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后,替嫁医妃带着空间去流放》 第一章 穿越即送死? 顾蓉蓉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穿越到古代,和一个男人拜了堂。 她戴着红盖头,所以看不见男人的脸,只能透过盖头下沿,看见火红婚衣袍摆下,男人一双长腿,以及利落的喜靴。 画面一转,来到了洞房。 喜娘正要说吉祥话、让新郎掀盖头,但那暴躁的新郎怒吼一声,把所有人赶了出去,然后粗鲁地掀开盖头。 顾蓉蓉抬头一看——嚯,这么帅! 却见男人有着一张淡古铜色的俊朗面容,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一双深邃的双眼满是阴鸷和愤怒,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仇人一般,但明明暴戾的眼神,却又格外迷人。 再细看——咦,这个男人怎么有些面熟?这不是……今天刚得到的那幅古画中的男人吗? 当时就觉得很帅,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顾蓉蓉嘟囔道:“我母胎二十年,从没动心过,原来潜意识喜欢的是这种类型?连做梦都能梦到。” 俊美男子冷冷开口,“做梦?顾蓉蓉,恭喜你,终于美梦成真了。” 顾蓉蓉睁大双眼:“这么奇妙吗?梦里人物恭喜我美梦成真?” 下一秒她的下巴已被男人粗鲁地攥住:“捏造我们冷家造反罪证,用捏造的证据威胁我娶你,顾尚书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好女儿?” 顾蓉蓉直接懵了:“等等,你什么意思?什么捏造证据?一个梦而已,这么曲折吗?” “哈哈哈!”男人仰头狂笑,“与我有婚约的是婷婷,她是你姐姐!枉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谁知,你竟诬蔑我造反,以此要挟替嫁,你真是能耐!” “当然不是……呜!” 顾蓉蓉话还没说完,嘴便被男人吻住。 男人的吻很粗鲁,顾蓉蓉想反抗,却不知为何,明明身手矫捷,此时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浑身软绵绵好像没睡醒一样。 紧接着,她被男人扔上了床,粗鲁地撕开衣服…… …… 一夜就这么过去。 与其说是洞房,还不如说是被虐。 当清早起来时,顾蓉蓉只觉浑身骨架散了大半。 她扶着昏沉沉的头,困得睁不开眼睛,嘟囔道:“真是醉了,昨天到底做了个什么梦? 怎么梦见我在古代,和一个酷似古画中人的帅哥成亲,还被帅哥强迫了一晚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我这么重口味吗?我自己都没发现。” 却在这时,门开了,有几名丫鬟进来。 “世子妃,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说话内容是恭敬的,但语调末尾却带着讥讽。 顾蓉蓉瞬间被吓清醒,急忙睁开眼看向周围,大吃一惊——这里不是她的公寓!还是那个满是红色的古代新房! 她这是梦没醒,还是……真穿越了? 情急之下,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钻心的疼痛提示她,这不是做梦,而是现实。 这时,丫鬟柳翠已经冷笑着上前:“恭喜世子妃达成愿望,请世子妃来梳洗吧?” 同一时间,顾蓉蓉脑海中涌入一些记忆残片。 原来,她确实是穿越了。 穿越成了与她同名,兵部尚书家的庶出二小姐。 尚书家大小姐顾婷婷与长宁王世子本有婚约,但二小姐顾蓉蓉却一直暗恋长宁王世子,为此偷偷以泪洗面。 突然有一天,一个神秘人找到原主,告诉原主一个定能顶替大小姐嫁入侯府的方法。 那神秘人给原主一封密信,说只要把密信拿到王府,亲手交给长宁王世子,再说出要替嫁的条件,世子就会同意更改换婚约人选。 于是,因爱疯狂的原主想也不想就答应。 其结果显而易见——王府不但同意更改人选,大婚还提前进行,长宁王世子娶了她,还在成婚当天睡了她。 不对劲!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顾蓉蓉没时间考虑自己为什么穿越,首先要考虑,是什么密信能让堂堂长宁王世子把婚约改了? 昨天晚上,世子好像提到过“造反的证据,”难道,密信里装的就是? 而世子竟然真的同意,莫非证据不是伪造,而是真的? 还有,神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何目的?为什么凭空出现帮助原主?会不会是利用原主,把原主当枪使了? 别怪她阴谋论,穿越之前,她是异能特工,所有普通人办不了的案子,都要交到异能组。 多年办案经验,她的直觉一向很敏锐。 再者,为什么世子和古画中的人长得那么像?这其中难道和她突然穿越有什么关联? 顾蓉蓉猛地抬起头,面色严肃,一双眸子锐利如刀:“我问你们,世子人呢?” 丫鬟们被吓了一跳,为首的一人道:“世子说,让您别多管闲事。” 顾蓉蓉冷笑:“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现在我嫁进来了,脱身之前你们倒霉,我也跟着遭殃,我不得不管。” 说着,直接跳下了床。 “我的衣服都在哪?” 丫鬟们翻着白眼,不愿意回答她。 顾蓉蓉一把拽来白眼翻得罪多的丫鬟,狠狠道:“我问你,我的衣服在哪?速度说,否则后果自负!” 丫鬟被她周身杀气吓坏,下意识瑟瑟发抖,伸手指向一个柜子:“那……那个……” 顾蓉蓉一把推开丫鬟,跑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抽出来一件轻便的衣服。 按照原主的记忆,把衣服穿好,又将乌黑浓密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插上发簪。 众人却见,刚刚还披着头发,脸上有初为少妇红晕的女子,下一刻面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世子在哪?别逼我动粗。” 为首的丫鬟也是被吓坏了,声音颤抖道:“世……世子清早便离京了,说是……出京有要事……” “糟了!调虎离山!” 顾蓉蓉刚刚咒骂一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丫鬟们慌成一团,顾蓉蓉也懒得使唤这几个不成器的丫鬟,自己跑了出去。 跑到前院,却见官兵们冲了上来。 抄家! 这是她第一个想法! 妈的神秘人,竟敢拿她当枪,陷害长宁王府。 她敢打赌,在她拿“伪证”到长宁王府时,已有人拿同样甚至更详细的伪证上报给皇上!来治长宁王府的罪! 清早,他们把世子及其忠心部下调走,趁着王府一群妇孺老幼,进行抓捕和抄家,紧接着要么屈打成招关入大牢,要么全家斩首或者流放。 她眼神闪了闪,先跑回房间,将丫鬟扔了出去,然后把自己的嫁妆连同大箱子,塞进她的空间里。 无论是坐牢还是流放,都需要银子打点。 无论到哪,都得好好活,她穿越一趟,可不是为送死的! 第二章 你们的命那么软吗?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顾蓉蓉从后窗越出,迅速查看一下地形,向着其它院子奔去。 现在王府乱成一团,她动作轻盈迅速,一时还真没有人注意她。 异能组的每个人都带一个空间,顾蓉蓉也不例外。 到各院子迅速把一些值钱的物件收入空间,咕咕叫的肚子又提醒她赶紧去厨房。 一大早,王府还没有来得上早膳,厨房里香气四溢,各种吃的满满当当。 厨娘们都已被赶去前院,顾蓉蓉趁机收个干净,出来又去仓库那边转一圈儿。 长宁王原先镇守边关,年前才被如回京述职,王府看着大,但仓库里的财物还真不多。 不过,顾蓉蓉也不能便宜那些抄家的官兵,不管什么,一并收走。 出仓库刚要走,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 “你去世子的书房,我去仓库,那种东西,应该就在这两个地方。” “好,一会儿在前院汇合。” 顾蓉蓉心思一转: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这或许就是长宁王府被陷害的关键! 她来不及多想,抄近道迅速去书房。 世子的书房布置简单大气,顾蓉蓉来不及细看,先通通收走再说,包括桌上的沙盘,桌下的椅子板凳都没有放过。 转眼间,书房里就空荡荡。 外面脚步声近,顾蓉蓉来不及走前门,屋子里已无处可躲。 后窗外是一片小湖,顾蓉蓉翻窗,脚尖点住窗台,跃上屋顶,身子翻转倒挂,又轻轻关上窗子。 来人推开门。 一进屋都有点懵。 这是……长宁王世子的书房? 这就是间空屋子吧?四壁空空,地面空空,空得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 顾蓉蓉从窗子缝隙看来人,穿军装,腰挎刀,一双眼睛透着精明。 不像普通士兵。 那人不可思议地在书房转几圈,又在墙壁和地板上敲了敲,大概是在寻找有没有暗室之类,结果却大失所望,连门也没关,转身离去。 顾蓉蓉跃上屋顶,站在高处看,见不远处小道上,几个官兵正围着两个女子。 “不许戴首饰,摘下来!” “不只首饰,衣服也要脱!” “快点。” “还以为你是王府的贵小姐?告诉人,长宁王府完了!你现在就是个犯人!” “我家小姐……”小丫环刚一开口,就被重重甩个耳光。 “闭嘴!本官爷面前,轮得到你说话?”官差扬鞭子还要打。 另一个直接伸手去扯主仆二人的衣服。 冷知棠吓坏了,身为长宁王府的三小姐,她被父兄呵护着长大,哪见过这些。 “别碰我!走开……” “碰你怎么了?告诉你,一会儿去了刑部大牢,还指不定……” “呼!”一道恶风袭来,直奔官差的嘴。 “啪”一声,官差痛得捂住嘴,血从指缝渗出来。 “谁?滚出来!” 顾蓉蓉拍着手上的土,不慌不忙走过来:“你姑奶奶我。” 官差拧眉打量,面前女子身材纤细,穿戴一般,但容貌极美,尤其那双眉眼,看着媚,却又目光凌厉清冷,既矛盾又无比惊艳。 “你是谁?” 顾蓉蓉轻笑:“你管我是谁?一个小小士兵,也敢质问我?” “我们是奉旨查抄长宁王府的,你若是长宁王府的人,同样是犯人!” “我是王府的人不假,但我也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再说,长宁王府的罪还没定,你们一口一个犯人,难道比皇上还会判?” 她气势十足,一时还真把官差唬住了。 几人面面相觑,哼道:“赶紧去前院,不许在此逗留!” 说罢,快步走了。 顾蓉蓉偏头看冷知棠,十五六的年纪,白嫩的脸满是惶恐,回视着她的目光充满忿恨:“要你假好心!” 顾蓉蓉:“……” “我救了你,怎么是假好心?” 冷知棠咬唇,脸迅速涨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王府落得今天的地步,分明就是你……” 冷知棠一跺脚,后面的话似乎有顾忌,没再继续说,带着小丫环走了。 顾蓉蓉微蹙眉:这小丫头,莫非知道什么? 还没到前院,已经听到哭声一片。 满院子的女眷,都摘去钗环,素衣素面。 顾蓉蓉一进来,冷知棠就看见她,小声对身边的妇人道:“母亲,她来了。” 顾蓉蓉对上长宁王妃的目光。 长宁王妃长得很美,和昨天晚上的男人有几分相似,尤其眉眼,也一样冷漠。 纵然脱去华服,依旧腰杆笔直,无半点卑微。 冷知棠红着眼睛,瞪着顾蓉蓉:“都怪你!是你害得我们王府,你……” “知棠!”长宁王妃喝断。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就是,丧门星!就是来克我们的!” “如果娶的是婷小姐,怎么会有这种倒霉事?” “就是,婷小姐才是京城最有福运的女子。” 顾蓉蓉本来觉得,原主的确干过对不起王府的事,忍忍也就算了,但现在听到这种话,就不想忍。 “说得好像我不嫁进来,你就能娶婷小姐似的,”顾蓉蓉语气讥诮,“不如你现在去顾家跪求,看她愿不愿来。” “还有,别再说什么克不克的,你们的命那么软吗?克克就要死了?如果真是这样,有这骂我的功夫还不如乞求老天爷,少给你脆弱的脑袋砸几个包。” “你……” “简直粗俗!” “再乞求老天爷,能让你一辈子精致。” “……” “母亲,你看她!”冷知棠撅着嘴小声抱怨。 长宁王妃眼中闪过狐疑,这才是顾二小姐的真面目吗?以前还真是没看出来。 恰在此时,有人大步府门外而来,一身薄甲,锵然作响。 “圣上口谕,长宁王在闵城大战中失利,损失数万精兵,据密报,长宁王乃是与敌军勾结,致使数万冤魂尽丧!其罪当诛! 朕念及多年镇守边关,网开一面,亲眷暂押大牢待审。” “王妃,谢恩吧!” 冷知棠快要哭了:“我父亲才不会……” 长宁王妃拉住她,微微闭眼,直直跪下:“臣妇,谢恩!” 顾蓉蓉上前一步,她记得面前这个人,和她一样,姓顾,是原主的嫡长兄,兵部尚书的嫡长子,顾婷婷的亲哥哥。 “公事说完,顾公子不说说私事吗?”顾蓉蓉开口。 “本官与你,有什么私事?” 第三章 入狱 顾文楼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与顾蓉蓉撇清关系。 要是原主,别说询问,就是抬头看一眼顾文楼都不敢。 但,顾蓉蓉不是原主。 迎着顾文楼的冰冷目光,顾蓉蓉极慢地笑笑,手指拨动腕上一条极细的银链子:“顾指挥使还真是铁面无私,丝毫不讲情面。 我这个庶妹就算是被泼出来的水,这一天的功夫水渍也干不了吧?” 顾文楼目光幽深,看到她拨链子的动作,心尖微动:“你想说什么?” “我忽然又不想和你说了,”顾蓉蓉笑容加深,“我改主意了,让顾婷婷来找我说。” 顾文楼嗤笑一声:“你觉得婷婷现在愿意见你?” “愿意不愿意,不是她说了算,”顾蓉蓉漫不经心道,“她也可以不来——不来试试。” 顾文楼盯着顾蓉蓉半晌,嘴唇用力绷紧,可见十分不爽。 “来人!查抄!” 一声令下,官兵们如饿狼,四处奔窜。 冷知棠咬唇恨声:“你以为你和婷婷姐一样受宠?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现在好了,只会查得更狠。” “就是,是不是非得坑死我们才甘心?” “简直就是不自量力,扫把星!” 顾蓉蓉眼风扫过去:“那叫慧星,多读点书吧!只有胆小懦弱的人才把一切都推给一颗星星。” 说话间,各路查抄的人都回来禀报。 “报指挥使,没有发现!” “报,什么也没有!” “什么叫什么也没有?”顾文楼不解。 “就是……库房里什么也没有,几个主院也是。” “还有厨房。” 不只顾文楼,长宁王府的人也都面面相觑,什么都没有? 连厨房里都没有? 顾蓉蓉神色如常,顾文楼迈步走到他们面前:“府里的东西,都去哪了?” 长宁王妃淡淡道:“大人这话问得奇怪,我们都被看管在这里,首饰都没有戴,其它东西,如何得知?” 顾文楼目光锁定她:“世子呢?” “赫儿今天一早接到消息,说有我家王爷的下落,特意赶去查看。” “王妃此话……不会是故意搪塞本官吧?” 长宁王妃直视他:“我家王爷为国尽忠,闵城大战的确败了,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何况我家王爷也在战役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赫儿派人四处打听,一有消息必亲自去查问,此事京城皆知。” 顾文楼心里疑惑丛生,圣谕是今天一早下的,他奉命之后立即来长宁王府,片刻没有停留,没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可王府里的那些东西呢?还能长翅膀飞了? 正疑惑间,有人快步走来,和他四目相对,缓缓摇头。 顾蓉蓉看得真切,那个人正是刚刚去世子书房找东西的人。 看来,顾家把她嫁进来,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顾文楼挥手下令:“来人,把他们押入刑部大牢!” 一群人又哭哭啼啼,被全部带走。 顾蓉蓉走上台阶,回头冲顾文楼浅笑:“顾指挥使,别忘了,让顾婷婷来大牢看我。” 顾文楼眸子迸出冷光,没有说话。 长宁王府百余口,仆从们暂押在王府,大门紧闭,不得随意出入,主子们和各院管事之类都被带走。 顾蓉蓉身份尴尬,新妇又不招人待见,连在大牢里都没人愿和她凑在一处。 她自行抱了点干草,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利用原主记忆梳理这次的事。 冷知棠缩在长宁王妃身边,带着哭腔:“母亲,我不想在这里……这里又冷又脏,怎么住啊?” 长宁王妃也心疼女儿,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没人想住在这里,知棠,事已至此,只有先忍耐。” 冷知棠咬唇看顾蓉蓉,恨声道:“她倒是安稳,都是她害的!” 长宁王妃偏头看顾蓉蓉,见她如此冷静,也有点意外。 “好了,别说了。” 顾蓉蓉没睁眼,听着她们谈话。 冷知棠沉默一会儿说:“母亲,大哥去了医馆治病,现在应该也知道消息,他也会被抓来吗?” “那是肯定啊,”长宁王妃叹口气,“你大哥身子一向不好,这次怕是要遭罪。” 顾蓉蓉记得,长宁王府世子,也就是她的夫君,冷星赫行二,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下面一个妹妹冷知棠。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脚步声,狱卒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白色长衫,颀长略瘦,苍白脸上尽显病容。 “大哥!”冷知棠扒着栏杆大声叫。 “不许喧哗!”狱卒大喝一声,“坐回去。” 冷星尘冲冷知棠微微摇头,示意她别硬杠。 这间牢房里都是女子,王府事发突然,也没分男女监,但牢房还是分开的,冷星尘被关到隔壁。 冷知棠凑过去,小声问:“大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别担心,你和母亲如何?”冷星尘问,“二弟呢?” “我和母亲还好,二哥去城外了,听说有父亲的消息。” 冷星尘拿出个纸包,塞给她:“没吃东西吧?我在路上买的,你和母亲吃一些。” 纸包里是几个包子,尚有余温,之前惊吓忙碌,没有觉得,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冷知棠抿抿唇:“我不吃,大哥,你身体不好,你留着吧。” 冷星尘瞥一眼顾蓉蓉,冷知棠哼道:“别管她!” 顾蓉蓉睁开眼:“冷小姐,你今日说我好几次了,休说我今天还在官差手里救过你,就算没有,我也是你二嫂,母亲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冷知棠脸气得通红,“你有什么资格做我二嫂?”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你高不高兴我也已经是了,”顾蓉蓉冷声回答。 冷知棠上前两步,低声咬牙:“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偷听到了。 就是你,拿着捏造的证据给我二哥,否则,你凭什么能嫁?我二嫂应该是婷婷姐!” 顾蓉蓉漆黑的眸子回视她,难怪这丫头对她敌意这么大,果然是知道点消息。 顾蓉蓉正要说话,外面环佩叮当,香风袭来。 她垂眸冷笑,重头戏来了。 第四章 试探 顾婷婷此时出现在大牢这种地方,犹如坠入凡间的仙女。 她手里还拿着个精致的食盒,身边丫环递给狱卒一点碎银,她隔着牢门,神情悲悯地像菩萨。 冷知棠红着眼睛:“婷婷姐!” 顾婷婷也跟着想哭,拿帕子给她压压眼:“别哭,知棠,你受委屈了。我给你们带点吃的。” “王妃,”顾婷婷神情关切,“您怎么样?” 长宁王妃略颔首:“我没事,多谢。” “自从得知要被替嫁,我家小姐一直病着,听说王府出事,这才不顾身体连忙赶了来,”丫环脆声道。 长宁王妃微垂眸:“有心了。” 冷知棠还想说什么,长宁王妃叫她:“知棠,过来。” 顾蓉蓉似笑非笑,坐在原地没动,看着顾婷婷做戏。 顾婷婷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也在寻找她,看到她时,明显一愣。 原以为顾蓉蓉会苍白憔悴,神情惶恐,狼狈哭泣,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而镇定从容,气色也很好。 “二妹,你怎么样?还好吗?我甚是担心你。” 顾蓉蓉这才慢慢起身,走到牢房边。 借着昏暗烛火,顾婷婷看到她脸上红晕,还有脖颈间不小心露出来的吻痕,不禁拧紧帕子。 “担心我?”顾蓉蓉浅笑,“未必吧?” 丫环拧眉:“你怎么说话的?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没长嘴吗?”顾蓉蓉打断,“需要你一个丫环在这儿插话?还是说,本就是你家小姐授意的?” 顾婷婷一愣:“不是,二妹,你别生气,她也是……” “她是什么我没兴趣,”顾蓉蓉目光落在她腕间赤金镂空手镯上,“我对你这镯子有兴趣。” 顾婷婷呼吸微窒,手想缩回袖子,被顾蓉蓉一把抓住。 “二妹,你做什么?” 顾蓉蓉极慢地绽出一个笑,语气泛着凉意,低低钻入她耳中:“你被替嫁,这镯子功劳不小吧?里面装了什么? 顾婷婷,别给我摆出一副可怜受委屈的样子,搞得好像你是受害者一样。” 顾婷婷脸色泛白:“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你一直心系于他,这才替嫁……” “是吗?”顾蓉蓉一把把她的镯子薅走,“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拿给冷星赫看,他会怎么想?” 顾婷婷差点绷不住,语气也冷下来:“二妹,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我好心来看你,你为何如此?把镯子还给我,那是我母亲给我的。” “好心来看我?”顾蓉蓉把手镯套上手腕,“被我抢了婚事,你不应该恨不得我死吗?” 顾婷婷叹口气:“我是生过气,但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是无用。 二妹,只希望你能好好和星赫过日子,别再任性。星赫他……是个好男儿,值得被好好对待。” “他是我的夫君,我当然会好好待他,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顾蓉蓉没伸出手:“钱袋子拿来。” “什么?”顾婷婷以为自己听错了。 “钱袋子,我在这里需要各种打点,没钱怎么行?你不会只拎着个食盒来的吧?” 顾婷婷:“……” 顾婷婷心里暗骂,表面还得装,刚把钱袋子打开,就被顾蓉蓉夺过去。 “就这么点儿?”顾蓉蓉轻哼,“顾大小姐,你平时克扣我的月钱都不只这个数。” 顾婷婷脸色泛青,不知道今天顾蓉蓉抽什么疯,难道是一下子受刺激太大,疯了? 咬咬唇,顾婷婷连客套话都懒得再说,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冷知棠瞪顾蓉蓉一眼:“你和婷婷姐说什么了?她为何那般生气地走了?” “她生气关我什么事?”顾蓉蓉手指摩挲着刚得来的镯子,“她是京城有名的福运小姐,我就是个庶女,向来只有她欺负我的份,我能气着她?” “你胡说,婷婷姐不会欺负人!她命好八字好,连皇家寺庙的方丈都说她命好,谁和她接触多了都好运气!” “那你怎么在牢里?”顾蓉蓉反问。 “你!”冷知棠恼怒,“还不是因为……” 长宁王妃蹙眉:“好了,知棠,不许再说!” “嗒”一声微响,顾蓉蓉眼睛微亮。 手镯果然从中间断开,在手掌磕磕,一点粉末倒出来。 顾蓉蓉手指捻起一点嗅嗅,微涩,略有香气,这是……上好的迷药,不但能让人意识模糊,可被操控,等清醒之后,还会丧失这段记忆。 在原主记忆中,顾婷婷是典型的黑心白莲,人前是温柔善良的姐姐,对庶妹照顾得无微不至,人后则是狠毒自私,不把原主当人,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又让人痛苦到极致又不会留下伤痕。 而且……顾蓉蓉刚才观察到,顾婷婷并没有被替嫁的忿恨不甘,她之前让顾文楼带话,也是试探,只是因为原主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和顾婷婷手上的镯子有关。 结果,显而易见,顾婷婷真来了。 顾蓉蓉现在可以肯定,顾婷婷应该早知道长宁王府要遭难,故意让她来顶缸,不但身陷牢笼,还得背着骂名。 而顾婷婷自己,毫发无损,还成了被可怜的对象。 顾蓉蓉暗暗冷笑,想让她就这么认输?没门! 就算不为长宁王府,就为争这口气,她也得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下定决心的同时,顾婷婷走出大牢,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方才接到兄长的信,也想看看顾蓉蓉的惨样儿,脑子一热就来了,现在回想,过于冲动了。 上马车准备回府,吩咐丫环:“你去衙门,让大哥回家一趟。” “是。” 街头拐角树影后,冷星赫戴着斗笠,看着马车离去。 他身边的侍卫慢吞吞问:“世子,要、追、上、去、吗?” 冷星赫摇头:“不用,我现在这种情况,若是被发现,会连累婷婷。再者……” “什、么?” “我已成婚,与她断了缘分,没必要再见。” “可、是……” “没有可是,”冷星赫打断他,“走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 顾婷婷回到院子,摸摸空荡荡的手腕,气得摔碎桌上茶盏。 顾文楼一脚迈进来:“为何生气?” “大哥,”顾婷婷恨声,“顾蓉蓉那个贱人,不能再留了!” 第五章 打个响指吧 顾文楼蹙眉。 “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把我的镯子抢走了,”顾婷婷晃晃手腕,“那只镯子。” “怎么如此不小心?为何不拿回来?” “那么多人,王妃也在,我没法拿,”顾婷婷手按眉心,“她好像知道什么,也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顾文楼坐下,思索片刻道:“无妨,她拿就拿了,反正她现在在牢里,还能反出天不成?” “可她说,要把镯子的事告诉冷星赫,”顾婷婷目露狠意,“她今天敢如此对我,我就必须让她死!” “放心,她活不了太久,”顾文楼轻笑,“太子殿下说过,皇上对武将本就心怀忌惮,尤其长宁王这样的功高震主之人,这次有这样的机会,定不会叫长宁王府轻易脱身。” “现在已经有人去抄冷家其它族人,待人都到齐,我就去向太子谏言,让长宁王府血染京城。” 顾婷婷这才露出笑容,倒杯茶给他:“大哥,你是太子伴读,和太子关系最好,如此年轻就入职五城兵马司,任东城指挥使,虽然官品不高,但负责京城治安,责任重大,只见太子器重。” 顾文楼抿口茶:“不错,有朝一日,太子登上大宝,必不会亏待我。” 顾婷婷笑意如花:“哥哥,咱们顾家有你,以后会更上一层楼。” “你也一样,谁人不知你是京城福运最佳的女子,又才貌双全,”顾文楼语气一转,“冷星赫还想娶你,真是妄想。” “哥哥,”顾婷婷轻摇他手臂,“可我现在就想给顾蓉蓉一点教训。” 顾文楼浅笑:“好,我来想办法。” …… 中午时分,大牢里开始给犯人派饭。 两个狱卒,一前一后,推着两辆小车。 犯人每人一个黑面馒头,一碗稀得能数清火粒的白粥。 王府的人都金尊玉贵,哪吃过这个,纷纷表示不吃。 分粥的狱卒冷笑:“不吃拉倒,告诉你们,这顿不吃,下顿没有,有本事顿顿别吃!” 长宁王妃道:“吃吧,别和肚子较劲。” 冷知棠忍不住哭:“母亲,这怎么吃……” “饿了一样吃,”长宁王妃端起碗,“你父亲统兵打仗时,难免有粮食供给不上的时候,爬冰卧雪,吃草的时候都有。” 四周一静,冷知棠默默端起碗,眼泪颗颗掉入碗里。 狱卒抿抿嘴,长宁王妃低声道:“拜托这位大哥,给我家长子尽量稠一些的粥,他身子不好。” 狱卒没吭声,但给冷星尘的粥,明显米多。 轮到顾蓉蓉时,直接跳过。 顾蓉蓉问:“我的呢?” 狱卒扫她一眼:“你谁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抓我进来?那行,放我出去。” 狱卒“哐”把勺子扔回桶里,“那我不管,反正我就知道,这饭,没你的份儿。” “你能怎么样?” 顾蓉蓉盯着他半晌,狱卒挑眉,十分欠揍。 “我不能怎么样,”顾蓉蓉忽然笑了,“不过,我有个预感,我打个响指,就会有奇迹发生。” 冷知棠翻个白眼:“你别丢人了!” 长宁王妃剩下半碗粥,看着顾蓉蓉没说话。 狱卒嗤笑:“什么奇迹?天上能下银子?还是你能出去?来一个,我瞧瞧。” “那你走近点,不然我怕你看不清楚。” 狱卒靠近,就站在牢房外,顾蓉蓉伸手臂就能够到。 顾蓉蓉举起手,手指微弹一下,随后说:“看好了。” “哒!” 一声响指。 其它人都瞧着。 狱卒一怔,哈哈大笑:“奇迹在哪儿呢?哪呢?哈哈……啊——啊嚏!” 他并没有在意,正要说话,顾蓉蓉再次打一个响指。 “哒”一声,狱卒又打一个喷嚏。 第三声,又打一个。 接下来,不用顾蓉蓉打响指,他的喷嚏打个没完没了。 分馒头的狱卒眸子微缩,审视地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察觉,偏头看过去,狱卒又垂下目光,若无其事。 是错觉吗?顾蓉蓉好像又看到昨天晚上,她那个凶狠夫君盯着她时的眼神。 冷星尘蹙眉打量顾蓉蓉,若有所思。 分粥的狱卒难受得不行,喷嚏没完没了也让人受不了,他指着顾蓉蓉:“你……啊嚏!” “我什么?我不是说了,奇迹会发生,”顾蓉蓉浅笑,双手环抱,“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狱卒扶着栏杆:“你……啊嚏……干了什么?啊嚏!” 顾蓉蓉手指轻捻:“没干什么,就是向上天借了一点势。想好,就拿饭来换。” 狱卒不想,但实在难受,不得已,点头答应。 顾蓉蓉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打了个响指。 响指落,喷嚏停。 狱卒揉揉鼻子,不可置信,但,的确是好了。 顾蓉蓉得到一碗稠粥和一个白面馒头。 端到角落,自顾慢慢吃。 不用猜,顾蓉蓉也知道狱卒是顾家人指使的。 她不缺吃的,空间里有的是,但她必须要拿到该得的。 趁她在牢里,就想欺负她,是吗?好,那就看看,到底谁更命硬。 冷星尘不动声色,目光在她身上来回转几次。 这位顾二小姐,和之前了解的,完全不同。 难道,之前是藏拙?可这相差也太大了,若能藏这么久,也真不简单。 长宁王妃也同样疑惑,但她此时更挂心另外一件事,趁无人注意,悄悄展开塞在馒头里的字条。 那是冷星赫扮作送馒头的狱卒时,悄悄塞在馒头里的。 上面两行小字:我安好。定会救你们出去。 长宁王妃缓缓吐一口气:无论如何,儿子还在外面,就有希望。 她看一眼面色苍白的冷星尘,心生愧疚,起身走过去,低声问:“星尘,你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今天取到药了吗?” 冷星尘浅浅笑笑:“母亲放心,我还好。药取到了,等出去再煎吧。” 他说得轻松坦然,长宁王妃心里更难过,出去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低声道:“药给我,我这里还有张银票,拿给他们,让他们给你煎。” 冷星尘摇头:“不用,银子还有大用,母亲留着,关键的时候再说。我又不是病了一两日,没事的。 再说,吃这两副也没什么效用。” 顾蓉蓉闭着眼睛,听到他们的谈话,心头一亮。 她心里做好一个计划,但还没有突破口,这下……有了。 第六章 答应我的条件 顾蓉蓉正盘算,忽然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传~圣上口谕!” 冷家人瞬间都看过去,长宁王妃也挺直腰背。 顾蓉蓉细打量,来的人是个掌事太监,面白无须,眼神睥睨。 “长宁王府一案,交由太子殿下主审,三日之内,长宁王府拿不出证据以证自身清白,冷氏三族,斩立决!” 狱中一片死寂。 顾蓉蓉都愣了愣。 随即就是哭叫悲鸣,有人尖叫着扑到牢门前,大呼冤枉。 掌事太监微微冷笑,神情讥讽,似乎早料到现在的局面。 等众人哭嚎片刻,他也看足了戏,一甩手中拂尘道:“这还是太子殿下仁慈,皇上念长宁王以往功劳,谋逆通敌之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长宁王妃声音暗哑,坚定道:“我家王爷,从未谋逆通敌!” 掌事太监扫她一眼:“王妃,这话您和咱家说不着,咱家只是东宫的小小掌事,您有冤,去皇上面前诉。皇上正等着您的证据。” 太监说罢,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长宁王妃吐一口浊气,绷直的腰慢慢塌下去。 冷知棠小声抽泣:“母亲,这下可怎么办?” 长宁王妃微微闭眼:“别怕,要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相信老天有眼,早晚有一天,皇上会明白你父亲,会知道我们的冤枉!” 顾蓉蓉冷笑一声:“老天要是有眼,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与其与希望寄托给天,不如靠自己!” 冷知棠反驳:“你说得倒轻巧,这是在大牢!”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之后再还清白,还有什么用?你又怎么知道?靠别人烧纸吗?” “你……” 冷星尘冷眼旁观,忽然觉得,这样的顾蓉蓉,不合礼法,没有规矩,但有一种敢把天捅破的气势,也……比顾婷婷更配意气风发的冷星赫。 顾蓉蓉骂完人,没觉得痛快多少——到底造了什么孽?稀里糊涂穿过来,刚来被人强了不说,还被嫌弃,老公也没影了,现在又要被砍头。 一眼瞄见不远处那个分粥的狱卒,顾蓉蓉指指他:“差爷,帮个忙。” 狱卒对她又恨又有点怕,尤其见她抬手,就觉得鼻子不好受。 “干什么?” “去叫顾文楼来。” 狱卒差点气笑:“什么?就你?凭什么叫顾大公子来?他可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 “还有,我凭什么听你使唤?” 顾蓉蓉手起势,轻轻冲手指吐口气:“去的话,我不会少了您的好处,保证这一趟,让您挣到十两银子。 不去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打个响指也不费劲儿,打着玩儿呗。” 狱卒:“……” “你有十两吗?” 顾蓉蓉轻笑:“反正我人在这里,还能赖你的银子?你怕什么?” 狱卒脸有点挂不住:“胡说,我有什么可怕的?好,去就去,我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顾蓉蓉坐回去,偏头看看冷星尘。 冷星尘垂眸,乌发垂下一缕在脸侧,映着苍白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美。 但顾蓉蓉不喜欢这一挂,还是昨天晚上的冷星赫……呸,顾蓉蓉挥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那个狗男人,连人影都不见。 顾蓉蓉目光在冷星尘身边一掠,扫过那个药包。 冷知棠的声音小声传入她耳中:“母亲,你说她找顾文楼想干什么?不会是想让顾文楼把她救出去吧?” 长宁王妃没说话。 顾蓉蓉收回目光看过去,冷知棠冲她抬抬下巴。 顾蓉蓉平静收回目光,不去看她。 长宁王妃摇头,示意冷知棠别再说。 顾文楼能来,顾蓉蓉一点也不意外。 这种人自傲自大,冷氏要被诛三族,只怕也有他的推动,顾文楼巴不得亲自来欣赏“作品”。 天色已晚,顾文楼换了件锦袍,月白色,微微闪着珠光,翩翩公子,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顾蓉蓉轻嗤一声。 顾文楼脚步停在牢前:“你笑什么?” “没什么,”顾蓉蓉慢慢起身,走到栏杆边,“顾大公子,屈尊降驾,来一趟不容易啊。” 顾文楼嘴唇微勾:“反正你也要死了,就当来给你送个行。” 他空着两手:“婷婷还说让我给你带点你爱吃的,但我问过厨房,婆子们早都吃完,没了。” 顾蓉蓉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一口吃的而已,我不在乎。我来是想和顾大公子谈个交易。” 顾文楼觉得好笑:“你?和我?谈什么交易?” 顾蓉蓉细长手指拨弄一下牢门上铁链,哗啦作响:“带我出去一趟。” 顾文楼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去一趟昶王府。” 顾文楼目光凝视,像看傻子一眼看着她:“顾蓉蓉,你是疯了吧?” 顾蓉蓉手指点着脑袋:“你猜怎么着?还真是,我这一疯就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雨中望江图》什么的。” 顾蓉蓉直视顾文楼,明显看到他眸子一缩。 有意思,果然猜中了。 顾文楼咬牙切齿:“你都知道什么?”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顾蓉蓉笑意如花,“答应我的条件,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第七章 别给我耍花样 顾文楼胸膛快要炸开。 那幅图,是一名地方官为保命送给太子的礼物,前朝丹青大家手笔,价值万两。 那名官员听说顾文楼是太子跟前的红人,特求到他门上,结果因为犯的事儿太大,太子连见都没见,那名官员直接死了。 顾文楼大着胆子,把那幅图留下,没有交给太子。 可这事儿顾家其它人都不知道,顾蓉蓉是怎么知道的? 顾文楼眼底似有凶兽,欲挣扎而出,把顾蓉蓉撕个粉碎。 顾蓉蓉毫无惧色,笑眯眯道:“顾大公子,我时间可不多,你最好快点想。” “你现在是长宁王府的世子妃,被押在此,是皇上旨意,太子查办,我没有权力放你出去。” “别担心,我给你找了个正当理由,”顾蓉蓉勾勾手指,压低声音,“昶王身体抱恙,悬赏能解其病痛之人,巧了,我就行。” 顾文楼气得笑出声:“你?你什么德行,我最清楚,医书上的字你认得全吗?” “你真的了解我吗?顾文楼。” 顾蓉蓉语气平静,脸上笑意收敛。 灯光昏暗中,少女身姿挺立如竹,漆黑的眸子似深渊不见底,让人看不透。 顾文楼忽然就没了底气,说出“了解”二字。 顾蓉蓉轻松拿捏他的心理:“如果我治不好,反正他病了那么久,每天试诊的人无数,也怪不到你头上; 如果我治得好,你可是大功一件。 你倚仗太子不假,可谁会嫌靠山太多?昶王可是皇帝的兄弟,太子的亲叔叔。” 顾文楼抿唇深思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好,就帮你一次,三日后若你死了,也算我这个做兄长的……” 顾蓉蓉打断他:“行了,别恶心我。” 转身到冷星尘那边,伸手从栏杆中穿过,拿起一包药:“大公子,借你的药包一用。” 冷星尘还没答言,顾蓉蓉又转身到牢门边:“走吧。” 冷知棠气得杏眼圆睁:“顾蓉蓉!那是大哥的药,你要干什么?你抛下我们走,是不是?刚才还骂别人,现在你却要跑了!” 顾蓉蓉冲她笑笑:“嗯,反正你也看不上我,不是说喜欢顾婷婷吗?我去帮你问问,她乐不乐意换。” “你……” 顾文楼命狱卒开门。 顾蓉蓉停住脚步:“哦,对了,我答应给狱卒十两,给吧。” 顾文楼气笑:“什么?让我给?” “是啊,我没有钱,再说了,他尽心为你办事,你不给点儿赏?” 狱卒脸色微变,赶紧摆手:“不……不……” “反正我说了,是你自己不要,”顾蓉蓉若无其事,率先往外走。 外面空气清新,月朗星稀。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顾文楼眼中闪过狠意:“你最好别耍花样。”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顾蓉蓉抬腿上马车,“别想着暗杀我或者弄死我,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你暗动手。 顾家这样对我,我这十几年也不是白过的,那些阴私事我写成话本子,交给我朋友,只要我一死,就各处传唱。” 顾文楼脸黑如锅底。 顾蓉蓉懒得理他,马车里布置得不错,桌子上香茶果盘儿一样不少,自顾吃起来。 马车缓缓走远,街角的冷星赫眼底深沉,目光似箭。 “主子,她跟着顾文楼走了。”侍卫慢吞吞说,“好气!” 冷星赫握紧刀柄,心头忿恨:顾蓉蓉,你果然包藏祸心! 昶王已经病了多年,自皇帝登基时起,身子一直不好,也没有子嗣,皇帝对他一向不错,太子等皇子也和他关系亲近。 为昶王的病,前些日子皇帝下旨悬赏,寻找能治病的人。 顾蓉蓉觉得,这是个机会。 昶王府大门已经关闭,顾文楼低声道:“你最好讲规矩,注意言行,别疯言疯语,否则的话,惹怒昶王,直接被斩杀在这里,可别怪我。” 顾蓉蓉拍拍手上点心渣子:“放心,顾家人坑我这么多年,我都活得好好的,没那么容易死。” 顾文楼冷哼,下车上前叫门。 昶王府的人见是他,又是为王爷的病而来,客气地请他稍等。 不过片刻,昶王府管家迎出来,简单询问之后,脸上的希冀明显转变为失望。 这么多名医都瞧过,顾蓉蓉算什么? 一路往里走,顾蓉蓉眼角余光观察,这王府比长宁王府还要大,也气派得多。 皇家的王爷,果然还是不同的。 昶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今年三十六岁,缠绵病榻却已十六年。 整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他靠在床头,乌发披散,长眉细眼,正歪着看书。 管家上前来报:“王爷,顾尚书家的大公子带来的人到了。” 昶王收起书:“进来。” 顾文楼带着顾蓉蓉进屋,昶王目光温和,却极具审视力,着重在顾蓉蓉身上落了落。 顾蓉蓉不慌不忙:“拜见王爷。” 她的礼不太标准,昶王浅笑:“顾小姐这礼,跟谁学的?” “自学的,”顾蓉蓉脆生生回答,“没人教过。” 顾文楼脸一黑。 昶王饶有兴趣:“那医术呢?不会也是自学的吧?” “自然不是,我怎么敢在王爷身上胡乱试?” 昶王招手:“上前来。” 顾蓉蓉往前走几步,昶王细细打量,见她身上还穿着囚服,微蹙眉。 顾蓉蓉倒坦然:“王爷,你先给您把脉?把病看了,再说别的。” 昶王调整一下坐姿:“好。” 这小姑娘,怪有意思的。 顾蓉蓉上前,管家拿帕子搭在昶王腕上。 手指一搭上脉,顾蓉蓉神情专注,和刚才的状态不同,昶王近距离看她,少女皮肤白润,睫毛长卷,毛茸茸的。 眼睛漆黑明亮,神情坚定,昶王忽然明白,为何顾家总是把嫡女顾婷婷推到前面来,而这个庶女,倒是背负恶名。 昶王眼中闪过笑意,在皇宫中长大,深宅大院里的这些事,他最清楚不过。 顾蓉蓉收手,顾文楼抢先问:“如何?” “能治,”顾蓉蓉简短笃定。 管家忍不住:“顾小姐,你可看清了?我家王爷这病……” “我说了能治,怎么,你们不盼着治好吗?”顾蓉蓉取出银针,“其它人都出去吧,我要给王爷治病。” 管家赶紧说:“你放心,我们绝不出声……” “不是怕出声,”顾蓉蓉干脆拒绝,“我是怕有人偷师,我这可是不传之秘。” 管家:“……” 顾文楼差点气死。 昶王轻笑出声:“好了,你们都出去。” 第八章 给我道歉 房间里只剩下顾蓉蓉和昶王。 昶王躺在床上,看着给他施针的顾蓉蓉。 她指尖似葱白,银针在她手上,像是有了生命力,根根刺入体内,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从身体深处慢慢弥漫上来。 原以为她说“不传之秘”是虚张声势,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真功夫。 借着明亮灯火,昶王忽然看到她无意中露出的一小片侧颈,似有一点红痕。 再看她身上的囚服,昶王想起,这姑娘昨天才嫁到长宁王府,和世子冷星赫大婚。 昶王不动声色,等着瞧顾蓉蓉究竟想做什么。 针施上,顾蓉蓉也没闲着,转身到窗下美人榻上坐下。 “王爷别着急,至少得一刻钟。” 昶王点头:“不急,本王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会儿。” “王爷放心,这回不让你白等,”顾蓉蓉从容笃定。 “皇上悬赏,能为本王治好者,可得万金,”昶王浅笑看着她,“你想要吗?” 顾蓉蓉点头:“想啊,万金,谁不想要。” 她手抚着肚子:“不过,王爷能不能先给我一餐?” 昶王一怔,吩咐一声。 管家一直候在外面,听到吩咐简直要气死:这会儿了,还有心思吃东西! 几个小菜,一碗热汤面,顾蓉蓉也不嫌弃,坐在小桌前大口吃。 她不扭捏,但吃相也不错,昶王看着她大口吃,忽然都感觉有点饿了。 昶王不禁暗暗惊讶,他有好久没有体会饿是什么感觉。 顾蓉蓉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走到床边,手指轻捻上针:“王爷,忍着些。” 话音落,她手指轻弹,银针微微颤动,竟然似有嗡鸣声。 昶王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感觉一阵难受,每根针尖似乎都生出火焰,在他体内燃烧。 他忍不住闷哼两声,额头瞬间见汗,本就苍白的脸如同透明。 顾蓉蓉全神贯注,如同根本没有看,手指的速度越来越快,针颤动的频率加大,他体内的灼烧感也越来越强烈。 昶王双手紧紧抓住薄被,手背上青筋迸起,冷汗把衣裳湿透。 终于,顾蓉蓉手停下,长长吐一口气,开始起针。 针起完,她冲外面叫一声:“进来吧!” 管家和顾文楼先后进来。 管家一眼瞧见昶王的状况,顿时急了:“王爷,您怎么样?天爷,怎么……这……” 昶王难受地说不出话,想抬手都抬不起,管家赶紧过去扶住。 管家瞪着顾蓉蓉,双眼通红:“你都干了什么?” 之前也来过不少大夫,很多委婉地说治不了,也有的名医想试试,但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顾文楼一把扯过顾蓉蓉,扬手想打她:“混帐!我就不该信你!” 顾蓉蓉抬举挡下他手腕,沉声道:“滚开!” 顾文楼现在恨不能掐死她。 昶王微微抽搐一下,一张嘴,“噗”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溅了管家满身。 管家真是吓坏了,抱住他大声叫喊:“王爷,王爷!来人,来人!” 院中的府兵冲进来,管家怒视顾蓉蓉:“把她押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五十军棍,顾蓉蓉这种小身板,连三十下都撑不过。 顾文楼咬牙,拱手道:“不劳其它人,我愿意亲自动手!” 管家重重呼吸几下:“那就有劳顾公子。” 顾文楼扣住顾蓉蓉肩膀,想拖着她往外走:“别怪我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找死,顾蓉蓉,你……” “慢着,”昶王缓过一口气,低声制止。 管家赶紧拿帕子给他擦拭。 昶王冲顾蓉蓉笑笑:“放开她。” “王爷,她……”管家还想说,昶王摆摆手,“本王好多了,这一口血吐出来,感觉身上松快不少,顾小姐,你好医术。” 顾蓉蓉肩膀一摆,挣开顾文楼的手:“那是自然。” 昶王吩咐一声,让府兵都退下,注视顾蓉蓉:“你想要什么?” 顾蓉蓉掸掸衣袖:“除了应得的万金,我只有一个请求。” 昶王声音轻缓,却透出不容质疑的味道:“本王虽然是皇上的兄弟,但也不能枉顾国法,长宁王府的事……” “我所求,不是这件事。” 昶王略感疑惑:“那是什么?本王愿闻其祥。” 顾蓉蓉把带来的药包递过去:“先煎药,王爷吃过药再说不迟。” 管家伸手要接药,顾蓉蓉没撒手。 管家诧异:“顾小姐何意?” 顾蓉蓉笑意微凉:“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管家脸色微变,顾文楼喝斥:“顾蓉蓉,不许无礼!” 顾蓉蓉看都看不他,目光注视着管家。 昶王道:“做错事,误会了人家,就该道歉。” 管家抽回手,恭敬行个礼:“对不住,顾小姐,是我的错,误会了你,还请见谅。” 顾蓉蓉满意,把药包给他:“去煎吧,三碗煎一碗,拿来给我。” 管家退走,顾蓉蓉对昶王道:“怎么也要一个时辰,王爷,能否给我找个地方?我要沐浴更衣,小睡一会儿。” 顾文楼刚要开口,顾蓉蓉又说:“哦,顾大公子可以先去马车上等我。” 昶王眼中含笑,吩咐下去一切照办。 顾蓉蓉舒舒服服洗个澡,躺在床上,意识进入空间。 那个药包里的药当然不能治昶王,真正起效的,是她在针灸时,释放的“修复”异能。 昶王的病也有药可治,药就在她的空间,但药的起效太慢,要让昶王迅速感觉到变化,非“修复”莫属。 只是,现在这副身体太差,还不能支撑太多异能的使用,顾蓉蓉还是得进空间找药。 她是整个异能小组的后勤,小组的物资和药物都在她的空间里,看到熟悉的东西,想想自己孤身流落至此,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同伴,难免有点不是滋味。 刚把药拿出来,忽然听到一丝异响。 极轻微,但顾蓉蓉还是清晰捕捉到,顺手拿出一把短军刀,压在身下。 她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人在慢慢走近。 呼吸不改,半分破绽也没露,直到来人走到床边,刚刚站定。 第九章 我还有一个请求 冷星赫刚站到顾蓉蓉床边,垂眸细看。 昨天晚上光线暗,又满心怒意,对她全是厌恶,根本不想看。 现在看来…… “唰!”冷光一闪,冷星赫下意识后仰,刀出鞘。 “当”一声,顾蓉蓉的匕首和冷星赫的刀撞在一处。 冷星赫心头讶然,顾蓉蓉并没有停下,一跃而起,攻势未收,反手刀刃朝上,又是一撩。 刀光森然,带着寒气,杀意刹那到咽喉。 冷星赫惊且怒,脚尖一点地,后弹一米多,后腿险些撞到桌角。 顾蓉蓉手握匕首,站在床沿,居高临下看着他。 此时的冷星赫脸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 只刚才两下,和这一双眼,顾蓉蓉就知道这个男人绝非寻常之辈。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 冷星赫直觉感到,面前的女子不是顾蓉蓉。 顾蓉蓉他之前也见过,总是低着头,小声小气,一副软弱胆小的样子。 正因为如此,在得知被顾蓉蓉“算计”之后,他越发愤怒。 但此时的顾蓉蓉,眸子冷锐逼人,紧紧锁定他,让他恍惚觉得回到战场,对敌方将领盯住。 可这怎么可能? 草包顾蓉蓉,怎么会有这样的压迫感?! 顾蓉蓉冷哼一声:“你闯到我的房间来,问我是谁?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你胆子不小,敢擅入昶王府。” 冷星赫握紧刀柄,嗤笑:“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怎么?你想叫人来杀我?” 他语气戏谑,顾蓉蓉也不恼:“杀你,还用叫人?” 话音落,顾蓉蓉猛地踢出一脚,脚尖绷直,直奔他下颌。 冷星赫心里暗骂,挥刀招架。 顾蓉蓉却没有真的出腿,只是虚晃一招,见他招架,手腕一甩,两枚银针射出去。 冷星赫用刀一搏,“叮”一声,搏开一根,另一根擦过他手背,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好歹毒!”冷星赫喝道。 顾蓉蓉不以为然:“这叫兵不厌诈,你跑到我房间来杀我,还说我歹毒?那你算什么?毒中毒?” 冷星赫:“……” 顾蓉蓉不慌不忙,转身坐在床沿边,浅笑着看他。 这个状态,让冷星赫心头起疑,很快,他觉得一股麻意自血痕之处起,正缓慢而清晰地蔓延。 他心头一惊,表面不动声色:“你究竟是谁?” “顾家二小姐,长宁王府世子妃,”顾蓉蓉目光掠过他伤口,“感觉怎么样?不行就别硬撑。” 冷星赫轻笑:“想抓我?你做梦!” 话音落,冷星赫突然飞身跃起,从窗户逃走。 顾蓉蓉也不着急,不管这个人是谁,反正几个钟头的手麻是避免不了的,她在银针上抹的,可是最先进的麻醉剂。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顾蓉蓉重新躺回去,在空间里拿点东西吃。 “修复”很费精神力,需要及时补充,刚才又一打斗,感觉有点头晕。 刚吃完,管家就提着灯笼来请。 顾蓉蓉随他去见昶王。 昶王正靠着床头吃东西,精神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你来了,”昶王擦擦嘴,优雅从容,“坐。” 顾蓉蓉也没客气,转身坐下:“王爷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昶王轻叹,“身上轻快许多,胸口也顺畅。” 顾蓉蓉点头:“这是自然,王爷身子见好,但还没有痊愈。” 管家有点急,赶紧问:“那该当如何,才能让我家王爷痊愈?” 顾蓉蓉抿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自然是按照今天的疗法,多治几次,这副药吃过三副,再换新方。” 昶王似笑非笑:“要多治几次?” “嗯,王爷的病情有多重,不用我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有一次就好的本事,按照今日的治法,怎么也要一个月左右。” 管家一怔,看向昶王。 昶王摆摆手:“可是,长宁王府,冷氏三族,要在三日处斩。” “没错,”顾蓉蓉坦然,“王爷好记性。” 昶王饶有兴趣地打量她:“所以,你之前说的一个请求,是指什么?” “王爷今天吃的药,是长宁王府大公子的药,我所求,就是请王爷看在用过他药的份儿上,救他一命。” 昶王微愣,哪怕顾蓉蓉说,她昨天刚和世子成婚,想和离,与长宁王府划清界限,昶王都不意外。 但这个请求,属实没有想到。 “本王用了他的药?” “正是,大公子入牢,是从药店被抓去的,手上拿着刚抓的药,但在牢房内也无法煎药,所以也没用上。” 管家惊讶:“冷大公子确实身子不好,但他和王爷的病症不尽相同,怎么能用同一种药?” “能不能用,我说了算,效果说了算,”顾蓉蓉语气笃定,眉眼带着几分傲气,“王爷不是也说好多了吗?” 昶王轻抚手指上的玉扳指:“冷星尘是王府长子,救他不是容易的事……” “王爷,大公子长年抱病,即便活,也活不了多久,长宁王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换一个病儿子的残喘几年,也能尽显我皇仁慈。” 昶王:“……” “王爷,时候不早,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这就告辞,我的请求,您得快点想。” 昶王略颔首:“好。” 管家忙说:“那明日……” 顾蓉蓉手指轻抚额角:“我住在牢里,也不是特别方便。王爷要想明日还继续治疗,那得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昶日差点气笑。 “什么请求。” “我想要一块昶王府的令牌,”顾蓉蓉面不改色,“别人见到,如同见到王爷的那种。” 昶王疑惑:“你要这个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在牢里耍耍威风。” 昶王:“??” 顾蓉蓉浅笑:“等我一死,王爷收回就行。” 昶王第一次遇见这个女子,好气又好笑还好奇,完全预测不到,她会做出什么来。 “给她,”昶王吩咐管家,“另外,你方才说的请求,本王也可以考虑,明日一早便进宫向皇上奏请,若是皇上允准,即刻放冷星尘出去。” 顾蓉蓉暗笑:行,上钩了。 第十章 打赌 顾蓉蓉被管家恭恭敬敬送出门外。 她一走,昶王立即命人叫来府中大夫。 大夫给他仔细把过脉,惊讶道:“王爷,您的身子确实好转不少。此人可真是位神医呀!” 昶王轻抚玉扳指,眼睛微合:“去查本王吃的药。” 但凡他用药,肯定要经过好几道检查,但其它人只会查有毒无毒。 大夫验看剩下的药渣,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王爷,这些药不过就是普通的药,成色倒是不错,虽说对您的病有利,但也不至于立即就让您恢复至此。” 昶王回想顾蓉蓉给他针灸治疗的场景:“或许,她治病的关窍,并不在这包药上。” 正说着,管家进屋回话。 “王爷,奴才命人去要来了冷家大公子抓药的药方。” 核对之下,和药渣一致。 昶王微锁眉,沉默不语。 …… 顾蓉蓉坐回马车,无视顾文楼铁青的脸。 “顾蓉蓉,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活,”顾蓉蓉干脆道,“我知道,有人想我死,但我偏要活。” 顾文楼嗤笑:“就凭你?” “对,就凭我,”顾蓉蓉点头,“我知道,你,顾婷婷,甚至顾家人,都想我死。” “不过,顾文楼,你堂堂兵马司指挥使,虽然说品阶低了点,但好歹也是尚书家的公子,太子伴读,能不能别用收买狱卒这种下三滥的招术?” 顾文楼眸子一缩:“你别得意,别以为见过昶王一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昶王一向独善其身,不理政事,你……” 顾蓉蓉抬手,一样东西自她掌心垂落,轻轻晃动。 金灿灿,映着烛火,晃瞎顾文楼的眼,把他后面的话噎回去。 “认得这是什么吗?”顾蓉蓉笑意如花,“认得就闭上嘴。” 顾文楼不服:“你是偷的吧?昶王怎么会给你这个?” 顾蓉蓉把玩令牌:“是不是偷的,你回去问问昶王不就知道了?” 顾文楼还想说,顾蓉蓉打断:“我烦了,别说话。” 说罢,挑两块点心慢慢吃。 顾文楼看着她旁若无人的模样,气得干瞪眼。 到大牢门外,顾蓉蓉拿准备好的小布袋,把车里吃的东西都装进去。 “你……” “顾文楼,明天这个时辰,还来接我,给昶王看病。” 顾文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告诉你,你爱来不来,不来我也照去,去了我就说你烦了,也不想让昶王好。” 顾文楼盯她半晌,短促笑一声:“好,接你,我亲自来。” 顾蓉蓉下车,头也不回进大牢。 顾文楼看着她背影消失,嘴角微勾,扯出一丝狠毒的笑。 顾蓉蓉,本想让你多活两天,是你自己找死!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回到大牢,那个狱卒快步迎上来,凶神恶煞道:“你什么意思?居然当着顾公子的面……”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我也替你要过钱,是你自己不争气,不要接,怪我?” “顾蓉蓉,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是大牢!我说了算,你若是再敢耍花样,别怪我让你吃鞭子!” 顾蓉蓉甩出令牌,慢悠悠道:“你也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这是不是你说了算我不知道,反正我得说了算。” 狱卒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这……你……” “昶王亲赐,不让你对着令牌磕头就算客气。” 顾蓉蓉昂走到自己牢房门前:“开门!” 长宁王妃目光微带审视,但什么也没说。 冷知棠忿忿又好奇:“你怎么又回来了?” 顾蓉蓉扫她一眼:“回来睡觉,在外面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又吃点东西,该睡觉了。” 冷知棠气鼓鼓:“你……” 顾蓉蓉别过脸,不再理她,看向隔壁的冷星尘。 他靠着墙,静静坐着,脸色愈发显得苍白透明。 “大公子。” 冷星尘睁开眼,眼底深沉,辩不出情绪。 “你是王府的大公子,人脉应该不错吧?等你出去之后,尽快联系能联系的人,想办法把你家人的死罪免了。” 顾蓉蓉很清醒,无罪释放是不可能,但免死罪应该可以。 冷星尘眸光在她脸上定住,抿唇不言。 冷知棠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梦话?大哥他怎么能出去?你还让他想办法联系别人,怎么联系!” “你办不到,不代表我也办不到,”顾蓉蓉调整坐姿,往栏杆上一靠,“走着瞧。” 冷知棠:“哼,走着瞧就走着瞧!说大话谁不会?” 这个小姑娘,真是被家里宠坏了,完全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要不然这样,咱俩打个赌,”顾蓉蓉道,“要是明天他能出去,你就向我认错,连说十声你错了,外加十声你是笨蛋。” 冷知棠涨红脸:“如果不能呢?” “那我就说。” 长宁王妃想制止,冷知棠已经抢先开口:“行,谁食言谁是小狗。” “这可是你说的。” 冷星尘神色平静,事关他的赌注,倒好他才是局外人。 顾蓉蓉心说这位大公子,还真是沉得住气。 时间不早,顾蓉蓉闭上眼,意识进入空间,把那幅古画找出来。 这幅古画是她穿越之前,组里接的最后一个案子。 有个盗墓的国际组织,非常猖獗,盗宝无数却始终逍遥法外,异能小组出动,才把他们抓获。 其它的东西他们都认,唯独这幅画,都说没有印象。 本来顾蓉蓉想亲自上阵,会会那个头目,看不能问出实情,话也暂时放在她空间里,没想到,还没等问,人就穿越了来。 之前乱嘈嘈,一直没有顾上,现在她想确认一下,这画中人,是不是和世子冷星赫一样。 可当她打开画的时候,不禁错愕睁大眼:这是什么情况?· 第十一章 说到做到 画中的男子,面目变得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长的什么样子。 顾蓉蓉揉揉眼睛:这是怎么回事?眼睛也没花呀! 她记得清清楚楚,之前是好好的一幅画,她还感叹,这画中男子长得真是好看。 重新把画卷起来,再打开看——还是模糊。 真是没脸了。 顾蓉蓉无奈,只好放弃。 牢房的条件实在不怎么样,她干脆在空间里没出去,用了“修复”,得好好补补才行。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是被狱卒送饭的声音吵醒的。 早饭只有稀粥,连杂面馒头都没了。 大家都饥肠辘辘,这碗粥根本不顶事。 冷知棠一肚子没好气,瞪一眼顾蓉蓉:“吹牛!你不是说今天大哥能被放出吗?” 顾蓉蓉漫不经心掀眼皮看她一眼:“你是在为你大哥鸣不平,还是因为饿,想吃好吃的没吃到?” “你……”冷知棠一下子被点破,脸涨得通红。 顾蓉蓉气死人不偿命,拿过小布袋,里面装着昨天晚上从顾文楼马车上装的点心果子。 拿出一块,慢慢地吃,对着冷知棠一口接一口。 冷知棠更气:“母亲,您看她!” 长宁王妃把剩下的半碗粥给她:“好了,吃吧。” 冷知棠登时红了眼眶:“母亲,您吃吧,我没事。” 顾蓉蓉偏头看看冷星尘:“大公子,你想好出去该干什么了吗?” 冷星尘目光扫过来,清冷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你似乎对我能出去很有信心。” “那当然,”顾蓉蓉笃定道,“我顾蓉蓉说的话,还没有不算数过。” 冷知棠哼道:“不吹牛会死吗?” “你也做好准备,”顾蓉蓉道,“给我道歉,并承认你是笨蛋。” “你……” 话音未了,外面有脚步声响,袍角一晃,昨天传旨的太监又来了。 王府众人都绷紧身体,摒住呼吸。 太监这次没有废话,直接展开圣旨:“……长宁王长子冷星尘,身体孱弱,朕念及长宁王以往的功劳,功过需当分明,特赦冷星尘出狱。” 太监读完,走到冷星尘牢房前:“大公子,领旨谢恩吧!” 冷星尘也很意外,起身谢恩。 太监冷哼一声,甩拂尘道:“大公子,可要记得皇上的恩德。” “是。” 太监目光一掠,看向顾蓉蓉:“你就是顾家庶女?” 顾蓉蓉浅笑:“我是长宁王府世子妃。” 太监微怔,冷笑一下,转身走了。 冷知棠兴奋站起,奔到冷星尘这边:“大哥,你能出去了!大哥!” 冷星尘握着圣旨,不可置信地问顾蓉蓉:“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蓉蓉手指晃晃:“无可奉告。” 又敲一下栏杆,提醒冷知棠:“冷小姐,认错吧!” 冷知棠鼓着腮,瞪圆眼睛看着她。 顾蓉蓉无所谓道:“没关系,不想道歉也没事,无非就是承认你是小狗。” “我才不是!”冷知棠一跺脚。 “知棠,”冷星尘道,“愿赌服输。” “大哥!”冷知棠叫一声,又无奈小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说什么呢?听不清,”顾蓉蓉咬一口点心,香甜味儿直冲冷知棠鼻孔。 “对不起,我错了,行了吧!” “好好说,说十遍,”顾蓉蓉笑容一收,“冷小姐,说到就要做到,要么就别说!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冷知棠一愣,眼圈迅速泛红,用力咬着唇。 长宁王妃起身走近前,拍拍冷知棠的肩膀。 “蓉蓉,知棠年纪不小,说话没有分寸……” “我好像和她同年,”顾蓉蓉淡淡道,“说话没分寸,就是被宠坏的,我在顾家要是没分寸,早被打死了。” 长宁王妃脸一红,看一眼冷星尘,深吸一口气道:“知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负责,道歉吧!” 冷知棠用力抿抿唇,声小却也算清晰:“对不起,错了,我是……笨蛋。” “说十遍。” 冷知棠红着眼,双手紧握着,一遍遍重复,一共十次。 话说完,眼泪簌簌落下,转过身小声抽泣。 顾蓉蓉没半点可怜她的意思。 冷星尘道:“母亲,我先出去,你放心,我会设法救你们。” 长宁王妃低声叮嘱:“兹事体大,时间又紧,你难得能出去,要先保全你自己。实在不行……也不要强来。” “反正我们你父亲没有谋逆,我们都相信他。” 冷星尘抿唇,没有说话,对长宁王妃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不见,长宁王妃对顾蓉蓉道:“多谢你。” 顾蓉蓉沉默一瞬:“王妃不恨我吗?” 长宁王妃愣了愣,苦笑摇头。 “长宁王府早已经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都要被拔除,我也和王爷商议过,等他这次归来,就交出兵权,递上辞呈。没想到……” 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而且猛烈。 长宁王妃话到此处又顿住,若非冷星尘能顺利出去,她也不会和顾蓉蓉说这些。 顾蓉蓉也知道,原主做的事的确让王府心生恨意,也不是一两天能转变的。 她也不再多言。 安静等着,天近黄昏,顾文楼果然来了。 顾蓉蓉眯着眼睛打量,这货真是个斯文败类,长得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 但今晚,顾蓉蓉还从顾文楼眼里看到一丝丝兴奋。 他在兴奋什么? 顾蓉蓉心生警惕。 “走吧,”顾文楼开门见山。 顾蓉蓉也不客气,把小布袋里的吃食倒出来,一古脑交给长宁王妃,把小布袋腾空,跟着顾文楼出大牢。 马车上又摆着不少东西,比昨天还丰富。 顾蓉蓉扫一眼,顾文楼道:“这是美食斋的点心,你之前不是怪父亲,平时婷婷能吃,你却吃不到。” “这次你给昶王看病的事,我也对父亲讲了,他也很欣慰。我们平时对你疏于照顾,父亲知道你今天晚上还要去,特意叮嘱我,给你备下这些。” 顾文楼一边说,手轻轻把盘子往顾蓉蓉面前一推。 回忆从前,套近乎。 顾蓉蓉越发断定,顾文楼一定有鬼。 第十二章 杀招 垂眸看着这些漂亮的点心,顾蓉蓉拿起一块。 刚一拿,指尖就微微发烫。 顾蓉蓉手指一顿。 指尖发烫,这是空间预警,就些东西有毒。 顾蓉蓉暗暗冷笑,就知道顾文楼没安好心,没想是这种低级伎俩。 可惜了,她的修复异能,无论什么毒都对她无用。 慢条斯理吃几口,顾蓉蓉不以为然道:“这点心也不过如此,早知道就是这个味儿,我也不想吃。” “比昶王府里的差远了。” 顾文楼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勉强压制住,又换一碟推过来:“试试这个。” “一会儿到了昶王府,最好不要失礼。” 顾蓉蓉又捏一块,还是有毒。 她没再吃,一手托腮,看着顾文楼似笑非笑:“大公子,你以后是不是要做朝中重臣,带顾家更上一层楼?” 顾文楼眼中闪过得意:“父亲和太子殿下栽培,我自当不负他们的期望。” 顾蓉蓉把一块点心捏碎,变成渣渣,在指间一点点滑落:“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顾文楼无声冷笑——你死了,我自然就满意。 顾蓉蓉挑车帘往外看看,天已经黑透,月朗星稀,是个不错的夜晚。 “蓉蓉,”顾文楼突然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那可多了,”顾蓉蓉懒洋洋说,“这辈子还长得很,我都能实现。” 顾蓉蓉手还没来得及放下,马忽然一声嘶鸣,几道黑影迅速往这边掠来! 她眉梢微挑,回头看顾文楼,顾文楼轻笑,烛火映着他的笑脸,有点阴森。 双管齐下啊这是! 黑影速度来得飞快,一人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举起就劈。 顾蓉蓉手腕用力,把小几一抡,砸过向黑衣人,脚尖一挑,把小凳子也踢出去。 顾文楼眼神微讶,嘴角浮现笑意:“别做徒劳之功,安心上路吧!” 顾蓉蓉反手一撩,茶杯冲他飞过去,“哐”一下正砸他嘴上,顿时鲜血直流。 顾文楼痛呼一声,手赶紧捂住,顾蓉蓉笑容在火中盛开如花:“想让我死?没门!” 她抽出双刀,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顾文楼惊愕,捂着嘴看她身形翻飞似蝶,手中刀冷光闪闪,与两名黑衣人缠斗,不落一丝下风。 这是顾蓉蓉吗!她一向胆小懦弱,说话不敢大声,头也不敢抬,怎么会武的! 而且,她明明吃了点心,应该中毒才对! 黑衣人惨叫一声,被顾蓉蓉砍倒一个。 还剩下的那个一怔,速度慢了许多,一个没留神,被顾蓉蓉一脚踢翻,踩住胸口。 “谁派你来的?”顾蓉蓉问。 黑衣人呼吸急促,目光掠向顾文楼。 顾蓉蓉回头看顾文楼:“他说是你!” 黑衣人瞪大眼睛:我没说! 顾文楼一时间忘了嘴上的疼,正要反驳,又痛得嘶一口气,感觉嘴里有什么东西,舌尖一顶,掉下一颗门牙来。 他顿时眼前一黑,少颗门牙,他不成豁子了? 顾蓉蓉笑得灿烂:“大公子,感觉如何?” “你……” 顾文楼眼中闪过凶光,正要说话,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抬眼望,暗叫不好,来人正是昶王府的。 顾文楼也顾不得痛,赶紧跳下车,低声道:“你最好别乱说话!” 话音落,马到近前,顾蓉蓉突然大叫一声“啊!”翻身倒地。 顾文楼:“……” 马上的人:“……” “顾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顾文楼默默吞下一口血:“我们方才遭遇刺杀……” 来人正是昶王府的府兵统领,挥手吩咐手下:“速查,护送他们去王府!” 顾蓉蓉被扶上马车,迅速去王府。 昶王正在屋里等着,他今天感觉精神不错,晚膳还比平时多吃了点。 府中大夫也在屋里等着,时不时往外张望。 昶王好笑:“她会来的,你急什么?” “王爷见笑,我实在好奇,她究竟是怎么治的。” “依本王看,你好奇也是无用,她不会让你看着治的。” 大夫不死心:“总要试试,万一同意呢?长宁王府不日便要被处斩,她要被砍头,王爷谁来治?” 昶王微笑不语。 大夫一愣,回过神来:“王爷,她……” “她所求是冷星尘不死,但其实先求的是她自己,她没求,可本王的命在她手中。” 大夫嘶口气:“这女子……” “甚是有趣。” 话音落,外面急促脚声传来,昶王微蹙眉。 “王爷,不好了,顾府马车在来的路中遇刺了!” 大夫抢先道:“那……她呢!” “世子妃吗?现在晕过去,顾大公子……” “快,快抬进来!”大夫大声叫。 谁管什么大公子,他只想看那个狡诈的丫头。 昶王点头,顾蓉蓉被抬进来,她身上有血,也不知道是谁的,眼睛紧闭,不醒人事。 顾文楼也在后面跟进来:“王爷,在下惭愧,路上遇见行刺,舍妹……” 昶王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 顾文楼垂眸,看着顾蓉蓉。 她这是……毒发了? 但看着又不太像。 大夫给顾蓉蓉把脉,眉头紧皱,好半晌才抽回手。 昶王问:“情况如何?” 大夫心说怪事,脉象上瞧着也没事,但怎么不醒呢? “我来扎针试试。” 话音落,顾蓉蓉悠悠转醒,睫毛轻颤,好不可怜。 “王爷,”顾蓉蓉抬手,指向顾文楼,“他……” 顾文楼心瞬间提起来,上前两步,挡在她身前,掩住昶王目光:“妹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要撑住,”顾文楼目光暗含警告,痛声道,“你现在这样,父亲瞧见定然心疼,你死去的姨娘也会不安。” 顾蓉蓉无声冷笑,呵,用死去的娘威胁我? 顾蓉蓉“噗”吐出一口血:“你别说了,我害怕。” 顾文楼:“……”你赶紧毒发死了算了。 偏顾蓉蓉就是提着一口气不死:“王爷,抱歉,我今天不能为您治了,我小命都不保,有人要杀我,我一个弱女子,本来就要快被砍头了,为什么要杀我呢?” 她颤颤微微的:“八成,就是冲着您来的……我小命不要紧,有人是想让您死啊!” 顾文楼:“……” 第十三章 离了我就是不行 顾文楼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要是让昶王知道,是他找的杀手,一定会以为是他不想昶王好。 他“扑通”一声跪下,对昶王叩头:“王爷,是下官的错,护卫不周,让妹妹险遭毒手!您放心,下官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昶王脸色微沉:“顾公子,你本就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天子脚下出此恶事,理应是你之责,本王命你务必彻查清楚,找到凶手!” 顾文楼暗自叫苦:“……是!” 昶王看向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正要说话,顾蓉蓉虚弱道:“回王爷,我没事,我从小吃苦受累,早习惯了,这点毒毒不死我。” 顾文楼脸色发青,这是说的什么话! 昶王微挑眉,顾蓉蓉却浑然未觉自己说了什么,继续道:“大夫,您准备银针吧,我的银针在来的路上也丢了,还有药材,我说个方子,劳烦大夫抓药。” 大夫求之不得,赶紧拿出银针和纸笔:“我这里都有!” 顾蓉蓉咳嗽几声,昶王摆手:“无关人等,都退出去,另外,给她弄些吃的来!” “是,”管家带人都退出去,连同顾文楼也被清退。 顾蓉蓉闭着眼睛,坐在窗下榻上,说出几味药材,大夫忙着记录。 昶王靠着引枕细看,顾蓉蓉脸色苍白,近乎透明,眉毛和睫毛却如夜色漆黑,嘴唇红润,嘴角还有一点未擦尽的血渍,看起来脆弱得像个玉人儿,轻轻一碰就碎。 昶王收回目光,垂下眸子。 “好了,就这些,”顾蓉蓉停声,“大夫,命人去煎药吧!” 大夫拿着方子左看右看,和昨天的不太一样,但也不算什么出奇的方子,看来,王爷说得对,这治疗之法,应该在针灸之术上。 有人送东西进来,顾蓉蓉其实也不怎么饿,吃一些,装着没有胃口推开。 “我来给王爷针灸,”她刚一站起,眼前又一阵眩晕。 昶王无奈道:“实在不行,今日就先不治了。” “那怎么行?”顾蓉蓉诧异,“既然答应给王爷治好,就要说到做到,再说,我还有两日就要死了,更要抓紧时间。” 昶王一愣。 顾蓉蓉对大夫道:“我来说穴位,您来下针。” 大夫都怔住:“啊?啊!好,好的。” 顾蓉蓉说一个穴位,大夫就下一针,大夫心头微讶转敬佩,原来如此!这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造诣,真是不俗啊! 只可惜了…… 针下完,顾蓉蓉“强撑”着到近前,手指轻拨动银针,借机释放一点点修复异能。 “王爷,忍着些。” 话音落,昶王立即抓紧被子,做好准备。 但之前承受过的火烧灼热之感并没有来,这次反而是如坠冰窟,冷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大夫惊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莫急,这是正常反应,如果没有这种反应,才说明针灸无效。”顾蓉蓉冷静道。 大夫惊疑不定,看着顾蓉蓉收回手:“等会儿吧!” 她又坐回榻上,闭目养神。 故意把大夫留下,她才不是大道无私,想把医术传给别人,她是让昶王手下的人参与,参与了还是不会。 让昶王和他手下的人都明白,除了她,别人谁也治不了昶王的病。 她不用求昶王出手,昶王自己就得去求皇帝赦免她。 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忽然感觉今天的空间哪里有点不一样,空气好像更清新,还更湿润。 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 时间差不多,听到大夫在叫她。 睁开眼,顾蓉蓉问:“有事?” 大夫清清嗓子:“你的毒……要不要紧?要不要给你也熬一碗药?” “不用,”顾蓉蓉浅笑,“多谢,解毒得讲对症,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毒,不能胡乱解。我这身子……咳……” “还是不浪费药了。” 大夫:“……”心里怪酸的。 顾蓉蓉看看时辰:“时间到了,起针吧。” “好,我去。”大夫赶紧去起针。 昶王并没有和上次一样吐一口血,反而喝了一大盏茶。 “王爷感觉如何?”大夫赶紧问。 “还好,本王感觉头脑清明许多。”昶王目光微深,“世子妃身体如何?” “没事,”顾蓉蓉抹净嘴角的血,“王爷好生休养好可。对了,今天大公子被赦免出狱,多谢王爷。” “应该的,本王答应过你的,”昶王道,“你可还有其它的要求?能办到的,本王不会推辞。” “没有,”顾蓉蓉摇头拒绝,“多谢王爷好意,时候不早,我这就告辞了。” 昶王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来人。” 管家从外面进来,昶王道:“顾文楼呢?” 顾文楼简单处理了一下伤,进来听命。 “世子妃的安危,本王就交由你负责,来回路上务必小心谨慎,若是再有差池,本王就冲顾府说话!” 顾文楼无声握紧拳头,心里叫骂,嘴里只能服从。 “顾公子,”顾蓉蓉开口,“要不然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去顾府住一住,可以吗?” “这……” 顾文楼正犹豫,昶王道:“可以,大牢那边你不必操心,本王会派人去说。” “多谢王爷!” 顾文楼无奈,带着顾蓉蓉出王府,一上马车就质问:“顾蓉蓉,你想干什么?” “大公子这是什么语气?我还以为你会向我道谢,看来我还高估了大公子的品行。” “顾蓉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顾蓉蓉把点子碟子掀翻,“顾文楼,你自己敢吃吗? 别以为我是傻子,你现在动我试试,你最好老实点,别把整个顾家都拖下水。” 顾文楼眼睛里几欲喷火,狠狠盯着顾蓉蓉,恨不能把她烧成灰烬。 他不禁惊觉,从未了解过这个庶妹,以前觉得她胆小怕事,根本没有把放在眼里过,现在看来,正是这种“不放在眼里”,才导致自己对她知之甚少。 强自按捺下情绪,顾文楼问道:“你回府想干什么?” “我大婚之后还没有回门,怎么,我回自己家,不行吗?” 第十四章 你的戏太烂 顾文楼不知道顾蓉蓉想做什么,又有什么底气敢和他叫板。 然而,越是不知,就越是谨慎。 这次刺杀就有点太匆忙,以至于现在被动。 顾文楼不再多言,直接把顾蓉蓉带回府。 马车缓缓驶离,暗处有人低声:“世子,顾府的马车走了。” 冷星赫睁开眼,眼中冷意尽显。 “世子,要追吗?” 冷星赫手下意识轻抚手臂,这里的麻感虽然已经消失,但是那种感觉他记忆犹新。 足足让他麻了近一个时辰! 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顾蓉蓉,为何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今天大哥还被赦免,冷星赫当时激动地都想露面和大哥相见,但转念一想,焉知这不是引蛇出洞? 思来想去,他还是忍住。 今天晚上照例跟着顾府的马车,看到顾蓉蓉又来昶王府,半路上还遭受刺杀,而顾蓉蓉力敌黑衣人的情景,再次让他大受震撼。 “追!” 他倒要看看,这个顾蓉蓉到底在搞什么鬼! 顾蓉蓉回到顾府,顾文楼道:“你等着,我去回父亲和祖母。” “我等不了,”顾蓉蓉伸下腰,“累了,困了,要休息。” “你竟不拜见父亲和祖母?成何体统!” “体统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会儿都知道是什么鸟儿,就别装大尾巴鹰了。”顾蓉蓉毫不客气,“我烦了,别说话。” 顾文楼咬牙切齿,暗暗发狠:等你上断头台的时候,一定买通刽子手,让你死得痛苦! 顾蓉蓉根据原主的记忆回院子,一进来真是倒吸一口气,这破地方,比大牢里强不了多少。 家徒四壁,也根本没什么好看的,本来想着看看有没什么原主的东西,激发一些记忆,这下看来,根本什么都帮不上。 冷星赫在暗处冷眼看着,侍卫冷慢慢小声问:“世子,她在找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什么关键的东西。” 不然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回来? 顾蓉蓉翻半天,除了几件破衣裳,也实在没别的,这小姐的日子,过得也太苦了。 正在琢磨,顾蓉蓉动作顿住:“谁?!” 冷星赫转头,看到院门外跌跌撞撞走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嘴角也有未干的血渍,脸上红肿。 “小姐,您……您回来了!” 顾蓉蓉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原主身边唯一的一个丫环。 “泯香?”顾蓉蓉扶住她,“你怎么……谁打得你?” 泯香摇头,眼泪汪汪的:“不要紧,奴婢不要紧,看到小姐安然无恙,奴婢也就放心了。” “小姐,您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吗?赶紧逃吧!”泯香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这里奴婢攒的一点体己钱,您拿上!” 顾蓉蓉感动不已:“多谢你,泯香,也就你还想着我。” “奴婢的救是姨娘救的,自然要护着小姐,只可惜,奴婢贱命一条,能力有限,实在是护不住小姐。” 泯香声泪俱下:“奴婢从厨房那边偷了一点热汤,您喝了暖暖身子吧。” “好!” 泯香把汤端过来,双手递给顾蓉蓉。 顾蓉蓉接过汤,垂眸看着香浓的汤,鸡和云腿熬制,上面还飘着翠绿的小葱花。 “小姐,快喝吧!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 “你知道我要回来?”顾蓉蓉笑问。 屋子里光线很暗,顾蓉蓉笑容浅浅,不达眼底。 泯香莫名有点紧张:“奴婢……奴婢天天在等着小姐回来!”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你身上的鸡血不怎么好闻,也是从厨房里弄的?” 泯香一愣:“鸡……鸡血?” “不是吗?”顾蓉蓉慢条斯理抿一口汤,“苦肉计这一招,在我面前太小儿科了,何况你还舍不得受罪,弄得一身鸡血。” 泯香眼睛微睁,见她一边识破自己还一边喝汤,有点不明所以。 “汤挺好喝的,”顾蓉蓉把碗还给她,“谁让你来的,直接说吧。” 泯香抿抿唇,低头看碗,声音不复方才的紧张急切:“奴婢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行了,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戏太烂,完全上不了台面,”顾蓉蓉转身坐下,“是你自己老实说,还是等我动手让你说。” 泯香浅笑:“小姐这话说的,您要怎么动手?” 话音刚落,顾蓉蓉一脚踢在她小腿上,泯香冷不防,一下子往前跪倒,膝盖都痛得要死。 “呜……”她捂着腿抽气,“你……” “我再问你一次,谁,让你来的?” 泯香抬头看,顾蓉蓉还是那张美艳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清冷锐利,仿佛能看透肌肉,直抵内心。 这……怎么可能!顾蓉蓉这个蠢货,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小姐,您还是别费力气了,这汤里有上好的迷药,喝下即刻发作!” 顾蓉蓉不动声色,挺直腰背,稳如松竹。 泯香看着她,她的眼神依旧清明。 “你看我像即刻发作的样子吗?” 泯香:“……” 顾蓉蓉冷笑一声,掌心托着一枚红色药丸:“可你就不一样了。” 暗处的冷星赫心头微讶,现在的顾蓉蓉冷静,狡黠,聪明,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她是怎么做到的? 听不清那个丫环说了什么,但丫环脸色苍白,双腿颤抖着爬起来往外走。 冷星赫耐心等着,看究竟这是一出什么戏。 顾蓉蓉从空间取出一点香粉,点燃蜡烛,香气若有似无,渐渐弥漫。 没多久,听到环佩声响,有人慢步而来。 顾婷婷随泯香进屋,一眼看到顾蓉蓉。 顾婷婷转头看泯香:“你不是说她晕了吗?” 泯香道:“奴婢不知,她的确喝了汤!碗还在那!” 碗的确空了,但顾蓉蓉还坐着。 眼下无人,顾婷婷也不在意,嫌弃地看看四周:“顾蓉蓉,旧地重回的感觉怎么样? 听兄长说,你还有点本事,不过,你现怎么折腾也是无用,今天晚上,你在劫难逃。” 顾蓉蓉睁眼看她:“什么劫,什么难?有劫难的不是顾文楼吗?自以为是青年才俊,如今成了个豁子牙。” “你!” 第十五章 签字画押 顾蓉蓉没有半点气恼,倒是顾婷婷被气得够呛。 她越气越觉得头脑有点不清楚,还有点晕。 “兄长不会放过你的,父亲也不会!顾蓉蓉,你……” 顾婷婷手抚着头:“你……” “头晕了?”顾蓉蓉慢慢起身,匕首轻拨烛心,“这么一会儿就晕了,你身体素质不行啊。” 顾婷婷还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栽倒。 顾蓉蓉偏头看泯香:“把人弄过去,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泯香哆哆嗦嗦:“小姐,你能先给我解药吗?” “不能。”顾蓉蓉断然拒绝。 泯香咬唇含泪,费力地把顾蓉蓉弄到附近一处小院。 顾蓉蓉在后面跟着,也不搭把手。 冷星赫带着冷慢慢在暗中跟随,拳头不自觉握紧。 冷慢慢小声:“世子,她……她……” 冷星赫脸色阴沉,控制住想要过去的冲动,提醒自己务必沉住气。 顾蓉蓉环顾四周,这院子都比她的住处好很多。 顾婷婷在床上昏睡,泯香退到一旁,顾蓉蓉取一杯冷茶,直接把顾婷婷泼醒。 顾婷婷迷迷糊糊醒来:“啊!顾蓉蓉,你要干什么?!” “你想对我干什么,我就对你干什么,”顾蓉蓉站在床边打量她,“顾婷婷,你自食恶果,可怪不得我。” “你……你放了我,否则我不会饶过你的!”顾婷婷喝道。 “之前你也没说饶过我,”顾蓉蓉不以为然,“这是你自己挖的坑,可赖不着我。” 顾蓉蓉惊恐瞪大眼睛,如果顾蓉蓉把她丢在这里,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她找了两个流氓,要毁掉顾蓉蓉的清白,哪怕就要被砍头,也得脏着去死! 可谁能想到,顾蓉蓉竟然识破,还把她放在这里,更可怕的是,她根本无法动弹。 “蓉蓉,你我姐妹一场,别这样,放过我这一次!”顾婷婷惊恐求饶。 顾蓉蓉摇头:“你要置我于死地,可不是头一回,要不是我命大,我能活到现在?” 她说罢,转身要走,顾婷婷尖声叫道:“你说,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 顾蓉蓉叹气:“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能指望你答应我什么呢?” 顾婷婷噎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都快掉下来——那两个流氓可不认得她的真容,这屋里又黑,到时候不管不顾…… 顾婷婷带了哭腔:“蓉蓉,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 “哪样?”顾蓉蓉回身,目光清冷如冰,“写下来,画押。” 顾婷婷哭声一滞,见顾蓉蓉转身又要走,赶紧答应:“好!” 顾蓉蓉拿上纸笔到床边,顾婷婷为难道:“我动不了……” 话音未落,顾蓉蓉在她身上一推一按,她惊讶发现自己手臂能动了,但腿还是不行。 暗暗咬牙,顾婷婷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以前欺负顾蓉蓉的事,连带这次的,都写上,还签字画押。 顾婷婷心里恨得喷火,恨不能把顾蓉蓉烧成灰:你给我等着!待过了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顾蓉蓉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捏开她下颌,让她吞下一粒药。 “最多一刻钟,你就能恢复正常。” 一刻钟,正好就比她叫来流氓的时间早一点点。 顾婷婷颤抖道:“当真?” “不信拉倒。” 顾蓉蓉揣好供词,转身就往外走。 台阶下,还跪着泯香。 “小姐,我的解药……” 顾蓉蓉冲她一笑,忽然手刀一竖,在她颈后一砸,泯香直接晕死过去。 顾蓉蓉拍拍手,根本没有给泯香下毒——毒药也很珍贵,得用在该用的地方。 她出院子,琢磨着这罪证不能白拿,得换点东西。 刚走出步,突然停住,掌心握住匕首:“出来!” 冷星赫戴着面具,闪身出现:“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蓉蓉一见,立即认出他:“是你?怎么? 上次的麻醉感觉这么快就忘了?你到底是谁?很关心顾婷婷?” 冷星赫抿唇:“交出来!” 顾蓉蓉冷笑:“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为何要给你? 这位大哥,你要是关心她,不如在这儿等着,看一会儿发生什么。 但你记住了,不是我害她,是她想害我!” 冷星赫正要出手,又生生顿住。 他虽然听不清顾蓉蓉和顾婷婷到底说的是什么,但也能隐约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可……顾婷婷那么善良,怎么会做坏事? 顾蓉蓉趁他迟愣的瞬间,转身大步离去。 冷星赫微微蹙眉,看着她的背影,想着方才那个破院子,心里莫名有点奇怪的感觉。 丝丝缕缕,烦躁又挥之不去。 冷慢慢凑上来:“世子,我们怎么办?” 冷星赫看一眼院子:“你盯着这里,我去去就来。” “可、是、我……” 话还没说完,冷星赫已经不见了。 顾蓉蓉不慌不忙,去顾尚书的书房。 今天出了这么大事,别的不说,单是顾文楼成了豁牙,顾尚书就睡不着。 果然,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顾蓉蓉刚到门口,听到里面在说话。 顾夫人又气又心疼:“大夫看过了,文楼这牙是接不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顾尚书烦躁得不行:“你说你,没事非得去惹她干什么?惹就算了,还弄不好! 你找的都是什么人,怎么就连一个弱女子都治不住?” “父亲,你是没看到,顾蓉蓉简直就……” 顾夫人气道:“你怪儿子干什么?谁知道那个小贱人……” “哐!”门被推开,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顾尚书猛回头,见顾蓉蓉迈步进来,惊怒道:“怎么是你!” 顾蓉蓉慢条斯理在椅子上坐下:“骂,接着骂,怎么不骂了?” 顾夫人回神,怒容满面:“没教养的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没谁,我想来就来了,没教养嘛,当然可以为所欲为,”顾蓉蓉拿起桌上点心咬一口,“我生母死的早,你这个主母一天天想弄死我,亲爹又只管生不管养,我当然没什么教养。” “比不得你们的亲生女儿,尊贵大小姐,”顾蓉蓉话峰一转,“连流氓都认识。” 第十六章 我有爹生没爹养 顾尚书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顾夫人更是不顾形象,怒声喝斥:“混帐东西,你在胡说什么!” 顾蓉蓉慢悠悠扫她一眼:“哟,顾夫人平时端庄贤淑,谁不赞一声真是当真主母的典范,今天这是……摊牌了,不装了?” “也对,儿子成了豁牙,女儿又被曝出丑事,你要是还能装,我还真得说一声佩服。” “什么丑事?你把我婷儿怎么了?” 顾文楼脸色微变:“你怎么会在这儿,婷婷呢?” 顾蓉蓉看他神色:“看来顾大公子知情。” “唉,我顾蓉蓉何德何能,让你们一次又一次地害我。” 顾尚书沉住气:“蓉蓉,你是什么时候还会的医术?