皇帝最宠杜氏,自然允了。 第四天,据说皇帝醒来了一小会儿,当时贤妃正好去看望他。刘太医正忙着给皇帝推针,杜婕妤在旁边协助,贤妃历来清冷淡漠,便没上前凑热闹,只远远地站那瞧着。 “陛下,您说什么?哦......哦,您想让四皇子监国?不可啊,他还小!一定要,是......臣妾遵旨!” 杜婕妤直起身子,对着贤妃福了福身,“贤妃姐姐,您看,陛下如此安排,妹妹也是......无奈。可是陛下的旨意也不能违。” 贤妃仍淡淡地,没说话。 刚才杜婕妤侧着身子,把耳朵凑到大昊帝嘴边,把床榻上的大昊帝遮得严严实实。贤妃根本没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甚至,都没看到他说没说。 她看向一旁的曹大伴,“曹大伴,你刚才听见皇上说的话了吗?” 曹大伴躬着身子,恭敬地说,“回贤妃娘娘,老奴离得远,没听清!想来杜婕妤离得近些,是听清了的!” 曹大伴确定大昊帝没有开口。但是,他了解大昊帝,那个位子,他是最属意四皇子坐的。作为奴才,他一直是最得大昊帝圣心的,所以,他也觉得这可能真是大昊帝的意思。 贤妃一听曹大伴这么说,便冷眉一挑,“既然杜婕妤与曹大伴都这么说了,本宫还能说什么呢?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便带着宫女们回了倾云宫。 翌日早朝,杜婕妤作为被皇帝亲授口谕之人,由曹大伴领着,站在大殿前,向百官转达了皇帝的口谕。 四皇子李景昌便坐在了龙椅的下首侧面,开始了他的监国皇子之职。 第286章 皇上,你快要死了 斯清体贴宛汐身体不适,便没让她去洗浴房,打了水在卧房,给她洗漱。 宛汐忍着酸痛,下床坐在椅子上,由着斯清伺候。 “姑娘,昨晚你真不应该吃那么多黑美人!谁知道他们竟在里面放了酒。”斯清瞧着宛汐眼尾还有些泛红,气鼓鼓的。 “王爷也太不应该了,趁你醉了欺负你!”斯九一边用指腹帮宛汐按着太阳穴,一边细细的打量着宛汐的神色。 王爷对她们姑娘的心思,整个临风居都看得明白,可只有姑娘,傻傻的,当局者迷。就不知昨晚的事,姑娘是真心还是存了报恩之心。 “我......” “爷,怎么不进去?”门口传来利风的声音。 宛汐忙住了嘴。 只见李景珩一手背后,踱了进来,目光一直紧盯着正在梳头的宛汐。 宛汐对上李景珩那炙热的眼光,只觉面上发热,杏眸闪烁着躲开了。 “都出去!”李景珩想起斯九那句话,眼眸有些晦涩难懂。 “王爷,姑娘她......”斯九以为李景珩初尝人事,又想欺负宛汐,便想说姑娘还小。但李景珩一记凌厉的眼光扫过,她便没出息的怂了。 看到众人都往外走,宛汐也跟着起身。 “王妃留下!”李景珩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宛汐的手腕,自己坐到了宛汐坐的椅子上。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让宛汐轻颤了一下。刚要转身,便被李景珩一把抱起,随即坐到了他的腿上。 虽昨晚两人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可宛汐还是没有习惯这般亲昵的动作。她有些难为情的低头看着自己莹白纤细的手指。 “我昨晚......欺负了汐儿吗?”李景珩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响起。 “嗯?”宛汐听出了话里的异样,她抬头看向李景珩,他的眼里竟是细碎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王爷?” “汐儿昨晚是为何从了我?”李景珩紧紧盯着宛汐。 原来如此! 宛汐也摸不准李景珩对她的心思,但她这人,向来做了便是做了,遵从从己心。若是李景珩对她只是生理反应,那她也认。 “王爷,我遵循的是我的本心。我喜欢王爷,所以便与王爷在一起了,水到渠成而已。” “王爷不必有负担,我不会要王爷负责的。若哪天王爷遇到心仪之人,告诉我一声,我断不会横在两位中间的。” “待我把要做的事完成后,我便带着四斯,效仿肖夫人,游历山川,邀游四海,也是一桩美事......” 