你能替昶王治病,为父很是欣慰……” “打住,”顾蓉蓉抬手打断,“顾尚书真不愧是朝中重臣,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 “不过,我累了,想睡觉,早办完早了,”她把顾蓉蓉的供词拿出来,在他们面前一一展示,“瞧见了吧?认识吧?这可是顾大小姐的亲笔字。” “你……”顾夫人脸色骤变。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缺德,给她留了生路,不过,能不能躲过一劫,就看她自己的命。” 顾夫人嚎叫一声,立即奔出去,顾文楼也跟上。 顾尚书沉着脸,凝视顾蓉蓉。 之前顾文楼说,顾蓉蓉和以前不同,他还嗤之以鼻,一个人哪怕经过巨变而发生变化,能变到哪里去? 但现在细看,他暗暗抽一口气。 顾蓉蓉当真是不同了。 容貌没有改变,但气度风华却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真是生死一遭,让人彻底改变? 顾尚书问道:“蓉蓉,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顾尚书想怎么样,”顾蓉蓉收起供词,“我本来就是想回来小住一晚,没想到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我劝顾尚书你也别想着杀我灭口把东西取回去这种昏招,毕竟明天我还得给昶王看病,他也亲口应允我回顾府。” 顾尚书脸皮跳两下:“蓉蓉,我是你父亲。” “这个不必讨论了,”顾蓉蓉不吃这套,“就说这个,顾尚书打算怎么处置?” 顾尚书微微浅笑:“不过就是女儿家胡闹而已,婷婷是任性了些,你也受了委屈,以后我管教她便是。” 顾蓉蓉微讶:“顾尚书脸皮真厚,说得真轻松。 但是呢,我不买账,你要觉得这是小事,那行,我不再多说一句,明日就贴到街头,交给说书的,让全京城的百姓都评评理,这是不是女儿家胡闹!” 顾蓉蓉知道,顾尚书不让顾婷婷嫁到长宁王府,定然是提前知道风声,顾婷婷是嫡长女,自然要有更好的安排,为了和顾文楼的仕途添上重要一笔。 因此,顾婷婷的前途名声,一样重要。 顾尚书培养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就此放弃。 果然,顾尚书阴晴变幻,最终问道:“你究竟想如何,直接说吧!” “很简单,”顾蓉蓉字字铿锵,“明日上奏,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保住长宁王府。” 不只顾尚书,连外面的冷星赫都愣了愣。 冷星赫呼吸微窒,万没有想到,顾蓉蓉以方才的事为要胁,打的是这个主意。 顾尚书差点气笑:“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顾蓉蓉眼神清冷,“你儿子给我下毒,当街谋杀,若是让昶王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顾婷婷心肠歹毒,残害庶妹,勾结流氓毁我清白,要是传遍京城,让御史知道,让皇帝知道,你这双儿女是这么个德行,顾尚书,你这尚书之位,还有明天吗?” 顾尚书脸色阴沉似水:“你!” 顾蓉蓉起身道:“话我说完了,做不做随便你,反正我就要结果。” 顾尚书气得抄起茶盏,在她身后狠狠一砸。 顾蓉蓉连头都没有回,离开书房。 顾尚书握紧双拳,怒骂道:“反了,真是反了!我怎么养这么个逆女!早知道这样,生下来就该掐死她!” 一边骂,一边去找顾婷婷。 他一走,顾蓉蓉又溜回书房。 书房八宝格上有好几样东西她瞧着眼熟,像是当年她娘的陪嫁。 顾家无情,她就让他们体会什么叫更加无义,干脆一并收走算完! 她也没点灯,直接一通收,什么古董字画、笔墨纸砚、绝版古籍等等,全都不留。 还意外发现一幅字画后面有个机关,打开一间小暗室,里面放着几箱子珠宝,肯定是顾尚书平时藏的私房。 顾蓉蓉眉开眼笑,毫不客气,统统收走。 冷星赫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正等着发急,才见她晃悠悠出来。 但两手空空,不知道在搞什么。 顾蓉蓉一边走一边寻思,顾夫人和顾文楼现在都去看顾婷婷,正是好时机。 她一溜烟去顾夫人的院子,洒把迷香把丫环婆子迷倒,进屋查看。 顾夫人不愧是一家主母,珠宝首饰,衣裳绸缎,比长宁王妃还多。 顾蓉蓉全部收走,又去顾文楼那边,来一趟照单全收。 不仅都收走,还在顾文楼这边有意外收获。 顾文楼前两年在外面置办了一处私宅,平时一些贵重物件,比如那幅《雨中望江图》,有人给太子或者顾尚书送礼之类的,他大胆扣下一两件,就藏在私宅中。 顾蓉蓉低声叹:“顾文楼啊顾文楼,你这可真是上赶着给我送东西呀!” 她转身离开,思来想去,还得去一趟顾家的库房。 这些间顾府庄子铺子生意都不错,大笔的银钱都在库房,各屋的是少数,库房才是大头。 顾蓉蓉在前面走,冷星赫在后面跟,见她在府里转来转去,还挺忙活,可每次出来又两手空空,又不知道她在忙活些什么。 顾蓉蓉终于忙完,回院子睡觉。 拿出从顾婷婷那里顺来的锦被铺盖,绣花枕头,美美睡上一觉。 冷星赫有点郁闷:这就睡了?这就睡了! 她怎么能睡得着的? 正暗暗生闷气,冷慢慢来了。 第十七章 毒计又生 冷星赫带冷慢慢到一边。 “怎么样?婷婷那边情况如何?” “回世子,幸亏啊,顾夫人和顾大公子后来去了,婷婷小姐可真是危险呐!” 他慢吞吞的,冷星赫有点按捺不住:“直接说结果。” “两个流氓,被顾大公子直接打死了。” 冷星赫眸光一冷,嘴唇用力绷紧。 冷慢慢义愤填膺:“世子,那个女人好狠的心!” 冷星赫想着顾蓉蓉威胁顾尚书的那些话,到底是顾婷婷要害顾蓉蓉,还是顾蓉蓉心狠? “世子?”冷慢慢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您要去看婷婷小姐吗?” 冷星赫摇头:“不了。” “可是……” 冷星赫大步走入夜色:“没什么可是,我和她已经不再有交集,休要再提!” 冷星赫心头微痛,顾婷婷,注定已经和他再无可能,既然如此,何必再做纠缠,放她去走更好的路才是。 顾蓉蓉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安稳,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让她搞不清楚究竟是梦还是原主混乱的记忆。 原主的记忆少得可怜,而且特别乱,这让顾蓉蓉感觉很不寻常。 迷糊中醒来,再也没有睡意,她干脆闭目养神,理顺两天的事。 顾家应该会出面帮忙,现在一双儿女都有把柄握在她手里,他们不会不管。 至于用什么法子,顾蓉蓉还想不出,不过,既然能坐到尚书之位,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她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找找太子,反正坐等被砍头是肯定不行,也不知道现在冷星尘那边什么情况,病歪歪的冷大公子,能不能出上力。 胡思乱想中,忽然感觉一阵恶风不善。 “唰”一声! 顾蓉蓉反应超快,连眼都没睁,直接抄起手边备着的半块砖冲那东西砸过去。 “哐啷”砖和东西同时落地。 “谁?”她低声喝,但没有人回答。 警惕下床,低头找,发现一枚七芒星镖。 顾蓉蓉捏镖在手,回看当时她躺的位置,不禁有点疑惑。 要是按照这镖发来的方向,即便她不躲,最多就是落在她的枕头边,不会伤到她。 莫非,这支镖并不要想要她的命,就是为了叫醒她? 会是谁?不让她睡觉,什么意思? 正在此时,听到院子里有悉悉碎碎的声音。 她轻步到窗边往外看,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走来。 她不动声色,又躺回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外面那人凑到窗前,点个洞往里看看,见床上有人,拿出一根管子来,捅进屋里。 慢慢吹动。 淡淡烟雾,从管中飘出来。 顾蓉蓉瞬间懂了,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啊。 她轻步下床,把管子这头堵住。 外面的人吹着吹着忽然吹不动,还没明白过来,一吸气,迷烟全部吸入,直接栽倒。 顾蓉蓉跳出窗,低头瞧,认出此人。 正是顾文楼身边的小厮。 她冷笑一声,把小厮拖进屋里,扔到床上,琢磨了一下,从空间里翻出一样东西来,塞进小厮怀里。 冷星赫在暗处看着她,有点不明所以。 本来都要走了,又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来,这才射出七芒星镖提醒她。 “世子,为何要提醒她?”冷慢慢不解。 冷星赫哼一声:“本世子不喜欢欠人情,她让顾尚书给王府求情,就当还她好了!” 冷慢慢搔搔头:“可是,不是她告密害王府的吗?” 冷星赫:“……” 说话间,外面又有人来。 为首的正是顾夫人,气势汹汹,吩咐身边的婆子道:“去,把人给我拖出来!” 两个婆子闯进屋,屋里黑漆漆的,摸到床边也没看,直接把床上的人就拖出去。 顾文楼和顾婷婷都在她身侧,顾婷婷道:“娘,一定要好好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不错,一刀结果她,才是便宜她!”顾文楼怒骂,“先把她的牙都敲下来!” 顾夫人抚着头上宝石钗子,冷光映着她冰冷眉眼:“你们的父亲瞻前顾后,对付一个臭丫头,哪需要顾忌那么多? 她竟然还敢回来,真当我不敢动她吗?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就别怪我心狠。” “反正,她也是要被砍头的!” “母亲,她来府里昶王知道。” “那又如何?她今日不是被刺杀过吗? 就说又有人追到府里来杀她,到时候斩几个小厮护卫,我们府里也有损失,昶王能说什么? 死无对症而已!难道还会因为一个死丫头,来和我们尚书府过不去吗?” 顾婷婷笑着点头:“还是娘想得周到。” 两个婆子把人拖到跟前,顾夫人道:“弄醒她,我得让她清楚清楚怎么回事!” 顾婷婷又补充道:“慢!只要让她意识清醒就行了,还是动弹不得。” “是!” 两个婆子把小厮的脸扒拉开,后退一步错愕道:“这……这不是二小姐!” 顾夫人一愣:“掌灯!” 院子里掌起灯,灯光下映着小厮的脸。 顾文楼惊怒交加,一脚踢过去:“没用的东西!” “顾蓉蓉呢?” 顾蓉蓉打着哈欠,从破厢房里出来:“哟,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我这儿搭什么戏台子,唱什么戏呢?” 顾婷婷错愕:“你……你怎么……” “我怎么什么?顾大小姐这是恢复好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家闺秀,脸皮薄,出了这档子事儿,一定会不想见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你……”顾婷婷咬牙切齿,“顾蓉蓉,你得意什么?别以为逼我写了东西,就能把我如何。你现在可是在顾家!我要拿捏你,是轻而易举!” “是吗?”顾蓉蓉不以为然,“那来试试!” 顾婷婷想上前,顾夫人伸手拦住:“都给本夫人听好了,二小姐回府,仍旧不安分,竟然暗中与小厮私通!被本夫人拿住,适逢她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又招来刺客,被刺身亡。” 顾夫人盯着顾蓉蓉,字字像淬了毒:“死、无、全、尸!” 顾婷婷深吸一口气,眼睛放光,等着顾蓉蓉脸色骤变,跪地求饶。 第十八集 竟然威胁他! 顾蓉蓉不慌不忙,脸色都没变一下。 “顾夫人,你确定和小厮私通的人,是我吗?” 顾夫人似笑非笑:“当然,除了你,还能有谁?” 顾蓉蓉不语,目光转到小厮身上。 顾婷婷也看过去,眸子微缩:“看小厮怀里是什么!” 婆子上前,把东西扯出来。 是一条女子用的帕子。 顾婷婷冷笑:“顾蓉蓉,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顾蓉蓉反问:“什么人,什么赃?” “你不承认?”婆子把帕子一抖,露出角上绣着的一个图案。 婷。 顾婷婷一呆,眼睛睁圆,顾夫人喝道:“还不拿过来!” 婆子又赶紧把帕子团成一团。 “怎么?不看了?我还没有看清楚呢!”顾蓉蓉笑着走过来,“我看,这私通的是另有其人吧?毕竟大小姐可是连流氓都认识。” “你!” 顾蓉蓉低头,手指在小厮怀里一勾:“好像还有!” 婆子想夺,迟了一步。 顾蓉蓉把东西抖开,竟是一件肚兜! 还是湖蓝色。 顾夫人脸色一沉。 顾蓉蓉眼角余光往院门口方向一掠,提高音量:“夫人,这不是您的东西吗?怎么会在这个小厮身上?是不是因为……这几年我父亲经常夜宿在外,又纳了几房妾,你心中怨恨?”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和大哥身边的小厮呀!还送这种东西,这是情到深处了呀!” 顾婷婷俏脸发白:“你别胡说八道,污蔑我母亲!” “诬蔑?东西在此,人在此,有什么诬蔑?夫人,您说呢?” 顾夫人短暂的惊怒之后又沉下心:“顾蓉蓉,本夫人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无论你手里有什么,你这次都走不了。你手里的东西越多,你死得越快!” 顾蓉蓉故作惊讶:“夫人是要杀我灭口吗?看来这是真的?你就不怕杀了我,昶王会怪罪我父亲?” “你以为你是谁?谁会在乎你一个贱种的死活!来人!” 顾夫人一声令下,其它就要围顾蓉蓉。 “住手!”门口的人影一晃,大步进来。 顾夫人一怔,回头看到是顾尚书,脸色终于变了:“老爷,您怎么来了?” 顾尚书不答,目光掠向顾蓉蓉手里的东西,顾夫人急忙道:“老爷,是这死丫头污蔑我!” “我污蔑你?是我让小厮来的吗?是我让他把你这个揣怀里的吗?夫人,我这种人,能进你的院子,拿到你这种东西吗?” 顾夫人:“……” “够了!”顾尚书脸色铁青,转头看顾文楼,“这是你的人?” 顾文楼心里咯噔一下:“父亲,他……” 顾尚书甩他一耳光:“管教不严,还有什么好说!” 顾夫人身子微僵——顾尚书岂是打顾文楼的脸,分明是打她的! 顾尚书看着顾蓉蓉,简直头疼:“你是真有本事,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 “顾尚书这话可冤枉了,我好好在厢房睡觉,他们一个个跑来,可不是我找了他们去。” 顾尚书沉默盯顾蓉蓉半晌,眼底深沉,不辨喜怒。 顾蓉蓉心也缓缓提起,她知道,顾尚书此刻,是真的对她动了杀机。 顾蓉蓉扬声道:“出来吧!” 顾尚书眸子微缩。 暗处的冷星赫也愣了一下:被发现了? 顾蓉蓉转头看他的方向:“出来!” 冷星赫示意冷慢慢别动,他戴上面具,纵身出现。 顾家人都吓一跳,谁也没有发现,暗处还有人。 顾蓉蓉走过去:“顾尚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昶王派给我的护卫,因为我遭遇过一次刺杀,王爷为防止我二次被刺,尤其是听说我回来顾府,怕我死得不明不白,特意派人暗中保护。” 冷星赫看她,她微眯着眼睛对视,手指捏起,做个扎针的动作。 冷星赫心里冷哼:敢威胁他? 顾夫人脸上血色瞬间退去。 难怪这个臭丫头有恃无恐——原来如此! 顾尚书也气得胸口疼,但当着冷星赫的面,也不好发作。 顾蓉蓉真是该死,竟然暗地里给他挖这么大一个坑!他能冒险除掉顾蓉蓉,却不敢连昶王府的护卫也杀! 顾尚书额角青筋跳了跳,勉强挤出个笑:“蓉蓉,这件事情交给为父来处理,你放心,必会给你一个交代!为父保证,你好好休息,绝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这就完了?”顾蓉蓉看一眼顾婷婷,“她方才可说要好好折磨我,还有大公子也是,是不是得给我道个歉?” 兄妹二人咬牙,僵着不动。 顾尚书烦躁不已,骂道:“愣着干什么?欺负庶妹,传出去好听吗?快道歉!” 顾文楼豁着牙,又痛又跑风,还得憋屈着给顾蓉蓉道谦,发疯的心都有。 顾婷婷更是,吃了个大亏,反过来气没出,丢得人还更大,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情不愿地道了歉,顾家人才呼啦啦走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顾蓉蓉打个哈欠:“回屋睡觉了,晚安。” 冷星赫简直气死:“你利用完我就走?” 顾蓉蓉偏头看他:“我利用你?大哥,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你不跟着我,我能利用得上你吗?所以,还是先想想,是不是自己有错在先。” 冷星赫:“……” 顾蓉蓉进屋关门,冷星赫气得发笑。 冷慢慢凑过来:“世子,您为何要出来帮她?” “我帮她?我疯了我帮她?我就是不想看顾家人那些丑恶的嘴脸!跟她有什么关系!” 冷慢慢幽幽叹气:“是呀……谁能知道,婷婷小姐长得挺好看,怎么心肠却不好看呢?” 冷星赫感觉心更痛:“行了,别说了。” 他找个地方休息,气呼呼又心口发闷。 忽然对自己产生极重的怀疑。 以前觉得顾蓉蓉不好,今天晚上却一再颠覆他的认知; 以前觉得顾婷婷善良美好,今天晚上却让他看到另一张恶面孔。 他是不是真的眼瞎? 顾婷婷……为何变成这样?还是说,早就是这样? 冷星赫回想自己赌气大婚,又在新婚夜辱骂顾蓉蓉,心头越发沉闷。 正在自我怀疑,忽然听到远处又是一阵骚乱。 第十九章 成了! 冷星赫觉得,这顾尚书府也是热闹,这一晚上,就没消停。 “慢慢,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看看。” 冷星赫纵身跃入黑暗,奔向嘈杂声传来的方向。 是顾夫人院子,看到是后宅,冷星赫本能脚步一顿,不想进去。 正犹豫,忽然又听一阵叫喊声。 “着火啦,快救火!” “来人,救火啊!” 是顾尚书书房的方向! 冷星赫赶过去,顾尚书的书房已经烧了一半多,根本没有再救回来的可能。 顾尚书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火光映着他的脸,眼中都是痛。 “好好的,怎么会起火?!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气得高声喝骂,但无济于事,这火也是邪了门,一桶桶水扑过去,不灭反着得更旺,像浇油一般。 冷星赫在暗处微微皱眉,直觉感到这火起的奇怪,忽然脑海中闪过顾蓉蓉的影子,又晃晃头,觉得不可能。 现在顾蓉蓉还在她自己院子里睡觉,不可能跑到这里来放火。 他心里纳闷,顾蓉蓉可清楚。 顾蓉蓉也听到了,但根本没有出来看的欲望,折腾这么久,总算能睡个觉,她才不去看。 何况,她不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火,就是她放的。 不过就是用了小机关,用几个打火机和一点油而已。 她人不在,可时候到了,火该着还是着。 不只书房,还有顾文楼的院子,以及顾婷婷住处后面的漂亮小花园,她都放了。 一处一处,接二连三。 这一夜,顾府所有人,除了顾蓉蓉,就没有一个睡着的。 个个都熬红了眼。 顾尚书也不再认为是意外,几次派人来看顾蓉蓉,得到的回复都是一致的——顾蓉蓉在睡觉。 根本连院子都没有出过。 顾尚书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她再怎么闹,也只是个女孩子,最多就是争口吃喝,争件衣服,为一点蝇头小利,不可能敢干放火的事。 这是有人在和他过不去。 会是谁? 冷星赫也没想通。 倒是顾蓉蓉,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在空间里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大摇大摆出院子。 到外面故作惊讶,东看西瞧,见到灰头土脸的顾文楼时,差点笑出声。 “啊呀!顾大公子这扮相,这是上哪唱戏去?” 顾文楼哼道:“顾蓉蓉,你得意什么?” “那可多了,”顾蓉蓉手指点额前,“我安稳睡了一觉,还惩治恶贼,对了,我牙齿还完整无缺。” 顾文楼:“……” “顾大公子这副尊容,还能送我吗?不能的话,给我安排马车,我自己走。” “你现在就走?”顾文楼诧异。 “不然呢?留下来帮助你们打扫?我可没那好心,”顾蓉蓉掸掸衣袖,转身往前走。 顾文楼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几欲喷火:顾蓉蓉,我早晚把你碎尸万段! 顾尚书去上朝还没有回来,顾文楼给她安排马车,送她回大牢。 半路上,路过街头早市,顾蓉蓉还买了点热气腾腾的早点,一并带回。 大牢里也正是分早膳的时候,看到顾蓉蓉带着吃的回来,王府的人都面面相觑。 冷知棠哼道:“你还回来呀?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能收敛住脾气,”顾蓉蓉打断她,“如果能收,我不介意给你点吃的。” 冷知棠眼睛看向她带回来的小包子,烙饼,还有圆滚滚的鸡蛋。 抿抿唇,还没开口,顾蓉蓉又道:“不过,看你这样是没收住,那我也不给了。” 她坐下,自顾自地开吃。 香味儿瞬间飘散,肉香、油香和茶叶蛋香,在这个环境中尤其清晰,直冲鼻孔,让人更觉得饥饿。 冷知棠小脸青白交回,眼睛都气红:“你!” 长宁王妃微蹙眉,让冷知棠坐下。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传来脚步声。 顾蓉蓉也挺直腰背,看向外面。 成败在此一举。 人影一晃,一片深蓝袍角闪进来。 还是那个传旨太监。 王府的人瞬间紧绷神经,不知这次又有什么旨意。 传旨太监环视他们,目光着重在顾蓉蓉身上落了落,长宁王妃察觉到,心头疑惑。 “传圣上旨意!” 众人都跪下,传旨太监尖细的声音荡开,顾蓉蓉没记住那些文绉绉的话,但听懂了一句:长宁王府死罪可免,改斩杀为流放,三日后动身。 顾蓉蓉心头微松,总算是成了! 王府的人先是愣住,后来确信是真的,又喜忧参半,小声抽泣。 喜的是明天不用再被砍头,忧的是流放比砍头也强不了多久,跋山涉水,多少人都死在路上,更多的人在那些地方呆上一辈子,永世无法再回归故土。 传旨太监走到长宁王妃面前:“王妃,接旨吧!” 长宁王妃叩谢接了旨,太监又看向顾蓉蓉:“世子妃,昶王殿下和顾尚书都保你,你可真有本事。” 顾蓉蓉从容不迫地笑笑:“多谢公公夸赞!” 太监哼一声,甩拂尘离去。 长宁王妃展开圣旨看,眼中慢慢溢上泪。 “母亲,我们真的要去岭南吗?”冷知堂小脸苍白,“那可是荒蛮之地呀!” 顾蓉蓉本来心里还正高兴,琢磨着岭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不是知道是不是那个岭南,现在有没有荔枝。 现在听冷知棠一说,忍不住翻个白眼道:“荒蛮之地也比阴曹地府强吧!” 冷知棠噘着嘴看她一眼,闷闷不作声。 长宁王妃走过来:“蓉蓉,这件事,是否与你有关?” 顾蓉蓉也没想做好事不留名,费心劳力,上窜下跳,可不是为了做无名英雄的。 “是,”顾蓉蓉点头,“是我做的。” 冷知棠忍不住问:“你是如何做到的?回去求你爹去了?” “求?”顾蓉蓉笑着摇头,“这个字不准确。弱者才求,强者提要求。我拿到顾婷婷的罪证,威胁逼迫,他为了顾及名声,自然会为我卖力。” 长宁王妃微讶,冷知棠哼道:“罪证?婷婷姐能什么罪证?你说话好奇怪!她那么善良……” 顾蓉蓉把罪证拿出来。 第二十章 再给你个惊喜 顾蓉蓉把纸打开,对冷知棠说:“你和你婷婷姐那么好,应该认识她的笔迹吧?来,看看!” 冷知棠不明所以,凑近低声看,只看两行就大惊失色。 “这……这是!” “这是她亲笔写的,看到没有,最后还有手印,我就是用这个让顾尚书想办法,为王府求情。” 长宁王妃扫一眼,眉头微蹙。 冷知棠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婷婷姐她……” “小姑娘,人心难测,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更是会撒谎。以后要擦亮眼睛,当然了,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 冷知棠羞臊又有点不服:“眼睛看到的怎么还能不是真的?” “以后你亲身经历过就明白了,”顾蓉蓉把罪证收起。 冷知棠还想说什么,长宁王妃拉住她制止。 顾蓉蓉也懒得再理她,靠着墙,意识进入空间。 流放的话,这长路漫漫,总要有些准备才行,别人怕,她可不怕。 只要准备充足,于她而言,这一路上就和游山玩水差不多,至于岭南,她就更不怕了。 好在空间物资充足,经过对顾家的一番搜刮,财力又得到大幅度提升,吃穿足够。 只是,顾蓉蓉这空间只能储物,不是农田空间,有点遗憾。 异能组的人异能各不相同,有几个就是农田空间,种什么长什么,又快又好,尤其是水,还有强身作用。 当时在异组的时候,农田空间是最底层,因为没有什么用,大家都不缺吃喝,到了现在,这一路流放,顾蓉蓉还怪羡慕的。 她盘点,冷知棠小声对长宁王妃道:“母亲,您说那罪证是真的吗?” “应该是,否则顾家也不会卖力气替我们求情。”长宁王妃握着她的手,“知棠,有一句话她说得对,人心难测,以后要多长几个心眼。” 王妃有点后悔,因为家世不错,冷知棠又是最小唯一的女儿,因此保护得太好,没有让她见过什么人心险恶。 冷知棠噘着嘴,点点头,眼睛偷瞄顾蓉蓉:“您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长宁王妃摇头,心里疑惑又警惕——顾蓉蓉能用所谓的谋反证据逼迫星赫,现在又用这种罪证威胁顾尚书。还真是不能小看她。 母女俩正低声聊,狱卒从外面进来,拎着个包袱。 “王妃!这是给你们的,收着吧!” 长宁王妃接过,还没等问,狱卒又走了。 她们虽然改了流放,但也算是重犯,别人是不能探视的。 冷知棠凑上来,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一热:“是大哥,大哥给我们送的。” 里面是她和王妃爱吃的东西,以及几件衣物,虽然不多,但看得出用了心思。 长宁王妃长叹一声:“他没事就好。” 顾蓉蓉从空间退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长宁王妃从包袱里取出两块精致的点心,走过来。 “这个给你。” 顾蓉蓉看看,漂亮的点心,浅浅的粉色,做成桃花形状,中间还有黄色蜜糖做花芯点缀。 但说实话,在这种地方,还不如二斤馒头管用。 她无声笑笑,富家子弟,果然不懂什么人间疾苦。 没关系,流放路上,自然就会懂。 夜色降临,顾文楼又来了。 这次不同往日,连冷知棠都看出来了。 以往的顾文楼意气风发,穿浅色锦袍,走在阴暗的牢房,就像一道月光。 而今日的顾文楼,穿着深蓝近黑的衣裳,光线昏暗,像个行走的鬼魅。 顾蓉蓉反而笑得开心:“哟,大公子来啦!” 顾文楼阴沉着脸不说话,顾蓉蓉气死人不偿命:“怎么不说话?大公子的牙还没长出来?” “顾蓉蓉!” 顾蓉蓉摸摸耳垂:“干嘛呢?我耳朵又没聋。” 顾文楼不理会她,大步往外走。 到马车上,顾蓉蓉目光习惯性往小几上一扫,这回干净,什么都没有。 “今儿怎么没有点心?我还想再吃点。” 顾文楼咬着后槽牙:“顾蓉蓉,你别得寸进尺!” 顾蓉蓉漫不经心:“我一个犯人,哪来的什么尺寸?” 她忽然眉眼微弯:“要是顾大公子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再送你个惊喜。” …… 冷星赫在不远处跟着,冷慢慢小声道:“世子,你说她真的会把昶王治好吗?” 冷星赫没回答,脚步一顿,目光在一棵树上凝固住。 冷慢慢:“世子?” “你先跟上去。” “是。” 冷星赫到树下,手指抚过上面的一个不起眼的七芒星刻痕。 这是他和顾婷婷的相见暗号。 自从相识以来,虽然有过约定,但毕竟都是出身高门,冷星赫在王妃教导下,又恪守规矩礼节,所以总共私下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订婚用过一次;再就是上次顾婷婷得知他要娶顾蓉蓉,用过一次。 这是第三次。 冷星赫面无表情,清冷的月光穿过树木枝叶,落在他眉眼间,不辨喜怒。 半晌,他追上顾蓉蓉的方向,没去和顾婷婷约定的地方。 昶王的身体又好转一些,精神也好,眼中不再是倦色,而是闪着光彩。 顾蓉蓉起了针,他脸上薄汗未退,便问道:“你是怎么让你父亲忽然替王府求情的?” 顾蓉蓉不答反问:“王爷以为,顾尚书最在意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最爱的是谁?” 昶王听她说“顾尚书,”眉梢微不可察一挑:“最爱?听闻顾尚书与夫人举案齐眉,不过,本王也听说前几年曾因一个外室而闹得不怎么愉快。” 顾蓉蓉心微动:还有这事儿? 昶王继续说:“父母爱子,若说最爱,当属他的一双嫡子嫡女。” 昶王话又顿住,觉得这话欠妥。 顾蓉蓉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我不在乎,王爷不必顾忌。不过,王爷说的都不对。” “嗯?”昶王兴致勃勃,“怎么说?” 顾蓉蓉笑容讥讽:“顾尚书,最爱他自己。所以,只要和他自身利益相关,会影响到他前途的事,对他来说,都重要。” 昶王眸色深深,凝视顾蓉蓉半晌,轻笑出声。 “有趣。” 第二十一章 私宅 顾蓉蓉没再接话,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昶王也听懂了。 “王爷今天喝过药,晚上应该可以睡个好觉,明日天气若好,可下床走走。” 一旁的大夫喜出望外:“当真?” “当然,我从不说假话,”顾蓉蓉一脸坦荡,“明天我会再换个方子,待我流放之后,就是以方子为主,针灸为辅。” 她提及此事,昶王略一沉吟道:“本王能为你做点什么?” 顾蓉蓉就等他这句话,眉眼微弯:“还真有件事,请王爷帮忙。” 昶王非但没有觉得她打蛇随棍上,反而觉得有意思。 “你说。” 顾蓉蓉压低声音,昶王听完,眉心微蹙:“你确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顾蓉蓉无所畏惧,眼中尽是狡黠:“到底谁让谁不好过,还未可知。” 昶王饶有兴趣看她半晌,轻笑出声:“好,你既然拿定主意,那本王就助你一次。” “多谢王爷!” 顾蓉蓉告退,管家客气送她出府,顾文楼正在马车上等。 见她回来,眉眼带笑的,更觉得刺目,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哟,女神医回来了?昶王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可大了,”顾蓉蓉漫不经心,“没必要告诉你。” 顾文楼脸色铁青,顾蓉蓉又说:“不对,你会知道的,明天就知道。” 顾文楼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再讥讽,顾蓉蓉拿出张清单给他:“这个你拿着,准备一下。” 接过清单,顾文楼借着微光细看,越看,眉头越紧。 “这是什么东西?” “不认字?”顾蓉蓉理理衣袖,“碎银三百两、铜钱一千文、米百斤、肉干百斤等等,大公子又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这些东西没吃过?” 顾文楼莫名其妙:“我当然吃过,但我准备这个干什么?这些与我何干!” “我要流放,这一路上吃喝少不了,自然要备上。”顾蓉蓉丝毫不脸红。 顾文楼诧异地看她半晌,一时无语,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才怒吼道:“停车!” 车夫吓了一跳,赶紧停住。 顾文楼被怒火冲昏头脑,一指车门:“滚出去!” 顾蓉蓉也没犹豫,掀帘子跳下马车:“大公子,别忘了准备,出发之时备齐,一样都不能少。” “滚!”顾文楼一拍马车,“走!” 马车向前,顾蓉蓉被扔在街上。 此时夜深,街上没什么人,距离大牢还有一段距离。 顾蓉蓉低笑一声,不慌不忙往前走——她就是故意,前面路口左转,再走一小段,就能到顾文楼的私宅。 为确保隐密安全,顾文楼也没在这里安排太多的人,只有两个护院。 顾蓉蓉顺利进入,见乎畅通无阻。 私宅里的好东西是真不少,不愧是从礼单上扣下来的,件件都价值不菲。 顾蓉蓉毫不手软,一律装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甚是满意。 原路返回,正要穿过月亮门,听到有脚步声,赶紧藏身到花丛后。 两个护院边走边聊:“听说这次太子殿下给太后贡献的寿礼极为稀罕贵重!” “太子殿下嘛,岂能寒酸?更何况那是送给太后的,太后一向疼爱太子,这天下以后也是太子的。” “明天太子殿下的礼物要从街市上走,咱们去瞧瞧热闹?” “行啊,我听说东西刚从江南那边运到,现在就放在太子别苑,咱们明天一早就去别苑附近等着,晚了肯定好多人。” 两人渐说渐远,顾蓉蓉从花丛后出来。 太子别苑?东西不少? 她记得太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第一次传旨太监去传旨的时候就说过,长宁王府的案子交给太子审理,他根本没有露面,也没有提审任何人,直接就定了个三日后处斩。 那个太监还说什么,太子仁慈。 呸! 更何况,顾文楼还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全部都是一丘之貉! 顾蓉蓉眼珠转转,离开顾文楼私宅,直奔太子别苑。 不过,太子别苑戒备森严,远非顾文楼私宅可比。 顾蓉蓉不敢大意,她现在是长宁王府的人,要是有什么闪失,直接就会怪罪到王府身上。 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减罪,可不能因小失大。 侧门是走马车,采买的门,院门外还有一棵大树,顾蓉蓉轻松上树,观察周围的情况。 从树上下来,轻步往里走,遇见一队巡逻府兵,有惊无险的躲过。 寿礼就放在库房,顾蓉蓉从后窗处,没动前面的门,一进来,就被满当当的东西惊了一下。 太子果然豪横! 时间紧迫,顾蓉蓉也没细看,全部收走,反正以后有的是功夫看。 收完东西,原路返回,不料想迎面就遇见一队巡逻兵,顾蓉蓉赶紧侧身躲到石头后。 “刚才看到什么没有?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闪了一下?” “的确像是,找找!” 顾蓉蓉心跳如鼓,不能在原地呆着,赶紧顺着石头慢慢往后退。 刚退走,巡逻兵手里的长枪就在她刚才藏身的地方刺过来,划拉几下。 顾蓉蓉摒住呼吸,紧贴在树后,一动不敢动。 好不容易等巡逻兵搜完。 “没事,大概是一只野猫什么的。” “走吧!” 脚步声渐远,顾蓉蓉总算松口气,赶紧往外走。 这么一折腾,路有点走岔,这里没来过,还特别大,她不禁有点急。 忽然,听到有人轻声说话,声音还有点熟。 顾蓉蓉脚步一顿。 …… 冷星赫跟着顾蓉蓉到昶王府,又看着她出来上了马车,这才转身离去。 到和顾婷婷约见的地方。 王府流放,他是势必要跟着王府走的,他没打算和顾婷婷见面,也没什么好话别的,自从那晚见识到顾婷婷的另一面,他的心就更凉。 只是,他略有点担忧,顾婷婷早不见晚不见,偏选在这么个时候,会不会与顾蓉蓉大闹顾府有关? 是不是又想出什么计策,要害顾蓉蓉? 冷星赫想,他肯定不是为顾蓉蓉着想,只是因为顾蓉蓉现在好歹也是他的妻子,是王府一员,一损俱损。 仅此而已,对,没错。 第二十二章 布局 冷星赫刚到约定的地方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 他微蹙眉,扭头看,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女子。 她跑得很快,长发在脑后飘散,被风拉扯,衣裙裙摆掖在腰侧,袖口也扎起来。 这是……顾蓉蓉?! 冷星赫惊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被顾文楼送去大牢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还跑成这样? 冷星赫手下意识握上腰侧剑柄,目光看向顾蓉蓉身后。 并没有人追赶。 一思虑的瞬间,顾蓉蓉已经到了近前。 这是顾蓉蓉第一次真切看到冷星赫的脸。 之前那次,是在那种情况下,而且昏昏沉沉,就觉得他长得好看,和古画中的男人相似,仅此而已。 现在借着月光细看,发现——是真的好看。 剑眉星目,眼睛里星光,这类的词儿在冷星赫身上不只是形容词,而是真实写照。 但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顾蓉蓉一把抓住冷星赫的手臂:“你是不是在这里等顾婷婷?” 冷星赫惊愕未退,听着她质问的语气,心里有点不爽。 “我与她……” 早就没有关系了。 话未说完,顾蓉蓉快速打断:“我不管你和她是余情未了,还是念念不忘,她究竟是朱砂痣还是白月光,反正你今天不能见,快走!” 冷星赫听她这话就来气:“你醋了?” “怎的如此善妒?” “哈??”顾蓉蓉深吸一口气——我要不是看你这脸好看,又睡过你,高低给你一个大逼兜。 远处隐约有车轮声,顾蓉蓉咬牙,手指在冷星赫手臂某处穴位用力一掐:“走!” 冷星赫瞬间感到手臂一麻,连带着肩膀都有点无力。 他惊愕,都没来得及反抗,被顾蓉蓉一把拖走。 旁边是个水塘,还有片小树林,顾蓉蓉直接把他拖到小树林里。 刚藏好,马车也到了。 顾蓉蓉跳下马车,丫环提着灯笼四处看看。 “小姐,这里没人。” 顾蓉蓉道:“嗯,时辰确实还早,等等吧!” “小姐,您为什么要提前来?不应该让他等着您吗?” “你不懂,”顾蓉蓉声音略带笑,“今时不同往日,长宁王府现在落难,他只身逃在外,时间上不准才是正常,等他来了,发现我在等,才会更心软。” 小丫环哼道:“一个世子而已,别说现在王府落难,就是之前盛时,他也配不上小姐!” 顾蓉蓉眼角余光瞄瞄身边的冷星赫。 这家伙应该是傲气的,现在落难,东躲西藏不说,还被昔日的恋人这样奚落,实在是惨。 不对,是恋人的丫环。 更惨。 冷星赫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这些话每个字都像锋利的针,刺痛他的耳膜,扎在他心上。 顾婷婷轻笑道:“好了,一会儿他来了,可不许这么说!” “奴婢省得!”丫环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奴婢见过世子爷!世子爷不知,我家小姐一直牵挂着您,眼睛都哭肿了,帕子不知道哭湿多少条!就盼着与您相见呢。” 顾婷婷“扑哧”一声笑出来:“就你会说。” “奴婢就靠着这套说辞,这些年领了他不少赏呢!”丫环颇得意道。 顾蓉蓉默默离冷星赫远一点,以免他控制不住情绪,再误伤了她。 顾婷婷道:“好了,去看看,人来没有,另外,告诉太子殿下的人,切莫露出踪迹,冷星赫机警,若是被他看出来,再想抓他可就难了。” “是!奴婢这就去。” 丫环脚步声远去,顾婷婷轻声嘀咕:“冷星赫,你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父亲不识时务,不肯投靠太子殿下!” 冷星赫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外面的顾婷婷窈窕的身影,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恶毒的人,与之前那个说浓情蜜语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手扶上剑柄,倏地被一只微凉的小手按住。 偏头,看到顾蓉蓉的眼。 她的眼睛极亮,像有一汪深水,平静冷静。 冷星赫狂躁暴怒的心竟然也慢慢沉静下来。 顾蓉蓉凑到他耳边,用小气声说:“顾婷婷和太子约好,带了人来抓你。你千万别上当,忍一时方能海阔天空,被他们抓到,还指不定给你编排出什么来,不但你会死,王妃她们也会被连累。” 冷星赫紧握剑柄的手又缓缓松开。 顾蓉蓉看一眼外面,暗暗咬牙:“我也瞧不惯她,我得去出口气,你在这儿等着。” 冷星赫还没答应,顾蓉蓉伸手扒拉他的衣服:“脱!” 冷星赫惊得眸子睁大:“干什么?” “脱外裳,”顾蓉蓉白眼,“你想什么呢?快点!” 顾婷婷也多少有点心急了,这次府里出事,实在损失惨重,不仅着火,她房里的贵重东西也都不见了。 不只她的,母亲的也不见了,父亲的书房更惨,直接被烧。 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就没一件顺利的。 尤其是大哥,成了豁牙,基本就是破了相,以后还如何在太子面前行走?如何位列朝班? 想到这个,她就有点慌,她和大哥是相辅相成,一个给太子办事,一个拿住太子的心。 大哥失利,她必须得加快,尽早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否则的话……京城优秀的世家女子可不少。 丞相家的,国公家,首辅家的,虽说才情相貌不如她,可家世却不差。 思来想去,她只有再替太子出个奇招,让太子知道她除了才情相貌,还有谋略,远非其它俗气女子可比。 这一招,就是抓住侥幸逃走的冷星赫。 冷星赫对她有情,她自信能骗到他,而且,她猜测冷星赫现在一定没有容身之处,也会想求助她。 正想着,丫环回来了。 “怎么样?” “世子还没来,太子殿下的人已经……” 话没说完,丫环突然停止,眼神示意顾婷婷看远处。 顾婷婷回头,见远处慢步走来一个人,距离有点远,光线又暗,还有树影晃动,实在看不真切。 不过,看他衣袍是玄色,衣摆隐隐有银色暗纹,是冷星赫喜欢的款式。 来了! 第二十三章 眼瞎得治 顾婷婷看着来人在远处站定,微微福福身。 “世子,你近日可好?”说话间,声音已经带上几分哽咽。 她身侧的小丫环赶紧福身:“奴婢见过世子爷! 世子爷不知,我家小姐一直牵挂着您,眼睛都哭肿了,帕子不知道哭湿多少条!就盼着与您相见呢。” 树林里的冷星赫咬紧后槽牙:呵,这话说的,和方才一模一样! 穿着冷星赫外裳的顾蓉蓉没动,还是站在原处。 顾婷婷有点急,冷星赫身手不错,距离这么远,要是让他察觉到什么,一扭身跑掉,就前功尽弃。 “世子,你可有受伤吗?我去牢里看过王妃和知棠妹妹,给她们送了些东西,她们都还好,我们都记挂你。” 顾婷婷往前走几步,慢慢靠近:“你放心,今晚我来,只带了丫环一人,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顾蓉蓉没动,也没言语。 顾婷继续往前:“世子,我知道,王府一定是被冤枉的,我一直和父亲哭求,今日他终究还是向皇上求了情,王府已经由斩首改为流放,你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世子,我……我愿意等着世子回京那日,我愿意终身不嫁!” 顾蓉蓉牙都要倒了,心说像顾婷婷这种白莲,像冷星赫那种直男恐怕还真是不太好招架。 顾婷婷用帕子压压眼角,余光瞄着那边的人影,终于动了! 心头一阵微喜。 “世子,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就在马车上,你跟我过去看看吧!” 顾蓉蓉听得差不多,走到她面前,声音清冷:“好啊。” 顾婷婷一怔,抬头细看,眼睛霍然睁大:“你……怎么是你?顾蓉蓉,怎么是你!” 话音刚落,顾蓉蓉一个耳光把她抽倒:“顾婷婷,怎么是我?你期盼是谁?我丈夫吗! 你可真要脸啊,昨天还送小厮帕子,今天就偷偷私会我的夫君,你的妹夫!还终身不嫁,你可真行!” 顾蓉蓉一句接一句,直接砸向顾婷婷,直接把她砸懵。 “我……” “你什么你?你写的认罪书还在我手里,我还以你就算不改好,最起码也得安生几天,你倒好,还真是马不停蹄,立即又出来勾引我夫君!你安的什么心?” “你那个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哦,也对,一个能给自己儿子小厮送肚兜的娘,能教你什么好东西!” 顾婷婷被骂得脸忽青忽白,心跳加速。 她的小丫环怔愣之后回神,怒斥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 顾蓉蓉根本不惯着她,一脚把她踢翻:“你什么你?你一个丫环,还敢指本世子妃!真是无法无天!” 丫环跌到一边,半天没爬起来。 顾婷婷气得胸口痛:“顾蓉蓉,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蓉蓉再给她一耳光:“谁欺负谁?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勾引别人夫君,还好意思说我?” “我和世子两情相悦!是你横插一杠,明明是你夺我的人!”顾婷婷气道。 “你顾大小姐多厉害,我一个庶女能夺你的人?我是怎么夺的,你倒是说说!”顾蓉蓉冷哼,“别张嘴就胡说!” “你明明就是威……”顾婷婷猛地顿住。 好险! 顾蓉蓉不动声色,死死盯住顾婷婷,看到她眼神中的躲闪,心尖微动。 威什么?威胁?威逼? 可惜,顾婷婷也不是太蠢,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哼,我就是私会世子又如何?”顾婷婷慢慢起身,傲然道,“他本来就是我的! 顾蓉蓉,他娶了你又如何?他心里依旧只有我,你不过就是他泄愤的工具罢了,长宁王府的人也不会喜欢你这个庶女!” 顾蓉蓉不但没恼,反而轻笑:“头回见有人把私会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不愧是才女! 就是不知道你这番话,敢不敢让其它人听见。” 顾婷婷眼中闪过狠戾:“顾蓉蓉,这不是在顾府,更没人知道你在此处,你自寻死路,休怪我心狠,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吧!” 顾婷婷拍拍手,几条人影闪现,手中握着钢刀。 顾蓉蓉不慌不忙:“就这几个?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顾文楼没告诉你,他的牙是我打的?他的人是我杀的?” 顾婷婷短促笑一声:“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话音刚落,顾蓉蓉一把揪过她,匕首刀尖抵在她脸上:“我打他们干什么?怪累的,只要制住你就好了。” 顾婷婷花容失色:“你!顾蓉蓉,伤了我你也别想走!” “我不伤你也不让我走,”顾蓉蓉看向对面的几个人,“管她的死活吗?要不要问问你们的主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真不能不管顾婷婷的死活。 顾蓉蓉浅笑,手上的刀尖往下轻压,顾婷婷甚至都能感觉到刀尖划破了皮肤。 “啊!”她吓得尖叫,如果脸毁了,她还怎么在京城立足,怎么嫁入东宫! 顾蓉蓉的目光似无意往树林里一掠:“人呐,贵在自知,眼睛瞎了不要紧,能治,可若这心瞎了,怕是不好治。 要是不想一直瞎下去,就好好看看,有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树林里的冷星赫脸火辣辣的滚烫,刚想迈出的脚步一顿。 顾婷婷咬牙尖叫:“顾蓉蓉,你要怎么能才放过我?” 顾蓉蓉淡淡道:“我可没有不放过你,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别怪我心狠。” 顾婷婷:“……” 这话和她刚才说的一样。 可恶! 顾蓉蓉扫一眼远那几个人:“还不走?还是说让我把她的脸弄花才甘心?” 顾婷婷带着哭腔:“走,走啊!” 几人后退几步。 顾蓉蓉一手把她头上几支簪子拔下来,又把她耳垂上的宝石坠子揪下来,耳垂流血,顾婷婷痛得呼叫。 耳朵疼,心更疼——这是她仅剩下的几件首饰,要不是戴在头上,早被小偷一并偷了去。 正想哭,顾蓉蓉捏住她下颌,往她嘴里扔了一颗药丸。 顾婷婷大惊:“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一点小毒而已,放心,死不了。” 第二十四章 被绑定?太坑了! 顾蓉蓉本来想要顾婷婷的命。 但她转念一想,顾婷婷背后还有太子,她虽谈不上怕,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太子那种人还是尽量不要明面上的硬碰硬。 顾婷婷吓得半死,手捂着喉咙,想把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但吐半天根本于事无补。 “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顾蓉蓉把簪子在手里掂掂,“只要你在我离京之前,别再出作妖,放心,死不了。” “你……”顾婷婷又气又怕,“你就不怕……” “我什么也不怕,鬼头刀下夺回一条命的人,我有什么好怕的?”顾蓉蓉不耐烦,“你走不走?不走就……” 话没说完,顾婷婷匆匆奔向马车,没等她的丫环上去,催促车夫赶紧走,丫环连跑带追。 顾蓉蓉没进树林,冲里面喊一声:“出来吧!” 没反应。 顾蓉蓉偏头,走到树林边——里面没人了。 呵,顾蓉蓉短促笑一声,这是受不了刺激先走了,还是追顾婷婷去了? 罢了,管他呢!不稀罕她的男人,她还不稀罕呢! 把东西收入空间,回大牢。 冷星赫其实都没有,既不是先走,也不是去追顾婷婷,他是去追那几个东宫的杀手。 既然那几个人是来杀他的,他总得露个面。 几人正往回走,不知回去以后怎么向太子交代,突然前方路口出现一人。 清冷月光下,此人没穿外裳,手握长剑,浑身杀气腾腾。 再细看,几人齐齐一退:“长宁王世子!” 冷星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剑出鞘,奔着几人就刺过去。 …… 顾婷婷一回到府里,就来找顾夫人。 顾夫人现在也是焦头烂额,本来想用小厮害顾蓉蓉,结果顾蓉蓉没事不说,她反而因为一个肚兜惹了一身腥。 她到现在也没明白,那东西是怎么到小厮那里去的。 她说不清楚,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丈夫对她的疏远。 一口气窝着出不来,回来以后,屋里的东西都不翼而飞,洗劫都不带这么干净的。 一怒之下拷问院子里的下人们,没一个说得清楚。 紧接着就是府里四处起火,简直没一刻消停。 刚要喘口气儿,顾婷婷又慌里慌张地来了,一进门就哭。 “母亲!救我!” 顾夫人赶紧打起精神:“婷婷,怎么了?” 顾婷婷把事情一说,顾夫人魂儿都飞了,赶紧命人去叫府医来。 可府医把脉,扒眼皮看瞳仁,检查个遍却看不出所以然,说没事。 顾婷婷简直气炸:“不可能!顾蓉蓉难道还能诓骗我不成?” “娘,快去给我请个御医来!” 顾夫人摆手示意其它人退出去,低声道:“婷婷,要注意言辞!御医岂是我们想请就请的?就算有什么,也得偷摸去请,若是让皇家知道,你父亲怕是又要遭受训斥!” “太子……” “好了,”顾夫人打断她,“太子疼你,但毕竟还没有成婚,等你做了太子妃,那些御医还不是任由你使唤!” 顾蓉蓉红了眼,顾夫人又是一通安慰:“顾蓉蓉那个贱丫头,八成就是虚张声势,她定是临时跟踪你,哪来得及准备什么毒,就是吓你而已。” 顾婷婷觉得有理,咬牙道:“娘,她出京之前,我一定要弄死她!” 当夜,顾婷婷歇在顾夫人院子里,让她们始料不及的是,顾婷婷还没有弄死顾蓉蓉,她的身体就开始发作。 先是不断地排气放臭屁,接着就是不可抑制的拉肚子,屋里屋外的灯彻夜长明,恭桶进进出出,就没有停下来过。 府医又急匆匆来过一趟,汤药灌下去,却根本无济于事。 还没有到天明,顾婷婷像一朵花,肉眼可见的枯瘦一圈。 天刚微微亮,顾夫人也被折腾够呛,想到院子里透口气——屋里实在太臭了,把窗子都打开也不管事。 好在她这院子布置得不错,种着不少珍贵花草,能把味道冲一冲。 走到花丛间,脚底下像踢到什么东西,本来没太在意,但低头一看,精致绣鞋前面蹭了东西。 红而粘稠,有点像…… 她一激凌,一点困意也瞬间消散,心砰砰跳着再次低头看,眼睛也霍然睁大。 花丛间地上,滚着几颗人头,其中一个被她踢到额头,一双眼睛圆睁,仿佛在怒视着她。 顾夫人一口气没倒上来,喊叫声也哽在喉咙里,直接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顾婷婷还没好,她又晕倒,院子里再次乱套。 …… 顾蓉蓉回到大牢,心情还挺不错,靠着栏杆闭上眼睛,想整理一下从顾文楼私宅和太子别苑收来的东西。 不知怎么的,心神一晃,像是有点头晕,她慌忙扶住一边的东西。 一幅画轴掉下来。 她稳了稳,把画轴捡起来。 正是那幅古画,里面的男人依旧面容模糊,像被滴了水糊掉一样。 顾蓉蓉心里纳闷,刚才是怎么了?她身体素质一向好,而且她的异能主打就是修复,怎么会突然头晕? 她百思不得其解,低头看这幅画,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从小树林回来的时候,她还想过,管冷星赫去干嘛了,她才不稀罕,大不了等解了长宁王府的危,替原主挽回错误,就揣着钱四处浪。 但现在看来好像…… 顾蓉蓉扶着着,暗骂一声:这画有古怪,怕不是把她和冷星赫绑定,不能离开吧? 太坑了! 忿忿不平骂一通,顾蓉蓉又支楞起来,她最大的优点就是韧性强,从不会轻易认输。 遇山开山,遇水搭桥。 这一趟出去收获不少,太子给太后准备的寿礼是一块原石雕刻而成的“寿”字,一米见方,别说雕工出众,单说这么大的原石就价值连城。 顾蓉蓉眉开眼笑。 美美睡一觉,第二天正分早膳,外面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巨大的火气。 顾蓉蓉刚把碗端在手里,来人就一脚给她踢飞。 “顾蓉蓉,你还有脸吃!” 顾蓉蓉偏头,看向暴怒的顾文楼。 “顾大公子,我生平最恨三件事。” 第二十五章 大惊喜 顾蓉蓉缓缓起身,竖起三根手指。 “抢我的钱,砸我的饭碗,说我长得丑。” 顾文楼面容扭曲,恨不能把顾蓉蓉撕碎:“顾蓉蓉,是你!是你让皇上下旨,让我押送你们去岭南!” 他说得声音大且急,每个字,每个呼吸之间都是怒火翻涌。 附近的人都听见了。 冷知棠惊呆,长宁王妃也愣住。 她们定定看着顾蓉蓉极慢地笑笑:“你说错了。” “我身在牢狱,岂能左右皇上的圣旨?顾大公子,你这可是大不敬之言。” 顾文楼脸色铁青:“你昨天晚上还说,要给我一个大惊喜。” “哦,你记得这事儿,”顾蓉蓉笑得气人,“是,没错,就是这个惊喜。我刚才说了,我可没本事让皇上下旨,不过,昶王能。” 顾文楼猛地伸手,手穿过栏杆来掐顾蓉蓉的脖子:“我掐死你!” 但他根本连顾蓉蓉的边儿都没有挨到,反被顾蓉蓉抓住手腕。 “顾大公子,你这情绪可不太稳定,之前的温文尔雅去哪里了?现在这么暴躁,这可不好。” 冷知棠不可置信:“顾蓉蓉,你疯了?你让他去押送我们?他……” 顾蓉蓉偏头看冷知棠:“怎么?你不是很喜欢你的婷婷姐姐吗?他可是你婷婷姐的亲兄长。” 冷知棠脸色泛白,用力咬唇。 顾文楼恨声道:“顾蓉蓉,你让我去岭南,这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有可能要一年多,到那时……” “到那时,太子殿下身边早有了其它的红人,东宫太子,何其尊贵,想去东宫效力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你算老几?” 顾文楼岂能不知,眼睛都布满红血丝:“你!” 顾蓉蓉手上用力,笑容越发欢快:“顾大公子,所以我给你清单,让你准备流放路上用到的东西呀!现在懂了吗?” 顾文楼死死盯着她,恨不能从眼睛里射出几把刀子来,把她扎几个窟窿。 顾蓉蓉丝毫不惧,低头看看被打翻的碗:“今天这顿先记上,等踏上南下之路以后,还请顾大公子双倍奉还。” 顾文楼突然短促笑一声:“顾蓉蓉,你觉得一旦上路,你还能有命吗? 我最多就是失去前途,但也未必就是全部失去了,至少我还是尚书之子,等回来之后,也不是不能重新开始。” 他声音阴狠:“而你,别想活着到岭南。” 顾蓉蓉浅笑,直视他冰冷的眼:“是吗?你还真挺自信的。看来,你是忘了,你的牙是谁给你打掉的。” 顾文楼后退两步,手用力一指顾蓉蓉,全部的话都在一个手势里。 顾蓉蓉微挑眉,无声宣战。 顾文楼退走,长宁王妃微蹙眉:“为何要这样?我看顾文楼不是个好相予的,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冷知棠红着眼:“岂止不会放过她,恐怕连我们都不会放过。” 顾蓉蓉漫不经心:“怕什么?一个虚张声势的小人而已,长宁王府还能怕这种人? 我既然敢惹,就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顾文楼还想要她的命,真是好笑,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长宁王府大局已定,要被流放岭南,满城尽知。 顾蓉蓉又去过昶王府一次,昶王的身体好了一半,虽没有痊愈,但也是他近几年最好的状态。 最后一次针灸时,顾蓉蓉给他换了药方,交给府中大夫。 昶王等着她再说出个条件,她到底是个柔弱女子,去岭南长路漫漫,这一路上有多少艰辛不用细说,岭南也是荒蛮穷困之地,就算平安抵达,日子也不会好过。 所以,昶王觉得顾蓉蓉应该会在最后关头提出,让他再想个办法,让她留下。 但顾蓉蓉没有,直到离开王府,都没有提一句。 次日,就是长宁王府走出大牢,离开京城的日子。 离开之前,府里的随从奴婢或是发卖,或是坐牢,流放的只是长宁王府的主子们。 一出大牢,便看到冷星尘背着包袱在外面,手腕上还挂着锁链。 长宁王妃一愣,上前几步:“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已经赦免了你吗?” 冷星尘苍白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我是府中长子,岂能独自留在京城? 我本来就打算好,如果结局不能扭转,难逃一死,我留下给大家收尸,之后再自尽。 既然现在流放,那也就没有独留的理由。” 冷知棠含着泪过来:“大哥……” “可是你的身体,”长宁王妃担忧。 “无妨,我带了成药,能支撑些日子,一路上也会路过城镇,大夫给我写了方子,到时候再抓药即可。” 冷星尘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哪那么容易? 但事已至此,长宁王妃只好忍痛叹气。 顾蓉蓉迈步过来:“大公子,顾尚书能求情成功,你没少出力吧?” 顾尚书虽然贵为尚书,但到底人单力孤,又是被顾蓉蓉胁迫,不可能这么顺利把情求下来。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冷星尘在暗中出了力。 冷星尘没有否认:“应该的,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还没有谢你设法让我出狱。” 顾蓉蓉无所谓地笑笑。 马蹄声哒哒,顾文楼带着几个军士到近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眼神阴鸷。 “都听着!本官负责押送你等罪犯去岭南,一路上,务必遵守规矩,若是不从,休怪本官无情!” 上来就是下马威。 顾蓉蓉似笑非笑,顾文楼一鞭子甩过来:“你笑什么!” 鞭子用了十成力,抽上必是皮开肉绽,顾蓉蓉侧身避过,一把抓住鞭子,顺势用力往下一拽! 顾文楼压根没想到顾蓉蓉敢还手,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从马上跌下,手里还握着鞭子,上半身先落地,下巴都被磕破。 这一切来得太快,其它人愣了一瞬,才赶紧过去扶。 “大人,没事吧?大人!” “大人,流血了!” 顾文楼忍痛站起来,脸上发烧,下巴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心里的怒火三尺高,真想现在就抽刀把顾蓉蓉剁成肉泥。 顾蓉蓉拍拍手,语气懒洋洋眼神却是锋利:“规矩?什么规矩?是顾大人的规矩大,还是我朝的律法大?” 第二十六章 退婚?还钱! 顾文楼气势汹汹冲到顾蓉蓉面前,扬手还要打。 顾蓉蓉抬着下巴无所畏惧。 冷星尘上前挡住,神情淡漠:“顾大人,这么多人瞧着,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顾文楼眯着眼睛盯冷星尘半晌:“冷大公子,这一路上可要多保重啊。” “不劳顾大人费心!” 顾文楼正要下令出发,忽然有马车向这边来,车未到,里面的人挑起车帘,冲这边喊:“请稍等片刻!” 顾蓉蓉转脸看,坐在马车里的是个女子,浅蓝色衣裙,发式整齐,没有过多珠翠,只有几只大小不一的玉梳,别致清新。 顾蓉蓉并不认识。 冷星尘眉心微蹙,长宁王妃低声道:“是来送你的,好好和人家道个别。” 冷星尘嘴唇绷紧,站在原地没有动,马车停住,女子拿着两个包袱快步到跟前。 “王妃,星尘,我……”她红了眼眶,又勉强扬起笑,“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一点东西,带在路上用吧!” 这个时候能来送行,就是雪中送炭。 长宁王妃正要客气两句,冷星尘淡淡道:“我已经和令尊说过,庚帖也已经退回,我们的亲事已经作罢。这东西,我们就不收了,多谢你的好意。” 长宁王妃一愣,冷知棠也呆住。 顾蓉蓉打量那位小姐,长得很清秀,眉眼清冷中透着几分傲气,身上还有淡淡墨香,身侧香囊上绣着一个书法字,凭这些信息可以断定,是个书香世家的才女。 和冷星尘倒是挺般配。 被冷星尘几句话呛得那女子差点落泪:“我不同意,我这是我的亲事,岂能由你们就做了决定!冷星尘,你休想……” 冷星尘神色不变:“我们即刻启程,何时是归期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也是为你好。好了,你回去吧!” 顾蓉蓉扫一眼顾文楼,这货正坐在上马看热闹。 冷星尘决绝,女子尴尬又痛苦。 顾蓉蓉上前接过包袱:“多谢你,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这份恩情,长宁王府会记着的。小姐,保重。” 小姐微怔,但微松了一口气,福福身。 冷星尘皱眉,还想说,顾蓉蓉道:“差不多得了,你一走了之,人家留下还得饱受非议,一片好心落到那般境地,于心何忍?” “走吧!” 正想要走,又有一辆马车驶来。 冷知棠轻声道:“母亲,是宋府的!” 她语气里透着几分欢欣,顾蓉蓉眨眨眼,打量这宋府的马车。 比起刚才那位小姐的低调,这辆马车可是高调得很,高头大马,马铃叮当,车夫的鞭子甩得响,嘴里还不停吆喝。 到近前,马车上下来的是位穿着圆领袍的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刚一落地,站在两米开外,就大声道:“宋府前来退婚!” 顾蓉蓉眸子微眯,冷知棠方才的欢欣荡然无存,脸色煞白,长宁王妃紧握她的手,脸色也很难看。 顾蓉蓉立时就明白,这是来退谁的婚。 宋家管家打开布包,里面是婚书和聘礼单子,四周的人议论纷纷,他清清嗓子,拔高音量。 “长宁王府罪在不赦,如今流放岭南,我宋家世代清流,不堪与其为伍,特来退婚! 当初下聘之时,聘礼单子在此,如今退还婚书,聘礼……” 长宁王妃道:“聘礼都被抄走,我们无法归还。” 宋府管家哼一声:“我家老爷自是知道,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自然不能逼迫你们归还,不过,这份欠单还是要签字的!” “王妃,是您签呢还是冷小姐签?” 冷知棠咬着唇,早已经是满脸是泪,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宋府把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长宁王妃道:“我来签!” 冷星尘道:“我是大哥,我来签!” 顾蓉蓉缓缓开口:“签什么?” 宋府管家看过来,打量她几眼,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你是何人?岂轮得到你说话?” “我是世子妃,怎么?你们宋府一个管家就能来处理主子的婚姻大事,我堂堂世子妃,还能说几句了?” 顾蓉蓉轻声嗤笑:“清流,是盲流还差不多!怎么,当初你们下聘的时候,也是由你一个见风使舵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来的吗?” 宋家管家大怒:“你敢!” 顾蓉蓉抬腿一脚踢倒他:“我当然敢,对付你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奴才,我有什么不敢?何况……” 她声音微低:“我都要被流放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是踢死你,你家那清流主子也不会管。” 管家一怔。 顾蓉蓉一把压过他手里的欠单:“哟,这是把聘礼都折算成现银了?两万六千两,也不多啊!” 管家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我们宋家……” 顾蓉蓉不耐烦打断:“行了,落井下石,见利忘义的狗东西,就别挂在嘴上了。” “你这张欠单,我们不签,倒是有张东西,得让你过过目。” 顾蓉蓉从空间里拿出一张纸来,展开对着周围的人一掠。 “大家都瞧瞧,这可是宋公子亲笔所写,向我们三小姐府借的一万两银子的借条,还有这一张,是宋大人亲笔所写,向我家王爷借的两万两借条。” “我说,你们家这对盲流父子行啊,才下聘没多久,儿子来找未婚妻借钱,老子找亲家借钱,聘礼两万六千两,借走三万两,你们不但不亏,还得赚回去四千两,这账算得真不错!” 宋府管家眼睛睁大,想伸手来夺,被顾蓉蓉一耳光又扇开:“怎么?想抢?呵!” 她声音陡然一厉:“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无耻之徒! 还想让我们签字?我们还没找他们要账,他们倒好意思腆着脸上门来!” “滚回去,让你们宋府的主子亲自来!聘礼没有,有本事去找皇上要!但这欠银,必须还!” 四周人议论声渐大,一边倒指责宋府。 “还有这事儿?真是不要脸。” “可不,父子一对不要脸!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 “以前王府好,宋府巴结着,现在落难了,就想退婚,还派个奴才来,啧啧……” 第二十七章 不要猪队友 宋府管家气得脸红脖子粗,咬牙瞪着顾蓉蓉。 顾蓉蓉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过来把银子还了,再说退婚的事,要是不还银子,其它的事情免谈!”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有婚约在身,你们宋大公子将来再想娶什么名门贵女,怕也不太容易吧?” 宋府管家脸色变几变,咬牙指着顾蓉蓉:“你……” 顾蓉蓉抬手把他手指握住:“我生平有四恨,抢我的钱,砸我的饭碗,说我长得丑,拿手指着我。” “咔!” “啊!” 两声几乎同时起,一低一高,让人心尖一哆嗦。 “滚吧!去给你家主子报信!让他们腿儿快点,慢了等我们出城上路,可没闲功夫搭理。” 宋府管家捂着手,窜上马车,逃也似地跑了。 来的时候有多风光得意,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不堪。 顾文楼哼道:“顾蓉蓉,你也太无法无天了!真以为别人都随你拿捏? 再说,你不是生平有三恨吗?怎么又变成四了?” 顾蓉蓉擦擦手:“我乐意,愿意几恨就几恨,你管得着吗?” “……” 冷知棠红着眼睛:“那个怎么在你手里?” 顾蓉蓉明知故问:“什么?欠条?抄家之前随便拿的,觉得这东西挺重要。 不是我说你,钱也能随便错的吗?问女人借钱的男人,能要?” 冷知棠小声嘀咕:“都订亲了,那……” “订亲怎么了?成亲还能和离,订亲退婚,成亲和离都不算什么,要钱就不行!”顾蓉蓉忍不住提醒,“一会儿宋家的人来了,你可要把持住。” 看着冷知棠那小白兔的样儿,顾蓉蓉都不想管,但又想到空间里那幅和她绑定的古画,又是一阵糟心。 不管都不行!这些人以后都是她的队友,猪队友可不行! 长宁王妃给冷知棠擦擦泪:“别哭,婚是肯定要退的,哭也没有用,等日后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冷知棠自知也无望,含泪点点头。 “我跟你讲,一会儿宋家公子来,肯定先和你说好话,哄着你退婚,你记住了,不还钱,不要退。” 冷知棠疑惑:“为何?” “还为何……”顾蓉蓉无语,“你现在就这么点能拿捏他的东西,你还不好好利用一下?直接退了婚,他还能还你钱吗?” 冷知棠赌气:“不还就不还!谁在乎那点钱!” “必须在乎,”顾蓉蓉笑容一收,“大小姐,你必须要知道,我们要去岭南,别说这一路上衣食住行,就是安全抵达岭南,也需要钱。” “你要是不想要,给我好了,到时候你看看你喝西北风能不能吹到岭南。” “你……” “好了,”长宁王妃道,“蓉蓉说得有理,知棠,且不论钱多钱少,他们欠我们,就必须要还。” 长宁王妃目光微带审视,扫顾蓉蓉一眼。 她当初拿着“证据”,要胁星赫娶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理?这个女子——和之前了解的完全不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顾蓉蓉知道冷知棠单纯,可长宁王妃不是,定会多想,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一路走过去,日夜相处,她要是装,得装到什么时候? 索性摊开,姑奶奶就这样,爱咋咋地。 队伍继续往前,冷知棠忍不住问:“你说宋公子会和我说好话,会说什么?” 顾蓉蓉轻蔑笑一声:“那种渣男,能说什么? 无非就是我也是无奈,都是我父母的意思,你放心,虽然我们退婚了,可我心里一直有你,你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正妻。 无论我娶了谁,心里都一直有你的位置,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等我安抚住父母的心,我定去岭南看你,我知道你最爱吃什么什么,到时候一定给你多带些!” “呕!”顾蓉蓉自己先涌上一股恶心。 办案那么久,什么离奇的事没有见过,什么渣男渣女没碰到过,各种奇葩言论不知道听过多少。 冷知棠红了脸:“你……你说的这些,也太羞人了!” 顾蓉蓉白她一眼:这么单纯,不被渣男拿捏吃死才怪! 正说着,前面一阵喧哗,一队军士正挨家搜查。 长宁王妃低声道:“是东宫的禁卫,这是在做什么?” 冷星尘摇头:“不知,看样子是发生了大事。” 顾蓉蓉眼中闪过笑意,当然是寿礼丢失的事发了,正四处寻找偷盗之人。 只可惜,注定是找不到的。 军士迎面与流放队伍撞上,顾文楼从马上下来,和他们交涉几句,为首的人目光如狼似鹰,冷冷在他们几人身上滑过。 顾蓉蓉一眼认出来,这人正是那日抄长宁王府时,偷去书房搜查东西的那个。 看来,长宁王府被陷害,的确有东宫的手笔。 收太子别苑的东西,顾蓉蓉一点也不后悔,只恨收得太少了。 两支队伍擦肩而过。 王府几人很快出城。 冷知棠回头张望:“母亲,我们这一走,还能再回来吗?” 长宁王妃握住她的手:“能不能回不回来暂且不知,但我们的冤屈一定会洗清。 不过,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 冷知棠眼神慢慢坚定,缓缓点头:“是。” 刚出城门口,后面有车轮声,还有人高喊:“知棠!等一等!” 顾蓉蓉回头看,刚才那辆高调的宋府马车,又回来了。 不同的是,这次坐的是位贵公子,天蓝色长衫,腰系丝带,腰侧玉佩、锦囊什么的,一样不少。 长相就是俊俏书生那一挂,白皮红唇桃花眼,在顾蓉蓉看来,这种人的嘴就是哄骗女孩子最大的武器。 扫一眼冷知棠,这姑娘果然又红了眼。 顾蓉蓉暗暗叹口气,看来不刚才的敲打提醒起的作用并不大。 马车停住,宋公子从马车上跳下,似一朵浪花滚到岸边,干净清爽。 顾蓉蓉只感觉到一个字——浪。 宋公子先向长宁王妃行个礼,眼眸深深看着冷知棠:“知棠,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二十八章 看不惯就打 冷知棠刚想迈步跟上宋公子,长宁王妃微蹙眉。 冷星尘淡淡道:“就在这里说吧,也没外人,宋公子,我们不能耽搁太久。” 宋公子拱拱手:“冷大哥,并非是把你们当外人,不想让你们听,而是……” 他转头看冷知棠,目光温柔得溺死人:“我与知棠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有一些话,想单独说给她听。” 顾蓉蓉声音带笑:“单独?你们宋府那个狗奴才来退婚的时候,那可是当着满大街的人说的,可没提过单独。” 宋公子扭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你是?” “我是她二嫂,”顾蓉蓉走过来,“嫂嫂和小姑,没什么不能说的。宋公子有什么想说的,赶紧。” 宋公子眉梢微挑,语气带上几分屑:“二嫂?原来你就是那个抢了姐姐婚事的庶女。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谁要费你的心?”顾蓉蓉比他还不屑,“你倒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要不是你想单独聊的是知棠,我会管你?” “我是庶女没错,但我现在嫁到王府,身份什么也就不劳你再报一次。” 冷知棠见顾蓉蓉站过来,本来慌乱的心莫名就有稳了稳,低头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宋公子深吸一口气:“也好,知棠,王府事发突然,我也是懵着了,不知如何是好。 刚才府里的奴才去退婚……你不会怪我吧?” 冷知棠想摇头,又忍住:“我知道,我们家现在不比从前。” 宋公子声音温柔如风:“知棠,这件事不是我的本意,都是我父母的意思,你放心,虽然我们退婚了,可我心里一直有你,你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正妻。” 他上前一步,眼神都能拉丝:“无论我娶了谁,心里都一直有你的位置,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等我安抚住父母的心,我定去岭南看你,我知道你最爱吃什么什么,到时候一定给你多带些!” 他自以为这番话说得特别深情,以冷知棠这种性子,一定得感动得要死。 不料,冷知棠听完,竟然先诧异地看一眼顾蓉蓉。 顾蓉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冷知棠后退一步:“所以,婚是一定要退的,对吧?” 宋公子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皱:“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我安抚住爹娘,定会去看你。” “那是多久?”冷知棠问。 长宁王妃清清嗓子。 顾蓉蓉短促哼一声:这个单纯的姑娘,又被绕进去了。 “宋公子,你拿什么安抚?就是你的婚事呗? 你只有娶了妻,才叫安抚住,那你已是别人的丈夫,去看冷知棠,是以什么身份?又把她当什么?” 宋公子脸上浮现几分怒意:“我这只是权宜之计!” “婚姻大事,还能是权宜之计? 你如果这么说,既是不顾冷知棠的名节,也是不顾你未来妻子的感受,只有你自己,两头占尽好处,还得是一副苦情郎的样子。” “你!” 长宁王妃把冷知棠拉到身后,淡淡道:“宋家既要退婚,就把婚书拿来,把欠我家的钱还上,以后便各不相干。” 顾蓉蓉把一张叠着的纸递过去,长宁王妃接过,对宋公子道:“要看看吗?” 宋公子眸子微眯,眼中的温情慢慢退去:“知棠,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你与我的感情,是用钱来衡量的吗?在你眼中,还不值这点银子?” 冷知棠用力咬唇,勉强不让泪流出来:“我听母亲的。” “你!”宋公子一指她,“我若听我母亲的,现在就不会站你面前!” “那是你娘叫你问冷知棠借的银子吗?”顾蓉蓉眨眼问,“还有你爹借的两万两,你娘知道吗? 若是不知,那你们都不听你娘的呀,那怎么说让你退婚你就退呢?” 宋公子怒道:“我与知棠的事,与你无干!” “怎么无干?你借的是王府的钱,不是冷知棠的私房钱,我也是王府一员,怎么不关我的事?” 顾蓉蓉嘶一口气:“宋公子你不会是又想退婚,又不想还钱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种占尽别人便宜不要脸的事,你做不出来吧?” “你……”宋公子气得脸色铁青,“简直岂有此理!” 宋公子突然一把扯过长宁王妃手里的纸,唰唰几下撕个粉碎。 长宁王妃怔了怔:“宋公子何意?” 冷知棠也震惊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和你们退婚,长宁王府犯的是谋逆大罪,我宋家岂能再和你们有半点瓜葛? 想好好与你们退你们偏不退,非要找着被打脸,那本公子就成全你们!” “什么银子,什么欠条?本公子一概不认!” 宋公子这是彻底撕破脸,想耍无赖。 冷知棠泪珠直滚:“你……” “冷知棠,就你这愚蠢的脑子,要不是因为你爹是王爷,我能娶你?做梦!”宋公子冷笑,“以前就是哄着你玩,现在正好你要离京,本公子也不用再看你这副蠢样子!” “宋公子,慎言!”冷星尘怒喝,忍不住又咳嗽几声。 长宁王妃沉着脸:“我真是瞎了眼,错看你,错看宋家!” “砰!” 宋公子的鼻子被猛揍一拳,直接窜血。 顾蓉蓉扯条帕子擦擦手:“既是错看了,那就直接上手打,光说有什么用?” 宋公子捂着鼻子,血从手指缝里滴落,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蓉蓉:“你敢打我?” 顾蓉蓉飞起一脚,把他踢倒,一脚踏上去:“没感觉?那就再体验一次!” “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有什么不能打的?姓宋的,告诉你,婚要退,是我们给你退!钱必须还!” 顾蓉蓉拿出两张纸,在他脸上拍拍:“这才是欠条,早知道你来这一招。 王府虽然获罪,但若大的王府,你真当一下子就能死绝? 逼急了我们,想方设法拖着你们宋家下水,也不是办不到。” “如果我说,这里面有宋家一份儿,你猜,皇上会不会信?” 第二十九章 三族 宋公子一时愣住,都忘记了疼,看看刚才被他撕碎的纸。 “你……” 顾蓉蓉笑得讥讽:“怎么?只许你使诈,不许我防小人?” “拿三万两千两银票来!再加一百两碎银,千文铜钱,否则的话,我就上书朝廷,说宋家也有份儿。” 宋公子脸涨得通红,眼神怨毒地盯着顾蓉蓉:“明明就是三万两,为何要多两千多两!” 顾蓉蓉无所畏惧:“不要利息吗?白借吗?废话少说,赶紧回家跟你爹娘商量,一刻钟的功夫准备。” 宋公子咬牙:“一刻钟,让我们上哪弄三万多两?” “那我不管,你们家没有,怎么就好意思问王府借,怎么?你们家这么抠搜能算计的都没有,王府就该有呗?” 宋公子还想说,顾蓉蓉不耐烦打断:“我烦了,别再多说,照做就行!银子还上,婚书退还签字,各不相干!如果不还……” 顾蓉蓉笑容意味深长:“试试看。” 宋公子含着一嘴血,爬上马车,车轮滚滚离去,完全不复来时的潇洒。 顾文楼冷眼瞧着宋家马车远去的情景,心里竟然有些隐隐的痛快。 宋文楼比他惨多了,看来,在顾蓉蓉手里吃亏的人不止他。 顾蓉蓉瞧着他的小表情,心里暗笑——这货一定还不知道他的私宅被盗干净的事,否则早气得吐血了。他没顾上去私宅,那两个护院也不会自己找别扭,巴不得他去个三年两载。 长宁王妃对顾蓉蓉道:“多谢你。” 顾蓉蓉回神:“也不用谢我,我就是看不惯他渣男作派,恶人就得用恶招,讲道理没有用。” 长宁王妃微吐一口气,觉得憋屈感少了许多。 冷知棠眼睛红得像兔子,扁扁嘴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顾蓉蓉也没理她,问长宁王妃:“我们还在等什么?” “圣旨说的是冷氏三族流放,还有其它人,要等到一同去。” 顾蓉蓉这才想起来,对,不只他们几个,这种大罪是要连坐,三族已经算是少的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又来猪队友。 正想着,另一边有一队人被押着走来,人数比王府他们几个多得多,哭喊声老远都能听得见。 长宁王妃也往那边看,来的人一看到她,立即开始抱怨。 “怎么回事?你们都干了什么?!” “为何要连累我们?”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竟然被连累到这种地方来!” 顾蓉蓉打量这些人,为首的是个老太婆,五十多岁,鬓角花白,一双三角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这些人七嘴八舌,一通指责,本来就难过的冷知棠都被气哭了。 顾蓉蓉一脚踢飞一颗小石子,正砸在老太婆脚下,喝道:“哭什么?叫什么,都给我憋回去!” 她偏头看冷知棠:“拿出王府小姐的款儿来,莫叫小人看了笑话!” 老太婆一听这话,眼睛立即一瞪。 “你是谁?骂谁小人?” 顾蓉蓉故作惊讶:“哟,听出来了?还行,没有耳聋眼花。那就都给我听仔细了!” 她目光一一扫过刚才骂人的那几个人:“说的就是你们,你们,忘恩负义的小、人。” 老太婆旁边的一名妇人蹙眉沉脸,质问长宁王妃:“老三家的,这是谁?你也不管管?你这个主母怎么当的?” 冷知棠咬唇:“她是顾……” 长宁王妃拦下话:“她是星赫才娶的新媳妇。” 这些人都是长宁王府冷氏一族,世子冷星赫大婚,他们自然也都参加了,但顾蓉蓉当时穿喜服盖盖头,没有瞧见模样。 一听说是她,妇人“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那个一肚子鬼心机的恶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抢了顾家福运小姐的婚事,堂而皇之嫁入长宁王府,就这,还有脸说我们是小人?” “就是,”立即有人附和,“谁不知道顾家有两女,一嫡一庶,嫡女天生带福运; 这庶女却天生八字带煞,自己身体不好不说,还克死生母,克得顾老夫人都病了一场。” “这刚嫁进王府,我们就被带到这里来,八成就是被她的恶运给害的!” “我要是你,这时候肯定一句话不说,”妇人接过话,恨声道,“一头扎进地缝,自己憋死算完!” 顾蓉蓉不慌不恼:“幸亏我不是你,这么不体面的死法,死都没脸,我可不要。” “不过,你们现在就够不要脸的,”顾蓉蓉语气轻快又锋利,“王府风光的时候,一个个腆着脸,长宁王妃好,长宁王妃美,现在出事了,一口一个老三家的。” “长宁王的王位还没被削,”顾蓉蓉声音陡然一厉,“谁给你们的胆?!” 冷知棠瞪大杏眼,双拳紧握,呼吸都有点急促。 顾蓉蓉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那些人:“享受荣光,借着长宁王府的势,个个谋好差事,打自己小算盘的时候,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王府沾亲带故,狠命往自己脸上贴金,现在想摘干净?没门!” “我告诉你们,我嫁进王府,就是王府的人,是世子妃!你们想诋毁王府,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恶女?既然你们认定我是恶女,那我就恶给你们看,都给我老实呆着,谁要再说一句我不爱听的,我就克死谁!” 顾蓉蓉字字冰珠子一样,哐哐一顿砸。 对面那些男女老少,一时被震懵,暗自流冷汗。 冷星尘目光冷淡,看一眼顾蓉蓉,又看向对面那些冷氏族人:“有什么事,冲我说,我是家中长子,不必去烦扰我母亲。” 对面老太婆哼道:“星尘,你还知道你是家中长子,那怎的由这个妇人出来说话?还如此无理,简直不知所谓!” “你不是妇人?”顾蓉蓉反问,“还是老妇人,越老越不要脸。” “你……”老太婆气得脸上肉皮乱颤。 长宁王妃清清嗓子:“这位是王爷的婶母邹氏,也是长辈。” 老邹氏身边的妇人道:“就是,我婆母辈份最高,即便长宁王在此,也要恭敬三分,哪轮得到你在这撒野!” 第三十章 啪啪打脸 顾蓉蓉不以为然,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略一点头:“哦,辈份最高,那就是干什么都首当其冲喽?” 她偏头看一眼顾文楼:“顾大人,你可听见了,一会儿让这老太婆跑在最前面,跑不动就得拖着走!” 老邹氏脸色骤变:“你!” 老邹氏身边的妇人道:“真是没教养,都是顾家女,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是天运福女,一个却……啧啧,这就是命啊!” 顾蓉蓉嗤笑:“说得你自己好像命多好一样,你命好,怎么不见你在家里歇着,不照样被带到这里来?” 正在吵,远处又有马车来。 所有人都张望,期盼是自己的亲戚来给自己送东西的,这会儿送点东西可是雪中送炭。 顾蓉蓉微眯的冷眸中闪过几点讥讽的笑,不出所料,来的是顾府的马车。 马车停住,下来的不是主子,竟然是个婆子。 婆子昂首走到顾蓉蓉面前,大声道:“顾尚书和顾夫人有话,二小姐既然嫁到长宁王府,那就是长宁王府的人。 以后,顾尚书再无此女,即刻起,有断亲书为证,断绝父女关系!” 婆子说罢,拿出一张断亲文书,带着几分轻蔑递到顾蓉蓉面前:“拿着吧!” 顾蓉蓉接过,连看都没看,直接撕成几半。 “你!”婆子脸上浮现怒意,又轻蔑一笑,“随你,反正是给你了,撕不撕结果都一样。” 顾蓉蓉抬手掠掠发:“这份东西我没瞧见,我不同意。” 婆子拧眉瞪眼:“你不同意,你算老几?这是老爷和夫人决定的事,你能改变得了?” “别说,我还就能,”顾蓉蓉眉眼微变,看向顾文楼,“要不然大公子怎么在这里呢?” 顾文楼脸色黑锅底:“顾蓉蓉,你别太过分!最好乖乖听父亲的话!” 老邹氏也跟着嘲笑:“我还以为是顾府来给送东西,闹了半天,是来断绝关系的。” 她身边的妇人——她的儿媳妇,也是她的娘家侄女大邹氏笑道:“可不就是来送东西的,不过,别人送的都是吃的用的,她呀,是断亲书!” 长宁王妃微蹙眉,正想说两句,顾蓉蓉道:“赶紧回去传话,别在这浪费时间,我说了究竟算不算,也不是你一个老刁奴能做主的。” 婆子哼笑:“夫人说一不二,绝无更改!” “是吗?那你回去问问她,顾婷婷的病,好了吗?” 婆子脸色微变:“你……” “一刻钟,”顾蓉蓉伸出一根手指晃晃,“让顾夫人给我按单子准备东西。” 一张清单拍过去:“记住了,顾婷婷的病,只有我能治。” 婆子捏紧清单,脸色变幻。 顾婷婷昨天晚上就不舒服,拉肚子,上吐下泻,找了多少个大夫都看不出问题,偏偏就是不好。 难道…… 事关顾婷婷的身体,婆子不敢私自作主,匆忙转身就要走。 顾蓉蓉缓缓道:“慢着,把断亲书捡起来,吞了!” 婆子一怔:“你别欺人太甚!” “甚不甚的,我就想这么干,吞!” 婆子咬破嘴唇,忿恨弯腰,把地上的几半碎纸捡起来,揉成团,生生吞进嘴里。 老邹氏婆媳俩的笑瞬间僵住。 恰在此时,又有一辆马车驶来,这辆马车高大奢华,单是拉车的马就并排三匹。 前面一块木雕牌子晃来晃去,一个硕大的“昶”字。 顾文楼目光一凝:这是昶王府的马车! 长宁王妃和冷星尘也认出来,脸色微微凝重。 马车到近前停住,管家从车上下来,顾文楼上前来打招呼,管家淡淡地只点个头,转头却对着顾蓉蓉眉开眼笑。 管家恭敬地拱拱手:“世子妃,我家王爷特命小人来给您送点东西,都在后面小平板车上。 另外,王府也派出一名护卫随行,您可放心。 还有这个,这是之前给王爷看病,许诺给您的赏金,小人兑换成了银票和一包碎银,您收好。” 四周一静。 都眼巴巴看着顾蓉蓉手里的银票和钱袋子。 顾府的婆子眼珠子都恨不能瞪出来,老邹氏她们脸色青白交加,一阵火辣辣。 顾蓉蓉也不客气:“有劳管家,替我谢过王爷。” “世子妃一路保重!”管家说完,上马车又迅速离去。 后面那辆小平板车上满满当当,粮食、衣服和被子什么的,一应俱全,还有几只活鸡活鸭。 顾蓉蓉眉眼染笑,这昶王办事还怪周到的。 偏头又看顾府的婆子:“你怎么还不走?” 顾府的马车也灰头土脸地离开。 顾文楼催马上前,一甩手中鞭子:“好了,人都到齐,出发!” “我丑话说在前面,腿脚都利索着点,否则可怪我鞭子不留情!” 一行二十多号人,踏上流放之路。 顾文楼目光阴恻恻,锁定顾蓉蓉:你给我等着!若能让你安然到岭南,我就不姓顾! 顾蓉蓉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迎上去:顾文楼,这条路就是你的黄泉路! 队伍前行,冷星赫换了一身装扮,粗布短衣,腰缠布带,头戴斗笠,像个樵夫。 冷慢慢跟在他身侧,和他差不多的装扮。 “主子,咱们就这么跟着吗?” “先跟着再说,找机会和母亲说话,”冷星赫扫一眼马上的顾文楼,“要避开他,他时刻都盯着顾蓉蓉。” 冷星赫也不知道顾蓉蓉是打的什么主意,要说是为了毁顾文楼的前程,可这样一来,这条路上顾文楼势必会变本加厉地折磨。 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个女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聪明还是笨。 他哪里想得到,顾蓉蓉胆大包天,根本就没想让顾文楼活。 这土路实在不好走,顾蓉蓉已经提前做过准备,在鞋子里放了鞋垫,她平时也不是娇气的人,但几里路走下来,还是脚疼得很。 就更别提其它女眷,冷知棠疼得几次想哭。 “娘,我好累,我的脚好痛,感觉都磨破了。” 长宁王妃拉着她的手:“那也要走,坚持住,知棠,这就是我们要走的路。” 冷知棠含泪点头。 正往前走,后面有马车追上来。 第三十一章 必须除掉! 顾蓉蓉回头看,来的是顾府的马车。 她一点都不意外。 这次不只是那个婆子,连顾夫人也来了。 顾文楼吩咐队伍停下,大步过来。 “母亲!” 顾夫人点点头,拉着儿子十分不舍:“这一路上你务必多照顾自己,经常写信,别让为娘惦记。” “我知道,”顾文楼目光阴狠,“母亲放心,我一定让顾蓉蓉付出代价!” 顾夫人低声:“那是自然,别轻易杀了她,死有什么难?难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先与她虚与委蛇,帮你妹妹拿到解药再说。” 她迈步走到顾蓉蓉面前:“蓉蓉,奴才不懂事,你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顾蓉蓉漫不经心,“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主人要是不说话,狗能自己作主吗?” 婆子:“……” 顾夫人憋住一口气:“蓉蓉,都是一家人,马上就要分别,这以后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再见……” 她说着,眼睛还红了,像是要哭的样子。 顾蓉蓉抚抚手臂:“别假哭,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说正事,你是给顾婷婷要药吧?好说。” 顾夫人心头微喜,顾蓉蓉又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都准备好了,”顾夫人一指马车,“就在车上,一样不差。” 顾蓉蓉走到马车旁,掀帘子瞧瞧,偏头冲负责平板车的侍卫道:“侍卫大哥,麻烦你过来,帮忙把这些搬到平板车上去!” 侍卫上前,拱手道:“世子妃,在下宋一刀,你只管叫我名字就好,王爷说了,让我听你的。” 顾夫人眼中闪过讶然,没想到昶王能为顾蓉蓉做到这个份儿上。 转念又一想,这也没什么,出了京城,长路迢迢,天灾人祸的,昶王本事再大,也伸不了那么长的手。 东西都搬上去,吃的用的不少,还有一大块油布,正好把东西都盖严实,下雨也不怕。 顾蓉蓉很满意,回头看顾夫人,顾夫人忙扯出一个假笑。 “蓉蓉,你看,都可以吧?” 顾蓉蓉伸手:“东西是可以,银票呢?” 顾夫人心头疼得滴血,这两天真是怪事不断,她和顾婷婷院子里的东西被偷了个精光,顾尚书书房被烧,就连顾府的大库房,也都被人偷干净! 简直匪夷所思。 什么样的小偷大盗能这种本事?查来查去,偏没有半点头绪。 顾蓉蓉要的钱还不少,顾夫人是咬着后槽牙去自己陪嫁铺子里拿的银子。 不情不愿地把钱袋子递过去:“都在这里。” 她瞄见顾文楼,心里又释然:反正这小贱人也活不了多久,等被儿子折腾死,这钱也落到儿子手上。 顾蓉蓉见她脸色变幻,目光瞄向顾文楼,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暗自冷笑,扯开袋子数了数。 “这点银子也就够过花几个月的,”顾蓉蓉把袋子收起来,拿出个小瓷瓶。 顾夫人刚要伸手拿,顾蓉蓉当面把瓶子打开,倒出几粒药:“里面还剩下三粒,按顾婷婷的情况,一颗能顶一个月,需服六颗方能痊愈。” “所以呢,先给你三颗,你这些钱是预付,每个月初一,派人快马加鞭,给我送银子,换一颗药。明白吗?” 顾夫人假笑都挂不住,手指气得哆嗦。 一旁的婆子忍无可忍:“简直欺人太甚!” 顾蓉蓉收回手:“不要算了,当我愿意给?” “我欺人太甚?顾夫人,没问问顾婷婷吗?她是怎么中毒的? 是我跑到顾家毒她的吗?是她自己,存心不良,意图……” 顾夫人咬牙:“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顾蓉蓉嗤笑,看来顾夫人还是要面子,顾及名声。 顾夫人接过药,打开瓶塞看看,的确就三颗。 “你确定,这就是解药?” “你不信可以不吃,”顾蓉蓉笑得眉眼微弯,“不强求。” 顾夫人一噎,微微咬牙,低声问:“顾府那些人头,是你做的吗?” 如果是,那顾蓉蓉就太可怕,必须除掉! 顾蓉蓉微怔:什么人头? 心尖一动:难道,是东宫那几个人?是被冷星赫杀的? 她拍拍手:“那是另外的价钱,你要听吗?” 顾夫人哼一声,转身要上马车。 顾蓉蓉扬声道:“顾夫人,好好做你的当家主母,保住名声,我这个庶女还要多承蒙你照顾,想断绝关系,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顾夫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气呼呼上马车,扬长而去。 顾文楼脸色铁青,一挥鞭子:“都起来,出发!” 队伍又开始往前走。 平时从前院都后宅都恨不能做软轿的大爷夫人们,走起路来真是怨声载道,一步都不想多走。 好容易熬到天近中午,总算能停下来休息,感觉双腿双脚都痛得麻木,也顾不上形象,靠树的靠树,瘫倒的瘫倒。 官差们开始支锅做饭,当然,这饭没有犯人的份儿,给犯人的都是每人一个凉馒头,要想吃别的,得用银子买,还得看他们乐不乐意卖。 押犯人的官差辛苦,但也有机会捞不少油水。 吃饭问题对顾蓉蓉来说,并不存在,空间里的东西自然不必说,小平板车上还是满的。 顾文楼的,昶王的,还有刚才顾夫人给的,足够吃些日子。 她寻思着,晚上还得找个机会,把容易坏的那些拿进空间,虽然现在天不算太热,但总在外面放着也是容易变质,糟蹋粮食可不是她的作风。 别人领到馒头,赌气不想吃,但肚子又饿,心里怨气更浓。 尤其是新来的老邹氏和大邹氏她们,更是一个个目光怨毒,恨不能把王府这几个人都生吞了。 顾蓉蓉在小车上拿来几个肉包子,自己架个火堆,放在火上烤,没一会儿就成了烤包子,金灿灿,热乎乎,肉馅的香气也散发出来。 老邹氏轻推大邹氏,大邹氏立即会意,强忍着腿脚痛,起身到顾蓉蓉面前,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拿。 顾蓉蓉一把抓住她手腕:“干什么?” 大邹氏哼道:“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吃包子了!” 第三十二章 靠自己,才最踏实 顾蓉蓉被大邹氏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 “吃包子?这是你的吗?你想吃就吃?问过我了吗?” 大邹氏用力挣扎,却挣不脱,恼怒道:“你放手!简直目无尊长,谁教你如此没有规矩?” “规矩?”顾蓉蓉短促笑,“什么规矩?我的东西我说了算,这就是我的规矩!” “呸!什么是你的东西?队伍里的物资共用,这是我婆母的规矩。”大邹氏眼睛落在金灿灿的包子上,尽显贪婪。 顾蓉蓉往后一推,大邹氏摔了个屁墩儿。 “你婆母算老几?她的规矩对我没用,”顾蓉蓉拿起串着的烤包子,放嘴边吹吹,咬一口,香气四溢,“别妄想我的东西,谁敢偷伸爪子……” 她用力咀嚼,一字一顿:“我就敢剁。” 大邹氏又羞又恼:“你!” 她偏头看王妃:“老三家的!你也不管管?” 长宁王妃拿着馍淡淡道:“那的确是她自己的东西,有权自行处置,我管不着。” “你……” 大邹氏气得半死,又不能把顾蓉蓉怎么样。 老邹氏见她失败而回,瞪她一眼,嫌弃她没用,又盯住顾蓉蓉。 顾蓉蓉才不怕她,几口把一个小包子吞下肚,偏头看一边捧着冷馒头的冷知棠。 “知棠,”顾蓉蓉晃晃包子,“想吃吗?” 冷知棠浑身都要疼得散架,自打出生,还没有吃过这种苦,脚底的血泡都磨破,和袜子沾到一起,疼得钻心。 况且还要吃这种东西,更觉得无比委屈。 现在听顾蓉蓉这么一问,忍很久的眼泪又滚下来。 “想吃就过来,”顾蓉蓉收回目光。 这个丫头也怪可怜的,顾蓉蓉暗暗叹气,谁让原主拖累了人家呢?罢了,让点吃的给她,也算是替原主弥补一点过错吧。 冷知棠一愣,下意识看向母亲。 王妃略点头,冷知棠不想去,不愿意让顾蓉蓉看扁,但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她羞恼得脸红,慢慢坐过去。 顾蓉蓉把串好的包子递到她手里:“想吃自己烤。” 冷知棠用力握握拳头,伸手去接,刚要碰到,顾蓉蓉微眯眼睛笑:“夸我两句。” 冷知棠:“!!” “不会?”顾蓉蓉清清嗓子,“比如说我长得真好看,性格真好。” 冷知棠:“……”你可真说得出口。 本想负气走,但包子近在咫尺,那香气实在勾人,她用力抿唇,小声道:“你长得真好看。” 这名倒是有几分真心——顾蓉蓉的确好看。 “性格真好。” 怎么那么违心呢? 顾蓉蓉把包子给她:“不太有新意,下回再想两句新的。” 冷知棠接过包子,下颌绷紧,看着红红的火苗舔过白嫩的包子,慢慢变成金黄色。 热乎乎捧在手里,嘶着气咬一口,外焦里软,香气裹住舌尖,在口腔里肆意。 冷知棠从来没觉得,包子如此好吃。 三两口吞下一个,顾蓉蓉给她串了三个,剩下的两个她没舍得,回到母亲和大哥身边,分给他们。 “你吃吧,我吃这个就行,”王妃摸摸她的头。 冷星尘也拒绝:“我也不用。你自己吃。” 冷知棠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顾蓉蓉又烤好几个,走到王妃和冷星尘面前,往前一递。 长宁王妃一愣,冷星尘也抬头看她。 “我们……”长宁王妃想拒绝,顾蓉蓉放到手里,又转身走开。 长宁王妃看看包子,又看着顾蓉蓉的背影,心里滋味复杂。 一见他们有了吃的,对面老邹氏口水差点流出来,忍不住骂道:“老三家的!长辈在此饿着,你也真下得去嘴!还不赶紧拿过来。” 大邹氏眼珠子都快翻出来:“就是,只顾着自己,也不说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顾蓉蓉嗤笑一声:“我说你们俩总是狗叫得这么一致,原来是榜样的效果。” “你说谁狗叫?”老邹氏面皮差点挂不住。 “谁叫说谁。” 老邹氏三角眼凶狠地盯着长宁王妃:“都是你们造的孽!是你们拖累我们,” 大邹氏附和:“就是,本来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长宁王的错,凭什么要怪到我们头上?他自己通敌……” 长宁王妃冷声喝断:“我家王爷,从未通敌!从未!” 冷知棠咬破嘴唇,声音微颤却坚定:“我父亲没有通敌,他是英雄!” “哼,说得天花乱坠,吹牛谁不会……” “都闭上嘴!”顾蓉蓉目光如箭,“皇上尚且没有证据,只判了流放,你们倒一个个先窝里横,迫不及待地说什么通敌,这是等不急去死?”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大邹氏梗着脖子道。 顾蓉蓉讽刺:“你们是没做,一个个混吃等死,王爷冲锋陷阵,你们躺在功劳簿上享福,在京城里横着走,现在王爷有冤,你们想溜?没门!” “你!”老邹氏气得差点倒不上来气,“简直粗鄙!” “我再粗鄙,也比你老不要脸的强。” 大邹氏给她顺气:“母亲,别和她一般见识,几个包子而已,谁没吃过,看把她能的。 一会儿就到秀秀夫家附近,她夫家一向疼她,定会给我们准备好吃的。” 老邹氏闻着香味儿吞口唾沫:“好,还是秀秀最乖。” 远处路边小树林中,冷星赫和冷慢慢也吃了点干粮。 冷星赫目光沉沉,落在顾蓉蓉身上。 本来准备些吃的,还想着怎么去交给母亲和兄妹,没想到……顾蓉蓉,你究竟想干什么? 若非她,王府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可若不是她,他现在还被顾家被婷婷蒙在鼓里。 冷星赫百思不得其解,顾蓉蓉像一团雾,让他看不透。 吃过午膳,只休息了片刻,顾文楼就催促着上路,顿时又是一片哭嚎。 又是艰难行走的一下午,熬到天黑,连个住处都没有,只能在野外。 今天晚上的月光都不给力,躲在云层后不出来,更显得黑沉,路边树木晃动,像随时会有鬼魅冲出来。 冷知棠躲在王妃身边,风吹过,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忍不住打哆嗦。 顾蓉蓉倒觉得不错,露营多有意思。 晚上官差们架起锅,煮了一锅粥,除了馒头,每人一碗,要想吃额外的,照样加钱。 顾蓉蓉在小平板车上挑了些吃的,给那个侍卫也来一份,侍卫推辞不过接受。 她拎着两只烧鸡,几个馒头还有中午吃剩下的包子,以及几个鸡蛋,回到火堆边。 扫一眼冷知棠,问道:“夸我的话想好了吗?这回得要新的。” 冷知棠这次没哭,抿抿嘴唇,凑过来:“你……你如仙女一般好看,还温柔慷慨。” 顾蓉蓉暗自好笑,就这两句,也算要了小姑娘亲命了。 沉着脸,把吃的递给她:“凑合吧,明天再想两句,想吃自己弄!” 冷知棠眼睛微睁,看着顾蓉蓉削小木棍儿,串包子,串烧鸡,动作麻利。 “想吃就自己弄,这里没有娇小姐,要付出才能收到回报,明白吗?” 冷知棠犹豫:“可是我没……” “不会就学,凡事总有第一次,”顾蓉蓉打断她,“靠自己,才最踏实。” 长宁王妃看顾蓉蓉一眼,慢慢坐过来,无声帮忙。 冷星尘盯着顾蓉蓉的身影,目光意味深长。 第三十三章 猫和老鼠 顾蓉蓉手里烧鸡的香味儿顺风飘,她专门找了个上风口,对着老邹氏她们。 老邹氏闻着香味,吃着冷硬的杂面馒头,简直无法下咽。 “呸呸!”她恨恨道,“这玩意儿怎么吃!” 大邹氏抽抽鼻子:“母亲,要不您和他们说说?” 老邹氏扫她一眼,她讪讪道:“我上回要包子,就被呛一顿,我说话不好使,您是长辈,他们不敢。” 几句恭维,让老邹氏又找回点自信。 她闭着眼吐一口长长的气,掩饰住怒气道:“王妃,最近还是没有王爷的消息吗?” 她突然开口,语气还缓和不少,长宁王妃一愣,顾蓉蓉直觉感到她又要作妖。 “没有。”王妃淡淡道。 老邹氏叹口气,起身坐到这边来:“我也实在担心他,记得他小时候,跟着他娘,就是我妯娌,经常去我们家。” “那时候真穷啊,家里一共也没有多少粮食,可他们每回去,我都给他煮碗面,我自己的儿子都在一边看着。” 老邹氏瞄一眼在那边低着头的儿子:“大生,你说是不是?” 她的儿子冷大生掀眼皮,懒洋洋答应一声。 “大生是我亲儿,但你看他瘦的,比起王爷可差远了,”老邹氏又叹气,“王爷也多亏了那时候养得好,体格好,后来才立下军功,才能得以封王。” 老邹氏一边感慨一边伸手去抓烤着的鸡,还专挑鸡腿下手。 “嗒”一声,一滴油滴到火里,火苗忽地一晃。 老邹氏只觉得香气一下子更浓了,口水都要流出来。 “啪!” 顾蓉蓉一挥小细棍儿,小细棍是她刚削的,又韧又细,跟鞭子似的,还带着草木香。 这一下抽得又准又狠,正抽在老邹氏手背上。 老邹氏“嗷”一声,赶紧把手抽回来,连吹好几口。 “你!”老邹氏疼得脸皮直抖,“你放肆!竟然对尊长动手。” 邹氏也赶紧过来,一起指责顾蓉蓉:“真是无法无天,缺管教!老三家的,你还不管管!” “哟,听听,”顾蓉蓉嗤笑,“心里有鬼想图谋的时候,就叫王妃;一旦不要个脸,就叫老三家的。” 顾蓉蓉一挥手,细榻儿正抽在大邹氏嘴上,一道红痕从嘴角两边延伸开,像被豁大。 大邹氏立即捂住嘴,指缝里渗出血,痛得她额头冒冷汗,差点跳起来。 “你,真是反了,反了!”老邹氏瞪着三角眼,凶狠得恨不能嘶咬顾蓉蓉。 “哼,”顾蓉蓉冷笑,“上来就问王爷的消息,怎么?你这是想打探消息去报信? 刚说王爷造反,后脚就套话,还扯什么以前,就看看你这抠索算计的模样,你说不让自己儿子吃,让王爷吃,你自己信吗?” 王妃声音冷淡:“王爷说过,当年公爹替着叔父被抓壮丁,自此一去就没有回来。 婆母病重,王爷年幼,想去你们家求一口吃的,却只得一碗准备喂鸡的馊粥。” “婶母,王爷无法才去参军,出生入死,舍出命才挣下军功,在军中渐渐有了威望。 封王以后,你们一家又找来,拿全族、孝道压王爷,你们才得以在京中落脚。 这些年,王府也未亏待过你们。” 老邹氏面皮涨红:“老三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年旧事,还翻出来做什么?” “是你先翻的!”冷知棠鼓足勇气喊一声,又躲到王妃身后。 “小贱妮子,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大邹氏尖声叫。 顾蓉蓉又一挥细儿,大邹氏“嗷”又叫一声。 “你说谁贱?”顾蓉蓉慢悠悠问,“再骂一句我听听。” 大邹氏眼睛瞪着,却不敢再骂。 “都给我听好了!谁再敢出言不逊,说话不干净,就不是挨抽这么简单了,”顾蓉蓉声音陡然一厉,“我打掉她的狗牙!” 顾蓉蓉凶悍的模样,让老邹氏婆媳都挺怕,伤也疼得不行,咬牙不甘也只能退到原来的地方。 顾文楼抿一口酒,眯着眼睛看向这边,暗骂一声没用。 他没着急着动顾蓉蓉,就是想先让他们窝里斗,一下子弄死有什么意思,慢慢玩才痛快。 猫抓老鼠,关键不在吃,而在于玩儿。 现在,他是猫,顾蓉蓉才是老鼠。 吃过晚饭,顾蓉蓉从平板车上扯下两块油布,偏头对冷知棠说:“晚上是想以天为盖地为庐,还是想睡帐篷?” 冷知棠嘴上还有油,肚子里饱饱的,身上疼感觉好了些,听顾蓉蓉一问,也很好奇。 “睡帐篷!” “那还不过来帮忙?” 冷知棠跑过来:“怎么帮?” 顾蓉蓉把一块油布递给她,她接过,手臂都跟着往下一沉,差点撒手。 “好重!” “不重怎么抗风?”顾蓉蓉抱着油布,轻轻松松,找块平整的地方,开始动手。 异能小组没有任务的时候也会出去拉练,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冷知棠完全手足无措,不知从哪下手,巴巴看着顾蓉蓉。 王妃也过来帮忙,母女俩看顾蓉蓉做什么,也跟着做什么。 冷星尘不惊讶顾蓉蓉会搭帐篷,倒是觉得她刚才说的“以天为盖地为庐”很有才气。 顾蓉蓉察觉到他的目光,似想起什么,去平板车上拿下一包药,扔给他。 “大公子,这是你的药!车上有小锅,自己煎去吧!” 冷星尘:“……” 王妃动作微顿:“你怎么会有他的药?” “我之前用过他一包,自然要还的,”顾蓉蓉不以为意,“这不是天经地义?” 王妃低声道:“多谢。” 顾蓉蓉似没听见,也没答话。 帐篷搭好,王妃和冷知棠还没有好,顾蓉蓉坐着看她们半晌,实在看不下去,又过来帮忙。 弄好之后,她们才发现,她们这个大,顾蓉蓉那个要小许多。 “我自己一个人睡,你们仨,挤挤吧。” 她说完扭头冲侍卫道:“侍卫大哥!平板车的东西你随意取用,辛苦了。” 侍卫愣下,随即抱拳:“世子妃客气,应该的。” 顾蓉蓉钻进帐篷,拿出个充气床躺下去,闭目养神。 今天晚上,不可能太平,她早有准备。 第三十四集 谁是猫谁是鼠 火堆渐渐熄灭,路边树木黑影更加浓重,夜色也更深沉,月光彻底消失。 顾文楼也搭了帐篷,正眯着眼睛休息,悉悉碎碎的声音传来,便睁开眼睛。 一道黑影轻手轻手向他这边走来,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映着他苍白的脸,眼睛底下的乌青越发清晰。 “大人。” 顾文楼嘴角勾出讥讽的弧:“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大人放心,我一定能办好。” “记住了,这是你自己愿意的,是你主动提出来要做,与本官无关。” “是,是。” 顾文楼回身,从身后拿出个鸡腿抛给他:“赏你的!” “谢大人!” 三两口吃完,顾文楼又把一个小布袋给他,他打开瞧。 “怎么样?会用吧?” “会,当然会。” “那就好,去吧!”顾文楼嗤笑,“利索点。” …… 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先看那张古画,画中人的脸还是模糊的。 顾蓉蓉暗骂,真是坑!干脆把画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蓉蓉觉得这空间的亮度不如以前,就像快没电了似的。 顾蓉蓉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难道那幅画那个男人还会影响到空间?不会哪天连累得她空间也没法用了吧?! 顾蓉蓉心里火气升腾,这画里的男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冷星赫?如果真是,再见到他,一定要先揍他一顿再说! 正在气大,忽然空间有预警。 退出空间,看到一股淡淡的烟雾从一处缝隙正冒进来。 顾蓉蓉无声冷笑,闭上眼睛佯装不知,放在身侧的左手握着匕首,等着那人进来。 不多时,悉悉碎碎的声响,一道影子轻轻钻进来,双腿岔开就要骑在她身上。 顾蓉蓉膝盖往上一顶,左手刀一划,刀过血溅,那人一只耳朵就被削下来。 大痛无声,那人先被顶又被割耳,痛得蜷缩起身子,张大嘴巴想叫,但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响。 顾蓉蓉跳起,冲出帐篷,反手就把他拖出去,动作一气呵成,随即就几拳头揍在他脸上,口鼻窜血。 这时候那人才缓过一口气来。 “啊!”杀猪般的一声大叫,响彻夜空。 这下,所有人都惊醒了。 王妃先一步冲过来:“怎么了?” 冷知棠又怂又好奇,也跟过来,眼睛睁大:“冷大生?” 顾蓉蓉吹亮火折子,细看,可不是,正是老邹氏的儿子——冷大生。 昶王府的侍卫也过来,刀出鞘,抵住冷大生的脖子。 冷大生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滚滚,满脸都是血,嘴唇哆嗦:“饶……饶命!” 老邹氏连滚带爬地过来,看到儿子这惨样,眼珠子都红了。 “啊!我儿,你们把我儿怎么了?” 侍卫手腕下压:“别动!” 老邹氏当即吓得不敢过来,大邹氏也满脸惶恐,尖声道:“顾蓉蓉,你说话呀!想干什么?当家的!” 王妃蹙眉,问道:“冷大生,你之前不是那边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儿子愿意在哪睡就在哪睡!”老邹氏大喊,“你们管不着!” 顾蓉蓉慢悠悠开口:“先给他扎个血窟窿再说,我看,她们现在都不知道,刀柄在谁手里,还敢大呼小叫!” 大邹氏吓得面如土色:“别,别!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顾蓉蓉嗤笑:“不行,本世子妃言出必行,侍卫大哥,扎!” 侍卫手起刀落,在冷大生肩膀上来了一下子。 冷大生“嗷”一声,痛晕过去。 顾蓉蓉拿起冷星尘煎药剩下的水,一下子泼过去。 冷大生又醒过来,痛得哼哼。 “现在能说了吗?”顾蓉蓉居高临下,“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到我帐篷干什么?” “说实话,不说实话,一个字一刀。” 冷大生本就不是什么英雄硬汉,一连串痛下来,早就吓懵。 “我……我就是想……占你便宜,毁你清白,没想到你没睡。” 冷大生声音不大,但围观的人都听见了,大多都面露不耻。 按说冷大生比顾蓉蓉还大一辈,没想到竟然干出这种恶心不要脸的事。 冷知棠觉得羞臊又气愤,“呸”一口,骂道:“真不要脸!” 顾蓉蓉走到帐篷一边,拿过一支竹筒,和一包迷药。 她往冷大生面前一扔:“这是谁给你的?” 冷大生喉咙滚了滚,这下他不敢说实话。 要是说了,顾文楼也不会饶过他。 “这是……是我自己的,我以前经常去花街,这种东西是必备的。” 顾蓉蓉见他目光闪烁,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顾文楼的方向,就心中有数。 本想直接揭破,转念一想,倒不如佯装不知,看顾文楼还能使什么坏。 想玩猫和老鼠,也得看看,谁是老鼠,谁是猫。 顾蓉蓉浅浅笑,上前接过侍卫手里的刀,刀尖从冷大生脖子往下,慢慢滑动。 每走一寸,冷大生的汗就出一层。 刀尖在他两腿间停住。 冷大生眼睛微睁,疯狂吞唾沫,嘴唇哆嗦,双腿一动不敢动。 “别……别……” 大邹氏也面如土色:“你要干什么?” 话音落,顾蓉蓉手腕一翻,冷大生惨叫一声,一团血肉飞出去,落在大邹氏脚边。 “啊!”大邹氏吓得尖叫。 冷大生连声都没出,又吓晕。 老邹氏也差点晕了,身子摇晃,指着顾蓉蓉:“你……你伤了我儿的子孙根!你……” 顾蓉蓉反手又一刀!落在老邹氏脚边。 “那种脏东西,本世子妃没兴趣,”顾蓉蓉一边嫌弃,刀在冷大生衣服上蹭蹭,“但是之前学过一些杀猪宰羊的本事,刀功还算凑合,片几片肉给你们过过目。” 顾蓉蓉冷声似浸了冰:“这次就饶他一命,要是再有下回,他要是死了,你们可别哭丧。” 老邹氏婆媳定睛细看,发现被割下来的果然只是肉,没有别的,才松一口气,扑到冷大生身边。 顾蓉蓉回身,刀尖一指顾文楼的方向。 顾文楼坐在帐篷边,目光阴沉。 闹剧落幕,王妃愧疚道:“我睡得有点沉,没有听到,要不让知棠跟你一起睡。”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顾蓉蓉心想,今天晚上的事,还没完。 第三十五章 行侠仗义的人 不远处树林中,冷星赫眼中闪着寒光。 冷慢慢磨牙:“世子,要不属下去结果了他?” 冷星赫摇头:“不行,就算是要结果也不是现在。” 顾蓉蓉刚教训过冷大生,转眼人死了,老邹氏婆媳一定会咬着顾蓉蓉不放,顾文楼也会趁机把事推到顾蓉蓉头上。 到时候就有了整治顾蓉蓉的借口。 再忍忍。 但,不代表就能这么算了。 冷星赫低声吩咐:“慢慢,你在这里等着。” 冷慢慢着急:“世子,您……” “要去哪”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冷星赫已经没影了。 冷星赫捏着几枚小药丸,往众人休息的地方一扔,小药丸无声炸开,冒出淡淡雾气,迅速弥漫。 所有人睡得更沉。 冷星赫原来不屑用这东西,但是今天例外,恶人就得用这种恶东西。 到冷大生附近,他垂眸打量,平时也把冷大生当个长辈,见面也叫一声“叔父”,没想到,此人竟然藏着如此龌龊的心思,简直不是枉披人皮! 拿出去去腐肉的药,大量撒在冷大生的伤口上。 冷大生虽然被迷晕,但这一下子也疼得够呛,浑身一哆嗦,生生痛醒。 迷迷糊糊中,似看一个鬼脸的人,黑面獠牙,血红的舌头,吓得他又晕死过去。 冷星赫冷笑一声,转身去王妃身边,放下一袋子干粮和几张银票。 办完事正要走,回身看到顾蓉蓉不知何时出了帐篷,正看着他。 “你没晕?”他诧异。 顾蓉蓉慢步过来:“没有,这点东西对我不管用,你是谁?” 冷星赫这才记起自己脸上有面具,清清嗓子,刻意压低嗓音:“我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人。” 顾蓉蓉略一思索:“嗯,我记得你,上次在昶王府,还有顾府,都见过你。” 冷星赫:“……没错。” 顾蓉蓉又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冷星赫无声翻个白眼:“我没有跟着你,我是跟着王妃他们。” “我行走江湖,以前受过长宁王的恩惠,此次进京,听闻王府蒙难,特意赶来相助。之前……遇见你,也是无意中巧遇。” “哦,巧遇,”顾蓉蓉淡淡重复,“那你今天晚上来干什么?” “我说了,是行侠仗义,”冷星赫略有点不耐烦,“就是巧合。” 顾蓉蓉漆黑的眸子平静注视着他,他莫名就有点心虚,又觉得自己心虚的不知所谓。 他心虚什么?明明就是因为顾蓉蓉,家里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冷星赫转身就走,顾蓉蓉也没有阻拦。 冷星赫走几步,本以为她会阻拦,会喋喋不休,结果回头一瞧,她根本没动没反应。 又有点气。 气呼呼又走回来,压着嗓子说:“别以为你有两下子就能为所欲为,没瞧出来吗? 顾文楼是憋着坏,一门心思想害你,他现在没动手,那是因为离京城还近,一是不想太早惹麻烦,二是想看看还有什么异动。” “你别因此就以为他是怕你,洋洋得意,尾巴翘到天上!” 顾蓉蓉皱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别以为出过两次手就能在我面前叭叭。什么叫我洋洋得意?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尾巴?我刚大婚就被抓到大牢,差点被推去砍头,就连现在的流放都是拼死换来的! 我那个该死的夫君,洞房之后就跑没影儿,不管母亲兄妹,都是我在这儿撑着,既要应对顾文楼,又要对骂他那些极品亲戚,请问,我得意了吗?” 冷星赫感觉自己的面皮在发烫,恨不能掀了面具和她大吵一架。 “你还委屈了?王府为什么会有此劫难,你不知道吗?这都是谁造成的!” 顾蓉蓉直视他:“你说是谁?难不成真是我一个被欺负得饭都吃不饱的小庶女?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能找到王府的所谓证据?”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得想想!就是不知道我那个狗夫君是怎么想的,还拿着顾婷婷那种蛇蝎心肠的人当宝贝,呵,他的小宝贝儿只想着拿他换功劳,换顾府的前途。” 冷星赫听她一口一个宝贝,想起顾婷婷在树林外干的事,心头一阵阵犯恶心。 “你……” “我怎么?我说得哪句不对?”顾蓉蓉哼道,“有人要整长宁王府,长宁王固然冤枉,但绝非我一个小庶女能冤枉得了的。说白了,我也是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 “你用刀杀了人,是你的错还是刀的错?” 冷星赫:“……” 顾蓉蓉转过身,掩住眼中的一丝笑意:论诡辩,她还没有对手呢。 她早看出来,这人就是她那个便宜夫君,小样儿的,戴个面具我就不认识你了? 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正好借机说出这些话。 气死你。 冷星赫的确气得很,转身气呼呼走了。 顾蓉蓉听着他脚步走远,回到帐篷里,闭上眼睛——这下能睡个好觉了。 她猜到冷星赫会偷摸跟上,应该会来探望。 也不知道这家伙后面怎么打算的,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顾蓉蓉闭上眼睛睡去,没有发现,她空间里的那幅古画,光芒微微一闪,画中人的容貌一闪又隐去。 正是冷星赫的模样。 次日一早,顾文楼早早吆喝众人起来,还有人迷迷糊糊未醒,就听到一声凄厉叫喊。 这一声,都激凌一下。 官差也吓一跳,甩着鞭子过来:“叫什么叫?” 冷大生痛得脸发白,双腿直打哆嗦。 大邹氏惊呼一声,吓得也跌坐在地上。 昨天被顾蓉蓉割伤的时候,看着血淋淋,其实伤不算太重,就是割下两片薄薄的皮肉,现在一看,那两片薄薄的伤口,现在烂下去一大片,像被剜走两大块,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官差也微微皱眉。 老邹氏揪着腿哭嚎:“天爷呀,这没法活了!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给我们活路呀!” 大邹氏也跟着嚎哭,要死要活。 顾蓉蓉懒洋洋道:“官爷,听到没有,她们不想活了,赶紧,把她们弄死,我们启程也省得被她们给拖累,反正你们手里也有死伤人数名额,干脆就让她们占上!” 第三十六章 惊天刺杀 老邹氏婆媳一听这话,顿时止住哭声,恶狠狠瞪住顾蓉蓉。 “你胡说!官爷别听她的,她就没安好心!” “我当然没安好心,”顾蓉蓉面不改色,“对你们这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小人,我用得着安什么好心?” “我昨天晚上没一刀宰了你儿子就算心慈手软!” “你……”老邹氏见顾蓉蓉把匕首拿出来,后面的话又咽回去。 官差才懒得管这些,一甩鞭子道:“都闭嘴!快点起来,吃过早膳就出发,今天要多走一段,否则到不了驿站,还得露宿。” 一听到露宿,许多人都苦着脸,这种睡觉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虽然他们也记不清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顾蓉蓉把一些吃的交给冷知棠,她去收拾帐篷。 重新启程,顾蓉蓉他们这边还好,冷大生那边可受不了。 他的两条腿上都有伤,别说走路,就是躺着都疼得冒冷汗,这会儿一走,简直想死。 没一会儿就落在最后头。 老邹氏舔着脸哀求:“官爷,歇一会儿吧,我儿子实在疼得不行。” “不行,这才走多远就休息?”官差不耐烦,“赶紧走!” 冷大生浑身打哆嗦,看一眼身边的大邹氏:“还不过来扶着我!” 大邹氏白着脸,慢吞吞过来,冷大生靠住她,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大邹氏也是浑身疼,又没吃什么东西,被他一压,差点踉跄着摔倒。 冷大生扯到伤口,痛得烦躁,甩她一耳光:“你是想疼死我吗?” 大邹氏脸立即肿起来,眼睛泛红,小声嘀咕:“谁让你去招惹那个灾星的?你自己起色心被伤,关我什么事?” 冷大生面目狰狞:“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邹氏也皱眉喝斥:“胡说什么?一定是那个小贱蹄子栽害大生,大生能看上她?也不看看她是什么德行……” “啪!”一个石头子飞过来,正砸中老邹氏的嘴。 “唔,”她慌忙捂住,痛得跺脚。 低头细看,手掌心不但有血,还有一颗被砸掉的门牙。 顾蓉蓉拍拍手上的土,语气惋惜:“才砸掉一颗?可惜了。” “顾蓉蓉,你!”老邹氏嘴痛牙痛说话还漏风。 “我是专治嘴贱小能手,”顾蓉蓉吹吹重新捡起的小石子,“谁敢说一个我不爱听的字,我就给谁用血洗洗嘴。” 老邹氏脸皮抽搐几下,却不敢再说。 顾蓉蓉嗤笑一声:“耗子扛枪窝里横。” 冷知棠跟在王妃身侧,低头看到她手里的小布袋。 “母亲,那是什么?” 王妃低声说:“是一些干粮。” 冷知棠惊喜:“哪来的?” 王妃摇头,只给她递个眼神。 冷知棠缓缓睁大眼睛,王妃点点头。 王妃看一眼走在前面的顾蓉蓉,抿唇要跟上去,冷星辰低声道:“您要告诉她?” 冷星辰蹙眉:“你们不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吗?” 冷知棠连连点头:“是,很不一样,不过……” “她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的,”她声音小下去。 冷星辰脸色微沉:“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动摇了?” 冷知棠脸一红,冷星辰垂眸:“别忘了,王府有今日之祸,都是因何而起。” 冷知棠用力咬住嘴唇,面带羞愧,低头不语。 王妃略诧异:“你知道?” 冷星辰自嘲笑笑:“我是身体有病,又不是脑子有病,知棠都知道的事,您以为,我会不知道?” 王妃有些窘迫:“星辰,我的意思是……” 冷星辰轻声打断:“没什么,我也是自己猜测,二弟那么喜欢顾家小姐,忽然换了人,紧接着王府就出事,我再愚笨也猜到个大概。” 王妃轻叹:“这个中曲直,我和星赫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总觉得这件事也并非顾蓉蓉自己能办到,告诉你们也是让你们平白担忧,所以……” “没事。” 王妃张张嘴,再多的话,终究还是没说。 沉默半晌,王妃又道:“不管怎么说,她嫁进来,就是我们家的人,现在也跟着流放,算是一同受罪。 若非是她,我们也早做了刀下亡魂。 其它的先不说,一口吃的,总不能藏着掖着。” 冷星辰没言语,王妃走上去,到顾蓉蓉身侧。 顾蓉蓉听到他们在嘀咕,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不过,她也不太在意,反正无论什么,她都坚定按自己的想法走。 “蓉蓉,”王妃从布袋里拿出几个白面馒头和一些肉干,“这个给你。” 顾蓉蓉心尖微松——这个布袋是昨天晚上冷星赫放下的,她看见了。 今天一直没提,也是想看看,王妃是不声不响,还是会和她分享一点。 东西她不在乎,关键是这份心意。 “我不用,”顾蓉蓉推辞,“平板车上的东西还多,这个你们留着。” 王妃把东西塞给她:“你的东西能放的先放放,以后路还长,东西不嫌多。” 顾蓉蓉扫一眼冷知棠,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见她看过来,哼一声又别开脸。 顾蓉蓉:“??” 又惹着她了? “好吧,”顾蓉蓉故意气她,“那我就收下了!” 顾蓉蓉也没等饭点儿,直接拿着馒头开吃,还冲冷知棠抬抬下巴。 冷知棠气得跺脚。 中午时分,总算能停下来休息,附近正好有一片水,可以简单清洗。 顾蓉蓉洗洗手脸,甩掉手上水珠,目光无意中掠过波光鳞鳞的水面。 倏地,她眸子猛地一睁,也顾不上喊叫,扑过去一把扯开不远处的冷知棠。 冷知棠正在低头洗脸,被她一压并拖着一滚,先是一头扎进水里被呛到,后又擦过水边水草。 “你……” 话还没喊出来,顾蓉蓉又带着她往旁边土沟里一滚。 “唰唰唰!” 几支冷箭牢牢钉在她们刚刚呆过的地方,在草丛中颤动,凛冽的杀机散开,把冷知棠后面的话都逼回去。 冷知棠惊得瞪大眼睛,死死咬住嘴唇,身体颤抖成一团。 顾蓉蓉把匕首抽出来,回头看她,微怔一下,低声道:“别怕。” 第三十七章 大侠,又见面了 顾蓉蓉提着匕首要走,冷知棠伸手紧紧抓住她。 “我……别丢下我……” 顾蓉蓉把匕首给她:“防身!我去引开他们,你在这儿别出声。” 冷知棠眼泪大颗滚落:“那你……” “小心点。” 也不知道顾蓉蓉有没有听见,她转身就跳出小土坳。 冷知棠握着匕首,死死咬着嘴唇,趴在边缘看顾蓉蓉几次跳跃,躲开射来的箭。 顾蓉蓉拿出平时惯用的兵器——是她之前在异能组的时候赢来的,一把手臂长的小短剑,不知是什么材质,乌沉沉极为锋利,剑柄上还雕刻着繁琐华丽的花纹。 “今天你们真是走运,这剑姑奶奶到这儿还没用过,就拿你们的血开开刃!” 话音落,顾蓉蓉奔着冲上来的几个黑衣人挥剑刺过去。 三个黑衣人包抄顾蓉蓉,剩下的两人奔向别处。 顾蓉蓉和他们一交手,就微松一口气——这些人看着唬人,身手比起之前顾文楼找的那些杀手要差不少。 快刀斩乱麻,她也没留情,很快就让其中两个挂了彩。 黑衣人一愣,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身手。 三个对视一眼,为首的趁顾蓉蓉不备,扔出一枚迷药丸。 “啪”一声炸开,为首的低声道:“杀了她!” 话落,顾蓉蓉从迷雾中跃起,剑光闪闪。 “哧!” 剑入肌骨的声音。 一名黑衣人捂着被割开的喉咙,声都没吭,翻身栽倒。 “你!”为首的人后退一步,仅露出的一双眼睛满是惊愕。 顾蓉蓉动作不停,挥剑又奔着他过来,接连几招,把他逼退到树边。 “咔!”剑尖扎入树干,紧贴着黑衣人脖子,稍一动就割破。 “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一动不敢动,却依旧嘴硬:“有种你杀了我!” 顾蓉蓉毫不犹豫,握着剑柄往左。 “哧!” 血花四溅。 仅剩的黑衣人自顾蓉蓉身后偷袭,顾蓉蓉还没出手,远处飞来一枚暗器,直射黑衣人手臂。 “当”一声,剑落地,黑衣人翻身栽倒,被一只脚踩住。 “别动。” 顾蓉蓉拎着剑走过来:“大侠,是你啊。” 冷星赫觉得她这声“大侠”意味有点不明,淡淡道:“别乱叫。” 顾蓉蓉轻笑,垂眸看黑衣人:“你呢?是说还是死?” 远处有几个中箭的人大声惨叫,其中还有个官差。 其它官差也吓了一跳,回过神赶紧把受伤的往回拉。 惨叫吵嚷声中,顾蓉蓉的问话冷静而锋利。 昶王府的那个侍卫也提着剑过来找顾蓉蓉,剑尖上还滴着血。 见到戴面具的冷星赫,愣了一下。 顾蓉蓉道:“这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 顾蓉蓉对黑衣人道:“看来你也不想说,没关系,杀了吧,反正还有别的活口。” “别,别!我说!”黑衣人赶紧求饶,“我是宋家派来的,宋大人和宋公子让我们来的!” “宋家?”一道颤抖的女声响起。 顾蓉蓉回头,是被王妃搀扶着的冷知棠。 冷知棠小脸煞白,满脸泪痕,像一朵易碎的小花。 “宋家要杀我?为了那点银子要杀我?” 黑衣人吞口唾沫:“宋大人说,杀了你,自然就不用退婚,银子不用还,也不必再娶你。” 顾蓉蓉眸子微眯:“还真是好计策!” 冷知棠浑身颤抖:“母亲,他们……他们好狠的心!” 冷星赫剑一挥,黑衣人直接毙命。 王妃注视着他,紧抿唇不语。 顾蓉蓉对侍卫道:“侍卫大哥,多谢相助,那两个人呢?” “在那边。” “走,去看看!” 顾蓉蓉带着侍卫离开,把说话的机会留给冷星赫和王妃。 冷星赫注视着她走开,低声道:“母亲还好吗?” 王妃眼睛泛红:“还好,你怎么样?” “我没事,只不过要暂时隐姓埋名,只能暗中相随,”冷星赫快速道,“我怕还有人在暗中盯着你们,抓不到我,你们才安全,若是我们相聚,若有人想斩草除根,就会更无顾忌。” “你说得极是,”王妃坚定,“要保护好你自己,我们就是辛苦些,别的也没什么。” “母亲,”冷星赫喉咙发堵,“对不起。” 王妃忍住想靠近拍他肩膀的冲动:“傻孩子,有什么对不起。放心,我们没事。” 冷知棠也抹干眼泪:“二哥,我也没事,我会听母亲的话。” 冷星赫点点头:“别哭了,放心,你的仇二哥会记着的,早晚给你报!还有……” 他看一眼顾蓉蓉的方向:“知棠,不要再提顾婷婷,她曾想帮着太子诱捕我,是顾蓉蓉提醒救了我。” 冷知棠瞪大眼睛,王妃急道:“那你……” “我没事,也没受伤,我不能久留,会再送吃的给你们,不必省着。” 冷星赫说完,一狠心,转身走了。 顾蓉蓉在那边查看几个受伤的人,除了有一个被射杀身亡,其它的大部分是轻伤,没有性命之忧。 倒是有个年轻官差,伤得有点重,被射到小腿。 顾蓉蓉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死过去,一个中年官差满脸焦急。 “顾大人,我侄儿伤势严重,能不能让我去找个大夫来?” 负责押送的官差是由两队人组成,一队就是顾文楼和他手下的几个兵马司的兵,另一队就是刑部的。 这个中年人和受伤的年轻人,就是刑部的。 顾文楼本就不乐意干这趟差,更不会管其它人的死活。 “这不行,你去哪找大夫?万一耽误行程,谁来负责?到前面驿站再说吧!”顾文楼淡淡道。 中年男人红了眼:“大人,我侄儿伤势严重,现下根本走不了路,要是再拖下去,别说腿,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那就怪他命不好!” “大人!” 顾蓉蓉开口道:“我来试试。” 顾文楼见是她,微微冷笑:“顾蓉蓉,你懂什么?这没你的事,滚开!” “顾大人急什么?难道你不想让伤者快点好?还是因为他们不是你的人,死了活该?” 顾文楼喝道:“你胡说什么?” 第三十八章 出手相救 中年男子一听顾蓉蓉能治伤,已经顾不得别的,赶紧对顾蓉蓉行个礼。 “还请您帮帮忙,救救我侄儿!” 顾文楼微眯眼睛,心思一转:“行程不可误,本官先带队伍走,范忠,就让顾蓉蓉给你侄子治伤,你们叔侄稍后赶上来。” 范忠心有不满,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答应。 顾蓉蓉对昶王府侍卫道:“侍卫大哥,劳烦你也先走,护一护王府的人,把小平板车留下。” 侍卫蹙眉:“那你……” “我这没事,很快赶上。” “好吧。” 其它人都先走,顾蓉蓉出应用之物,让范忠把侄子放平,在他嘴里横放一条小木棍,防止咬伤舌头。 “按住他,”顾蓉蓉话音落,砍断箭杆,直接把箭拔出,迅速用加药的药布止血。 “唔……”伤患昏迷中还痛得抽搐,范忠赶紧按住。 再看顾蓉蓉丝毫不慌,动作麻利,按压、止血、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范忠诧异还未回神,顾蓉蓉递给他两颗药丸:“给他服下,可防高热。” “多谢,多谢!” 顾蓉蓉洗洗手,到小平板车前,趁着没人,把一些容易坏的,迅速收入空间,其它剩下收拾一下,腾出一个空位。 “让他去平板车上躺躺吧!” 范忠一怔,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背着侄子走,看一眼平板车,起身行个大礼:“多谢世子妃!在下范忠,在刑部任职,这是我侄儿范骠。” “哈?”顾蓉蓉低头看年轻人,长得也算清秀,怎么叫了个这么名字? 饭票? “好名字,”她没有表情地恭维,“上车吧。” 范忠把侄子抱上平板车,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您也坐上去,我来赶车。” 顾蓉蓉也没客气,总不能在后面跟着跑吃土。 趁着范忠赶车的功夫,顾蓉蓉迅速给范骠又打了一针消炎针。 这种严重的伤,伤口愈合倒在其次,关键就怕恶化,化脓,发炎,高热,这种情况在这个时期致死率还是很高的。 但消炎针这种东西,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否则难保会让人心里生疑,她又懒得想借口解释。 顾蓉蓉刚收回针,忽然发现范骠不知何时醒了,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顾蓉蓉先是一惊,随后看到他清澈又愚蠢的眼神,淡定地别开目光,若无其事一般。 范骠眨眨眼,又看看刚才被顾蓉蓉扎过的地方。 好半晌,才慢慢说:“你……” 他一出声,范忠听到,停住马车惊喜道:“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二叔,感觉腿有点麻,不那么疼了,”范骠点头,又偷看顾蓉蓉一眼。 “是世子妃救了你,给你治得伤,这么重的伤,多亏了世子妃,否则流血也得流死!” 范骠紧抿唇,没有说话。 范忠催促:“赶紧谢谢世子妃!” “谢……世子妃。” 顾蓉蓉眉眼微弯:“谢就不用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给行个方便就是。” 范忠连忙表态:“世子妃放心,我绝无二话!实不相瞒,我大哥去得早,我就这么一个侄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 “懂了,放心,我保管把他治好,活蹦乱跳,丝毫不会影响。” 范忠大喜,再三道谢之后又去赶车。 他们也没有耽误太久,前面队伍走得也不快,很快追上。 顾蓉蓉跳下马车,长宁王妃扭头看到她,松一口气。 “没事吧?” “没事,”顾蓉蓉扫一眼冷知棠。 冷知棠脸色依旧苍白,见顾蓉蓉看她,鼓足勇气过来:“谢谢你救了我。” 那几支箭,擦着她射过去的感觉,冷知棠记忆犹新。 “怎么谢?”顾蓉蓉反问。 冷知棠一愣,咬咬嘴唇:“我……我以后不和你吵架了。” “说得好像我怕你和我吵架一样,”顾蓉蓉整理下衣袖,“夸夸我,每天一篇小作文。” “小作文?”冷知棠疑惑。 “就是用美好的词,通篇夸赞我。” 冷知棠惊讶:“你……” “怎么?我不值得吗?” 王妃看着窘迫的女儿,再看看故意逗她的顾蓉蓉,莫名有点想笑,轻声道:“好了,你平时也是爱写爱画,这不算难事。” “可是母亲,哪有人爱听这些的……”冷知棠小声嘀咕。 顾蓉蓉眼风过来,她又闭上嘴,拿出匕首递过去:“这个,还你。” “算了,你拿着用吧,”顾蓉蓉说,“路还长,还是有个防身的比较好,关键时刻,谁都不如自己可靠。” 冷星尘目光微深,往这边看一眼,冷知棠怔了怔,又把匕首收回去。 天近傍晚,他们总算是看到驿站的轮廓。 顾文楼命手下先行一步,拿着文书腰牌去安排。 顾蓉蓉看到她扫过来的目光,根本没理会他——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打算在这里住。 刚出京城没多远,这里的驿站还挺大,但像他们这些犯人,没资格住二楼的单间,只能挤在两个大通间,连床都没有,就是土坑,铺着干草。 就这,要想住还得交钱,一人两个铜板,要想盖被子,另外算。 顾蓉蓉捻一根干草,可不相信驿站会有这种房间,八成就是顾文楼故意安排的。 顾文楼也就这点儿能耐,这种小伎俩,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王妃走过来:“我去找他们,加几床被子。” “不用,平板车上有,去拿就行,不用花这种钱。” 王妃有点不好意思:“那些东西都是你……” “是我的,所以我说了算,大小姐跟我去拿吧!” 冷知棠小嘴紧抿,跟上她去拿。 顾蓉蓉忽然问她:“如果你再见到那个姓宋的,你会怎么做?” 冷知棠咬牙,腮帮子鼓起来:“再见到他,我一定要狠扇他几个耳光!” 顾蓉蓉翻个白眼:“他都要杀你了,你只是扇他耳光?” “那就……打肿他的脸!” 顾蓉蓉继续翻,冷知棠着急:“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让他肿着脸说他错了,再说一篇认错的小作文?” 顾蓉蓉:“……” “当然是直接打啊!打得他只剩下一口气!” 第三十九章 夜入宋府 冷知棠小脸涨红,眼睛晶亮。 “那……那为什么不打死他?” 顾蓉蓉把被子放她怀里:“这你就不懂了吧?阎王爷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再说,死有什么难?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而已。难的是生不如死,像那种人渣,绝不能一死了事。” 冷知棠小嘴微张。 冷星尘皱眉咳嗽几声,冷知棠小跑过去:“大哥,你怎么样?还好吗?我拿了被子,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吧。” 冷星尘目光掠过顾蓉蓉,淡淡点头。 一切收拾妥当,吃过晚膳,顾文楼带人住在二楼,范忠和范骠叔侄就住在一楼,要了个单间。 顾蓉蓉给范骠换过药,范忠拿出留下的一些牛肉和半只鸡。 “世子妃,这些东西是干净的,是吃之前就留出来的,不是吃剩的,还请你别嫌弃。” 范忠十分不好意思:“这里东西实在太少,我们随身带得也多,等前面到了镇子,我定当好好报答。” 顾蓉蓉婉拒:“不用,我吃的东西不少,范骠受伤,应该好好补补,就别从他嘴里省东西了。” “可是……” “范差官,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个小忙。” “您说,”范忠立即表态,“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你借我匹马,给我打个掩护。” 顾蓉蓉说得轻松,范家叔侄惊得瞪大眼睛。 这是小忙?! 范忠沉默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世子妃,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几时回?” “最多两个时辰,”顾蓉蓉把一盒外伤药放在桌子上,“你放心,王府众人都在这里,我不会跑的。” “只是有些事得去办一办。” 范忠把心一横:“好,我就帮世子妃一次。” 顾蓉蓉扬唇浅笑,拱拱手:“多谢。” 商定好,顾蓉蓉转身出去。 范骠小声说:“二叔,这可是大事,万一……” 范忠轻叹:“我也知道有风险,但人家毕竟救了你,再说,我看她也不像会逃走的人,王妃他们还在,我觉得她有些侠义心肠,不像不顾别人死活的人。” 范骠低头无声,看着包扎整齐的伤口,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沉默一会儿,范骠说:“二叔,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说。” “就是……”范骠拧眉,犹豫道,“她用针扎我。” 范忠一头问号:“什么?” 范骠指指手臂:“这儿。” 范忠抓着他手腕细看:“什么也没有,你是不是说梦话?” 一边摸他额头,一边道:“也不烫,说来也是新奇,我一直担心吊胆,生怕你再发热,这么重的伤,要是一发热,那才是真要命。” “我在刑部大牢见得多了,多少人挺得过受刑,挺不过刑后的伤重发热。” 范骠点头:“的确是,我一直清醒,没有发热。您说会不会是长宁王的法子?军中每次打仗,伤兵定然无数,势必要有好药好方子。” 范忠拍拍他肩膀:“如果是那样,那就真是你的福气。也罢,我们就看长宁王精忠报国的忠义,也帮世子妃一次。” “我听二叔的。” 外面暗影处,顾蓉蓉浅笑,转身离去。 夜渐渐深,顾蓉蓉摸出个小药丸,无声弹开,稍等片刻,下床出屋。 悄声到二楼,顾文楼也已经睡了,顾蓉蓉给他和他的人下了双倍的药量。 到范家叔侄门外轻敲,范忠从里出来,替她牵马到驿站外。 “世子妃,一路小心。” “放心,我保证准时回来,不叫你为难。”顾蓉蓉翻身上马,“麻烦你多照一二。” “好!” 顾蓉蓉催马奔向夜色。 驿站对面树梢,冷慢慢急得脸发红:“世子,她要跑……” 冷星赫眸子微眯:“你在这儿守着母亲他们,我去看看。” 说罢,翻身下树,策马追上去。 宋宅中,宋公子正美滋滋喝酒,怀里还拥着一个美人。 “公子,这酒怎么样?” 宋公子没接过酒杯,就着美人的手饮尽,又在美人嘴上啄一口。 “滋味妙极!” 美人娇嗔道:“是酒美,还是奴家美?” “都美,”宋公子再亲一口,“不,是美人美!” 美人在他怀里咯咯笑:“公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以往您可都不会让我来府里,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公子捏着她下巴:“以前爷是身不由己,委屈你了,自今日起,一切都不一样,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待选个好日子,把你抬进府里来可好?” 美人又惊又喜:“公子此言当真吗?你的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宋公子痛饮一杯,“她呀,早成了刀下亡魂!” 话音落,忽然见院中廊下像有淡淡薄雾,雾中慢步走来一人。 身姿纤细,乌发束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张奇特的面具,狰狞似鬼。 “啊!”宋公子短促叫一声,怀里美人也松了手。 美人转头看,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你是谁?你是人是鬼!”宋公子强作镇静,桌下的腿却颤抖不止。 顾蓉蓉慢步上前,也不说话,一步步逼近。 宋公子吓得脸色惨白:“来人,来人!” 顾蓉蓉声音在面具下有点发闷,又刻意压低,显得暗哑深沉。 “别叫了,没人来救你。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可还是人间?” 宋公子不明所以,听到最后一句,脑子里一炸。 “什……什么意思?这不是人间是哪?” “有人在阴间把你告了,你忘恩负义,薄情寡性,落井下石,猪狗不如,还想要杀人免债,实在可恶!” 顾蓉蓉把刀拿出来,手中药丸一掷,正砸中烛火,“噗”一下冒出一大团火苗,又一下灭掉。 一明一暗之间,她脸上的面具更显得骇人。 那美人吓得浑身发抖,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宋公子也还勉强撑着一口气,舌头打结:“是……冷知棠告了我?” 顾蓉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你还杀过别人吗?” “我……” “快说!” 门外冷星赫眉梢一挑,这个顾蓉蓉,鬼点子真多。 第四十章 只有善恶,没有贵贱 冷星赫一路跟着顾蓉蓉,没有想到她会又返回京城。 城门早已关闭,顾蓉蓉穿了件黑色斗篷,遮头遮脸,到城门出示昶王府的令牌,畅通无阻。 冷星赫不敢走城门,但他有自己的方法,翻过城墙之后,再来找顾蓉蓉,她已经到宋公子的院子里。 宋公子吓得魂都飞了,被顾蓉蓉一问,吞口唾沫道:“确实是有几个,但她们都是婢女妓子,卑贱得很……” 顾蓉蓉抽他一耳光:“混帐!婢女妓子就不是命吗?就不是爹娘养的?就你天生贵命? 要不是你爹,你,无耻地攀附上长宁王府,你算个屁!” “在阎王面前,都是鬼,只有善恶,没有贵贱! 像你这种,就该被勾下去,过刀山,下油锅,每天炸你个百八十回!” 宋公子欲哭无泪,颤抖成一团:“饶命,鬼使饶命!” 顾蓉蓉心说这名儿还挺好的,以后行侠仗义,就叫“鬼使”。 “你之前杀害的那些女子,都是什么人?怎么杀的,尸首在哪?写下来!” 宋公子不想写,但看顾蓉蓉手里的刀,又不敢违抗,只好边抖边写。 “按手印!”顾蓉蓉催促。 宋公子爬起来又想去找印泥,顾蓉蓉一刀割破他手掌,抓着手腕在整张纸上一按。 “啪!”一个血手印。 顾蓉蓉把供词收好,刀刃上的血也未擦:“接下来,就是干正事儿的时候了。” 宋公子还没明白过来,被顾蓉蓉一把揪住脖领子,正反抽了十个嘴巴子。 “跪下!”顾蓉蓉松手踢他的膝盖,“说,你错了!一百遍!” 冷星赫在暗影中,面具下的脸不自觉泛起一点笑意。 抽耳光,跪下认错,这是冷知棠说过的,再见到宋公子时,要对他做出的惩罚。 顾蓉蓉……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顾蓉蓉在一边数着数,等宋公子认完错,沉闷的声音带笑:“好了,开始第二项。” 宋公子眼前刀光一闪,就觉得两腿间一凉并一顿。 他低头,一声惊恐的叫卡在喉咙里,直直翻倒晕过去。 顾蓉蓉冷哼:“这点狗胆,真是没用!” 拎刀到院子里,顾蓉蓉一边擦刀上血,一边冲暗影里道:“看完热闹了没?大侠。” 冷星赫笑容绷住,慢步走出来。 “真巧啊,大侠,”顾蓉蓉语气略带戏谑,“既然来了,也就闲着了,帮个忙。” “什么忙?” 顾蓉蓉把那张供词给他:“拿上这个,按照上面的地址,把尸骨挖出来,不用多,一具就够,放到衙门口。” 冷星赫接过供词:“你让我去干这个?” “怎么?大侠行侠仗义,不是最喜欢干这种吗?”顾蓉蓉点点供词,“看到没有,四个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被杀掉被草草掩埋。 红颜枯骨,永不见天日,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带她们重见天日,难道你自诩大侠,就没有一点豪气,没有一点仁义之心吗?” 冷星赫:“……” 我就说了一句。 再不去就要被说得撞柱而亡的感觉。 “我又没说不去,”冷星赫小声嘀咕,“那你呢?你不一起?说不定一会儿会被人发现。”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顾蓉蓉收起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我家大小姐的钱,得拿回去。” 冷星赫深吸一口气:“钱重要命重要?” “你这话说的,当然是命重要,”顾蓉蓉横他一眼,“没了钱,有命也没滋味不是?” “赶紧去办吧,磨磨叽叽。” 冷星赫咬咬牙:“……” 顾蓉蓉把他打发走,回身进屋,宋家父子贪财,弄回来的东西可真不少。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别说古玩摆件,银票银锭,就连墙上挂的,书架下面箱子里的,顾蓉蓉都没有放过。 乍一进屋子,就会理解什么叫“家徒四壁”。 顾蓉蓉满意地点点头,给宋公子喂了点迷药,飞快去其它院子。 接下来当然是宋大人。 要说宋公子是坏种,那他爹就是坏到根上。 今天晚上宋大人也挺高兴,前些日子刚纳了个美妾,宋夫人和他闹,今天他们父子商定好毒计,就告诉宋夫人钱不必还了,宋夫人这才不和他闹,让他也松口气,享受美娇娘。 此时正呼呼大睡,顾蓉蓉先收了东西,看到床上的两个人,眼珠转转。 拿个床单把美妾裹上,扛出院子,回到宋公子这边,把那个吓晕的美人扔到花园子里,然后在宋公子院子后房坡放一把火,又找个破盆一边敲一边大喊:“着火啦!公子的院子着火了,快救火!” 又跑到宋大人的院子门前喊。 宋大人迷迷糊糊醒还,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说儿子那边着火,披上衣裳就往外跑。 等到了这边,一脚踏进屋里,看到儿子倒地,光着上身,腰以下盖着条单子,他身边趴着一个光溜溜的女子。 宋大人皱眉,踢开脚边酒壶,喝斥:“还不赶紧起来!着火了!” 到近前,越看越为对,揉揉眼睛,脑门上青筋迸了迸。 这不是……他的美妾吗! 宋大人火撞脑门,头顶上冒绿光,身后院子里还满是家丁小厮,感觉脸都被扒下来踩地上。 “你这个逆子!” 他冲上去就要打,一声尖嚎自院中传来。 “我儿!我儿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宋夫人到了。 顾蓉蓉用破盆把宋夫人也敲了来。 他们都跑到这边来,顾蓉蓉大摇大摆进他们的院子,库房,厨房,把能收的都收走。 等她忙完回来,宋夫人和宋大人还在打。 火被扑灭,烟雾滚滚,宋大人和宋夫人都各在怒火中,失去理智。 “这个逆子,竟然干出这种事!我非打死他不可。”宋大人气得吼叫。 宋夫人拦着不让,只觉得大快人心:“呸!一个贱妇,有什么不能碰的? 也好叫你看看,这些狐狸精千方百计嫁给你是了什么?真以为是爱慕你?” 宋大人更觉丢脸,脸色涨红,眼珠子都布满血丝。 恰在此时,宋公子幽幽醒了。 第四十一章 乱成一锅粥 顾蓉蓉在墙头外的树上站着,抓一把爪子,连吃边看下面乱成一锅粥的院子。 宋公子转醒,意识还有点模糊,被顾蓉蓉吓过,又用了迷药,他一时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宋大人还在盛怒中:“别叫我,逆子!你干的好事!” 宋夫人扑过去,抱住儿子:“我的儿,别理你父亲,跟娘说,有没有受伤?” 一动弹,宋公子感觉痛得发抖,宋夫人也不小心弄到他身上盖着的单子,随手一掀。 “啊!”她惊呼一声,眼睛霍然睁大,又瞬间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下一瞬,她跳起来就扑向宋大人:“你是不是疯了?不过就是一个贱妾,还能比得过儿子金贵?你竟然为此事断了儿子的子孙根!你是这是自断你宋家的香火。” 宋大人也懵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 “你不会,那是谁干的?”宋夫人扯着宋大人到近前。 宋大人一看,也脸色煞白:“这……这是怎么了?还不快叫大夫!” 院子里又是一阵骚乱。 顾蓉蓉心满意足,忽听身后有风声,扭头看,是冷星赫回来了。 “办妥了吗?” 冷星赫见她不慌不忙吃瓜子,再看底下乱糟糟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味儿。 “你干的?” 顾蓉蓉没有隐瞒:“不然呢?” 冷星赫一时语结,他的差事不好干,又得挖尸,又得弄去京兆府衙,本来担心着顾蓉蓉在这边遇险,累死累活赶紧干完了回来,结果人家在这儿搅得地覆天翻,还在这儿看戏。 “还看吗?不看走了,”顾蓉蓉把瓜子吃完,“我答应人家,两个时辰必回,现在差不多了。” “不看,”冷星赫垂眸,“看这些人,脏了眼。” 顾蓉蓉挑挑眉,不置可否。 两人一起离开宋府,临走前,顾蓉蓉又放了把火,四邻八家都知道了。 趁乱又开离京城,直奔驿馆。 昶王府内,昶王刚睡醒一觉。 以往他身子不好,睡眠也差,每每喝安神汤才能入睡,自从顾蓉蓉给他治疗过以后,白天精神好了,晚上睡得也早,虽说夜里还会醒,但相比之前已经好太多。 醒来听到廊下有人低语,他手抚额头问道:“何事?” 守夜小厮立即轻步进来,站在床幔外轻声回:“回王爷,方才接到城门守卫送来的消息,有人执王府令牌,半夜叫开城门。” 昶王睁开眼:“何人?” “此人身穿斗篷,看不清容貌,因确是王府令牌,所以他们也不敢阻拦,此人入城之后不足一个时辰,刚刚又离开了。” 昶王微蹙眉:“去查查,今天夜里,京城中可曾发生过什么。” “是。” “太子贺礼丢失的事,可有眉目了?” “回王爷,据得到的消息,应该是没有。” 昶王沉默一瞬:“去查吧。” “是。” 昶王重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闪现顾蓉蓉狡黠的模样。 那个小姑娘,聪明有心机,胆大敢做,睚眦必报,难道……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已经出京两日,又怎么能一夜间回到京城来? 当初昶王根本没忘,顾蓉蓉手里还有一块王府令牌,本来说好只是暂用,只是这个“暂”是多长时间,并没有说定。 顾蓉蓉治好他,还留下药方,教授大夫针灸之术,昶王觉得她流放之路艰辛,也便装作忘记,没提要回令牌的事。 迷迷糊糊又睡着,再醒来时已近早朝时分,小厮进来服侍他。 “王爷,昨天晚上发生一件奇事。” “嗯?说来听听。” “宋家,就是原来与长宁王府有婚约的宋家,突然失火,周围人去救火的时候,才知道里面已经着过一场火。” 小厮嘴角忍住笑:“失火倒还好,也没什么损失,关键是,宋大人新纳的美妾,不知怎么跑到宋公子的院子,宋大人赶到时,两人还未醒,宋大人一怒之下……” 小厮低头不再说,昶王道:“一怒之下如何?你这小厮,也会卖关子了?” “奴才不敢,宋大人切断了宋公子的子孙根。” 昶王惊愕:“什么?” “传闻如此,听说御史台也知道已知道此事。” 昶王短促笑一声:“那今天这朝堂可热闹了,恐怕回来早不了。” “那奴才准备点心和热茶,放在马车上,您路上垫垫肚子。” 昶王马车出府奔皇城,时间还早,路上人不多,但路过京兆府时,车速明显慢下来。 小厮在外面道:“王爷,前面堵住了,可否换条路?” 昶王纳闷:“一早起来,怎会堵住?” 他掀窗帘往外看:“是京兆府?去问问,发生何事。” 没多久,小厮就回来,脸色十分难看:“王爷,不知何人,把一具女尸放在门前,女尸身上有份供词,是宋公子亲笔,据上面所写,还有几具在埋尸之地,京兆府尹已经带人去寻。” 昶王微惊:“女尸?还是宋府?” “回王爷,正是。” 昶王凝王看着府衙门口,虽然还早,但已经聚集不少百姓,休说府尹是个正直的官员,铁手腕上至一二品大官,下至普通百姓,都敢查敢抄,就算是个官官相护的人,已经传播成这样,也不敢随意怠慢。 昶王缓缓放下车帘:“改道。” 马车调转方向,昶王微合眼睛,轻抚手上玉扳指。 如果真是顾蓉蓉所为,那他还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姑娘如此有趣,就该把她留在京城。 …… 顾蓉蓉不知昶王所想,但能预感到京城开了锅。 不过,这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回到驿站,和范家叔侄打过招呼,便回房间休息。 一夜奔劳,还真有点累,很快就睡着。 顾文楼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头还隐隐作痛,本来想着一大早就让犯人们起来,不让他们睡懒觉,没想到竟然一下睡到这个时辰。 到走廊才发现,不只他,他的手下也都才起。 顾文楼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 从高处往下看,范忠已经起来,正在喂马,其它的驿卒也在忙。 嗯?难道,是他多心了? 第四十二章 打赌 顾蓉蓉从房间里出来,起床之前先去空间逛了一圈。 她很快发现,空间那天稳定了许多。 她翻找出那幅画,惊讶发现原来模糊的画像,好像……似乎……轮廓清晰了一点。 揉揉眼——没错,的确是清晰了,不是错沉。 她看着画,努力思索这几天干了什么。 无非就是报仇,找顾家,昨天晚上找宋家。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次找宋家,算是她和冷星赫联手,难道,这就是玄机所在? 主打一个强行绑定? 顾蓉蓉生气也没用,决定再试试。 出空间,在平板车上拿了食材,架小锅做早饭。 熬得粘稠的小米粥,白嫩嫩的鸡蛋,还有新鲜蔬菜调个料汁拌一拌,清新又爽口。 冷知棠自觉帮忙收拾了被褥,又帮忙洗菜洗碗,虽说还不太熟练,但总归是有所改变。 顾蓉蓉似笑非笑:“我敢打赌,今天你有好事儿发生。” 冷知棠翻个白眼:“好事?我能有什么好事?” “打赌怎么样?”顾蓉蓉笑问。 冷知棠抿唇:“赌什么?我现在东西可没你多。” “我不要你东西。”顾蓉蓉眉眼微弯,“如果我赢了,你就叫我二嫂,怎么样?” 冷知棠没想到是这个,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顾蓉蓉拍拍平板车上的东西:“不让你白叫,以后跟着我,保证你安全,吃喝不愁,怎么样?再说你本来就该叫我二嫂。” 冷知棠反问:“那你要输了呢?” “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输,”顾蓉蓉无比自信。 “你——好!就按你说的,我倒要看看,今天会有什么好事落到我头上。” 顾文楼下令,让众人收拾一下,马上出发。 顾蓉蓉让范骠继续坐马车,范忠感激不已,对昨天晚上的事,都默契地没提。 正准备,老邹氏来找王妃:“老三家的!让我家大生也去坐马车。” 王妃淡淡道:“我做不了主。” “你怎么做不了主?你们家到底谁说了算?”老邹氏三角眼一瞪,“真是没出息!” 王妃懒得理她,干脆不说话。 老邹氏拦住她:“快去说,我儿子腿疼得厉害,不能再走路了!再说,那本来就是自家马车,自家人不坐,让别人坐,这像话吗?” “那是蓉蓉的马车,”王妃避开她,“她有权自己作主。” “你真是脑子坏了,什么叫她的?她嫁进来,那这个人都是你们家的,何况一辆车?” 老邹氏一脸撒泼样儿,掐着腰,王妃不答应她就不肯退让。 “知道是我们家的,就别舔着一张老脸提要求,”顾蓉蓉慢步过来,“我们的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邹氏沉着脸:“我儿子腿疼得紧!” “那看来还是疼得不够,”顾蓉蓉嗤笑,“不如直接把腿砍了,以后没腿,也省得疼,你看怎么样?” “你!”老邹氏咬牙跳脚,“老三……” 话没说完,顾蓉蓉甩她一耳光:“老三家的也是你叫的?我忍心你好几次了!我有没有说过,王妃流放了也是王妃,圣旨没说削爵,那就依旧是!” “轮得到你一个老太婆在这儿不敬?别以为你老了我就不敢打你,想坐车,去和范差官说,让他侄子滚下来,你儿去坐!” “你敢吗?” 老邹氏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你!” 大邹氏过来:“母亲,别和她费唾沫,咱们今天就能到秀秀家,秀秀一向孝顺,一定会给咱准备吃喝和马车,不比她的平板车强?” 老邹氏气总算顺了点:“说得也是,我家秀秀嫁得富户,家里有庄子有田产,骡马成群,一辆马车而已,算得了什么?” “就是,就是,”大邹氏得意冲顾蓉蓉扬扬下巴,扶着老邹氏走了。 顾蓉蓉目光狡黠,这对婆媳,最好是别来惹她,否则……富户也得叫你变贫困户! 收回目光,顾蓉蓉对王妃道:“教养是对有教养的人,如果对方不要脸,就把他们的脸撕下来,还得踩两脚。” 王妃一怔。 顾蓉蓉已经上前去。 冷知棠眼中有光:“母亲,她这样还怪有意思的。” 冷星尘淡淡道:“知棠,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将来还要嫁人的。” 冷知棠吐吐舌头:“知道了,大哥。” 冷星尘伸出手,掌心有一颗圆滚滚的鸡蛋:“给你吃。” 冷知棠赶紧摆手:“不用,我吃过了大哥,你身体不好,赶紧吃了吧!” 冷星尘把鸡蛋塞给她:“不必多言,给你就吃。” 冷知棠用力握紧,鼻子酸酸的:“谢谢大哥。” 队伍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后面有马蹄声响。 一人骑着快马,到队伍前停住,目光急切在人群里一掠,最后锁定冷知棠。 冷知棠莫名其妙,冷星尘上前一步护住她,冷然道:“你是何人?” 那人翻身下马,风尘仆仆:“敢问是长宁王府的三小姐吗?” 王妃道:“她是我女儿,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队伍停住,其它人也都看过来,顾文楼都催马过来问。 “在下从宋府来,是宋府的二等管家。” 冷知棠一听是宋家,小脸忽青忽白,想起昨天的刺杀,微微颤抖。 冷星尘声音似淬了冰:“宋府?还来找我家小妹有何事?还想杀人?” 管家连忙道:“不,不,公子误会了,岂敢?” 顾蓉蓉踏步过来:“有什么事儿快说!别浪费时间。” 二管家从怀里摸出个信封来:“王妃,这里有空白的纸笔,请写下休夫书,断了两家亲事。另外,这里面还有几张银票,总计三万五千两,一并交还。” 王妃和冷星尘都愣住,冷知棠错愕,下意识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所说的好事,就是这个? 不但能和宋家退掉亲事,还是以“休夫”的方式,还拿回了钱,整整多了五千两! 这果然是大好事! 冷知棠咬唇,心里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写!” 王妃看着她,冷知棠点点头:“母亲,我亲笔写!” 第四十三章 休夫书 冷知棠激动地手指都有点颤抖,深吸一口气,正要提笔写,大邹氏笑出声。 “我没听错吧?宋家要退婚?天呐!” “知棠,你以后可怎么办?要是有这门亲,以后大婚没准还有希望,亲事一退,啧啧,别说回京,能不能再嫁人都难说喽!” 冷知棠小脸青白,王妃冷声道:“嫁退不退都是我的女儿!” “有我在,定不会叫人欺负知棠,”冷星尘脸色苍白,但气势仍在。 大邹氏翻个白眼:“娘家人再好有什么用?还是得看夫家。” 顾蓉蓉笑得声音比她还大:“丈夫差点被人割成太监,还好意思笑别人呢? 我们知棠正是好年华,容貌性子样样出挑,怎么就嫁不了? 再说,我们是休夫,不是被退亲! 不像有的人,守着人被割了腿的丈夫还当宝贝一样,这就是没有娘家人撑腰的缘故吧!” 大邹氏脸如同染料店的抹布,颜色变来变去,咬牙瞪眼:“哼,到时候看能嫁给谁!” “就算嫁不了我们也吃喝不愁,哎,你们浑身上下,能凑个五两十两的吗?自己都穷得快光屁股还操心别人穿着绸衣热不热!” “你!”大邹氏彻底绷不住,“简直粗俗!” “你们不粗俗,一家子干没脸的事,跑过来找挨骂!” 顾蓉蓉拍拍冷知棠肩膀:“别理她,她就是嫉妒你,写!” 冷知棠心头滋味莫名,听了她刚才的话,忽然就有了勇气。 冷静一瞬,提笔刷刷写好“休夫书”。 到最后,冷知棠正要放下笔,顾蓉蓉道:“慢着。” 她一指那个二等管家:“你,过来。” 管家不明所以,往前走几步。 “伸手。” 管家刚伸出手,顾蓉蓉手中刀光一闪,在他手上划条口子,血立时冒出来。 管家吓了一大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顾蓉蓉刀刃按在他腕上:“别动。” 他又不敢动。 顾蓉蓉扭头看冷知棠:“愣着干什么?用他的血,按手印!” 冷知棠紧张又有点兴奋,手指微微颤抖着,取一点血,在最后按下手印。 顾蓉蓉又说:“再写一份,一式两份!” “哦,好,”冷知棠赶紧唰唰又写一份。 王妃眼中闪过赞叹,顾蓉蓉其实和冷知棠差不多大,但心思如此缜密,思虑周全,实在让她意外。 冷星尘不动声色,眸子微微眯着,不辨喜怒。 顾蓉蓉把其中一份休夫书交给管家:“拿好了,可千万别丢了,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人在做,天在看! 天看不见,地府里的阎罗王也能知道。懂吗?” 管家看着顾蓉蓉黑沉沉的眸子,后脖子直冒凉气,连手上的疼都忘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昨天晚上,府里出了大事。 本来他是个二等管家,也不够资格知道,但府里生乱,昨天晚上又是起火,又是公子被阄,今天一大早,京兆府门前还出现公子的亲笔供词和几具女尸。 更离奇的是,老爷回到书房,不但东西都不见了,墙壁上还有两行血字。 说是他们作恶太多,触鬼神之怒,要是不积极挽救,只怕府里会更乱。 老爷虽然害怕但还算镇定,但夫人可不一样,公子成了那副样子,醒来以后神智还不太清楚,非说遇见了鬼,那鬼就是因为杀了冷知棠,阎罗王派来的“鬼使。” 夫人害怕,再查之下,府里所有院子,包括库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这下更深信不疑,只好立即去庄子上、铺子里,搜集所有的银子银票,换了几十张,才够上三万多两。 而现在,顾蓉蓉所说的话,还有他被划破的手,无一和公子昨天晚上说的鬼使的事对上。 管家哪还敢多留,脑门上渗出冷汗,赶紧转身上马就想往回跑。 脚下没留神,还差点摔倒,勉强爬上去,摇摇晃晃不坐稳就抽着马快速跑。 一溜烟儿没影了。 顾蓉蓉暗笑,看着冷知棠手里的东西,挑眉道:“我赢了。” 冷知棠脸一红,她虽然输了,但心里也高兴。 王妃纳闷:“什么赢了?” 冷知棠小声:“我和她……” 顾蓉蓉鼻音一甩:“嗯?” “我和二嫂,打赌来着,”冷知棠抿唇,脸更红,“二嫂。” 顾蓉蓉满意点头:“好,记住,以后就这么叫。” 王妃惊讶,但也觉得还不错。 冷星尘沉默不语,没有表态。 三万多两,冷知棠把银票交给王妃保管,王妃把银票分成四份,每个人都带上一些,万一有人丢了,也不至于全丢。 顾蓉蓉没要:“这是知棠的钱,我不用,你们三人留着就行。” 王妃把银票塞给她:“不是知棠的钱,是王府的钱,你也是王府一员。” 顾蓉蓉心头有点酸,这次没有拒绝。 在流放路上,钱就是通行证,但也容易招来祸端。 顾蓉蓉心里的警惕更浓,不只对顾文楼,还有这些同行的人。 行至中午,总算能休息,冷大生疼得嗷嗷叫,脸色苍白,冷汗一身又一身,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脾气还暴躁得不行,不停拿大邹氏撒气,这个时候老邹氏也不吭气了。 顾蓉蓉一边咬鸡腿,一边嘲讽:“要说还是夫家好啊,娘家再好也不顶事。瞧瞧,这丈夫想打就打。” 大邹氏又累又饿,被冷大生打得还疼,心里委屈又烦躁。 被顾蓉蓉这么一激,更觉得难受。 “得意什么?不就是有几口吃的吗?等见到我女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富户!” 顾蓉蓉哼笑,眼睛闪光。 老邹氏这会儿喘着气道:“等见到秀秀,让她先给我们弄席吃,我得好好吃一大顿!” 大邹氏悄悄翻个白眼,嘴里敷衍道:“那是。” 顾蓉蓉借着收拾碗筷的功夫问冷知棠:“那个什么秀秀,是什么人?” 冷知棠惊讶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顾蓉蓉疑惑:“我该记得吗?” 冷知棠小声嘀咕:“她柔柔弱弱,可会装可怜了,上次顾婷婷生辰宴上,你就吃了她的亏,你真不记得了?” 顾蓉蓉眼珠转转,哦,又是一朵白莲花呀。 第四十四章 想哭吗?哭吧! 冷知棠成功“休夫”,又拿回银子,对顾蓉蓉也改观不少,下午跟在顾蓉蓉身侧,说了不少关于冷秀秀的事。 顾蓉蓉耐心听着,发现有的事她有印象,有的事一点都没有。 她一边寻思,一边抚着手腕上的镯子,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药?能让原主的记忆缺失这么多。 抬头看着顾文楼的身影,看来,还要找机会,好好问问顾文楼。 既要问,还不能引起他的警觉。 正往前走,冷知棠看看左右没人注意,悄悄塞给顾蓉蓉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顾蓉蓉低头看,是一颗水煮蛋。 再抬头看冷知棠,冷知棠若无其事,别开目光继续往前走。 顾蓉蓉嘴角微翘,这个傲娇又害羞的小姑娘——我还拿不下你。 在前世,冷知棠这样的年纪,还在读初中,与已经在异能组和罪犯斗智斗勇的顾蓉蓉,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 夕阳西沉,余晖中显现几抹建筑轮廓。 顾蓉蓉发现,大邹氏十分兴奋,连带着冷大生一瘸一拐地都走快了许多。 她悄声问冷知棠:“前面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冷秀秀的婆家,不过,我也没有去过,听说是在这一带。” 顾蓉蓉心说果然如此。 拐过一个路口,就见有辆马车朝这边驶来,还没停稳,大邹氏就挥动手臂,激动得不行。 “哎,我们在这儿,这儿!” 马车停住,车上的人掀开帘子。 “娘!” 大邹氏眼含热泪,扑过去:“秀秀,秀秀,可算是见到你了……” 冷秀秀也抱住她,母女俩抱头痛哭。 顾蓉蓉冷眼旁观,冷秀秀长得最多算是清秀,但她很会打扮,懂得扬长避短,生生从一个清秀,变得像一个美人。 这不重要,顾蓉蓉看到,车夫下车,到顾文楼面前,嘀咕了几句什么,还塞了个钱袋子。 顾文楼垂眸思索片刻,点点头,车夫拱手谢过。 看样子,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顾蓉蓉收回目光,果然没过一会儿,顾文楼道:“都走快点,到前面庄子里借宿一晚!” 众人一听有住的地方,还是座庄子,都长出一口气。 大邹氏得意洋洋,拔高音量:“秀秀,是不是去你家的庄园?” 冷秀秀点头:“是的,母亲,夫君知道您远来辛苦,特意请大家入住一晚,并备好酒菜,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休整一下。” 大邹氏越发得意:“还得是我女儿,虽然出嫁了,但婆家重视,夫君疼爱,自是作得了主!” 说话间眼光还斜过来,扫冷知棠和顾蓉蓉:“不像有的人,被退婚,以后没法嫁不说,还自鸣得意。” 冷知棠想反驳,见顾蓉蓉没理会,也干脆不理。 冷秀秀惊讶道:“退婚?怎么回事?” 冷秀秀似是才看到冷知棠,轻挪步过来,步子迈得极其优美。 只是眼下这种环境,她穿着绣鞋,莲步再漂亮,也像个笑话。 “知棠,你还好吗?我都不知道你被退婚的事,宋家人怎么能这样?天啊,女子被退婚,这……” 她急得眼圈通红,六神无措,好似被退婚的是她一样。 冷知棠哼道:“你可别弄错了,我不是被退婚,是我退了他,休了他!你瞧见了,我好好的,没什么大不了。” 冷秀秀摇头,目光充满怜悯:“知棠,你别硬撑了,想哭就哭出来。” 冷知棠皱眉,顾蓉蓉一拳头揍在冷秀秀鼻子上。 连酸带痛加震惊,冷秀秀的眼泪“唰”一下流出来,她捂着鼻子,错愕地看着顾蓉蓉。 冷知棠在一边也张大小嘴。 顾蓉蓉晃晃拳头:“还想哭就哭出来,你哪只眼睛看到知棠想哭?你还想哭吗?想就再给你一拳。” 冷秀秀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蓉蓉:“顾蓉蓉,你敢打我?” 大邹氏赶紧过来,搂住冷秀秀,怒视顾蓉蓉:“你怎么随便打人?我女儿是好心,真是不知好歹!” 王妃冷冷道:“是不是好意,都心知肚明。” 冷秀秀泪目注视王妃:“伯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扫她一眼:“知棠是我女儿,嫁与不嫁都是一样疼爱,退个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不必摆出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宋家不仁,若知棠真嫁过去受苦,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过错。” 冷秀秀委屈不已:“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知棠妹妹。” “我不用你担心,赶紧走吧!你已经耽误我们赶路了,”冷知棠气道,“二嫂,我们走。” 冷秀秀诧异:“二嫂?知棠,你忘了,她是庶女,是扫把星!” 冷知棠怒道:“冷秀秀,你会不会说话?她是我二嫂,少拿以前的事说事。” 顾蓉蓉还没说话,被冷知棠一把抓住手腕:“走,别理她!” 冷秀秀愣在原地,眼底深处闪过忿恨和疑惑。 大邹氏也拉过冷秀秀:“不用理她们,不知好歹!秀秀,娘实在累了,你爹也受了伤,快带我们上马车!” 冷秀秀回神:“爹怎么受伤了?” 大邹氏脸上闪过尴尬:“回头再跟你说。” 老邹氏抢先爬上去,浑身脏乎乎地就往马车上一躺:“哎哟,可累死我了,还是这锦被软呼,唔,还有糕点!” 她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大邹氏也过来吃,狼吞虎咽。 冷大生用来当拐棍的破木棍还没扔,一捅大邹氏:“给我拿一些,只顾着自己吃!” 冷秀秀在角落里,微微皱眉,看着如同乞丐的一家人,心里涌起浓浓的嫌弃。 这才多久没见,她家里人怎么变成这样? 不,不行,她不能变得和她们一样,绝对不能! 冷秀秀双手紧握,长长的袖子遮住手背,连手臂上伤痕也遮掩住。 马车驶过顾蓉蓉她们身边,冷秀秀故作大度:“知棠,伯母,要不你们也上来吧?坐马车还轻省些。” 王妃淡淡道:“不用。” 冷知棠哼一声,转过头并不理会。 大邹氏吞下一口冷茶:“人家心高气傲,才瞧不上呢,还是别管人家了。” “哎呀,这马车,比平板车可强多喽。” 顾蓉蓉脸上荡起笑。 第四十五章 没安好心 “行啊,”顾蓉蓉扬眉,“停车,让我们上去,别光动嘴。” 冷秀秀笑容微僵,大邹氏撇嘴:“你还想上来?别人都行,就你不行!” “之前说让我儿子坐坐你的平板车,你死活不肯,现在见我们有马车了,还想蹭?我呸!”老邹氏嗓门极高。 顾蓉蓉似笑非笑:“那你们可得坐稳了,别掉下来。” “怎么可能?”大邹氏不以为意,“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你!” 狠狠放下帘子,马车往前。 顾蓉蓉手指一弹。 马突然嘶鸣一声,马蹄子翻飞,横冲直撞,往前奔去。 车厢里一阵惊呼大叫,车夫在前面硬拉拼命拽,哪有功夫顾及他们。 跑没多远,大邹氏从马车上滚下来。 “娘!”冷秀秀一声喊,但马还没有被控制住,也停不下来。 所幸大邹氏被摔到路边草丛里,没有骨断筋折,但饶是如此,也是半晌没爬起来。 顾蓉蓉和冷知棠走过去,冷知棠忍着笑:“您没事儿吧?” 顾蓉蓉嘶一口气:“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可别掉下来,这话还没落地上呢,你就掉地上了。” 大邹氏好不容易倒上一口气来,又差点被顾蓉蓉气过去,强撑着挣扎起来,头上还顶着几根枯草。 顾蓉蓉指指前面马车:“快去追吧,马车还没停。” 大邹氏狠狠瞪她一眼,捂着腰慢慢走。 冷知棠抿嘴笑,顾蓉蓉笑容意味深长,看着前面马车。 冷秀秀此行目的并不单纯,初见时目光躲闪,身上还有淡淡药味儿。 看来,这趟山庄之行,不会太平。 顾蓉蓉低声叮嘱冷知棠:“一会儿到庄园,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冷秀秀,无论她带你去哪,或者给你什么都不要拿,包括吃喝。” 冷知棠眼睛圆睁,充满疑惑。 顾蓉蓉叹气:“把你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收起来!” 冷知棠噘嘴:“什么意思嘛!” “我怀疑她没安好心,小心总没错,”顾蓉蓉小声解释。 冷知棠眼中闪过惊愕和紧张:“可是,我们现在都这样了,她还能干什么?” 说罢,又捂住藏银票的地方:“难不成为了我们的银子?” 顾蓉蓉:“……” “大邹氏可能会起抢银子的歹心,但冷秀秀绝不是为了银子,”顾蓉蓉打量她两眼,“你本身比银子更重要。” “什么意思?” 王妃开口道:“蓉蓉说得对,我们是王府的人,你二哥还没有被抓到。” 冷知棠这下总算听懂了:“他们要利用我们抓二哥?” “有这种可能,”顾蓉蓉脸色沉肃,“小心总没错,不管是不是,冷秀秀都不是什么好鸟儿,她的东西别沾就对了。” 冷知棠连连点头。 王妃看着自己女儿被顾蓉蓉提点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冷秀秀的夫家姓王,的确算个富户,祖上一直是做酒生意,发家之后,到了冷秀秀公公这一辈,又增加了绸缎庄和钱庄。 家底不薄,但想在京城买房子落户,还是不够,所以就在城外买了宅子,旁边还有一座庄园,正好打通。 顾蓉蓉猜测,王家娶冷秀秀,八成也是想看能不能借着她和王府的关系,搬到京城里去。 但如今,王家的愿望落空,不知道对冷秀秀会不会一如既往? 顾蓉蓉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 队伍从庄园偏门进,顾文楼下马,冷秀秀的马车总算也赶上来,刚才马受惊,她在马车里死死抓住,现在是头发渐散,珠钗都掉了。 摇摇晃晃从车上下来,勉强撑着,命人把老邹氏和冷大生扶进去。 老邹氏和冷大生更惨,一个骨头差点散架,额头撞出好几个包,一个伤口又裂开,浑身血污,腥臭难闻。 王家下人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顾蓉蓉注意观察,王家的人都是下人,没一个主子。 大邹氏也赶上来,气喘吁吁抓住冷秀秀的手。 众人走进去,才遇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把顾文楼他们引到旁边一个侧院。 范家叔侄也一同跟过去。 其它的犯人,就在一处偏院,院子里还有不少荒草,墙角有个破水缸,屋子虽有东西厢房,但屋顶也是漏的。 就正屋还算整齐,但明显和大邹氏她们预计的相差甚远。 顾蓉蓉“啧啧”两声:“哟,王夫人,就让我们住这种地方?” 冷秀秀扯出个笑:“我知道这里并不太好,但是,现在大家身份特殊,能让大家入住,也是我们王家冒了很大风险,花银子买通官差才能做到的。” 大邹氏瞪顾蓉蓉一眼:“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这还是我家秀秀花钱打点过的。 不像有的人,一毛不拔,还好意思说别人,这不比露天睡强?” 老邹氏抚着头上的包接过话:“秀秀,不管他们,给我们安排了什么地方?是不是你住的院子? 我得沐浴,换身新衣服,好好去去霉气,再烫点热酒解解乏。 还有,得给我弄点金丝燕窝什么的,我这皮肤都皱了,得补一补!” 冷大生不悦道:“先给我治伤,等走的时候再找个两个仆人伺候,我可不受这罪了。” 大邹氏眼睛一亮:“秀秀,跟你公公和夫君说说,让他们想办法,再花点钱,把我们一家给赦免了吧! 这路途遥远的,才走了三天,我们就受不了了,要是走到岭南,那得受多大罪!” “没错,没错,”老邹氏也来劲,“让亲家想想办法!” 冷秀秀额角抽搐几下,笑得极勉强:“你们先休息,我去准备吃的,其它的容后再说。” 大邹氏一怔,顾蓉蓉笑容从眼中溢出来:“哟,说了半天,还是得和我们住一起呀?” 老邹氏沉下脸:“你别胡说。秀秀,快带祖母去,去你院子里看看!” 冷秀秀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强按下不耐烦。 “跟我来吧!” 他们仨跟着冷秀秀出院子,顾蓉蓉盯着冷秀秀的背影,冷秀秀最后出院时,忍不住回头。 和顾蓉蓉四目相对。 第四十六章 我这人胆子小 顾蓉蓉清晰捕捉到冷秀秀眼中闪过的决然和阴狠。 她大概也没想到顾蓉蓉会看她,脸上扯出个僵硬的笑,匆匆离去。 顾蓉蓉带冷知棠进去打扫,拿来被褥,随后在院子周围仔细观察一下。 正要转去房后,顾文楼的声音从隔壁院子门口冷冷传来。 “要去哪?不许乱跑!要是被抓到坏了规矩,可别怪我不救你。” 顾蓉蓉手掐一根草尖,漫不经心道:“我不可敢指望你救,你不害我就算不错了。” 顾文楼迈步过来,四周无人,他压低声音:“顾蓉蓉,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聪明,非常厉害?” 顾蓉蓉偏头看他,现在的顾文楼满脸阴郁之气,眼神都是阴森森的,完全不复当初的清润君子模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事儿一边凉快去,”顾蓉蓉嗤笑,“要不就张着嘴对着夕阳,吸取一下日月精化,没准还能长出牙来。” 顾文楼脸色陡然铁青:“顾蓉蓉,你真是该死!” “该不该也不是你说了算,”顾蓉蓉气死人不偿命,“你跟我放狠话,威胁我,顾夫人知道吗? 你可小心点,我这人胆子小,一受惊吓就容易忘事儿,要是忘了给你宝贝妹妹的药放在哪了,想不起来你可别怪我。” 顾文楼咬牙盯着顾蓉蓉,眼底似藏着狂风怒浪。 顾蓉蓉丝毫不惧,微挑眉梢,浅笑回视。 脚步声传来,有个男人跨到月亮门,对顾文楼道:“顾大人,草民王光发前来拜见,方才出门不在家中,未能远迎,还请大人莫怪。” 顾文楼微微颔首:“王员外,有礼。” 王光发扭脸,打量顾蓉蓉,眼神中闪过几分惊艳,又别开目光笑道:“顾大人,草民早听拙妻说过顾大人的威名,得知大人路过,分外欣喜,特备下薄酒,请大人赏光。” 顾文楼虽然看不起王光发这种商户出身的卑贱人,但对他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 “王员外盛情,本官心领,但……” 王光发见他要推辞,赶紧又说:“草民不敢怠慢大人,正好家父在时酿的七十年陈香今日开封,特打回一坛来,请大人尝一尝,也算给这酒助长几分福气,来日也能卖个好价钱。” 顾蓉蓉心说这家伙可真会说话,一番恭维,既讨好顾文楼,又夸了自家的酒。 不过,这般讨好,必有缘由,所图一定不小。 顾文楼嘴角微勾:“既如此,就打扰了。” 王光发见他同意,眉开眼笑:“顾大人,请,请!” 顾文楼扫顾蓉蓉一眼,眉眼间尽显得意,回头吩咐院中差官:“把他们看牢了!” “是!” 王光发对其它官差拱手道:“各位稍等,在下稍后命人送酒菜来。” 王光发把顾文楼请走,临走时还不忘看顾蓉蓉几眼。 此人眼中精光闪烁,肯定没存什么好心,商也是奸商,顾蓉蓉心中防备更浓。 夕阳西沉,院里院外的荒草茂密,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摇晃,看得人心里有点发毛。 顾蓉蓉洒下一些防虫的药,拍拍手正要回院子,范忠从院子里出来。 “世子妃。” 顾蓉蓉点头:“你侄儿怎么样?” “多谢世子妃,按世子吩咐的,一日三次换药,已经没有大碍,过几日就能自己行走了。” “别着急,还是养好再说,”顾蓉蓉道,“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腿上肌肉也很重要,要好好养,免得将来落下病根。” “只是一直用着王妃的平板车,我们实在过意不去,”范忠有些不好意思,拿出钱袋子,“我看他们这庄子挺大,准备去换些吃的,世子妃想吃些什么?” “不用,你也不必在这里换,省好你的钱,”顾蓉蓉笑容意味深长,“放心,一会儿有人来送饭菜,不用自己出钱。” 范忠面带茫然,顾蓉蓉道:“范差官,我不缺钱,也不缺吃的,你若想着报恩,也不必急在一时。长路漫漫,机会有的是。” 范忠目光微闪,缓缓点头:“好,我懂了。” 最后一线夕阳余晖落在顾蓉蓉眉眼间,衬着她眸子黑亮:“范差官,今天晚上务必小心,酒要少吃。” 范忠一怔,还没有回神,顾蓉蓉已经转身离开。 天色彻底黑透,隔壁差官的院子里掌起灯,下人们送去酒菜,喝酒划拳好不热闹,过了两天的苦日子,这片刻的放纵格外肆意。 但犯人们这边的院子就格外安静,院子里没灯,点起几个火堆,各自热些干粮,烧点热水。 冷大生一家走了,这个院子里的其它人就像被冷秀秀彻底忘记,根本没人来送吃的。 顾蓉蓉和冷知棠从平板车上拿下一袋米:“各位,谁想吃粥,过来取吧,每人半碗。” 每人半碗,那熬出来也算是厚粥了,众人眼睛一亮。 这些日子全是吃干粮喝水,香喷喷的米早都忘了什么味儿。 有人吞口唾沫问道:“白给我们吗?” 顾蓉蓉想了想:“那不能。” “天下没有白吃的东西,”顾蓉蓉浅笑,“得说两句夸赞我的话,要好听的。” “说得最好听的,可以多给两个鸡蛋。” 冷知棠忍住笑,顾蓉蓉横她一眼。 有人先过来尝试,顾蓉蓉毫不犹豫,给了半碗。 见是真的给,其它人都过来取。 到最后,过来一个小豆丁,是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小丫头。 眼睛大大的,黑葡萄似的忽闪,就是这两天吃得不好,下巴就点尖了。 “仙女姐姐,可以给我一点米吗?” 顾蓉蓉俯下身,和她平视:“你叫我什么?” “仙女姐姐,”小豆丁奶声奶气,“你长得好好看,像画中的仙女。” 顾蓉蓉乐了,摸摸她的头,给了她米,还给了两个鸡蛋。 “你说得最好听,我喜欢。” 小豆丁眼睛瞪大,小心翼翼接过:“谢谢仙女姐姐!” 顾蓉蓉摸摸她的头,眉眼带笑。 这孩子说话真好听。 冷知棠问:“你怎么那么爱听好听的话?” 顾蓉蓉诧异:“你这话说的,你不喜欢?” 第四十七章 我这双眼有魔法 院子里飘起粥香,火光映着众人的脸,是这几日都没有笑意。 吃过饭收拾妥当,都早早休息。 顾蓉蓉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脚步声,隐隐有灯光。 来了。 顾蓉蓉睁开眼,有人站在屋门口,扬声道:“王府三小姐可在?” 王妃和冷知棠同时坐起来。 冷知棠小声道:“母亲,是来找我的。” 王妃点头:“你别动,我去看看。” 王妃起身到外面,很快说话声就传来,是冷秀秀身边的婆子。 顾知棠对冷知棠道:“来找你的,推不掉。” 冷知棠睁着小鹿眼:“她找我做什么?” “一定是说,姐妹情深,好久不见,现在王府遭难,她心里记挂着你们,但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就想偷偷来找你,让你去叙旧。” “不过,至于去了之后会干什么,就不好说了。” 冷知棠抿抿唇,眉头拧起来:“我和她有什么可叙的,之前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好。” 正说着,王妃回来了。 “母亲,她说什么?” 王妃拍拍她肩膀:“没事,就说找你叙旧,被我婉拒了,咱们现在身份不同,还是不给她添麻烦。” 冷知棠轻吐一口气,看一眼顾蓉蓉:“又被你说中了。” 