天知道李景珩在自己问完话后,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历经了那么多次大小战役,好像还从没如这次般,犹如在等待自己的后半生命运,忐忑窒息。 也没人知道他听到宛汐的第一句话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只觉得他的胸膛里填满了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直到听到后面,他不想她再说下去了,便急急地用嘴把那张粉嫩小嘴堵住...... 良久,才松开。 “汐儿,我早早便喜欢你了。我这一生,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从来只有你一人,也只会是你一人!” 李景珩用眼睛细细抚过宛汐清绝的脸,看进她眸光潋滟的双目中,与她纠缠在一起...... ...... ...... 自那晚把倭寇全歼后,潮南府大小官员被李景珩杀的杀,抓的抓。府衙差不多成了空壳。 李景珩写了奏折,派人快马送回了上京。在等待新旨意的时候,李景珩带着利风楚原和龙羽卫着手组织了新的府兵,训练了新水师。另一方面,他也暗中考察了一些官员,准备对潮南府的官场来场大的换血。 上京城,大昊帝每天几乎没有清醒的时间。 一开始,还有妃嫔去侍疾。后来,看到李景昌把持着朝廷,杜婕妤母凭子贵,控制着后宫。皇帝又一直没醒,便觉得形势差不多大定,她们便也没了去皇上跟前献殷勤动力了。 所以,大昊帝那里除了太后一天去一次两次,基本只有太监宫女守着了。 李景昌一面着人暗中赶制龙袍,一面授权杜泽平联系虎贲大营里他的党羽,时刻准备着。 作为李景昌的拥趸,安定伯府与宣平侯府在朝堂上不断的为他造势。其他人虽对他有意见,可如今皇帝昏迷,他又是皇帝口谕的监国之人,纵是万般不愿,也只能忍气吞声。 大昊帝昏迷第五天,崔皇后来到崇明殿。 她看到龙榻上脸色灰白,清瘦的大昊帝,微微叹了口气。当年她初见他时,他是那般俊逸出尘,如松柏般站在那里,浅笑着看着她。一眼万年,当她知道他也对她一见钟情时,少女的心思便全在了他身上。 直到成亲后,看着他一个又一个的侧室抬进府里,她心痛至极。而让她失去最后一丝爱意的,是他竟看上了她的至交好友。那可是与她心意相通的闺蜜。 她不能让她像自己般被困在这四方院里。所以当他提出让她招闺蜜来府里小住时,她与闺蜜彻底闹僵,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没人知道当时她的心有多痛,比看到府里多了那么多与她抢夫君的女人,还要心疼。可是她仍然这么做了,她要保住她的好友。只是,从此,她与他,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年,他为了当皇帝,用了多少卑鄙的计谋,害了多少人。她都一清二楚,可她也无能为力。她有儿女,还有崔氏一大家族的人。她只能苟且着。 如今,他这样子,怕是时日无多了。他的病为何而来,她也是知晓一二的。想来,他也是愿意的吧。毕竟,那对母子,一直是他的心头肉。 看罢,崔皇后便起身准备回宫了。 “皇......后,你来......了,朕难受......”突然,大昊帝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声音太小,只有离得近的崔皇后听到了,稍远一点的曹大伴都没听到。 崔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俯下身,厌恶地在他耳边说道:“皇上,别怕,很快便不难受了。你的杜婕妤与好昌儿给你下了毒,你就要死了......” 大昊帝瞪圆了双目,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马上,崇明殿一片兵慌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