母女俩又躺下,冷知棠见顾蓉蓉还坐着,问:“你不睡吗?” “不着急,她还会来的,一会儿还得起来。”顾蓉蓉靠着墙,闭上眼。 冷知棠听她这么一说,也没有困意,又爬起来,和她并坐。 “你是怎么能猜那么准的?” “想知道?” “嗯,说说嘛。” 顾蓉蓉轻笑:“说两句好听的。” 冷知棠鼓鼓腮帮子:“仙女二嫂,你长得最好看,行了吧?” 顾蓉蓉:“把最后三个字去掉。再说一次,语气真诚一点。” 冷知棠长出一口气:“仙女二嫂,你长得最好看。” 顾蓉蓉睁开眼,眼睛黑亮似黑色曜石:“因为我这双眼睛,有魔法。” 冷知棠眼睛缓缓睁大,声音都不自觉变小了:“什么魔法?” 顾蓉蓉声音低缓:“我能够看透人心。” 冷知棠轻抽一口气,定定看着她半晌:“真的假的?” 王妃差点气笑,闭上眼睛没说话,这个女儿真是单纯。 不过,说真的,顾蓉蓉倒真有些让她看不透,有时候成熟沉稳又老辣,有时候又带点孩子气。 总之,和之前的认识的,传闻中的那个顾蓉蓉,完全不同。 恰在此时,外面又有动静。 冷知棠往外看,顾蓉蓉按住她手臂:“这次应该是冷秀秀亲自来了,她要是拿来吃的给你,记住。” “不要吃,”冷知棠点头,“我记着的。” “她要是要带我走,怎么办?”冷知棠又问。 顾蓉蓉略一思索,冷秀秀几次三番,怕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与其等着她使坏,还不如将计就计。 “你信得我吗?”顾蓉蓉问。 冷知棠紧抿唇,回视着她,两人相对片刻,王妃也坐起来。 冷知棠回头看王妃:“母亲。” 王妃握握她的手:“知棠,你也长大了,自己决定,母亲支持你。” 冷知棠点点头,对顾蓉蓉说:“我,我相信你。” 顾蓉蓉拿出药丸给她:“信我,就把这个吃了,一会儿冷秀秀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 冷知棠小脸微白:“你不是说……” “这药可以解百毒,放心,她不会毒死你,最多就是点迷药什么的,吃过多后,你就装晕。” 顾蓉蓉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冷知棠呼吸微微急促,双手紧握,紧张又有点兴奋。 “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把她打走就是,”顾蓉蓉拍拍她,“就是她一定不会罢休,还会出别的招。” “我去,我不怕,”冷知棠把药丸吞下去。 顾蓉蓉声音坚定:“你放心,我会跟着你,暗中保护,不会让你受伤害。” “好。” 话音落,就听外面果然响起冷秀秀的声音。 “知棠妹妹。” 冷知棠握紧拳头又松开,正要答言,外屋的冷星尘开口道:“有什么事?” 冷秀秀声音带笑:“大哥,我是来找知棠的。”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冷星尘淡淡拒绝。 “大哥,明天一早你们就出发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心里实在难过,就让我见见知棠妹妹吧。” 顾蓉蓉给冷知棠递个眼色,冷知棠清清嗓子:“来了。” 冷知棠一出去,顾蓉蓉也跟着下床,把袖口和裤口都绑起来,头发也束起,全身收拾利索,看了王妃一眼,从后窗翻出去。 顾蓉蓉跃到房坡,趴下慢慢往前面去,居高临下,看着冷秀秀。 冷秀秀带着一个小丫环,丫环提着灯笼,她手里托着个托盘,里面放着精致的点心。 “知棠妹妹,之前人多,也没和你说上几句话,我一直惦记着你,知道家里出了事,我这心里难受得不行,”冷秀秀装模作样,用帕子压压眼角,“可这女子嫁了人,就不那么自由。” “我也是求了夫君好久,才在这里等到你们。” “咱们姐妹以前感情那么好,我始终记着,知棠妹妹,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点心,你尝尝。” 冷秀秀缓缓抽一口气。 心里默想,难道顾蓉蓉真的能看透人心? 听听冷秀秀说的这话,简直和顾蓉蓉预测的相差无几! 再看冷秀秀故作伤心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假。 冷知棠以前只觉得冷秀秀娇弱爱哭,今日瞧着,这戏做得真假。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冷知棠垂眸道:“多谢你,你有心了。” 冷秀秀红着眼睛又露出笑意:“瞧你,谢什么?我以前去王府,你让我吃了多少好吃的?这点算什么。” “喏,快吃吧!” 粉乎乎的香甜点心,看着极诱人,也的确是冷知棠以前爱吃的。 但此时怎么瞧怎么觉得恶心。 正想压住恶心伸手拿,冷星尘走过来:“刚吃过饭,吃什么点心?” 第四十八章 她嫌你们不够格 顾蓉蓉在屋顶上,看到冷星尘走出来,把冷知棠护在身后。 冷星尘小声叫:“大哥。” 冷秀秀本来都可以把冷知棠带走了,谁知道现在冷星尘又出来插一杠子。 她勉强挤出个笑:“大哥,你还没睡?” 冷星尘没理会她,直接把放着点心的托盘推开,对冷知棠道:“时间不早,回去休息。” 冷知棠抿抿唇,当着冷秀秀的面,又不能说实情。 只好小声道:“大哥,我也很久没有见秀秀了,想和她聊聊。” 冷秀秀赶紧说:“是啊,大哥,让知棠去我那里吧,我那还舒服些。” 冷秀秀扯出个温柔的笑:“大哥,知棠妹妹跟我走,你还不放心呀?” 冷星尘目光清冷,反衬冷秀秀的笑越发显得尴尬。 冷星尘扯扯冷星尘的袖子:“大哥,我想去。” 冷星尘蹙眉:“不行!” “大哥,”冷知棠心里着急,嘴又不能说,“我就是想去,你不要管我了。” 冷星尘脸色微沉,忍不住咳嗽几声,冷知棠小脸有些泛白,揪着他衣袖的手又松开。 她自小和二哥关系更好,可以在二哥面前肆无忌惮,但面对大哥不行,别看大哥身子弱,不会欺负她,但她就是有点怕怕的。 顾蓉蓉在屋顶上,一点声音也没出,静静等待。 远处树梢上,冷星赫微眯着眼睛,看着顾蓉蓉的身影。 她像一只蜇伏的小兽,不慌不忙,耐心十足,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机会。 她想做什么? 冷星赫觉得,每次遇见顾蓉蓉,她都能展现出新的一面,像一本猎奇的书,永远不知道下一页会是什么。 冷慢慢在一旁说:“世子,王家人没安好心。” 冷星赫面色沉似水:“我知道,但母亲他们都在王家,不能过于激进,看看再说。” 话音落,就见冷秀秀的丫环提着灯笼转了方向,冷秀秀高高兴兴,拉着冷知棠出院子。 冷星赫蹙眉:“这个丫头,怎么就跟冷秀秀去了?” 随即,就见顾蓉蓉也动了,宛若一只轻巧的狸猫,悄悄跟上,未发出一点声息。 顾蓉蓉一路跟随,冷秀秀带着冷知棠到一处安静雅致的小院儿。 一踏进院子,冷秀秀总算微吐一口气,进了这里,任务就算完成一多半。 冷知棠左瞧右看,进屋丫环点了灯,屋内一切都罩在柔润的光线中。 屋子布置得不错,但冷知棠出身王府,什么精致的东西都见过,也不足为奇。 冷秀秀看着她那无所谓的模样,眼中闪过嫉恨。 冷知棠,都落了难,还是这副端庄的样子,永远都高她一等! 不过,过了今晚,这一切就都要改写! 冷秀秀笑得温婉,把点心递过去:“快吃吧,还想吃什么?一会儿我让厨房准备。” 说罢,又亲自给冷知棠倒茶。 冷知棠看着粉嫩的点心,还有碧绿的茶,犹豫一瞬,还是拿起来慢慢吃了。 “挺好吃的,多谢,”她小声说,“你要和我聊什么?” 冷秀秀把茶给她添满:“我听我母亲说,你被宋家退婚了?” “不是被退婚,是我休了宋家子,”冷知棠抬眸看着她,“这不一样。” 冷秀秀一怔,随即又叹道:“是是,不一样。你这么做是痛快了,可你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冷知棠垂眸,长睫毛似鸦羽,“退婚也不算什么稀罕事,长公主还和离过。” “再说,”冷知棠一顿,“你在嫁到王家之前,不也退过一次婚吗?” 冷秀秀一噎,笑容瞬间尴尬:“你这话说的,我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可别多想。” 冷知棠沉默半晌:“那你说,怎么办?” 冷秀秀笑着拍拍她手背:“这不是闲聊吗?咱们是姐妹,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聊,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人。” “我二嫂说了,女子也一样能自立,不非得靠男子,我还小,不必整天急着嫁人。” 冷秀秀眸光微讶:“你二嫂?你说顾蓉蓉?” “不然呢?还有谁?” 冷秀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知棠,你是怎么回事?顾蓉蓉那种女人,怎么能做你二嫂?她配吗? 别说嫁给世子哥哥,就是到我们王家来,她都不够格!” 冷知棠慢慢饮口茶:“你放心,她不到你们王家来,她嫌你们不够格。” 冷秀秀:“……” 后窗外的顾蓉蓉微挑眉,这小丫头可以啊,没白教导。 冷秀秀被气个半死,也不想再多说,见冷知棠也不晕,有点纳闷:“知棠,你困了吗? 困了我让丫环去打水给你洗漱。” 冷知棠猛地想起,这茶水点心里应该是有迷药,她该晕了。 手抚着额头,晃了晃:“好像是……有点困了,我……” 哐,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冷秀秀:“……” 药效这么快吗?说来就来? 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她低声吩咐丫环:“快,把她抬到床上去!” 冷知棠被抬上床上,闭着眼睛努力保持呼吸平静,不叫冷秀秀看出端倪来。 所幸屋里光线不太亮,冷秀秀也没怎么干过这种事,根本没有察觉。 “你在儿看着,我去找夫君来。”冷秀秀吩咐丫环一声,转身就走。 她一走,顾蓉蓉立即翻窗进屋,小丫环还没看到是谁,直接被揍晕。 “知棠!”顾蓉蓉把小丫环的外裳扒下来,让冷知棠换上,快速道,“跟我走。” 冷知棠紧张地冒汗:“去哪里?” “跟我来就是了,走!” 顾蓉蓉把小丫环扛上肩头,带着冷知棠,迅速出院子。 她们没走远,顾蓉蓉给小丫环喂了颗药丸,低声对冷知棠说:“你在这里看着她,放心,我观察过,这儿地势矮,上面前是花丛和树,只要不出声,没人能看到你。” “她……” “她醒不了,放心。”顾蓉蓉看冷秀秀离开的方向,“我一会儿就回来。” 冷知棠看着她黑亮的眼,莫名有了勇气:“行。” 顾蓉蓉点头,拿出一包药粉:“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你就把这个洒过去,然后跑再躲起来,我会找到你的。” “好。” 顾蓉蓉转身,迅速融入夜色。 第四十九章 偷梁换柱 顾蓉蓉速度飞快,很快发现冷秀秀。 大概是心虚,她提着灯笼走还绊了几次,到王光发院子外的时候,都出了一身细汗。 她没进院,对门口的小厮道:“去请老爷过来。” 王光发正和顾文楼喝酒,也饮得差不多,听小厮一说,就知道事情成了。 王光发眼睛放光,倾身对顾文楼道:“顾大人,酒怎么样?” “甚好,”顾文楼七分醉,脸也红了,眼神有些迷离。 “有酒自当有美人,”王光发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前几日有个戏班子来我庄子上唱戏,那个青衣……美!稍后我让送她过来,顾大人听几段?” 顾文楼微挑眉:“哦?王大人府上还有这等妙人?” “为顾大人解解乏。”王光发笑着起身,告辞退下。 顾文楼眯着眼睛,饮尽杯中酒,等着。 顾蓉蓉眼中闪过狡黠的笑,脑海中闪过一个绝佳的主意。 王光发到外面见到冷秀秀,笑道:“事成了?娘子辛苦了。” 冷秀秀轻哼:“是成了,人现在就在那边,我那妹妹娇嫩得很,算是便宜了你。” 王光发捏住她下巴,手指微微用力,眼睛眯起:“怎么,醋了?” 冷秀秀吃痛,但不敢吭声,声音轻颤:“我哪敢?为夫君,你高兴就好。” 王光发笑一声,搂着她用力捏她的腰,痛得她冒冷汗:“乖,你最懂事,放心,留下她,她也是个罪女,不会抢了你的位子,明日去库房,找个你喜欢的东西,这几日好好养身体。” 冷松松轻吐一口气,不稀罕什么东西,只要别再折腾她,让她好好休息就行。 冷知棠,不是我心狠,是我实在受不了了,你现在罪臣,不用去西北,留在王家,只要伺候好王光发就行。 挨几顿打……没关系的吧? 顾蓉蓉听出话里的古怪,看着昏暗灯笼光芒下冷秀秀的脸,心头狐疑。 王光发淡淡道:“我去看看她,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去看你。” 冷秀秀如蒙大赦:“好。” 王光发一走,冷秀秀也转身离开,双腿都有点发软。 刚转过弯,后颈一痛,便陷入一片黑暗。 顾蓉蓉扶住冷秀秀,撸起她衣袖,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冷秀秀身上伤痕交错,全是被虐打的伤。 顾蓉蓉瞬间明白,这个王光发怕是个变态,有心理毛病,喜欢虐打女子。 冷秀秀这是受不住,把冷知棠推出去。 可恶! 顾蓉蓉扛起冷秀秀,另说,冷秀秀看着挺瘦,还真有点重。 正要走,身后草尖微响,顾蓉蓉立即回头。 “出来!” 冷星赫走过来:“要帮忙吗?” 顾蓉蓉似笑非笑:“大侠既然来了,那就有劳你帮忙,把她抱起来,跟我走。” 冷星赫面具下的脸拧成一团:“你让我抱她?” “不然呢?背也行,”顾蓉蓉无所谓。 冷星赫莫名有点气,伸手一抓,抓住冷秀秀腰带子,像拎包袱一样拎在手中。 顾蓉蓉轻拍手:“厉害厉害。” 两人一起回刚才的院子,把冷秀秀放到床上。 冷星赫转身就走,扭头又见顾蓉蓉没跟上,还拿出个东西来点燃。 那东西是粉红色,颗粒状,不知道是什么。 “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 顾蓉蓉轻笑:“大侠平时定然是行侠仗义,光明磊落的人,所以不懂这些,这颗像老鼠屎一样的东西,有奇效。” 冷星赫听她说“光明磊落”,不知为何,总觉得脸上火辣辣。 刚把东西点燃,外面有脚步声响,两人再想从前门走,已然来不及。 冷星赫一把拉过顾蓉蓉,从后窗翻出。 前脚落地,后脚王光发就进了屋。 屋里没点灯,一团漆黑,不过,屋中有一股淡淡甜香,让人忍不住想一闻再闻,心跳也在加速,还痒痒的。 王光发按捺不住,三两下脱掉外裳,踢掉靴子,窜到床上去。 不消片刻,屋子里就响起动静。 后窗外,冷星赫感觉自己的脸和脖子、耳朵都在发烫,手也不自觉握紧。 心里有点懊恼,还有点羞耻,复杂的情绪如丝如缕,萦绕上心尖。 他忍不住偷眼看顾蓉蓉,想看她是否也是娇羞,一如那晚…… 哪知,一扭头对上顾蓉蓉清澈冷静的眼神,似冷水泼头,一下子把冷星赫心里那丢丢的复杂,全泼没了。 “大侠,走啊。” 顾蓉蓉诧异:“你不会有听人这种墙角的习惯吧?” 冷星赫简直气炸:“简直胡说八道!我岂会做这种事?” “那快走吧,还有的忙,既然来了,就帮到底。” 冷星赫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咬牙,但还是忍不住追上去:“你还想干嘛?” 顾蓉蓉像只奸诈小狐狸:“等会儿你就知道。” 顾蓉蓉先去找了冷知棠,让她安心。 冷知棠看到冷星赫也在,惊喜地瞪大眼睛,又抿住嘴唇。 “我们要去干件别的事,你要不要跟?还是在这等?”顾蓉蓉问。 冷知棠当然是想跟:“我要一起去。” 顾蓉蓉点头:“好,走。” 是时候让这个小丫头知道人心叵测,见识一下人性险恶。 老邹氏和大邹氏今天晚上都吃撑了,还在吃。 想把这几天饿的都补回来。 冷大生擦了身子上过药,总算感觉舒坦了些,像又重新活过来。 他越发觉得,得留下,不能去西北。 “你一会儿去找秀秀,”冷大生说,“我有事跟她说。” 大邹氏问:“什么事?” “当然是关乎到咱们未来的大事,我得想办法,留下来。” 冷大生目光阴毒,大邹氏凑过来:“当家的,你有什么办法?” “能动人心,无非就是两点,一是财,二是色,”冷大生侃侃而谈,“财我们有,色,我们也有。” 老邹氏打个饱嗝,感觉东西都要从嗓子里滚出来。 “财在哪儿?色又在哪儿?” 冷大生轻哼:“财,就让王家出,让王光发出,让他给姓顾的钱,只要足够多,不怕那姓顾的不答应。” “那色呢?”大邹氏问。 冷大生眼底火光跳跃:“色,当然是顾蓉蓉。” 第五十章 八成是个狐媚子 后窗外的顾蓉蓉似笑非笑,冷知棠浑身冰冷,偷眼看她,不知道她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冷星赫面具下的脸阴沉似水,手握紧刀柄,恨不能进去把冷大生一家咔嚓了。 顾蓉蓉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们别生气,继续听。 大邹氏不明所以,问冷大生:“顾蓉蓉?那个下贱庶女?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邹氏不以为然:“下贱庶女而已,怕她作甚?之前是在路上,我们不得不让着她,现在不一样了。” “这是哪儿?这是我孙女的家!我们说了算,她还不是案板上的肉,随我们拿捏!” 冷大生点头:“娘说得对,你去叫秀秀来,我交待给她,让她把顾蓉蓉绑了,送去给王光发,王光发收到我们的礼,自然就会高兴,愿意给我们出钱,到时候顾文楼一点头,我们就能留在这里,换个姓名,避过风头就是了。” 大邹氏摒住呼吸,还有点犹豫,但也动了心:“顾蓉蓉是顾文楼的妹妹,能行?虽说是庶的,但……” “哼,”冷大生笑声讥讽,“你知道什么?我这次栽在顾蓉蓉手里,就是顾文楼的缘故! 是他让我钻到顾蓉蓉的帐篷里,也是他给我的药! 我没把他招出来,他应该感谢我,如果不识抬举,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大邹氏抽一口气:“什么?是他?他为什么……” 老邹氏撇嘴:“这还用说,嫡庶自然就牵扯到后宅,依我看,那个贱庶女顾蓉蓉长得一脸狐媚子样儿,八成就是因为她生母也是个狐媚子,否则怎么会与人作妾?那顾夫人早就容不得她了!” “对对,是这个理儿,”大邹氏点头,“顾蓉蓉还抢了顾婷婷的婚事,要不然嫁到王府做世子妃的,就是顾婷婷!” “不过,这顾婷婷的命是真好,不愧是福星,被人顶了婚事,倒也避过一场大灾,她还成了受害招人怜的那个,将来再议亲名声也不会受损,啧啧。”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去叫秀秀,我吩咐她!”冷大生催促。 大邹氏不情不愿,但也无法,只好走出去。 顾蓉蓉示意冷星赫跟上,让冷知棠暂时留在原地。 大邹氏边走边嘟囔:“这黑灯瞎火的,真是,让我出去找人,你们娘俩倒是会使唤人,吃饱喝足歇着一躺,哼!好像我不累似的。” “等我见到秀秀,一定要要点私房钱,我谁也不给!” 大邹氏正往前走,顾蓉蓉几个跟步就到她身后,见四下无人,竖手刀把她砍晕。 顾蓉蓉回头对冷星赫说:“大侠,该你了。” 冷星赫默默背起大邹氏——这个女人有点胖,他拎不起。 “走,”顾蓉蓉在前面带路。 冷星赫声音发闷:“去哪?” “找王光发。” 顾文楼喝得七分醉,本来只有五六分,但左等右等,王光发说得那个女子都没有来。 他慢慢喝得就有七分醉。 他手下也没跟着,王府的两个小厮和木头一样,实在无趣。 正百无聊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香气,脂粉香,好闻得紧。 顾文楼眯着眼睛想往外看,但不知怎么的,就是看不太清楚。 眼前好像……越来越模糊。 顾蓉蓉听到“扑通”几声响,转头对冷星赫说:“走,可以了。” 冷星赫看着她那双晶亮的眸子,纯纯就是充满八卦之光,充满想看好戏的期待,不知该喜还是忧。 顾蓉蓉才不管他怎么想,踢开小厮,把顾文楼拖到床上去,伸手扯顾文楼腰带子。 冷星赫一把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扒他衣服,”顾蓉蓉说得理直气壮,“不然我们干什么来了?” 冷星赫把扛来的人扔床上:“你脱这个,我脱他。” 顾蓉蓉眼中闪过笑:“行,行。” “事儿真多。” 冷星赫听她小声嘀咕,鼻子都要气歪了。 “顾蓉蓉,你是不是个女人?男女有别懂不懂?” “我是不是女人不用你来说,大侠,你我也男女有别,那你就别跟着我了。” “你……” 冷星赫简直气死,恨恨扯掉顾文楼的衣裳——这家禽,穿得这么严实干什么! 把两人扒光,顾蓉蓉忍住笑:“走,我们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两人一同离开,顾蓉蓉到藏着那个小丫环的地方,戴上鬼脸面具,把人弄醒。 小丫环迷迷瞪瞪,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鬼脸,吓得尖叫一声。 顾蓉蓉刻意压着嗓子:“赶紧去找护院,带他们去见你家老爷,你家老爷被老色鬼缠身了……” 话没说完,小丫环双眼一闭,又被吓晕了。 顾蓉蓉:“……” 胆子这么小的吗? 顾蓉蓉二次把人弄醒。 还没说两句,又晕了。 冷星赫都看不下去:“你要干什么?我去。” 顾蓉蓉无奈:“行吧,那你去,让人去看王光发,越多人越好,对了,他不是还有个老娘?” “嗯,是有。” “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冷星赫:“……”好气! 顾蓉蓉返回来找冷知棠,悄悄在她耳边说几句,冷知棠眼睛睁圆,紧张又兴奋。 “行不行?不行我去,”顾蓉蓉说。 冷知棠连连点头,用力握握拳头,长出一口气:“行!” 冷大生在屋子里,心思把计划想了个遍,觉得没有什么纰漏,又开始想以后的美好日子。 反正他是要留下,无论是和王光发谈,还是和顾文楼谈,别人他不管,他自己是一定要留下。 三人不行,一个人总行。 大难临头,先顾个人,反正老娘年纪也大了,也没几年活头,至于大邹氏……这些年老得不成样子,都多长时间没碰过她了? 正好趁机再娶个小的。 想想都美得很。 正神游天外,忽然听到后窗外有人小声说话。 像是个小丫环。 “你看见没?那腰扭得,都快断了!嘻嘻……也真是难为她了,瞧着年纪不小了,还能扭出那种模样来。” “唉,没听说吗?她们是流放犯,勾住咱家老爷,想着留下呗。” “当不了夫人,还不能当个妾吗?反正都是冷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冷大生一激凌,一下坐直。 怎么个意思?有人截他的胡了? 第五十一章 惊天大热闹 冷大生有点急。 王光发这个事儿是他想出来的主意,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先! 要被其它的女人给占了,那他再送去顾蓉蓉也不行了。 关乎他以后的美好生活,不能就这么干等! 这个大邹氏,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也不回来。 “娘,”冷大生撑着站起来,“我得出去看看。” 老邹氏也听见了,心头也起急:“行,我陪你吧,搀着你点。” “行。” 母子俩出院子,完全不知道,暗处顾蓉蓉和冷知棠在看着他们。 冷知棠手心冒汗:“他们不会听出我的声音来吧?” “不会,你刚才的声音细得跟小鸡崽一样,我都听不出来。” 冷知棠皱眉,还没反驳,顾蓉蓉已经扯着她走。 “还去哪?” “当然是看戏啊,不然不白折腾了?” 冷知棠眼睛放光,从小在王府长大,要学的规矩特别多,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她从来不知道,好多事情竟然如此有趣! 而且,特别刺激! 顾蓉蓉着她走到半路,就听到前方一阵人欢马乍。 冷知棠吓得站住:“我们被发现了?” 有人敲锣,有人大喊:“着火了,快来救火!” 顾蓉蓉轻笑,看来这就是冷星赫想出的法子。 来的不只有救火的家丁,还有王家老夫人。 房子当然没着,就是点了几个湿乎乎的草垛,光冒烟,没什么明火。 饶是如此,也把王老夫人吓得够呛。 “我儿呢?我儿光发在何处?” 小厮赶紧过来回话:“老夫人,大爷在屋里。” 王老夫人皱眉道:“冷氏呢?出这么大事,还睡得着?睡觉这么死,把我儿伤着怎么办?” 王老夫人说着又觉得不对:“不对,我儿怎么歇在这里了?” 小厮还没吭声,不知屋里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冒一起火光,里面的人尖叫一声。 顾蓉蓉在后窗外拍拍手上的土——刚才把屋里扔了个点着的草球,屋里那俩人不醒也得醒。 王光发其实已经是迷糊半醒,早该爬起来,但不知怎么的,头晕得厉害,身上也乏得很。 一手摸到身边的女人,想起刚才的滋味,又觉得值。 听到院子里隐约有他母亲的声音,也没点灯,正想要出来,就看到一团火从外屋后窗窜进来,吓得他大叫一声,赶紧跑出去。 外裳和靴子都没顾上穿。 王老夫人一见他这个德行,就知道他干了什么,见他没受伤,低声道:“瞧瞧像什么样子!” 王光发拢一下身上里衣,咧嘴笑:“母亲,您怎么来了?这大晚上的。” 王老夫人哼道:“还不是你这闹得不安生,听说着火,怕你有所闪失,就赶了来。” 她目光入里一掠,低声问:“是何人?怎的带到府里来了?也不怕冷氏又哭?” “母亲,这个是她亲自送给儿子的,”王光发得意一笑,“儿子也满意,打算纳个妾。” “哦?”王老夫人惊喜,“纳妾好,多纳几个,多生几个孩子,给我们王家开枝散叶,是什么人?得找好生养的,别像冷氏似的,这么久也不见生个蛋!” “母亲,是原来王府的小姐,”王光发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得意,“您儿子出息了,也能享用王府的女人了。” 王老夫人脸色微变:“王府?哪个王府?难道是……” “正是,”王光发点头,“不然儿子凭什么让他们一帮犯人住进来?” 王老夫人咬牙:“你糊涂!他们是犯人,如何能留下?” “母亲,儿子已经和顾文楼喝过酒,再舍点钱财,给他点好处,这个不难,”王光发胸有成竹,“待事成之后,此女就不得不隐姓埋名,完全依附于我,任由我拿捏。” 王光发眼睛里闪着变态的光,手指都有些发痒。 王老夫人微皱眉:“还是要小心些才是,别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母亲放心,儿子绝不会……” 话音未了,像是专为打他的脸而来,屋里的女人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跑出来。 “老鼠,有老鼠!” 她大喊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光发回头,脸上的笑容僵住,甚至还能听到龟裂的声音,咔咔作响,碎成粉末。 眼前有点发黑,脑子极力想证明,眼前这一切不过就是个幻觉,但心像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下。 提醒他,这不是幻觉,就是真的。 冲出来的女人站在台阶上,她光着脚,上半身只挂着个肚兜,下半身穿着条松松垮垮的亵裤,遮不住粗壮的腰,更遮不住宽大的胯。 她的头发披散,耳边鬓角已经有了零星的白,皮肤干糙,额头眼角嘴角随处可见纹路。 眼睛里满是不安,看着这双眼,王光发想起一个词:人老珠黄。 王光发身子一晃,双腿软得差点倒下去。 王老夫人从震惊中回神,声音似从胸腔里挤出来,每个字都要喷火。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亲……亲家?”大邹氏不明所以,“你怎么来了?” 王老夫人差点被气得原地升天,恨不得咬碎满口的牙:“这是我家,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秀秀,我来……” 她说她是想来找冷秀秀,但王家母子根本无法听下去。 王光发脑瓜子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他面前成群结队地变成花样地羞辱他。 王老夫人也觉得老脸通红,真想一拳头捶死大邹氏。 “无耻!无耻!”王老夫人怒骂,“无耻!” 她翻来覆去,脑子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骂什么。 顾蓉蓉紧咬着嘴唇,躲在暗处,肚子都闷疼了。 冷知棠脸通红,又气又羞又恼又好笑。 冷星赫却浑身冒寒气——如果不是顾蓉蓉警觉,如果不是她鬼主意多,那现在吃亏的就是他的妻子和妹妹。 王家人,该死! 王老夫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在死亡边缘不断徘徊,怒声道:“去,把冷氏给我叫来,叫来!” “让她立刻滚过来,让她亲眼看看,她和她娘都干了什么?” “我们王家,究竟造了什么孽!” 第五十二章 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冷秀秀感觉自己做了一场特别长的梦。 上半场是被王光发虐待,下半场恍恍惚惚又换了地方。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重塑,又碾碎,她连哭都没力气了。 顾蓉蓉带着冷知棠,扒在后窗外。 冷知棠眼睛亮晶晶,小声说:“二嫂,她会被发现吗?” “当然,”顾蓉蓉语气笃定,“不然我折腾什么呢?拎着她来回走,我也很累的好吗?” “要不是人太少了,也不至于这样,”顾蓉蓉小声嘀咕,“都怪那个小丫环不争气,还没说话就晕了。” 冷星赫:“……” 累的人好像是他吧?人是他拎的、扛的好吗? 还有,知棠这丫头什么时候跟顾蓉蓉关系这么好了? 二嫂,叫的真顺嘴。 他暗自生气,但两个姑娘都等着看热闹吃瓜,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顾蓉蓉往门口方向看:“该来了呀,刚才都指明方向,怎么王家人办事效率这么差!” 冷知棠小声说:“是不是咱们聊的太隐晦了,他们没听懂?我们只说看到大娘子去顾大人那边找大爷了,他们能联想到吗?” 顾蓉蓉摸摸下巴:“能吧?再等会儿,要是不能,咱们也放火。” 刚聊完,门外就有了动静。 “来了来了,脑袋下来点!” “哦哦,”冷知棠头往下藏了一点儿。 冷星赫:“……”真是没脸看。 来的是王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别看是个下人,在王家的地位可不低,平时连冷秀秀都不敢对她大声说话。 她管后院,她男人管前院,夫妻俩厉害得很。 这次她不仅带了几个婆子,还带着几个前院的家丁,都是身强力壮。 但毕竟是顾文楼睡的地方,她还是得客气些。 顾文楼正睡着香,听到外面吵吵,抚着头没睁眼,意识渐渐回笼,听出是个婆子的说话声。 “顾大人,老奴奉大爷之命,还给大人请个安。” 顾文楼简直莫名其妙,这大半夜的,一个婆子,来请的哪门子安? 这王家果真是上不了台面,商户就是商户! 他没吭声,也懒得理。 就听那婆子在外面道:“大人,我家大爷没来,就当是不知道,老奴来把事情处理掉,对外就说是个奴婢,您和大爷的面子都保全,您觉得如何?” 顾文楼睁开眼,眉头紧皱:什么?他和王光发?王光发是什么东西?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什么奴婢,什么面子?王光发还当是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 顾文楼偏头看看,身侧还睡着的女人,之前好像醉得太厉害,也没太仔细看,这会儿一瞧,长得……算是清秀。 远远谈不上绝色。 也没听到她唱戏,不知道唱腔如何。 不管如何,现在顾文楼是半点兴致都没了。 笑话,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在京城的时候,想嫁给他的女子能排到京城外,哪轮得到一个资色平平的戏子? 外面的婆子见里面没动静,又拔高音量:“顾大人,您是奉旨办事的差官,要是闹开了,对谁都不好,还请您行个方便,把人交出来!” 顾蓉蓉在后窗,用力抿唇憋住笑。 冷知棠也紧闭唇,瞪大眼睛。 两人交换一下眼神:这个老婆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如此豪横,敢这么跟顾文楼说话?是不是觉得王家就是天下,在后宅里作威作福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冷星赫心里也哼笑,王家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出顾蓉蓉所料,这婆子话还没说完,一只茶盏就从屋子里飞出来,砸在婆子身上。 “啪”一声,四分五裂。 婆子的话也戛然而止。 下一刻,顾文楼边系腰带子边往外走,他正经起来,还是有点威严的。 毕竟是一部尚书之子,精心培养,又曾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经常出入东宫。 顾文楼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婆子:“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本官没有听清。” 婆子一噎,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肯认怂,福福身道:“顾大人,我家大爷……” 顾文楼一脚踢飞脚边的小凳子,再次砸过去。 小凳子击中婆子的小腿,当即就有点站不住,要不是身边的人扶住她,得一屁股坐地上。 “你家大爷?王光发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官面前称爷?若非他相邀,本官会到你王家来?区区商户,连京城的门都进不去,也配!” “本官连东宫都能出入,太子身边近侍见了本官也得恭恭敬敬,你这个老妪,给本官提鞋都不配!” “滚!让王光发亲自来见我!” “你……”婆子疼得咧嘴,火气上头,有点忘乎所以,“这是我王家的地方,你怎可如此无理?睡了别人的女人,还好意思如此凶悍,京城来的就可以没有王法吗?”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顾文楼脸色黑沉,转身进屋,提着腰刀就冲下台阶。 其它的家丁婆子就是来站脚助威,也没拿家伙兵器,压根也没有想过要动手,现在一见顾文楼提刀,人都傻了。 顾文楼可不管这些,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冲到近前,一刀扎过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下就把管事婆子扎个透。 血腥味儿弥漫,现场寂静无声。 顾蓉蓉捂住冷知棠的眼。 冷星赫也想捂住顾蓉蓉的眼,但看到顾蓉蓉没有丝毫害怕,还兴致勃勃的时候,手又握紧。 他怎么忘了,顾蓉蓉哪会怕这些,都能提刀对抗杀手,剑剑沾血。 冷星赫忍不住问:“你……” “我什么?”顾蓉蓉疑惑。 “没事。” 顾蓉蓉翻个白眼:“大侠,别问没用的幼稚的问题,我不怕,我也不是杀人狂,见血就来疯,纯粹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冷星赫眼神微讶,心头像被击中,因为顾蓉蓉的坦荡真实,还是因为别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冷知棠小声问:“仙女二嫂,我能看了吗?” 冷星赫:“!!” 二嫂,还仙女! 这都是谁教的? 第五十三章 开大眼了 王老夫人气得体如筛糠,简直没眼看大邹氏。 王光发早就没眼看了。 闭着眼睛,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脑瓜子嗡嗡的——感觉嘲笑他的苍蝇没飞走,还把蚊子给招来了。 不但吵,而且还有点浑身痒。 他心里不禁有点发毛,该不会是大邹氏有什么暗病吧? 大邹氏也渐渐意识到不对劲,脑子慢慢回归,看到王光发衣衫不整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回想似晕非晕的时候…… 她浑身的血液也在一点点凝固,忍不住打寒颤。 正想悄悄撤回屋,至少把衣裳穿好,王老夫人喝道:“站住!” “亲家……”大邹氏喉咙艰涩道,“总得让我穿好衣裳……” “呵,”王老夫人冷笑,“衣裳?你是想穿衣裳,还是想捡回脸?我告诉你,哪种都不可能!” “我活了半辈子,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你们冷家,这岂止不是要脸,简直就是把脸撕下来,再狠狠踩!” “你就给我站在这儿,等你女儿来了,好好看看,你们家都干了些什么!” 王老夫人也豁出去,反正事也是在自己家里出的,这些知道内情的奴才,大不了打杀了就是,今天必须让冷家人的服软,道歉,还得把冷秀秀休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道:“亲家,干什么这么大火气?” 冷大生母子到了。 他们俩对这里不熟,转来转去找不到地方,后来还是看着冒烟的地方找来的。 刚到门口,就听到老夫人在发火,说什么冷家如何,冷大生心里暗笑,猜测着这是事情办成了。 王老夫人大概不喜欢自己儿子被其它的女人勾引,被人拿捏着要名分,这才生气,不过气也是白气,他的目的必须达到。 冷大生进院就挺直腰板,走到老夫人面前:“亲家。” 他瞄一眼旁边的王光发,衣裳不整,心里更加笃定:“亲家,依我看,这是年轻人的事,女婿年轻,家里又只有秀秀一个正妻,再纳个妾也不是不行。” “是不是秀秀不肯?还是你担心秀秀不高兴?无妨,”他一拍胸口,豪气万千,“我这个做父亲的打个包票,秀秀是我的女儿,绝不是那种善妒之人。这妾要是将来给你们王家添丁进口,也是秀秀的亲人不是?” 王老夫人都惊呆了,王光发也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空洞迷茫,怀疑人生。 顾蓉蓉和冷星赫带着冷知棠刚回到这边,听到冷大生这番话,顾蓉蓉狠狠掐着自己大腿,以免笑出声。 以前审犯人,什么奇葩事都听过见过,像冷大生这般说辞,还从来没听说过。 冷大生见王家母子这副表情,以为是被他的宽容大度震住,还有些得意。 旁边老邹氏眯着三角眼,盯着台阶上的大邹氏,不可置信地又揉揉眼睛,轻扯一下冷大生的衣袖。 冷大生不明所以,还有点烦他娘,低声问:“干什么?” 老邹氏眼睛瞪大,死死盯着,冷大生此时察觉出情况不对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大邹氏站在台阶上,光线里,衣不蔽体,披头散发,低头别脸。 冷大生僵硬转头,看看她,又看看王光发,满脸惊愕。 半晌,冷大生喉咙一滚,一股腥甜溢上来,刚要说话,喷出一口血。 王老夫人冷哼一声:“怎么不吐死你。” 冷大生手指哆嗦,指着大邹氏说不出话。 恰在此时,有人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话都说不完整。 “老夫人,大爷!刘嬷嬷……被……被顾大人给杀了!” 王光发一下子站起来:“什么?” “刘嬷嬷问他要大娘子,他说什么要不是大爷请他来,他才不会踏贱地,他连东宫都去得……还说无论有什么事,让大爷您亲自去,小人等不配。” 王老夫人脸色苍白,气血上涌:“你……冷氏!都是冷氏惹的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王光发气得发抖:“好个顾文楼,竟然敢强占我妻,还杀我家的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冷大生脑瓜子也在嗡嗡,听到这句,勉强缓上一口气:“你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叫顾文楼强占你的妻?秀秀?” “呸!”王老夫人一口唾沫吐过来,“你那个下贱的女儿,不配再做我王家妇!” 冷大生耳朵里轰鸣,王老夫人的话像是惊雷,直接把他炸聋。 他踉跄着,奔向大邹氏,老邹氏也回过神,动作比他更利索,几步上去抓住大邹氏的头发,几个耳光就把人煽倒。 “贱妇,你都干了什么?” 冷大生也拳打脚踢:“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王有发?啊?” “因为他年轻,因为他有钱?!” 王光发感觉自己的脸皮都掉光了,扯着嗓子踏着脚骂:“放屁,你放屁!” 年轻,有钱,这词儿现在听起来无比耻辱。 顾蓉蓉无声笑,前仰后合,眼睛弯弯,睫毛都在轻颤。 冷星赫看着她的眉眼,觉得心头也痒痒的,心尖莫名就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转念又一想,若是哪天也被顾蓉蓉这么整…… 他忍不住打哆嗦。 冷知棠小嘴张成o型,也时不时笑,两人头靠着头,看得兴致勃勃。 冷星赫感觉自己的将来有点黯淡。 王光发现在激怒上头,男人的尊严,还有急于想挽回的面子,都在冲击他的头脑。 “给我围了他们,”他一指冷大生夫妇和老邹氏,“跟我去找顾文楼。” 顾文楼拎着染血的刀回到屋里,冷秀秀刚醒。 身上疼得不行,眼睛一转,发现这不是她的房间。 唤了一声丫环,也不见答应。 再一抬眼,看到一个男人。 正要惊叫,看到他刀上的血,又哽住。 借着灯光打量半晌,压着嗓子不可置信道:“顾公子?” 冷秀秀曾去过尚书府,但没机会见到顾文楼,顾婷婷也看不起她,更不可能给她介绍。 但她也难免偶然遇见,只艳羡顾文楼是如玉公子,不敢妄想。 这次王府流放,她去接父母时,心里想着冷知棠的事,也没和顾文楼正面见礼。 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顾文楼见面。 第五十四章 就会使唤他 顾文楼眸子微眯,目光中尽是警惕。 “你认得我?” 冷秀秀在认出顾文楼的一瞬间,心里隐隐有一丝窃喜,脸上也有了几分娇羞。 “妾身……”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顾文楼皱眉看向外面,再无心听冷秀秀说什么。 冷秀秀惊慌地扯住被子:“顾公子……” 她慌乱紧张的样子,也没让顾文楼有半点怜惜,看都没看她,转身出去。 顾蓉蓉让冷星赫把她和顾蓉蓉带到房坡上,占据高位,正好看得清楚。 冷知棠小声问:“顾文楼会杀了他们吗?” “不会,”顾蓉蓉语气笃定。 冷星赫问:“为何?” 顾蓉蓉轻嗤:“顾文楼看着凶,心也狠,但他是个利己主义者,就是对他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就不会干,杀了王光发,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不如敲诈王光发一笔钱来得实在。” “他杀掉那个婆子,是因为根本没有把那个婆子当人,在他眼中,那些人不过就是蝼蚁,不是人命。” 冷知棠心头泛起凉意。 冷星赫垂眸:“你倒是看得清楚。” “那当然,我这双眼,看什么看不清?”顾蓉蓉毫不客气的自夸,“看戏看戏。” 她回头问冷星赫:“大侠,有瓜子吗?” 冷星赫:“……” 王光发气势汹汹,走到这个院子,气其实已经掉了三分之一。 再看到顾文楼提着刀走出来,又掉了一点。 但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他只能提上一口气,大声问道:“顾大人,在下好生招待,自问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为何要如此?” 顾文楼莫名其妙:“为何?你指什么?为何杀那个老妪?那是因为她对本官不敬,一个老奴,也敢质问本官!” 王光发看到地上婆子的尸首,有点眼晕:“在下不是问这个,是问你,为何……你刚刚和谁在一处?” 顾文楼真想给他两个耳刮子:“你问本官?王光发,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突然又想到一个可能,刀尖一指:“还是……你想和本官玩什么仙人跳?” 王光发感觉自己头上冒绿光加火苗:“顾大人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你欺了吾妻,还想赖到我头上?” 顾文楼拧眉:“什么?你妻?你什么妻?” “我还能有几个妻!”王光发跳脚,想冲上来又不敢,“纵然你是官,我是民,也不能如此欺负人,睡到我家,吃我的喝我的,还辱我妻,就算是告到朝堂,也是你没理!” 一提朝堂,顾文楼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好好的兵马司呆不了,东宫也不能再去,偏要去什么岭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回来以后多久才能重得太子信任。 怒从心头起,他眼看着现在一个臭草民也敢如此喝斥他,他忍无可忍。 几步冲下台阶,伸手就要抓王光发。 王光发胆小且怂,早有准备,一把把身边的小厮推出去。 顾文楼哪管什么小厮,一刀斩个死,血溅到王光发脸上,吓得他一哆嗦,魂儿都要飞了。 顾文楼揪住他,刀抵住他脖子:“王光发,本官给你脸了是吗?要不是你让人请本官,本官会到你家中来?” “是你说要送个唱青衣的来,现在又说什么是你的妻子?你当本官是什么!” “说话!” 王光发吓得哆嗦,腿都站不住。 王老夫人也赶到,看到此景,差点吓晕过去,此时才意识到,顾文楼是真的不好惹。 “顾大人,莫要伤我儿!一切好说!” 顾文楼刀没动,眼中冷光就如刀一般。 王老夫人咬碎牙,心惊肉跳又怒火翻涌,冲着里屋大声叫骂:“冷氏!你给我滚出来,躲在屋里装什么?” 冷秀秀早吓懵了,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转变成这样。 她哪敢出去,恨不能缩在被子里永远不出去。 王老夫人给身边的人使眼色,两个婆子绕开顾文楼,快步进去。 一通尖叫撕打,冷秀秀被拖出来。 王老夫人看到冷秀秀这副样子,恨不能啐她满身,勉强笑了笑,对顾文楼道:“顾大人,您若是喜欢此女,那老妇就立即让我儿写一封休书,这女子您想如何处置,都由您。” 王光发立即表态:“对,对,我母亲说得极是,顾大人,您看如何?” 顾文楼眸子微眯,刀光映入眼底,几分冷厉,几分玩味。 “王光发,你不说要给本官送一个唱青衣的?怎的,现在又说她是你的妻?” “你们王家才是戏台子吧?这是唱的什么戏?”顾文楼哼笑,语气极尽讽刺,“送女子的本官见过,但这么送的,还是头一回。” 王光发也要呕死了。 明明他可以睡到冷知棠,明明他给顾文楼准备了艳礼,明明是可以一举两得的好事。 现在却成了冷秀秀跑来和顾文楼,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说,他还和大邹氏那个老女人…… 王光发眼睛喷火,怒视地上的冷秀秀:“贱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那个娘,为何……” 冷秀秀自从被拖出来就是懵的,还在刚才王老夫人说的“休书”二字中没有回神,现在被王光发一质问,一下子哭出来。 “夫君,夫君!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啊——你相信我!” 王老夫人狠狠吐一口,眼中迸出寒光:“你不知道,你没有?你是当我们瞎吗?你现在这副德行,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老夫人越说越气:“给我掌她的嘴!” 几个耳光下去,冷秀秀的脸瞬间肿了。 顾蓉蓉在房坡眨眨眼,小声对冷星赫嘀咕几句。 冷星赫皱眉:“现在?” 顾蓉蓉点头:“现在,就趁现在的热闹,再加一把火!” 冷星赫无奈,看着她兴奋的模样,转身去办。 双脚落地,冷星赫也有点纳闷:什么顾蓉蓉说什么,他就要办什么? 转念又一想,罢了,反正顾蓉蓉也是为他出气。 看在她先知先觉,救了知棠的份儿上,就按他说的做好了。 哼,下不为例! 第五十五章 女人的事,少打听 冷知棠好奇,问顾蓉蓉对冷星赫说了什么。 顾蓉蓉挑眉:“你猜。” 冷知棠拧起眉头,当真就认真思索,半晌摇头。 “等着看,一会儿就知道。” 冷秀秀正嘤嘤哭,诉说委屈,王家母子不敢对顾文楼如何,把火力都对准她。 正在又骂又叫地说要休妻,冷大生三人到了。 顾蓉蓉示意冷知棠:“喏,更热闹的来了。” 冷知棠诧异:“他们不是被围在之前的院子了?怎么……” “那就是大侠的本事了,”顾蓉蓉从空间摸出一块点心,“这点事儿都干不成,还当什么大侠?” 冷知棠偷摸看一眼冷星赫。 “吃吗?”顾蓉蓉没错过冷知棠看到点心时的热切。 “吃!”冷知棠点头。 顾蓉蓉给她一块,直接无视冷星赫。 “大侠戴着面具,想吃也吃不了。” 冷星赫:“……” 顾蓉蓉和冷知棠边吃边看热闹,本来王家母子都有点累了,冷家人一到,又被迫激起斗志。 冷大生现在最是怀疑人生,原来的打算都落成一场空不说,还莫名其妙被戴了绿帽子,这边冷秀秀还和顾文楼不清不楚。 他也顾不得脸面,一心只想拿到最大的好处。 冷大生“呸”一口:“休妻?我没听错吧?你们王家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 “先是女婿对岳母不轨,接着又把自己的妻子送出去献媚,现在事情败露,你们倒装出被陷害的样子,想一推了之?没门儿!” 冷大生一扯大邹氏:“你说,是不是王光发逼迫你的?” 大邹氏羞臊得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尤其还当着自己女儿的面。 冷秀秀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你们在说什么?” “这事儿你不用细听,”冷大生打断,“快说,是不是王光发逼你来陪顾大人的?” 冷秀秀浑身发抖,从未想过有如此难堪的时刻。 眼前一阵阵发黑,还被逼迫着说什么是不是自愿。 “我……”冷秀秀正要开口,王光发眸子微眯,“秀秀,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你已经嫁为人妇,想想你是谁家的人。” 冷大生怒道:“怎么?你还想威胁我女儿?” 老邹氏眼珠子转了转,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撒泼嚎哭:“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孤儿寡母就是这么被人欺负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她的大破锣嗓子一嚎能听出几里地,把泼撒到了极致。 顾蓉蓉抿嘴想笑,转念一想,趁着这些人都在这里,她还得去干点别的事。 “大侠,”顾蓉蓉凑到冷星赫耳边,“你看住这里,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冷星赫问。 “女人的事儿,少打听,”顾蓉蓉转身融入夜色。 冷星赫气得太阳穴疼,用得着他就让他干这干那,用不着的时候就说让他少打听! 这个女人……可恶! 冷知棠看看顾蓉蓉走了,小声对冷星赫道:“二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二嫂?” 冷星赫正生闷气,听她这么一说更生气:“二嫂?你倒叫亲热,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 冷知棠疑惑:“不是你让我和她好好相处吗?而且人家救了我的命,还有啊……” “还有什么?” “我说不上来,反正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要总用老眼光看人,”冷知棠垂眸看着底下那些丑恶的嘴脸,“我以前还觉得冷秀秀就算娇气点,爱哭点,心眼总不差。” “可是你看,他们是怎么算计我的?如果不是二嫂,今天晚上死的就是我。” 冷知棠垂下脑袋,声音低沉:“人为什么会这样?” 冷星赫心中不忍,拍拍她的头:“他们本来就是这样,并不是现在才变的,是之前装得太好,不怪你。” 冷知棠抬头:“真的吗?” “当然。” “那二哥,二嫂说她的眼睛有魔力,能够看透一切,你觉得是真的吗?” 冷星赫:“……才正经一会儿就又胡说八道,她要是真能看透一切,早该认出我了。” 冷知棠点头:“也对。”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冷星赫思索片刻,自己也没有答案,想起新婚之夜,脸上又有点烫,更何况还有小树林见顾婷婷时的啪啪打脸。 咳……还是再等等吧。 冷星赫回头看向顾蓉蓉离开的方向,心中泛起点点焦虑,她去哪了? 顾蓉蓉刚找到王家库房。 王家库房比顾蓉蓉想象得大,但里面的东西比顾蓉蓉预计得少。 顾蓉蓉也顾不上细看,一通收,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收走。 从库房出来,她又去隔壁的酒库,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顾蓉蓉暗想,把这些酒装走,半路上有机会做笔生意也不错。 王家几代人酿酒,手艺是真的不错,这酒的成色也算得上上品。 顾蓉蓉记得冷知棠说过,王家后来还做绸缎和钱庄的生意,她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又找到两间库房。 不过,绸缎的成色参差不齐,装银子的库房也几有不到十口箱子。 要说寻常生意人,有这些银子也不算少,但王家做钱庄生意,钱进钱出,不应该这么少才对。 顾蓉蓉猜测着,多半是王家的生意也不好做,难怪连京城里的一处宅子都买不起。 转身出库房,又去王光发的书房。 书房一般比较私密,一些重要东西多半放在那里。 顾蓉蓉一连抄过顾、宋两家,以及顾文楼的私宅和太子别苑,还是有点经验。 到王光发书房,除却多宝格上的古玩和墙上的书画之外,还找到一间暗室,珠宝名贵字画什么的,满满几箱子。 还有几套绝版古籍,装在盒子里,像是要拿去送人的。 顾蓉蓉毫不客气,王家都有心害死她,她不收要人命都算是客气。 东西一律收走,退出暗室,顾蓉蓉目光一掠,借着光线,从她的角度,看到桌子底下的地砖,好像……颜色和光滑度不太一样。 顾蓉蓉心头缓缓冒出个问号。 第五十六章 长得丑还玩得花 顾蓉蓉慢步走过去,俯身在那两块地砖上敲了敲。 “叮” “咚” 声音果然不一样。 有一块底下是空的。 顾蓉蓉拿出短剑,侧身避开,剑尖在砖上一按。 “咔”一声微响。 地砖翘起十来公分高,与此同时,“唰”射出一支短弩。 弩箭速度极快,力度又猛,“夺”一下子就射入对面的椅子上,入木三分。 顾蓉蓉额头微渗出冷汗,好险! 这种距离和速度,要不是她早有防备,如果直接去掀,根本不可能躲得开。 又用剑尖在里面划拉了一下,确定没有危险,顾蓉蓉才凑过去细看。 里面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个小木盒子。 盒子取出来,打开瞧,是几封书信。 上面都有日期,打开最近的一封,抽出来看,上面简单几句,全是问候片汤话,瞧不出什么。 落款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叫文刀大。 不过,顾蓉蓉本也就不认识多少人,她默默记住这个名字,把信收进匣子,又装进空间,地上的地砖恢复原样。 那把椅子被弩箭射过,一眼就能瞧出来,顾蓉蓉干脆也把椅子收进去。 她琢磨着,这书信必定重要,否则王光发不会把信收在要人命的机关里,写信人明显是个男的,也不会闲得无聊只写这么几句闲话。 这是书信,又不是发微信,动动手指头就行,让人送,骑马坐马车,都是个麻烦事。 这信中,定有玄机。 只是现在不是细看的时候,顾蓉蓉又去王老夫人和冷秀秀的院子转一圈儿。 王老夫人的屋里还行,财物不少,但冷秀秀的房间里就有点寒酸。 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小匣子首饰和几张银票,总共两千多两,再就是几件新做的换季的衣服。 看来,她在王家的日子可不像表面那么风光。 顾蓉蓉拿到东西,回转现在正热闹的院子。 之前忙着布局没注意,现在一走发现这里和他们所住的地方距离不太远。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顾文楼道:“王光发,冷大生,给本官听好了,你们爱怎么折腾那是你们的事,可别把本官扯上。” 王光发和冷大生是有苦说不出,谁也不敢得罪他。 顾文楼心里冷笑,对冷秀秀也不想再多看一眼,被这样的女人沾上,真是晦气! 幸好,也没别人知道,这件事必须永远烂掉。 不料,偏偏就事与愿违。 顾蓉蓉这回没躲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就走进院子。 冷知棠和冷星赫惊得瞪大眼。 冷星赫手指间冷光闪烁,捏住暗器,有一丝不妥,他就射出去。 顾蓉蓉一脸的困意:“大晚上不睡觉,这是吵吵什么呢?” 她揉揉眼睛,先看顾文楼:“顾大人?怎么的如此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喝醉了?” 顾文楼脸一黑,没想到她会过来,咬牙道:“不关你的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谁准你胡乱走的?滚回去!” 顾蓉蓉似被骂清醒:“哎,我说顾大人,你有话好好说,我好好问你,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出来起个夜,一家太大,我走错路,找不到住的地方,听到这边吵吵,过来看看,怎么?为这你还想弄死我?” 顾文楼心说我早就想弄死你了! 顾蓉蓉目光一转,看到跌坐在一旁的冷秀秀,眼睛更亮:“冷秀秀?不,王夫人,你怎么成这样了?脸怎么肿成这样?让人打了?” “这是你家,谁敢打你?”顾蓉蓉上前一步,细细打量,“咦,你也衣衫不整,哟,这身上弄的青紫交加的,这是……” 她捂住嘴,看看顾文楼,又看看冷秀秀:“这是能说的吗?” 冷秀秀别人不敢说,瞧见她立即有了出气筒:“顾蓉蓉,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怎么?你们王家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顾蓉蓉笑意不达眼底,“冷秀秀,你跟这些人不敢来横的,在我面前找存在感?我给你脸了是吗?” 顾蓉蓉嗤笑,歪头看顾文楼:“顾大人,你俩这是……癞蛤蟆玩青蛙,长得丑还玩得花,顾大人,你这品味,不怎么样啊!” 顾文楼脸皮都忍不住抽抽,脸色铁青,眼神凶狠地盯着顾蓉蓉:“你再说一次!” “你爱听这个?”顾蓉蓉惊讶,“爱好真独特,我说,你俩这是癞蛤蟆玩青蛙,长得丑还玩得花,顾大人,你这品味,不怎么样啊!” 她真就又重复了一遍。 顾文楼头脑里被火轰炸,还没想好怎么反驳,顾蓉蓉又转头看大邹氏。 “你……你这是怎么个情况?”顾蓉蓉惊愕地瞪大眼睛,“我的天,你们……” 顾蓉蓉捂住眼睛,后退两步:“啊,我的眼睛瞎了!” “脏东西的危害太大了!” 大邹氏气得哆嗦,又无地自容,扑上来想和顾蓉蓉撕扯。 顾蓉蓉侧身,脚一伸,就把她绊倒,“哐”一声倒地。 王光发看着她的狼狈样,想起之前,简直快呕死。 “行了!”他忍无可忍,“闹什么?” 顾蓉蓉拍拍衣袖:“说谁呢?怎么着,卖几年酒把脑子熏傻了?跟谁大呼小叫的?” “你……” 顾蓉蓉目光直视他:“听好了,我不只是世子妃,我还是冷知棠的二嫂。” 王光发脸色微变,眼神飘忽,看着她欲言又止。 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并不简单,今天晚上这一切太过奇怪巧合。 莫非…… 但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就是一个女子而已,有点小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最多就是自保。 顾文楼上前一步,目光逼视:“顾蓉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顾蓉蓉神情夸张,惊讶道:“顾大人此话从何说起?我是你看押的犯人,初到王家,我能干什么?” 顾文楼一噎,也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荒唐。 几次三番的,都被顾蓉蓉闹得头疼。 “没有最好,回去!别再这儿碍眼!”顾文楼冷声威胁,“否则,明天就别想休息,从一早走到天黑。” 顾蓉蓉不以为然:“行啊,顾大人舍得就行,我是无所谓。” 她这句“舍得”是什么意思,顾文楼还没弄清,就见她转身,施施然走了。 顾文楼微微捏拳,就听顾蓉蓉回身又说:“哦,对了,顾大人未娶妻先纳妾,纳的还是别人的妻,要不要写封信,和家里说一声?” “顾、蓉、蓉!” 第五十七章 你有这个实力吗? 顾蓉蓉才不理会顾文楼,全当没听见,连头也没回。 边走边摆摆手:“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有来过,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就是起个夜,好好的还把眼睛给弄瞎了,真是亏了!” 众人:“……” 顾文楼气得脸色铁青,看着乱嘈嘈的王家人,怒声道:“王光发留下,其它人都给本官滚!” “顾大人……”冷大生还想再说。 顾文楼睡了他女儿,总得有个说法吧? 刚一开口,顾文楼手中刀一挥,直接在冷大生肩膀上开道血口子,深可见骨。 “啊!”冷大生痛呼一声,捂着伤口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 大邹氏被溅了半脸血,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老邹氏腿发软,完全没有刚才的撒泼劲儿,直接跌坐在地上。 顾文楼的脸在光线里尽显狰狞:“本官不想再重复,听懂了吗?” 有这一刀为榜样,其它人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地离开。 冷大生疼得几欲晕倒,强撑着一口气勉强滚出院子。 顾蓉蓉在院门外树下,正吃着刚从空间拿出来的瓜子:“哎?这就走啦?不再谈谈?” “哟,这是又添新伤了?啧啧,这命,八字犯冲,命中缺血吧?” 冷秀秀咬牙切齿:“顾蓉蓉,你得意什么?” “那可多了,”顾蓉蓉不假思索,“婆婆对我不错,小姑子也还行,不愁吃喝,不缺钱花。” 她眉眼微弯:“还不用担心丈夫拈花惹草,也不用担心他把我送人。这么多,还不够我得意的?” “哦,对了,”顾蓉蓉目光在大邹氏身上一转,“我姨娘死得早,顾夫人再坏也是要脸的,干不出抢女婿的事。” “你!”冷秀秀尖叫,奔着顾蓉蓉扑过来,“我杀了你!” 顾蓉蓉手腕一翻,冷光乍现,森凉的剑尖抵住冷秀秀胸口,血迹渐渐从她胸口浸染开来。 幸亏她浑身无力,跑得不快,能及时刹住,若是全力奔跑,刹不住的话,得直接被穿个窟窿。 冷秀秀吓得面容失色,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顾蓉蓉身上怎么会有剑?她怎么敢用剑刺人?怎么敢! “杀我?”顾蓉蓉轻蔑笑笑,“跟我顾蓉蓉拼,你有这个实力吗?” “你……你敢杀我?”冷秀秀自己说的都没底气。 顾蓉蓉吐个瓜子皮:“试试呗,敢不敢的一试便知。” 大邹氏震惊中回神,赶紧过来把冷秀秀拉回去,幸好只是刺破一点点,不算严重。 大邹氏小声嘀咕:“她疯了,别和她一般见识……” 话未说完,冷秀秀甩她开的手:“别碰我!” 动作言语神态,皆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嫌弃。 大邹氏愣在当场:“秀秀?” 冷秀秀却连看都不看她,自顾往前走。 老邹氏也吐大邹氏一口,扶着冷大生追上去。 “秀秀,你听我说,我可不知道你娘干的那些脏事儿……” “闭嘴!” 老邹氏碎碎叨叨:“秀秀,你可得管你父亲啊,赶紧找个大夫,给他上药看伤,否则可不得啊……” “别说了!” 大邹氏默默跟在后头,低着头不言不语。 顾蓉蓉对他们一家没有半点同情,自作孽,不可活。 正想去找冷知棠,转头见冷知棠正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大侠,”顾蓉蓉上前,“麻烦你了,没事儿早点休息,我们就这就走了。” 冷星赫:“这就走了?” “啊,不然呢?”顾蓉蓉把手里的瓜子给他,“喏,请你吃的,别客气。” 冷星赫:“??”就这? 顾蓉蓉手指点点脑门:“哦,对了,我可得给你个忠告,瞧见没有,冷大生这一家就是心术不正,还有王光发,想强占别人妻女,把倒把自己妻女送了出去。你若娶妻,可得对妻子好点儿,否则……” 顾蓉蓉又指指天:“举头三尺有神明,是要遭雷劈的。” 冷知棠:“……” 冷星赫气得笑出声:“你还怕这个?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我当然不怕,”顾蓉蓉毫不脸红,“我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好了,告辞,”顾蓉蓉冲冷知棠一抬下巴,“走!” 冷知棠赶紧乖乖跟上,悄悄回头冲冷星赫摆摆小手。 冷星赫简直无语,好好的妹妹,忽然就成了女匪首的小兵丁。 不过,想着顾蓉蓉方才说的话,她说她天不怕地不怕,也不信命,只信她自己。 冷星赫不自觉勾起嘴角,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自豪感。 顾蓉蓉带冷知棠回到住处,路上冷知棠小声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瞎转了转,”顾蓉蓉随口答,“那个大侠没欺负你吧?” “没有,他……”冷知棠抿唇,“人挺好的。你说王家会怎么处置冷秀秀?” “那个顾大人,留下王光发要干什么?” “当然是谈条件,要钱呗,”顾蓉蓉一副看不起顾文楼的样子,“至于冷秀秀,肯定是要被休的。” “啊,被休?”冷知棠小脸泛白,“那她去哪呢?现在娘家也没人了。” 顾蓉蓉眸子微眯:“你还有闲心担心她? 冷知棠,我可告诉你,今天晚上算你命大,要不然,你该考虑的就不是冷秀秀去哪,而是你要用哪种死法以及你的尸首会被埋在哪,明白吗?” 冷知棠的脸更白,黑漆漆的眼睛透出清澈:“明白,我不担心她,她活该。” 顾蓉蓉轻翻个白眼:“别用你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看着我。” 冷知棠小跑跟了几步,还是忍不住问:“那她究竟会去哪?” “……当然是跟着队伍走,”顾蓉蓉弹她脑门一下,“这一路你有伴了。” “我才不要和她作伴,”冷知棠小声且坚定,“我要和你作伴。” “那你得聪明点儿。” “行。” “嘴甜点。” “好。” 两人的谈话声慢慢远了,冷星赫看着她们进院,转身又回刚才的院子。 这件事,顾蓉蓉做得漂亮,也算出了气。 可他还没出气。 冷星赫周身迸出杀气。 第五十八章 世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王光发现在后悔得要死。 就不该听冷秀秀说什么冷知棠有多美貌,王府的小姐有多软多嫩。 如果没有把这些人接进府里来,就不会出这么多破事儿。 他现在也不必在顾文楼面前战战兢兢。 “顾大人……” 王光发鼓足勇气,刻意不去看顾文楼刀刃上滚动的血珠。 “今天晚上的事,是我的疏忽,方才我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不应该对您无礼,还请您多担待。” 顾文楼抿一口茶:“担待不了。” “是你让本官住到你府上,人也是你命人送来的,本官也不知道她是谁,说实话,”顾文楼短促笑一声,“就她那个容貌,但凡本官点着灯看一眼,都不会留下她。” “还真以为本官是色迷心窍,什么晦气东西都往嘴里塞?” 他这话比耳光比刀子都厉害,王光发的脸青白交加,又涨红,丢脸至极。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话。 顾文楼淡淡道:“你先让羞辱了本官,又对本官大呼小叫,此事本官咽不下这口气,你说该怎么办?” 王光发瞬间懂了,立即道:“草民当给大人一些补偿。” 顾文楼勉强觉得他还算上道。 没说话,继续喝茶。 王光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小人愿意孝敬大人一千两,以作……” 话没说完,顾文楼“啪”一下子把剩下的半盏茶泼到地上,在他脚边溅开。 “你说什么?本官没听清,继续说。” 王光发:“……” “两……” “五千两!草民愿意孝敬大人五千两,”王光发跪下叩头,“请大人笑纳。” 顾文楼这才勉强掀眼皮看看他:“嗯,既然如此,本官这口气算是出了些。” 王光发心痛得滴血,深吸一口气,额头抵着地:“大人,草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冷氏本就姓冷,是长宁王府一族,她该随着队伍去流放,待草民写好休书,连同银票一并交付大人。” 顾文楼眼中闪过讥诮:“本官不管这些破事,休书那种东西,本官不要。” 王光发一噎,但听顾文楼这话中的意思,是默许了让冷秀秀跟着流放的事。 “是,是草民糊涂了,草民不该拿私事烦劳大人,您先歇着,草民去处理休书的事,明日一早,把银票送上。” 顾文楼没吭声,草草摆摆手。 王光发躬身退出去,一下台阶,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暗骂一通,脚步匆忙地去找冷秀秀算帐。 他走了,房间里只剩下顾文楼一个人。 折腾一通,虽然生了肚子气,但好歹落下五千两银子,也不算白忙。 就是这事儿实在丢人,还让顾蓉蓉知道了,按照她那个嘴,明日又少不了一通冷嘲热讽。 顾文楼就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顾蓉蓉原来那种胆小怕事的性子,怎么突然就像一块滚刀肉,油盐不进,一张嘴不是喷火就是下刀子。 让人完全无法招架。 顾文楼正胡思乱想,琢磨着如何让顾蓉蓉做个哑巴,忽然感觉脚步轻轻,又有人上台阶来。 他没抬头,以为是王光发:“又回来做什么?” 冷星赫换了张面具,一言未发。 顾文楼察觉不对,抬眼一瞧,不禁吓了一跳。 来人从暗影中走出,身材颀长高大,穿一身玄色劲装,腰侧挎刀,拇指顶在刀柄处,刀微微出来一小截,闪着寒光。 绝非顾文楼手中的刀可比。 此人脸上戴着鬼王面具,青面獠牙红舌,十分骇人,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寒气四溢,杀意肆起。 顾文楼心头咯噔一下,刚要站起来,冷星赫刀出鞘,刀尖指住他咽喉。 顾文楼立即又坐回去,不敢再动。 “你是何人?所为何来?” 冷星赫不言语,顾文楼勉强沉着气:“若是为财,倒也不难,我身上有几张银票,可都给你。” “唰!”冷光一闪,顾文楼放在一旁的刀被冷星赫斩为两段。 顾文楼一阵骨头发冷,凭心而论,他不觉得自己的骨头能硬过这把刀。 “跪下。”冷星赫道。 顾文楼眸闪过诧异和怒气,坐着没动。 让他跪?开什么玩笑! 在京城时,除了皇帝和太子,他还没有跪过其它人。 这个面具人是什么东西?上来就让他跪? 顾文楼一犹豫,冷星赫却不犹豫,刀一挥,顾文楼两条腿就见了血。 大腿各被来了一道子。 他闷声一哼,痛得脸色泛白,冷汗立即渗出来。 “别让我说第二次。” 顾文楼咬牙,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 “跪到天明破晓,”冷星赫刀刃对着他脖子,“顾大人,好好反省思过,老老实实办差,一路到岭南,别再动歪心思,否则的话,你这次是跪,下次连跪的机会都没有。” 顾文楼盯着他的背影:“你到底是何人?我何时得罪过你?” 冷星赫没说话,顾文楼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就是觉得他在嘲讽自己。 冷星赫转身走,顾文楼恶从胆边生,突然跳起来,抓着半截刀刃,就朝着冷星赫的后腰扎过去! 王光发先去书房,他要写休书,一刻也等不及,一想到要给顾文楼五千两,他就心疼不已。 现在生意不好做,几间铺子都出现亏空,要不是有酒庄撑着,他怕是早就焦头烂额。 五千两,那么容易赚的吗! 就因为这一个晚上,白白送了人。 被顾文楼戴了绿帽子不说,还要赔上银子,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可他惹不起顾文楼,只能把气都撒在冷秀秀身上,准备把休书写好,再回去把冷秀秀收拾一顿。 他气呼呼推开书房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他一时还没感觉到什么,就觉得四周好像有点空。 等点亮灯,看到空空如此的书桌时,脑子有点懵。 他的书桌十分宽大,以前上面还有文房四宝,那些笔墨纸砚,都是上品,现在怎么……都没了? 茫然抬头,看到身后书架,不禁一呆。 竟然也是空的! 心砰砰跳,赶紧举着蜡烛在屋里转一圈,越看越心惊。 他的字画,书籍,古玩,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竟然敢在他的收房里偷东西! 谁偷的?! 脑子里闪过一念头,他又迅速拿着蜡烛转身。 第五十九章 你们可真行 王光发钻到书桌底下,查看那块地砖。 从外表看,看不出什么不妥。 但这屋里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安,还是要亲自查看一下才安心。 掀开地砖,里面的东西荡然无存。 王光发一屁股坐在上地,不死心又趴过去在里面划拉,还是没有。 他正欲爬起来再去别处找,抬头看到一双黑色靴子,微动的袍角,以及雪亮的剑尖。 王光发缓缓抬头,还没看到来人的脸,刀尖已抵住他的咽喉。 “王光发,”这一声冷若冰泉,让王光发一哆嗦。 “谁让你引顾文楼入的府?” 王光发心提到嗓子眼,用力吞几口唾沫:“阁下何意?因何到我家……” 刀光一闪,血花四溅。 王光发痛呼一声,捂着伤口趴到地上,痛得抽搐。 “问什么,说什么,明白吗?” “是冷秀秀说,王府的小姐娇美可人,如果我能纳她为妾,实为一桩美事。” 冷星赫手指握紧刀柄,几乎捏碎指骨:“继续说。” 继续说?说什么? “不知阁下想听什么,今天晚上的事都说了,就是冷秀秀让我干的,谁成想,竟然丢如此大丑,实在是家门不幸!” “王光发,冷秀秀可恶,但你也别把避重就轻,把一切都推到冷秀秀头上,”冷星赫字字若冰珠,“冷秀秀生性好妒,心胸狭窄,见识短浅,但凡她的东西,绝不让别人抢,她会把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会主动给你纳妾?” 王光发声音艰涩,心头浸凉:“我……” 刀光再一闪,在他额前划过,血顿时漫下来,流入他的双眼,视线中的一切都变成血红。 “呜……”王光发手颤抖,捂住伤口,后面的痛呼都在看到刀尖抵到他唇边时,又都咽回去。 “再发出不该发的声音,你就永远别出声了。” 王光发痛得哆嗦,但只能咬住牙关,不敢发出声音。 “说,冷秀秀为何这样?” 王光发实在难以启齿。 冷星赫可不惯他,刀再一挥。 王光发痛得打滚:“我说,我说!是我……我喜欢虐她,她受不了,就想找人替代,就是这样!” 虽然说得简短,但冷星赫也懂了。 冷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冷星赫声线似冰如刀:“你们可真行。” 刀光再闪。 …… 顾蓉蓉睡了好个觉。 虽然折腾半宿,但心情不错,出气还看戏,回来又去空间补充点能量,美美一觉到天明。 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还没睁眼,就听到冷知棠早起了,正小声且兴奋地和王妃说着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回来的时候很晚,其它人早睡下,怕吵到别人,王妃见她们平安归来就没有多问,冷知棠愣是强忍着憋了半宿。 好容易盼到天亮,立即拉着王妃一古脑都说了。 王妃听得一颗心在腔子里上上下下,手心也有些冒汗,暗骂王家人实在无耻! 幸好,顾蓉蓉目光如炬,能提早察觉,这才躲过一劫。 “小声些,别吵醒好,让她多睡会儿,我去准备点吃的,”王妃低声说。 顾蓉蓉睁开眼睛:“我和知棠去吧!” 冷知棠快步过来:“你醒啦?我正和母亲说昨天晚上的事。” 王妃也过来:“蓉蓉,多谢你,若非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王妃心里清楚,冷秀秀和王家联手,又有顾文楼插手,他们是存心害人,就算再防备也难免会疏漏。 “王妃若是真心想谢,”顾蓉蓉眨眨眼,“不如帮我个忙?” 王妃笑容微僵:“我没有什么文采……” 不会也想让她写什么称赞她的小作文吧?不要啊…… 冷知棠抿住嘴唇。 顾蓉蓉清清嗓子:“不是,王妃误会了。我是觉得现在天气虽然还不太凉,但我们路途还遥远,越往南走越是湿冷,我想请您做件斗篷,正好车上有皮毛。” 王妃一听是这事儿,松一口气:“行,这个可以,没问题。” 冷知棠羡慕又好奇:“你怎么知道越往南走越是湿冷?你又没去过。” 顾蓉蓉心说我当然知道,往南走没暖气,到冬天有的地方都恨不到去外面取暖。 “看书,书上说的。”顾蓉蓉信口胡诌。 “你哪来的书?不是说……” 冷知棠还想问,顾蓉蓉扯着她往外走:“跟我去找东西。” 拿上些食材,又在小车上找皮草,别说,昶王还真挺大方,给的皮毛不但大,而且成色极佳。 顾蓉蓉数出几张,塞给冷知棠。 冷知棠诧异:“你要做这么多件?能穿得了啊!” 顾蓉蓉疑惑地看她,冷知棠被看得莫名其妙,努力抱着跟上去:“怎么?我又说错了?” 顾蓉蓉抱着布料斜她一眼:“你不是人?你不穿?” 冷知棠脚步一顿,愣愣看着顾蓉蓉的背影。 顾蓉蓉走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回头看她:“不是吧?大小姐,这点东西就抱不动了?” 冷知棠微红着眼睛,又跟上来:“你要给我做?” “不是我,是王妃,我可不会女红,你想得美。”顾蓉蓉催促,“快点吧!” 她一边走,一边还纳闷,怎么今天顾文楼还没有动静?依他那的个性,早该起来折腾大家,催促着出发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家伙一定不对劲,一会儿得去范家叔侄那里去打听一下。 顾蓉蓉和冷知棠进屋,迎面看到冷星尘微沉的脸,眼下还有淡淡青黑。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冷星尘就还没睡,看来昨天晚上也没睡好,是被气得不轻。 冷知棠垂下头,小声叫:“大哥。” 冷星尘盯她半晌,叹口气:“昨天晚上可有伤到?” “没有,有二……二嫂保护我。”冷知棠抿唇,“大哥,你不生我气了?” “我生气有用吗?”冷星尘扫顾蓉蓉一眼,别扭道,“多谢。” 顾蓉蓉淡淡:“大公子想谢就好好保重,别动不动生气,气大伤身。” 冷星尘:“……” 顾蓉蓉转身进里屋,冷知棠吐吐舌头也赶紧跟上。 冷星尘咳嗽几声,目光微深。 第六十章 报应来得太快 顾蓉蓉和冷知棠把布料、皮草都放下。 王妃诧异:“这么多?” “不多,我数了数,我的,知棠的,还有王妃的,若是还有富余,再做两件男子式样的。” 顾蓉蓉在布料和皮草挑挑:“我要最好的,别和我抢。” 王妃从怔愣中回神,微抿唇说:“我不用,我曾去过岭南,那边是闷热,冬天……其实也还好。” 顾蓉蓉不以为然:“刚才说了要帮忙的,就别推辞了。” 正在说,范忠在门外道:“世子妃可在?” 顾蓉蓉转身出屋。 “有事?” “世子妃,”范忠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会儿就要出发,我想请世子妃给我侄儿看看伤。” “好,”顾蓉蓉迈步往外走。 直到四周无人,顾蓉蓉才问:“怎么了?” 昨天晚上刚看过,也给了药,范忠不该一早就来。 “世子妃还不知?”范忠诧异,目光扫过四周,“顾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顾蓉蓉惊讶,是真不知道。 昨天晚上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天刚亮,顾大人就被人扔在院门口,他的心腹发现,赶紧把他抬进去屋,据说是左右大腿上都有伤,好像挺重的,骑马是不行了。” “另外,”范忠似乎也心有余悸,“听说左手手筋也被断,就算以后接得好,怕也不能再用力,不能再提重物。” 顾蓉蓉微拧眉,那顾文楼不就是废了吗? 虽然说他之前武也不怎么样,但不怎么样和不能,还是有区别的。 “世子妃,您真不知道?”范忠小声问。 顾蓉蓉察觉范忠眼中的探询,坦然道:“不知,我还纳闷,怎么今天他也不催促大家起身,不着急出发。” “原来竟是受伤了。” 顾蓉蓉略思索:“王家人怎么说?” 范忠眼中隐隐闪过笑意:“说起王家,就更倒霉了。顾大人受伤,有人去让王家找大夫,听说,王光发也遇袭出事,他……” 范忠有点犹豫,似乎不好启齿。 “如何?你只管说,”顾蓉蓉语气平静。 范忠摸摸鼻子,目光转向别处,这才说:“那个……就是,王光发脑门上被人刻了个王八,还……还被切断子孙根。” 顾蓉蓉眼睛微睁,用力压下嘴角。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神仙替她出的这口气啊! 转念一想,难道是……大侠? 顾蓉蓉拿几粒上好补气血丹药给范忠:“我知道了,多谢你来报信,这个给你,你和侄子都能吃,强身健体!” 她转身进屋,正听到冷知棠和王妃正说话。 “挑个成色一般的,给你做一件就行了,母亲不要,你大哥的等过镇子的时候,我再给他买。蓉蓉不计较,我们不能不懂事,这本就是昶王给她的东西。” 冷知棠点头:“那我也……” “她既然愿意送你,你就收下,若都不要,反倒生分。” “我听母亲的。” 顾蓉蓉挑帘进屋:“选好了没?” “好了,”王妃拿一件白狐的,“用这个给知棠做的,以前她有一件白狐的,很是喜欢。正好用这个做件差不多的。” “在路上走,白狐爱脏,”顾蓉蓉提起一张火狐的,“这个,这个好看,而且不爱脏,衬着肤色更白些。” “可是……” 顾蓉蓉又挑件墨狐:“王妃用这个,大气得很,就这么定了。” 顾蓉蓉一锤定音:“我有件事,想和王妃说。” 王妃心情复杂,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你说。” “我猜测,王家会把冷秀秀扔到队伍里来,要多防着她些。” 王妃点头:“我会的,就凭她这次如此暗害知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另外,昨天晚上顾文楼被人废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还有王光发,”顾蓉蓉清清嗓子,“脸上被人划了个王八,还切断子孙根。” 冷知棠眼睛睁大,脸泛红,王妃也是一脸讶然。 顾蓉蓉看她们这反应,就知道她们也不知情。 “竟然……”王妃用力抿唇,她也该到是谁干的。 真是,竟然如此!万一出了差错,该如何是好? 顾蓉蓉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没有点破。 王家出的事可不只这一桩,还被她搜刮一空了呢,想必王家人也会把这件事也归到“大侠”身上吧? 这个便宜夫君,这次得替她背个锅。 顾蓉蓉心里暗笑,她空间里的那幅画,再次微微闪光。 时间一长,其它人也感觉到不同寻常,吃过早膳,都等着顾文楼下令。 王家也派人来过两次,神色匆匆,严肃紧张,不知道说了什么。 顾蓉蓉在廊下坐着,假意不知。 终于,顾文楼手下一个姓赵的心腹和王家的管家一同出来问话。 王家管家就是昨天晚上刚死了的刘婆子的丈夫,脸上极为憔悴。 赵差官道:“都听着!王家昨天晚上失窃,丢了不少财物,有谁知道东西下落,最好尽早如实交待!否则的话,若是被搜出来,可别怪王法无情!” 顾蓉蓉暗暗嗤笑,就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吓唬谁呢? 王家管家对他的说辞也不太满意,大声道:“我劝你们脑子都放清楚些!谁偷了东西,乖乖交出来,尽早交,或者还能从轻处置,若是被搜出来,那可就要从重处罚!” 他言辞冷厉,目光凶狠,掠过在场众人。 顾蓉蓉掀眼皮,声音清冷:“赵差官,从轻怎么说,从重怎么讲啊?” “这话是您教他说的,还是顾大人让他说的?” 赵差官蹙眉:“都不是,大人没说过,我也没说。” “那就有意思了,”顾蓉蓉不紧不慢,“一个管家而已,就是个奴才,怎么有这么大的权利吗?” 王家管家冷哼:“我们王府……” “王家,”顾蓉蓉纠正,“不是什么王府,别乱说,我们才是王府出来的。你们王家一个区区商户,也配叫王府?” “你!”管家怒喝,上前一步,“你句句针对,我看分明就是与你有关!” “你看?你哪只眼睛看?谁允许你看?” 管家哼笑:“那就搜,一搜便知!” 第六十一章 搜查 管家话一落地,众人都不禁皱眉。 真是不要个脸了,又不是求着他住到这里来的,在这个破院子住一晚,现在又说丢了东西,简直莫名其妙。 冷知棠气得脸泛红:“你说搜就搜?凭什么?你又不是官府的人!” 管家冷哼:“这事要是惊动了官府,我们王家是不怕什么,对你们有什么影响,你们可想好了!” 顾蓉蓉目光扫向赵差官:“赵差官,你怎么说?你们顾大人呢?怎么也不出来说句话?” 赵差官蹙眉,他当然也看不惯管家这作派,不过……现在顾文楼的情况,的确还不适宜出发。 如果无缘无故拖延,难保这些人不会猜疑,倒是可以利用这个管家一下。 打定主意,赵差官道:“既然他们丢了东西,若是就带你们这样走了,传出去对你们的名声也不好,搜搜也好,可以自证清白嘛。” 冷星尘声音清冷:“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证明清白?” 冷知棠咬唇:“就是!既然怀疑我们,那就报案,让官府来,我们不怕!” 赵差官皱眉:“吵什么?时间紧迫,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了时间,耽误行程,谁来负责?” 顾蓉蓉挑唇轻笑:“那赵差官的意思就是,这样省时间,让个王家的奴才来搜我们就是省时间? 既然这样,赵差官,我们,你们,这一行人都算是入住王家的外人,要搜,就都搜,如何?” 赵差官手握刀柄:“放肆!本差官岂能和你们一样?” 管家对赵差官拱拱手:“赵差官,我看就从他们搜起,我们自然是相信差官大人们不会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 赵差官也烦他,摆摆手:“快搜。” 管家回头对带来的几个家丁道:“搜!搜仔细点,不要有任何遗漏!” 冷知棠还想说话,顾蓉蓉拦住她,似笑非笑:“让他们搜。” 冷知棠疑惑,但也只好忍住。 他们这些人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好搜的,都是简单几个包袱,一点干粮,一点散碎银子。 一个家丁抱着张皮草跑出来。 “管家!里面发现这个!” 冷知棠回头,眼睛微睁:“那是我们的!” 管家走过去,扯着皮草看了看:“笑话,这种成色的火狐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有的?我看分明就是偷的!” “管家,不止这一张,还有别的,好几张,还有布料!” “呵,有这些就够拉你们坐牢,”管家怒道,“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冷知棠气得眼睛发红。 “这的确是我们的,”王妃冷然沉声,“我们现在虽是犯人,但也不是天生就是犯人,长宁王府,也不是谁都能践踏!” 管家垂眸看看皮草,又看看王妃,正欲开口,又个家丁跑来。 “管家,那边小车上有好多东西,名贵的不少,您去看看。” “走!” 管家带人就往小平板车那边走,冷知棠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不慌不忙,甚至给昶王府的侍卫悄悄打个手势,让他不要管。 “你不管他们吗?”冷知棠不解,“我看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怀好意,要是万一故意颠倒黑白怎么办?” “要的就是他颠倒黑白,”顾蓉蓉笑容泛凉,“不然我们怎么再赚一笔?” 冷知棠眼睛放光:“你有对策?” 顾蓉蓉挑眉:“那当然。” 王妃见她如此笃定,紧绷的心也慢慢放下。 不多时,管家又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回来了,一来就指着顾蓉蓉:“好啊,果然是你! 幸亏没放你们走,还敢把偷来的东西装车,堂而皇之,简直是胆大包天!” “现在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蓉蓉掸掸衣袖:“叫你们家的主子来,我不和一个奴才废话。” “我怕你作不了主,浪费时间。” “你!”管家怒火冲上头顶,“好,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是我家主人来了,怕是不那么好说话了!” “好说话?谁要跟他好说话?”顾蓉蓉笑容敛去,“去叫!” 管家摆手,命一个家丁去请人。 顾蓉蓉扫一眼在一旁不作为的赵差官,语气冷淡:“赵差官,你也好好瞧着,毕竟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也难辞其咎。” 赵差官脸色晦暗,他知道顾蓉蓉难缠,现在心里也没底,不知道顾蓉蓉要干什么。 不过,不论干什么,反正牵扯不到他头上。 王光发是来不了,脸上被划出个王八,还断了子孙根,这样的重伤,又是见不得人的伤,他没死都算命大。 王老夫人似被愁云罩顶,整个人都陷入绝望,被无边怒火包围。 现在听下人禀报说,找到被偷的东西,像是立即发现一个出火口,踩着风火轮抵达现场。 王老夫人记得顾蓉蓉:“是你?” “是我,”顾蓉蓉懒洋洋,“昨天晚上起夜,看到不该看的,打击报复立即就来了。连栽赃我们偷东西这种下三滥的破招都用得上,可真是能耐。” 王老夫人火一下子窜出来:“谁打击报复?什么栽赃?明明就是人赃并获。” 她一把扯过家丁手里的火狐皮草:“这难道是栽赃?一个流放犯,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流放,那是皇帝老子判的,轮不到你一个老妪在这儿说三道四。”顾蓉蓉反唇相讥,“我们要是不流放,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见面? 就你这种家底,连冷秀秀那种家境出身的你都得巴结,还敢看不起我们长宁王府?” “长宁王府是被流放,但人还没死,精气神还在,王爷的余威未散!几件皮草,一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顾蓉蓉上前,夺过皮草:“起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东西!” “还好意思腆着老脸说这是你的,这种成色的你见过吗?”顾蓉蓉嗤笑,“睁开你的老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王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脸皮直颤,正想要怒斥反驳,忽然看到顾蓉蓉所指的地方。 一下子卡了壳。 第六十二章 搜得,走不得! 昶王府。 三个字,虽小却清晰。 昶王派人给顾蓉蓉送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库房里直接取的,以往别人送礼、回礼之类的。 还有些是宫里内务府得旨意,年节的时候分赏下来的。 这种情况,为避免出错,就会在能打记号的东西上,打一个小小的记号,昶王府的人接手时,也会盖上王府小字样。 这一点,顾蓉蓉在第一次拿到昶王赏赐的时候就发现了。 在清点小平板车上的东西,挑选着一部分放入空间的时候,也作过比对。 她把不太能保存的,没有标记的放入空间,而小平板车上这些,大部分都有。 顾蓉蓉指着那三个字,挑眉问王老夫人:“老太婆,说话!这是你家的东西吗?你敢说吗?” 王老夫人脸色骤变:“你……你……” “你什么你?”顾蓉蓉扭头吩咐冷知棠,“把其它的皮草拿来!” 冷知棠脆生生答应一声,抱着另外的过来:“看看,睁开你的狗眼睛看看!” 冷知棠兴奋得不了,怪不得顾蓉蓉不着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无一例外,每张都是标记。 “昶王府的东西,什么时候跑到你们王家,成了你们库房里的?这可得好好说道一下,是昶王赏你们的?还是来路不正啊?” 顾蓉蓉语气疑惑,轻嘶一口气:“不会你们才是贼喊捉贼吧?” “你,你胡说!”王老夫人咬牙,“皮草都差不多,我一时眼花,认错了也正常。” “哦?认错?”顾蓉蓉点头,“我可得再去我的小车上检查检查,别把别的东西也让你认错了去,我的变成你的。” 到小车附近,顾蓉蓉“哎呀”一声。 王老夫人心尖一紧。 顾蓉蓉借着车沿遮挡,从空间里拿出打碎的普通瓷壶:“这是……昶王送我的古董茶壶!” “价值两千两!” “哎呀!”顾蓉蓉拿起散落在车上香粉盒子,“这是他国进贡的小等香粉,一年只有二十盒,价值一千两!” “哎呀!这是琉璃镜,后宫都没几个,价值三千两!” “哎呀!” 别说王老夫人,顾蓉蓉一“哎呀”,赵差官都跟着一哆嗦。 他知道那车东西是昶王府送给顾蓉蓉的,但也没想到这么值钱。 真的假的? 王老夫人感觉天旋地转,那口气差点倒不上来。 冷知棠小嘴张大,眼睛放光,直到现在才明白,顾蓉蓉说的“赚钱”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不只是要自证清白,她根本不需要自证,她要的,是让王家浑身是嘴说不清!是让王家再扒下一层皮。 不过…… 冷知棠又有点疑惑,小声对王妃道:“母亲,您瞧那个碎了的小茶壶,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王妃纳闷:“怎么眼熟?” 冷知棠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晃晃头:“没什么。” 那边顾蓉蓉完全没想到,刚刚差一点暴露,捧着一张字画痛呼。 “哎呀!前朝书画大家的封笔之作,价值一万两!” 顾蓉蓉气愤地看着王老夫人:“你家的下人,好没规矩,要搜就让他们搜了,搜就好好搜,你们倒好,毁人东西算是怎么回事?” “再说,你们只是民,可不是官,搜查已经算是过分越了界,还把人东西弄坏,分明就是故意,”顾蓉蓉理直气壮,“不行,去报官,找官府来评理!” 王老夫人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她也算是吵架的一把好手,冷秀秀嫁过来以后来也被她拿捏得服服贴贴,自问还没遇见过什么对手。 现在倒好,明明看着比冷秀秀还小丫头,居然把她骂得头晕脑胀。 管家赶紧上前来:“胡说,我们可没弄坏你的东西。来人,我们走!” “慢着!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弄坏的呗?”顾蓉蓉反问,“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我自己故意弄坏,就是为了陷害你们?” 管家:“……” 我竟然无言以对。 管家回头看赵差官。 赵差官皱眉:你他娘的看我干什么! 赵差官开口:“此事……” 顾蓉蓉拦下他:“赵差官,你若是不能秉公处理,那就最好别说话。 刚才他们要搜,我可问过你。你说耽误了时间和行程,我们担不起。 我们听你的话,搜了也搜了,查也查了。” 顾蓉蓉声线清冷,字字像浸过冰:“可搜得,走不得!弄坏了我的东西,想一走了之,没门!” “侍卫大哥!”顾蓉蓉转头看昶王府侍卫,“这些东西您清楚,烦请给作个见证。” 侍卫点点头:“没错,我可以作证,这小车上的东西,的确是我家王爷送予世子妃的。” 王老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压根没想到,这群人里,还有个人是昶王府的。 这车东西,也真是昶王送的。 怎么会这样! 赵差官脸色也难看至极,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也是始料未及。 管家额头冒汗,走到赵差官身边小声道:“赵差官,您看这……我们真没有弄坏她的东西,真的只是搜一下。” 赵差官快呕死了,真是万分后悔,刚才就不该贪图管家给的那点银子,早知道就不管这破事。 赵差官往小平板车这边走过来,顾蓉蓉站在原地没动,正想借机拨动他袖子一下,还没出手,赵差官突然腿上一麻,像被什么击中了一下。 顾蓉蓉收回手,眼角余光掠向不远处的树梢。 大侠? 赵差官腿一麻,身子一歪,差点摔倒,眼疾手快一手夫住平板车,另一只手撑住地。 这一撑不要紧,袖子里的一枚宝石戒指滚出来。 红彤彤的宝石镶嵌在赤金镂空花纹戒上,样子还挺精巧。 顾蓉蓉眼睛微睁:“哟,这是什么?赵差官,你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 赵差官一脸懵,还没说话,顾蓉蓉已经抢先一步把戒指捡起来,拿在手里观摩。 “宝石成色还算不错,样式也凑合,看样子不是年轻女子的样式,赵差官,不会是你临行时你的老母亲送给你,让你一解思母之情的吧?” “你……” 第六十三章 谁和你是亲戚 顾蓉蓉手指摸到戒指里侧,神色惊讶。 “咦?这里还有个印记,这是……王?” 顾蓉蓉脸上恰到好处地闪过疑惑、震惊、难以置信到最后的了然。 目光在王老夫人和赵差官身上来回掠过,意味深长。 其它人还有没明白过来的,从她的眼神中也明白过来了。 “难怪赵差官能同意王家的奴才来搜查我们,难怪不愿意让我们报官,原来根本不是嫌浪费什么时间,而是早就暗通款曲,私下勾结了?” “你放肆!”赵差官恼羞成怒,“这东西根本不是我的!” “你才放肆!”顾蓉蓉笑容一收,“一个差官,利用职务之便,和商户暗中勾结,诬陷我们,故意损坏昶王所赠之物,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们长宁王府虽被流放,但也不是可随意被诬蔑的!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赵差官:“……”我他娘的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他倒并不是怕顾蓉蓉这个人,只是顾蓉蓉一个个帽子扣下来,一个比一个加重,实在让他胆颤心惊。 他惊惧又疑惑,那枚戒指,明明不是他收的,怎么会从他的衣袖里滚出来。 他当然不知道,是顾蓉蓉在与他擦身而过时,放到他身上的。 当时王老夫人闹得厉害,他的注意力都在王老夫人身上,再说也根本想不到,顾蓉蓉敢在他身上动手脚。 昶王府的侍卫上前一步,沉脸道:“王家,赵差官,你们给个说法,如若不然,我就写书信禀报王爷。” 王老夫人冷汗淋漓,老脸上勉强扯出个笑:“此等小事,不必麻烦王爷……” “小事?你觉得这是小事?毁坏王爷赠予世子妃的东西是小事?”侍卫怒道。 “老妇的意思是……”王老夫人一哆嗦,看向顾蓉蓉,“还请您多担待,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 “谁和你是亲戚?你们家是这么对待亲戚的?”顾蓉蓉反唇相讥,“担待是担不了,我和你们没那个交情,要想了事,也不难,照价赔偿。” “赔……赔偿?”王老夫人脑子里再次轰鸣一声,差点吐血。 昨天晚上儿子被人废了不说,还遭了盗,活了几十岁,从未听说过种盗贼,是东西就偷,屋里偷得家徒四壁,连库房都搬空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不但偷了,而且偷得悄无声息,那么多东西,而且有很多沉重的东西,竟然没有一个发现。 真是邪门。 尤其是冷秀秀身边的那个丫环,今天一早被人发现在草丛里躺着,一醒来就非说有鬼,鬼还和她说话来着。 王老夫人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后脖子冒凉气,浑身冷嗖嗖的。 “刚才不是都报价了吗?”顾蓉蓉痛心道,“算下来一共五万两千零二十两,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就算五万两千零五十两,那五十两换成等价米粮,装车上,是我们大家的。” 五十两,能买不少粮食,其它人听了都听高兴。 王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不但不抹零,还往高处加?这是什么亲戚!” “要不是看在亲戚份儿上,我只加三十两吗?我是个实诚人,给你加个万八千的,你也得算,行了,我烦了,掏钱吧!” “你……”王老夫人喉咙溢上腥甜,“我们家昨天晚上被盗,哪来的五万多两……” “没银子那就找官府说,到了官府,就不只这一件事,恐怕也不是五万两能平得了的,”顾蓉蓉眸子漆黑,目光冰冷,看得王老夫人心尖微颤。 “你可掂量清楚了。” 王老夫人呼吸急促,在脑子里迅速权衡思索。 “王家的酒庄,生意一直不错,”王妃缓缓开口,“听冷大生说,一年总有十来万的进账。” “家中被盗,酒庄和钱庄的银子,也不会在家里放着吧?” 王老夫人闭闭眼睛,把管家叫过来:“去,到酒庄去凑银子。” “老夫人……” “去!” 顾蓉蓉叮嘱道:“记住了,要银票,不要银子,别想着用现银来我们面前耍威风,到时候还得让你们拖走换银票,浪费时间。” 王老夫人脸色铁青,嘴一张,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又是一通乱。 顾蓉蓉才不管这些,对王妃道:“走,量尺寸,做斗篷。” 反正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她又不急。 顾蓉蓉扫一眼赵差官:“赵差官,以后眼睛可得擦亮些,合作最怕遇见猪队友,翻车了不是?赶紧去请示一下顾大人,什么时候走。” 赵差官:“……” 众人散去,各自回去休息,难得不用着急走,他们也乐得休息。 冷慢慢站在树梢上,拧眉凝眸。 冷星赫扫他一眼:“你看什么?” 冷慢慢摸摸后脑勺:“世子爷。” “说。” “你看那把碎掉的小壶。” 冷星赫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刚才被顾蓉蓉一声“哎呀哎呀”痛惜的东西,现在都被清理堆起。 “不就是一把小茶壶,怎么了?” 冷慢慢舔舔嘴唇,缓缓说:“那好像……是速速的茶壶。” “什么?”冷星赫莫名其妙。 “速速的茶壶怎么会在这里?他人还没回来,之前所用的东西应该在王府,王府被抄了。” 冷慢慢摸着后脑勺:“可是,这茶壶真的很像,属下记得这好像还是速速保护小姐逛街的时候买了,小姐买回来又不喜欢了,就给了速速。” 冷星赫蹙眉,冷慢慢又慢吞吞地说:“还有那幅画,世子是否觉得眼熟?” “不熟。”冷星赫回答。 冷慢慢惊讶:“世子,那不是你亲笔画的吗?以前在书院的时候画的,老师让您挑是学画还是音律,您弹了几天琴,被府里大鹅追过几圈,就决定弃琴学画。” 冷星赫目光凉凉打量他:“这些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冷慢慢嘿嘿笑:“那当然,府里的事,我是百事通。” 冷星赫:“呵呵。”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平板车上的东西,不是昶王送的,是从咱们王府带出来的,是吗?” 冷慢慢哑火了。 第六十四章 下场 冷知棠凑到顾蓉蓉身边。 顾蓉蓉莫名其妙:“干什么?” 冷知棠小声问:“那只被摔碎的小茶壶,是昶王送的吗?” 顾蓉蓉心思微转,脸上不动声色:“怎么了?” 冷知棠眨眨眼:“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我又没有去过昶王府。” 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不是经常和我一起去小平板上找东西?翻来翻去的看到过呗,脑子里就有印象了,这叫眼睛形成的成像记忆,你没有特意去记,其实脑子已经有过成像,再看到的时候,就会有熟悉感。” 冷知棠思索片刻:“还有这种说法?” “那当然,”顾蓉蓉点头,“我说的肯定对。” 王家办事效率挺快,大概也是想让顾蓉蓉这些人赶紧离开王家,像送瘟神一样把他们赶紧送走。 银票送了来,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外加米面粮食,装在一辆车上。 这次王老夫人没来,是管家来送的。 顾蓉蓉对王老夫人不感兴趣,数好银票,见管家要走,开口道:“慢着。” “你还欠我们一个道歉。” “我说过,搜可以,搜了就完了?没门!” 管家抿唇:“这不是……都赔了银票吗?” “那是你主子赔的,不是你,怎么?你主子银票都出了,你的道歉,就这么尊贵?”顾蓉蓉嗤笑,“一个奴才,谱倒摆得比主子大,要不我去找你主子说?” 管家沉默不语,梗着脖子不说话。 “哦,懂了,这是和赵差官约好了,”顾蓉蓉扬声,“行,你厉害,支使不动,那你走吧。” 管家哼一声,转身离去。 冷知棠气呼呼:“就这么放他走了?他可是坏!” “有人不会放过他,走,去看热闹。” “去哪儿?”冷知棠瞬间兴奋。 跟着顾蓉蓉,两人到月亮门口。 隐约听到外面不远处树丛后,拳拳到肉的声音。 “你他娘的敢陷害我?你算什么东西,敢黑老子!”赵差官压着嗓子,一拳比一拳重。 管家痛呼声都被压抑:“小人没有,小人不敢!” “不敢?那我身上怎么会那老太婆的东西?真他娘的晦气!”赵差官才不信,“害得老子被犯人嘲笑,还被大人责骂,就你那几十两,把老子害惨了!” “小人真的没有啊,大人明察!” “还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大人饶命,小人对天发誓……” 话没说完,又对拳头打回去。 顾蓉蓉轻笑:“看到没有,有人替咱出了气,手指头都不用动。” 冷知棠眉飞色舞:“没错。” 不消片刻,赵差官喘着粗气出来,后面管家如同丧家之犬,鼻青脸肿,口鼻冒血。 顾蓉蓉笑眯眯:“哟,二位,忙着呢?赵差官,问了吗?顾大人说了没,什么时候出发?” 赵差官咬牙,瞪她一眼没说话,甩袖子离开。 管家也不敢多留,灰溜溜走了。 中午时分,顾蓉蓉招呼大家搬下点面,又拿点菜和肉,一起做一顿肉酱面。 院子里香气四溢,欢声笑语。 之前的郁闷扫去不少。 顾文楼躺在床上,身上疼刚缓解一些,冷汗不知道出了多少。 这些都不算什么,要紧的是……他简直无法相信,他的手废了! 昨天晚上那个面具人,没有被他一刀扎死,反而一刀挑断他拿刀手的手筋! 他以后不能再拿刀,连提笔都难! 破相,手被废,还要去岭南,这些事件件都冲击着他,把他推向深渊。 明明是风头无两的贵公子,怎么会转眼变成这样?! 正怒火灼烧般的难过,听到笑语声,他低吼道:“谁!谁在笑?” 外面的人小心翼翼回话:“大人,是那些流放犯,在吃午膳。” “他们竟然还能吃得下去,”顾文楼咬牙切齿,“让王家准备马车,备药,备好后即刻出发!” “是!” 范家叔侄得到消息,立即找机会来告诉顾蓉蓉。 顾蓉蓉给他们盛了面:“多谢,我知道了。” 她立即告诉大家,快点吃,吃完好准备出发。 王家现在都是鸡飞狗跳,准备顾文楼要的东西也需要时间,一磨蹭,大家已经吃完,还休息了一会儿。 顾文楼被抬到马车上,放下帘子,外面的人根本瞧不见。 王家老夫人和王光发都不能出来送,他们也不想送。 管家顶着一张被揍花的脸,命人拖着冷秀秀一家,送到大门口。 冷秀秀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苍白憔悴,哆嗦着像风中的破叶子。 “管家,帮我和母亲说说,让我留下吧,我愿意当牛做马……” 管家不耐烦:“别废话!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给家里惹了多少大祸,你这种扫把星,老夫人说了,根本不配再留在王家,赶紧滚!” 冷大生怒道:“你这个狗奴才,哪轮得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你……” 管家一摆手,吩咐几个家丁:“给我狠狠打!” 砰哐又是一顿胖揍。 管家拧眉立目,满心忿恨,好端端的,死了老婆,挨了骂又受了打,不敢对其它人怎么样,难道还对付不了冷大生吗! 顾蓉蓉在一旁看热闹,老邹氏尖叫着过来拉扯,大邹氏也过来求饶。 冷秀秀一旁站着,不声不响,满脸麻木。 老邹氏急道:“秀秀,你说话呀!” 冷秀秀木然:“我说什么?让我说什么!” 赵差官怒斥:“都老实点,赶紧站好,闹什么?” 管家呸一口,把休书扔到冷秀秀身上:“拿着,老夫人说了,以后,王家和冷氏再无半点关系!就算是将来要饭,也别到要到王家门前来!” 冷秀秀看着休书,眼中涌出泪,几下撕碎。 冷大生喘着气,指着王家在门,管家带人进去,“哐”把门关上。 “出发!” 顾蓉蓉目光掠过王家大门,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 冷星赫带着冷慢慢暗中跟上。 “世子,接下来要路过凤凰岭,咱们要不要和那边说一声?” 冷星赫手指抚着刀柄,略一思索:“不用。” 第六十五章 我是有天赋的人 冷星赫目光锁定顾蓉蓉,心里滋味复杂。 本来放心不下家人,才一直跟到这里,但现在看到顾蓉蓉,心里的担忧就散去大半。 有顾蓉蓉在,好像什么困难危机也能应对。 “世子?”冷慢慢叫一声。 冷星赫回神:“凤凰岭大当家与我是莫逆之交,他父亲又和父王是生死弟兄,王府这边的事,他们已经得到消息,速速也已经去打过招呼,我们不必再去。” 冷慢慢眼睛微睁:“速速要回来了吗?” “快了,”冷星赫点头,“到时候让他去队伍里。” 冷慢慢睁大的眼睛又恢复:“哦。” 冷星赫眯着眼睛看顾文楼的马车,这家伙有马车坐,其它人可没有,没多久就都累得汗流浃背。 虽然现在太阳没那么晒,但靠步行,体力跟上不的大有人在。 冷知棠苦着脸,眉头紧皱:“二嫂,我感觉脚底都起血泡了。” 顾蓉蓉看她的鞋:“你这鞋确实不行,等一会儿休息的时候,我给你找双鞋垫。” “你不累吗?”冷知棠喘着气,“看你好像挺轻松。” 顾蓉蓉心说,我是一年训练不间断的人,这点路不算什么,要不是原主的身体不好,更不在话下。 “还行,我以前被顾家虐待,经常和丫环婆子一起干体力活,所以还好。” 冷知棠微惊,又有些愧疚:“你……他们竟然如此待你吗?” “是啊,简直拿我当牲口使。”顾蓉蓉感叹,以前在异能组,根本不分什么男女,只分能力大小。 冷知棠垂头:“对不起。” 顾蓉蓉一时没回神:“什么?” “对不起,以前那样对你,”冷知棠鼓足勇气,“早就该对你说了,对不起。” 顾蓉蓉一愣。 冷知棠之前对原主不太好是真,但原主受人蒙骗威胁冷星赫也是真。 孰是孰非,一时还真算不清楚。 顾蓉蓉拍拍冷知棠肩膀:“知错就改,就是好朋友,过去的都过去吧!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冷知棠眼睛一亮:“你这句说得真好,好有文采,我要记下来!” 顾蓉蓉微挑眉:小姑娘吃这一套?那不是轻松拿捏了。 冷星尘开口道:“果然好文采,既是在顾家过得不好,文采倒也斐然。” 顾蓉蓉:“……” “这就是天赋了,有的人读几十年书,未必能中个秀才,有的人天生有才气,哪怕偷听别人上课,远远听先生讲两句,自己也能悟出来。”顾蓉蓉面不改色,“我就是这种。” 冷星尘:“……” 王妃:“……” 冷知棠羡慕不已:“那你还会别的吗?再多说几句!” 后面的大邹氏哼道:“显摆什么?听先生讲几句就以为自己有什么大才了?怎么脸皮那么厚呢?” 顾蓉蓉摸出一块精致小镜子,对着大邹氏一晃:“看,这是什么?” 大邹氏眼睛瞬间亮了,这么漂亮的镜子,这么清晰的镜子,还没有见过! “镜子!” “对,”顾蓉蓉慢慢把镜子收回去,“不自知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有用。”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钱钟书说的。 大邹氏脸色一变:“你!” “你说谁?” 顾蓉蓉直言不讳:“说你啊,不然还能说谁?你的脸丑得就像一桩冤案。” 冷知棠“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大邹氏恼羞成怒,“死丫头,就是因为你们家,才害得我们落得这般田地!还好意思笑。” 冷知棠咬唇:“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们才没有害你们!” “就是你家,是你爹!你那个叛国……” “啪!”顾蓉蓉一脚踢过去,大邹氏被踢翻,滚到路旁。 “再说一次试试!谁敢再提这茬,砸断骨头!”顾蓉蓉横眉冷对,“我们害你,我们让你爬你女婿的床了吗?我们让你不要脸了吗?真好意思!” 一旁的冷秀秀听到这话,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握住。 大邹氏哼哼唧唧:“胡说,胡说!我要撕了你的嘴。” “是不是胡说,大家心里都有数,”顾蓉蓉嗤笑,“你自己家的人可都看到了,冷秀秀,是不是啊?” 大邹氏挣扎着爬起来:“秀秀……” 冷秀秀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半晌,声音幽幽从前面传来,小而尖锐:“别叫我,丢人。” 大邹氏一呆,青着脸低头跟上。 天近傍晚,队伍速度总算慢下来,顾蓉蓉望望前面,没有驿站的影子,更没有村子镇甸,看来今天晚上又得露营。 不过,顾蓉蓉望向远处,隐约有山的影子,而且山高又险,远望像中间被刀劈开,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安。 顾蓉蓉问王妃:“那是什么地方?” 王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凤凰岭,是京城一道屏障,山高且险。” 顾蓉蓉抿唇,心里的那点不安更浓。 “那山上有山匪响马吗?” 王妃看她一眼,低声说:“他们虽然占山为王,但也不算山匪。” 顾蓉蓉眼中飞快闪过疑惑,那就是有人占山为王,但听王妃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否则,不会替他们说话。 顾蓉蓉迅速做着判断,语气平静:“那他们是什么人?” “凤凰岭的大当家与星赫一起长大,是莫逆之交,他父亲与王爷也相交多年,他们父子原来是军中的人,后来……也是世事难料,就退出军营,占山在此。” “他们不作恶事,与当地百姓也相安无事,有时候还会给村民一些资助,朝廷也派兵来剿过两次,不过也都不了了之。” 顾蓉蓉不再言语,古代有很多义匪,无法单纯用对错来评判。 夕阳西沉,前面的马车总算是停下,官差下令,原地休息。 不少人就地瘫坐,一动也不想动。 顾蓉蓉找几处平整的地方,准备扎帐篷用。 到小平板车旁,借遮挡从空间拿出点消毒水和药棉以及几双运动鞋垫,又找出几双女靴。 拿上东西,回到冷知棠和王妃的休息处。 “这个给你。” 第六十六章 秀儿,是你吗? 冷知棠看着这些东西,惊讶又惊喜。 “给我的?” 顾蓉蓉拿出帕子展开铺上:“这是药水,都能用。你不是说有血泡吗?” 冷知棠看看四周,红脸道:“人太多了,我不能在这儿脱鞋。” 顾蓉蓉把这茬忘了:“那你先拿着,我去搭帐篷。” 她手脚麻利,很快把帐篷搭好,还铺了床被子。 冷知棠感叹:“她好厉害,什么都会干。母亲,我真是处处不如她,可笑我之前还看不起她。” 王妃欣慰:“棠儿成长了,能看清自己和别人,不错。” 冷星尘递过两个蛋:“承认别人优秀是对的,但也要保持警惕。” 冷知棠赶紧推辞:“大哥,你留着吃吧,我不用的。” 冷星尘微沉脸,不容分说塞给她。 “星尘,一会儿你好好歇着,我去煎药,”王妃关切,“你感觉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冷星尘垂眸,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落在他腮边,显得脸色越发苍白。 “我没事,不用担心。” “大小姐,过来!”顾蓉蓉叫一声。 冷知棠红着脸,抱着东西过去:“你能不能别叫我大小姐?” “那叫什么?”顾蓉蓉挑眉。 “就叫名字啊,”冷知棠跺脚,又嘶一口气。 顾蓉蓉忍住笑:“行了,快进去抹药。” 冷知棠进帐篷,看到里面的布置,忍不住叹一声:“我都不好意思坐,我身上太脏了。” “哪那么多事,”顾蓉蓉接过药,“那边有溪水,一会儿去洗。” “你怎么知道?”冷知棠诧异。 “听啊,耳朵听到的,”顾蓉蓉指指耳朵,“在野外,先要观察周围环境,找有利且安全的地方,最好能有水源。” 冷知棠眼里冒星星:“你知道得真多。” 顾蓉蓉好气好笑:“快点上药吧!” 鞋袜脱下,脚底果然起了泡,还有几个已经破掉,皮粘在一处。 冷知棠疼得吡牙咧嘴,但忍着没哭,上好药长出一口气。 顾蓉蓉眼中闪过赞赏,果然环境和事教人,一教就会。 她把鞋垫和靴子递过去:“这个给你,明天穿这个试试,比你现在的鞋好一些。” 冷知棠捏着鞋垫:“这是鞋垫,好奇特,又软又弹,从未见过这种,是昶王送的吗?” 顾蓉蓉心说,昶王自己都没有见过。 “管它谁送的,现在送你,穿就是了。” 冷知棠高兴点头,正要塞进靴子里,又顿住。 顾蓉蓉问:“又怎么了?” 冷知棠一脸疑惑:“这靴子……好像是我的。” 顾蓉蓉心说坏了,当时从空间里拿,只挑着大小差不多的,没注意是从哪里装来的。 不过,顾蓉蓉脸上丝毫不慌:“你确定?” “其实也……”冷知棠想着又觉得不太可能,“我记得当时我想等二哥大婚之后,带我去骑马,就让人做套劲装,丫环们说帮我做靴子,还说要在靴子上秀花样儿,拿过花样子让我挑选。” “我挑的就是这个,”冷知棠指着靴筒上的绣花,“不过,后来我还没见到,就被抄家了。” 顾蓉蓉点头:“那大概是巧了,和你那双很像。你试试,看大小。” 冷知棠垫上鞋垫,又穿上试,欣喜不已:“合适,正合适!这鞋垫也好软,走路好舒服!” 顾蓉蓉暗笑,这本来就是你的,能不合适吗? 顾蓉蓉指指另外的靴子和鞋垫:“这个给王妃,去请她来吧!” “好!” 正要往外走,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王妃声音带着怒意:“干什么?这是星尘的药!” “我女儿不是故意的,你那么凶干什么?”大邹氏反驳,“就是一碗药,至于吗?” “一碗药?这路上药有多难买?还用我说吗?”王妃真是生气了。 冷星尘咳两声:“算了,不用和她们置气。” 大邹氏“呸”一口:“到底是谁不和谁置气?” 冷秀秀道:“王妃莫怪,我确实不是故意。不过,大公子的药珍贵,你们昨天晚上在王家连吃带住,还有知棠吃的点心也值不少钱,两两总能相抵吧?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听到这话,冷知棠过来大声吼:“冷秀秀!怎么两两相抵,谁咄咄逼人?” 她冲到冷秀秀面前,一把抓住冷秀秀手腕:“就这镯子,还是从我这里强要去的,你好意思说这话?” 一旦了口,冷知棠也豁出去,声音拔高:“不只镯子,还有你的玉扇,帕子!我二哥大婚那天,你还拿了我一盒蜜香粉!我还没有用过,全新的!” “这还只是这个月的,之前的不计其数,你和谁两两相抵?” 小姑娘脸涨得通红,眼睛却晶亮,这种大声吼出来的感觉——好痛快! 大邹氏脸青白交加,把女儿秀秀护在身后:“王妃,这就是你教的女儿?” 长宁王妃目光冰凉:“我女儿说得哪句不是实话?你教坏女儿在先,反咬在后,现在还怪我女儿?” 冷秀秀垂下泪来,轻声道:“别说了,是我的错,知棠,你之前说那些东西你都不喜欢,我觉得扔了也是浪费,所以这才……没想到会让你生气。现在我没办法还你,将来有机会,我定还你,行吗?” 冷知棠火窝住,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明明她是受委屈的那个,被夺了心爱的东西,怎么现在听冷秀秀的话,好像冷秀秀比她还委屈? “啧啧,”顾蓉蓉缓缓道:“秀儿,是你吗?真行啊,这浓郁的绿茶气息,我老远都闻见了。” “人家的东西,人家不喜欢,那也是人家的。你觉得扔了可惜,你凭什么可惜?跟你有关系? 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没想到人家会生气,你脑子这么蠢的吗?” “你……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女儿都说了,以后会还!”大邹氏忿忿道。 “行,既然要还,那就打欠条,”顾蓉蓉才不惯她,“把欠的东西写下来!” 大邹氏哼道:“写那个有什么用?这是去流放,那么容易还吗?” “流放有什么要紧,到不了无非就是死,死也得拿着欠条,到时候让阎王爷从烧的纸钱里扣!” 大邹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不想写就是说谎话,撒谎精,拿了东西还卖乖,装可怜,糊弄谁呢?”顾蓉蓉厉喝,“写!”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哪来的纸笔?”大邹氏没好气。 “有帕子,咬破手指头写,”顾蓉蓉咧嘴笑,露出雪白的牙,“如果不行,我就给差官点银子,让他们揍你们一顿,也就有血了。” “……” 冷秀秀吓得也不敢再哭,看着顾蓉蓉犹如恶鬼,想起她的恶女之名,又打个寒颤。 拿出帕子,几次咬手下不去嘴,顾蓉蓉一声咳嗽,吓得她把心一横,咬破手指,一边痛得哆嗦,一边开写。 冷知棠大声喊:“都写清楚,一样不能少!” 好不容易写完,顾蓉蓉提醒:“按手印,写名字,快点!” 第六十七章 只有更无耻 冷秀秀好不容易写完,递给顾蓉蓉,顾蓉蓉接过来看,嗤笑一声。 “还什么闺秀,写的字像狗爬一样!” 转手交给冷知棠,冷知棠捏着鼻子嫌弃血的味道,但看的时候丝毫不马虎:“少了一副耳环,不过,看在亲戚一场份儿上……” “就让你用银子抵好了,我是二十两买的,抵给你算十八两。” 冷秀秀震惊:“十八两?” “没错,我可一次没戴,全新的就被你抢走了,”冷知棠扬扬手中帕子,“你是再重新写一次,还是给十八两?” 冷秀秀手疼得不行,再让她放血重新写,她是不肯。 咬牙转过身,从贴身处拿出一点私藏的银子,递给冷知棠。 冷知棠在手里掂掂:“便宜你了。” 冷秀秀眼睛都哭肿,到底便宜了谁?她值钱的东西都被人偷走了,就这身上这点还是她强问院子里的丫环婆子要的。 她是第一天被流放,完全不习惯,脚痛得要死,腿都木了,晚上还要宿在外面,想想就绝望。 顾蓉蓉才懒得理她,让冷知棠和王妃进帐篷试靴子,她去准备晚膳。 把米袋子取下来,大声招呼:“谁要吃米,过来取!” 之前在王家的时候,她就给大家分过米,这算是第二次。 谁都想喝粥,不想只吃官差发的硬馒头,到近前,顾蓉蓉道:“每人都准备几句好听的,夸夸我!” 冷知棠在帐篷里忍不住笑:“母亲,你听听,她又来了。” 王妃从缝隙中看顾蓉蓉的身影:“她很聪明,不想让人觉得可以不劳而获,也不想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东西可以随便拿,就想出这种法子。” 冷知棠微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 “你以为她真是三两句好话能哄的?”王妃好气又好笑,拍拍她的脸,“她可不简单。” 冷知棠鼓鼓腮帮子,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母亲,当初……” “我也在想当初,”王妃压下声音,收回目光,“按说她这样聪明的人,不应该做那种事,至少应该知道,谋逆大罪,落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身上,无论是真是假,皇上都不会轻易放过。 她没有道理,把自己搭进来。” “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其中另有隐情,”王妃长叹一声,“等见到你二哥,我再与他商议商议。” “母亲,”冷知棠眼睛忽闪,“二哥还会再来吗?” “会,”王妃浅笑笑,“他定会去凤凰岭。” 冷知棠点点头,王妃穿好鞋袜:“把靴子收好,明日再穿。我去给你大哥再煎副药。” “我帮您!” “不用,你去帮蓉蓉吧,别只让她自己干活。” “好的。” 顾蓉蓉都会冷知棠煮粥,还认识了两种青菜,放到锅里,清香扑鼻,再把蛋放未尽的火灰里闷烤,香得不得了。 顾蓉蓉目光没离开过顾文楼的马车。 那家伙连马车都没有下,直接让手下人把吃喝端进去。 看来的确伤得不轻。 顾蓉蓉心情越发舒畅。 “我不吃!”冷秀秀把一个冷馒头扔到一边,臭着一张脸。 大邹氏把馒头捡起来,小声道:“这馒头还是留着,明天一早还能吃,要不然明天早上的那个你更不爱吃。” 冷秀秀咬牙:“我为什么要吃这个?这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冷大生伤口疼得不行,一天下来又出汗,身上又臭又腥,烦躁不已:“不吃就拉倒,你不吃有的是人吃。 你倒是想吃好的,谁不想?问题不是没有吗?” 老邹氏抹抹嘴,硬咽下一口:“我也不爱吃,但不是没办法嘛。 秀秀,你身上还有银子吗?要不去官差那买点儿?他们那有烧鸡什么的,特别香!” 冷秀秀短促笑一声,心像浇了火油:“银子?我的银子是这么用的吗?你说得轻巧!还我不吃拉倒,我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还不是怪你们吗?” 冷秀秀越说越气,一把夺下大邹氏手里的馒头,“哐”一下砸火堆里:“要不是因为你们,我还在王家好好过我的日子,吃我的饭,睡我的床!哪用得着到这种地方来?” 大邹氏讪讪道:“秀秀……” “闭嘴!都是因为你!” 老邹氏也瞪大邹氏一眼:“不要脸的东西。” 冷大生怒道:“行了,住口吧,还嫌我头上不够难看吗?” 他看向冷秀秀:“你是我女儿,养你这么大,做点什么也是应该。 事已至此,就该思虑将来该如何,而不是埋怨这个,抱怨那个!你要是在王家受到重视,他们也不会如此绝情地把休了!” 冷秀秀气呼呼站起:“你们!” 冷大生目光冰冷,冷静得近乎无情:“你不如想想,怎么讨得顾文楼的欢心,反正你已经和他有过,倒不如抓住机会,别的不说,至少能在路上舒服些。” 冷秀秀脸色惨白,难以围住地看着冷大生:“你是我爹吗?” “正因为我是你爹,才替你考虑这些!” 顾蓉蓉微挑眉,对冷大生的无耻丝毫不意外,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她就冷眼旁观,看看这家人还能突破什么下限。 吃过饭,进帐篷,闭目养神。 外面的火堆渐渐灭了,烧水的小锅还在上面架着,没有收走,里面还有从溪水中打来的水。 顾蓉蓉睁开眼,目光刹那锐利。 外面人影轻晃,布料摩擦的细微声,散在风里,几乎不易察觉。 她不动声色坐起来,手指轻挑,往外看。 一道黑影凑近小锅,正往小锅的水里加东西。 顾蓉蓉一动不动,看着那道黑影忙活完,又偷偷溜回原来位置。 冷大生声音极低:“加好了吗?” 冷秀秀鼻子里“嗯”一声。 冷大生声音似淬了毒:“秀秀,别以为爹心狠,只有把顾蓉蓉他们拿捏住,才能报我们的仇,才能把她的东西变成我们的!” “就是,”老邹氏跟着附和,眼中尽是贪婪的光,“只要手里有钱,怎么着都能过好日子,你看看顾蓉蓉,一个下贱庶女,瞧把她厉害的!” 冷秀秀垂眸,苍白手指握紧。 顾蓉蓉,你可别怪我! 第六十八章 给你取个名字 顾蓉蓉又躺回去,黑夜中笑意一闪即过。 玩阴招?她是才祖宗! 将近子时,所有人都已经熟睡。 顾蓉蓉意识从空间退出来,神清气爽。 她悄悄出帐篷,正要去端小锅,一道凌厉的风声扑来,落在她手边。 她偏头,看到冷星赫戴着面具站在树梢。 顾蓉蓉招招手,冷星赫从树上下来:“这水不能喝。” “我不喝,但总有人要喝,”顾蓉蓉笑眯眯,“大侠既然来了,帮个忙。” “什么忙?” 顾蓉蓉指指小锅:“帮我端着水。” 冷星赫端起小锅,见顾蓉蓉摸出几颗药丸,往顾文楼马车方向一滚。 小药丸无声炸开薄雾,轻轻飘散。 冷星赫动作一顿:“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顾蓉蓉看他一眼:“保密。大侠戴着面具,对你影响不大,放心好了。” “话说你为什么一直戴面具,是因为长得丑,羞于见人吗?” 冷星赫:“你才长得丑!” 说一出口,又觉得不对。 顾蓉蓉轻笑:“你这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我明明好看得很。” 冷星赫:“……” 真是! 他自己也有点郁闷,明明一向冷静理智,可偏偏……顾蓉蓉就是能轻易拨动他的情绪。 真是邪门。 闷闷跟着顾蓉蓉到马车前,正想问她要干什么,就见她把那几个官差以及顾文楼马车里的水囊取出来。 都倒掉一半的水,把小锅里的水兑进去。 冷星赫诧异:“这是做什么?” “就是让他们受点苦,但又不能被害死,”顾蓉蓉叹气,“我得精算比例,我容易吗!” 冷星赫:“……” 水倒好,水囊放回原处。 顾蓉蓉趁机看看顾文楼的伤。 大腿上的就是皮肉伤,虽然包扎得吓人,但不至于残废,但手上的就不同了,一眼就能瞧出,这是练家子所为。 顾蓉蓉退出马车看冷星赫:“大侠,昨天晚上在王家,你知道是谁把顾文楼弄成这样的吗?对了,听说王光发脸上还被刻了王八。” 冷星赫声音平静:“不知道,我从来不做这种无聊的事。” 顾蓉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对,我觉得也是。” “对了,大侠,你叫什么名字?” 冷星赫一顿:“江湖人,不留名号。” 顾蓉蓉也不追问:“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来点面?” 冷星赫吃的干粮,本来没想吃什么面,但看到顾蓉蓉晶亮的眼,鬼使神差地问:“什么面?” 顾蓉蓉指指旁边树下:“你去等下,我给你拿。” 从空间拿出一桶方便面,把上面的盖纸撕掉,调料放进去,拿过来给冷星赫。 “这个给你,你回去用热水泡一泡,等面变软就可以吃了。” 冷星赫拿着面碗,心里诧异,声音却平静无波:“这面如此特别,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顾蓉蓉认真回答。 冷星赫缓缓点头:“这是什么面?” 顾蓉蓉叹气:“说起来也是个传奇人物,他原本也是一位江湖上行侠仗义的大侠,后来退隐,就开了家面馆。奈何一直没有遇见知音,于是发下愿望,说若是遇见知音,就结为异姓兄弟。” “他连他兄弟的名都想好了,毕竟是前辈嘛,想给小辈起个名,也是应该。” 冷星赫倒也能理解,像拜了师门什么的,师父另给取名也是常事。 “叫什么名?” 顾蓉蓉拍拍他肩膀:“我看,你和他就挺有缘,回去吃吃面,若是觉得好吃,倒不如你就用这个名字。以金为姓,以麦为名,人称——金麦郎。” 冷星赫喃喃,嘴里重复两次:“金麦郎?这名字似乎无甚特别。” “名字就是个代号,总比没有强,你说是不是?” 冷星赫不置可否,顾蓉蓉忍住笑:“大侠,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再往前几十里,是凤凰岭,”冷星赫沉默一瞬,“过了今晚,我可能要去个地方,你自己万事小心。” 顾蓉蓉问:“你要去哪?” 冷星赫没回答,拱拱手:“多谢你的面!” 他纵向一跃,跃上树梢,融入夜色。 顾蓉蓉小声嘀咕:“金麦郎,哈哈!” 回到帐篷,躺下睡觉。 空间里人像画轴上,光芒再次微微一闪。 次日一早,顾蓉蓉醒来收拾帐篷,冷知棠端着盆从溪水那边过来。 “你醒啦,我打了水,要洗漱吗?” 顾蓉蓉眼角余光掠过冷秀秀几人,见他们状若无事,其实都在关注这边。 “好啊,”顾蓉蓉接过水盆。 冷知棠走到小锅边:“放了一晚,也不知道水脏了没有,重新换新的吧,反正我也打来了。” 一听这话,冷秀秀赶紧过来:“知棠,能借我点水洗漱吗?” 冷知棠翻个白眼:“你自己不会去打?这点便宜都沾?” “不是,我没有水盆,等过了山口,到村镇上,我一定买,到时候就不用麻烦你了,”冷秀秀微红了眼,“求你了。” 顾蓉蓉知道,冷秀秀要水洗漱是假,就是不想让他们觉得水多,把小锅里的水浪费掉。 “行啊,”顾蓉蓉开口,“知棠,借给她,就用小锅里的水煮粥吧。” “行吧。” 顾蓉蓉开了口,冷知棠便不再多说。 冷秀秀微松一口气,垂下的目光闪过狠毒。 死是死不了,一下子都死了也难免会让人起疑,但至少会让他们难受腹痛,头晕恶心,一连数日,一天重过一天的难受。 直到死! 顾蓉蓉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泛起凉意。 这可是你自找的! 吃过早膳,顾文楼就派人催促,让众人赶紧收拾出发。 下令的正是赵差官,话刚说完,眉头就皱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往心里去,跟上顾文楼的马车。 冷大生一家时刻关注着顾蓉蓉几人,别说顾蓉蓉,连冷知棠今日都换了新靴子,走起路来比昨天轻松许多。 冷秀秀咬牙忿恨:“让你美,让你得意,等你死了,你的靴子,你的衣裳,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恰在此时,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响! 第六十九章 出大事了 赵差官直挺挺从马背上翻下去,扑通一声掉地上。 后面的犯人都一愣,距离近的都不敢再往前走,后面的小声问前面发生了何事。 很快,他们也都瞧见了,不只赵差官掉下来,接二连三的,好几个差官都翻身栽倒。 连马车里的顾文楼都低喝一声:“停车!”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低语,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隐隐都感觉到,一定是出了大事。 正在不知所措之际,队伍里的顾蓉蓉突然也双手捂住小腹。 “啊!”她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路边的路,弯上身子。 冷知棠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王妃也赶紧过来询问。 冷秀秀几人正看着远处的差官,听到这一声,赶紧转头看顾蓉蓉,见她痛苦难耐,快速对视。 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成了,顾蓉蓉中招,不但能出气,那些东西也能再重新分。 忧的是怎么感觉那些差官的情况,好像和顾蓉蓉一样? 冷知棠六神无主,扶着顾蓉蓉,声音都有点发颤:“二嫂,你怎么样啊?怎么了这是?” 顾蓉蓉吸几口气,本想再吓吓她,但见这小姑娘脸色苍白,眼圈也红了,只好低声说:“没事,有点难受,歇歇就好。” 差官们都病倒一片,也不可能再走,都停下休息。 范家叔侄都没事,范忠去忙活差官那边,范骠拄着拐到这边来。 “世子妃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冷知棠扶着顾蓉蓉坐下,小声又说,“你不是会看病吗?快给自己看看呀!” 王妃吩咐:“知棠,你去拿点水来,别慌。” “哦,好。” 王妃握握顾蓉蓉的手,见她掌心不凉也不烫,额上也没汗,脸色也算正常,心里有点疑惑。 “感觉怎么样?” 顾蓉蓉自知瞒不过王妃,目光往冷秀秀那边一掠,眨眨眼。 王妃瞬间了然,拍拍她手臂:“别担心,好好歇歇。” 抬头又对范骠说:“小范差官,蓉蓉可能是太累了,没大事,你不能久站,先去歇着吧。” “好,”范骠点头,“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我。” 他解下干粮袋子:“这里还有点吃的,你们先拿去。” 王妃推辞:“不必,我们这有吃的,你们先留着,需要的话我们会开口的。” 范骠也没有留下添乱,又回去平板车。 昶王府侍卫快步过来,关切询问,也被王妃打发走。 “怎么回事?”王妃低声问,侧身坐下,正好挡住冷秀秀她们的目光。 顾蓉蓉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一下,王妃惊怒:“她竟敢!那差官们……” “他们是真的不舒服,但死不了,最多就是痛个半天,”顾蓉蓉眼中泛起凉意,“但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王妃心头也翻涌着怒意:“你打算怎么做?” “不是我,”顾蓉蓉手里捏着小棍,在地上胡划,“是那些差官。” 话音刚落,顾文楼的手下有几个没中毒的,跑过来质问:“顾蓉蓉,是不是你搞得鬼!” 冷知棠拿着水囊过来:“怎么可能?你没看到我二嫂也病了?” 冷星尘淡淡道:“各位,刚才大家都瞧见了,她和几位差官的情况相似,先后发病,而且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做什么。” “就是,我大哥说得对!”冷知棠噘着嘴,“我看,是不是有人心存嫉恨,不想让我们好,我二嫂才中了阴招!” 王妃借机说:“各位差官,我们是犯人,受点罪不打紧,可几位差官是朝廷中人,领的是皇差,这要是有什么差池,怕是不太好,此事还是要严查,否则这长路漫漫,以后可不好说呀!” 差官怕的也是这个,一下子病倒几个人,这绝不对劲,连顾文楼都中招。 来找顾蓉蓉,是顾文楼的意思,顾文楼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顾蓉蓉。 差官看一眼顾蓉蓉,仍旧半信半疑。 顾蓉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也不必为难,我知道,是顾大人的意思,行,我过去说。” 差官点头,见她确实虚弱,也不催促。 冷知棠扶住她:“我陪你过去。” 顾蓉蓉没拒绝,冷知棠不知情,到时候说起话来,更像真的。 还没到马车前,就听到顾文楼痛苦的哼哼唧唧,他身上有伤,原本就虚弱,比别人的反应更大一些。 顾蓉蓉眼前一阵发晕,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浮现一些零碎的片断,恍若看到曾经的自己难受地在雪地里,在大雨中,不远处廊下站立两人,正是顾文楼和顾婷婷。 冷知棠见她抚着头,更加慌乱:“是不是难受得厉害?这可怎么好啊!” 顾蓉蓉耳朵里嗡鸣,完全听不见冷知棠说的什么,恍惚只听到顾婷婷的笑声,还有顾文楼冰冷无情的嫌弃。 她猜测,那大概是原主的记忆,曾经被如此对待。 片刻,头脑渐渐清明,顾蓉蓉长出一口气,这下,脸色是真的不太好看了。 她盯住马车,心口像烧了火油,汹涌向四肢蔓延:顾文楼,你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 到马车前,赵差官几人正躺着,脸色也灰白一片。 顾蓉蓉扶住马车边缘,气息虚弱:“顾大人,我来了。” 里面的哼唧声停了一瞬,马车微晃,顾文楼苍白如纸的脸出现车窗口,眼白充血,凶狠阴毒地盯过来。 冷知棠看到他这眼睛,吓得一哆嗦。 顾蓉蓉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倒,但并没有畏惧他的眼神。 顾文楼微讶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顾蓉蓉也副德行。 “如你所见,”顾蓉蓉喘着气说,“我也中招了,顾大人,我的确和你有矛盾,但我没想过让你死,你是差官,要是你死了,我本来就是流放犯,更活不了。” “顾大人,我和你们一样,是被人害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顾文楼略一平静,对她的话多少还有些认同。 咬唇忍住腹中一阵痛意,片刻才缓一下才问:“被谁害?顾蓉蓉,除了你,还有谁想害我!” 第七十章 你也配! 顾蓉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冷知棠更紧地扶住她。 她缓声道:“顾大人,你我之间,固然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我说了,我也没蠢到为了一时痛快杀掉你,就把所有人都拖入死地。” “流放都是我拼尽全力争来的,用你一个人的命,去抵这么多人的,你觉得值吗?” “我觉得不值,”顾蓉蓉语气微含讥讽,“所以,你还是想想,除了我,你还得罪了什么人。” “恕我直言,”顾蓉蓉掀掀眼皮,“如果真是我下手,那我直接毒死你就完了,还会让你死得悄无声息,怎么会弄出这种阵仗来?” 顾文楼听她的话气得脑仁疼,但心里也清楚,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这到底…… 顾蓉蓉小声嘀咕:“害你就害你,害我干什么?有种来明的,用这种阴招算什么本事?” “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和大家吃的一样的饭啊,为什么就我这样?难道是因为我喝的水?” 她似喃喃自语,但顾文楼听得真切,目光瞬间落到水囊上。 “来人!”他咬牙切齿道,“给我查,查水囊!” 顾蓉蓉合上眼睛,靠着冷知棠,眼中闪过几分笑意。 真笨,就这么点事儿,还得提醒成这样,就差直接告诉你答案了。 活该你被毒。 紧锣密鼓地一调查,很快就查出来,是几个人的水囊被人动过手脚。 紧接着,就是查这些犯人中,谁最有可疑。 层层盘查,冷秀秀一家有点慌。 原以来毒死顾蓉蓉就完了,谁知道又牵扯到那么多差官,甚至还有顾文楼。 明明不该这样的啊! 冷大生忍不住问:“你究竟下了几个锅?” 冷秀秀本来就紧张,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委屈:“就一个,昨天晚上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冷大生皱眉:“谁知道你后来有没有又趁着我们不知道,去给那边下了?” 冷秀秀气得要踏脚,压着嗓子忍住:“我去给顾文楼下?我疯了吗?我图什么!” 冷大生还想说,那边官差已经去搜冷知棠他们。 冷秀秀凑过去,假作不知问道:“大人,究竟怎么了?这是查什么?” 差官看她一眼:“顾大人被人暗害,要查下毒之人。” “中毒?”冷秀秀故作惊讶,“这……谁人如此狠毒?这得是和大人有深仇大恨的人吧?” 她意有所指,看向顾蓉蓉:“我们这些人又不懂医术,对顾大人也尊重得紧,也没那个胆子啊……” 冷知棠怒道:“冷秀秀,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谁问你了,跑这来叭叭!滚回那边去,别在这儿招人烦!” 冷秀秀红了眼眶:“知棠,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也没必要这样吧?我哪里又惹到你了?让你这样对我?” “你若是不喜欢我,我走就了……” “我就是不喜欢你,赶紧走!”冷知棠毫不客气,“少哭哭唧唧,好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真讨厌!” 大邹氏不满道:“知棠,你怎么说话说的?以前好好的一个孩子,现在怎么这样?真是没家教。” “你们有家教,”冷知棠气呼呼,“有家教就在原地呆着,一会儿自然就查到你们,跑我们这来炫耀什么家教?就你们家这种,我们还稀罕要!” “哎,你……” 王妃缓缓道:“行了,别没事找事,我女儿儿媳有没有家教我心里有数,即便没有,也轮不到别人来教!” 大邹氏撇撇嘴,不服气哼一声,拉着冷秀秀退回原处。 顾蓉蓉微眯着眼睛,也不说话,仿佛半昏睡了一般。 她一向是生龙活虎,像现在这样还是第一次,冷知棠难受又担忧,寸步不离在她身边照料。 远处树梢上,冷慢慢小声催促:“世子,我们该动身了。” 冷星赫站着不动,目光望向顾蓉蓉这边:“再等等。” 真奇怪,明明知道她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用那水,也知道她不会中毒,这番难受一定就是装的,但就是…… 心里有些放不下。 冷星赫想,昨天晚上吃了她的面,那味道很特别,也的确好吃,罢了,就是为了报答她一碗面的恩情。 冷慢慢摸摸鼻子,看着顾蓉蓉的身影,又看看自家世子爷,眼睛慢慢眨,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 闭上嘴,不再催促。 反正去凤凰岭,早点晚点都没有,大当家也不会介意。 看到官差搜查完顾蓉蓉几人,冷星赫微松一口气。 顾蓉蓉眼睛微微睁开一缝,眼尾挑起,自带睥睨。 冷知棠一愣,微微抿唇。 “怎么?”顾蓉蓉低声问。 冷知棠讪讪:“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才那眼神,挺像我二哥的。” 顾蓉蓉:“……” 顾蓉蓉轻哼:“我和他不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冷知棠:“……” 这是明显有怨气呀。 不过,有怨气也是正常,过完新婚之夜,连面也没打,人直接走了。 换成自己,估计得哭死吧?冷知棠想想就觉得委屈。 冷知棠生硬地岔开话题:“你好点了吗?” “嗯,凑合,”顾蓉蓉懒懒回答,手一伸,“来点水。” 冷知棠赶紧把水囊递上。 “有点饿。” 点心送上。 冷星尘蹙眉,过来问:“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顾蓉蓉拍拍手上点心屑:“不牢大公子费心,马上就好了。” “你……” 恰在此时,官差搜到冷大生。 顾蓉蓉眸子微眯,寒光微闪。 冷大生身上有伤,勉强撑着起身赔笑:“官爷,我可是个伤者,动弹一下都费劲,哪能去给各位官爷下药?” “大人,”顾蓉蓉道,“听见了吧?他说的是,因为他动弹费劲,所以没去,而不是不敢去。这要是腿脚利索,早就去了。” 冷大生脸色一变:“你!我这是这个意思吗?官爷,您别听她胡说,她就是嫉妒……” “哈,”顾蓉蓉短促笑一声,“我嫉妒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有钱有才还是有颜?你也配!” 官差一推冷大生:“少废话!站好!” 冷大生被推得一趔趄,袖子一甩,一包东西从袖子里滑落。 “这是什么!” 第七十一章 入套 冷大生自己都懵了。 一共就那点药,都给了冷秀秀,怎么还会有? 还没回神,顾蓉蓉大声道:“官爷,看那是什么,别让他抢回去!” 一句话提醒官差,其中一个一脚把冷大生踢翻,冷大生被踢得眼前一花,差点晕死过去。 他根本没有想抢好吗!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官差还不放心,一脚踏过来,把他的脸踩住,别半边脸压在地上,硌着小石子,痛得要死。 老邹氏“嗷”一嗓子过来,想推开官差的腿:“放开我儿子……” “哐”也被一脚踢翻。 大邹氏抿抿嘴唇,没敢过来劝。 她也不确定,那包东西是什么,要真是毒药,那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冷秀秀也脸色煞白,紧张地看着。 官差捡起纸包,打开看看,里面是白色粉末,味道不太好闻,但到底有毒没毒,不得而知。 “这是什么?”官差脚上用力,怒问冷大生。 冷大生痛得嗷嗷叫:“这……” 他想说不是他的,顾蓉蓉在一旁哼道:“从他身上掉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上回他想害我,就是用了迷药,这次还指不定是什么玩意儿!” “上回害我不成,这回连官差都害,你胆子可真大!” 官差一琢磨:“冷大生,你是惯犯,这东西是什么,快说!” 冷大生百口莫辩,想说那不是他的,转念一想又说不通。 脑海中迅速盘算,承认是他的东西,但不承认是什么毒——那毒他用完了,确定没有了。 顾蓉蓉眯着眼睛,看他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前世在异能组审问犯人,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冷大生这种,实在入了眼,连个滚刀肉都算不上。 冷大生浑然不觉入了顾蓉蓉的套,大声道:“官爷明鉴,我这不是毒药,就是寻常的治伤药,您也瞧见了,我这满身的伤,这是大夫给我的治伤药!” 冷秀秀也回神,福福身道:“没错的,官爷,这是王家大夫给开的药,临行时我们就带上了。” “你确定?”官差问。 “绝无虚假!”冷秀秀笃定。 几个官差对视一眼:“你们跟我们去见大人,当面说!” 冷大生赶紧表态:“好,好,没问题!” 官差抬脚,厌恶地看着冷大生:“滚起来,走。” 冷秀秀深吸一口气,冷大生抚去脸上碎小石子,吡牙咧嘴地跟上,回头看看冷秀秀,给她使个眼色。 父女俩怀着鬼胎,慢步跟上去。 顾蓉蓉示意冷知棠,冷知棠扶着她,也跟上去。 冷秀秀回头看看她们,小声问:“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为什么不能来?我二嫂嫂也是受害的!”冷知棠瞪她。 冷秀秀轻哼:“知棠,你和她这么亲热,星赫哥哥知道吗?如果我没记错,星赫哥哥喜欢的可不是她,你可别胡乱叫,错认了人。” 冷知棠生气:“你胡说!我二哥都……” 她想说“都知道”,顾蓉蓉适时捏她手臂,她猛地回神。 不对,不能说。 “我二哥的心思,岂是你能知道的?”冷知棠撇嘴,“你连你自己前夫君的心思都猜不透。” 夫君,还“前”,扎到冷秀秀的痛处。 “你……”冷秀秀抿唇,眼睛泛红,“星赫哥哥要知道你这么无礼,一定生气的!知棠,你别变得和有些没教养的人一样!” 冷知棠做了个想吐的表情:“我当然有教养,但我的教养是对人的。” “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星赫哥哥,”顾蓉蓉掀眼皮,“那是我夫君,他就一个妹妹,就是知棠,你算老几?一个绿茶,叫起来个没完,真是让我想掐断你的舌头。” 冷秀秀正想说话,官差喝斥:“你!快点过来。” 她转身快速拢一下头发,顾蓉蓉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好好表现,没准顾文楼看在一夜情的情分上,会宽待你呢!” 冷秀秀身子一僵,用力咬住嘴唇。 到马车前,冷大生被推倒,跪下。 官差到近前,低声回禀:“大人,冷大生父女带到。” 顾文楼的声音隔着帘子,听起来更添几分阴沉。 “药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冷大生赶紧说:“大人,这药不是毒药,是王家大夫给我配的治伤的药,大人,我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几位官差,请您明察!” 冷大生说罢,偏头看冷秀秀:“秀秀,快,和大人说!” 自从那晚上之后,冷秀秀还是第一次到顾文楼面前。 她垂首,弯曲脖颈,微微侧身,福身道:“大人,奴家可以作证,我父亲说的是事实。那药的确是治伤的药,几位官差中毒之后,与我们确实无关呐!” 她上前一步,声音更低柔妩媚:“得知大人受伤,我们也是万分忧心,我们对大人尊敬之致,断不会做谋害大人之事。” “依我看,定是……” 顾蓉蓉在后面轻声嗤笑。 顾文楼的声音里染上怒意:“你笑什么!” 顾蓉蓉叹口气:“我可没笑你,是觉得冷秀秀这话说得有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顾夫人呢。” 一句话又戳了顾文楼的肺管子。 在王家那晚,简直是除了被顾蓉蓉砸掉门牙最倒霉恶心的一晚。 王家人算计他在先,又有人伤他在后。 顾文楼一把掀起帘子,阴沉的目光扫来。 顾蓉蓉面无惧色回视。 他目光一转,又看到福身的冷秀秀,火气一下子顶到脑门。 “你说,那是治伤的药?” 冷秀秀点头:“没错的,大人,我父亲绝不是害诸位的凶手,他……” 顾文楼打断她的话,看一眼旁边的官差。 官差立即把药包递过去,顾文楼垂眸看看。 “你不是懂医术吗?”他问顾蓉蓉,“你说这是什么?” 冷秀秀有点急:“大人,怎能问她?她一向对我嫉恨,断然不会说实话,定会趁机诬蔑!” 顾蓉蓉耸下肩膀:“大人听见了,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说什么也会被人质疑心思不正。你自己想办法吧!” 顾文楼目光落在冷大生身上:“既然如此……” 第七十二章 你去哪我去哪 “既然你们父女都说这是外伤药,那么,”顾文楼语气淡漠,“来人,把药让冷大生吃下去,有毒无毒,一试便知。” 冷大生眸子睁大,呼吸都停住。 冷秀秀也愣住:“大人……” 顾蓉蓉垂眸,长长睫毛掩住眼底冷意。 果然被她猜中。 顾文楼多疑又狠毒,心胸狭窄,一定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顾文楼摆手,决绝打断冷秀秀的话,示意手下押住冷大生,也没用水,直接把包中粉末对准他的嘴。 冷大生惊恐挣扎:“大人,大人饶命!” 顾文楼语气冰凉:“本官可没想过要你的命,是你自己说,这是治外伤的药,无毒。” 冷大生慌乱失措:“大人,我……这不是我的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大胆!”官差抽他一嘴巴,“刚搜到的时候你还说是你的,现在又说不是,你当大人是什么?由你胡乱欺骗!” “大人,除了在冷大生身上搜到东西之外,其它人身上都没有。”官差回禀。 顾蓉蓉勾唇,官差是要交差的,至于冷大生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凶手,不重要。 顾文楼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摆手,吩咐喂药。 冷大生还想呼叫,却被捏住下颌,根本叫不出,药也强喂进去。 顾蓉蓉握住冷知棠的手臂,低声提醒:“别看。” 冷知棠正高度紧张,听她的话下意识别过脸。 不消片刻,冷大生口吐白沫,双腿蹬个不停,抽搐一阵。 死了。 顾蓉蓉面无表情,眼睑垂下,半丝同情也无。 冷大生,早就该死! 冷秀秀吓得尖叫半声,其它的都咽回去,哽在喉咙,捂住嘴,满眼惊恐。 顾文楼眼睛迸出寒光:“还说不是毒!” “来人!” 顾文楼一指冷秀秀,还未下杀令,倏地睁大眼睛,望向远处。 他想扯过冷秀秀挡在自己身前,但奈何受伤的手痛得使不上力,又咬牙换手,扯过冷秀秀。 与此同时,一支箭擦着冷秀秀肩膀,豁开一道血口子,射在马车上。 “有刺客!” 顾蓉蓉一把把冷知棠护在身下,抱着她往旁边树后一滚。 十几支箭乱射一通,官差当即死了两个,其中就包括躺在地上,中毒还未缓解的赵差官。 顾文楼脸色苍白,往马车里一滚,扯过剑握在手中,只是他伤了右手,左手剑根本不会,手都在颤抖。 顾蓉蓉顾不上别人,低头问冷知棠:“伤着没有?” 冷知棠摇头:“没事,你呢?” 顾蓉蓉拿出古剑握在手:“给你的匕首在身上吗?” “在,”冷知棠双手握紧匕首,紧张地嘴唇发抖,“他们是什么人?” 顾蓉蓉观察那些箭,箭杆略短,羽轻盈,射程更远,箭尖尖锐,是极致好铁。 她眸子微缩:这是军中的箭。 远非上次宋府派来的那几个府兵所用的箭能比。 再看受伤的人,多是官差,犯人基本没有。 顾蓉蓉目光迅速四掠,寻找冷星赫的身影。 但并不见人。 她想起昨天晚上冷星赫说过,今天一早要动身去个地方,让她保重。 莫非,已经走了? 顾蓉蓉摸摸怀里的一块令牌——那是她从王府冷星赫的书房里顺出来的。 长宁王府的令牌。 不知这个时候能不能管点用。 她有感觉,这拨刺客,应该是冲着长宁王府的人来的。 “知棠,你在这儿躲着别出去,”顾蓉蓉叮嘱,“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被刺客,就告诉刺客,你是长宁王的女儿,世子的妹妹,记住了吗?” 冷知棠用力点头:“那你呢?” “我没事,记住了!”顾蓉蓉说罢,纵身跃出去,奔向刺客来的方向,一路拨打箭。 很快,她便吸引了那些刺客。 顾蓉蓉跑向那边路口,那边路窄,还有一个小树林,好逃好藏身。 她就是要把这些人吸引过去,表明身份,出示王府令牌,探明对方真正来意。 如果他们真是长宁王的故人,为了解救他们而来,那就要好好谈谈,大可不必如此。 距离越来越近,和几名刺客打了照面。 顾蓉蓉看到他们腰侧的刀,刀柄样式,还有挎刀的习惯,都和长宁王府府兵相同。 果然! 她手上剑不停,低声道:“我是王府世子妃,若是有话,可到林中一谈!” 对面的人一愣,攻势明显放缓。 顾蓉蓉且打且退,退到林中。 为首之人三十来岁,双眼炯炯,扯下面上黑布,拱手道:“敢问,你是世子妃?” “正是,”顾蓉蓉拱手还礼,“不知英雄大名?” “在下淳于猛,奉大当家之命,来救诸位。” 顾蓉蓉心尖微动:“大当家?可是凤凰岭?” “正是!”淳于猛打量顾蓉蓉,“世子妃听说过凤凰岭?” “世子提过,”顾蓉蓉点头,语气郑重,“多谢各位仗义相助,只是……” 淳于猛上前一步:“既然如此,还请世子妃和我们一同回凤凰岭,大当家已经备下酒席,等各位前去。” “世子妃放心,我们必定能保你们安全无虞!” “我们都曾受过世子的恩惠,对长宁王更是钦佩已久,大当家时常说,愿为世子赴汤蹈火。” “世子妃,请!” 顾蓉蓉正欲开口,林中有人声音清朗:“淳于猛,好久不见。” 顾蓉蓉回头,见一人慢步而来。 玄色长袍,腰侧挎刀,步步稳健。 乌发束起,用乌铜冠扣住,露出两道黑浓长眉,眼睛浓如曜石,眼尾微挑,自带三分凌厉。 长宁王世子,冷星赫。 淳于猛喜出望外:“世子!之前一直没有世子的消息,大当家都急坏了,见到您实在太好了!” 冷星赫缓缓点头,走到顾蓉蓉面前,被她清冷的目光盯着,莫名有点心虚。 “你先回去,”冷星赫开口,“我随他们去,你回去之后,就说……” “我不回去,”顾蓉蓉打断他,语气理所当然,“你去哪我去哪。” 冷星赫眉心微跳:“什么?” 顾蓉蓉眸子漆黑如墨,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去哪我去哪。” 第七十三章 我认识一位大侠 冷星赫微怔,心像在腔子里一荡。 他别开脸,避开顾蓉蓉的视线。 “别胡闹,赶紧回去!” 顾蓉蓉心里暗想:瞧你那傲娇的样子,我才不是想追着你和你双宿双飞,而是被空间里那该死的画绑定了! 如果她不继续和冷星赫一起,独自溜走,那她的空间都有崩塌的可能。 “放心好了,”顾蓉蓉轻握一下他的手,“夫君,大家没事,官差有受伤的,多半会原地休整。” 这帮人也是倒霉,三天两头被刺,受伤。 冷星赫指尖被她微凉的手指握住,下意识想蜷缩握紧,那股子说不清的感觉,从指尖瞬间蔓延到心底,连手臂都有点发僵。 还有她那声“夫君”,要不是看到她眼底的浅笑,冷星赫都要以为,她是情深意切。 咬咬后槽牙,冷星赫深吸一口气:“山寨你没有去过,不适合你。” 顾蓉蓉眉眼微弯,看淳于猛:“淳于大哥,大当家会希望我和夫君一起去吗?你给说说。” 淳于猛哈哈一笑:“当然,世子妃好身手,和世子是天生一对,大当家见到一定会高兴!” “你看,人家都这么说了,走吧!”顾蓉蓉勾住冷星赫手指,迈步往前走。 冷星赫无法,反手抓住她手腕:“那你要听我的。” 顾蓉蓉乖巧点头:“好。” 到时候再说。 冷星赫对淳于猛略点头:“我的马在那边,我去骑来。” “好,我们在树林那边等世子。” 冷星赫拉着顾蓉蓉往马的方向去,到无人处才低声说:“为何要跟着?我跟你说了,让你和母亲他们在一起。” “我也说了,他们不会有危险,我跟你一起,见识一下山寨什么样,”顾蓉蓉翻身上马,偏头示意他也上来,“来!” 冷星赫:“……” 和她共乘一马,是冷星赫从未想过的事。 虚虚把她圈在怀中,冷星赫眸子微垂,看到她衣领后的一截嫩白脖颈,纤细光润,似一截细腻的瓷。 莫名想起那晚,她浑身都如此细腻,层层剥去大红嫁衣,美艳撩人。 冷星赫喉咙滚了滚,暗骂自己真是疯了,这个时候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轻驾马,马出树林,直奔凤凰岭。 山风迎面扑来,掠过顾蓉蓉的发梢,丝丝缕缕,落在冷星赫腮边,微微的痒,淡淡的香。 冷星赫握缰绳的手用力收紧,摒住呼吸,尽量不去在意。 顾蓉蓉拍拍马脖子:“你这马真不错,我认识一位大侠,平时爱行侠仗义,但没有见过他的马,等下回见到他,问问他有没有马。” 冷星赫:“……” 顾蓉蓉继续说:“对了,我还赠给大侠一个新名号。” “什么名号?” “金麦郎,”顾蓉蓉手指做个弹开的手势。 “什么意思?” 顾蓉蓉眼中闪过笑意:“没意思,随便比划一下。” “那位大侠真是不错,几次帮我的忙,还救过我的命,”顾蓉蓉叹气,“就是人长得丑了点儿。” 冷星赫眉心跳跳:“你怎么知道他长得丑?” “他经常戴着面具,不肯摘,”顾蓉蓉一本正经,“不过,我不在乎容貌,比起漂亮的伪君子,我还是觉得那心灵美更重要,当然,如果心灵美,外表也美,就更好了。” “你对他评价很高,”冷星赫嘴角微翘。 “还可以,”顾蓉蓉看着远处山路,“行走江湖也挺不错,不用困于后宅,和莺莺燕燕争来斗去。” 冷星赫翘起的嘴角又压下去。 沉默片刻,缓缓道:“上回顾婷婷的事,还没有谢谢你。” 顾蓉蓉轻哼:“谢就不必了,别哪天又觉得绿茶好,翻回头来怪我就行。” 冷星赫眉头微蹙:“我不会。” 顿一下还是忍不问道:“在你心里,我就这样?” 顾蓉蓉:“呵呵。” “什么意思?”冷星赫垂眸看她。 “没意思,”顾蓉蓉岔开话题,“你经常来凤凰岭吗?” “偶尔吧,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 马跑得飞快,前面淳于猛等人已经到山寨口,调转马头回头看。 冷星赫放慢速度,正欲开口,顾蓉蓉忽然回身,手指在他唇上一抹,一点冰凉自他齿间滑落腹中。 冷星赫手一紧,差点停住,眼中闪过错愕惊怒:“你给我吃了什么?” 顾蓉蓉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怕什么?不是毒,没准还能保命。” “你……” 冷星赫微恼,顾蓉蓉小声说:“他们在前面看着呢,你也不希望他们以为咱们在吵架吧?我可是听说,山匪性子豪放,万一借机给你送个女子什么的,你要是不要啊?” 冷星赫脸微红,咬紧后槽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蓉蓉哼一声,回身看前方。 冷星赫盯着她圆润后脑勺,莫名想解释:“周霆康不是那种人,山匪也不是都是……那种豪放的。” 顾蓉蓉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转眼到山寨口,已经有喽啰兵进去禀报,冷星赫刚下马,门前有几声礼炮响。 顾蓉蓉扭头看,一队人马冲出来分列两旁,从中间走出一人来。 他穿月白色文武袖袍,身材高大,宽肩窄腰,乌发用铜簪别住,眉毛微浓,单眼皮,目光锐利。 未到近前,先笑出声,拱手见礼:“世子!” 顾蓉蓉心想,这位周大当家,有点像周郎周都督,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都督的本事。 冷星赫浅笑迎上去。 “霆康!” 周霆康目光在他身上一转:“行,没有受伤,完好无损,这我就放心了。” 接着,似才看到一旁的顾蓉蓉。 “这位就是世子妃?” 顾蓉蓉也拱拱手:“见过大当家。” 周霆康微讶,眼中闪过赞赏:“好!世子,世子妃,里面请,我准备了酒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顾蓉蓉跟在冷星赫身侧,一同进入大寨。 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地掠过四周防哨。 这位周大当家不愧是在军中呆过的,防守做得精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议事厅高大,两侧站着士兵,个个威风凛凛,淳于猛也上前来站在一侧,单凭这个站位,顾蓉蓉就猜到,淳于猛应该是周霆康的心腹。 酒席已经摆下,炉上温着酒,酒香四溢。 看得出来,的确是一番盛情。 第七十四章 不如造反 天色渐暗,厅里厅外执起火把,亮若白昼。 周霆康亲自给顾蓉蓉和冷星赫倒满酒。 一杯热酒下肚,周霆康叹道:“世子,实不相瞒,自从知道王府出事,我已经派出几波人马,京里京外,不停的摸消息。 要不是怕在京城的时候给你添乱,不好动手,我早就劫大牢了。” 冷星赫拿着酒碗,和他一碰:“多谢!” 周霆康一饮而尽:“你我兄弟,何谈谢字?世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冷星赫抿唇,一时未言。 桌下,一只小手按在他腿上,他手一抖,差点翻了酒碗。 顾蓉蓉面不改色,叹道:“大当家仗义,想必也已经知道,我们本来该被处斩,侥幸判了流放,流放地是岭南。” “岭南?”周霆康拧眉,“那种鬼地方,岂是人呆的?我听说那里瘴气常年弥漫,很多人都得病身亡,依我看,皇帝老儿这是根本没有想让你们活,就是变着法要你们的命!” 冷星赫正欲开口,顾蓉蓉手轻轻掐他腿一把,叹气:“谁说不是?可自古以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流放?” 她目光一转,真诚问:“不知大当家可有什么高见?” 周霆康一怔,但很快正色道:“倒不是什么高见,就是觉得,这样的朝廷叫人心寒,不保也罢!这岭南嘛,不去也好!” 顾蓉蓉疑惑:“不去怎么向皇上交待?” 周霆康饮一口酒,酒意上涌,压低声音道:“那就不交待,干脆,反他娘的!” 冷星赫脸色微沉:“霆康,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周霆康又满上酒,“世子,王爷失踪,本就蹊跷,皇帝还处处打压王府,全然不顾以往的恩情,这样的君主,保来何用!” 他喝完酒,重重往上地一摔,顾蓉蓉眼疾手快,接住酒碗,又放回桌上。 “大当家,消消气,酒碗又没犯错,”顾蓉蓉叹气,“我夫君忠孝,自小就学得忠君爱国之道,若说这造反,是万万使不得,那不就是叛贼了吗?” 周霆康看着酒碗,咬牙道:“皇帝老儿,早就认定长宁王府反了,认定王爷通敌,否则你们怎么会被流放?” “所以,我们才不能反呀,”顾蓉蓉摇头,委屈道,“要是真的反了,那不正好落人口实了吗?” 周霆康深吸一口气,看她半晌,对冷星赫说:“世子,听你一句话,我全寨上下,皆听你的号令!” 顾蓉蓉问:“大当家,敢问你这山寨有多少人马?” 周霆康眉眼间略带得意:“凤凰岭之所以被称为凤凰,是因为其地形犹如一只展翅的凤凰,我们所在之处,是在头部,后山有一处咽喉要道,通向翅膀,分为左右两寨。” “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有两百精兵,在左右两寨,各有五百人马。” 那也就是一千两百人。 顾蓉蓉愁眉不展:“可是,这一千多人,要想应对朝廷的人马,也是以卵击石吧?” 周霆康轻蔑笑笑:“实不相瞒,我实在看不起朝廷中那些人,除了长宁王府,他们还有哪个能带兵打仗? 别说我有上千人马,就算是只有数百人,有世子带领,冲入京城,攻入皇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霆康起身道:“世子,你说一句,我豁出性命也要陪你!” 冷星赫眸光微泛凉意,正要说话,顾蓉蓉忽然手抚额头:“夫君,我……我的头好晕,好难受。” 她软绵绵倒在冷星赫身上,冷星赫揽住她,鼻尖是她的发香,额角还翘起一撮小呆毛,蹭着他的鼻尖。 冷星赫看着她脸上泛红,眼睛微合,睫毛还在轻轻颤抖,莫名感觉自己的心尖也有点颤。 “是不是喝醉了?”他开口,嗓音竟是他自己都意外的哑。 顾蓉蓉点点头,眼睛都没睁开:“好像是,头好晕……” 冷星赫扶着她站起,对周霆康道:“麻烦给我们安排个住处。” “不麻烦,”周霆康回神,“就还住你原来住的院子,可否?” “好,那我带她回去,今天多谢大当家盛情。” “世子哪里话?应该的,院子里都安排好,一应俱全,请!” 冷星赫抱起顾蓉蓉,顾蓉蓉顺势依在他胸口,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冷星赫喉结上下微动一下,大步往外走。 穿过几道月亮门,夜风微凉,方才的那点酒意早就被吹得无影无踪。 顾蓉蓉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满是狡黠:“放我下来吧!” 冷星赫低头看她:“你没醉。” “那点酒,根本不足以醉我,”顾蓉蓉小声问,“快到了吗?” “快了,前面就是,”冷星赫手臂微收,“你还是先别下来,不知道暗中有没有人盯着。” 顾蓉蓉也没再要求,被他抱着一路进院进屋。 屋子里没掌灯,刚进屋门口,顾蓉蓉就跳下来,冷星赫手臂上骤然一松,手微微握紧,又收回手臂。 顾蓉蓉点着灯,抽抽鼻子。 “你在找什么?”冷星赫问。 “没什么,个人习惯,看看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顾蓉蓉走进里屋。 光芒渐亮,添满整个房间。 顾蓉蓉目光掠过:“布置得还不错,看来周霆康对你挺上心。” 冷星赫问道:“为什么装醉?” “当然是为了你呀,”顾蓉蓉在椅子上坐下,抬眸看他,“你不会真想造反吧?” “当然不会。”冷星赫毫不犹豫,“长宁王府绝不会造反。” “这不就完了?但你听周霆康口口声声都围绕这件事儿说,再说下去,你就该翻脸了,这是在他的地盘,我们就俩人,他有一千两百人。” 冷星赫抿唇,似想说什么,又咽下。 “时候不早,睡觉吧!明天一早离开,耽误太久,母亲会担心。” 顾蓉蓉也不再多说,简单洗漱,看着床问:“我们……怎么睡?” 冷星赫耳尖发烫:“之前……” 之前对你有所误会,新婚之夜,对你多有不公。 话没说出口,顾蓉蓉已经上床:“之前虽然大婚,但并非你自愿,我懂。所以,我睡床,你睡榻。” 冷星赫:“……” 他还没想好再怎么解释一下,顾蓉蓉已经放下床幔躺下。 冷星赫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咬牙躺在窗下榻上。 他身量太高,一双长腿无法安放。 听着床幔里竟然有了轻轻鼾声,他就更气。 气了一阵,又被自己气笑。 悄悄起身,把衣袖衣摆收拾利索,就准备轻步出屋。 刚到门口,就听顾蓉蓉声音带笑:“夫君,去哪啊?” 第七十五章 他恨不得你早死 冷星赫脚步一顿。 “你没睡着?” 顾蓉蓉掀床幔:“所以,趁着我睡着,你要去哪?” 冷星赫回身到床边,低头看着她:“我是……” 话未落,顾蓉蓉忽然一把拉住他,他猝不及防,被顾蓉蓉拉得扑倒,身子紧绷住,想用手臂撑住,顾蓉蓉双臂却攀上他的脖子。 袖子滑落半截,露出微凉细腻的手臂,正在他脖子两侧,凉凉的触感让他浅浅一激凌。 昏暗灯光里,顾蓉蓉眼睛漆黑闪亮,冷星赫心神微晃,喉咙滚了滚,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不过刹那间,还没等他缓过来,顾蓉蓉又打个滚儿,搂着他顺势躺到床上,又从他身上滚下去躺到里边。 一气呵成。 冷星赫后腰被刀柄硌了一下,又痛又麻,微微蹙眉。 顾蓉蓉手指点在他唇上,眉梢一挑,目光看向窗户。 极轻的脚步声,自窗台下而来,侧耳在窗纸上,倾听屋里的动静。 冷星赫一动不动,手紧握刀柄。 顾蓉蓉气息轻柔,混着淡淡的莫名的香,就在他耳侧。 冷星赫感觉自己的耳朵在一点点变红,变烫,脖子两侧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好像……还有她皮肤上那细腻微凉的触感。 窗下的脚步声再响,又远去。 顾蓉蓉放下手,小声在他耳边:“人走了。” 冷星赫轻吐一口气,微微抿唇:“嗯。” “你刚才要去哪?” “我……”冷星赫还没说,外面脚步声再响。 他有点恼,怎么就不能说句完整的话吗? 顾蓉蓉握着被角,一甩,把她和冷星赫罩在被子下,只露出头。 香,热,冷星赫感觉瞬间就有点微微出汗。 外面脚步声渐近,而且,来的不止一个人。 两人再次摒住呼吸,这次没到窗下,而是直接推开门。 顾蓉蓉盯着床幔外慢慢靠近的人影,就在来人站在床边之时,顾蓉蓉忽然伸手掀开。 笑吟吟地直接对上来人错愕的脸。 “大当家,”顾蓉蓉一手在身下,“辛苦了,这么晚还来看我们夫妻睡得好不好?” 周霆康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醒着,刚才手下明明回禀说,屋子里没有动静。 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周霆康勉强笑笑:“世子好长时间没来,我来看看,喝得也有点多,脑子有些懵,迷迷糊糊闯进来,世子,世子妃,莫怪。” 顾蓉蓉笑容不改,语气轻快又锋利:“我若偏要怪呢?” 周霆康笑容僵住,冷星赫声音淬了冰:“大当家,究竟何意?直说吧!” 周霆康呼吸一滞,又忽然松口气,脸上笑意蒙上一层阴冷:“世子,既然如此,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跟我回京吧。” 冷星赫想起来,这样躺着实在太奇怪太别扭,但顾蓉蓉在被子底下按着他。 “回京?长宁王府被判流放,是皇帝亲下的旨意,我要怎么回京?” 顾蓉蓉夸张惊讶:“莫非大当家想着用一千二百人马逼迫皇帝退位,还是让他赦免王府?” 周霆康短促笑一声,略带讥讽:“世子妃瞧不上我的一千二百人?没关系,到时候我自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顾蓉蓉好奇:“什么时候是到时候?” 周霆康起身又到床边:“当然是世子跟我回京的时候。” “你是想用我夫君去东宫领赏吗?”顾蓉蓉话音未了,突然语气一厉,“招!” 她手中短剑冷光森森,直奔周霆康咽喉! 周霆康没有预料到,但他也算身经百战,身手超卓,立即身向后弯,下身稳若磐石。 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顾蓉蓉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上当了! 冷星赫同时出手,手中刀直刺周霆康小腹。 周霆康眼睛瞪大,用尽全身力气,用力一扭身体。 “哧!” 到底是没有完全躲开,冷星赫的速度也飞快,下手又狠,刀在他腰侧狠狠豁开一条血口。 一刀出,血花溅,情意断。 周霆康手死死按住腰侧伤口,扯下腰带用力扎两圈,腰侧的刀也抽出来。 被子早落了地,冷星赫和顾蓉蓉下床,一刀一剑站在他对面。 周霆康偏头看看桌角,又看看他们俩:“你们没事?” 顾蓉蓉扫一眼桌角:“大当家,这点伎俩就想放倒我们俩?你也未免太小看我。” “你在酒里加了东西,虽然没毒,但我们若住进来,闻到这点香,也该全身无力酸软,失去反抗力。” 顾蓉蓉眉眼微弯,语气讥讽至极:“你也算是心思缜密,不是个无脑傻瓜,但可惜了,遇见的人是我。” “你那个手下淳于猛早就出卖了你,你不知道?” 周霆康一怔:“什么?” 外屋的淳于猛立即挑帘进来,怒视顾蓉蓉:“你胡说!我从未出卖过大当家!” 顾蓉蓉捂住嘴,眼睛睁大,目光茫然又清澈:“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说的话?” 冷星赫:“……” “没错,”冷星赫语气笃定,“他没说,是蓉蓉说错了,淳于猛什么也没说。” 周霆康眸子微眯,脸色微变。 冷星赫又说:“真没说,你有事冲我,淳于猛真没说。” 淳于猛脑门青筋直跳:“你别说了!” 冷星赫立即闭嘴,不说了。 淳于猛:“……” “大当家,我真没有!”淳于猛拱手,“属下若说了一个字,就叫属下不得好死。” 顾蓉蓉小手打个奇怪的手势——五指指尖捏在一住,然后又同时张开。 周霆康完全摸不准她的套路,皱眉道:“什么意思?” 顾蓉蓉看一眼淳于猛,眼神询问,淳于猛一脑袋问号:“你看我干什么?” “我是问你,能说吗?”顾蓉蓉又伸手捂住嘴,“好,我不说。” 淳于猛:“……” 我他娘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周霆康轻笑一声,偏头看淳于猛:“你先下去。” “大当家……” “下去。” 淳于猛无奈,只好转身出去,临出门前还狠狠瞪顾蓉蓉一眼。 顾蓉蓉暗暗冷笑,我怕这?我要怕瞪,早被顾文楼瞪死了。 周霆康拍拍手:“行,世子,世子妃,都挺厉害,不愧是我特别佩服的人。” 顾蓉蓉问冷星赫:“他佩服你吗?未必吧?我看他是一直嫉妒你,早就恨不得你死。” 冷星赫脸色微沉,周霆康咬紧牙。 第七十六章 我这该死的胜负欲 顾蓉蓉无视周霆康凶狠的目光。 “你难道不是一直嫉恨他一身荣耀,出生就靠着老子的功劳,青云直上,比你少奋斗许多年。而你无论怎么努力都比不过他,还要对他毕恭毕敬,一直活在他的光芒里。” “既然超越不了,又不甘心,所以就干脆和东宫联手,宁愿当太子的走狗,也要把我夫君拉下马。” 顾蓉蓉手点额角:“让我猜猜,你得知长宁王府落难,是不是兴奋地好几晚上睡不着急,像条蛆虫在地上爬,扭曲、尖叫,疯了一样的想在山上裸奔。” 冷星赫喉咙滚滚,手抚抚额头。 这些都是什么形容词! 周霆康也愣了愣,心里暗暗想,虽然顾蓉蓉说得有点难听,这种形容从未听过,但好像……描述得还挺准。 周霆康有种被人揭破脸,窥视出内心阴暗的窘迫。 “胡说八道!” “我就知道你不承认,你这种人,死要面子,天大地大不如你的脸大,”顾蓉蓉转身坐在床边,“说吧,押我们回京干什么。” “太子许你什么了?等以后登基给你个大将军当当?”顾蓉蓉若有所思,“我队伍里有个顾文楼,现在虽然废腿废手废牙,但嘴没废,还能说,他以前就是东宫的红人儿,你要不要问问他?你们也好交流一下。” 周霆康舌头有点打结,眼前这种场景,他属实没有预料到。 原本以为,冷星赫昏迷不醒,至少丧失战斗力,轻松把人拿下,捆好装木箱,直接运送回京。 至于顾蓉蓉,他根本没有把顾蓉蓉放在眼里。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女子身上,竟然出了岔子。 面对顾蓉蓉说的话,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接。 周霆康握紧刀柄:“这些你们就不必知道了!” “为什么不必知道?我觉得很有必要,你拿我们换东西,还不让我们知道,这像话吗?” 顾蓉蓉手指轻叩桌沿:“何况,我还没有同意被你拿去换。” 周霆康有点烦躁:“你不同意?这由不得你!” 周霆康被她敲得头痛心烦,挥刀就砍:“别敲了!” “当”,冷星赫抬刀架住,目光锋利,不见往日半点情分。 “周霆康,别动她,有什么冲我说。” 顾蓉蓉看冷星赫一眼,嘴角勾出笑意:“没事,他动不了我,也动不了你。” 周霆康嗤笑:“大言不惭!真以为能识破香毒,口齿伶俐些,就能改变今天的结果?笑话!” 他目光狠毒:“我倒可以先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说不出话。” “周霆康!你敢!”冷星赫眼底似有猛兽蛟龙,怒意翻滚。 周霆康心尖一震,握紧刀柄,哼道:“世子爷,如今我还是叫你世子,你放心,等把你送到东宫,我定然会为你求情,让太子殿下饶你不死。” “只要你肯投靠太子,说出王爷的下落,说不定太子殿下还能给你改名换姓,再给你机会。” “这样的机会,你自己留着吧!”冷星赫剑尖直指他,“如果你还有命在的话。” “我这里什么实力你知道,我知道你有本事,”周霆康说,“可你再有本事,能一人斩杀一千多人吗?” “但我可以斩杀你,”冷星赫眼神坚毅冷锐,“这就足够了。” 顾蓉蓉声音带笑,轻轻拍拍冷星赫:“犯不上,对付这种小人,不必用你的刀,太掉价。” “将军有剑,不斩苍蝇。” 周霆康黑脸:“你说谁?” “说你啊,”顾蓉蓉毫不客气,“苍蝇都还没委屈,你生什么气?” “你……” 周霆康怒气上涌,正想刀指顾蓉蓉,突然感觉心口一阵刺痛,这痛甚至超过腰侧的刀伤。 他忍不住手捂住胸口,脸色白透。 顾蓉蓉笑眯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不用刀,不用剑。这也算是时候到了。” 周霆康偏头看她,眼神冷若冰霜:“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顾蓉蓉漫不经心,“你会用毒,我也得让你看看,我也会用,而且我这该死的胜负欲,就得赢。” 周霆康心口痛若刀割,连腰都直不起。 顾蓉蓉敲敲桌子:“大当家?你能不能直起身?你这样我还得弯腰和你说话,太累了。” 周霆康听这话更气,一气就觉得更痛。 “你瞧,我夫君说什么来着,不用拿下你的一千两百人,拿住你,就足够了。” 顾蓉蓉笑意一收,抬腿踢在周霆康身上,他瞬间被踢出去跌倒,撞在桌子,茶壶茶盏掉了一地。 冷星赫上前,刀尖抵住周霆康脖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霆康深吸几口气,伸手抓住冷星赫的靴子:“世子……饶我……” 顾蓉蓉轻笑:“饶你?若今晚得逞的人是你,你会饶过我们吗?” “无情无意,背信弃义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说饶命?” 冷星赫挥刀就砍,顾蓉蓉举剑架住。 冷星赫疑惑,顾蓉蓉眉梢微扬:“他是不该饶,但也不该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顾蓉蓉指尖冷光一闪,银针刺入周霆康一处穴位,周霆康感觉痛苦减轻许多,重重吐口气。 “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否则,我保证,能让你的痛加倍。” 周霆康点点头,虚弱道:“我说。” “若今日事成,你是亲自送我们回京,还是太子派人来接?” 周霆康回答:“东宫早有人来,就在山寨,在左大营。”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抓到我?”冷星赫问。 “我也算是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弃家人于不顾,就算不方便现身,也一定会在周围。所以,我派人去刺杀,如果你在,一定会现身。” 周霆康喘口气:“只要你现身,只要你进山寨,无论哪种方法,我都一定要留住你。” 冷星赫笑几声,透着几分悲凉:“果然不愧是我曾经的兄弟,够了解我。” “他可从未拿过你当兄弟。”顾蓉蓉泼冷水。 顾蓉蓉踢周霆康:“用什么办法联络那个人?” “放……信号箭,”周霆康摸出一支信号箭。 顾蓉蓉交给冷星赫:“你去放,让他来。” 周霆康说:“我劝你最好不要,他手下也有几个高手,如果来了发现这种场景,也一定是场恶战。” 顾蓉蓉笑容狡黠:“谁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了?” 第七十七章 连环计 信号箭冲上天。 左大营中,来的是东宫禁军统领。 这次事关重大,所以太子派他来走一趟。 他也乐意,离开东宫,也能松快一下。 何况……冷星赫,他早就看不顺眼了,整天仗着长宁王府的势,占尽风头,这次也算是个机会,亲手把冷星赫押回去,把冷星赫的骄傲折在他手里! 正饮酒,忽见信号箭冲天。 他放下酒杯,抬头看,问手下:“什么时辰了?” “回统领,刚过子时。” 统领略一顿:“比预计得早了一点。” “八成是事情顺利,周霆康说过,长宁王世子对他极为信任。” 统领点点头:“随我出发!” 从左大营去山寨前面大厅,要走过一道狭长的山道,也就是类似凤凰颈部的地方。 统领停住脚步,看着狭长通道,黑沉沉,夜风阵阵。 “统领,怎么了?” 统领手指顶住刀柄:“没什么,多加小心。” “是!” “统领,一会儿接管冷星赫,周霆康要怎么处置?把他也带回去吗?” 统领轻笑,冷意散在风里:“一个山匪,带回去做什么?” 笑话,抓住冷星赫,何等功劳,他怎么能让周霆康回去在太子面前露脸? 太子面前的武人,他必须是第一位。 狭道刚走到一半,突然上面传来一些异响,悉悉碎碎,由小变大,由远及近。 统领霍然抬头,大声喊道:“避开!” 可是这么狭窄的道,往哪里避? 眨眼间就有几个人受了伤。 统领一共带来一支小队,共计十二人,跑出狭道时,还剩下七个。 余下的五个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惊魂未定,就听狭道上面有轻轻声音传来。 “都死了吗?” “不知道,看不清。” “算了,不管他们,反正不死也好不了,可以向大当家交差了。” “那些人就是傻子,活该!走,去书房找大当家领赏!” 声音渐渐远去。 统领灰头土脸,眼睛烁烁放杀意,咬牙道:“周霆康,老子宰了你!” 手下吐一口血沫子,拔出刀:“统领,我们杀过去。” 统领摆手:“不,这是他们的地盘,周霆康一定会严加防范,我们要小心些,悄悄进去。” “是。” 几人轻装简行,潜入前方山寨。 周霆康的书房不难找,统领实到山寨的时候来过。 书房分里外两间,外面这间大,放着些兵书和兵器,以及沙盘地图什么的,里面的一间统领没进去过,不知道装的什么。 此时,书房安静,烛火通明,但周霆康并不在。 统领警惕地看看四周,正想是不是有埋伏,忽然听到里屋有动静。 他轻轻抽出匕首,示意身后人跟上,挑帘闯进去。 这一看可不打眼,统领脑子都跟着震了一下。 屋里别的东西他都没注意,全被正面桌上的一株珊瑚吸引住。 这株珊瑚又大又红,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他生平只见过两次,这是二次,第一次是在太子别苑,在献给太后的寿礼中。 不过,那些寿礼都不翼而飞,搜查了好几遍都没有搜到。 无奈之下,太子只好开了私库,勉强凑上一些。 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再遇见。 周霆康一个山匪,有些金银倒也正常,但这种东西,都是有钱难买的,他从哪里得来的? 统领迅速明白过来,难怪当时在京城搜查没有一点线索,原来是被这些山匪偷走了! 统领震惊且欣喜,抓走冷星赫,找回寿礼,是双重大功! 他上前正想细看,突然从对面书柜上射出一支冷箭。 他侧身避开:“谁,出来!” 书柜转动,周霆康站在后面。 统领冷笑一声:“周霆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偷盗太子献给太后的寿礼!” 周霆康不说话,统领对他的沉默更加恼火:“你还敢欺瞒太子,诓骗本统领,杀害禁军,罪不可恕,拿命来!” 统领挥刀过去,周霆康眼睛瞪大,抬起手。 统领以为他是要举刀反抗,手上速度更快,一刀刺入周霆康心口。 “哧!” 血光四溅,喷了统领一脸。 但他丝毫没有愧疚,直接拔刀,周霆康尸首倒地。 统领还未回身,忽听外面一阵锣声响,有人大声喊:“禁军把大当家杀了!” “快来人,大当家死了!” “给大当家报仇啊!” 统领愕然低头,看死去的周霆康——糟了,中计了! “快,走!” 他带人往外闯,但院子早已经被团团围住,院子里还有几具尸首,最显眼的那个他认识,是带他们入寨的,叫淳于猛。 手下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来的时候,院子里没尸首啊。” “统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杀出去!”统领低喝,“他们大部队在左右大营,这边也不过百人,拼力杀!” “是!”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杀别人,就等着被别人杀。 说得容易,但周霆康的手下并非是寻常匪徒,他们每天都训练,个个善战,打起来颇为吃力。 统领浑身的衣裳不知被汗湿透了几回,也受了几处伤,虽不是什么致命的,但也让他行动迟缓。 手下人的就更惨,又折损了三人,现在只剩下俩。 统领气喘吁吁,刀尖拄地,心里万分不甘。 真是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今天竟然折在这个地方,被山匪给耍了! 不,不对。 周霆康自己都死了,总不能为了算计他,把自己都算进去。 他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又觉得太过疯狂。 恰在此时,外面忽然一阵骚乱,马蹄声响,有人骑马而来! 统领扬头看,来人脸罩黑布,看不清容貌,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尾微挑,映着刀光火光,亮得惊人。 马速度飞快,眨眼到他近前,骑士低喝:“上来!” 统领没有片刻犹豫,翻身上马。 他两个手下怔愣住:“统……” 话未说完,骑士已经调转马头,又冲出包围,直奔山寨外。 统领在后面,头也没回,没看他两个手下一眼。 夜风扑面,统领紧绷的心还没有完全松开,手依旧握着刀,待身后没有追兵,他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救我?” 骑士没说话,抬手举起一块令牌,幽暗的月光下,统领只看清上半部分,是一块金牌,隐约还有螭纹。 虽不是龙,但也是皇族象征。 和东宫的令牌很像。 “你是太子殿下的人?” 第七十八章 我当然敢 骑士没说话,也没回头,统领的心慢慢松驰下来。 抬头看远处,月亮当空,星子闪烁,还怪美的。 出寨子,到前面大道,基本就算逃出生天。 但,快到大道时,骑士方向一转,马转向路边小树林。 统领还没明白过来,骑士突然抬腿,一脚把他踢下马背。 天地一转,统领就重重跌在地上。 骑士翻身下马,慢步到他近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统领捂着后脑勺:“你……” 顾蓉蓉扯下脸上黑布,冲他一笑:“我怎么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统领一愣,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 他强撑着想坐起来,还没坐稳又被顾蓉蓉一脚踢回去:“躺着吧。” 统领听这语气不善,手指轻动,去抓一边的刀。 顾蓉蓉似是没发现,也不阻止:“问你件事儿,太子让你来接管长宁王世子,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就非得置世子于死地,怎么就那么招他恨呢?” 统领眼神惊疑:“你,你不是东宫的人!” “谁说我是东宫的人?”顾蓉蓉诧异。 “那你刚才的令牌……” “哦,那个不是,就是随便举举,”顾蓉蓉理所当然,“问你呢,为什么非得置世子于死地?” 统领目光阴沉,咬住后槽牙,抓住刀,猛地跳起来想反击。 但跳起来没站稳,腿一软又倒下,摔着狗啃泥。 “我跟你说来着,让你躺着,你鲤鱼打挺干什么?又挺不起来,”顾蓉蓉拿出短剑,在他右手手臂上来一刀,“能说了吗?” “不说就继续,直到说为止。” 统领痛得咬牙,又满心惊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是何人?” “哧!”又一剑。 “只能说,不能问,这是我的规矩,”顾蓉蓉说,“我生平有五恨,抢” 统领:“……” “我不知道,”统领鼓着腮帮子,“太子的心思,岂能容我等胡乱猜测?我可警告你,我是东宫的禁军统领,若是对我不敬,我定……” “你定什么定?”顾蓉蓉再一剑,“你警告谁?你现在就是一条打挺都没有打起来的鱼,还警告谁?” “我生平有六恨,我的钱,踢我的碗,说我长得丑,用手指着我,不回答反问我,当我的面警告我。” 统领简直气炸:“你刚才还说有五恨!” “你这话说的,和顾文楼一样,我乐意几恨就几恨,管得着吗你?”顾蓉蓉剑尖一指,“说不说?” 统领震惊地看着她:“顾文楼?你,你是……” “她是本世子的世子妃,”一道沉冷的声音响起,冷星赫迈步走来。 统领眼睛霍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冷星赫打量顾蓉蓉:“没事吧?” “没事,你那边怎么样?”顾蓉蓉问。 “一切顺利,他们已经去往别处。” 冷星赫垂眸看统领:“多谢太子殿下帮忙,替我斩杀周霆康,还让我顺利接手凤凰岭一千人马。” 统领喉咙猩甜,差点吐血:“你……” 顾蓉蓉有点不耐烦:“完整的话也不会说了?你你你,快说,太子都干了些什么?” 统领重重吐几口气:“我是禁军统领,不是殿下手下的幕僚和大臣,要想知道为何,你不如去问你爹!还有你那个姐姐。” 统领看向冷星赫,目光意味深长,又充斥着挑衅和讥诮:“她可是太子的红颜知己,一心想做太子妃。” “有多想?”顾蓉蓉轻笑,“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统领一噎,冷星赫也觉得甚是难堪。 “别的我不知道,”统领盯着冷星赫,“我只知道,这次抓捕你,甚至策反说服周霆康,都是顾婷婷做的。” 冷星赫面若寒霜,紧握剑柄。 统领缓几口气:“世子妃,你不妨问问你自己,为何处处不如你姐姐,她左右逢源,无论是东宫还是王府,都能玩得转。” 他一语双关,左右逢源,其中一个逢的就是冷星赫,玩得转,当然也包括冷星赫。 顾蓉蓉不以为然:“我不如她?那你现在在谁脚底下?被谁砍了几剑?统领大人,想玩转移视线这招,不管用。” 统领脸色一变。 顾蓉蓉剑抵在他咽喉:“不说没关系,反正也不是非得让你说,说了算我的意外收获,不说就拉倒。把你带到这儿来,就是让人瞧着,你是被人救走了,太子却见不到你,自然就生疑惑,我就是让他心里不好过,坐立不安。” 统领气得呼吸都暂停,就没见过这么审人的! “既然不说,那就上路吧。” 统领眼睛圆睁:“我是东宫的人,是太子的人,你敢……” “哧!” 剑尖没入。 血色在眼前弥漫开,统领觉得喉咙一痛并一凉,身体的热量在迅速流失。 弥留之际,他似听到一声女子嗤笑:“我当然敢。” 统领心里闪过一念头:方才的话,他说错了。不是顾蓉蓉处处不如顾婷婷,而是顾婷婷那种阴私手段,根本没法和顾蓉蓉相提并论。 顾蓉蓉收起剑,转头问冷星赫:“他的尸首,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处理,就在这里吧!”冷星赫说着,抿抿唇,“我没有觉得她比你好,以前是我的错。” “对不起。” 顾蓉蓉微怔一下,走到他面前,扬头看着他:“只有这一点对不起我吗?” 冷星赫喉结滑动,心里有点慌。 “人家别人结婚,高高兴兴,我结婚,新婚之夜差点没被你掐死,完事还不见人影,一睁眼还被抓去大牢。” 顾蓉蓉手指戳他胸口:“这,难道不更应该道歉吗?” 冷星赫眼底神色复杂,惊愕,羞愧,难堪,众多交织。 她怎么能……把那天晚上的事就这么说出来? 一定是气得狠,委屈狠了。 “是,应该道歉。” “对不起。” 顾蓉蓉理直气壮:“对不起就完了?” “那你说,怎么着?” “每天一篇小作文,道歉小作文。” 冷星赫头皮有点发凉:“……换个别的行吗?” “不行,这个必须写,你写不了就让你妹妹代笔。” “可以,”冷星赫毫不犹豫。 顾蓉蓉:“你可真是个坑妹高手。” 冷星赫拿出一块腰牌:“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这是能号令暗卫的腰牌,路上若有需要,你可以调动暗卫,”冷星赫语气郑重,“我还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顾蓉蓉毫不客气,把令牌收好:“说来听听。” 第七十九章 请君入瓮 顾蓉蓉揣好令牌,冷星赫回头望着凤凰岭。 “那一千人,我得找个地方安置,带他们离开这里,这段时间太子可能会因为得不到消息而安分些,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定然还会再派人来,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要杀冷星赫,是周霆康以及他少数几个心腹的意思,那一千普通士兵并不知情,大多数也是敬佩长宁王父子。 总不能把这一千多人都推入死地。 顾蓉蓉点头:“还有呢?” 冷星赫回眸看她:“还有?” “嗯,”顾蓉蓉盯着他脸上的细微变化,“你别跟我说,你没打算回京一趟,和顾婷婷当面对质。” 冷星赫用力抿紧嘴唇。 “瞧瞧,还真被我猜中了,”顾蓉蓉叹气。 “我并非对她还有什么心思,只是想把此事做个了结。” “有什么可了结的,”顾蓉蓉不以为然,“她几次三番出主意要杀你,还不明白?还要有什么了结?” “我不赞成你回京,并非是吃醋,”顾蓉蓉说得干脆利索,“别以为我是对你有什么心思,冷星赫,方才在凤凰岭,你杀伐果决,心思缜密,巧使连环,的确是有将帅之才,我很佩服。” “当然了,我自己在其中也出了很大力,但是,恕我直言,你在男女之情这方面,实在不怎么样。” 冷星赫怔愣,心里又泛起淡淡酸涩:什么叫她没什么心思? 顾蓉蓉继续说:“要想和顾婷婷有个了结,也不非得回京城。” 冷星赫眉梢微挑:“你的意思是……” 顾蓉蓉狡黠一笑:“请君入瓮。” 她冲冷星赫伸出手:“有地图吗?” “有。”冷星赫把地图了出来交给她。 顾蓉蓉展开地图,冷星赫打着火折子,凑过来和她一起看。 冷星赫指着一处:“我们在这里,按照路程,明天母亲她们也会到达,再往前,有一家驿站。” 顾蓉蓉关注的不是驿站,而是过驿站之后一座小村庄。 “这是哪?” “这叫福禄村,”冷星赫仔细看看,耐心解释,“这个村子以前有个井,是自己能往外涌水,后为变成一条小溪,围着村子流淌,终点是一处小庙,叫福禄庙,庙也因此有些香火,所以后来村子就直接改名叫福禄村。” 顾蓉蓉迅速抓住话中重点:“以前?那现在呢?” “几年前井里的水慢慢变小,直至最后不再涌出,小溪断流,庙里的香火也渐渐不在。” 顾蓉蓉思索半晌:“就在这里。” “福禄村,和顾蓉蓉在这里来个了结。” 冷星赫抬眸看她:“你打算怎么做?” 顾蓉蓉勾勾手指:“凑近些,我告诉你。” …… 天光渐渐亮了,王妃一夜没睡,冷知棠在她身边,睡了又醒。 “母亲,二嫂不会有事吧?”冷知棠担忧不已。 短短时间里,她自己都没发觉,对顾蓉蓉既依赖又有深厚感情。 好几次顾蓉蓉都救了她,虽然嘴毒一些,但于她而言,有时如当头棒喝。 王妃也心急如焚,又控制着不在女儿面前表现:“不会有事的,她那么机灵,身手也不错。” 冷星尘咳嗽几声,冷知棠担忧道:“大哥,你怎么样啊?” “没事,”冷星尘摇头,“不必担心。” 他看向顾蓉蓉离开的方向,低声说:“她迎着黑衣人去,似乎有所预料,不像是鲁莽行事。” 王妃皱眉,冷知棠诧异:“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冷星尘轻咳,“只是说眼睛看到的事实。” 冷知棠抿唇,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双手紧紧抓着王妃的手臂。 王妃轻轻拍拍她,脸色晦暗不明。 冷星尘一向寡言,但心细缜密。 王妃也看向那个方向,暗暗提醒自己,不,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能妄下定论。 顾蓉蓉虽然前后判若两人,但自从流放以来,从未害过他们,而且,星赫也提过,蓉蓉也救过她,之前有误会。 要冷静。 天光大亮,顾文楼下令出发。 昨天死的官兵都就地掩埋,受伤的也包扎过,至于冷大生,顾文楼没兴趣管,就任由冷家人自己处理。 老邹氏吓点哭死,大邹氏双手刨土都快废了,总算挖出个小坑,把冷大生草草埋掉。 顾文楼命人查点过人数,人犯里没有伤亡,除了顾蓉蓉去和黑衣人打斗,一去不回。 这件事透着古怪,顾文楼听说顾蓉蓉不见了,又惊怒又忿恨。 但事已至此,不能因此再耽误行程。 队伍继续出发,经过这一场,大家心情又低落不少,个个如同惊弓之鸟。 顾文楼在马车里看地图,前面就是凤凰岭。 他目光阴晦,想起太子之前的吩咐,凤凰岭可以信任,如果在途中发现冷星赫的影子,就合力围之。 他没有去过凤凰岭,但身上有太子的令牌。 但这一路并没有发现冷星赫,他摩挲着令牌,琢磨着要不要用王府的人为饵,把冷星赫引出来。 之前是他自己,怕难以对付冷星赫,但如果到了凤凰岭…… 顾文楼心思蠢蠢欲动。 他一边想,一边催促队伍回快速度。 行至中午,总算到凤凰岭山寨门口。 顾文楼的心腹死了一个赵差官,还剩下一个吴差官。 “大人,到山寨门口了。” “说一声,让他们禀报大当家。” “是。” 王妃抬眼看,心里莫名有不好的预感,顾文楼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虽是必经之路,但也不必到山寨门口吧? 莫非…… 王妃心慢慢往下沉。 “知棠,如果一会儿有什么不对,你紧紧跟着我,听见了吗?” 冷知棠小脸泛白:“知道了,母亲。” 王妃又看看冷星尘:“星尘,拿这个防身。” 王妃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 冷星尘摇头推辞:“我不用。” “拿着吧,总觉得这里不太安全。” “母亲,”冷知棠小声说,“您不是说,这里的人和二哥关系很好吗?和父王关系也挺好的。” 王妃微顿,本不想说,但想想还是应该让她知道人心险恶。 “事过境迁,我们王府落难,这么久不见,防备些总没有坏处。” 冷知棠紧张得手心冒汗。 恰在此时,吴差官回到马车旁回话,山寨大门左右一开,里面传出整齐的脚步声。 第八十章 羞辱到家 所有人的人心都提起来,一队人走出,左右分开,腰侧挎刀,威风凛凛。 马车里的顾文楼一见这种情况,微微蹙眉,心生不悦。 一个山匪,还摆什么排场,真以为这种小阵仗就能吓住他? 不自量力! 顾文楼低声吩咐:“走,进去。” 车轮刚一动,就被山寨的人拦下。 吴差官怒道:“什么意思?” “军令在,来人下车下马!” 吴差官简直气笑:“什么军令?我们大人不是你们山寨的人,听什么军令?” “既不是山寨的人,到我们山寨来干什么?请回吧!” “你!”吴差官气得想骂人。 顾文楼制止:“叫周霆康出来说话。” “来不了,要进山寨就速速下车下马,不进就滚。” 顾文楼脑门青筋也迸了迸:好个周霆康,还敢跟他摆架子!当真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吗? 吴差官刀出半鞘:“大人,让我教训教训他。” 顾文楼低声道:“不可,他们人多,本官还有事要与他们合作。” 忍一时而已,等事情办成,就一封书信写回京,还就不信,周霆康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拿出令牌,递给吴差官:“让他们把这个交给周霆康。” “是!”吴差官接过,拿过去给喽啰兵,“把这个交给你们大当家,他一看便知!” 喽啰兵拿着东西进去。 王妃凝眸看,离得远,看不清拿的是什么,但大约也能猜得到。 顾文楼是太子的人,思及此,她心里凉了半截,难道,周霆康也投靠太子了? 想想又觉得不对,周家父子与朝廷对立,要想投靠早就投了,再者,看门前这架势,也不像是一伙的样子。 她心里忐忑不安,耐心等候。 稍顷,送令牌的喽啰兵又出来了。 对吴差官道:“要想进山寨,下车下马!” 吴差官:“……” “令牌呢?你有没有拿给周霆康看?”吴差官生气,“他怎敢如此!” 喽啰兵索性不再搭理他。 顾文楼也憋着火气,他现在走不了路,下马车怎么着?本来想着到里面之后,见到周霆康,让他给弄个轮椅什么的。 现在倒好,连人都见不到。 此时此时又走出两个喽啰兵,一前一后,抬着块破门板,往马车前一扔。 “不能走的,用这个抬进去!” 顾文楼:“……”我他娘的。 还能再简陋点吗? 吴差官气得咬碎牙:“你们!” 顾文楼把一床被子从车窗里扔出来,吴差官气哼哼铺在门板上。 顾文楼暗暗发誓:周霆康,今天这个仇,我记下了,来日我若不能十倍偿还,我就不姓顾! 吴差官等人抬着顾文楼,押着众人犯,一起进入山寨。 一路走,只看到站岗的喽啰兵,连周霆康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顾文楼心里的气就更浓,躺在门板上,感受到那些喽啰兵的目光,简直如同受刑,双手紧紧抓着门板,干脆闭上眼睛。 一直到大厅台阶下,抬着往上走,吴差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下突然一滑,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他下意识一手撑住台阶,但顾得了自己,就顾不了门板。 顾文楼还正闭着眼睛躺着,一下子就被翻到台阶上。 台阶硌得他痛得很,又压到伤口,简直是双重折磨,他忍不住痛叫一声。 “大人!”吴差官赶紧放下门板去扶他。 “大人,没事吧?属下万死,大人!” 顾文楼额头都被磕了一下子,登时红肿起来,恨不能干脆钻入地缝。 吴差官怒道:“你们大当家呢?还不出来见我们大人!快叫大夫!” 他连吼几声,也没人搭理他。 顾文楼咬紧后槽牙,就在此时,忽听一声轻笑,带着淡淡讥讽。 他一怔,这笑声实在太过熟悉。 众人都往大厅里看,就见一人慢步从侧门入厅,坐在中间位子上。 “顾蓉蓉?”顾文楼惊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是你?” 冷知棠又惊又喜,正想叫一声,被王妃制止。 顾蓉蓉一手托腮,手肘支在膝盖上:“就是我,顾文楼,没想到你堂堂尚书家的大公子,东宫太子面前的红人儿,竟然和周霆康有来往。” 顾文楼无法想通这是怎么回事,周霆康呢? 难道,周霆康把太子殿下也骗过了,根本没有投靠太子? 不,这不可能,太子怎么可能被一个山匪骗? 心乱如麻,脑子也乱成一团。 顾文楼咬牙:“周霆康呢?让他自己出来见我!” 顾蓉蓉摆摆手,几名喽啰兵上前,吴差官道:“你们要干什么?” 喽啰兵不理他,强势架起顾文楼,这回连破门板也不用,直接架进大厅,扔到地上。 顾文楼无比屈辱,强行挣扎着却站不起,在顾蓉蓉面前,脸面被狠狠撕下来,踩在地上摩擦。 顾蓉蓉看着他挣扎,起身到他近前,居高临下,笑吟吟看着他。 顾文楼干脆放弃,躺在地上,怒视顾蓉蓉:“你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想在这杀了我?” “顾蓉蓉,你可想好了,凤凰岭本来就是山匪,你真以为朝廷是打不过他们吗?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若是你把我们杀死在这里,你觉得,朝廷还会无视吗?你们长宁王府本就是大罪在身,流放都是皇上开恩,你们不但不思悔改,还和山匪勾结,杀差官,你觉得你们还能逃脱死罪吗?” 顾蓉蓉静静听他说完,笑容讥讽:“说完了?顾文楼,长篇大论一番,不就是怕死,想活吗?扯什么罪,说什么朝廷?” 顾文楼被直接揭破,脸上青白交加。 “还说什么和山匪勾结,”顾蓉蓉把一枚令牌拿出来,在他面前晃晃,“到底是谁和山匪勾结?你这张贱嘴里是怎么好意思用义正言辞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顾文楼睁大眼睛,顾蓉蓉手里的,正是那枚东宫令牌。 “你……” 顾文楼扭头看四周,破着嗓子高喊:“周霆康,周霆康!你这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小人!你给我出来,当面说清楚。” 顾蓉蓉俯身,压低声音:“你真想见周霆康?我劝你还是改变主意。” 顾文楼犟种的劲儿上来:“我不改,我就是要见他,你让他出来。” 顾蓉蓉声音幽幽,似带着淡淡凉意,让顾文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会儿应该在黄泉路,还没到阎王殿,你确定要去?” 第八十一章 隐秘山洞 顾文楼霍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蓉蓉。 顾蓉蓉轻笑,眉微弯,眼睛黑亮,隐隐似有刀光。 顾文楼心尖颤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面前的顾蓉蓉和那个曾经在顾府后宅被欺负得半死不活的顾蓉蓉联系到一起。 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是…… 莫非! 顾文楼一激凌。 “你杀了周霆康?”顾文楼声音都在跟发颤,“你怎么敢?” 顾蓉蓉把玩着那块令牌:“这你就不用管了。” 顾文楼低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你究竟是谁?” 顾蓉蓉动作不停,眼神都没变:“嗯?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文楼摒住呼吸:“从前的顾蓉蓉,绝没有这样的胆子,也没有你这样的心机和身手!” 顾蓉蓉把令牌收起来,手指轻拨腕间手镯,语气意味深长:“是吗?” 看到那对手镯,想起里面的机关,以及曾经对顾蓉蓉用过的手段,顾文楼目光微垂,心里又有些拿不准。 顾蓉蓉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变幻,就知道这手镯里大有玄机,恐怕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得慢慢挖。 她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磨掉顾文楼的尊严,折断他的傲骨,让他痛苦,绝望。 原主曾经受过的一些,顾文楼必须都得重新加倍体会一遍,把心里所有的秘密都吐干净。 “这是凤凰岭,是周霆康的地盘,他的兵,他的寨子,怎么可能让你……” 怎么能就这么平稳过渡,声息皆无地落在顾蓉蓉手中? 顾文楼想不通,心中更有浓重的不甘,他都做不到,顾蓉蓉这个贱女,凭什么可以? 顾蓉蓉知道他的想法,轻笑一声,扬言道:“来人,好好准备酒席,让大家好好吃一顿,休息一下再出发!” 众人都欣喜不已,方才进山寨时提心吊胆的感觉瞬间挥散,对顾蓉蓉是说不出的敬佩。 顾蓉蓉低头看顾文楼:“把顾大人带下去,好好休息,不要让任何打扰,他有伤,不能饮酒开荤,给点薄粥就可以了。” “是!” 顾文楼眼睛通红:“顾蓉蓉,你!” 顾蓉蓉一挥手,几个喽啰兵上来,把他拖下去,扔到收拾出来的小柴房。 顾文楼简直气疯,用力捶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根本没人理会他。 他那几个手下比他的处境要好,虽也被看管起来,但给了一些吃喝,倒也周到。 顾蓉蓉吩咐完,过来见王妃和冷知棠。 “王妃,知棠,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冷知棠忍住兴奋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到的?哇,刚刚好威风!” 顾蓉蓉笑眯眯:“小意思,这不算什么,正好给你提供素材,每天夸奖我的小作文这两天还没有交。” 冷知棠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好好写!” 王妃:“……” 顾蓉蓉让冷知棠先去吃东西,王妃默契地到一边。 “王妃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王妃看看周围,顾蓉蓉低声:“冷星赫不在,他带人马去安置,这里剩下的也就这么多人,留给我暂用。” 王妃听说冷星赫果然来过,心又提起来:“那赫儿他……” “他没事,好得很,周霆康欲害我们,已经投靠东宫,东宫的人就在左大营。” 王妃脸色微变:“周霆康,竟然如此!” “那东宫的人呢?周霆康一死,东宫没有达到目的,定不会甘休。” “东宫的人和周霆康的互打,已经死了,消息暂时不会传回去,等太子知道,我们早就走远,这里也会变成一座空寨。” 顾蓉蓉说得冷静简单,但在王妃听来,却是字字心惊。 她虽没来过凤凰岭,但也听王爷提起过,凤凰岭是什么实力,她清楚得很。 一夜之间,凤凰岭竟然易主,还如此顺利。 绝非是巧合。 王妃重新打量顾蓉蓉,顾蓉蓉也不惧,她从来没想过要装成原主的样子活,无论谁怀疑,且由他们去。 流放路上,艰难险阻无数,人心难测,她必须要狠,要立得稳,没功夫装什么软弱小白花。 “王妃先去用饭吧,稍后还要出发。” “好,”王妃点头,转身出去。 顾蓉蓉已经先吃过,趁着这功夫,去寨子各处走走,周霆康这些年攒下的财物,她都得弄走。 凤凰岭养了不少马,冷星赫带人马走的时候,特意挑了一匹好马,留给顾蓉蓉用。 她骑着马,慢慢走,把周霆康的财宝席卷一空后,又逛去后山。 山风一吹,阵阵幽凉,顾蓉蓉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又抽抽鼻子。 顾蓉蓉心里暗暗嘀咕:“怎么有股酒味儿?” 酒味很淡,纵然她的鼻子灵敏,要是没有这股山风,恐怕也是闻不到。 下马顺着味道慢慢寻找,发现一个隐秘的山洞。 这山洞还不是天然的,是被人工凿出来,还装上门,用草和树掩护。 顾蓉蓉左右看看,没人发现,从空间取出太阳能手电,服一粒避毒的药粉,一手提剑,一手拿着手电,慢步走入山洞。 山洞很大,不次于之前看到的粮库,光线掠过之处,顾蓉蓉暗暗抽一口气。 这里的酒味更浓,酒坛子少说也有三五百坛,都用泥封着口,即便如此,也有酒香,可见酒非常不错。 除了酒,还有一大堆粮食,布袋一个个摞起,捡起几粒散落的,粮食的成色也非常不错。 好粮出好酒,此言非虚。 粮库里的粮草已经被冷星赫转移人马的时候一并带走,当时没有发现这里,所以没有带上。 顾蓉蓉纳闷,周霆康酿这么多酒干什么?自己喝?肯定不是。 用来卖?但也没听冷星赫说过有这个买卖。 再往里走,没再发现别的什么,顾蓉蓉也没客气,把粮食和酒都收走。 粮食自不必说,多少也不嫌多,这酒,没准哪天也用得上。 从山洞出来,顾蓉蓉把门口原样恢复,上马又去别去逛逛,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 正准备回前面,忽然树后草丛中有声响。 顾蓉蓉提剑在手,冷声喝道:“谁?出来!” 第八十二章 新成员 悉悉碎碎的声音响过,从草丛中钻出一个男人来。 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锦袍和抓地虎快靴,双手沾着不少泥土。 长得算是清秀,最出彩的是一双眼睛,双眼皮,眼珠黑白分明,特别亮。 是张生面孔。 顾蓉蓉剑尖一指:“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姑娘莫要误会,在下没有鬼鬼祟祟,是不得己在此藏身,有人绑了我,把我带到后山,他们让我给家里写信要钱,谁知道……” 他抹抹眼睛:“我家里的人带钱来,他们收了钱却不放人,还把我家人也给杀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生生把我家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不知道寨子里出了什么事,他们顾不看管我,我这才趁机跑出来,但这里太大了,我转来转去迷了路,方才听到有动静,才躲起来的。” “姑娘姑娘你看我,”他拍拍自己胳膊腿,“我身无缚鸡之力,更没有什么伤人的兵器,绝非歹人!” 此人说话连珠炮一样,顾蓉蓉都没来得及插话,他噼哩啪啦说了一大堆。 顾蓉蓉打量他几眼:“嗯,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速……苏飞,我父母都是急性子,就希望我也是急性子,干什么都非常快,所以就给我取名单字飞。” “苏菲?”顾蓉蓉有点想笑。 好家伙,先是饭票,现在又来个苏菲,不是说古人的文字都特别文雅有涵义,怎么她遇见的一个比一个潦草? “是的,我还有个傻弟弟,因为傻,所以干什么都慢一拍,说话尤其慢,有时候恨不能让人抓着他的舌头快速在嘴里绕几圈儿。” “他叫慢条儿,等以后有机会,我给你引荐一下。对了,我那个傻弟弟长得也不如我,我比较清秀,他比较呆笨,身材魁梧,力气倒是大,就是脑袋里的脑仁有点小。” 他还想说,嘴一张一合没个完,顾蓉蓉忍不住抬手打断:“好,可以了,住嘴,我现在就想抓着你的舌头打个结。” 冷速速摸摸嘴,眼珠轻转,心里暗想:这顾家女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说的话也和世子越来越像,也想给我的舌头打结。 顾蓉蓉见他眼珠微转,若有所思,就有了防备之心。 “行了,你可以走了,下山回家去吧!” 冷速速扁扁嘴巴,一脸伤心无助的模样:“姑娘,我迷路了,而且,我的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孤苦孤独,无依无靠,实在无处投奔,不该去往何处哇!” 顾蓉蓉眉梢微挑:“哦?那你的意思呢?打算怎么办?” 冷速速上前一步:“我见姑娘英姿出众,气宇轩昂,非常人所能及也,方才姑娘又发现我在草丛中藏身,这简直就是上天刚的缘分!所以,我愿意遵从上天的旨意,愿意追随姑娘左右。” “我保证,听姑娘的话,你让我去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顾蓉蓉被这连珠炮轰得耳朵嗡嗡,都觉得这人说话有点扰民。 “停,打住,”顾蓉蓉忍不住打断,“我从不信什么上天,也不信有什么旨意。”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你收下我了?多谢!”冷速速兴冲冲打个千儿行礼。 顾蓉蓉:“……” “我看你的脑子比你那个傻弟弟大不了多少吧?”顾蓉蓉轻讽,“我的意思是……” 冷速速上前:“我知道,我给姑娘牵马坠凳。” 顾蓉蓉忽然觉得有趣:“你真要跟着我?” “真的,绝无虚假!”速速信誓旦旦。 “那你可别后悔,我有言在先,跟着就要跟到底,”顾蓉蓉故意加重语气,“我们要是去流放,到岭南,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缺食少穿,这还没走多远,就已经死了好几个。 你可想好了,如果半路想逃走,那就得被我打断腿再走。” 冷速速毫不犹豫:“没问题,别说流放,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退缩,姑娘你瞧我的,我说到做到,一口唾沫砸一个坑,举头三尺有神明,我……” “好了,可以了,”顾蓉蓉举起马鞭,“我还有一个条件。” “您说。” “以后话少点。” “行,好的,没问题,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保证按姑娘说的办!”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 带冷速速回到前面,他惊讶道:“还有这么多人?这些都是一起要去的吗?” “不错,”顾蓉蓉点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欢热闹,人多才有意思,这样就不冷清了,”冷速速兴冲冲,“姑娘,给我介绍介绍大家都叫什么吧。” 顾蓉蓉心说我都认不全,怎么给你介绍。 冷知棠拿着两个热包子过来:“二嫂,包子还热着,特别好吃,你尝尝!” 顾蓉蓉已吃过,接过偏头对速速道:“这是知棠,我小姑子。” “二嫂,他是谁?”冷知棠问。 冷速速心里暗喜:这手易容没白学,看看,小姐都认不出他了。 顾蓉蓉说:“他叫苏飞,是我在后山救的,说是家人死完了,没处可去,要跟我们一起。” 冷知棠叹气:“好可怜,你吃包子吗?” 冷速速心头微暖,点头:“好啊,多谢小姐!你真是人美心善,以后还请多多照应,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只管说话……” 顾蓉蓉被吵得头晕,冷知棠眼睛缓缓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冷速速。 冷速速在冷知棠的注视中停下,有点心虚地想摸脸。 冷知棠长叹一声:“你方才说话的语气腔调,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好像。” 冷速速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这么快就露馅了?这可不妙啊,世子说了,要混在其中,隐瞒身份,暗中保护,不能暴露。 这三言两语就露出来了? 小姐以前也不这么聪明呀! “母亲!”冷知棠回头叫王妃。 王妃过来,冷速速的心里就更加紧张。 王妃可不是好糊弄的,他更得提高警惕才行。 顾蓉蓉见他眼光掠动,眼珠子转来转去,心里的警惕又加了几分。 呵,既然你想跟,那就叫你跟,我倒要看看,你要搞什么花样! 冷速速只想着怎么应付王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好几次。 “母亲,你快看他!”冷知棠兴奋地一指。 第八十三章 冷速速 王妃迈步过来,打量冷速速。 一张生脸,身形也不太熟悉,但……怎么说呢?就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冷知棠小声兴奋:“母亲,你看他,像不像速速?” 冷速速:“!!” 王妃打量几眼,浅笑:“不像。” 冷知棠噎口气:“的确不像,但刚才他说话特别快,声音虽然也不一样,但语气和速度很像的。” 冷速速:……大意了。 顾蓉蓉趁机问:“冷速速是谁?” 冷知棠赶紧介绍:“是我二哥的近身侍卫。” 顾蓉蓉若有所思。 冷速速清清嗓子,刻意放慢语速:“我一个被山匪绑架杀掉家人的人,哪有资格和公子的侍卫相提并论?小姐快别说笑了。” 王妃给冷知棠一个眼神,冷知棠闭上嘴,鼓鼓腮不说话了。 顾蓉蓉没多说什么,但冷速速并不放心。 吃过饭,看守顾文楼的喽啰兵又把他拎出来,交给他的手下。 顾文楼已经停止叫嚷,气得胸口闷成一团,脸上已经无半点光可言。 他干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任由手下又用破门板抬着,回到马车里。 吴差官他们也不敢吭气,都站在马车不远处,不敢上前,省得他生气被责骂。 但顾文楼什么也没说,安静得有点吓人。 队伍重新出发,顾蓉蓉和喽啰兵中为首的人交待清,让他们按照冷星赫留下的路线图,去寻找大队伍。 大队走得相对慢,他们人少速度快,应该很快就能赶上。 “世子妃,就此告辞,您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这些人不知实情,都以为周霆康是被东宫禁军统领策反不成而遭杀害,冷星赫仗义援手,助他们报了仇,还给他们安排新的地方,远离避祸。 顾蓉蓉拱拱手,郑重其事:“好,大家都保重,后会有期!见到我家世子,告诉他在约定地方见。” “是!我们一定把话带到。” 顾蓉蓉归队,和王妃、冷知棠又走到一处。 冷知棠问起昨天晚上的详细情况,顾蓉蓉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冷知棠惊叹不已:“二嫂,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好羡慕,好佩服!”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不对劲的?” 王妃也认真听着,顾蓉蓉微挑眉梢:“你二哥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所以呢?是什么时候?” “在小树林,初见淳于猛的时候。”顾蓉蓉坦言,“淳于猛第一次见我时,他是想杀我的,要不是你二哥及时出现,他就要动手了。” 王妃诧异道:“何以见得?” 顾蓉蓉不假思索:“眼神,还有他握刀的手势,在那一瞬间都变了。” “眼神?”冷知棠不解。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不假,人在生气愤怒,或者是高兴欣喜的时候,眼神不一样。这些寻常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我说的,是微表情。” “微表情?那是什么?” “就是一瞬间,非常快,闪过的眼神,甚至本人都有点无意识,却是最真实的,”顾蓉蓉看着冷知棠,“你方才是惊讶,疑惑,现在有点怀疑我。” 冷知棠脸一红,想反驳,却说不出口。 顾蓉蓉心说,前世我可是专修过这种课程的,这不是迷信,是科学。 冷速速牵着马听着,时不时转转眼珠,练一下眼神,暗想:真那么神奇?不一样吗? 看来,他还得注意一下,以免露出马脚。 他似无意问道:“您是怎么学会这个本事的?” 顾蓉蓉轻笑:“我是家中庶女,活得卑微,见过无数嘴脸,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冷速速:“……” 既然他开了口,顾蓉蓉就问:“你家是哪里的?离这应该不太远吧?否则你家里也不会一趟趟送钱来。” 冷速速叹口气:“的确不是太远,往前走,大概两天就能到,名字还怪吉利的,叫福禄村。” 顾蓉蓉眸子微缩:“福禄村?” “正是!”冷速速点头,“不过,严格说起来,我家不算村子里的,不是原住户,是住在附近村外。 我们家原来就是经商的,后来生意做得不错,被同族人排挤,这才到外面重新安置。 走到福禄村,听名字不错,就想落户,但村里不希望外来人安家,所以,就在村外不远处。” 他说得可怜,顾蓉蓉却说:“那你家人缘不怎么样啊,走到哪不招人喜欢。” 冷速速:“……” 王妃看冷速速一眼:“那个村子我也听说过,听说原来有井有寺,香火还挺好的。” “王妃所言极是,”冷速速下意识接话,“现在不行了,井也没水,寺也没什么香火。” 冷知棠小声问:“母亲,你是不是还去过那里?” 王妃眼瞄一下冷星尘,略颔首,没说话。 顾蓉蓉把这个小眼神看眼里,心里缓缓冒出个问号。 莫非,王妃也曾寺庙上过香,想求自己大儿子疾病全消? 这很有可能,古人多信这些,尤其是香火鼎盛的,越传越邪乎的,越是相信。 顾蓉蓉暗暗盘算,这样是最好,越是让人相信,她的计划就越能顺利实施。 待傍晚时分,走到驿站,总算能停下休息,顾文楼也没有和狱卒们交流,把事务都推给吴差官,便进屋去休息。 独自躺着,眼睛盯着屋顶,胸口怒火一下下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不通,好好的在京城当他兵马司的差事,前途无限,怎么就轮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都怪顾蓉蓉那个贱女! 正生气,忽听窗外有人边走边说话。 “你听说了吗?福禄村的那口井里,听说有什么动静,好多人说,是要重新出水了。” “对对,听说了,那井有些年头人没出水了。” “就是,我记得我祖母还去寺庙求过水,我二叔那时候上山砍柴摔断腿,别人都说他不可能再站起来,偏喝了那水,没多久就好了。” “我也听说过,听说能治很多疑难杂症。” “要是真能出水,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话声渐渐远去,顾文楼的眼睛却慢慢亮了。 第八十四章 一连三问 当晚,顾蓉蓉闭眼假寐,等别人都睡着,悄悄起身到门外,轻轻到顾文楼后窗外。 顾文楼还没睡,刚刚换完药,心里仍旧在想之前听到的消息。 “拿笔墨,还有我的信鸽来。” “是。” 他最终还是决定写封信。 顾蓉蓉无声冷笑——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顾文楼自私自利,尤其受伤之受,骨子里的阴毒更是暴涨,他知道,他的身体再轻不得一丁点损伤,所以务必万无一失。 福禄井井水究竟管不管用,他需要一个人为他检测。 既有血缘相关,检测结果最准,还能不被别人知晓他的真正用意,他的胞妹顾婷婷,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信写完,顾文楼把信亲手系在信鸽腿上,交给吴差官。 “即刻放出。” “是!” 顾蓉蓉本来想着抓住信鸽,想看看顾文楼究竟写了什么,但又一想,她可没轻功那种本事,别到时候抓不到,反而让顾文楼警觉。 还是作罢。 正想回房间,忽见一条影子从另一个房间出来,鬼鬼祟祟。 嗯? 她立即分辨出,那是今天才救下的“苏飞”。 这家伙一直在她的怀疑中,警备不曾解除,这会儿又要干什么? 顾蓉蓉立即跟上。 驿站后面不远就有个小树林,顾蓉蓉眼看着“苏飞”一头钻进小树林。 她刚跟到小树林边,感觉有一道疾风飞过去,迅速转头,恍惚间似看到一道白影。 顾蓉蓉心头微跳,当然不认为是有什么鬼,可那是什么?确定不是眼花。 但什么速度那么快? 进入小树林,就看到冷速速背对着她,正对着树梢招手,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来,来呀!”冷速速压着嗓子,小声招呼。 顾蓉蓉凝神摒气,躲在树后,顺着冷速速抬头看的地方望过去,就见一只鹰隼站在那儿。 顾蓉蓉眼睛都亮了,这玩意儿可是猛禽,国家保护动物,前世在异能组的时候,就曾破过一起走私珍贵动物的大案子,其中就有两只鹰隼。 但那两只完全和现在这只没法比。 羽白,喙尖,眼神锋利,一看就有种把猎物当成一顿饭的凶悍。 鹰隼展开翅膀,飞到冷速速的手臂上,冷速速看着瘦瘦,但轻松承受住了这股冲击力,摊开手掌喂鹰隼东西吃。 顾蓉蓉这才知道,方才冷速速手里拿着的,是一块肉。 也是这时才发现,鹰隼爪子下还抓着一样东西。 白白小小一团,正瑟瑟发抖——正是顾文楼让吴差官放飞的那只信鸽。 顾蓉蓉:“……” 冷速速手指灵活,飞快拆开那只小信筒,还没有明显破坏。 正要展开看,顾蓉蓉开口道:“上面写的什么?” 冷速速吓了一跳,还挺纳闷,他够警觉,怎么连顾蓉蓉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怔愣一瞬,赶紧把手里的字条递过去:“您来得正好,我正想把这个交给您。” 顾蓉蓉接过字条,借着一线月光看,果然,顾文楼把福禄村井水再生,而且能治百病的事写在信中,告之顾夫人。 他这信写得简短,相当于信息说了一半,可越是这样,越是如同一个钩子,顾婷婷如果得知,不来也得被钩来。 顾蓉蓉心意达成,把字条交还给冷速速:“你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想到抓这只信鸽?这只鹰隼是你的?” 她一连三个问题,个个要命。 冷速速强作镇定,提醒自己不要露怯露马脚。 “姑娘听我说,我家是做生意的,祖上有关外人的血统,骑射和训鹰都会一些。 就是到了我父亲这辈,一直在关内,才生疏了。 不过,我祖父觉得,海东青凶猛且忠主,速度还快,做生意难免有个急事,让它送信更稳妥,就一直养着两只,这只是就是它们的后代,如今传到我手中。” “我是想着,既然投靠姑娘,就该出点力,等有机会立功,再和您说。 今晚不知哪来的一只信鸽,被我这海东青发现,给抓了来,我还没有弄清状况,故而没有敢惊动姑娘,带它偷偷来此。” 说得也算合情合理。 但就是太合情理,顾蓉蓉反而觉得,这完美中又暗藏不少漏洞。 但她没点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能耐。” “甚好,信恢复原样,发走。” “是!” 顾婷婷这两日又有些不太好受,算算日期,又该差人去给顾蓉蓉送钱取药。 每每想到,她堂堂嫡小姐,京城有名的“福女”,竟然要受制于一个下贱庶女,就恨得心尖滴血。 这两日她都没能见太子,就因为身体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放屁,要出恭,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如果发生和太子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不敢想象。 就因为她的“福女”名声,太子才会另眼相看她几分,为的就是赌那一点好运气,将来顺利登基。 所以她在太子面前,都是端庄高雅,不染一点俗尘。 可人只有常见面,才能有三分情,想嫁到东宫的女人那么多,一旦不常见,那…… 顾婷婷无比焦躁。 顾夫人端着药碗进来,见她脸色不好,就知道她心中的所想。 轻声安抚道:“婷儿乖,先把药喝了。” 顾婷婷别过脸:“我不要喝这些苦药!喝了一点用都没有,还让我嘴里半天没味儿,我都觉得我这脸都快喝黑了。” 顾夫人笑道:“哪里就黑了,白嫩得很。这是新换的方子,不怎么苦,差人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蜜饯,快。” 顾婷婷气归气,药还是要喝的。 “母亲,人出发了吗?” “放心,今天一早就派出去了,快马加鞭,用不了几日就能回来。” “那些大夫就没一个能看出那药是怎么做的吗?真是没用!”顾婷婷忿恨,“让我白白受制于顾蓉蓉那个贱人。” “你放心,这个仇,你忘了我都忘不了,等你完全大好,我一定找人剐了她!”顾夫人语气凶狠,“顾蓉蓉,早知道就该一把掐死她。” 正说着,忽听窗外有异响,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 顾夫人连忙起身,推开窗子,信鸽在窗台上咕咕叫。 “是你大哥来的信!” 第八十五章 愿者上钩 顾夫人迅速把信读了一遍,脸上的欣喜掩饰不住。 “婷儿,太好了,你的病有治了,不用再受制那个小贱人!” 顾婷婷迫不及待夺过信:“怎么说?大哥在信里写了什么?” 短短几行,她迅速看完,又仔细来回看几遍。 “太好了,母亲,太好了!”顾婷婷握紧信纸,“我不但要治好自己,还要去东宫找太子殿下。” 顾夫人猜到她的用意:“你是想……” “没错,太子殿下前阵子遗失寿礼很不开心,后来虽然补上,但不是精心准备的,难免不出彩,和其它皇子比,并不占优势。 大哥这个消息来得及时,我要亲自去一趟福禄村,为太子殿下取来井水,回来后交给护国寺的方丈念几日经,再让太子拿去献给太后,这才是独一无二的礼物。” 顾夫人连连点头:“不错,婷儿说得有理。” “只是,你此时去东宫,身体恐怕……” “母亲,不是剩下一颗药丸吗?拿来吧,我吃了就去东宫。” 顾夫人有点犹豫:“那可是最后一颗了,在拿到下一批之前,不会再有,万一……” “有什么万一?”顾婷婷把捏皱的信纸抚平,“有了福禄村的井水,我根本用不着顾蓉蓉的药!” 顾夫人还有些担忧:“你大哥在信中所说,还未亲眼看过,要不等看过之后再……” “母亲,等大哥看过,再回信,这一来一去,得要多少天?这样的消息,万一走漏了,被别人抢先一步,该如何是好?那样的话,即便我再取到井水,在太后面前也无先机了!” 顾婷婷下床,到书桌前:“我要尽快给大哥回信,让他到那里之后要尽快封锁消息才是。” 顾夫人隐隐觉得不安,在京城多年,后宅争斗,无论是亲身经历还是听说,有过太多未能置敌手死地就放松警惕,被对手反杀的例子。 她劝说道:“婷儿,你可以给你大哥写信,让他封锁消息,也要让他注意,不要让顾蓉蓉知道一点风声,该问她要的药,还是要。” 顾婷婷笔停住,声量拔高:“为何?!母亲,我已经受够向顾蓉蓉卑躬屈膝,在她的嘲笑下过日子,我不要!” “是让别人,让那些下人去,不是让你去,”顾夫人安抚。 “谁也不行,那不是我们家的下人吗?狗也要仗人的势,我宁可我的狗在外面耀武扬威!” 顾婷婷咬唇:“母亲不必再劝,这件事情,断无再商量的可能。” 顾夫人轻叹口气,这双儿女,她养得出色,也让她骄傲,但也都有些傲气的性子。 “那你先写,我去命人安排车驾,稍后送你去东宫。” 顾夫人离去,顾婷婷把信写好,又在后面加上一句:望大哥拦截住去给顾蓉蓉送药取药的家丁。 把信系在信鸽腿上,放飞。 随后坐在镜子前,叫来丫环,给她好好装扮。 这一次,她要开始反击,而且要一击即中,让顾蓉蓉再也无法翻身! 顾蓉蓉此时正美滋滋吃烤鱼,一早从驿站出发,中午在一条河边休息,冷速速抓来几条鱼。 “你抓鱼的功夫不错呀,”顾蓉蓉看着鱼身上一扎即过的小窟窿,应该是用树枝削成的。 “一般般,”冷速速眼神满是骄傲,“我以前跟着我爹跑商队,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所以野外生存的能力也是有一些,抓鱼抓兔什么的,不在话下。” 冷知棠抿着唇不说话,顾蓉蓉问:“怎么?不好吃?” “不是,很好吃,”冷知棠咬一口烤鱼,“我二哥身边的速速也很会抓鱼,还有慢慢,虽然说话慢,但心思也不慢,身手也不慢,箭法最好,冬天时候炙鹿肉,还有我狐狸围脖儿,都是慢慢狩猎得来的。” “慢慢?”顾蓉蓉翻着鱼重复,“还有叫这名的?” “是啊,他是被父亲捡回来的,来的时候和二哥差不多大,就一直跟着二哥,记不得自己名字,说话也慢吞吞,二哥就叫他慢慢。” 顾蓉蓉心想,这样的主仆之情,想必比寻常人家的兄弟手足之情都要深刻,比如她和顾文楼,虽说是同父的兄妹,都是顾家人,但都恨不得对方死。 冷速速听冷知棠一个劲儿夸慢慢,更加卖力气表现。 扫一眼锅里的粥,顾蓉蓉给大家分一分,剩下的拿去给范家叔侄。 范忠忙起身道谢:“多谢世子妃,骠儿的伤好多了,多亏世子妃妙手,也多谢您的药。” 他知道,顾蓉蓉的药一定很珍贵,尤其是这路上未知的危险还有很多,药品有时候比食物还难得。 “不必客气,”顾蓉蓉把锅给他,“他不能吃鱼虾之类,清淡但要也有营养,仔细些,以后不会落下毛病,吃完记得洗锅。” 范忠赶紧表态:“好,好,多谢,稍后我洗好锅给您送过去。” 顾蓉蓉点头,转身要走,范忠又低声叫住她:“世子妃,请留步。” “还有事?” 范忠侧过身,低声说:“我觉得顾大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说?” 范忠略一迟疑:“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他太平静了些,在山寨受辱之后,就一直沉默。 据我观察,顾大人少年得志,性子有点……此番经此一事,按说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现如此反常,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还请世子妃多加小心。” 顾蓉蓉心里自然知道,顾文楼是在憋大招,想扳回一局。 不过,注定是泡影。 “多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顾蓉蓉偏头看向不远处草丛,草枝晃动。 范忠有点尴尬:“是……骠儿,小解去了。” 顾蓉蓉正要走,忽听范骠在草丛里一声惊呼:“啊!” 范忠一惊,赶紧奔过去查看,顾蓉蓉神情防备,盯着剧烈晃动的草丛。 倏地,范忠也惊呼一声,一道影子飞快从草丛中飞奔出来,撞上顾蓉蓉的腿。 顾蓉蓉手握刀柄,低头细看。 这一瞧,不禁微微惊讶。 第八十六章 花样试探 撞到顾蓉蓉的,是一个小毛团,这小家伙有一身棕色的毛儿,布着黑色斑点。 大概是长时间在野外流浪,长得有点瘦,戒备心很强,眼神冷厉。 顾蓉蓉有点好奇:“你是什么猫种?” 毛团乌眼睛骨碌碌看着她,尾巴高高竖起。 顾蓉蓉拿出两块肉干给它:“行了,别乍毛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前世的时候,她可是猫奴,纵然工作忙碌,也养了两只猫,出差时就送去楼下的宠物之家,都和店主混成姐妹了。 现在也不知道那两只怎么样了,想必姐妹也会照顾好它们吧。 小家伙抽抽鼻子,闻到肉香,抬头看看顾蓉蓉。 “你还挺客气的,没事,吃吧,”顾蓉蓉浅笑。 小毛团叨起肉干,撒野跑了,一扭头钻进草丛,迅速不见。 范忠扶着范骠也从草丛里出来,见到顾蓉蓉,范骠红了脸。 “受伤了吗?”顾蓉蓉问。 “没事,就是被抓了一下,有衣裳挡着,微微破点皮,”范骠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没用。 顾蓉蓉扫一眼他手背,的确没什么大事,也不再多言。 没多久,队伍起身又往前走,顾蓉蓉还想着福禄村那口井的事,算计着路程和时间。 正走着,冷知棠凑上来说:“二嫂,你发现没?” “什么?”顾蓉蓉一头雾水。 “冷秀秀不见了。” 顾蓉蓉:“??” 她还真没有在意,冷秀秀那种小角色,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尤其冷大生死了之后,冷秀秀家就剩下老中青三个女子,也翻不起什么浪。 “什么时候不见的?”顾蓉蓉问。 冷速速幽幽道:“我看见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去顾大人马车那边了,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冷知棠惊讶:“她不会……被冷大人给杀了吧?” 冷速速无声叹气——小姐果然还是不太聪明。 “知棠,不许胡说,”王妃提醒。 “母亲,我没有胡说,顾大人那么……狠,本来冷秀秀就招他烦,被他杀掉,一点也不奇怪啊。” 顾蓉蓉接过话:“她没丢命,舍弃的是脸面和尊严。” 冷知棠眼睛眨巴,还想问,王妃眼神示意不要再多言,她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天近傍晚,一道白色影子掠过,顾蓉蓉扫一眼,冷速速低声说:“要不要叫鹰隼抓过来?” 顾蓉蓉扭头看他:“算了,这种情况下,没法抓。” 信鸽在顾文楼马车顶上盘旋两圈,被吴差官招呼过去。 顾蓉蓉暗想,看来,是顾家回信了。 没过多久,就听顾文楼下令,让停下休息。 依旧是野外,顾蓉蓉把帐篷取来,冷知棠和王妃都来帮忙,已经是非常熟练。 冷速速是头回见,好奇站在一边观察,见这帐篷轻巧且结实,强忍下想开口询问、夸赞的各种冲动,紧闭着嘴唇在一旁看。 直到帐篷搭好,冷速速才实在忍不住问:“姑娘,我能不能进去瞧瞧?” 顾蓉蓉还没答话,冷星尘端着药锅过来:“你看这个,另外是她们住,都是女子,不方便。” 冷速速无所谓看哪个,让看就行。 “好,多谢大公子,”冷速速赶紧上前来帮忙,“我给您把药倒碗里?” “不必。” 冷星尘淡淡拒绝,让冷速速进入帐篷。 每次搭帐篷他也想帮忙,但蹲在地上弄那个会让他咳得更厉害,所以冷知棠和王妃都不让他做。 他也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不拖累别人。 冷速速进帐篷,看看,摸摸,不禁赞叹:“哎呀呀,这帐篷可真不错,比起行军打仗时用的那个轻便多了。” 他小声嘀咕,冷不防冷星尘问:“怎么?你还见过行军打仗用的帐篷?” 冷速速一噎,迅速有了说辞:“见过,小时候见过,我们虽然不能做军中的生意,但有一次在边关时,遇见军队搬师回营,因为打仗耗损,车辆不够,正好我们是送货回来,车辆多数是空的,就帮忙运送,因此有幸见过。” 冷星尘点点头,抿一口药:“你们家倒是仁义,愿意帮这样的忙。” “那是自然,军人多人威风,我从小就立志参军,只可惜家中不允,只好经商,”冷速速还装模作样叹口气。 心里暗暗道歉,大公子,你可别怪我,主要是世子说了,不能暴露身份呀! 冷星尘一口气把碗喝碗,嘴里的苦涩蔓延至心底:“是,军人很好,我父亲,兄弟都是军人,他们是我们家的荣耀。” 冷速速嘴微微张了一下,笑道:“大公子也是啊,看您文质彬彬,定是学问出众,大儒文人,也是英雄,不过就是站的地方不同罢了,军人守卫的边防安宁,文人守卫的是朝廷清肃。” 冷星尘看他一眼:“你倒是会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胸怀和见识。” 冷速速眉毛飞扬:“小意思小意思,过奖过奖。” 冷星尘看着他,笑笑没再说话。 冷速速之前在王府时,极少和冷星尘说话,一是因为冷星尘就不爱说,见到的机会也少,见了面就是见个礼;二也是因为冷速速总觉得冷星尘身子不好,好像多说几句就能累着,易碎。 今日聊了几句,倒和以往的感觉不太一样。 “哎呀!”外面冷知棠突然叫了一声。 冷星尘赶紧出去,冷速速也赶紧跟上。 冷知棠小脸泛白,紧张地看着不远处一团毛团:“这……这是什么呀?” 顾蓉蓉刚整理好被子,听到动静掀帘出来,和那一团四目相对。 “咦,是你?” 小毛团冲她跑过去,扬着头眼巴巴看着她,和对着冷知棠时的凶,完全不同。 冷知棠好气:“呵,你个小东西也会看人下菜碟呀。” 顾蓉蓉笑出声:“我和它是第二次见面,算是老相识,是吧?” 又喂它几块肉干,这次小毛团叨着肉干跑,而是就在原地嗷呜吃起来。 冷知棠凑过来,小声问:“二嫂,这是什么?” “不知道,”顾蓉蓉摇头,“大概是什么品种的猫吧。” 顾蓉蓉也没想到,这小东西吃完肉干,竟然不走了。 第八十七章 剑客 顾蓉蓉走哪,小毛团就跟到哪儿。 “哎哟,你这是要跟定我了?”顾蓉蓉轻点点它的头,“事先说好,我可是要颠沛流离的,你受得了吗?” 小毛团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没有退缩的意思。 “行吧,”顾蓉蓉抱起它,“先跟我回去,给你一晚上考虑,要是反悔了,明天早上吃过饭可以走。” 小家伙实在脏,顾蓉蓉拿热水浸了毛巾,拧干之后给它擦拭。 它也不跑不闹,乖得很。 等擦干净,顾蓉蓉不由赞叹:“哟,原来你不是小棕毛,是小金毛啊!” 它是金黄色的毛,加黑斑点,因为流浪,滚得太脏,所以金色变成棕色。 顾蓉蓉揉揉它的头:“真漂亮,还怪威风的,小尾巴竖得跟一把剑一样。” 眼珠转转,顾蓉蓉想起冷星赫扮的“大侠”,忍住笑对小毛团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剑客好了。” 小毛团眨眨眼睛,头在她掌心蹭蹭。 “那你算是同意了,睡觉!” 顾蓉蓉躺下,剑客凑过来,依着她的头也蜷缩成一团,没多久就开始打呼噜。 冷速速在外面正想找个地方凑合,冷星尘收拾好药锅,对他道:“你过来。” “大公子,有事儿?” “你跟我一起吧!” 冷速速以为自己听错:“我?” “你不是被囚禁许久,身体不好吗?”冷星尘语气淡淡,“不睡就算了。” “睡睡,当然睡,”冷速速高兴不已。 这样的帐篷,他还没睡过,哪怕就睡这一次,等见到冷慢慢,也好和他吹嘘一下。 “大公子,你是什么病?身体好点了吗?药带得够吗?你每天能撑得住不?” 冷星尘背对着他:“还好。” “还好是好还是不好?你这身体不可强撑啊,若是不好,要赶紧和夫人小姐说,不然她们会担心的……” 冷星尘长吐一口气:“好了,闭嘴。” “哦。” 冷速速看着帐篷顶,想着自家世子,也不知道这会儿世子有没有把那些人安置好,有没有见过种帐篷,有机会一定要让世子妃向世子展示一下。 这要是用在军营中,一定非常不错。 还有世子妃,看着和之前大不一样,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吗? 冷速速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点声响。 他立即停止思绪,目光刹那锋利,侧耳倾听。 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还有轻轻牵马的声音。 这是谁? 他想起身出去看看,偏头看冷星尘,见冷星尘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心头微喜,却发现……这帐篷,他不知道怎么出去! 顾蓉蓉也睁开眼睛。 悄悄坐起,拉开一点拉链,从缝隙中往外看,正好看到吴差官把马拉到大道那边。 这是要去哪? 顾蓉蓉悄悄出帐篷,正要跟上去看看,脚边突然一沉,低头瞧,剑客也跟着出来了。 她哑然失笑,把剑客抱起来揣怀里,也牵上马。 昶王府侍卫轻步过来:“世子妃,您要去追他?” “对。” “我陪您去。” “不必,你留下,保护王妃和知棠。” “可是……” “没事,我去去就回。” 顾蓉蓉拉马离开,到大道上,翻身上马,一路追上。 吴差官丝毫没有察觉,压根也没往后看。 跑了约摸半个时辰,前方有一匹马迎面而来。 顾蓉蓉远远瞧见,早早停了马,让马在路边树后等,她轻步上前。 吴差官迎风问道:“是尚书府的人吗?” 对面来人停住马:“你是何人?” 吴差官亮出顾府腰牌:“我是顾大人手下差官,顾大人命我在此迎你!” 来人正是顾家的一个二等管家,顾蓉蓉对他有点印象,那夜放火烧顾尚书的书房,这个二等管家发现得挺快,还敲锣喊救火来着。 管家见令牌,赶紧凑近,看几眼道:“不知大公子拦我在此何事?夫人命我昼夜不停,去队伍中找二小姐,来送钱取药的。” 顾蓉蓉暗中偷笑,算算日子,可不是,时间飞快,也的确快过了,他们为了不耽误,得提前上路,以后距离越来越远,恐怕得有人一直在路上。 不过……顾蓉蓉可不想这样麻烦,想必顾婷婷母女更是不想,这次福禄村的井,就是了结。 吴差官道:“大人有令,让你原路返回,不必再送银子取药。” 管家一愣:“却是为何?夫人言说……” “顾大人今天收到飞鸽传书,正是顾大小姐所书,信中言说,已经治病良方,不必再求助顾蓉蓉,顾大人这才命我来此拦截于你。” 管家一听这话,才松一口气:“那我回去如何向夫人说?如实便可?” “不错,”吴差官提缰绳上前,“把银票交予我,我转交大人,大人说了,银子他要用。” “这……”管家有些迟疑。 事儿没办,人没见到,银子还没了,这回去之后,夫人能乐意吗? “怎么?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大人?”吴差官沉下脸。 “不敢,”管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把银票交出去,“烦请务必交给我家公子。” 吴差官哼一声,把银票塞进袖子,调转马头,又往回奔。 顾蓉蓉找到马,也随后往回走。 这次不急,速度放慢,感受迎面来的夜风,舒适惬意。 胸口一阵骚动,低头瞧,剑客拱出个头来,也看着前方,被风吹着眯上眼睛。 顾蓉蓉暗自好笑,速度又放慢了些。 听到有水声响,她记得路过的时候就记得这边有条河,忍不住转方向,去河边瞧瞧。 河挺宽,而且非常浅,大概是上游,很是清澈,在月光下,波闪粼粼。 顾蓉蓉翻身下马,把剑客抱出来放在一边,洗洗手脸。 剑客在一旁喝点水,又洗脸洗爪子。 顾蓉蓉看着它洗,也心里痒痒,干脆脱了鞋袜,也洗一洗。 水有点凉,但踩着石子,还怪舒服的。 还没享受完,正舔爪子的剑客忽然乍毛,嘴里不停地哈气。 顾蓉蓉听到身后传来轻轻脚步声。 第八十八章 我的另一个身份 顾蓉蓉本来紧绷,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回,拍拍乍毛的剑客,安抚下来之后,慢条斯理擦脚。 冷星赫戴着面具,站在她身后,正想上前,看到她赤着脚,又停住,别开目光。 “你在干什么?” 话问出口,眼前却不知怎的,浮现刚才无意看到的那一幕,她的脚那么小吗?好像还不及他的手掌长。 那天晚上,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想起那晚自己的粗暴,冷星赫心尖泛起丝丝缕缕复杂的情绪。 顾蓉蓉听他语气里有一丝恼,有点莫名其妙:“洗脚啊,没看见?” 一边穿鞋袜,一边回头,见他戴着面具,轻笑道:“怎么?大侠的面具连眼睛堵上了?” 冷星赫收住思绪,面具的脸有点汤,微咬牙:“你……” 顾蓉蓉忽然反应过来,哦,对,这是在古代,女子的脚是不能让别人瞧的。 她穿好起身,抱着剑客走过来:“大侠怎么在这儿?” 冷星赫其实是想着来一场坦白局,当着顾蓉蓉的面,摘下面具,告诉她,自己就是冷星赫。 她的丈夫。 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她,还是这么一副场景。 想好的话,又一时语结。 “我是……”转眼看到她怀里的毛团,“这是哪来的丑东西?” 剑客顿时吡牙,冲着他表示不满。 “我们才不丑呢,”顾蓉蓉安抚,“多漂亮,金毛,多富贵!” 顾蓉蓉眉眼微弯:“我们还有个好听的名字。” 冷星赫问:“叫什么?” “剑客。” 冷星赫一愣:“什么?” “剑客,”顾蓉蓉握着毛团前爪,比划一个姿势,“嘿,哈!” 冷星赫:“……” “你管我叫大侠,管它叫剑客?” “那怎么了?”顾蓉蓉假作不解,“你一个成年人,和它一只小幼猫较什么劲?” 冷星赫心有一瞬间的塞,看着那只小毛团:“我哪有较劲?” 顾蓉蓉转移话题:“大侠来此贵干?对了,我夫君给我一匹马,你瞧瞧。” 她牵过马,向冷星赫显摆:“怎么样,不错吧?” 冷星赫见她眉眼欣喜,心里也升起一点欢喜:“是不错,想必是他精心为你挑的,你很喜欢?” “还行吧,”顾蓉蓉拍拍马背,“我和他之前有误会,现在也算说开,不过,我还没原谅他,得看他表现。” 冷星赫清清嗓子:“什么样的表现?” “这是秘密,”顾蓉蓉故作神秘,眨眨眼睛,“不过,你帮过我几次,也不能算是外人,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为我保密。” 冷星赫听她说自己不算外人,心里欢喜,但转念又一想,他现在还是“大侠”的身份。 登时有点矛盾。 该喜还是该忧? 顾蓉蓉心里暗笑,叫你装,叫你演,让你装个够!戴上面具你说了算,但什么时候摘,得我说了算。 “到底答不答应?”她催促。 冷星赫点头:“好。” 顾蓉蓉叹口气,欲言又止:“其实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冷星赫心尖微颤:“什么?” 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设想,还有以前的顾蓉蓉,和现在的顾蓉蓉,的确判若两人。 正千思百转,就见顾蓉蓉上前一步,神神秘秘地说:“刚才你也瞧见了,我在水里的样子,其实我……” “是个河妖。” 冷星赫:“……” 顾蓉蓉“扑哧”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 “大侠,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江湖人,听说江湖人最重信誉情义,你应该不会骗我的吧?” 冷星赫:“我……” “如果骗我,那就没有再做朋友的可能,”顾蓉蓉语气郑重,“事先说好。” 冷星赫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想摘面具的手又忍住,紧握。 暂时还是先别说了,之前的误会刚解开,她还没有原谅,要是再知道面具的是他,就更难解释。 要不,还是等福禄村的计划顺利实施之后,让她看到自己和顾婷婷划清界限的决心,到那时,或许她能接受。 顾蓉蓉看不到他表情,但能看到他的小动作,心里暗笑。 哼! “大侠,你还有事儿没?”顾蓉蓉把小毛团塞怀里,“没事儿我得走了。” 冷星赫沉声:“没事,我也是路过,看到你在此处。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顾蓉蓉翻身上马:“行啊,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的马,我夫君那匹倒是挺漂亮,牵出你的来,我看看你的。” 冷星赫:“……” 本来就是想来坦白的,没有换马来,现在要是牵出来,岂不是要露馅? “我今天……没骑马,骑你的吧,行不行?” 顾蓉蓉忍笑:“行吧,来!” 她冲冷星赫伸出手。 冷星赫略一迟疑,轻握住她的手。 把她圈在怀中,握着缰绳,调转马头,冲入夜色。 这是第二次共乘一骑,上次去凤凰岭,冷星赫记得,临到山寨时,顾蓉蓉还喂他吃一颗药丸。 那时不知是什么,后来知道,那药可解百毒。 她的发丝再次飘起,扫过他的腮边,丝丝滑滑,还有微微的痒。 冷星赫没避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里某处,伴随着这一点痒,破冰萌芽。 快到宿地,冷星赫不舍拉住缰绳:“送你到这里吧,你小心些。” 他握紧缰绳一瞬间,又松开,纵身跃下,轻轻一拍马:“保重。” 顾蓉蓉回头看他,弯眼笑:“大侠,后会有期。” 很快就能再见哦。 冷星赫被她笑得脸红心热,缓缓点头,心里默默,后会有期。 顾蓉蓉回到帐篷,满意睡去。 冷星赫往回走不远,到路口,冷慢慢骑着马,领着他的马来迎。 “世子,我们现在去哪?” “去福禄村。” 冷慢慢眼睛缓缓睁大:“可是~~” 冷星赫的马已经窜出去。 “可是~~我们不是才从福禄村来吗?” 这究竟是在折腾什么? 冷慢慢眼睛眨眨,看看宿地的方向,思索。 冷速速耳朵贴在帐篷上,听得到声音,就是出不去。 次日一早,顾蓉蓉带着小毛团吃早膳,冷速速幽幽过来喂马。 顾蓉蓉一扭头,看到他的脸,惊愕道:“你怎么了?” 第八十九章 骂人词赋 冷速速委屈得不行。 在那个帐篷里,一宿没睡,听到各种声音,就是看不见,想出出不来。 这种感觉有多着急! 顾蓉蓉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冷速速是因为进去出不来。 笑眯眯问:“怎么?和大公子一个帐篷,他不好伺候?欺负你了?” 冷速速刚想说“那倒没有”,就莫名觉得,顾蓉蓉这神情和语气都不太对劲儿。 正说着,冷知棠抱着收起来的帐篷走过来。 “二嫂,早上吃什么?” “粥、鸡蛋和包子,”顾蓉蓉叮嘱,“弄完赶紧过来,今天应该动身早。” “哦,好,”冷知棠赶紧加快动作。 冷速速疑惑:“姑娘怎么知道动身早?” 顾蓉蓉没回答,反问:“你想不想一起吃?” 冷速速看一眼咕嘟冒泡冒香气的小锅:“想,想啊。” “那就想一篇词赋,声情并茂地读出来,我听着好,就分你一点。” 顾蓉蓉的烧火棍扒拉一下火堆,里面还有几个烤着的鸡蛋,香气扑鼻。 冷速速抽抽鼻子,下意识问:“什么词赋?写这大好河山的?” 这个他会,世子以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他曾替世子抄过几篇,隐约还能记得大概,应付世子妃,应该不成问题。 顾蓉蓉见他似胸有成竹的样子,暗暗笑:“河山就在眼前,我能看得到,不用你写,写赞扬我的。” 冷速速一愣,收回目光,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冷知棠洗了手,拿着碗勺过来:“就是赞扬二嫂的呀,我二嫂人美又睿智,心肠也好,身手更佳,难道不值得赞扬吗?” 冷速速惊呆了——不是,小姐,你一向心高气傲,对京城那些所谓的才女都不屑一顾,现在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是中邪了? 冷速速心头狐疑,看顾蓉蓉,想着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个顾家女,前后行为差距如此之大,还能让小姐如此为她说话,莫不是被妖精附身了吧? “问你呢!”冷知棠催促。 冷速速回神,清清嗓子:“值,值得。” 关键是,这玩意儿怎么写啊?耍刀弄棒的他在行,写什么词赋,还得是夸赞女子的,他不会啊! 顾蓉蓉掀开锅盖:“那就快点,晚了就吃不上。” 香气直钻鼻孔,冷速速心里越发狐疑,谁家能把粥做得这么香?一定是用了妖法! 冷速速正绞尽脑汁,大邹氏端着碗过来。 “老三家的,”她到王妃近前,“给我一碗粥。” 冷知棠正等着看冷速速的文采,陡然听到大邹氏如此理直气壮要吃的,都要惊呆。 顾蓉蓉目光一扫,眼底闪过冷意。 明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冷秀秀没宿在野外,这里除了她有帐篷,再就是顾文楼的马车。 冷秀秀在哪,不言自明。 本来没想理会这些破烂事,毕竟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但大邹氏竟然如此地不要脸。 王妃冷然道:“不给,你去别处要吧。” 大邹氏冷哼:“什么意思?当我是要饭的?” 冷知棠鼓着腮:“难道不是吗?要饭的拿着碗上门还知道说几句吉祥漂亮话,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 大邹氏瞪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叭叭什么?这也轮得到你来说话?” “苏飞!”冷知棠喝一声,“你还想不想吃粥了?” 冷速速正心情复杂,早忘了给自己起的“别名”,一时没反应过来。 冷知棠盯着他:“问你呢,还想不想吃?” 冷速速这才回神,对,他现在叫“苏飞”。 “想,想啊!” “想就是写一篇骂人的,要不然有人马上就不要脸地抢你那份!” 冷速速挽挽袖子,赞扬人的写不出,骂人的我还不会吗?看不起谁呢? 他挡在冷知棠面前,打量大邹氏,当然认得,干什么什么不行,沾便宜没够的。 “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天地之间,只剩下一张嘴,上嘴唇挨着天,下嘴唇挨着地,压根就没脸了!看天地之悠悠,叹山河之秀色,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他一句一飘忽,一会儿像那么回事儿,一会儿又是骂人的俏皮话,冷知棠先是怔愣,随即哈哈大笑。 四周听见的人,也忍不住笑出声。 冷星尘都忍不住翘了嘴角。 大邹氏这可不干了,撸袖子露出粗壮的腹胀,咬牙就冲冷速速挥过来。 不敢跟别人动手,还不敢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外人小子动手吗? 她咬牙卯足了劲儿,这一巴掌要是抽上,当即得掉两颗牙。 但冷速速岂会怕她,脚下一转,身子就换了地方,大邹氏扑个空不说,压根收不住势往前栽,冷速速转到她身侧,不着痕迹轻推她一把。 这一下,大邹氏又往前进了一步,“啪”一声摔个狗啃泥,头发还跌到火堆上,刹时着起来。 “啊!”大邹氏顾不上摔得疼,吓得赶紧叫喊起来,蹦跳着捂头灭火。 这一下子来得太快,旁边人都顾不上反应,冷星尘手里正端着药锅,本来打算一会儿去煎药,现在直接泼到大邹氏头上。 “噗”一声,水落下,大邹氏头上的火也算扑灭。 但…… 冷知棠“扑哧”一声忍不住笑,越笑越止不住,眼泪都流出来。 其它人也哈哈大笑。 冷秀秀闻声赶来,一眼看到站在中间的大邹氏:头发惨不忍睹,烧得乱七八糟,正在冒烟,头上、脸上、前心都被水浸透不说,还有一些药材挂在上头,这个狼狈样儿就别提了。 冷秀秀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仿佛一下子又回到那个晚上,当时大邹氏也是这样被围观,嘲笑。 她握紧拳头,大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大邹氏抹抹脸上的水:“女儿,你来得正好,快,让顾大人下令,把这几个人都处置了,他们欺负我。” 她一指冷速速,眼神凶狠:“尤其是他,这小子简直该死,让大人打断他的腿,再把他丢到山沟里去,让他自生自灭!” 这一嗓子吼出来,周围都静了一下。 这也太狠了吧! 一直看好戏的顾蓉蓉,缓缓开口。 第九十集 又当上丈母娘了? 顾蓉蓉慢步到大邹氏面前,上下打量。 “一大早就过来找不痛快,弄成这副丢人的样子,还好意思在这儿叫嚣?” 她扫一眼冷秀秀:“处置这个,打断那个的腿,安排得真是周到,不过……你算哪根葱?还是说,你以顾大人的丈母娘自居?” 顾蓉蓉嘴角染上笑意:“又或者,想找个机会,再来一次上回的戏码?” 上回是什么戏码?不用明说,在场的人都知道。 大邹氏在王家干了什么,冷秀秀又是怎么被休赶出王家,都还历历在目。 顾蓉蓉的话,犹如刀子,字字都扎在冷秀秀身上,刮着大邹氏的面皮。 “你……”大邹氏气得跺脚,“胡说八道,真是一张脏嘴!” 顾蓉蓉轻笑:“你做都做了,你不怕脏,我说说怕什么?” 冷知棠挺直腰:“我二嫂说得对,真是不要脸!” “知棠,你方才有句话说错了,说她理直气壮地要饭,她理直吗?应该是理不直,气也壮。” 冷知棠连连点头:“没错,二嫂说得对!” 大邹氏怒视王妃:“你看看你女儿。” “我女儿好得很,”王妃淡淡道,“能说能笑,孝顺懂事,自尊自爱,有什么不好?你应该管好你自己,管好你女儿才是。” “母亲!”冷知棠抱住王妃的手臂撒娇。 大邹氏看向冷秀秀,冷秀秀铁青着脸,压根不想理她,但奈何当着顾蓉蓉的面,不能让顾蓉蓉看笑话。 冷秀秀沉声道:“世子妃何必咄咄逼人,一口粥而已,大家都是同路的,你愿意给可以直说,何必如此言语中伤?冷氏一族同气连枝,既是一同流放,我觉得也应该风雨同舟才是。” 冷知棠拧眉,顾蓉蓉神色讥讽:“冷秀秀,我刚才有一句话是中伤吗?哪句不是事实? 还有,你瞎了吗?是你娘自己端着碗来要饭,我就是不想给她,怎么了? 你们母女是你们母女,别扯别人,你们一家代表不了冷氏一族。” “你那个爹怎么死的?死前干过什么?你忘了,我可没忘,你们一家从我这里弄一口吃的都不可能,还想风雨同舟?做梦!” “下次说话前动动脑子,别动不动拉着一族,扯大旗,扣帽子,你们卑劣恶迹,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被你们代表。” 顾蓉蓉说罢,环视四周:“今天中午休息时,还和之前在王家的时候一样,每家都来领米!” 众人欣喜,纷纷道谢。 顾蓉蓉浅笑,看大邹氏:“依旧没你们的份儿。” “你!” 冷秀秀脸色青白交加,对大邹氏道:“母亲,你也是,人家就熬了那点粥,你来要什么?我正想去找你,给你和祖母送吃的,走吧,我那还有些肉。” “哎,哎,好!”大邹氏立即扒拉一下身上的药材,欢喜跟上。 “慢着,”顾蓉蓉开口。 冷秀秀脚步一顿:“你还想怎样?” 顾蓉蓉看着大邹氏身上的药材:“为救你娘,我家大公子药材都糟蹋了一副,路上药比粮食都金贵,你们母女不会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吧?” 大邹氏有点急:“你别想讹诈啊!我可没说让他救我,再说,要不是你们,我也摔不了。” 冷速速在一旁正愁插不上嘴,现在可算逮住机会:“哎,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先是过来要饭,要不到就打人,然后自己摔个狗啃泥,怪谁? 谁让你过来的?大早上起来的找不痛快,乖乖在你自己那呆着啃窝头会摔吗? 还不是嘴馋还想白吃白喝,又不会说人话才惹来报应!大公子舍药好心救你,还被你说讹诈。” 他一跺脚,双手举起来向天:“苍天啊,大地啊,过路的神仙吹口气吧!让这个自私自利,厚颜无耻,嘴馋身懒,奸诈恶毒,卑鄙无脸的毒妇看看你神威吧!” 顾蓉蓉:“……” 好家伙,这是说贯口呢?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冷秀秀脸上青白交加,大邹氏跳脚还想骂,被冷秀秀一把拉住。 “想要多少钱?” 顾蓉蓉还没说话,冷速速道:“哎,这叫什么话?可别说的好像我们白要你钱似的,是你们给大公子造成损失,是赔偿,懂吗? 大公子用的药肯定金贵,又是在路上,下次买还指不定什么时候,你自己说,给多少钱合适?” 他上前,怼着看冷秀秀的脸:“我看看,来,我看看谁好意思少出钱。” 冷秀秀:“……” 她后退一步:“离我远些!又没说不给。” 她看一眼顾蓉蓉:“等着吧,我去拿。” 在众人注视中,她走向马车。 顾蓉蓉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讥诮和凉意。 冷知棠小声问:“二嫂,她去找顾大人要钱?顾大人会给她吗?” 顾蓉蓉慢条斯理:“那得看她怎么说了。” 顾文楼正在用早膳,方才冷秀秀就在一边跪着伺候,后来听着这边实在闹得慌,顾文楼才让她下车来看看。 “大人,”冷秀秀小声说,“顾蓉蓉要奴家赔冷星尘的药钱。” 顾文楼微合着眼睛:“与本官何干?” 冷秀秀咬唇:“是,这是我母亲惹出来的麻烦,自该由她和奴家自行处理。 不过,大人,顾蓉蓉说的时候,目光望着您这边,面带挑衅,奴家觉得,她意不在奴家,而是在大人。” 顾文楼眼睛微睁,冷冷看着她。 冷秀秀硬着头皮继续说:“奴家知道,就是贱命一条,更不敢妄谈什么脸面,可是,大人的尊严何其重要? 顾蓉蓉傲气,根本就没有把奴家看在眼里,她是借着奴家,想打大人的脸。” 顾文楼略一思索,也知道是这么回事。 几两银子不算什么,冷秀秀的贱命更不值钱,但是,冷秀秀既是上了他的马车,就算是条狗,想打也得看他的脸色。 而不是任由顾蓉蓉欺负。 顾文楼昨天晚上刚得了家里送来的银子,有钱,底气也足了。 他拿过钱袋子,挑捡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和几块碎银,扔到冷秀秀脚边:“拿去!” 和使唤狗没什么两样。 第九十一集 她是打你的脸 冷秀秀垂眸捡起银子。 “多谢大人。” 顾文楼又闭上眼睛:“看好你那个娘,别给本官惹麻烦,若是不想活,大可以说一声,本官送她去找你那个爹。” 冷秀秀心头划过恨意——若是那样,倒真好了。 她就不用再听着别人总提起她那个娘干过什么,不用再被羞辱。 “是,奴家记住了。” 她转身,不远处的大邹氏眼睛顿时亮了。 “怎么样?大人怎么说?” 冷秀秀没理会,走回到顾蓉蓉面前,拿出那块碎银:“这个……” 顾蓉蓉直接打断:“不够。” 大邹氏皱眉上前,声音尖厉:“你还想要多少?” 冷速速往这边走过来,冷秀秀真是怕了他的连珠炮,直接把十两的银锭子拿出来。 “这个够了吧?” 顾蓉蓉微挑眉,意味深长看一眼马车方向:“冷秀秀,你得加把劲儿啊!” 冷秀秀一愣,瞬间明白了顾蓉蓉的意思,脸色变白,紧咬嘴唇。 顾蓉蓉拿走十两银锭子,交给王妃:“您收好,回头到镇甸,给大公子买药。” 王妃还没说话,顾蓉蓉转身道:“苏飞,盛饭!念你方才有功,赞扬赋路上慢慢想,这顿算是奖励。” 冷速速眉开眼笑:“好的!” 冷秀秀捏着碎银转身就走,硌得掌心都生疼,但她此时浑然不觉,只觉得脸疼。 大邹氏在后面跟上:“秀秀,你怎么把银锭子给她了?我还想着……” 冷秀秀积压的怨气瞬间爆发,压着喉咙怒吼:“你还想什么?还想要吗?怎么就不想着要脸呢?之前教训还不够!你去招惹她干什么?我就不明白了,安安生生走,不行吗?” 老邹氏此时也凑过来,推大邹氏一把:“就是,不争气的玩意儿!秀秀啊,别生气,以后祖母给你看着她。你刚才说,你那还有肉?祖母这肚子……” 冷秀秀看着她们俩,明明是她的亲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副让她讨厌,避之不及的嘴脸。 “秀秀,”大邹氏撇撇嘴角,“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觉得他们得看大人的面子,得有所顾忌,会认怂吗?本来他们就该主动给我们,你现在得大人的青眼……” 冷秀秀想着顾文楼那些羞辱她的手段,微微闭眼:“闭嘴!什么青眼,是怎么回事你们心里没数吗?别再说了!” 冷秀秀把剩下的几两碎银扔给她们:“好自为之!” 老邹氏赶紧趴下去捡:“那肉……” 冷秀秀冷笑一声,气得转身离开,不再理会。 老邹氏心中不满,面露凶光,踢大邹氏一脚:“没用,连自己女儿都治不住! 当初你怎么不多生几个?也好有个别的指望,我们家娶了你真是倒霉,香火没传上,丫头还只生这么一个,还不听话。” 老邹氏骂骂咧咧走开,大邹氏摸摸乱糟糟的头发,心里暗骂:老不死,要不是当初你非得让我嫁过去,我就嫁给刘富户,吃香喝辣,也不至于被牵连,来这里受这罪! 她们饿着肚子,捏着碎银子也不管饱,舔着嘴唇看着顾蓉蓉他们吃饭。 刚吃过收捡好,顾文楼就下令动身。 顾蓉蓉算算路程,今天晚上会有个驿站,住房间与露营不同,也能方便行事,溜出去只要做好掩护,不会有人知道。 为了晚上能住驿站,这一天走得特别匆忙,官差不住催促,众人都精疲力尽。 到驿站时,都累得想瘫倒,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但尽管如此,还是要吃,不然明天更没有体力。 顾蓉蓉目光掠过众人,除了官差,还有体力的就是她和昶王府侍卫,还有……冷速速。 之前这家伙和大邹氏发生争执的时候,顾蓉蓉就注意到,他闪身的步法,还有轻推大邹氏那一下,都不是胡乱来的。 这家伙,应该是有身手的。 别看长得瘦,看似不怎么强壮的样子,但这一天下来,气息还很稳,说明他习惯了赶路,而且内力深厚。 有意思。 顾蓉蓉故作不知,把他叫过来:“苏飞,我看大家都挺累,晚上就不自己做饭了,你去问问驿卒,都有些什么吃的,我们出钱买。” 冷速速有点惊讶,提醒道:“姑娘,这种地方的饭菜不会太好,而且不会便宜,都是驿卒坐地起价。” “你还知道这些?” “我……之前跟着我爹做生意嘛,走过商队,也住过驿站,那些驿卒可黑了!” “无妨,”顾蓉蓉拿出一锭银子给他,“去办吧。” 冷速速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这一锭可不少钱,不禁暗暗琢磨:她有多少钱,竟然如此大方?这一路上还远着呢,多少钱子也禁不住这样花呀! 倏地,那个可怕的念头又冒出来——如果她是妖精的话,那的确不愁银子花啊。 心里一激凌,感觉手里的银子有些烫手,迅速看顾蓉蓉一眼,赶紧去找驿卒办差事。 顾蓉蓉不知他心中所想,让昶王府侍卫在平板车上取一些肉食,稍后热一下,给大家分一分。 冷知棠得知,像只欢快的小鸟儿,迅速把消息传开。 大家都很高兴,不但不用再自己操劳,还能吃得不错,都对顾蓉蓉表示感激。 冷知棠一本正经:“光说感谢不行啊,得说好听的赞扬我二嫂的话,都认真想一想,吃饭的时候来交换。” 众人:“……” 有些嘴笨不会说的,悄悄回想之前冷知棠都说过什么,还有的问有学问的,请教几个词儿,在嘴里来回倒鼓。 更多人为了能少说几句,自觉出来帮忙。 冷速速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以快如暗器的语速,把驿卒吵得烦且头疼,以最低价格卖给他们晚膳。 虽然价格依旧是不便宜,但冷速速也是尽了力。 冷速速一向节俭,这样花钱真是心疼,吃饭的时候握着新分到的勺,还在暗暗叹息。 握着握着,忽然感觉……这勺子…… 他悄悄往灯光的方向凑了凑,低头细看。 一看之下,不禁瞪大眼睛。 第九十二章 惊悚的猜测 冷速速拿着勺子,悄悄到光线明亮的地方,对着光细看。 这是个小木勺,是用一块整木挖出来的,边缘打磨得光滑,勺把顶端还有一个小小的篆字。 他不认识篆字,但他认识这一个——这是他特意去请教了账房先生学的。 是一个“速”字。 这是他的勺子。 因为他和慢慢住一个院子,很多时候出去做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许多时候去厨房找吃的,都已经封了火,所以,世子就准他们在院子里开了间小厨房。 慢慢说话慢,但做饭的手艺不错,为了表示他也能干点事,他就用上好的木头做了两套筷子和勺。 为避免弄混,就各自上面刻了字。 可是,这些东西应该在王府,抄家的时候那些禁军也不会要这些东西,当时他不在府里,所以自己的东西也没有收拾。 可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冷速速握紧勺子,偷眼看顾蓉蓉,悄悄吞一口唾沫。 “不会吧?”冷速速暗想,“她真是妖精?能隔空取物?不对,这都不叫隔空取物,这叫隔好几百里取物吧?” 冷速速心尖颤颤,琢磨着得再观察一下。 顾蓉蓉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在思索着今天晚上该怎么行动。 摸摸之前冷星赫给她的令牌,说是可以用暗卫。 今天晚上试试? 顾蓉蓉拿定主意,吃完饭,收拾过之后,给驿卒几两银子,单开了两间房。 她自己一间,冷知棠和王妃一间。 在这儿可以痛痛快快洗个澡,好好收拾一下,虽然不太合规矩,但钱到位,规矩也得让路。 收拾干净,趁着有热水,给小毛团也洗了个澡,小家伙不但不怕,还挺高兴。 给它洗过之后,顾蓉蓉迅速又给它擦干。 “今天晚上,你得帮我装装样子,躲在被窝里,别出来。” 小毛团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时间不早,顾蓉蓉换了套夜行衣,收拾利索,轻步出门。 驿站里静悄悄,隐约还有打呼噜的声音,今天大家都累坏了,早早睡下。 顾蓉蓉找到冷速速,别人她都放心,唯独摸不准冷速速是什么来头,想干什么,索性给下点迷药。 冷速速自然没有单间的特权,和大家一起睡大通铺,顾蓉蓉一到窗外,他就醒了,立即睁开眼睛。 顾蓉蓉轻推开窗,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尴尬。 顾蓉蓉面不改色,冲他打个手势,让他出去。 顾蓉蓉心想,此人如此警觉,绝对不同寻常。 冷速速快步到外面,小声问:“姑娘,您这是……要出去?” 顾蓉蓉一身劲装,也没打算瞒他:“嗯,是想出去一趟,你机灵,多注意点。” 冷速速噎一下:“您要去哪?不如我陪您去?这月黑风高的……” “不必,”顾蓉蓉拒绝,“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 顾蓉蓉似无意拨动腕间手镯,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淡淡散开。 冷速速抽抽鼻子,隐约嗅到一点,但没往心里去。 顾蓉蓉垂眸,这手镯不用白不用,她在里面加了点自制的迷香,效果极佳,用时轻轻拨动让镂空的地方露出来,微渗出一点即可。 叮嘱完冷速速,顾蓉蓉去找范家叔侄。 范骠正要出去小解,一抬头看到她,脸瞬间涨红。 “世子妃。” “正好,和你叔父说一声,我要出去一趟,劳烦你们多留点神。” 范骠:“……” 他是差官吧?世子妃就这样堂而皇之,大大方方? 行吧。 顾蓉蓉又去和昶王侍卫说一声,这才轻步出驿站,牵着马悄悄离开,待上了路,翻身上马,趁夜色而去。 她刚走没多久,冷速速又从大通铺上溜下来,出房间,悄悄转到房后,从后窗跃进顾蓉蓉房间。 悄无声息。 他倒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痕迹。 一线月光轻洒,冷速速目光迅速在房间里轻掠,驿站的房间布置简单,没什么值得看的。 床上……他本不想看女子的床,但无意中目光掠过,忽然发现,有丢丢什么东西从被子边缘露出来。 心砰砰跳,慢步走过去,摒住呼吸,手刚要伸过去,那点东西又“嗖”地一下不见了。 冷速速一怔。 脑子里顿时闪过之前在边关时,爱说野史的说书先生说的那些妖精化人的鬼故事。 还没转过弯来,一团黑影从被子里窜出来,速度快若闪叫,带着凌厉的风声就冲他扑过来。 冷速速也算数一数二的高手,预感不妙,赶紧侧身闪躲,但不知怎么的,头脑好像有点混沌,反应也有点迟。 就迟了这么一点点,冷速速感觉有东西锋利地割开他的衣袖,皮肤都有点微痛。 这要是直接挨到皮肤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他惊愕回身,发现自己的确头发晕,不是错觉。 那团黑影已经跳到对面桌子上,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特别亮。 幽幽的,像有绿光。 冷速速感觉汗毛都竖起来,头脑好像更晕了。 此地不可久留! 他一咬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赶紧纵身跃出后窗,刚落地,就听到那团东西也跟上,幸好被窗子挡下。 冷速速满脑子都是妖精现原形,跌跌撞撞,强撑着回到原来睡觉的地方,一头栽下。 …… 顾蓉蓉趁着夜色,按照之前冷星赫给她的地图,已经在空间看过研究过好多次,虽然没走过,但也算熟悉。 福禄村距离此处还有几十里,快马加鞭,不用两个时辰就能到。 但要是靠走,按照队伍平时的速度,明天还得走一天。 顾蓉蓉已经打定好主意,福禄村那边就算冷星赫不在,也应该有他的暗卫,到时候查明情况,迅速行动,应该不难。 冷星赫给她挑的马非常不错,夜间跑起来都特别快。 顾蓉蓉还没到福禄村,冷星赫就收到消息。 他亲自到村口来迎接。 夜开吹拂顾蓉蓉的长发,在身后猎猎,月光清冷,笼罩着她的身影。 冷星赫心尖微微颤动一下,顾蓉蓉踏破夜色,像月光中的女神,冲入他的视野。 第九十三章 被人担心的感觉 冷星赫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每次见到顾蓉蓉,都有不同的形象和感受。 他忍不住提缰绳,迎上前去。 顾蓉蓉放慢速度,认出是他,心头微喜。 月光中的冷星赫,端坐在马上,身姿挺拔俊秀,眉毛黑浓,眼神炯炯,虽还年轻,但经过这番变故,已经有了沉稳,压四方的气魄。 顾蓉蓉暗叹,命运对她还是够点意思,没有把窗都关死,至少这个男人的容貌气度是她喜欢的这一挂。 没有给她个油腻男或者奶油小生。 冷星赫上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顾蓉蓉点头:“我怕明天万一情况有变,提早过来看看,做个安排,早着手准备,总是没错的。你怎么也在这里?那边的事都安置好了吗?” “嗯,我只把他们带过去,自有人安排其它事宜,”冷星赫和她并行,“你那边怎么样?顾文楼有什么动作吗?” “有啊,”顾蓉蓉侧头看他,笑眯眯,“昨天晚上,吴差官就被他派出去一趟,我悄悄跟上,发现他拦下了顾府来送钱取药的管家。” 顾蓉蓉说到这里一顿:“对了,我还遇见大侠了。” 冷星赫:“……”我就不该提这个。 “大侠还夸我的马好来着,”顾蓉蓉拍拍马脖子,“他昨晚没骑马,真可惜,我没有办法比较你和他的马谁的更好。” 冷星赫干巴巴岔开话题:“你想先去看看那口井,还是去看那座小庙?” 顾蓉蓉问:“哪个更近?” “井更近一些。” “好,那就先去看井。” 顾蓉蓉这两天一直在想,井不再出水,一般不是因为地下水水位下降,就是地下水水流改道。 地下水水位下降是因为地下水源的补给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比如降雨减少,或者是以及城镇化建设,使部分雨水不能渗入地下,而随着下水道排入江河,还有人类自身无节制的开采。 但是,现在这个时期,并不存在这些可能。 那就只剩下地下水水流改道。 这种一般是因为地质变化,像地震,地下河床的下沉等。 顾蓉蓉问:“这里曾经发生过大地动吗?” “没有,”冷星赫摇头,思索一下又说,“不过,听村民说,有一天深夜,曾经听到过一声响,当是夏季,还以为是打雷,但后来也再没有动静,就没有在意。” 顾蓉蓉心思微动:“井水是在那之后就渐渐没有的吗?” “正是。” 顾蓉蓉猜测,那八成不是什么打雷,应该是有别的缘故。 到井边,四周已是布满荒草,不过仍可见井台边上修的围栏,竟是用白玉石打造,上面还有精致的花纹。 虽然已经有的地方破损,花纹中也堆满尘土,但依旧能想象到,当时有多受重视。 “这是百姓们出银子修的,都觉得是福泽,也的确给村子带来不少生机和福运,”冷星赫拨开草丛,“本来想把草除干净,你来了方便看,但又怕太过显眼,惹人怀疑。” “没事,没弄是对的,”顾蓉蓉到井边,里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 “大概有二十米深,”冷星赫见她身子探出去,有点担心,“小心些。” 顾蓉蓉点头,想着二十多米,前世一般家用井都最少是三十米,现在这井才二十米,之前就有水满的景象,可见水量充足。 这样的话,就更不会突然没水才对。 “我下去看看,”顾蓉蓉说。 冷星赫脱口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顾蓉蓉挑眉,看着他略带紧张的神情,微微讶然:“你在担心我?” 冷星赫神色微僵,目光避开:“不是,我是说事实,谁下去我也觉得危险。” 顾蓉蓉心说,撒谎。 顾蓉蓉心里还有点暖暖的,以前她在异能组,于常人而言,就是强大的存在,好像无所不能。 在组里,她虽然不是冲锋陷阵的,但她是定海神针,是支柱。 所以,从来没有人觉得,她顾蓉蓉不行,有什么做不到,更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被人担心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顾蓉蓉清清嗓子:“放心好了,我有办法,不会出危险。” “这井没水没得蹊跷,我下去看看,才能心里有数,再说,在这里装神弄鬼半天,也得为人家百姓做点好事不是?” 冷星赫拉住她手臂:“那我去。” “你进去倒是行,”顾蓉蓉认真问,“那你能看出来,井为什么没水吗?” 冷星赫一噎。 “那你……” “我在顾府的时候经常唯一的消遣就是偷书看,其中就有这种水利方面的,我能看得出来。” 顾蓉蓉一本正经:“每个人擅长的方面不同,要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随意下意,放心,我也怕死,还想好好活着到岭南呢。” 冷星赫抓着她手臂的手略松了一下,又抓紧:“你怎么下去?我去找绳子给你。” “不用,我都准备好了,”顾蓉蓉轻挣开他,“来,我给你看看。” 冷星赫这才注意到,她的马鞍下还压着个小布袋。 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的什么。 顾蓉蓉把小布袋解下来打开,冷星赫打着火折子,这才看清,里面有一捆黑色的绳子。 这绳子细而且光滑,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再就是一些……像是零件一样的东西,更认不得是什么。 顾蓉蓉对这些东西非常熟悉,迅速组装,就是一个简易的滑轮装置。 “来!”顾蓉蓉把装置放到井上,正好搭住井沿两边。 那捆黑色绳子一端系在架子上,圈起,一端系在顾蓉蓉腰间的扣上。 “这样,我就能下去,而且很安全,你在上面守着,若是有什么情况,我就叫你。” 冷星赫看着这些东西,对她方才说的从书看的说辞相信了九成。 但这不代表就不担心了。 可他下去,又于事无补。 喉咙滚动半天,他鼻子里“嗯”一声。 “放心,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行,”顾蓉蓉点头,“那我下去看看。” 第九十四章 井下 井壁湿滑,顾蓉蓉在来的时候换了鞋,在长袍和夜色遮挡下,也没人发现。 因此,她慢慢往下走,有腰间绳子和脚上的鞋,倒也没问题。 下了几米,她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火折子根本不行,还是得头戴式手电更有用。 冷星赫在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双手紧扒着井沿,手指都不由自主地越扒越紧,指关节都有点泛白。 看着那点颤颤动动的光点,冷星赫心也跟着忽左忽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有任何声响,让他听不见顾蓉蓉求助声。 越来越深,光点越来越小。 冷星赫暗想,这岂止是二十米,怎么感觉都有二百米了?为什么平时只看兵书?早知道就该看得杂一些。 看看水利什么的。 现在他也能下去,不必让顾蓉蓉冒险。 她再怎么也是女子,有危险不出,万一有什么怪兽什么的…… 冷星赫脑子里胡思乱想,古怪想法一会儿冒出一个,挡也挡不住。 在不知想到第几个的时候,忽然听到顾蓉蓉说:“拉我上去!” 冷星赫一激凌,这不是幻听,是真的! “好!”他赶紧答应一声,按照顾蓉蓉下去之前教给他的方法,慢慢把顾蓉蓉拉上来。 但这一上手,他就感觉不太对。 重量重了许多。 好像不只一个人。 他张张嘴,想叫顾蓉蓉,又猛然惊觉,好像除了大婚那晚,还没有叫过她。 但心里不安越来越浓,他没时间再纠结,张嘴道:“蓉蓉?” 顾蓉蓉仰头:“我没事,速度慢些,不太要快。” 上升了一段,顾蓉蓉的声音清晰了些:“我带上来一样东西,你做好准备。” 原来如此。 冷星赫松口气:“好!” 光亮一点点靠近,冷星赫聚精会神,一刻也不敢松懈。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冷星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别过来,站那!” 冷慢慢停住脚步,眼巴巴看着他背影:“世子,怎么了?” “一会儿再说,”冷星赫顾不上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顾蓉蓉身上。 终于,光亮冲破井口,冷星赫发现,那光亮不是火折子,而是顾蓉蓉额头上的一样东西。 比火折子亮得多。 远处的冷慢慢都看到了,惊讶道:“世子,那是什么呀?” 冷星赫也不知道,只觉得惊愕,还没有见过如此亮的灯——那算是灯吗? 顾蓉蓉也不想显摆这个,只是她双手拿着东西,实在腾不开手,在上升到一半的时候又换成火折子。 顾蓉蓉把东西往上一托举:“先接东西。” 冷星赫这才回头叫冷慢慢:“慢慢,过来帮忙!” 冷慢慢赶紧过来:“哦~” 到近前,冷慢慢一把抓住顾蓉蓉双手托起来的白色布袋子,冷星赫抓住顾蓉蓉手臂。 东西一离开,顾蓉蓉也紧接着被冷星赫拉出井口。 “有没有受伤?”冷星赫紧张问,上下打量。 “没受伤,但得好好洗手,”顾蓉蓉脸色沉肃,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扭头看还拿着袋子的冷慢慢,赶紧说:“快放下,放平!去准备热水。” 冷慢慢眨眨眼睛:“现在吗~热水?用来做什么?” 顾蓉蓉一怔,打量他几眼,忽然想起“苏飞”曾经说过的话——“我还有个傻弟弟,因为傻,所以干什么都慢一拍,说话尤其慢,有时候恨不能让人抓着他的舌头快速在嘴里绕几圈儿。” 一瞬间,顾蓉蓉什么都明白了,短促笑一声:“你是冷慢慢?” “是啊~”冷慢慢点头。 “先去准备热水吧,”顾蓉蓉也见识到他是真的慢,“不用太多,我们三个都得净手,拿来之后我放点药粉。” 冷慢慢看冷星赫,冷星赫吩咐:“照办。” 冷星赫觉得,顾蓉蓉严肃,应该和这个白布袋有关。 顾蓉蓉把头上的手电取下来,也没收起,直接对准那个白布袋。 “你看这是什么?” 冷星赫这才看清楚,白布袋是长条状,口被绳子束着,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白布袋也不全是白,上面还画着些红色的花纹图案。 很是古怪,认不出是什么意思。 “里面装的何物?”冷星赫想上前去打开看。 顾蓉蓉拦下他:“别用手碰。” 冷星赫疑惑:“怎么了?是什么有毒的东西吗?” 顾蓉蓉略一迟疑:“差不多。” 她拿出一副透明医用手套:“戴这个,我用羊肠做的。” 冷星赫第一次见这种手套,新奇有趣,戴上之后既能隔开东西,还不影响灵活。 “打开吧,”顾蓉蓉凑近,“做好思想准备。” 冷星赫提高警惕,左右不会是个刺客,突然跳起来要杀他。 束口挺松,轻轻一扯也就打开,刚一打开,冷星赫手指就一顿。 那是……头发吗? 他心立即提起来。 冷星赫摒住呼吸,把袋子打开了些。 果然,露出半张人脸。 他心头一紧,虽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尸首,但此时以这种出乎意料的诡异现象出现,还是让他意外。 顾蓉蓉沉凉似水的声音缓缓响起:“是个女子,还很年轻,应该死了至少七天,但尸体被处理过,下面又冷一些,所以尸首还没有腐坏。” 她边说边举灯靠近:“而且,这白布袋上画的也不是普通的花纹,应该是一种咒符纹,让她不得投胎往生。 大概是觉得她死得太惨,怕她变成厉鬼来报复,所以,就用这种法子。 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也或者是有别的缘故。 总之,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有人故意。” 顾蓉蓉平静的声音下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冷星赫皱眉,脸色也异常难看:“既然被我们发现了,我会查清楚,遇见我们,也算是冥冥之中有安排,不让她枉死。” 顾蓉蓉抬眸看着他。 那双眸子漆黑,映着天边残星,似点点寒芒,让冷星赫有点心惊。 “怎么?”冷星赫一怔,“我说得不对吗?”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不,不是,你说得对。” “但是,井下不只有这有一具尸首。” 第九十五章 不是非你不可 顾蓉蓉这话犹如惊雷。 冷星赫不可置信:“什么?”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布袋口露出的半张脸上:“不止一具,至少不低于十具,至于旧的,已成白骨的,不知道有多少。” 冷星赫双手猛地握紧。 虽然两人与面前的尸首以及井底的那些都素不相识,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冷星赫是少年将军,上过战场,天生觉得保家卫国是使命,顾蓉蓉前世在异能组,也是破那些难以用正常手段破的案子。 遇见眼下这种事,都让他们心难以平静。 顾蓉蓉说:“这井最开始可能并不是抛尸地,应该是有其它的外力,断了水层,而且,那些最早的尸首应该是被冲到这里来的,也许抛尸的人都不知道。” 冷星赫蹙眉,脸色阴沉:“所以,这也是井断水的原因?” “正是。” 顾蓉蓉说罢,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他:“你看这是什么?” 冷星赫把手套摘下,接过细看:“铁石?” 顾蓉蓉有点惊讶:“你认识?” “嗯,以前在边关的时候曾经见过,父亲写奏报给朝廷,后来有人接管。” 没错,现在这个时期,是冷兵器时代,铁是受严格控制的,别说发现铁矿,就是打铁铺子都得被审批。 “哪来的?”冷星赫问,“难道……” 顾蓉蓉点头:“没错,也是井底,在那些尸骨之间,应该是一同被冲来的。” “有铁矿,就能炼铁,有铁就能打造兵器,有了兵器能干什么?”顾蓉蓉语气微凝,“所以,这件事我们想不管都不行,或许长宁王府被陷害流放,就与此事有关。” 冷星赫眉心跳几跳,静静看她。 “我知道,”顾蓉蓉索性说开,“当初逼你成亲,手段是不太正当,但当时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至于说什么你家造反的证据,其实是别人给我的。” 顾蓉蓉坦言:“但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他教我怎么说怎么做,此人故作神秘,应该是熟人,而且极为熟悉你家的事,一下子就找到我,如果我不同意,他们应该还有别的准备,所以我索性同意。” “本来是想暂时先掩人耳目,毕竟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见到你再和商议一下,没想到他们动作很快,而且双手准备,所谓证据应该是一份给了我,一份给了皇家。” 冷星赫心跳如鼓,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更是愧疚达到顶峰。 “抱歉,”他声音微哑,“是我太笨,中了别人的圈套。” 顾蓉蓉垂眸,无法评论,冷星赫是在战场居多,虽熟用兵法,但对于朝堂上这些尔虞我诈,还是有所欠缺。 顾蓉蓉抚过腕间手镯:“我那时候神智有时候也不清楚,有的事情没有记忆。” 她声音轻轻,却让冷星赫如遭受雷劈。 “什么?” “这个,你认得吧?” 冷星赫脸色微变:“好像顾婷婷有一只这样的。” “这就是她的,是我抢来的,这里面有机关,”顾蓉蓉轻轻一点,“能藏药粉,我想,在顾府的时候,她一定是对我动过什么手脚。” 冷星赫神色紧张,上前两步:“那,你……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倒没有,就是有的事想不起,”顾蓉蓉无奈笑笑,“再说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冷星赫张张嘴,郑重道:“蓉蓉,抱歉。” “你说过好几次了,”顾蓉蓉浅笑,“说到底,王府落到今天这般境地,也不能说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既然被捆绑在一起,那就并肩而战吧!” “眼前的事情解决掉,冤屈洗刷,敌人揪出来揍死,然后再说其它,”顾蓉蓉从容镇定,“冷星赫,我顾蓉蓉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也不必因为怨恨或者报恩,想对我如何,不必被任何一种情绪左右。” 冷星赫本来被她说得激动,并肩而战,想想就觉得壮烈激荡,但一转又听她说什么不是“非你不可”,思绪就又停住。 “什么叫不是非我不可?”冷星赫皱眉,再上前一步,“你我已经大婚,你还想如何?” “当初大婚你不是不乐意吗?我当然也不是非得你,”顾蓉蓉毫不畏惧地回视他,“大婚了也可能……” 也能再考虑,如果不是空间动不动就想崩,如果不是想为原主做点什么,我也不会等到今天。 虽然你妹妹挺可爱,母亲也挺不错。 顾蓉蓉忽然发现,经过这段日子,心里的牵绊好像多了点。 人果然还是感情动物。 她脑子里正思绪乱飞,对面的冷星赫脸色越来越黑:“你还想和离?” 顾蓉蓉:“??” 顾蓉蓉把思绪拉回来,正要说话,冷星赫咬紧后槽牙:“我娶你也并不是全因为被你威胁,还因为……反正,我已经娶了你,明媒正娶,礼数一样不少。” “所以呢?”顾蓉蓉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所以,就,别想和离,”冷星赫转过脸,手用力捏紧。 顾蓉蓉心说我也没想着和离。 “你说不完全因为被威胁,还因为什么?”顾蓉蓉浅笑问。 冷星赫见她笑眯眯,心里的滋味更难以形容:“你还笑!” 顾蓉蓉想摸脸,又想起手上不干净,又忍住:“我天生的笑脸,笑怎么了?” “话说你手下怎么这么慢?叫慢慢就这么慢?”顾蓉蓉叹气,“那要是打起架来,别人砍他三刀,他砍一刀?还有机会砍回去吗?” 冷星赫:“……他只是说话慢,别的不慢。” “冷慢慢,这名字有意思,”顾蓉蓉眸子微眯,“还有别人吗?” 冷星赫诧异:“你没见到速速吗?” 顾蓉蓉一怔:“冷速速?” “没错,他在外面办事,没跟着我,我飞鸽传书,让他不必到我这里来,直接到队伍去找你,暗中相助。”冷星赫不解,“你没见到?” 顾蓉蓉想起冷速速胡说八道的那些话,意味深长地笑笑。 “冷速速不知道,苏飞倒是有一个。” 冷星赫:“??” 第九十六章 小戏法而已 冷星赫一头雾水,不明白顾蓉蓉说的是什么意思。 正想问,冷慢慢拎着两个水桶过来,里面腾腾冒热气,头上还顶着个盆儿。 “世子,世子妃,过来~” “哗啦,”冷星赫把水倒入盆里。 “净手啊。”冷慢慢才说完。 顾蓉蓉忍住笑,冷星赫看她:“过来。” 冷慢慢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胰子:“用~” 顾蓉蓉接过来瞧,这胰子真就是个清洁用品,有点涩,味道也不太好。 不过,能在这里找到这些东西,也算为难他了。 “都洗洗,”顾蓉蓉把药粉倒入水中,洗手做示范,“这样,好好洗,尸首上有许多看不到的病菌,而且还被药水处理过,要格外小心。” “什么叫……病~菌?” 顾蓉蓉洗着手看他,冷慢慢圆乎乎,头圆,脸圆,腰也圆,有点儿像什么呢? 顾蓉蓉想起熊猫界顶流女明星花花,顿时对冷慢慢的好感多了不少。 “菌,就是看不见的小生物,因为太小,所以肉眼看不见,但它存在,寻常的还好,如果是病菌或者毒菌,进入伤口或者人体,就会让人生病,中毒等等。当然,也不是没救,大部分还是可以救治。” “但现在这具尸首是用什么药水处理的,还不得而知,所以要格外小心,”顾蓉蓉说得认真仔细。 擦干净,她去马那边,借着遮掩,从空间取出几包草药。 “这个给你,”她递给冷星赫,“我不能留太久,一会儿看过寺庙,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让下井取尸首的人,务必用这个水净手,最好能泡澡。” 冷星赫双手接过:“好,放心,我会照办的。” “慢慢,”顾蓉蓉拿个小药瓶给他,“这个给你,药丸可解百毒。” 冷慢慢惊喜接过,行个礼:“多谢~世子妃。” 冷星赫心里有丢丢嫉妒。 顾蓉蓉观察到他的神色,心里暗笑,把手电递给他:“那,这个给你,去井下的时候照照明,这里有开关,打开就可以,在井下也不怕灭。” 冷星赫心头一喜,仔细看她指的地方。 “此乃何物?” “这个叫……日出神灯,”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采日光聚集在此,如果哪天感觉不太亮了,白天的时候拿出来在太阳底下晒晒,又可恢复如初。” 冷星赫微讶,冷慢慢瞪大眼睛:“如此~神奇?” “这就神奇了?”顾蓉蓉不以为然,“走,去小庙,让你们见识一下更神奇的!” 冷星赫招来暗卫,让他们暂守,他先带顾蓉蓉去小庙。 小庙距离不算远,因为长常没有香火,也就没有人再打扫修葺,四周也长满荒草,大门破败。 窗纸也都烂掉没了影子,从外面就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神像影子。 冷星赫推门,用手电照着,让顾蓉蓉进去。 光线往上,落在神像上。 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像是哪路仙人,基本从肩膀往上,已经破没了,参差不齐的破茬口,瞧着有点渗人。 “神像已经变成这样,我让暗卫问了几个村民,容貌知道个大概,但想做新的已然来不及,”冷星赫有点遗憾,“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顾蓉蓉摆手:“没事,这样挺好,不用原来的神像模样。” 马拴在门外,顾蓉蓉环顾四周心里有了数,便回到马前。 马鞍下还有一个布袋。 打开来,放到地上,冷星赫给她照着亮,她又开始一通组装。 冷慢慢在一旁瞧着眼睛都不眨,这些东西他一个都不认识。 组装完毕,冷星赫才说:“这两个好像是镜子。” “但又不像寻常的铜镜。” “好~清~晰~啊!”冷慢慢惊呼。 就是把人照得有点变形。 顾蓉蓉指着一处地方:“那,放上去,一会儿让你们看个好戏法。” 冷慢慢立即去办,支架放稳,把凸透镜也放上。 另一边也是一样。 顾蓉蓉走到拿着两样东西,到神像后头,正好把头露出来。 “唰!”手里的小手电打开,另一只手拿着小镜子,调整好角度。 “世子,快看!”冷慢慢抬头看头顶。 冷星赫已经瞧见,眸子顿时一缩! 屋顶上,浮现一个大光影,若隐若现,那张脸依稀就是顾蓉蓉的脸,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形状变得很扭曲。 顾蓉蓉关掉小手电,笑问:“怎么样?” “那是~”冷慢慢没说完,冷星赫问:“那是什么?” “这就是个小戏法,两面凸透镜,再加上我手里这个小镜和光束,角度对了就可以。” 顾蓉蓉把小镜和小手电固定在神像后:“找个长得高大的手下来,让他易个容,脸上再戴个吓人点的面具。” “面具,你能找到吧?” 冷星赫清清嗓子:“能。” 顾蓉蓉忍住笑:“那就好,不然的话,我可以向大侠借一个,他经常戴面具,肯定不只一个。” “大~侠?”冷慢慢不明所以,冷星赫看他一眼,他又闭上嘴。 顾蓉蓉跳下神像台:“可惜时间太紧,我没来得及做个扩声器,否则影像和声音同时出现,定会让人深信不疑。” “扩声器?就是把声音扩大?” “不止大,或者低,还可以变化一些,更广,更具有震撼力。” 顾蓉蓉话音刚落,冷星赫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似从胸腔发出,喉咙微颤,厚度宽度瞬间增加,和他平时的声音截然不同。 “是不是这样?” 顾蓉蓉眼睛一亮,拍拍他肩膀:“没错,你厉害啊,这嗓子怎么练的?” 冷星赫被她拍,又被夸赞,脸有点烫,冷慢慢在一旁说:“边关~好多人~都会。” 冷星赫:“……” 顾蓉蓉懂了,这就有点类似呼麦。 “可以,这个声音足够好,我再写点词儿,到时候你就在庙后面,把词儿说出来。” “好,没问题。”冷星赫欣然答应。 总算有用武之地。 顾蓉蓉指指神像后:“东西我固定好了,不用动,开关打开即可用,暗中派人看管,别出现意外。” “井那边的事,也就交给你,”顾蓉蓉想了想,又拿一包东西给他。 第九十七章 有孕 冷星赫握着手里的东西,隐约透着香气。 “这是什么?” “这是我配的香粉,”顾蓉蓉打开给他看,“尸首都弄出来之后,可以放些下去,看准时机,到时候井中异香四溢,更能让人深信此事有异。” “好,”冷星赫把香粉也收好,“你现在要走吗?” 时辰差不多,顾蓉蓉还得再赶回去,这一路也够折腾的,她明天还要赶一天的路。 冷星赫心中不忍:“要不……” 顾蓉蓉疑惑:“什么?” 她边说边牵着马走,马蹄声哒哒,让冷星赫到嘴边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疯狂。 “怎么了?你倒说呀,”顾蓉蓉催促。 “一路辛苦,你都没怎么休息,明天又要赶路,我是觉得你太劳累了。”冷星赫低声说。 顾蓉蓉倒觉得还好,就是路上跑的时候累,回去以后意识进入空间,就能迅速恢复体力,她每天晚上进空间打打坐,吃点东西,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 但这些不能和冷星赫说。 “还好,我也能坚持,没那么娇气,”顾蓉蓉拍拍马脖子,“把这件事做好,没准还能一箭双雕,找到真正想造反的人,趁机洗刷王府的冤屈。” 她粲然一笑:“也算没白忙。” 她眉眼弯弯,嘴角上翘,不是客套训练过的得体端庄的笑,也不是虚情假意的笑,宛若期盼已久的花开,在眼前徐徐绽放。 冷星赫心尖滚烫,这个笑牢刻在他脑海,惊艳他这段最艰难的时光。 “多谢,”他轻声且坚定。 顾蓉蓉坦然接受,说话间,又走到井旁。 暗卫守着,尸首也没有动过。 顾蓉蓉走到尸首旁,想了想,戴上手套准备动手。 冷星赫拦下她:“做什么?” “把布袋去掉,人死了,不该还被这样对待。” “我来。”冷星赫戴上之前顾蓉蓉给他的手套,亲自上手,把尸首从布袋中拉出来。 顾蓉蓉微微叹气,这女子很年轻,在她的眼里,无异于一个应该上高中的女孩子。 模样还挺清秀,身上的衣服有点薄,大概天数多了,又一直在潮湿环境里,有点损坏。 露出青白的皮肤。 冷星赫下意识想别开目光,顾蓉蓉却俯身,看得更仔细。 她伸手,按在女尸小腹上。 眉尖顿时紧蹙。 “怎么了?”冷星赫问。 顾蓉蓉沉默一瞬:“我恐怕暂时走不了。” 她起身,回到马旁,借着遮挡,从空间里取东西。 冷星赫忍不住看一下她的马鞍——那下面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顾蓉蓉取出来的是个最简单的单人小帐篷,三两个支起,向冷星赫拿回小手电,挂在里面。 “帮我把尸首放到里面,帮我守着外面。” 她吩咐一声,进入帐篷。 冷星赫和冷慢慢以及暗卫各守一个方面,转过身,背对帐篷。 冷慢慢忍不住小声问:“世子,世子妃在做什么?” 冷星赫摇头:“不知。” “哦~” “慢慢,你去把妙妙叫来,让她带着箱子。” “现在吗?” “对,快去。” “是。” 冷慢慢迅速离去,冷星赫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多时,顾蓉蓉从里面出来。 “这件事比我们想象得要恶劣复杂得多,”顾蓉蓉脸色严肃,“她怀过身孕。” 冷星赫脸色微变,目光探究。 “但没有到足月就生产了,至多不超过五个月,胎儿成形,”顾蓉蓉顿一下,迎着冷星赫的目光,“再取下面一具尸首吧!” 重新架上滑轮小装置,这次是暗卫下去,拿着小手电,按照顾蓉蓉所说,到下面再取一具尸骨。 再放入帐篷中,顾蓉蓉再次进去。 她还没出来的时候,冷慢慢带着冷妙妙来了。 冷妙妙容貌普通,扔到人堆里都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那种,她背着个小木箱,边角都已经磨得光滑。 “世子,您有什么吩咐?” 冷星赫颔首:“等一下,等世子妃出来再说。” 冷妙妙心头微讶,以前她见过顾蓉蓉,也知道冷星赫不喜欢,不过,冷星赫和顾蓉蓉大婚的时候,她并不在京城。 只听冷慢慢说,顾蓉蓉替嫁,冷星赫暴怒,这事儿和顾蓉蓉这个人,都是禁忌。 可眼下,冷星赫却主动说“世子妃”,关键是这语气…… 冷妙妙扫一眼冷慢慢,颇意味深长。 这个慢慢!竟然传假消息! 正暗自腹诽,顾蓉蓉从里面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差。 冷星赫伸手想扶她,顾蓉蓉扬手避开:“别碰,我还没洗手。” “这个也一样,都是有过身孕,”顾蓉蓉语气沉重,“而且一样是不足月。” 冷星赫面沉似水,手紧握成拳。 冷妙妙轻抽一口气,眼中尽是痛惜。 冷慢慢缓缓道:“所以,是有人故意杀掉这些有身孕的女子,是为了……” 冷妙妙接过话:“要她们腹中的胎儿。” 顾蓉蓉看一眼冷妙妙,冷妙妙立即道:“属下妙妙,见过世子妃。” “妙妙?” “属下擅长易容之术,”冷妙妙目光在顾蓉蓉脸上飞快掠过,又垂下头,“最擅长易容成美貌的女子。” 顾蓉蓉心说,真是个聪明又情商高的女孩子。 冷星赫借机说:“这边事情复杂,一路奔波,实在辛苦,我是想,让妙妙替你回去一趟。” “她替我?”顾蓉蓉着实有点惊讶,“这也太冒险了吧?” 冷星赫点头:“确实有点,不过可以让她找个借口,少说话,就算真被发现,也是母亲和知棠先发现,她们也不会声张。反正只明天一日,晚上队伍就会赶到,应该不会有差池。” 顾蓉蓉看看帐篷,又看看井,她的确很想再查看一下。 但如果再耽误下去,时间就会来不及。 “世子妃放心,属下手艺觉得可以,声音也能模仿,回到队伍之后,可借口有点风寒,再戴个面纱,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冷妙妙从容自信,打开小箱子:“不如世子妃先看看属下的手艺如何?” 顾蓉蓉往那个小箱子里一看,脑海中就跳出一个词儿! 第九十八章 畜牲不屑与其为伍 专业。 顾蓉蓉只往那个小箱子里看了一眼,就由衷赞叹。 里面的小工具琳琅满目,还有什么假头发,皮肤面具等等。 冷妙妙浅浅一笑:“世子妃,冒犯了,我得观察您一会儿。” 顾蓉蓉觉得,这个面貌平平的女孩子,认真专注起来,就自带光芒。 观察不久,冷妙妙就开始动手,点起灯,对着小镜子在自己脸上忙活。 她忙,顾蓉蓉就在一旁和她说些队伍中的人和事,以免回去以后穿帮。 顾蓉蓉把小手线拿过来,让她用,这神奇的光,让冷妙妙又是一番惊叹,等再见到漂亮的小镜子时,冷妙妙欢喜地无所适从。 顾蓉蓉其实有点惭愧,这个小镜子还是个网购化妆用具的赠品,小圆镜,一边是正常镜,一边能放大,能合在一起,外壳印着叮当猫。 “哇,这镜子照得真清晰,我从未用过如此神奇的镜子,这边还能放大!” “喜欢就送你,拿着用吧!” 冷妙妙眼睛微睁,看向冷星赫。 “世子妃赐你的,就拿着吧,努力办好差事,不得有误。” “是!属下自当尽力,”冷妙妙行个礼,“多谢世子妃!” 一个小破圆镜,骗人家姑娘这么真诚,顾蓉蓉担心自己愧疚地睡不着觉。 拿一瓶药给她:“这个给你,上好迷药,无色无味,关键时刻保身用,等你回来,一起切磋一下易容术。” 冷妙妙惊喜:“世子妃也会易容吗?” “其实我那个够不是易容,最多算是化妆。” 闲聊之间,顾蓉蓉看着冷妙妙的脸一点点发生变化,就像在看一个美妆博主的视频,不知道哪一步没跟上,眼前的人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蓉蓉感觉自己像在照镜子。 冷妙妙指指自己的脸:“世子妃觉得如何?” 声音也九分相似! 穿越以来,顾蓉蓉第一次被强烈震撼。 “非常好,妙妙,你是真厉害,”顾蓉蓉由衷赞叹,“一定要好好保重,平安回来。” 冷妙妙怔愣下,看着顾蓉蓉,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蓉蓉感觉她眼中似有水光。 “是,多谢世子妃!”随即冷妙妙就浅笑着再次行礼。 时间不多,冷妙妙得抓紧时间走,顾蓉蓉叫住她:“等一下。” 走到马旁,从马鞍下取出个布袋。 “这里面是我的衣服,还有些吃的,队伍里伙食不太好,辛苦你了,”顾蓉蓉把布袋给她,“还有点药,是给范骠的。还有几块肉干,喂小剑客,一点香粉,你用在身上,小剑客会认你的。” 冷妙妙感慨:“世子妃好细心。” 顾蓉蓉俯首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冷妙妙神色惊讶,又微微蹙眉,继而忍笑。 “好,属下记住了,世子妃放心。” 顾蓉蓉把马交给她,冷妙妙珍视地把自己的小箱子也交给顾蓉蓉保管,随即策马离去。 冷星赫好奇问道:“你方才跟她说了什么?” 顾蓉蓉眉眼微弯:“暂时保密。” 冷星赫:“……你马鞍下的东西取完了吗?” 顾蓉蓉一次次从马鞍下取出小布袋,各种东西层出不穷,冷星赫都怀疑她那不是马鞍,是个聚宝盆。 顾蓉蓉抿嘴笑:“完了,取完了。走,去看看那些尸首。” 又从井中取出两具尸首,顾蓉蓉判断,死亡时间都在一个月之内。 和她预想的一样,都曾有过身孕,五个月左右的时候强迫流产,被取走胎儿。 顾蓉蓉感觉浑身有点泛凉。 前世在异能组,也遇见过不少变态杀手,有专挑孕妇下手的,孕妇死去,一尸两命。 但从未见过这种。 冷星赫咬牙:“畜牲!” 顾蓉蓉摘下手套,看天边浓重的黑:“畜牧可不乐意和这么变态的凶手为伍。” “还不如畜牲。” 冷星赫略一思索:“我让暗卫去查,有谁家丢了有身孕的女子,再去趟附近县衙,查一下有无报案记录。” “这几个女子,”他语气微顿,“看发式倒不像妇人。” 他这么一说,顾蓉蓉注意到发式,对古人的衣饰发型真没有什么研究,细看,果然不一样。 冷星赫俯身细看,最先顾蓉蓉带出来的那具尸首,发式是未嫁少女的发式,面容整洁,手指上有薄薄的茧,指甲略短。 顾蓉蓉看他认真思索的样子,暗想他并不是鲁莽武夫啊,还有点判断能力的。 凑过来看,顾蓉蓉看着女尸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这应该是……” 冷星赫转头吩咐暗卫:“着重查一下,家境不是特别好,但又不缺少衣食的人家,家中有能识文断字,擅书写的待嫁女子。” “是。” 顾蓉蓉眼中闪过笑意:“世子睿智。” 冷星赫微垂眸:“我们商量个对策?” 顾蓉蓉既然不走,时间就富余起来,走到井边,手指抚过冰冷的井台,飞快思索。 “把这具尸首留下,”她一指那具女尸,“其它的把白布袋都取走,尸骨还放回原处。” 冷星赫面露疑惑,顾蓉蓉笑容狡黠:“异象一出,谁是人,谁是鬼,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你是想,引蛇出洞?” “世子睿智。”顾蓉蓉称赞,“赶紧行动吧。” “我们得在天亮之前,把井这里处理好,不要被村民发现。” “自从水井荒废之后,这边很少有人来,”冷星赫略一顿,“说起来……” 他偏头看冷慢慢,冷慢慢眨眨眼,缓缓说:“有人说~这里好像~闹鬼。” 顾蓉蓉哼笑:“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有也是有人装神弄鬼。要么就是有人抛尸时被人发现过,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有鬼的消息,让村民更不敢靠近。” “原来是村里的福泽,现在是成了危地,人人避之不及,真是讽刺。” 顾蓉蓉抚过井台上雕刻的花纹:“可你有什么错呢?吉或凶,都是世人一张嘴而已。” 冷星赫心尖微痛,他记得,顾蓉蓉和顾婷婷,也是一个担着凶名,一个担着福运之名。 福运之人怀揣恶毒心肠,而这个身负凶名的人,却数次救他的性命,护卫他的家人。 第九十九章 世子的春天到了! 冷星赫掩饰住心头的情绪,走到顾蓉蓉身侧。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我来办,我让暗卫带你去休息会儿,在山坳那边有间小木屋,已经收拾干净。” 顾蓉蓉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点头答应:“也好,我把尸首带走。” “尸首交给我,我会安置好。” “还是我带着吧,”顾蓉蓉说,“我还想琢磨一下,究竟是用什么药水处理的,说不定会有线索。” 冷星赫见她坚决,抿唇问:“不怕吗?” 顾蓉蓉还思索着刚才想出来的计划,一时没明白他的话:“怕什么?” “尸首,一般人都会怕,更别说女子,”冷星赫声音不自觉软下去,“我让暗卫在附近,别怕。” 顾蓉蓉想嗤笑,说开什么玩笑,她会怕这? 但看到冷星赫的眼睛,还有温柔的嗓音,喉咙就发紧,怎么也说不出。 要亲命了,顾蓉蓉摸摸鼻子,鬼使神差:“行。” 一边往小木屋走,顾蓉蓉一边想自己刚才的古怪行为。 她不承认,那不是她,她才不会那么花痴,一定是原主未散的一丢丢残余意愿在搞鬼。 到小木屋前,冷星赫推开门,点燃蜡烛。 “来。” 屋子挺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周围都是林木,还有股天然的草木香。 顾蓉蓉还挺喜欢。 “有点简陋,委屈你先在这睡一会儿,”冷星赫把尸首放下,“确定要放在这里吗?” “嗯,”顾蓉蓉点头,“放这就行,交给我。” 冷星赫不再坚持,按她说的做:“暗卫就在不远处,你安心休息,若有什么事,自会有人出手。” “好。” 冷星赫关上门,脚步轻轻远去。 顾蓉蓉把那条装尸首的白布袋拿出来,又在女尸身上不起眼的地方割一点指甲大小的皮肤,意识进入空间。 她的空间里有一台精密的分析仪,能分析出成分,倒要瞧瞧,这个时期的东西,到底能让她有多惊讶。 一边做分析,一边把白布袋上的花纹勾画出来,找了些细铁丝,顺着轮廓慢慢做成图案的形状,又找出些红色涂料油漆什么的调个汁儿。 顾蓉蓉片刻没得闲,忙忙碌碌,把这些都做完,分析结果也出来了。 “也不是多神奇的成分,”顾蓉蓉认真研究,“哟,就是这配比挺精妙,这是个国医圣手啊。” “放到中医院,至少得是个专家级别。” 顾蓉蓉手指轻弹成分表:“可惜了,是个畜牲不如的东西。” 事情有了结果,准备也做好,她还真有点累,就在空间打坐。 闭上眼睛,心思沉下,渐渐放空。 那幅画,光芒闪闪,画中冷星赫的脸,栩栩如生。 冷星赫在外面忙碌,带着暗卫,按照顾蓉蓉所说的,一丝不苟地做。 顾蓉蓉说了,其它的尸骨只要白布袋,尸骨放回,保持原状。 一共十二具尸骨,到最后的时候,暗卫拿上来的不只是装着尸骨的白布袋,连同尸骨也带上来。 “世子,”暗卫额头汗珠晶莹,“这具尸骨好像不一样。” 冷星赫和暗卫都不是仵作,但他们见惯死人和尸骨,这具虽然烂得只剩下骨架,也一眼能瞧出,这具尸骨是个男的。 其它的都是女子,唯独这一个。 冷星赫看那尸骨上的布袋早烂得不成样子,皱眉道:“世子妃说,最早的那些,有可能是从别处冲过来,也许,这具就是。” 即便如此,他们之前猜测,死的都是女子,而且是有孕的女子,这突然冒出个男的,是偶然,还是在别处还有许多男人的尸骨? 冷星赫心头发凉。 “先留下,带到一边,不要去打扰世子妃,让她休息好了再说。” “是。”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黎明渐退,但天光未见得多亮,阴沉沉的,乌云遮天蔽日。 冷星赫心头沉重,看那口一眼,低声道:“把井口的支架先收起来,四周脚印收拾一下。” “是。” 冷星赫转身走几步,又回头叮嘱:“仔细收着支架,不可有损,那是世子妃的东西。” 暗卫:“……是,属下谨记。” 冷星赫去小木屋,暗中盯守的暗卫发现他,上前见礼。 冷星赫摆手:“没事吧?” “回世子,没事,一切安好。” 冷星赫点点头,没有再靠近,就在树下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养神。 暗卫暗暗咋舌:不是说世子不喜世子妃吗?究竟是谁造谣!看到方才世子的眼神了吗?之前对顾婷婷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吧? 一片落叶飘在暗卫头上。 暗卫抬头悠悠望树:树的秋天要来了,世子的春天却到了! …… 冷妙妙轻步回到顾蓉蓉的房间,进屋先警惕看向四周,出于暗卫的本能,迅速掠过个遍。 一眼瞧见后窗被人打开过。 走过去仔细瞧,半个脚印浅浅在窗台上,窗外地下的草丛被压扁了一小片。 冷妙妙眸子微眯,忽见窗棱上有半枚指印,很浅,微微有点油润的感觉。 凑过去细闻,是松柏粉的味道。 她微微挑眉——冷速速真的曾悄悄进屋,果然被世子妃猜中了! 刚才看到又是脚印,又是草丛被压,她几乎都要怀疑,来的人不是冷速速。 毕竟,以冷速速的身手,留下这么多痕迹,未免大失水准,但这点松柏粉,又让她确定,就是冷速速。 冷速速现在易了容,那手易容术还是从她这里学的,当初是好话说尽,还每天一斤点心连送三个月,她这才松口。 松柏粉,是她常用来做假脸的,效果好,味道淡,如果不是行家里手凑近细闻,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冷妙妙关上窗子,一回头,看到一双泛绿的眼睛。 “吓我一跳,”冷妙妙赶紧摸出块肉干,“你是小剑客吧?这个给你,别抓我啊,咱俩是一伙的。” 剑客警惕地看着她,小鼻子抽动,嗅来嗅去,冷妙妙身上有顾蓉蓉给的香粉,倒暂时瞒过。 冷妙妙轻吐一口气:“世子妃真厉害,连养的小猫都这么灵。” 速速啊,你这是作死啊! 第一百章 她和毛团是一伙的!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有人说话,催促大家起来,说是要早点动身。 冷妙妙后来也没怎么睡,就是闭目养神一会儿,把顾蓉蓉跟她说过的所有,在脑子里过一遍。 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多,她刻意没动,耐心等待。 果然,终于等到冷知棠在外面轻轻敲门。 “二嫂?” “仙女嫂嫂?” 冷妙妙忍住笑,咳嗽两声:“进来。” 冷知棠推开门,露出半个头:“二嫂,你起了吗?” 冷妙妙又咳嗽几声,声音有点沙哑:“马上起。” 冷知棠诧异,闪身进来快步到床边:“二嫂,你是病了吗?” “嗯,有点伤寒,没多大事,一会儿喝点姜汤就好,”冷妙妙坐起来,咳嗽着裹裹被子。 “那怎么行?”冷知棠忧心,“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吗?不能给自己把把脉?” 冷妙妙掀眼皮看她一眼:“医者不自医,不过,也真的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晚上冻着了。” “冻着了?”冷知棠疑惑,“之前宿在野外都没冻着。” 冷妙妙:“……”咳嗽。 冷知棠赶紧倒杯水:“那你慢慢起,其它的事交给我和母亲,一会儿你喝过姜汤,临出发之前再起也行。” 她转身出去忙活,冷妙妙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滋味莫名。 三小姐,原来是多么娇娇的小姑娘呀,白嫩团子一样,现在都会做饭洗菜熬姜汤了。 想到姜汤,冷妙妙赶紧爬起来,真让小姐给她熬姜汤,怕是得折寿。 冷速速“唰”一下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迅速摸摸头。 根据他敏锐的侍卫直觉,昨天晚上不对劲儿。 回想他头晕的时刻,还有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以及从被子底下冒出来的那一丢丢毛尾巴还是什么的。 冷速速心里打个激凌:世子妃也许真的被妖精夺舍了! 他匆忙跑出去,正听到冷知棠在和王妃说话。 “母亲,这是我请范差官帮忙要的姜,您看够吗?” “够,这么大一块,足够了,我多熬些,你也喝点吧,预防一下。” 冷知棠叹气:“母亲,方才看到二嫂难受,我才发现,她也会生病,自从流放以来,我都习惯她无所不能了。” 王妃有些愧疚:“是啊,一直都是她照顾我们,可实际上,她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也是个女孩子。” “是啊,女儿还好歹过过好日子,有您和父亲、兄长的疼爱,可二嫂自幼就受尽欺负,比我可怜多了。” “那你好好照顾她,好好学本事,路还长着,多替她分担些。” “我知道的。” 冷速速眼珠子转转:那个女人生病了?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秘密被发现,导致妖元泄露了? “苏飞!”冷知棠转头看到他。 冷速速赶紧过去,冷知棠打量他:“你看来没精神,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还行,就是人多挤一起,有点不习惯。”冷速速信口胡诌,一回头看到冷妙妙从屋里出来了。 冷妙妙抬眼看到他,见他一双眼睛满是戒备,暗自好笑。 冷妙妙做易容,最擅长的就是捕捉人的眼神特点,她时刻注意着冷速速,看眼神就知道这家伙越跑越偏。 想起顾蓉蓉的叮嘱——越离谱越好,让冷速速胡思乱想,谁让他上来就谎话连篇? 吃过早膳,顾文楼立即下令出发。 这一天行走地特别匆忙,冷妙妙因为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和大家一起走,而是趴在马背上。 顾文楼也没理会她,反正,顾蓉蓉也就这几天的活头了。 本来想着好好玩,一路上折腾,一下子弄死了没意思,再者顾蓉蓉手里还有顾婷婷的药,不过,现在得知福禄村井水复现,以后也不必再用顾蓉蓉的药。 那,顾蓉蓉这个人,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冷妙妙趴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冷知棠时不时过来低声询问她怎么样,偷摸塞给她点吃的。 冷妙妙怀里揣着小剑客,还有顾蓉蓉给她的小布袋,里面装着肉干。 那是小剑客的干粮。 喂了几块,实在太香,冷秀秀一走神,喂了小剑客一口,自己吃了一口。 “真是好吃,”冷妙妙心说,“把差事办好,回去以后问世子妃再要点。” 一转头,见冷速速正盯着她,四目相对,又迅速别开目光。 冷妙妙:“??” 冷速速心跳如鼓:她果然和那只毛团是一伙的,连吃的东西都一样! …… 顾蓉蓉打个喷嚏。 冷星赫低声问:“怎么?着凉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他们已经在山里走了一个多时辰。 顾蓉蓉捻捻旁边树木的叶子:“不用,我没事,这边的叶子已经有些差别,说不定……” 话没说完,冷星赫忽然一揽她,把她揽入怀中带到树后,小气声在她耳边:“别出声。” 顾蓉蓉瞪大眼睛,摒住呼吸,盯着不远处小路。 有几人从那边走过来,拉着一辆小车,车上放着几个酒坛子,还有几个油纸包。 为首一人络腮胡子似钢针,皮肤黑亮,身材高大,腰侧挎着一把刀。 另外几个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 顾蓉蓉默数一下,算是络腮胡子,一共五个。 络腮胡子笑道:“今天可要好好醉一场!这几天一直没喝上酒,真是想煞我也!” “大哥只想酒吗?难道就不想美娇娘?” 络腮胡子骂道:“他娘的,你真是会勾老子的瘾,酒能买得到,这美娇娘不出山能得来吗?” “怎么不能?大哥,不如你去跟上面说说,那些不中用的,赏给我……” 话没说完,络腮胡子身边的一个俊秀男子淡淡打断:“今日这酒不错,是上面赏的,有钱也买不到,一会儿大哥要多喝些。” 络腮胡子拍拍酒坛子:“确实不错,这回咱们立功,受赏也是应该。” 几个人渐行渐远。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两人都迅速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冷星赫道:“在此处做上记号,你先回,我去跟上,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随后让暗卫来盯住。” 顾蓉蓉拉住他:“不行。” 第一百零一章 你得听我的 顾蓉蓉看着络腮胡子几人远去的方向。 低声对冷星赫说:“他们要去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你自己去太危险,再说,现在我们首要的是先把福禄村的事弄好,解决掉顾婷婷。” 冷星赫略一思索:“那你的意思是,这边先不跟,暂时放弃?” 顾蓉蓉挑眉:“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一起去。” 冷星赫:“……” 顾蓉蓉从身侧小布袋里拿出小镜子和小刷子:“不过,我得装扮一下,而且咱先说好,你得听我的。” 冷星赫看着她拿着小刷子,对着小镜子,在脸上刷刷点点。 不过一会儿功夫,眉毛细而弯,睫毛似乎更黑浓卷翘,眼毛长了些,眼睛看起来更深遂,更黑亮。 鼻梁也高了些,小鼻尖上还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俏皮可爱。 嘴角微翘,似在浅浅微笑,嘴唇更饱满了些,像…… 顾蓉蓉冲他一眨眼:“好看吗?” 冷星赫刚才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赶紧刹住,脸有点发烫。 “好看。” “可是,你现在穿的是劲装,本就不是女子打扮,为何还要……” 顾蓉蓉笑容狡黠:“这你就不懂了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太成功的女扮男装,有时候比成功的更吸引人的目光。” 冷星赫确实不太懂,但顾蓉蓉用那支小刷子刷过脸以后,确实更漂亮,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感。 让他心砰砰跳。 一愣神的功夫,顾蓉蓉捏住他下巴:“别动,我给你也刷一下。” 冷星赫僵着不敢动,感觉那小刷子柔软,还有香味,带着粉末,在他脸上刷呀刷。 顾蓉蓉的脸也在咫尺,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睫毛,眨呀眨。 冷星赫微微有点冒汗,心跳更快了。 顾蓉蓉手飞快,不只在他脸上刷,手指还时不时点、按、拍。 冷星赫浑身都紧绷,手心渗出薄汗。 “走,快点,他们都要走没影了。”顾蓉蓉拉上他,赶紧追上去。 冷星赫手指被她抓在手里,她的掌心微热,指尖又凉,冷星赫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对温度的感受还能这么灵敏。 心思一晃,已经追上那五个人。 那几人推着小车,走得不快,似乎也不是很着急,绕来绕去,山路弯转。 走着走着,冷星赫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停住脚步。 顾蓉蓉小声问:“怎么了?” 冷星赫看看四周:“这里有阵法,我们跟上,恐怕一会儿就不好出去。” 顾蓉蓉回头,看看刚才走的来时路,果然感觉像是弯弯绕绕的迷宫。 “没事,”她计上心来,摸出个小香囊,“用这个,一边走一边洒。” 冷星赫看着嘴角微勾:“没事,有阵法我也不怕,我能带你出去。” 顾蓉蓉挑眉:“放心,没有我解决不了的困境。” 又绕过几个弯,前面几个人在一个山洞前停下来,洞口前的树枝搬开,门前挂上灯。 虽然是白天,但洞里朝向不好,里面还是有些暗。 络腮胡子先搬下一坛子酒,迫不及待地打开,昂脖先喝一通。 “真是好酒,没白干!” 几人哈哈大笑,把酒和油纸包都搬进洞里。 不多时,就传出来划拳的声音。 顾蓉蓉等了一会儿,对冷星赫说:“从现在开始,听我的。” 冷星赫还没答应,顾蓉蓉手一扬,手里的石头抛出去。 “啪嗒”一声,又滚出一段。 这动作不算大,但里面的人都是练家子,很快听到动静。 冷星赫眼睛微睁,手指搭上剑柄,把顾蓉蓉拉到身后。 顾蓉蓉看着他保护的姿势,微微一怔,顺势跳上他的背,又顺手拿走他的剑,趁他无法看到身后,赶紧放入空间。 冷星赫完全没想到,她会跳上来,幸好腰力腿力都撑得住。 顾蓉蓉温热软香的气息在他耳边:“听我的,你别说话,走,去会会他们!” 冷星赫感觉耳朵微微的痒,痒意似乎让他全身都有点麻,他用力一咬唇。 下意识按顾蓉蓉说得去做,迈步走出去。 络腮胡子最先冲出来,眯着眼睛打量他们,身后还有个刀疤脸,神情猥琐,眼神倒是挺凶。 另外两个一胖一瘦,最后出来的是那个俊秀的年轻人。 刀疤脸先上前,拇指抵在刀柄上:“干什么的?” 顾蓉蓉趴在冷星赫背上,闻言抬起下巴,气息微弱如丝:“各位兄弟,我和我兄长一起出门游玩,不小心走到这山里来,我被猎户下的陷井给伤着腿了,后来还被不知道什么动物追赶,再后来慌不择路,不知怎么的,就转不出去,找不到方向了。” 她声音轻轻,几分委屈几分心酸,侧着脸,微抬下巴,小脸白润,线条漂亮。 尤其是那双眼睛,盈盈似有水光,黑亮亮的像两颗黑葡萄,睫毛又长又翘,眨呀眨的,把人心尖都扫得痒痒的。 小嘴饱满红润,委屈时不自觉嘟起来,可爱至极,漂亮至极。 再看身上,穿的是劲装,不是女裙,可偏偏这劲装,装作男儿打扮,却掐出细腰,长腿,包裹得严实,却比露出来还要勾人。 络腮胡子和刀疤脸齐齐吞一口唾沫。 看到他们眼里的淫光,冷星赫忽然就懂了,顾蓉蓉为什么要如此装扮,不自觉咬紧后槽牙:她是故意的! 刀疤脸先上前来,声音都比刚才软了:“小兄弟,你们是迷路了?” 顾蓉蓉点头:“是呀,不仅迷路,还受伤了,还没东西吃。” 冷星赫听她这腔调,忍不住清清嗓子,还没想开口,就感觉顾蓉蓉在他腰侧掐了一把。 “我兄长还是个哑巴,连陪我聊天都不行。” 冷星赫:“!!” 刀疤脸脸上露出笑容来,映着灯笼,不但不显得和气,还更显得狰狞。 “小兄弟真是可怜,不过,没关系,遇见我们,这苦就算是到头了,不如就在我们这住,我们这儿有吃的,还喝的,”他打量一眼冷星赫,“我们也不是哑巴,都能陪你聊天。” 冷星赫垂眸,微咬后槽牙。 顾蓉蓉面露惊喜:“真的吗?” 她眼底深处闪过凉意,也注意到,刀疤脸说得再好听,手中的刀一直没有归鞘。 第一百零二章 我是哑巴 刀疤脸目光在冷星赫身上打转,见他也是劲装,身量不低,宽背细腰。 这身形…… 顾蓉蓉趴在冷星赫背上,轻轻咳嗽几声,小手在他脖颈前轻轻交握,小手指还翘起来。 “咳咳,这位兄弟,这是什么地方呀?能不能带我们出去?”顾蓉蓉吸引刀疤脸的目光,“你放心,我们家还算小有资产,定会酬谢的。” 刀疤脸目光在顾蓉蓉脸上狠狠一转,似想要长出双手,抹掉她的白嫩皮肤。 他回头看络腮胡子:“大哥,您看呢?” 络腮胡子方才就一直打量顾蓉蓉,当然看得出,这就是个小女子。 而冷星赫,恐怕也不是她什么兄长。 他想起上面的规矩,手摸着胡子,看着顾蓉蓉漂亮的小手,水盈盈的眼,喉咙一阵炽热,滚到心头又滚向小腹。 “小兄弟,”络腮胡子开口,“想出山可不容易,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瞧着近,实则很远,今天你们想出是出不去,不如就在我们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去。” 顾蓉蓉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方便吗?” 络腮胡子哈哈大笑:“方便,方便。” 顾蓉蓉这一笑,把他们的魂儿都勾走了。 络腮胡子和刀疤脸一左一右分开:“来,请进吧!” 冷星赫没动,顾蓉蓉在他耳边说:“兄长,我们走吧。” 冷星赫感觉她的小手又在他腰侧作怪,深吸一口气,绷紧肌肉。 山洞不算特别大,但还有分间,外面是大间,里面又在石壁上凿了两个小屋。 刀疤脸推开一间门:“小兄弟,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络腮胡子拎过个酒壶,还有半包肥肉片:“这些给你们,垫垫肚子。” 顾蓉蓉压下心头嫌弃,满脸欢喜地接过:“呀,多谢二位兄弟,多谢!” 络腮胡子看她白生生的小手,喉咙滚了滚,忍下想要摸她一把的冲动。 不急,一会儿有的是机会。 门关上,几个人退到外面。 顾蓉蓉环视四周,石屋布置简单,连张桌子都没有,只有个小木凳和一张石床。 床上铺着旧席子,也没有被褥。 把酒和肉都放在小凳上,顾蓉蓉笑容一收,东看西看。 冷星赫顺着墙壁,慢慢摸索。 “你在找什么?”顾蓉蓉小声说。 冷星赫没回答,顾蓉蓉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清,又凑过去问一次。 冷星赫还是不吭声。 顾蓉蓉拉扯他一下,冷星赫指指自己的嘴:“我是哑巴。” 顾蓉蓉:“……” “那么小气呢?我这不是怕和你没默契,把话说岔了吗?直接说哑巴,多省事儿,你都不用说。” 冷星赫见她眉眼生辉,刚才的微愠又消散:“这样太危险,他们已经起了不良意。” “没叛乱,咱们俩还对付不了他们?”顾蓉蓉走到石床边,掀开草席子看了看,床上也没什么机关。 忽然,她目光一凝,从缝隙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你看。” 冷星赫快步过来,是一枚耳坠子。 成色一般,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普通的草席子,连被子都没有的石床,女子掉落的发饰……这间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顾蓉蓉捏紧耳坠子,心头怒起。 冷星赫摸一下腰间,字字狠戾:“我那把剑不在,杀他们得用这把了,可惜,这把绝世宝剑,要用来斩这几个畜牲。” 他没看到顾蓉蓉把他的剑放进空间,以为是进山洞之前放路边草丛了。 “不用,将军有剑,不斩苍蝇,”顾蓉蓉笑容冷酷,目光锋利,“他们不配。” 她看向那壶酒,冷星赫把酒壶盖子掀开,细闻了闻。 顾蓉蓉抽抽鼻子:“这酒……” 冷星赫也蹙眉,两人异口同声:“味道有点熟悉。”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轻轻。 顾蓉蓉迅速把酒顺着墙根倒掉,肉往墙角一扔,脚踢土埋住。 她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冷星赫正想去门口,浑身戒备,被她一把拖住,回到石床上。 冷星赫顺势而为,没有和顾蓉蓉硬扛,以免伤到她,天地一转,就躺到床上。 顾蓉蓉指尖一挑,把头上束发的簪子取下,长发如瀑,丝滑垂落。 冷星赫一怔,顾蓉蓉横跨在他身上,三两下褪去右肩衣服,露出半边雪白圆润的肩膀。 冷星赫脑子里轰然一响,眼睛不知道该看哪,双手用力握紧。 顾蓉蓉趴在他胸口,低声说:“抱紧我。” 冷星赫心砰砰跳得厉害,紧紧抿着唇,否则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 顾蓉蓉见他不动,咬牙低声在他耳边:“快点呀,磨蹭什么呢?” 冷星赫抬手握住她的细腰。 她的腰好细,好软,还韧。 那晚,她的腰也是这样吗? 冷星赫刚一走神,屋门就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他刹那紧绷,下意识想看过去,顾蓉蓉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上。 香软微凉,太过仓促,顾蓉蓉的牙齿还碰了冷星赫的一下。 两人都轻轻嘶一下。 但极轻微,在门外的人看来,无异于情趣。 从络腮胡子的角度看,顾蓉蓉衣衫半褪,黑长披散,黑色的发和白色的皮肤,极朴素又极浓烈的美。 络腮胡子小腹一阵躁动,额角都渗出汗来。 刀疤脸小声问:“大哥,这个成色真是不错呀!比花楼里的姑娘还有味道!” “我就说他们不是什么兄弟,根本就是夫妻,”刀疤脸越说越兴奋,“这下好了,她不是个黄花,不符合条件,正好让我们尝尝味道,她那个丈夫,又是个哑巴,根本说不了话。” 络腮胡子笑着点头:“不错,真是送上门儿来的好事儿,一定是老天看我们太苦了,特意送来的。” “你那酒里加了多大药量?啧啧,这小女子大白天就忍不住了?” 刀疤脸我奸笑:“那是,上回我偷偷留下的一点儿,最好最烈的,再贞洁的女子也得成绕指柔。” 一瘦一胖两人也凑过来:“大哥,一会儿也让我们尝尝?” “都有,都有份儿,放心!” 俊秀年轻男人过来道:“你们忙,我去巡巡周围。” 第一百零三章 抢答游戏 顾蓉蓉头往下一栽,趴在冷星赫身上,下巴放在他肩窝。 冷星赫以为她怎么了,手指间微微用力,用小气声儿在她耳边说:“蓉蓉?” 顾蓉蓉鼻子里极轻地哼一声:“我没死,累了,歇会儿。” 冷星赫:“……” 香软在怀,他却不知所措。 顾蓉蓉有点烦躁:“他们怎么还不进来?要看到什么时候?” “他们进来你打算怎么办?立即杀吗?他们应该会一个一个进来,杀了外面会听到,”冷星赫安排计划,“我杀里面的,你在门口埋伏,杀进来的。” 先来的,肯定是地位高的,身手应该也是最佳,最危险。 顾蓉蓉轻哼:“看情况再说,我猜他们不会一个一个进来。” 冷星赫呼吸微窒,火气身体里乱窜。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络腮胡子先走进来:“这小娘们儿怎么不动了?你是不是药下太多了?” 刀疤脸跟进来,反手关上门,小声回答:“不会,我下手有准儿,又不是头回干。” “那就怪了,”络腮胡子一边说,一边靠近床。 刀疤脸跟在他身侧:“大哥,要不……一起?就算死了这要模样身段儿也值得玩儿。” 络腮胡子低声笑:“可惜,这个男的丑了点,否则凭这身形,没有来货的时候,也能玩玩。” 冷星赫听着,一阵恶寒,差点想吐。 不过,这些人说他丑? 开什么玩笑!这几个畜牲还好意思说他丑? 顾蓉蓉差点笑出声。 络腮胡子上前,伸手想摸顾蓉蓉光洁的肩膀。 忽然,冷光一闪,顾蓉蓉猛然起身并转回身。 络腮胡子痛呼,捂住手背,指缝间有血珠滴落。 “你!”络腮胡子怒视,眼露凶光,刀疤脸也手握上刀柄。 顾蓉蓉抓着滴血的发簪,小脸上满是惊恐:“怎么是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呀?” 她一边说,一边扶住头:“我头好晕,好难受,我这是怎么了?” 络腮胡子和刀疤脸见她这样,警惕的心思又退去不少。 这药猛烈,有的人受不住,会出现幻觉,头痛,这也是常见。 刀疤脸见顾蓉蓉可怜巴巴的样儿,心中更怜惜,“啧啧”两声。 “来来,小美人,让哥哥疼疼你,头就不痛了。” 顾蓉蓉低着头,长发遮脸,无声翻个白眼。 看着刀疤脸走进,顾蓉蓉看准机会,簪子再次反手一撩。 又快又狠。 刀疤脸色心在前,根本没有防备,顾蓉蓉这一下正划破他右边,和左边的刀疤正对称。 “啊!”刀疤脸捂住脸,他这伤比络腮胡子的手背那下痛多了。 这下,刀疤脸可不管顾蓉蓉是不是药吃多了,是不是故意,已经彻底怒了。 他伸手就来抓顾蓉蓉,手势呈爪形,一抓上就挣不脱,骨头都要被捏裂。 但顾蓉蓉岂会被他抓住,侧身一躲,惊讶道:“这位兄弟,你要干什么?” 刀疤脸见她竟然能逃脱,心下惊愕,火气也更浓,脸上疼得也更加厉害。 “他娘的,老子今天非弄死你!” 络腮胡子也不高兴,和刀疤脸一起来抓顾蓉蓉。 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力大招猛,刀疤脸相对灵巧,招式狠毒。 两人一左一右,围击顾蓉蓉。 顾蓉蓉一脸懵懂,不谙世事的小鹿般看着他们。 俩人面目狰狞,如饿虎扑食到床边,伸手正要抓,手还没有碰到顾蓉蓉,脚步就生生顿住,手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俩人如同跳鬼舞,一抽一抽,想停都停不下来。 顾蓉蓉坐在床边,手里握着发簪,脸上再没有半点懵懂害怕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冷星赫也早按捺不住,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床把他们俩踢翻。 络腮胡子咬牙切齿,冲外面叫道:“快进来!” 外面是一胖一瘦两个人,听到声音对视一笑,赶紧推门进来,他们早就想加入了。 隔着门听不清楚,俩人完全没防备,一进屋就被守在门口的冷星赫撂倒。 顾蓉蓉毫不手软,过来也给他们俩一人扎个窟窿。 “忘了告诉你们,这簪子上被我抹了毒,解药只有我自己有,”顾蓉蓉笑得眉眼微弯,“所以,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好好考虑,不说也没关系,不强求。” 络腮胡子:“……” 不说就不给解药,这还叫不强求? 冷星赫冷然道:“听到没有?听到就说话!” 刀疤脸错愕:“你不是哑巴?” 冷星赫冷笑:“我是,刚才治好了。” 刀疤脸:我他娘的。 顾蓉蓉抿嘴笑:“单纯问问题没多大意思,不如来个抢答。” 她把药瓶拿出来,晃晃:“里面的药不多,就三粒,你们有四个人,这样,我问什么,谁知道就抢答,答对了,记一次,谁不答或者答错了,便没有解药。” 四个人面面相觑,暗暗叫苦,这招可太损了。 但身体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儿,恐怕是毒性发作,想不答应都不行。 顾蓉蓉也上征求他们的意见,直接开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这个问题可广了。 络腮胡子抢先说:“我们在这儿负责看守山洞。” 顾蓉蓉没说话,冷星赫一踢他,踢翻一个滚儿。 “随便乱答,不但没有解药,还要挨打,都想好了!” 瘦子吞口唾沫说:“我们没事的时候的确是负责看守山洞,有事的时候才能到山里面去。” 胖子紧接着说:“没到山里是送货的。” “什么货?”顾蓉蓉问。 心里隐约有答案,但还是觉得太残忍,希望是猜错。 “就是,是路过或者抓来的女子。”瘦子低头说,“比如像你们这样的。” 冷星赫甩他一个耳光:“去哪抓?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瘦子委屈得不行,明明什么都没有摸到看着,却被叫进来挨打。 “不是我们去抓,我们真的只是负责在这里看守,偶尔有不是黄花闺女的货……不是,是女子,就留给我们自己。” 顾蓉蓉目光一掠,看到酒壶:“今天你们这酒,是从哪里来的?” 络腮胡子说:“是我们的上峰赏的,平时我们自己也不买这样的好酒。” 顾蓉蓉似漫不经心,实则心里激动:“你们的上峰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 杀了吧! 络腮胡子嘴唇紧抿,似乎不太想说。 刀疤脸低着头,眼角飞快瞄顾蓉蓉一眼——神情看似恭顺,眼神还是有掩饰不住的阴狠。 另外两个一胖一瘦,神色茫然,显然不知。 顾蓉蓉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掠,就看出他们的心思。 “不着急,我说过了,不说不强求,”顾蓉蓉坐在小凳子上,笑得眉眼微弯。 冷星赫站在她身侧,一言不发。 络腮胡子暗怪自己真是瞎了眼。 以为是送上门来的肥羊,没想到是催命的阎王。 这小女子自是不必说,就连这个哑巴,之前瞧着那么不起眼,现在一站,竟然隐隐有杀气。 正想着,络腮胡子忽然感觉身上一股子痛意自心口起,尖锐如针,他以为是错觉,正好再感受一下,尖针般大小的疼,忽然一下子就成汹涌成海浪。 排山倒海,连个反应都没有给他,直接被拍倒。 他痛呼一声,倒在地上,蜷缩成团,来回翻滚。 刀疤脸惊愕,正观察,那股痛意也席卷了他。 他的伤口比络腮胡子更深,更长,中的毒也更深,痛感更浓。 另外两个吓得面如土色,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顾蓉蓉看向他们:“平时你们有多少人在这儿?” “五个,就我们五个!” “我们平时不能离开方圆二里,吃喝都有人给我们送。” “今日的酒也是,前几天我们抓了几个路过的,三个差官,几个女犯人,说是要被送到京城教坊司的,结果被我们给抓了。” “官差直接杀了扔山沟里,那个三个女犯因都是处子之身,我们无权沾染,所以送到山里。这酒就是给我们的奖励!” “至于上峰是谁,我们俩真的不知道!” 两人争先恐后,把知道的说了个干净。 顾蓉蓉迅速抓住几个关键点,心里有数,笑眯眯道:“手上有几条人命呢?” “也就,三……五条吧!” “七,七八条!” 冷星赫上前,抓住瘦子的手臂,用力一拧:“怎么进山里?说!” 瘦子痛得嗷嗷叫:“饶命,饶命啊!我们不知,真的不知!山里有阵法,我们去了根本走不进去,擅闯的话,也出不来,会被困死在里面。” 胖子赶紧一指络腮胡子:“是他,每次都是他带路!” 顾蓉蓉点头:“嗯,你们俩很听话,还有什么别的要抢答的吗?” 两人绞尽脑汁,又说了几点,但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顾蓉蓉笑容不改,声音却如淬了冰:“手上恐怕不只七八条命吧?就算是七,你们俩,已经多活了五条。” “杀了吧!已经够本了。” “啊,别!”两人惊恐睁大眼睛,话没说完,冷星赫捏住他们的脖子。 一声微响,齐齐拧断。 两人尸首栽倒。 络腮胡子和刀疤脸还在痛叫,眼前都被汗打湿模糊,痛得都有点恶心,恍惚像是看到胖瘦二人被弄死。 一个激凌,意识又恢复了些。 顾蓉蓉的声音清冷,如冷水泼头,连心都凉透。 “这毒名叫锁玄机,就是痛得人会缩成一团,头脚几乎碰在一处,毒入五脏,无法再解时,头和脚也就不再分开,如同被锁住。” 顾蓉蓉把玩着簪子,簪子莹润有光,却让络腮胡子和刀疤脸惊恐万分。 他们头回听说这种毒!这个小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冷星赫偏头看顾蓉蓉,回想当初听顾婷婷介绍,顾蓉蓉是她的庶妹时,顾蓉蓉低头含胸。 他想回想起当时顾蓉蓉是什么样,却觉得有些模糊。 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的顾蓉蓉,和原来的那个,判若两人。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顾蓉蓉起身,走到络腮胡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上峰是谁,能不能说?” 络腮胡子声音艰涩,从一片喘息里吐出来:“是……是……” “唰!” 一道冷光直射向冷星赫,冷星赫身手飞快,侧身一躲,冷光擦着他过去,“叮”一声打到对面墙上。 顾蓉蓉隐约觉得不对,很快,那枚暗器从石壁被弹返回。 “哧!” 正中络腮胡子侧颈。 络腮胡子抽搐几下,鲜血大团涌出,随即咽气。 顾蓉蓉:“……” 冷星赫大步过来:“没事吧?” 顾蓉蓉沉着脸,把那枚暗器从络腮胡子颈间取下,仔细观察。 冷星赫诧异:“居然是这种镖。” “你认识?” 冷星赫点头:“我以前见过一次,有个专门打造暗器的门派被人偷了本图谱,派出几路人马出来找,有一队被反杀,一队七人只剩下一个,其它人中暗器而亡,就是这种。” 顾蓉蓉看看他,又看看络腮胡子:“这人就是冲着杀人灭口来的,他知道你会躲开,算好了角度,既达到目的,又不会让我们起疑。” “可他应该没有想到,你会认识这种镖。” 冷星赫转头看门外:“那个出去巡查的男人!” 刀疤脸咬牙含糊道:“他根本没这个本事,那就是个怂包,窝囊废,什么都不敢干!天天装得像好人一样。” “他是什么人?” “上峰不定和他有什么关系,有一天安排进来的,来了什么事都不会干,还天天板着脸想教训人。” 顾蓉蓉捏着镖,的确和一般的暗器不同,应该是特殊的打造方法,让这暗器有了很强的反弹能力,被打的人以为自己躲开了,实际上后面的才是杀招,等发现,再想躲就不容易。 有意思。 冷星赫目光落在门口,顾蓉蓉思绪在暗器上。 就在此刻! 刀疤脸猛地跳起来,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全力刺向顾蓉蓉。 “小心!”冷星赫甩手,一枚六星镖射向刀疤脸。 顾蓉蓉抓着簪子,反手一刺。 簪子刺入刀疤脸咽喉,六星镖射入刀疤脸后心。 冷星赫心口砰砰跳,抓住顾蓉蓉手腕:“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顾蓉蓉展示一下自己:“没有。” “好了,你去看看外面,那个人回来没有,我把这里收拾一下。”顾蓉蓉催促,“时间不早,我们先走,就算他回来,也不能让他发现什么。” 冷星赫点头:“好,只收拾屋子就好,尸首一会儿我来收,你也小心些。” 他转身出去,顾蓉蓉看着这些尸首,暗想:恭喜你们,成为第一批进入我空间的古代人。 第一百零五章 别人纳俩你纳仨 顾蓉蓉的空间,是不能从外往里带活动的,但人死了,就不算活物。 迅速把石屋打扫干净,出去找冷星赫。 冷星赫没走太远,以免顾蓉蓉自己在这里发生意外。 “收拾好了?我去把尸首扔到后面山沟,”冷星赫刚转身,顾蓉蓉拉住他,“不用去了,我已经处理了。” 冷星赫微讶,顾蓉蓉不以为然:“我力气大着呢,几具尸首而已,不在话下。” “赶紧走吧,时间不早,我们先回村。” 顾蓉蓉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问:“找到那个人了吗?” “没有,”冷星赫摇头,“不知道去哪了,不过也不必担心,稍后我会派暗卫过来,若他出现,直接结果掉。” “嗯,听刀疤脸的意思,只有络腮胡子知道进山的路,其它人都不知,这样倒给了我们一些时间,就算那个人回来,找不见人,发现什么不对,他也进不去,报不了信。” 顾蓉蓉算一下时间:“解决顾婷婷的事,最多一天一夜,这边他们刚和山里联系过,应该不会出岔子。” 冷星赫眉心微蹙,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有什么问题?”顾蓉蓉问。 “那几个人说,刚送进三个女子去,是官差负责押送的教坊司的,”冷星赫看她一眼,“能送到教坊司的,应该犯官之女。” 顾蓉蓉明白过来,是有这么条律法,犯官之女,罪不至死的,或为奴,或送教坊司,充为官妓。 这该死的律法制法,顾蓉蓉暗骂,但她暂时也无力更改。 能把王府的人从断头台扯下来,已经是她用尽全力做到的事。 和整个社会制度去抗衡,教育他们的掌权者,顾蓉蓉自认为没那个本事。 她只是个悲催的穿越者,不是个神经病。 “顾婷婷的事解决,队伍离开这里,你可以尽全力去查,”顾蓉蓉沉默一瞬说,“队伍和你家人,都交给我,你安心就好。” 冷星赫脚步微顿:他家人?她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家人吗?而且,她丝毫不在意,他要去救那些女子? 顾蓉蓉疑惑回头:“怎么?又想到什么了?” 冷星赫微咬后槽牙,垂眸继续走:“没事。” 顾蓉蓉莫名其妙,暗暗思忖,是不是做得太好了?让这个狗男人感动了? 山路难行,都沉默着也无趣,顾蓉蓉起了逗他的心思。 “哎?这一路走着去岭南,也挺有意思的,要是路上瞧见什么让你心动的女子,纳个妾什么的也行。” 冷星赫抬头,目光中闪过不可置信,顾蓉蓉摸摸鼻子,忍住笑:“我听说别人都纳妾,你也纳,咱不能输给他们。” “别人纳俩,你纳仨。” 冷星赫重重吐口气:“顾蓉蓉。” “怎么了?”顾蓉蓉赶紧问,“什么指示?” 冷星赫短促笑一声:“你不是说一直倾心于我,至死不渝的吗?” 顾蓉蓉暗自翻白眼,这种恶心的话,她才不会说。 “这才几天,就急着给我纳妾?你就这么大度?” 余晖洒在树叶间,深深浅浅的光晕,落在顾蓉蓉的眉眼间,她这个眼妆带着几分妖媚,眼尾长,不笑似笑。 像能勾人魂魄。 冷星赫盯她半晌,又别开目光,大步往前走。 边走边觉得,自己好像无声就败下阵来。 好气! 一边走,一边用力踩地,咚咚作响。 顾蓉蓉在后面跟上,把笑声都闷回肚子里。 …… 顾文楼从车帘缝隙往外看,如血夕阳正慢慢下坠,暗红色的余晖勾勒出福禄村的轮廓。 他偏头看看低眉顺眼跪会在他腿边的冷秀秀。 “刚才告诉你的,都记住了吗?” 冷秀秀捏紧手里的纸包,勉强挤出个笑:“奴家记住了,只是,大人,顾蓉蓉现在对我防备心很重,我未必能……” 顾文楼勾勾手指,冷秀秀跪爬到他近前。 “啪!”顾文楼反手一耳光,“我不要听未必,而是要一定成,明白吗?” “……明白,”冷秀秀被打得脸火辣辣的疼,也不敢去摸一下。 “用不到她身上,就洒在你身上,让她闻了,效果是一样的。”顾文楼语气冷淡,“若是做不到,你就去找你爹。” 冷秀秀吓得一抖,额头抵着手背叩拜:“奴家一定想办法做好,不让大人失望。” 冷妙妙在马背上,看到福禄村的轮廓,想着不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准备好没有,总算马上就到,她也没被发现,一切顺利。 扭头看看冷速速,就是这个家伙,时不时盯着他看,目光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胡思乱想,冷秀秀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水囊。 “蓉蓉,”冷秀秀面带关切,“你感觉怎么样了?” 冷妙妙见是她,立即心生警惕。 之前冷妙妙就认识冷秀秀,冷秀秀时常去王府打秋风,占冷知棠的便宜,要走不少好东西。 冷妙妙本身就对她没什么好感,更何况顾蓉蓉特意交待过,要格外留神她。 “好多了,”冷妙妙淡淡回答,“有事儿?” 冷秀秀心头一喜,感觉有戏,以往顾蓉蓉就不给她好脸,说话一句能噎死她。 今天还回答她了! 冷秀秀赶紧趁热打铁:“我这有点水,你喝一点?” “蓉蓉,以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也是伤心难过,失了方寸,好好的一个家,忽然就没了,我父亲也死了,我这心里实在难过。” 冷秀秀挤出两滴泪:“所以,我们握手言和吧,蓉蓉,以后要走的路还长,我们互相帮助扶持。” 冷妙妙当然不信,但她不知道冷秀秀在打什么主意。 风迎面吹来,掠过冷秀秀的衣袖。 冷妙妙提鼻子一闻,心头如被劈中——这香味儿…… 她擅长易容,要用到很多东西,不断尝试新材质,对香料什么也经常碰。 她立即闻出,冷秀秀这身上的香味不对。 摒住呼吸,一夹马肚子,不再低头看她:“我没兴趣。” 冷秀秀赶紧追上,把水囊盖子打开,递过去:“你喝点水吧!” 这水里似乎有一股子甜腻的味道。 冷妙妙正想推开她,从后面窜出一个人影来。 第一百零六章 她是妖精 冷妙妙浑身警惕,皱眉看冲过来的人影。 老邹氏一把把水壶抢过去,对准壶嘴就是一通灌。 冷秀秀则是一脸震惊,错愕地看着老邹氏,感觉差点原地爆炸。 “你干什么?”冷秀秀忍不住一推老邹氏,夺过水壶。 但水壶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老邹氏一抹嘴:“秀秀,我都渴得不行了,与其让她喝,还不如给我。” 她笑嘻嘻,露出满嘴黄牙:“还有吃的吗?给我点儿。” 冷秀秀气得浑身发抖,捏着水壶的手都泛起青白。 冷妙妙坐在马上,冷眼旁观,越发断定,这水壶里必定有鬼。 她轻笑了笑:“是啊,你祖母说得对,孝敬你祖母就行,不用孝敬我。” 老邹氏瞪她一眼,又对着冷秀秀张开手:“顾大人那么宠你,不会连口吃的都没有吧?” “我看他车里有不少点心,给我两块。” 冷秀秀气得笑出声,把水壶甩她怀里:“你想得倒美!” 冷知棠闻声跑过来,到冷妙妙身侧:“没事吧?她又干什么?” 冷妙妙心里顿时紧张:“没什么,让我喝水,虚情假意的。” 冷知棠点头:“说得对,别理她,更别碰她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玩意儿。” 说罢,把身上的水囊解下来:“你喝水我这里有,给你留的。” 冷妙妙感动不已:小姐!对我真好。 “喝呀!”冷知棠见她发愣,赶紧催促。 冷妙妙轻推开:“没事,我不渴,就是她突然过来献殷勤,你累了吧?要不你骑会儿马?” “不用,不用,”冷知棠摆手,“你赶紧坐好,别一会儿又不舒服,快到前面村子了,好像今天晚上要宿在那边。” “一会儿到了你休息,我来做晚膳。” 冷妙妙都快要感动哭了。 冷速速悄悄凑过来,冷妙妙怀里的剑客瞬间扭过头,盯着他。 冷妙妙问:“你有事儿?” 冷速速差点结巴:“没,没事。” 冷速速暗暗嘀咕:瞧见没?她和那个毛团的眼神都一样! 夕阳把最后一点光线,洒在福禄村村口。 顾文楼挑帘往外看,长长吐一口气。 正要准备下令,让人去打探一下庙怎么走,今天晚上就宿在庙里。 此时,从路上过来两个人,手里提着灯笼,那灯笼有点不一样,是一个福字造型,一半是红一半白。 其中一人道:“今天~晚上~要多多注意,让大家别……” 他的同伴等不及,低声说:“我已经通知过大家,没人出现冲撞神明,放心吧。” 他们说话声音低,但顾文楼也听见了。 “二位,”他开口叫住,示意吴差官过去把二人带过来。 吴差官还没动,那两人就提着灯笼快步过来。 说话慢的人皱眉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我们是过路的,”吴差官回答,“你们可是当地的村民?” “正是~你们今夜不能进村~更不要接近~小庙。” 顾文楼一听,当即皱眉,他就是冲着福禄泉和庙来的,结果到村口不让进? 开什么玩笑?! “我们有公务在身,”吴差官摆出架子,“你们敢阻拦?” 两个村民面面相觑,说话慢的人又想说,另一个赶紧先开口:“不是我们想阻拦,我们村的人也都是善良人,若是平时有个路过的,借宿吃饭都不成问题。” “但,今天不行。” 吴差官纳闷:“却是为何?” “祭祀~今天晚上,会有神明启示,子时方可去庙中,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否则~会有天谴。” 吴差官半信半疑,无法作主,回头看顾文楼。 “大人,您看……” 顾文楼当然不会就此罢休,问道:“你们村的井水,是不是又恢复了?” “此事正是事关井水之事!祭祀过后,神明会给启示,到时候我们只要按照启示做,井水就会恢复,否则就会相反,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别说外村人,就是我们本村的,今天晚上都得早早闭门休息,到子时方能入庙。” 顾文楼听这话,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对井水的事更有信心。 恰在此时,冷速速早听出这边说话慢的人是冷慢慢,过来助阵。 “大人,小人原来家就在这村儿附近,之前的确听说过有这么档子事,说是有一天神明会给启示,但没有具体日期,没想到,竟然就是今天!” 冷速速抱拳拱手:“大人,您一来就赶上这一天,这运气,真是不错!大人果然是位有福之人!” 明知他是拍马屁,但顾文楼很受用,也坚定今天晚上必去的决心。 当即下令道:“既然不宜入村,那我们就先在村外驻扎下,等到子时,本官也要去瞧瞧,这神明究竟长什么样。” 吴差官传令下去,正好村外有块平地,正适合驻扎。 冷速速趁没人注意,跟上回村的冷慢慢,小声嘀咕:“慢慢,世子呢?” “在~庙里。”冷慢慢回答,“干什么?” 冷速速回头看看驻扎地:“距离这远吗?带我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世子说。” “哦~” 冷慢慢在前面带路,冷速速在后面跟上,脸色凝重。 顾蓉蓉也在庙里,正检查神像后面的机关,成败在此一举,关键的时候可不能掉链子。 冷星赫按照她说的,按在神像正面,正在打量。 恰在此时,冷慢慢带着冷速速到了。 “世子~”冷慢慢刚一开口,冷速速按捺不住上前,“世子,属下拜见世子,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冷星赫心尖一抖,知道他和队伍在一起,以为是家里人出了什么大事。 “何事?是不是母亲和知棠……” “不是,王妃和小姐好得很,不,不对,也不能叫好得很,”冷速速一脸严肃,“世子,依属下看,她们都被妖精给迷住了!” 冷星赫:“??” 冷慢慢也缓缓睁大眼睛:“妖~精?” “正是,世子有所不知,依属下这两日的细心观察,世子妃前后性情大变,绝非当初的那个小庶女。” “她极有可能是被妖精附身了!” 神像后面的顾蓉蓉,动作一顿。 第一百零七章 世子的心乱了 冷星赫一言难尽地看着冷速速。 “别胡说,世上哪来的什么妖精?” 冷速速小声且快速地说:“世子,属下真没有胡说。她昨天晚上说,要出去一趟,属下就悄悄去她房中一趟,结果,看到一只毛团子,还躺在被窝里睡觉!属下正想走,那小毛团子凶得很,两只眼睛盯着属下,还被它抓伤了!” 冷速速展示自己的伤处:“您瞧,而且,属下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幸亏咬牙撑住,勉强回到住处,否则的话,说不定也就被她附身了。” “今天白天时,她还说自己病了,一直趴在马上,还和小毛团共吃一种食物,干巴巴的,像是什么肉做成的干!” 冷速速焦急道:“世子,您可要万分小心,我们现在已经进村,说不定她会来找你,她现在好像泄了妖元,有点虚弱,说不定要吸你的阳气补身!” 冷星赫:“……” 冷慢慢眼角的余光瞄一瞄神像那边,手指悄悄担住冷速速的衣摆,扯。 冷速速低头看看,莫名其妙:“你扯我干什么?” 冷慢慢:“……~别说了~” 冷速速瞪眼:“事关世子的安危,怎么能不说?慢慢,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意我身手比你好,脑子比你快,就连说话也比你能说会道,因此对于我是世子身边的最佳侍卫,你不怎么服气,但是,实力决定一切,慢慢,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心,不顾世子的安危啊!” 冷慢慢鼓起腮帮子,捏着他衣服的手指松开,握成拳头。 “不~管你~” 冷速速哼一声,正想对冷星赫继续说,眼角余光无意中往那边一瞄,恍若看到神像头上顶着的是顾蓉蓉的脸。 他一激凌,后面的话一时忘了,汗毛都要竖起来。 一手抓着冷星赫的手臂,一手一指神像。 “世子,世子!” 他嘴唇哆嗦,说不出别的。 冷星赫皱眉:“怎么了?” 冷速速再细看,神像头上空空如也,断掉的头露出瓦茬,也挺吓人。 眼花了? 不可能吧? 冷速速吞口唾沫,眨着眼睛想看清楚。 冷星赫叹口气:“速速,世上没有鬼神,更没有什么妖,记住这句话就行。” “行了,你先回去,注意那边的状况,有事就和暗卫说。” “可是,世子……” “快去吧!” 冷速速无奈,只好点头告退。 走到庙门口,有点怕又有点不甘地回头,再看像那神像。 这一看之下,眼睛唰一下子睁大。 神像之上,正是顾蓉蓉的脸,半黑半明,还冲他一咧嘴。 冷速速眼睛一翻,连声都没吭,直接晕死过去。 冷慢慢一把揪住脖领子,像拎面条一样拎在手中。 “世子~” 冷星赫无奈抚额,摆摆手,让冷慢慢带冷速速出去。 顾蓉蓉从神像后出来,也有点无语:“他晕了?这么不禁吓?不会吓死吧?” 冷星赫叹气:“速速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怕鬼。” 顾蓉蓉忍住笑,哼道:“别的毛病没有?成天臆想,什么鬼鬼神神,妖妖怪怪,这还不叫毛病?还在背后说人坏话。” 冷星赫语结,闷一会儿说:“这确实不对,我会和他说的,让他给向你赔不是。” “先不用,晚点再告诉他,”顾蓉蓉眉眼微弯,“谁让他胡说八道。” 话音落,外面一只信鸽飞来。 冷星赫抬手,信鸽落在他手臂上。 顾蓉蓉赞叹:“你养的鹰隼和鸽子,都很有灵气。” “是它们本身天资就好,驯鸟兽也讲究个缘分,”冷星赫取下信筒,打开看,“顾婷婷也快到了。” 顾蓉蓉微讶:“来得好快。” “不能不快,顾文楼今天晚上来,她也必到,”冷星赫语气带讥讽,“她其实一向如此,想要的就志在必得。” 顾蓉蓉点头:“你还挺了解她的。” 冷星赫略顿一下:“其实也不是,只是……” 他想解释,其实他了解顾婷婷,也并非是出于男女情爱的那种了解,而是,怎么说呢?就像是暗卫调查的那种,之后他清楚了,等到年节,需要送什么的时候,再命人按她的喜好去准备几样送去。 这样对吗?不对吗? 冷星赫说不清楚,也理顺不清。 他之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段时间和顾蓉蓉相处,又觉得,男女之间,好像不应该是他之前和顾婷婷那样。 在未看清顾婷婷真面目之前,她是完美的,是一看能到底,但顾蓉蓉一样,顾蓉蓉有很多面,很多未知,很多惊喜,他亲自去发现,去体会。 这种感觉很稀奇,也很美妙。 他甚至觉得,不应该拿顾蓉蓉和顾婷婷比。 没什么可比性。 他没想好怎么解释,再看顾蓉蓉,已经在一边喂鸽子去了。 好似完全没把他刚才的话放心上。 “这鸽子叫什么名儿?”顾蓉蓉问,“有名儿吗?” 冷星赫哽住一口气:“没名。有编号。” 顾蓉蓉看看鸽子:“哪有?” “没在它们身上,有一本册子,”冷星赫点点鸽子头,“这是七号,很出色的一只。” 顾蓉蓉惊喜:“七号?我给你再取个名,叫长江好不好,长江七号。” 她抓出一把谷粒,抬眼问冷星赫:“能把它送我吗?万一有事,也能传信给你。” 冷星赫看着她的双眸,很能拒绝:“好。” “不过,长江是什么意思?” “是一条很长的江,在……我的老家。” “你老家?你老家不就是京城顾家?” “当然不是,”顾蓉蓉否认,“顾家不是我的家,没有家人的家,只能叫住处,不叫家。” “你说的,是你姨娘的老家?” 顾蓉蓉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算是吧。” 她抱起鸽子往外走:“走,长江七号,我们去看看,暗卫大哥的神明妆容怎么了。” 冷星赫:“……” 村外,马车里,顾文楼也刚接到顾婷婷命人送来的信。 把信烧了,他淡淡问跪在一边的冷秀秀:“香,用了吧?” “用了,”冷秀秀小声回答。 “水让顾蓉蓉喝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双掉马 冷秀秀当时心里害怕极了。 水,顾蓉蓉没喝,反被老邹氏抢着喝了。 冷秀秀不敢说。 要是说了,顾文楼一定不会放过她,不但要一顿毒打,还得让她再去找顾蓉蓉。 她想着,顾蓉蓉已经闻到她身上的香,应该……也可以的吧? 那水里的东西应该就是加一点保障而已,单中一方面应该也没问题。 思及此,冷秀秀大胆决定——要撒谎。 “是的,大人,水也让她喝了。” 顾文楼重重吐一口气,香闻到,水喝了,顾蓉蓉,不出两个时辰,这两种东西就会在体内凝结成毒,致幻致傻,我就是让你丢尽脸面,踏尽尊严,之后再变成一个傻子,不生不死地活着! 顾文楼指指桌上的酒杯:“喝一杯。” 冷秀秀悬着的心落下,双手端起杯,脸上露出娇羞:“多谢大人。” “好好跟着我,乖乖做事听话,不会亏待你,”顾文楼心情也不错,“本官保你一路无忧到岭南。” “奴家一定好好侍奉大人,唯大人的命是从,”冷秀秀把酒饮尽,给顾文楼满上,向前跪走两步,送到他唇边。 顾文楼就着她的手把酒喝了,眼底深处闪过鄙夷。 冷知棠看一眼在一旁坐着垂着头的冷妙妙,心中猜测,顾蓉蓉一定是病得难受,否则不会这样不言不语。 她端点热水过来:“二嫂,你先喝点热水暖暖,是不是还很难受?等到前面小镇,去看看大夫吧!” 冷妙妙接过水,受宠若惊,下意识就想起身行礼道谢,听到那句“二嫂嫂”,又忍住。 “不用,我也就是有点风寒,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好,”冷妙妙抿一口。 野外热水来之不易,冷妙妙把热水还给冷知棠:“你也喝。” 冷知棠摆手:“你拿着喝,我那边还有,我去煮粥,给你放点姜丝和红糖,等着。” 冷妙妙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娇娇养着的小姐,现在竟然也做起这种活,不过,她自己好像也挺快乐。 正感慨,王妃走过来,冷妙妙顿时又浑身戒备。 “感觉怎么样?好点吗?” “好多了,多谢王妃,”冷妙妙赶紧回答。 王妃看她一眼:“谢我什么?这可不像你。” 冷妙妙:“……”不会吧?一句话就露馅了? 王妃拿出个小玉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这是王爷留下的药,对身体有益,你吃一颗,应该有好处。” 冷妙妙愣住,这?!如果没有看错,这是王爷留下的保命药丸,能治严重内伤,普通病症更是不在话下,是当年神医金陀老者为感激王爷救命之恩,耗时四十九天做成一瓶。 也正因为金陀老者在王府住了近两个月,大公子冷星尘的病体得已拖到今日,若非如此,早已经撑不住离世。 冷妙妙万没想到,王妃会把这个药拿出来。 她可不敢吃。 “不,不用,我这是小病,休息休息就能好,不用浪费。” “怎么是浪费?”王妃把药塞给她,“我们是一家人,你保护我们,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 “一颗药而已,能治病养身才是最佳归处,快吃,休息一会儿,我去帮知棠。” 冷妙妙喉咙哽住,握紧药丸,看来世子妃一定是得到小姐和夫人的认可,否则不会这样待她。 冷妙妙珍视地把药丸收好,以后还是要还给世子。 刚收好,冷星尘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要不要帮你看看?” 冷妙妙吓一跳,回头看是冷星尘,心里又是一通打鼓。 这位大公子,她平时接触得极好,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大公子看似温润,但就是能从他的眼神里清晰看到四个字:“生人勿近”。 冷妙妙摸摸耳边碎发:“不,不用了。” 冷星尘在她身上草地上坐下:“医者不自医,你医术好,但医自己未必准确。我久病也算成医,平时的病痛也能瞧得出。” “试试?” 冷秀秀喉咙滚滚,赶紧抿一口热水:“多谢大公子,我好多了,不必麻烦。” 冷星尘也不勉强,略一颔首:“上回你说在顾家后宅时,被顾婷婷欺辱,你姨娘也为护你而亡,你一直记恨,听说岭南有一种特有的香,在亡者祭日之时点燃,默念心中想说的话,就能传给她,到时候你可以试试。” 冷妙妙心说还有这种香,这种说法?那回头要告诉世子妃。 “好,我会的,多谢大公子。” 冷星尘嘴角微勾,看她半晌,起身道:“好好休息。” 他一走,冷妙妙总算松口气,刚才真是好紧张,大公子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易容似的。 冷星尘坐回原来的位置,目光沉沉盯着冷妙妙的背影——她不是顾蓉蓉。 顾蓉蓉曾说过在顾家后宅被欺压,但她当时语气冷厉,丝毫不是畏惧之意,更没有说过,她姨娘是为护她而亡。 冷星尘方才看“顾蓉蓉”的脸,堪称完美,能易容到这种程度,对队伍中其它人也没有恶意的,只有冷星赫手下的暗卫,冷妙妙。 冷星尘不动声色,转头环顾四周,不见那个叫“苏飞”的。 好似到这里不久,苏飞就不见了。 那夜在帐篷中,冷星尘并没有睡得太沉,苏飞说话的语气腔调,还有行事反应,虽然改了容貌和声音,但他心里仍旧有一个猜测。 苏飞,就是冷速速。 冷速速,冷妙妙,都在这里,那就是冷星赫也不远。 冷星尘微微吐一口气,摇头轻笑。 晚膳很快备好,正在吃,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一辆马车上挂着灯笼,冲破夜色而来。 众人扭头看,这晚了,还有人赶夜路。 灯笼上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标识,不知道是哪的人。 马车却到他们近前停住,有人从车里下来,戴着帷帽,长长帷幔垂下,连上半身都遮住。 根本看不清容貌。 她看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人,目光在“顾蓉蓉”的方向落了落,又转向顾文楼的马车。 吴差官快步过来,上前拱拱手,给她带路。 不远处暗影处,顾蓉蓉低声说:“可算是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只要我办得到 顾蓉蓉在树后轻笑。 “你说顾婷婷是聪明还是笨?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易个容或者戴个面具也行,开这么个长长的薄纱,能有什么用?” 冷星赫语气淡淡:“她那么自负,肯定不会扮成别人的模样,她只相信她自己是美的。” 顾蓉蓉扫他一眼:“说得有理,还是你了解她。” 冷星赫:“……我的意思是……” 顾蓉蓉手指抵唇:“嘘。” 冷星赫只好把嘴边的话咽回去,看向顾婷婷。 既然来了,那这次就做个了结。 “冷速速怎么还不来?”顾蓉蓉小声问,“不是已经醒了吗?” “快来了,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去拿点东西。”冷星赫看着顾蓉蓉的侧脸,“等你觉得可以的时候,会让他给你道歉。” “行啊,等我消息,反正目前还不行,”顾蓉蓉毫不客气。 她还没玩够。 正说着,冷速速抱着个篮子来了。 一边喘气一边到营地,放下篮子还在大口喘。 吴差官此时发现他,走过来问道:“干什么去了?既然跟着队伍走,就遵守规矩,别擅自离开。” “知道知道,您放心,”冷速速篮子里摸出一小瓶酒,塞给吴差官,“这摸回家一趟,虽然已经没人没值钱的,但有些东西还是要拿的。” 吴差官不动声色收下:“只此一次,老实呆着,别惹麻烦。” “是是,您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遵守规矩,”冷速速入顾文楼那边一瞧,“那位小姐是谁?” “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吴差官警告,“若是惹出事端,我也保不了你。” 冷速速赶紧点头:“好,我知道。” 他略一顿:“不过……” “什么?有话就说!” “今天晚上是祭祀之夜,有些禁忌需要注意,不知您知不知道?”冷速速眼神清亮,一副真的关心他的样子。 吴差官想起之前那两个“村民”说的话,怪力乱神之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于是,他下意识问:“什么禁忌?” 冷速速清清嗓子,看一眼顾文楼的方向:“要不您还是带我过去,向大人禀报,省得一会儿大人传我,我还得再说一次。” “这种事,有可能说一次,折一点寿。” 说了还折寿?吴差官本来想揽个功劳,自己去禀报,一听这话,还是算了。 “你等着,我去和大人回话。” 冷速速眼睛眨眨,嘴角迅速一撇:蠢货。 顾文楼正和顾婷婷说话,顾婷婷一路赶得急,短短几天,换马不换车,拼命赶上队伍。 她骨头都要散架,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罪。 但一想到能解决身体里的毒,不再被顾蓉蓉控制,还能虐杀顾蓉蓉,她又一阵痛快。 “都安排好了,你且放心,”顾文楼低声说,“今晚定让你出气。” 顾婷婷扫一眼车上的冷秀秀,隔着纱,冷秀秀都能感觉到她的嫌弃。 顾文楼摆手:“你先下去。” 冷秀秀刚下车,还没走,就听顾婷婷道:“哥,你现在不要面子了吗?什么脏贱货也留在身边?” 冷秀秀用力捏紧手指——脏贱货,顾婷婷,竟然这么说她! 顾文楼轻描淡写:“总比差官们强一些。好了,来是办大事的,不要为此等小事烦忧。” “大人,”吴差官走过来,“那个叫苏飞的,说是有些关于今天晚上的禁忌想禀报。” 顾文楼眸子微眯:“他?” “是的,大人,您忘了,他家原住在这个村子附近,对这里的事算是比较熟悉。” 顾文楼想起这茬来,当初顾蓉蓉让苏飞跟着,他虽没把苏飞看在眼里,但也让人暗中调查打听了。 “让他过来。” 冷速速拎着篮子上前来,对顾文楼行个礼,瞄一眼一旁的顾婷婷:“见过大人,这位是……” “不该问的不要问,”顾文楼冷声道,“有什么事,快说。” “大人,今天晚上庙中井边有都有祭祀之事,这您应该都听说了,”冷速速压低嗓音,“不过,依我看,这祭祀今晚八成是请不来神明。” “所以,还请您下令,无论是谁,都不要进村,听到什么也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要起好奇之心。” 顾文楼就是为了进福禄村,顾婷婷不怕辛苦赶来也是为此,现在听他说什么请不来神明,都有点急。 “你为何这般笃定?”顾文楼皱眉,“别说你也懂神明之事,本官不信这套。” 冷速速心里暗翻白眼:不信你来这儿干什么? 顾蓉蓉在暗处瞧着,离得远,听不清说的什么,只能看到冷速速站在马车前说话。 “他行不行?别弄巧成拙。” “放心,速速这张嘴,从未差过事,”冷星赫倒很有自信,“按照教他的说辞,一定会成。” “你这几个手下倒是有意思,名字也有意思,”顾蓉蓉暗自腹诽,就是脑子不大灵光。 “他们对我忠心,王府出事,也多亏有他们,否则只有我自己,也是孤木难支,”冷星赫语气微沉,“还有几个下落不明,至今未归,不知道是否还回得来。” 顾蓉蓉笑容微收:“放心好了,忠义之士,必定多福,只要回来,哪怕受伤我也能治好。” 冷星赫看她,由衷道:“多谢。” 顾蓉蓉轻哼:“用嘴谢可不行。” “那你想要什么?”冷星赫语气真诚,“只要我能办到。” 顾蓉蓉本就是开玩笑,见他如此认真,倒不好开口调侃:“那我得想想,不能浪费机会。” “要什么都行?” “只要我能办到,”冷星赫重复,“都可以。” 顾蓉蓉点头:“一言为定,大丈夫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两人说话间,冷星赫抬下巴,指冷速速的方向:“成了。” 顾蓉蓉转头看过去,见冷速速递出两枚黑红色绳扣,给顾文楼和顾婷婷。 顾婷婷捏着绳子:“当真有用?” 冷速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敢欺瞒大人小姐,这是我家当年到这里时,祖父在庙中神像前求来的。” “我现在都后悔,若是我出门时没有拿走,家里人也不会遭横祸,就不会独活我一个了。” 顾蓉蓉微挑眉,看着冷速速抹眼泪的模样,小声嘀咕:“演技真好。” 第一百一十章 我谢你个大头鬼 顾婷婷抚着那根细绳,隐约有股淡淡的檀香,的确不像是一般的绳子,绳上还有一块黑色石头,天然形状,幽香淡淡,不知是什么材质。 越是神秘,反而越能取得人的信任。 顾婷婷把绳扣系在腕间,问道:“你是说,祭祀之时,要有一位生辰八字命格极佳的女子,子时一到进入庙中参拜,若神像前的香燃起,才算是成功?” 冷速速点头:“正是,可方才我去取东西时,听到几个巡防村民说起,他们目前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女子,时间马上到了,现在都找不到,基本已经不会有希望。” “所以,大人,小姐,今天晚上的祭祀是不会成功的,一来为避免惹怒神明,二来也省得让村民把一切推到我们这些外来人头上,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大人,务必下令,让大家不要离开营地半步。” 顾婷婷心里暗暗激动,生辰八字合格极佳,这不就是她本人吗?当年护国寺的大师,以及游方的神秘道士,都曾确认过。 她就是公众的福运之女,京城谁人不知?也正因为这个命格,太子才会对她多多宠爱。 这就是天意! 顾文楼扔一块碎银子到冷速速的篮子里:“行了,本官知道,你退下吧!” “是,多谢大人!” 冷速速心里骂了一句,刚一转身,顾文楼又叫住他:“慢着。”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顾文楼扫一眼“顾蓉蓉”所在的方向:“本官知道,是顾蓉蓉救了你,不过,你要知道,在这队伍中,顾蓉蓉她自己都是犯人,究竟到底谁说了算,你心里有数吧?” 冷速速垂着头,疯狂翻白眼,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纯真忠诚的样子:“大人说的,我心里有数。” 顾文楼勾唇笑:“如此便好。注意观察顾蓉蓉的动向,有什么异常,记得来报本官。” “只要做得好,本官给你个官差做做,不成问题。” “多谢大人!” 冷速速转身退走:我谢你个大头鬼。 顾蓉蓉远远瞧见,冷知棠正收拾碗筷。 她偏头对冷星赫说:“想办法把冷妙妙叫过来,问问她情况。” “好,”冷星赫摸出一支小骨哨,放唇边轻吹,声音细小,但耳力超强的冷妙妙自是能听得出来。 她正在那坐着,忽听暗卫专用的哨号,立即绷直身子,侧耳全神贯注地听着。 直到哨声响完,她才缓缓起身。 冷知棠正擦手,看到她赶紧过来:“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不用,我有点闷,就在周围转转,找个空气好的地方,顺畅一下。” “那,你快去快回,这里黑灯瞎火的,咱也不熟悉,我给你支帐篷,你回来早点休息。” “好。” 冷妙妙趁着大家都在忙,迅速找机会退走。 冷星尘目光微扫,抿唇不语。 冷妙妙找到冷星赫和顾蓉蓉所在的地方,上前见礼。 “今天情况如何?”顾蓉蓉问。 冷妙妙赶紧把这一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别的没事,就是冷秀秀不对劲,那香和水,绝对有问题。不过,她的水被老邹氏抢了以后,她也没再找我,我又很疑惑。” 顾蓉蓉轻嗤一声:“冷秀秀没告诉顾文楼,她这个人,看似柔弱,其实骨子里还有一点赌性,她赌你闻到香,也一样能中毒,发挥毒性。” 冷星赫微讶:“你如此了解也?” “我不是了解她,我是了解人性,”顾蓉蓉对冷妙妙道,“那你呢?闻那香没事吧?” “没事,有之前您给的药,再者,我也能闻出那是什么香,”冷妙妙面色沉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毒,就是一些下作手段,时辰一到,让人致幻,不顾及脸面,说不准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再才就是——”冷妙妙一顿,“药量若用得大,过后可能会有点痴傻。” 冷星赫眉头狠狠一皱:“好歹毒的心思!” 顾家这对兄妹,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顾蓉蓉轻抚腕上手镯,目光泛起冰凌般的凉意:“我早就习惯了,没事,既然他们想玩,那就……玩个大的。” 顾蓉蓉把一个纸包交给冷妙妙:“找机会,把这个给老邹氏用上。” “不用小心翼翼,只要把她叫到偏僻处,对着她的脸直接一扬就行。” 冷妙妙接过:“这么简单?” “没错,简单些,大胆点,反正今天晚上是他们自作孽。” “是!” 冷妙妙刚要告退,又转身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世子妃,属下有个请求。” “你说。” “能再给属下一点肉干吗?实在太好吃了,喂剑客的时候,我也吃了些。” 冷妙妙脸有点红:“下次不会了。” 顾蓉蓉爽快答应:“你等着,正好我带了。” 她转身跑到不远处树后,借着遮挡,多取出一些,都交给冷妙妙。 “喜欢吃就多吃些,不用省。” 冷妙妙眼睛晶晶放光:“多谢世子妃!” “属下告退。” 冷星赫心头轻哼:哼,好像从来不让她吃饱似的,几块肉干而已,轻易就被虏获了。 顾蓉蓉递给他两块:“吃吗?” 冷星赫低头看,肉干颜色漂亮,肉丝紧实,香气扑鼻。 “吃。” 接过放嘴里,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在舌尖翻滚,当真是美味。 “这是你做的?” “没错,”顾蓉蓉点头,“我做了好多年才定好的配方,适合当干粮。” 冷星赫眼睛微亮,若是行军中,有这样的干粮,还有上次顾蓉蓉给他的那种面,每个士兵都能自己背一些,突袭时,轻装行军时,都有大用。 “还有一种面,”顾蓉蓉似是知他所想,“可惜你没吃过,我上回给金麦郎大侠吃过,改天吧,有机会也让你尝一下。” 冷星赫:“……” 顾蓉蓉笑容微收,一指前面:“瞧,顾婷婷来找麻烦了。” 冷星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顾婷婷拦住了冷妙妙的去路。 冷妙妙刚把两包肉干藏在左右袖子里,心里正高兴,前面顾婷婷冷喝:“站住。”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人消息 顾蓉蓉本来都打算要走了,她的主战场在小庙和井台那边,看到这边安置好,也就放心。 现在见顾婷婷拦住冷妙妙,她又来了看戏的兴致。 “等会儿,我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冷星赫见她兴致勃勃,心里莫名有点气:“顾蓉蓉,你都不生气的吗?” 顾蓉蓉莫名其妙,视线不离远处,嘴里问道:“生什么气?为什么生气?跟谁生气?” 冷星赫抿唇,他想说,看到顾婷婷,他都很气,气自己以前眼瞎,还蠢,竟然和顾婷婷订过婚,还被传为什么佳话。 这些他都不愿意提及。 顾蓉蓉不是更应该不想提吗?看到顾婷婷,心里应该像扎了刺吧? 为何这般兴奋? 顾蓉蓉哪有功夫理会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见他不说话,飞快看他一眼:“怎么?觉得这样对她手段太重了?想反悔?” “我不……” “我可告诉你,反悔也反不了,准备好的我是必须要做,”顾蓉蓉斩钉截铁,笑容犹在,但字间已有冷意,“她几次想杀我,我能活着都算命大,好不容易把她诓骗了来,临阵一脚你若反悔,那我就把你打晕。” 冷星赫简直气笑:“你从哪看出来我要后悔?她几次想杀你,她是一直在骗我,想杀我。我对她的恨怒,不比你少。” 顾蓉蓉点头:“那就好,那你在别扭什么?” 冷星赫重重吐口气:“没、事!” 顾蓉蓉无声翻个白眼,转过头又去看顾婷婷。 顾婷婷身边也没带个丫环婆子,此时独自面对冷妙妙,帷幔也左右分开,露出精致的小脸。 “顾蓉蓉,没想到吧?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 冷妙妙神色微冷:“有事?” 顾婷婷冷笑:“你说呢?” “不知道,”冷妙妙不想和她废话。 看不上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更不想因上疏忽让顾婷婷瞧出什么破绽,万一被看出来自己是假的,影响到世子妃的计划,那就麻烦了。 冷妙妙想走,顾婷婷上前又挡住,压低声音道:“顾蓉蓉,你得意什么?真以为你的手段能一直牵制我吗?做梦!” “本小姐从来不会屈居于人下,更何况是你这个卑贱姨娘生的庶女!”顾婷婷目光冷厉,语气极尽恶毒,“顾蓉蓉,曾让你小小得逞一下,不会真以为,本小姐就这么被你压制了吧?” 冷妙妙手微握成拳,擅长的是易容没错,但身为暗卫,身手是最基本的,这么近的距离,她弄死顾婷婷,一点也不费力。 杀意一闪即过,冷妙妙轻推开顾婷婷,又嫌弃地拿帕子擦擦手:“别挡路。” “你!”顾婷婷盯着她的背影,恶从胆边生,“顾蓉蓉,你知道你姨娘是怎么死的吗?” 冷妙妙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顾婷婷轻笑,再次上次,身子前倾,在她耳边,字字如魔音:“她可不是病死的。” 冷妙妙咬牙后槽牙:“那是?” 顾婷婷目光微闪,杏眼美丽,却尽是阴毒之意:“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替嫁吗?当然不只是因为长宁王府即将大难临头,还有一个原因。” 顾婷婷脸上浮现戏谑的微笑:“你不是痴恋冷星赫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恋他多久。” 冷妙妙哼笑:“你看到了,王府的人待我很好,我们夫妻也会越来越好,流放岭南,算不得什么,这算哪门子大祸?” “对弱者而言,免官罢职都是灭顶之灾,恨不能自己就上吊;对于强者而言,流放不过是游历,新地方新生活。” 笑话,她家世子和世子妃,当然都是强者,京城这种算计人心的狗屁地方,不待也罢。 顾婷婷捂嘴笑起来,笑得压在喉咙里,听起来让人心头压抑。 顾蓉蓉在暗处,莫名其妙道:“她在鬼笑什么?” 冷星赫眉头微蹙,盯着顾婷婷的一动一动的嘴唇,心慢慢下缓。 “要不我们先回去?” 顾蓉蓉还没看够,冷星赫看看时辰:“时辰不早,回去你还能休息一会儿,这一折腾又得是一夜。” “也好,”顾蓉蓉点头,“那这边……” “我来看着,”冷星赫说,“那边我让慢慢跟着你,你且放心休息,时辰到了,我过去叫你。” “好。” 顾蓉蓉没矫情,转身离开,冷慢慢在她身后跟上。 冷星赫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转头看向顾婷婷。 冷妙妙浑身泛起凉意,手心都冒出冷汗:“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顾婷婷放慢语速,缓缓重复:“怎么?是听不清还是不想听清?那我就再说一次,我爹根本不是你亲爹,顾家养你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你!你亲爹和我爹算是同乡,你娘怀你的时候来投奔,说是求收留,实际她是伺机想给你爹报仇。” “她可真自私,一心只想给丈夫报仇,却不顾及你这个女儿,更没有顾及我们顾府一门,幸亏她报仇没有成功,一旦成功,顾府也要遭受无妄之灾。” “你知道,你的杀父仇人是谁吗?” “谁?” “就是长宁王啊!”顾婷婷再次笑起来,“要不是我偷听到我爹娘的谈话,我还不知道呢,觉得你虽卑贱,但好歹也是顾家的种,没想到……” “哼,来历不明的野种罢了,还偏偏痴恋仇人之子,那我就成全你好了,”顾婷婷上前,伸手想戳冷妙妙的胸口。 冷妙妙一巴掌打开她:“别碰我。” “哼,你气恼也是无用,这就是事实,”顾婷婷甩甩手,“顾蓉蓉,嫁给仇人之子,大婚之夜被羞辱,次日就被抓入大牢,拼了命才换得流放岭南。” “这命运的安排,你可满意?” 冷妙妙微微发抖,震惊又有点隐隐的庆幸。 庆幸,听到这个惊人消息的是她,不是世子妃。 可是,要瞒着吗?瞒到何时? 一时间,冷妙妙心里千回百转,不知如何是好。 顾婷婷本以为她会恼怒,发疯,却见她垂眸沉思,有点意外。 “顾蓉蓉,难道,你不想为父母报仇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仇人之子 顾婷婷的话似有魔咒,让冷妙妙如坠深渊。 她无法替顾蓉蓉做主,只能僵着身子,心里千回百转。 完了完了,本以为世子好不容易和世子妃恩恩爱爱,现在又遇上这么个破事儿,难道老天爷也诚心要搅黄他们吗? 顾婷婷目不转睛,等着看“顾蓉蓉”露出震惊、悲伤的神情,甚至是难过哭泣才好。 但,什么也没有。 顾婷婷诧异,还有点恼:“你不信?以为我是骗你?不然你自己大可以长个心眼,等到合适的时机,问问冷星赫,他父亲当年有一本手札,那里面记载着一套枪法。” 冷妙妙反问:“那又如何?” “如何?顾蓉蓉,你是真傻还是想自欺欺人?冷星赫父子都是用刀剑,无一人用枪,他要一套枪法做什么?” 顾婷婷嗤笑:“因为那套枪法,是你亲生父亲的传家之宝,你亲生父亲用的就是长枪,当年长宁王杀掉你父亲之后,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当然包括这套枪法,即便长宁王自己不用,那也是要抢走的。” 冷妙妙忍不住反驳:“你胡说!” “你爱信不信,顾蓉蓉,如果你非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你自愿嫁给仇人之子,就怕你死去的爹娘不会放过你!” “对了,还有一件事,”顾婷婷笑容阴容,红唇似染了毒,“往东三十里,有一处小山坳,山坳里有座小孤坟,那就是你姨娘的坟,不信你去就去挖,挖出来看看,你姨娘究竟是病死,还是被折断肋骨,又一剑穿心而死。” “那可是剑过流星,长宁王擅长用的剑招。” 冷妙妙紧握双手,冷汗渗出一层又一层,她不想相信,想反驳顾婷婷说的都是假的。 但,这假话未免细节也太多了。 顾婷婷轻哼两声,放下帷幔,声音幽幽:“信不信在你,你若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那就等着你死之后,你父母的冤魂找你吧!” 她刚要走,冷知棠快步过来:“顾婷婷!” 顾婷婷刚一转身,冷知棠已经到近前,用力一推她:“你干什么?又来欺负我二嫂?” “你可卑鄙,枉我之前还当你是什么好人,对你百般维护,现在想来我真是瞎了眼,我二哥也瞎了眼!” 冷知棠脸涨红:“堂堂一个嫡小姐,心肠如此歹毒,苛待庶妹,岂是大家之女所为?真让人不耻!” 顾婷婷冷声道:“你骂够没有?冷知棠,你看清形势,现在不是你长宁王府荣耀之时,这是在野外,流放路上,少摆你王府大小姐的架子,可笑!” “这和架不架子没关系,我也从未摆过架子,这是人性,是人心的问题!顾婷婷,你会遭报应的。” 冷知棠气呼呼,眼睛瞪圆,用力瞪着顾婷婷。 顾婷婷笑声轻蔑,声音飘渺,浅浅凉意散开,激得冷知棠后颈直起鸡皮疙瘩。 “报应?好啊,那就让老天来断,看我们到底谁会遭到报应,谁是天选福运之女!” 顾婷婷转身离去,冷知棠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冲着她背影狠狠哼一声,转头拉住冷妙妙。 “你没事吧?别理她,咱不和她一般见识。”冷知棠一摸冷妙妙的手,吓了一跳,“你的手好冰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走,我扶你回去歇着。” 冷妙妙喉咙发堵,心里纠结得很,一下子这么多信息,脑子里也有点懵。 一时间也没说话,任由冷知棠带着她回去。 冷星赫站在原处,手紧紧抠进树干,受到的冲击比冷妙妙还大。 他在边关时,和一个老头学过一种技能——能看得懂唇语。 刚才顾婷婷所说,他已经全部知晓。 父亲杀了顾蓉蓉的亲生父亲?还抢了她家的枪法?后来又杀了她的娘亲? 冷星赫用力闭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不,不能轻易相信,顾婷婷诡计多端,谎话连篇,她说的话并不可信。 等今日事情结束,要去看一下,有没有那座坟,要让暗卫去查顾府,还有,父亲的那本手札。 父亲爱武,勤奋而且爱与人比试,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有时确实会听说哪有高手,会派人去请,或者有空时自己找寻。 但…… 冷星赫用力吸口气,他不相信,父亲是那样的人。 绝不可能。 冷星赫按捺住想去找母亲问一问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绝不能因为顾婷婷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怀疑自己的父亲。 时间转动,冷星赫把心头所有情绪压下,转身去找顾蓉蓉。 今天晚上的事,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顾婷婷回到马车上,低声对角落里坐着的人道:“我已经告诉顾蓉蓉了。” “按照您说的,一字不差。” 角落里的人穿着黑斗篷,长长的帽沿遮住脸,看不清面容。 他的声音也很奇特,暗哑低沉,又时而有些尖。 “这样最好,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他们就再难心无芥蒂的联手。” 顾婷婷轻笑:“联手又如何?他们现在都被流放,就如同案板上的肉,还能翻出浪来不成?” “你倒是蠢得让我意外,”黑斗篷丝毫不掩饰轻蔑讥讽,“当初的计划是怎么样的?若是那个计划顺利,出在长宁王府已经不复存在,那份手札也已经落在我的手中!” “可现在呢?流放不说,你们顾家还屡屡受挫,若非如此,你今天会来此吗?” 顾婷婷心中不服:“那也是让顾蓉蓉一时侥幸罢了……” 话未说完,黑斗篷手一扬,一枚暗器掷出,擦着她耳边发丝钉在她一侧的车壁上。 发丝幽幽掉落。 顾婷婷心头猛颤,后面的话也咽回去,嘴唇紧紧闭上。 “再轻敌,不用顾蓉蓉,我就先弄死你,我手下不留蠢人,更不留不听话的人。” “婷婷不敢,”顾婷婷赶紧低头。 黑斗篷扔过一枚药丸,滚到顾婷婷手边:“吃下这个,你的毒就能全解,无论今天晚上能不能得到井水,以后不必再被顾蓉蓉牵制。” 顾婷婷心中大喜,赶紧把药捡起来。 黑斗篷再次缓缓开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空间异样 “今天晚上,好好表现,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天选福运之女,这个名声必须传遍。” “等名声传开,连民间百姓都是得知,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属。” “是,多谢您为我谋划。”顾婷婷按捺不住地欣喜,“待我成为太子妃之后,定会好好为先生效力。” 黑斗篷不再多言,摆摆手,让她退出去。 顾婷婷紧紧捏着药丸,到外面也没用水,直接吞下。 药丸滚过喉咙的那一刻,她重重吐一口气,终于,身体恢复,不必再日夜担忧。 她回头看看马车,敬畏又庆幸。 本来是母亲和她一起来的,临行之时,这位神秘人物又找到她,还赠她一颗药。 她吃过这后,感觉比顾蓉蓉的解药效果还要好,不仅身体舒畅了,连气色都跟着好了许多。 这位神秘人是她偶然间认识,神秘而强大,上次长宁王府将有难,就是他告知的,也是他帮忙出的主意,让顾蓉蓉替嫁,助她逃过一劫。 就连太子,都是神秘人帮着她结识的。 顾婷婷不知对方是谁,也不知如何能做得到,但事实证明,每一次,神秘人的话从未落空。 如果这一次,也是一样的话,那她的太子妃之位,绝对就稳了。 她的“天选福运之女”的名声,只在京城贵女圈,还有的人不屑,说她是自吹,如果在民间传播开,那就完全不同了。 老百姓又懂什么呢?不过就是人云亦云,只会越传越邪乎罢了。 她低头抚着手上的细绳,淡淡幽香让她心神宁定,果然庙中之物就是不同,这种东西都能落到她手上,定是有缘。 她就是天选福运之女。 至于顾蓉蓉……她转头看向“顾蓉蓉”休息的地方,不知道你今天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顾蓉蓉此刻正在小木屋。 她没睡,意识进入了空间,打算在这里养养神,吃点东西便开始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睁开眼睛,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顾蓉蓉一下子站起来。 空间里满是雾气,不,不对,不是雾,雾是白色的,而这个是灰的。 更像是雾霾。 顾蓉蓉捂住口鼻,这种情况自从有空间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什么情况啊这是?顾蓉蓉简直欲哭无泪,怎么到了这里,这空间三天两头的地出问题,闹脾气? 之前在异能组,一天天的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她是不是跟这个时空气场不合? 顾蓉蓉无力吐槽,赶紧检查一下,好在别的东西都没有少,功能什么的也能用,就是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受到影响。 干脆找一个盒子,把一些必用的药剂装了一盒子,一并带出空间。 小木屋的地面也是土的,她拿匕首在角落里挖个小坑,把盒子埋进去,又把土覆盖上,上面再放些点别的。 从外面上看不出什么。 刚收拾好,外面就有脚步声。 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收好匕首,顾蓉蓉起身开门,看到冷星赫正和冷慢慢说话。 “世子妃……” “我在这,”顾蓉蓉走出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没事,”冷星赫看着她的双眼,莫名就有点心虚。 顾蓉蓉看看不远处的庙:“这里布置一切妥当,要不再去那边看看?” “好。” 冷星赫答应,让冷慢慢留下,他和顾蓉蓉一起去村外。 月色如水,把两人的影子拉着很长,冷星赫回头看看,因为走得有些近,地上的影子似是纠缠在一起。 他嘴角微勾,心头荡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蓉蓉。” “嗯?”顾蓉蓉偏头看他,“怎么?”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你父亲是怎么对你的吗?”冷星赫问,“我的意思是,他是一直待你……和你母亲不好吗?” 顾蓉蓉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原主的记忆不多,也就是一些最近两年的记忆还多一些,早先的都很模糊,只偶尔会闪现一些片断。 要说完整的,还真没有。 顾蓉蓉摸摸鼻子:“记不太清了,小时候的事,太久远了。” “那,你母亲呢?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顾蓉蓉略一思索:“记得,是个很美的女子,只可惜,去得太早。那天顾夫人让我陪着顾婷婷出门,说是陪,其实就是给她当丫环,天很晚了才回来,回来以后就听说我母亲病体沉重,已经去了。” “最后一面没有见着,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顾蓉蓉语气有些遗憾。 不论是她,还是原主,都应该觉得这是一种遗憾吧。 冷星赫想起顾婷婷的话,顾蓉蓉的生母并非病死,而是被杀。 心头一阵翻滚,又问:“那她葬在哪里?” “被拉回顾家原籍了,”顾蓉蓉声音微沉,“顾尚书虽在京城为官,但他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人死了,自然是要回原籍的。” 她轻声哼笑:“说起来,这还是顾夫人的恩德,她说,我母亲是妾,本没有资格入顾家祖坟,是她求了情,看在我母亲生了这个庶女的份儿上,才让她在祖坟有个位置。” 冷星赫心尖一动:“那你跟着回去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呢?”顾蓉蓉微叹,“他们就是想看着我不痛快,不舒服,看着我哭,他们才高兴,又怎么会让我如愿?” 冷星赫心不由自主地缩紧。 顾蓉蓉没有跟着回去,那尸首棺木到底有没有回原籍?是否一出京城,就去了别处? 正胡思乱想,顾蓉蓉问:“你怎么今天想起来问这些?”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大婚时是我不好,你母亲不在,我也该上炷香的。” 顾蓉蓉不置可否,但总感觉,冷星赫似乎欲言又止。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一声怪笑。 半夜三更的,声音来得突然,虽然距离还有点远,但顾蓉蓉也吓了一跳。 冷星赫停住脚步,下意识护住她,看向声音的方向。 “没事,别担心。” 顾蓉蓉拍拍他手臂:“好像是营地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发作 这一声,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得远都听见了,何况是距离近,本身就在营地的人。 冷知棠和王妃在一处,都还没有睡着,听到这声立即坐起来。 “母亲,您听到没有?是谁在笑?怎么这样笑?” 冷知棠正想出帐篷,王妃拉住她:“你别动,我去。” “我去看蓉蓉,”王妃叮嘱,“小心些,拿好匕首,小心防身。” 冷知棠从枕下拿出匕首,紧紧握住:“好。” 王妃出帐篷,快步到“顾蓉蓉”的帐篷边。 冷妙妙压根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顾婷婷告诉她的那些事儿,她还在琢磨着,要怎么告诉世子。 忽闻怪声,打开帐篷正想看,王妃到外面。 “蓉蓉,没事吧?” 冷妙妙从里面出来:“我没事。” 两人话音刚落,顾文楼的马车亮起灯笼。 顾文楼一直在等这一刻。 顾婷婷与他在一处,掀车帘往外看:“哥,看来是药效起作用了。” “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顾文楼手抚茶杯,“这么长时间的恶气,总算能出一次!” “她不会死了吧?”顾婷婷浅笑,“死了就不好玩了。” 顾婷婷心想,刚刚告诉顾蓉蓉一个大秘密,还等着看她怎么和冷星赫对立,如何应对,要是就这么死了,也太无趣。 “放心,死不了,”顾文楼轻哼,“死有什么难的,难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来小看了她,被她藏拙蒙混过去,这一次,我要让她变成真的拙,她自负聪明,我偏偏要毁了她的聪明,让她变成个傻子。” 顾婷婷皱眉:“你是说她会变成傻子?” “看她的运气,”顾文楼说,“不知道冷秀秀给她用的药,她吸进去多少,如果多,就有可能。” 顾婷婷扭头看被赶到马车外面的冷秀秀,正瑟缩着抱着肩膀,看向怪叫来源的方向,神色紧张。 顾文楼吩咐道:“把灯点亮些,燃起火把,看看是谁在叫!” “是!” 火光一下子亮起来。 不远处在树梢上的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能看得真切。 顾蓉蓉兴致勃勃,认真看戏。 就见有人边笑边跳,动作怪异,如同疯癫,其它人或震惊或好奇,都瞪大眼睛瞧。 那人从暗影中走出来,一边走,好像因为太热,还一边脱衣服。 冷秀秀大声道:“蓉蓉,你这是怎么了?住手啊!” 有距离远,还没有看清的人,听她这话,都以为是那是顾蓉蓉。 冷知棠又惊又怒,从帐篷里钻出来:“冷秀秀,闭上你的嘴!” 冷秀秀继续说:“知棠,我知道你伤心,今天一早蓉蓉就不舒服,看来现在病情是加重了。” “我和你一起,把她先制住吧!” “你!”冷知棠气得跳脚。 冷妙妙本来就心烦意乱,有气没处撒,听到冷秀秀在外面误导别人,从帐篷里出来,身形一转,如一道闪电到冷秀秀面前,扬手给她两个响亮耳光。 “啪,啪!” “冷秀秀,你在这儿放什么屁?要是没瞎,就睁大眼睛看看,我好好的,你在鬼叫什么?” 冷秀秀惊愕,连脸上的疼都忘了。 冷妙妙揪住她肩膀衣服,往前一拖她:“看,使劲儿看,那是谁!” 正说着,脱去外裳,又唱又跳的人从暗影中走出来。 正是老邹氏。 老邹氏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头发散乱,皮肤泛红,边笑边扯自己的衣裳,现在只剩下里衣。 眼瞅着还要扯,冷秀秀尖叫一声,赶紧扑过去。 “住手!” 到现在,她早就不想叫老邹氏祖母了。 老邹氏本膀大腰圆,现在又神智不清,下手没有轻重,力气大得很。 冷秀秀刚一过来,直接被老邹氏一巴掌打倒。 老邹氏还在撕扯衣裳,眼看就露出皮肤,上身裸露,冷秀秀都急得红了眼。 她才不在乎老邹氏怎么样,她是在乎自己的脸面。 她扭头看到愣在一边的大邹氏,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大邹氏心里震惊又有点隐隐的痛快——总算,丢人的不只是她一个。 老邹氏当众这么一闹,以后,就没脸再嘲笑数落她了吧! 冷秀秀一叫,她如梦方醒,慢吞吞过来帮忙。 顾蓉蓉在树梢瞧着,轻声嗤笑:“冷秀秀还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永远是自作聪明,又被聪明误。” 冷星赫神色冷厉:“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他们一家逐出冷氏一族。” “你把他们逐出去了,那今天不就不会被流放了吗?”顾蓉蓉拍他肩膀一下,“没事,让她们闹,也就今天晚上这一晚了。” “你是说……” 顾蓉蓉嘴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咱们当戏看,但顾文楼可不会,他现在一定气坏了。” 顾蓉蓉说得一点没错,顾文楼本来以为局势已定,尤其听到冷秀秀喊的时候,但转眼间,出来的竟然是老邹氏那个老太婆! 他差点被一口茶给呛死。 顾婷婷眉头紧皱:“这是谁?这不是个老婆子吗?” 顾文楼咬紧后槽牙:“来人!” “在!” 冷秀秀和大邹氏一左一右,仍旧弄不住老邹氏,其它人只看热闹,不过来帮忙。 冷知棠瞪大眼睛,震惊之后就忍不住笑:“冷秀秀,这是怎么回事呀?你好好看清楚呀,劝劝你祖母呀!” 冷秀秀感觉自己的脸皮再次被狠狠撕下,如同那天晚上在王家,得知母亲从丈夫的房间里出来时一样。 她用力撕打老邹氏,大声怒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样,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哧!” 一声轻微声响,铁器入肉,穿肌过骨。 刚才还在疯狂撕扯衣服,露出大半拉肩膀的老邹氏随之停下动作,嘴角冒血,胸口处的刀尖冒出来,血珠滴滴滚落。 四周一静。 冷秀秀看着刀尖,心跳几乎停止,摒住呼吸。 大邹氏大声“啊”叫一声,翻身栽倒,不省人事。 冷秀秀浑身发抖,抬头看顾文楼的方向。 顾文楼脸色阴沉似水,正从车窗里看向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村 冷秀秀想跑过去,被吴差官拦下。 冷秀秀大声喊:“大人,大人,您听我解释!” 顾文楼咬牙:“闭、嘴。” 顾婷婷轻笑一声:“没用的东西。” 顾文楼一甩车帘,狠狠放下。 冷妙妙抓住机会,慢步走过去,低头看看老邹氏的尸首,又看看冷秀秀。 “这是怎么话说的?冷秀秀,你怎么得罪顾大人了?他连你祖母都杀了,上回杀的是你爹吧?” 冷秀秀脸色惨白,胸前还有溅上的血点。 “你……顾蓉蓉,你……” 冷妙妙俯首,在她耳边低声:“我为什么没事吗?冷秀秀,就你那点伎俩,还太嫩。” 冷秀秀瞳孔地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知道?” “知道什么?”冷妙妙笑容微收,“你敢说吗?” 冷秀秀不敢。 顾蓉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一会儿他们肯定要把老邹氏的尸首处理掉,帮个忙呗。” 冷星赫挑眉:“什么?” “偷个尸。” 冷星赫好奇:“你要做什么?” “给咱们的计划加点开胃菜,”顾蓉蓉眉眼微弯,“等一会儿收拾完,时辰也该到了。” “好,”冷星赫痛快应允,“答应你。” 果然,吴差官很快命人把老邹氏的尸首拖下去,就地掩埋。 不过,差官们也没几个对老邹氏有什么好印象的,死都死了,更不想理,浅浅挖个小坑,敷衍了事。 冷星赫手下暗卫,随后就把尸首偷出来。 营地那边又恢复安静,除了瑟瑟发抖的冷秀秀和大邹氏。 冷速速冷眼旁观,看着冷妙妙又回去帐篷里,他轻轻吞一口唾沫。 好端端的,老邹氏怎么会发疯?该不会是,妖法吧? 冷妙妙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她,眼角余光一掠,是冷速速的方法。 摸摸脸,确认自己没有暴露,心里纳闷,冷速速那目光是什么意思? 她哪里知道,冷速速的想法已经在岔路上一日千里。 顾文楼满心怒气和不解,但现在也不是质问冷秀秀的时候。 顾婷婷重重吐口气:“好了,先别管这些,今天晚上的事情要紧,想收拾这几个贱人,哪天不行?” 顾文楼点头:“什么时辰了?” “还有两刻钟,便到子时。” 顾文楼轻抬受伤的手,还是很无力,又轻抚过腿伤,低声喃喃道:“只要今晚能,让井水再次涌出,我这伤也就有救了。” 顾婷婷浅笑:“哥哥放心,这是天意,你我联手,一同去庙中,定能如愿。” “我必是天选福运之女,”顾婷婷笃定,“绝不会有错。” “好,”顾文楼也很有信心,吩咐吴差官,“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他现在还不能行走,只能让人抬着他去,但他可不能再像上次在凤凰岭那般,被一块破门板抬着,怎么也得做副软抬。 吴差官道:“大人放心,一切准备妥当。” 顾蓉蓉和冷星赫先走一步,去小庙先得路过井边,她和冷星赫就在藏身在井附近。 距子时还有半刻钟。 顾文楼还换了身衣服,让吴差官把他抬下马车,放进软抬。 顾蓉蓉下了马车,跟在后面,轻抚腕间的绳子。 走几步,她又停住,吩咐道:“把那个叫苏飞的叫来。” 冷速速根本没睡,一会儿想今天晚的事,一会儿想顾蓉蓉的身份,听到有人叫他,脸上扯出个笑。 “吴差官,有何吩咐?” “大人叫你,跟着走一趟吧!” 冷速速故作惊讶:“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听大人吩咐即可。” 冷速速到顾文楼近前,一见他带着好几个人,连带还有顾蓉蓉,诧异道:“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庙中。” “这……不可呀,大人!我之前说的全是实话,绝无一字虚言,今夜庙中有祭祀,而且注定无法成功,若是去了,万一被神明降罪,或者被村民赖上,那可就不妙了。” 顾文楼冷然打断:“不必多言,本官自有分寸,你在一旁陪着便是。” 冷速速还想说,顾婷婷声音从幔纱下传来:“问你时你再说,不问你时就不必说,若再聒噪,那以后就不必再说话了。” 冷速速倒抽一口气闭上嘴——这女人真是歹毒,以前真是没有看出来!活该,快去吧你们,就等着看你们倒霉! 顾婷婷偏头看看冷妙妙所在的方向,无声冷笑。 一行人,悄声离开营地,让冷速速带路,去小庙。 他们一走,冷星尘就睁开眼睛,从帐篷里出来,看着他们去的方向蹙眉沉思。 王妃也听见了,出来瞧见他,低声道:“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冷星尘淡淡答,“您还没睡?” “今天晚上不太平,”王妃看着他苍白的脸,“你歇着吧,别再熬着,我来看着。” “里面有点闷,我透口气,稍后就休息,”冷星尘问,“知棠如何?” “她没事,方才也是吓了一跳,老邹氏……” 王妃没再往下说,顾文楼说杀就杀了,可见老邹氏突然发疯,定和他有关。 顾文楼不会费心思去害老邹氏,唯一的可能,就是老邹氏是阴差阳错。 那顾文楼原本想害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王妃难免忧心。 更何况,现在顾文楼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连顾婷婷都来了。 冷星尘略颔首:“我先进去了。” 王妃看看顾文楼等人,已经不见影子,正转身想进帐篷,目光掠过顾婷婷的马车。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里面像是还有人。 …… 顾蓉蓉坐在树梢,靠着树干合着眼睛,意识进入空间,空间里还是一片雾霾。 她无奈叹口气,对这种未知情况,现在也是无能为力,走一步看一步吧。 意识刚退出来,冷星赫轻拍她手臂一下。 顾蓉蓉睁开眼睛,便看到远处便道上来了一小队人。 前面的人提着灯笼,后面两人抬着软抬,一侧还有个戴帷帽的女子。 顾蓉蓉唇角勾出冷淡笑意:“终于来了啊。” 话音落,冷星赫目光掠向井台,清冷月光轻洒,他不禁微微睁大眼睛。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前祭祀 井台之上,月光之下,莹莹有绿色光芒。 原本白色石头的井台,现在如同上好玉石,光芒流转,令人惊叹。 冷星赫微讶:之前还没有这样,怎么忽然之间? 他转头看顾蓉蓉,顾蓉蓉对他笑笑,一副了然于胸,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与此同时,顾文楼一行人也发现了井台。 “大人,您看!那井台!” 顾文楼撑起上半身,声音难掩激动:“快,过去看看!” 吴差官加快脚步,把他抬到井前。 流转的莹光,繁复的古朴图案,都给井台添加几分神秘之感。 顾文楼伸手轻抚,石头微凉,图案雕刻部分经过时间洗礼,早已经被磨得圆润。 顾婷婷也很激动,俯身轻抚,想看清上面究竟刻的是什么,腕间绳上石头坠下,“叮”地一声和井台轻轻一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声音都似清脆悦耳。 顾婷婷抽抽鼻子:“你们闻到没有?似乎有淡淡的香气。” 顾文楼对香味不如她敏感,现在经她提醒,细闻之下,也闻到了。 “好像是有,”他往井里看一眼,“像是从这井里传出来的。” 顾婷婷兴奋:“看来,我们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一来,这井也发生异样了。” 顾文楼也露出笑意:“如此,最好,走,先去小庙。” 冷速速心中惊讶,也不知道这井是怎么回事——是世子弄的吗?是怎么弄的?忽然泛光,还有香气。世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古怪手段的?不会是…… 他暗暗抽一口气,不会是世子妃教的吧?那这就是妖法啊! 他正迟愣,顾文楼催促他,让他带路。 冷速速回神,恭维几句,在前面带路。 他们一走,冷星赫和顾蓉蓉也从树上跃下,去小庙附近。 顾蓉蓉边走边问:“其它人都准备好了吧?” “你放心,一切准备就绪,保证万无一失,”冷星赫看向村中的屋舍。 此时还是沉睡的时刻,很快,村子里所有一切都会惊醒。 顾蓉蓉满意点头,冷星赫的手下办事还很靠谱的。 “方才那井台,因何为会泛光?” 冷星赫还是忍不住问,有香气他知道,那是因为顾蓉蓉给的香料,涂抹在井壁之上。 可光…… “那个呀,”顾蓉蓉手指在腰带间一摸,随即一扬,一串流光自她指尖飞扬而起,在月光下极美。 “这是?” “这是一种药粉,用一种特殊的草药制成,磨成粉,放质片刻,尤其是在光下,就会泛光。” “因为井台上用得多,铺得厚,需要一段时间才行,我算好时间,洒在上面,等顾婷婷了们到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泛光了,”顾蓉蓉手指轻捻,“像手指上这点,就不用,随时有效。” 冷星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顾蓉蓉浅笑:“你还以为什么?妖法?” 冷星赫想起自己糟心的侍卫冷速速,哑然失笑。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很神奇。” “走吧,更神奇的还在等着他们。” 冷速速站在小庙前,想起之前在小庙中被鬼吓得晕倒,心跳有点加速。 醒来之后冷慢慢告诉他,是他看错眼花,世上根本没有鬼。 但他总觉得,看到的很真实。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看到的那个鬼,很像世子妃,当时世子妃还在村外营地,不会到这里来才对。 但是,他又否定自己,万一,世子妃真的是妖精呢?来去自如,还不是一瞬间的事儿? 他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怕世子,就是怕鬼。 心里正天人交战,顾文楼问道:“就是这里?” 吴差官催促:“大人在问你话!” 冷速速暗暗翻个白眼:“没错,大人,就是这里。我命小福薄,不能进去,就送大人到这里吧。” 顾文楼本来也没打算让他进去,便点头同意,顾婷婷又补充说:“在外面等着,不许离开。” 冷速速:……这女人真讨厌。 四周安静,除了风声,没有其它的声响,庙门关闭,隐约有烛光从门缝里投射出来,衬着周围越发黑暗。 顾婷婷低声问:“几时了?” “马上子时。” 顾婷婷摒住呼吸,轻步上前,到门前,抚着腕间细绳和那块石头。 从这庙中得来的祥物,再由她戴着进去,祭祀一定会成功,神明也会降祥瑞在她身上。 想的一切,将会唾手可得。 手按上门板,“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淡淡香气,浅浅扑来。 这味道,和井中的味道有点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她顾不上分辨,目光在庙内流转。 庙的确破旧,年久失修,但是,还算是干净,供桌上也燃着香烛,可见还是有人经常打扫。 她刚要迈步进去,顾文楼叫住她:“等一等。” “我们一同进去。” 顾文楼被抬到门口,强撑着咬牙站起,为表示心诚,就算腿上伤口再痛,也要自己迈进去。 等祭祀成,井水再现,他喝到第一口井水,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和顾蓉蓉一同进去,走到供桌前。 两人抬头细看,见这神像只有身体没有头,露着白茬,幽暗中乍一看让人心头难免一跳,有点慌乱。 但两人谁也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香,恭敬地上炷香。 两人动作同步,神情虔诚,连鞠躬三下,才双手把香插入香炉中。 香入香炉,顾蓉蓉双手合十,小声道:“神明在上,信女祈求神明保佑,将来若能得偿所愿,信女定当为神明塑金身,绝不失言。” 说罢,她闭着眼睛又鞠躬三次,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睁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这一深吸气,感觉不是刚刚闻到的香气了,好像有点变化。 有一丢丢的……臭。 这个念头刚一闪念的同时,她下意识抬头看神像。 刚才还没头的神像,突然多出一个头来。 她吓了一跳,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防备,不由自主往后退。 “啊!”她惊呼一声,伸手抓住顾文楼。 顾文楼正强忍疼痛,本来就站得艰难,被她突出其来的一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干什么?”他恼怒问道。 顾婷婷指着神像,嘴唇颤抖:“头……神像的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前祭拜 顾文楼吡牙咧嘴忍着疼,一边抬头看神像。 神像和原来一样,什么都没有。 顾文楼心头的火有点压不住:“怎么了?这不是没事吗?” 顾婷婷惊魂未定,眼睛半睁半闭地往神像那边看——果然什么也没了。 刚才是眼花了吗?但又觉得不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明明……” “好了,在神像面前,别乱说话,”顾文楼打断,“去给神明再上炷香,宽恕你方才失态之过。” 顾婷婷心里不太服,但敢只能如此。 上前重新拿了香,点燃,好像,香中夹杂着臭味,臭味比方才更浓了些。 她满心狐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嘴里念念有词。 正打算把香插入香炉,鬼使神差再次抬头。 “啊!”她大叫一声,手里的香也吓得扔到地上。 “头!”她后退几步,躲到顾文楼身后,“哥,真的有头!” 顾文楼再看,还是空空如也。 “你到底在闹什么?顾婷婷,这是我们的机会,一惊一乍,在神前不敬,是想害我们失去这次机会吗?” “我……”顾婷婷说不清,“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顾文楼用力捏着她手臂,眼神冰冷,“事不过三,再来一次,谁也救不了你,若是把机会错失了,别怪我翻脸。” 顾婷婷也清楚,这次至关重要,咬唇点头,再次上前。 心在胸膛里跳得飞快,她打定主意,这次什么也不看,只上香。 然而,这一次,香却说什么也点不着。 顾文楼咬牙走过来,低声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香就……”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香案在他们面前直接裂开,瘫倒,案上的香炉“啪”一下子摔碎,里面的香“噗”飞出来。 顾婷婷和顾文楼完全没有预料到,被扑了一鞋满衣摆。 尤其还有些未燃尽的火星,把裙摆烧着,冒出烟来。 顾婷婷吓得尖叫,又是跺脚,又是拍打,想把火星扑灭,但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很小的火星,就是很顽固,就是灭不掉。 顾文楼也狼狈不堪,他特意换了双新靴子,这下烫出好多个小洞点,好几个迅速连成片,变成一个大洞。 关键是,很疼啊! 一跺脚,腿上的伤口又疼,不动又眼睁睁看着被烧的洞变大。 顾文楼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本能驱使,直接把靴子袜子脱下来,甩到一边。 顾婷婷这边还没完,裙摆的烟越冒越大,呛得她直流眼泪。 顾文楼喝道:“把裙子脱下来!” 若是在平时,在这种地方,还当着顾文楼的面,顾婷婷是铁定不会脱裙子的,但此时情况突发混乱,她也没得选。 裙子脱下,烟滚滚冒起,发出呛人的味道,那股原来若有似无臭味儿,更浓了。 两人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几声闷响,似是天雷从地底下发出来,骇人无比。 顾文楼一怔:“怎么回事?什么在响?” 顾婷婷也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 “你去,让外面的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顾文楼吩咐顾婷婷。 顾婷婷抿唇:“我现在没穿裙子,怎么去?你去说。” 顾文楼现在赤着脚,伤口也疼得很,根本不想动。 一犹豫的功夫,听到外面人声渐起,透着门窗缝隙都能看到外面的火光渐近。 有人来了,还不少人。 两人预感不太妙。 就听吴差官喝道:“干什么的?站住!” “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不是我们村的人吧?因何会在庙里?” “我们是……” 吴差官尚未说完,被人群里的人打断:“管你们干什么的?鬼鬼祟祟,半夜三更,跑到里这里来准没好事!” “你们看,庙里好像有人!” “什么人?” 村民们一涌而上,几下就把吴差官等人推到一边。 庙门推开,和里面顾婷婷、顾文楼目光撞上。 后房坡上的顾蓉蓉兴致勃勃,刚才一直在闷笑,肚子都有点痛。 她身侧的冷星赫也微抿唇,嘴角不断上扬,别说,这恶作剧还挺有意思的。 冷星赫悄声问:“为何香案会塌?为什么不容易灭?” “香案早就坏了,硬撑着而已,”顾蓉蓉手指勾出两根细韧的丝,“这个,稍微用力一扯,香案就塌。” “香火里我加了别的东西,自然不容易灭,”顾蓉蓉眉眼略带得意,“至于是什么,保密!” 冷星赫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心情也跟着愉悦。 “那刚才的巨响是?” “那个啊,是一种自制小武器,放心吧,”顾蓉蓉道,“我找的空闲无人的荒地,埋在周围地下,它一响,睡得再沉也得醒。” 顾蓉蓉看看时辰:“味道快要变了。” 她摸出两粒鼻塞,递给冷星赫:“用吗?” “这是何物?” “塞鼻子用的。” 冷星赫接过,先闻了闻:“很好闻。” “那当然,这是我特制的,”顾蓉蓉示范着塞上两粒。 前世她难免办案,说不定会遇见什么样的尸首,就研制了这款精油鼻塞,别看是小物件,深受大家喜欢。 此时,就听下面小庙,人群中有百姓道:“好你们一对狗男女,竟然在庙里行苟且之事!真是不把神明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其它百姓也注意到,顾婷婷和顾文楼现在的狼狈模样。 “你们……真是伤风败俗!” “哪来的无耻之徒?本来我们村就已经福运倒退,你们还来庙中行此无耻之事,神明一定会怪罪!” “说不定还会天降灾难惩罚。” “天呐,这可怎么好?” 一时间,七嘴八舌,字字如耳光,似利刃,奔着顾婷婷和顾文楼招呼。 顾蓉蓉抿嘴笑:“你这两个手下可以呀,真能带节奏。” “带节奏?” “就是引导话题,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顾蓉蓉解释,“哪痛往哪戳,不错。” 百姓们想要什么?最怕什么? 想要平安温饱,最怕天降灾难,流离失所。 顾婷婷急得眼前发黑,脑子里嗡嗡作响。 情急之下,她大声反驳:“我们才不是,我们是天选福运之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明怪罪 顾蓉蓉听到顾婷婷的话,差点笑出声。 都到这份儿上,还在说什么天选什么福运。 百姓中为首的是个老者,是福禄村的村长。 村长打量顾婷婷几眼:“天选福运之人?” “正是,我们是兄妹,”顾文楼道,“并非你们想的那般。听闻这里有庙有井,我们特来拜见神明,等井水再涌,福禄再现,你们就知道,我们没有撒谎!” 村民低声议论。 “你们真能让井水再涌?”村长问。 “这是自然,我和我妹妹都是极好的生辰八字,而且,方才已经在神明前拜过。” 村长身后的年轻人道:“所以,你们这副样子,是拜神明拜的?呵!这方式还真别致。” “就是,而且村长您看,香案都塌了,香炉也碎了,哪有这么拜的,要是这么个拜法,别说神明保佑,不发雷霆之怒就是好的。” “是啊,方才巨声闷响,恍若天雷打在地上一般,这难道是神明保佑,不是神明之怒吗?” 村长刚刚偏向他们是福运之人的心思瞬间又被带回。 此时,有人匆忙跑来:“爹,爹!不好了,刚才您让我去看什么响,我看了一下,村东和村西,出现两个大坑。” 来人是村长的儿子,村长一听这话,脸色都色了:“当真?” “当真,爹,我亲眼看见!” “村长,您看,没错吧?根本不是神明保佑,而是惩罚!” 村长扭头看那顾婷婷和顾文楼:“你们究竟是哪里人?不请自来,到这儿来引得神明不悦,简直害人!” 顾文楼生气:“我们真的是……” 话未说完,村长儿子突然惊呼一声:“爹,你看那是什么?” 他白着脸,一指神像:“方才,方才神像上有个头。” 众人摒住呼吸,赶紧抬头看。 什么也没有。 “你是不是眼花了?”村长问。 “没有,我真的看见了!” 一语落,庙里突然响起霹雳般的响声,众人吓一跳,不自觉捂住耳光。 “看神像!” 神像那边幽幽亮起一点光芒,神像肩颈断缺之上,出现了一颗头! 脸上画着图腾纹路,庄严还是恐怖,完全看个人如何想,此时,这张脸眼睛圆睁,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神,神像显灵了!”有人惊呼,“快拜见神灵啊!” 有人喊,有人附近,村长正在呆愣,不知是谁推了他一下,正好他双腿有些发软,“扑通”一声跪下。 他一跪,他儿子和村民们也跟着跪倒一片。 他们额头抵地,大气也不敢喘。 顾婷婷和顾文楼脸色青白,心里不知是悲是喜,呆愣愣看着。 神像缓缓开口,声音微沉却十分清晰:“你二人因何不跪?!” 顾婷婷回神,福福身,壮着胆子道:“神明在上,信女一片赤诚,听闻神明灵验,特来……” “放肆!”神像喝断,“你二人做过什么?真以为本神不知吗?竟然还敢拿此种话在本神面前糊弄?” 顾婷婷诧异:“您此话……” 一阵霹雳声响,又把她的话打断。 “上天有好生之德,福禄村本由本神护佑,奈何有人心怀不轨,以至于福运耗尽,祸及全村。本神本想依上天指示,给村民以提示,不料,你们二人竟在此恶意破坏。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神像说的话不多,但逻辑条理清楚,任谁都听明白了,原来村里是有福运的,后来因为有人心怀不轨,做下恶事,才把福运给耗没了。 神明本觉得村民可怜,想给一点指示,结果被这一男一女给破坏了。 人人心里都忿恨不已,抬头盯着顾婷婷和顾文楼。 顾文楼蹙眉,事情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 本想得个好名声,再饮过井水,一切又能恢复如初,可现在倒好,不但没有,反而担上恶名。 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忍不住怒道:“胡说八道!我们……” 一阵霹雳声响,把他的声音掩盖住,这次不只声音,光芒突然起,连两边墙壁上,都显现出巨大神像头影。 轰鸣声,巨大影像,百姓们哪见过这些,都吓得叩头,大气不敢喘。 顾文楼也吓一大跳,心慌腿也痛,慌乱中,不知怎么的,腿窝一软,也跟着跪下。 顾婷婷也慌了,吓得跪下。 顾蓉蓉在房坡上笑,瞧瞧,不过就是简单的镜子、影像和声音,就把他们兄妹俩吓成这样。 冷星赫小声问:“这些机关好神奇,你怎么会的?” “这个啊……” “又要保密?” “这倒不用,”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说,“我小时遇见过一位世外高人,精通机关之术,是他教我的,这点东西于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冷星赫半信半疑,缓缓点头:“这种奇人,我只是听说过,但没有见过。” “有机会吧,让你一起见见。” 混在人群里,站在门外的冷速速也看得清楚,心里受到巨大冲击。 这些都是世子弄的?还是世子妃的妖法?她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过转瞬之间,声音渐渐消散,庙中的光影也不见了,神像前的烛火亮起来,光线把庙中填满。 众人战战兢兢,小心抬头,发现神像又恢复如常,神明的头像已经消失不见。 庙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干净一些,其它的并无差别。 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但所有人都亲身经历,亲耳听到,都知道,那不是梦! 人群中有人道:“村长,这两人该怎么处置?” “是他们,断了咱们村的福运!” “没错,神明说了,本来是要给咱们再续福运的,结果就因为他们恶意破坏,神明又走了!” “就是他们在这里鬼混,我看,就是因为在此行了龌龊无耻之事,神明才会恼怒。” “抓住他们!” 民声沸腾,一声高过一声。 顾婷婷和顾文楼百口莫辩,争辩几句,就被人声吞没,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说的是什么。 就在此时,村长儿子抽抽鼻子,拧眉道:“什么味儿?” 第一百一十九章 香和臭 说时迟,那时快。 村长儿子的话音刚一落,原本空气中淡淡的香气,忽然间像被夜风徐徐吹到面前来,让人心神都跟着美滋滋。 “哪来的味道?竟然如此好闻?”村长有点陶醉地问。 “走,去找找,”他儿子附和。 “那这两个人怎么办?” 村长回过神,想着刚才的惊魂时刻,仍心有余悸。 “此处是神庙,方才神明已经明确表示,不喜他们二人,还是把他们押走,要不然万一神明再次发怒,那……” 村长一听有听,当即决定:“押上他们,先到外面去。” 众人呼啦呼到外头,那香气还在,寻着香气慢慢走,人群中的冷速速提醒说:“这好像是去福禄井的方向呀!” “爹,”村长儿子惊喜,“是不是真的要涌井水了?” 众人皆是惊喜:“如果真能再次涌水,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我们村又能恢复到从前了!” “可是,方才神明不是说……” 顾文楼冷然道:“我都说过了,我们的命格极佳,只要我和我妹妹在,一定会让你们的井再次涌水!” “不信就走着瞧!” 众人面面相觑,走到井边,果然看到井边泛着幽幽的光,香气也越发浓郁。 村长儿子凑到井边:“爹,没错,就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香气。” 顾婷婷心头大喜,赶紧表示冤枉:“现在大家都亲眼看到,亲自闻到了吧?我兄长没有说谎,我是从京城来的,天选福运之女,正因为我们在神明前祭拜过,所以此井才会有香气,一定会再次涌水的。”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跟出来,就在不远处小树林。 冷星赫鼻子里有鼻塞,闻不到他们所说的“香气”,疑惑小声问:“不是说是臭味吗?为何现在他们说是香气?” 顾蓉蓉笑意在眼底微荡:“得把人引过来,再让他们兄妹自我吹捧一番,然后再变臭味。” 冷星赫哑然失笑,心里又有些忐忑——这样聪慧的顾蓉蓉,自己真能瞒得住她吗?关于她生母的死,要不要告诉她? 冷星赫还没拿定主意,井台那边,顾婷婷和顾文楼已经开始吹捧自己。 顾婷婷道:“大家请放心,虽然我出身富贵,但我从未有过轻视人命之心,天选之女,肩上的责任也就更重,待井水重现,我愿意为大家做一些好事,也愿意重修庙宇,为神明塑金身!” 顾文楼拱手道:“不错,我在此发誓,绝不食言!” 村长儿子小声说:“爹,看他们这儿,的确不像是鸡鸣狗盗之徒,方才也许是有点误会,不如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井水能再现,就……” 他话没说完,不少人抽抽鼻子。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好像变臭了?” “不是错觉吧……” “就是变臭了!” 那丝臭味儿,像是突然扩大数十倍,猛烈地像风浪,扑面而来,让人呼吸都跟着一窒。 有些发觉慢的,猛吸一大口,差点被臭晕过去。 所有人都捂住口鼻,后退好几米,村长儿子小跑着退开,差点被臭吐了。 冷速速也被臭得够呛,捏着鼻子道:“怎么这么臭?刚才不是还挺香的吗?” 众人回头看顾婷婷和顾文楼。 他们俩也是一脸的懵,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天选之女吗?香气不是因为你们吗?说,现在为何臭了?” “是不是你们搞得鬼?” 顾婷婷:“……” 顾文楼咬牙:“不是,我们不知道!” “呵,”村长冷笑,“香气就是因为你们,臭味你们不知道?倒真是会挑活啊。” 顾蓉蓉抿唇差点笑出声,这村长真是会形容。 她轻轻打个响指。 冷星赫疑惑:“什么意思?” 顾蓉蓉下巴一抬,指向井那边。 就在此时,井里像发出阵阵声响。 起初音很小,众人吵闹闹的,几乎听不见,但后来……声音渐起。 “什么声?” 众人摒息凝神,都发现声音从井底而出,似低叹,似呜咽,似男又似女。 不少人又不由自主后退几步,脸色煞白。 数声之后,声音又渐渐小了,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声音?”有人小声说。 “不……不知道。” “不会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吧?” “不会吧?” 村长转头,怒视顾婷婷和顾文楼:“说,你们还干了什么?这底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们对我们的福禄井干了什么?” “刚才神明可说了,本来是想恢复对咱们的恩赐的,就是因为他们,在神像庙中不知道干了什么,才惹怒神明!” “就是,这下面一定有问题。” “让他们解决!” 众人声讨,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顾文楼哪受过这个,看一眼吴差官,吴差官被挤在人群外,这会儿费力挤进来,挡在他面前。 刀出鞘,怒道:“闭嘴!都听清楚了,这位,是奉旨押送犯人去岭南的顾大人,是顾尚书之子!你们敢对大人无礼,我看是活腻了。” 村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呵,什么公子,什么大人,哪家的公子狼狈至此?跑到庙中偷偷摸摸。” “就算是官身又如何?我们这村子里神明为大,你们敢对神明不敬,就是不行。” “再说,是你们自己说的,香气就是因你们而起,现在香变臭,就想以身份压人,没门!” 村长一声令下:“来人,把这位公子用绳子拴在腰里,吊下去,让他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文楼大惊,脸色泛白,吴差官等两人又不能真的动刀子杀人,那只会让事情更糟。 不能动武,他们也不是这么多村民的对手,三两下顾文楼就被村民给围住,拿绳子捆在腰里,推到井边。 顾文楼大声叫骂,根本无济于事,被吊下井中。 顾婷婷看到此景,腿都吓得软了。 顾蓉蓉微抽一口气:“这村民们胆子真大,敢把顾文楼吊下去,我属实没有想到。” 不过,这样更有意思,不知道顾文楼看到那些白骨,会是什么反应? 第一百二十章 井下有鬼 顾文楼没有手电,但村民有村民的智慧,他们有自己特制的气死风灯。 但光线幽暗,他又是被吊着,看得不太真切。 这种地方,他活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过,也没想过来。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和院子里的一个丫环,那丫环长得娇俏,他也喜欢,但也知道父母不会同意。 他一边享受着这种小刺激,一边早早给丫环安排好死路。 是怎么来着? 时间太久,有点记不清了——好像就是推到府中后院的那口井里。 要不是今天也被吊着下井,他可能永远都不想起这件事,那个丫环。 一想起来……忽然就觉得后脖子直冒凉气。 光线一闪,他目光无意中一扫,总算是到底了。 再一看,光芒闪过之处,隐隐似有一个骷髅头。 顾文楼眼睛霍然睁大,全身的气都憋在喉咙里。 上面的人还在慢慢往下放绳子。 “差不多了吧?好像就是这么深。” “好像是,上次井没水了,探的时候差不多就这么深。”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顾文楼在下面大声喊。 “救——救命!鬼!” 他这一嗓子,又闷又沉,把上面的人也吓了一跳,手一抖,又下去一截。 顾文楼感觉自己的脸快挨着地,和白骨来个面对面,魂儿都要飞了。 村长意识到不妙,吩咐一声,赶紧让几个小伙子过去帮忙,把人拉上来。 顾文楼双脚一落地,直接瘫软在地,浑身冷汗湿透,话都说不完整。 顾蓉蓉暗自冷笑:“真怂,亏还以什么温润公子自居,就是个怂包。” 冷星赫点头,真诚赞叹:“的确不如你。” 顾蓉蓉挑眉:“那当然。” “井下为何会发出声响?”冷星赫忍不住问,刚才就想问了。 顾蓉蓉轻打个响指。 “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特殊技能,打个响指,奇迹就会发生。” 冷星赫猛地想起,在大牢的时候,他扮成送饭的狱卒,看到顾蓉蓉对着派饭的狱卒打个响指,那个狱卒就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根本停不下来。 顾蓉蓉看他若有所思的样,眉眼笑得弯弯:“奥妙其实在那些药粉上,先香而后臭,气味挥发完,再挥散消失,这个过程中如果有气流,就是发出声响。” “气流?就是有气息进入井底?”冷星赫问。 “不错,”顾蓉蓉笑容微收,“这说明,井不是无缘无故没水了,是有人改了水道,断水层,之后最后的水流把尸首冲到那里,彻底没水。” 冷星赫脸色沉肃:“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去查看一下山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顾蓉蓉点头:“也许,长宁王府的冤屈,也能就此洗刷。” “但愿如此。”冷星赫欲言又止,沉默一瞬间,又问,“那你,和我一起去吗?” 顾蓉蓉摸摸脸:“怕是不行吧?我不得跟着队伍走吗?冷妙妙假扮一两天还行,时间一长,必会露出马脚。” 顾蓉蓉心说:我不想查这些,我想去岭南,一路走走逛逛,不愁吃喝,到岭南实现荔枝自由,安顿好他们我也能自由,再者,我还得抓紧时间看我的空间怎么回事,要是真塌了…… 冷星赫目光微暗,他的确有私心,想让顾蓉蓉跟在他身边,也许,关于她父母的事,她就能知道得晚一些。 能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查清楚。 “怎么?你觉得有困难?”顾蓉蓉问。 冷星赫别开目光:“我是觉得,和你配合得好,而且你的办法多。” 顾蓉蓉轻拍他肩膀:“发现我的好了吧?” 冷星赫点头:“嗯。”那你能陪我吗? 冷星赫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那边村长不明所以,追问顾文楼下面究竟怎么了。 顾文楼此时头脑混乱,也顾不上什么该说不该说,脸色苍白道:“有白骨,下面,有白骨!” 村民们一听,纷纷变了脸色。 “这……” “爹,我们怎么办?”村长儿子有点怕,“这事儿还是不要管了吧?” “是呀,我们又不是官府的,这事也不是我们管。” 冷速速捏着嗓子道:“这不妥吧?神明说我们做过错事,损了阴德,是不是指这个?如果是,再不管,那岂不是更糟?” 村长沉吟半晌:“不错,也许这就是神明给我们的启示和机会。” “这样吧,把火把点起来!多派几个人,陆续下去,结伴而行,我们这么多人在此,还能怕区区一具白骨吗?” 村长这么一说,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按捺不住,自告奋勇。 定了三个人,腰缠上绳子,带着灯,慢慢下井。 村长回头一指顾文楼和顾婷婷:“把他们二人看住,不许放手一个!” 顾婷婷都快吓哭了,颤声问顾文楼:“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顾婷婷激动地压着嗓子抱怨:“你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你写信,我能来吗?” “你在怪我?”顾文楼愤怒涌上来,“我是为了谁?要不是你压不住顾蓉蓉,惹出这么多麻烦,会有今天的事吗?” “我应该好好的做我的官,东宫行走,不日便可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大臣!现在我是什么?”顾文楼眼睛血红,“你说,我是什么?这都怪谁?” 顾婷婷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难道怪我吗?若非太子喜欢我,你能入东宫?是你自己斗不过顾蓉蓉,反来怪我?你当初若是能杀了她,岂有今日之祸。” 两人你怨我,我怨你,顾蓉蓉听得真切,一手拿着小手电,手指按在上面,光柱朝上。 冷星赫拉住她:“你干什么?” 顾蓉蓉嗤笑:“他们骂我骂得痛快,我也得痛快痛快。” “别……” 冷星赫话刚出口,顾蓉蓉已经从树后闪身探出头。 脸,正对着顾婷婷的方向。 顾婷婷正生气,气得头晕脑胀,一抬眼,看到从树后露出一张脸。 那脸很像顾蓉蓉,被绿莹莹的光照着,明明暗暗,看不太真切。 顾婷婷眼睛唰一下子睁大。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祸水东引 顾蓉蓉和顾婷婷四目相对。 顾蓉蓉极慢地咧嘴笑,嘴咧到最大。 顾婷婷浑身汗毛倒竖,全身力气都顶到喉咙,大声尖叫:“啊!!鬼呀!” 顾文楼背对着这边,根本没有看到,心绪刚平复一点,被她猛地一叫,又吓得一跳。 惊愕中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叫什么?” 其它人也过来问:“胡喊什么?” 顾婷婷指着方才顾蓉蓉出现的地方:“那,那,有鬼!” “什么鬼?”看守的人面面相觑,也有点发毛,“去看看。” 两人结伴过去,小心翼翼,什么也没有。 “怎么就你看到?我看该不会是你胡说八道,想吓唬我们吧?” “就是,看他们俩就不是什么好人!” 顾文楼小声问:“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我看到顾蓉蓉……”顾婷婷瑟缩一下,刚才实在太吓人。 顾文楼火气涌上来:“顾蓉蓉算什么鬼?她还没死!再说,她现在在村外,根本没进来。” 顾婷婷害怕又被训斥,也有点火大:“我就是看见了,我又不瞎,又没傻,还能认错?” 顾文楼沉默一下,忽然冒出个念头:“顾蓉蓉可不是什么有福气的女人,她一向背着恶女之名。” 顾婷婷瞬间懂了:“你的意思是……” “今天晚上的事太过蹊跷,这井里也透着古怪,别说再涌井水,我看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顾文楼声音低沉,字字都是狠毒,“不如,来一招祸水东引,把顾蓉蓉叫来,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 顾婷婷用力抿唇,眸中冷光微闪:“好主意。” 冷星赫握紧剑柄,回头见顾蓉正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去哪?” “去找冷妙妙。” 营地那边,众人也感觉到不同寻常。 虽然距离远,听不到声音,但也能闻到味道。 冷知棠小声问:“母亲,这是什么味儿,您闻到了吗?” “暂时不知,先等等看再说,你安生呆着,不要出去。” 过一会儿,香味又变成臭气,冷知棠皱眉还想问,但见母亲也微蹙忧虑,眼中尽是愁思,也就忍下。 母亲和她在一处,知道的能比她多多少? 冷知棠轻握住王妃的手:“母亲,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什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王妃眉头松开:“你说得对,真是长大了,会安慰人了。” 冷知棠靠着她,小声道:“母亲,二哥会在附近吗?” “应该会,”王妃轻声说,“我总觉得,福禄村不寻常,你二哥或许另有打算。” “那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有二哥在,一定会没事的。” 冷妙妙也没睡着,翻来覆去,想着顾婷婷说的那些话。 忽听有暗卫短哨声响,冷妙妙立即悄悄来见冷星赫。 “世子,世子妃!” “妙妙,多谢你,”顾蓉蓉说,“你先和世子离开,这里交给我。” 冷妙妙没想到这么突然,再看远处已经有灯火往这边来,也知情况紧急:“那属下这妆容……” 顾蓉蓉略一思索:“先别换,说不定还有用,听我信号。” “是!” 顾蓉蓉进入帐篷,冷妙妙跟着冷星赫隐入暗处。 冷妙妙思索再三,低声道:“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冷星赫问道:“你是想说顾婷婷说的,关于蓉蓉父母的事?” “世子您知道?” “此事你不必再对其它人提起,”冷星赫语气坚定,“把它烂在肚子里。” 冷妙妙垂首,把所有情绪都咽回肚子里:“是,属下谨记。” 冷星赫不再多言,目光盯住顾蓉蓉的帐篷,冷妙妙识趣地又往后退退。 此时,吴差官已经举着火把回到营地。 奉顾文楼之命,他得想办法把顾蓉蓉弄到井那边去。 顾蓉蓉一向难缠,吴差官看得真真儿的,上路才几天,顾文楼被折磨成这样,赵差官也去见了阎王爷。 他可还没活够。 吴差官清清嗓子,大声道:“都听好了,赶紧起来,随本差官去村里!” 众人纷纷醒来,迷迷糊糊站起,都莫名其妙。 王妃和冷知棠也从帐篷里出来,冷知棠扭头去看顾蓉蓉。 顾蓉蓉打个哈欠,懒洋洋问:“去村里干什么?之前顾大人不是说了,让我们不许踏入村里一步?” 吴差官忍着气:“那是之前,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赶紧去。” 众人低声议论,顾蓉蓉道:“不去,大半夜的不睡觉,去村里干什么?顾大人呢?不会是干了什么坏事,让人家扣下,让我们去救他吧?” “吴差官,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犯人,我们可没这个本事。” 吴差官鼻子都气歪:你手无缚鸡之力?咔咔砍人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她一说不去,冷知棠也附和:“就是,我们也不去,我二嫂身体本来就不适,再说我们柔弱女子,去了能干什么?” 顾蓉蓉抚住额头:“实在不行,谁乐意去谁去吧,我是不行。” 吴差官:“……” 别人去不去都不要紧,关键就是顾蓉蓉得去。 可他不能这么说,否则顾蓉蓉更不去。 有爱看热闹的,蠢蠢欲动。 “吴差官,我们想去。” “不行!”吴差官烦躁脱口而出。 顾蓉蓉微挑眉:“吴差官,你一会儿让去,一会儿说不行,到底是闹哪出?” 吴差官深吸一口气,理理混乱的思绪:“都去,缺一不可,至于去了干什么,到那就知道,不必多言!” 他思索一下又迅速说:“听话乖乖去的,明天可以改善伙食,有一个不去,就取消!” 顾蓉蓉心说这人还挺聪明的,至少比死了的赵差官脑子灵一些,就为了明天改善伙食,她要硬不去,就会被其它人记恨。 顾蓉蓉也没想不去,就是唱唱反调,拖延一下时间,准备点要用的东西。 “既然如此,”她语速放缓,看到吴差官的眼睛里盈盈亮起期待的光。 “那就去好了。” 吴差官微松一口气,这次不但要把犯人们带去,还得带几个帮手。 打定主意,连声催促,带着众人浩浩荡荡赶奔井边。 第一百二十二章 颠倒黑白 冷星赫偏头看看后面的冷妙妙。 “吩咐下去,暂时没有任务在身的,都去井边,随时听候命令。” “是。” 冷妙妙心里暗想,听候命令?是时刻准备保护世子妃吧。 她暗暗叹口气,有点麻烦啊,世子对世子妃像是动了真心,和对顾婷婷那会儿完全不一样,可这中间还有老王爷杀人家父母的仇,这……苍天保佑,希望不是真的,纯粹是顾婷婷胡说。 她匆忙离去,冷星赫在暗处跟随队伍,一路到村里。 此时,井边已经放着三具尸骨,下面的人还没有出来,还在挖。 原本只是好奇的村民,现在个个心头像被压着巨石。 这么多?竟然这么多! 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难怪,神明说村子里有损德的事情发生,说他们作孽! 村长儿子小声嘀咕:“爹,现在怎么办?” 村长也完全没预料到,竟然有这么多,迟疑道:“此事不可随意处置了事,必须报给官府。” “可是,爹,这万一官府要是追究起来,那我们……”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村长沉声道,“你看看这尸骨都成什么样子?绝非一朝一夕,而且不是一具,官府想赖也赖不到我们头上。” 村长压低声音:“你去告诉你的朋友们,无论谁问起,都说具体情况不知,是奉了神明指示,抓住那一男一女,才知井下有恶。” “懂,我懂。” 村长儿子在村里年轻人中还是很有威信的,人缘也不错,此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想惹麻烦上身,都不约而同的同意。 顾文楼心头发慌,皱眉道:“糟了,他们怕是要把事情赖到我们身上。” 顾婷婷现在后悔不已,但说什么也是迟了。 “一会儿顾蓉蓉来了,我们就把她的身份抛出去,”顾婷婷心里暗暗琢磨,不知道车里神秘人知不知道她此时的困境。 若是知道,神秘人物如果肯出手相助,一定能助她脱困。 顾婷婷盘算着从小以大与顾蓉蓉所有相关的倒霉事,等一会儿她来了,必要坐实她“恶女”之名。 脚步声响渐过,影影绰绰,一大队人很快引起这边的注意。 “村长,有人来了!” 村长眯着眼睛看,眼神示意,他儿子立即带着几个小伙子上前,举着火把大声喊:“站住!” “干什么的?” 吴差官上前道:“我们都是来替我家大人作证的!” “大人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他是官身,奉圣上旨意办差,你们若是真对大人不利,上面必会追究,到那时,才是对你们真正的不利!” 自古民不与官斗,村长虽是最微末权力执有者,但也深知其中道理。 一时沉默住,没有说话。 吴差官见有门,赶紧催促众人上前。 顾蓉蓉冷笑道:“说了半天,果然是让我们来给顾大人解围的,顾大人还真被扣住了,这是又干什么损阴丧德,伤天害理的事了?” 她一开口,耳光一样抽在顾文楼脸上。 村长瞬间抓住几个关键词“损阴丧德”、“伤天害理”。 心中暗想,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儿。 顾文楼脸色铁青,正想反驳,顾婷婷给他递个眼色,抢先开口:“妹妹,你为何要这样?” 顾婷婷泪眼婆娑,看上去楚楚可怜,颤声问道:“你不满我和哥哥没有徇私枉法,没有救你,你只管冲着我们来,为何要这样对待这些无辜的村民?” 顾蓉蓉眸子微缩,冷知棠惊呆,莫名其妙质问:“顾婷婷!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都和二嫂一起在村外,也是才知道你们兄妹偷摸来了村里,你说谁害人?” “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顾婷婷心里暗恨,但脸上却落下泪来:“没错,我是和哥哥悄悄进村,那是因为,我们知道妹妹的恶名,知道她是恶运之女,怕给村民带来噩运! 因我是福运之女,听说这里有庙,所以这才和哥哥一起悄悄入庙祈福,一来希望百姓安康,二来也是希望妹妹能够一路顺利,切莫在心里记恨我们,记恨我们也不要紧,但父母年事已高……” 她泪珠晶莹,字字深情,那模样当真让人以为,她担忧自己犯了法的妹妹,却又无法徇私情,只能悄悄来暗中祈求神明。 一片苦心,用情至深。 冷星赫看着顾婷婷作戏,手用力抠着树干。 冷妙妙和冷慢慢对视一眼,默默往后退两步。 “世子~”冷慢慢忍不住开口,“手……” 冷星赫手上力道一收:“我手不疼。” “不是~树,疼。” 冷星赫:“……” 冷妙妙赶紧道:“世子,顾婷婷颠倒黑白,显然是想把脏水和怒火都引到世子妃身上,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得帮帮世子妃呀!” 冷慢慢点头:“对~” 冷星赫蹙眉,稳住心神:“看看再说,蓉蓉叮嘱过我,不要轻举妄动,她应该有办法。” “实在不行的时候,直接动手。” 直接动手?那不就是来硬的? 也对,冷妙妙心想,阴谋诡计他们这些人是欠缺一点,但,来硬的,他们世子可没怕过谁。 顾婷婷的话,成功把村民的目光都引到顾蓉蓉身上。 “恶女?”村长儿子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顾婷婷抽泣道:“我们虽是姐妹,但命运截然不同,当年护国寺的方丈就曾说过,我们姐妹二人,一个是福运之女,一个……是恶运之女。” “虽如此,但哪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女儿,都不肯舍弃,一直养在府中,四处求告,寻求解运之法。不料,”顾婷婷一顿,“恶运终究还是来了,大婚次日,她连同婆家所有人,都被投入大狱,要开刀问斩,几经波折之下,才幸得流放。” “没想到,走到此地,竟然又……” 顾婷婷没再往下说,嘤嘤哭起来。 冷知棠气得跺脚:“你……” 她想大声骂,顾蓉蓉却按住她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 顾蓉蓉丝毫不慌,迈步走出人群,到顾婷婷和顾文楼面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女,果然不同寻常 顾蓉蓉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顾婷婷面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告诉他们,我是恶女,村里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 “村里的大坑,我炸的;井里的人,我杀的;还有刚才他们说的庙里,庙在哪儿?”顾蓉蓉一摆手,“这不重要是吧?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庙在哪无所谓,没进去过无所谓,反正显灵了,说要降罪,也是因为我,对吗?” 顾婷婷双手紧握:“你别……” 别想胡乱岔开话题。 “别什么?别胡说八道?我哪句是胡说?”顾蓉蓉语气平静,目光在顾婷婷和顾文楼身上掠过,“我们就是犯人,长宁王府的流放犯,走哪,去哪,都是顾大人说了算。” “比如天黑刚到之时,顾大人说,不许我们踏入村子一步,方才又派人叫我们来,说必须得来,不容有误。” “呵,”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一会儿让来,一会儿不让来,都是你们说了算,我倒是不懂了,就这样最后还是能算到我头上,是吧?” 顾蓉蓉低头看顾婷婷的衣裙:“怎么你现在这副打扮,也是我弄的?” 冷知棠大声道:“就是,我二嫂说得对!我二嫂这么好,队伍中谁人不知?你们自己干了缺德的事被神明惩罚,别怪在我二嫂头上!” “蓉蓉,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顾婷婷抽泣说,“毕竟谁愿意相信自己的命运会恶到这种地步呢?想当初你把你姨娘克死……” “说这事儿?”顾蓉蓉短促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那这么多年来,是你身边死的人多,还是我身边死的人多?顾婷婷,你这次来丫环都没带,是觉得麻烦不想带,还是无人可带,新的一批还没入府?” 顾婷婷:“你!” 顾蓉蓉环顾四周:“各位,路过此地,半夜进村,实在冒昧,我随夫家长宁王府被流放,本不想惹任何麻烦,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她微叹气,看到一旁的尸骨:“陈年尸骨,虽没有什么尸气病气,但大家还是要小心些。我略通点医术,谁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若看得起我,我愿意相助一二。” 几番话下来,村中百姓看她的目光,和善了许多。 村长问道:“你们是长宁王府的人?” “正是,”王妃上前道,“家夫正是长宁王。” 村民面面相觑,村长上前道:“原来是王妃,失敬,我们都听说过长宁王的威名,深表敬佩。” 王妃点点头:“蓉蓉是我的儿媳妇,这一路走来,多亏了她,方才我们一直在村外,这里发生何事,实在不知。” 顾婷婷眼见诬赖不成,有点急:“恶运在身之人,即便不进村,也是……” 顾蓉蓉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没完了是吧?顾婷婷,我不想理你,给你脸了是吗?” “什么天选福运之女,什么恶女,当初是怎么传出来的?不过就是你母亲争宠的手段罢了!”顾蓉蓉笑收一收,“那个老和尚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谁不知道,他和你母亲有私情,传出这些话,无非就是捧你,打压我和我的生母罢了!” “现在我生母死了,你们早知王府被诬告,故而迷晕我,把我塞轿子里替嫁,我不想多言,既然嫁到王府,那我无怨无悔,流放就是流放,离开京城是非之地,以后过得更好。” “可你呢?非要咄咄逼人,还不依不饶,”顾蓉蓉一指顾文楼,“你们作恶,被神明察觉,遭受天谴,还想找我出来背锅?” 顾蓉蓉手捏银针,高举过头底:“我有天师所传救命医术在身,连功德都有,怎么会是恶女,又怎么会害无辜之人?” 村长儿子看着顾蓉蓉举起来的银针,揉揉眼睛,惊呼道:“父亲,你看,她的银针,会发光!” 众人细看,可不是,顾蓉蓉高举银针,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芒,那光芒渐渐蔓延,不只银针,还有她的手,她的手臂…… 慢慢的,直至全身。 她身沐银光,柔和光亮,白润精致的小脸,脸上怒意渐收,神情悲悯,竟是神女降世。 “是……这是,”人群中,冷慢慢小声且缓慢,“神~女~吗?” 村民们心中震惊转为敬畏,不自觉后退两步,静静看着,不敢放肆,更不敢随意上前。 顾文楼惊讶之后怒道:“顾蓉蓉,你又耍什么花样!” 顾蓉蓉上前,打量着他:“顾大人伤势严重,何苦非得走动?这样一来,伤势更难痊愈。” 不等顾文楼说什么,顾蓉蓉上前,手指在他前胸点几下,顾文楼再想说可就说不出话来,软绵绵倒下去。 顾蓉蓉捏着银针,刺入他体内,顾文楼紧咬的牙关慢慢松开,眼前似乎有虚幻的影像出现。 是他之前和顾婷婷一起在庙中的情景。 他惊恐道:“我们无意冲撞,神明切莫怪罪!是我那妹妹顾婷婷,她上香时撞到香炉,撞翻香案,与我无关!神明要罚就罚他她!” 顾婷婷惊愕道:“你在说什么?顾蓉蓉,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顾蓉蓉叹气:“他难道不是我的兄长吗?看来,你们果然没把我当成妹妹。” 她手起除针,顾文楼长出一口气,方才的幻象消失,竟觉得身上也舒坦了许多,这些日子压在胸口的郁闷之气消退许多。 他重重吐口气,缓缓坐起来,抚头道:“我苦这伤痛久矣……总算好了些。” 顾婷婷气急败坏:“哥,你在说什么!” 顾文楼此时才回过头来:“我说了什么?顾蓉蓉,你对我做了什么?” 村长儿子看不下去:“你们可真行,人家刚才救了你,你现在清醒了,立即反口不认。” “就是,怎么能这样?” “还一个门里出来的,呵,这就是京中贵女干的事?” 顾婷婷脸色青白交加,顾蓉蓉摇头叹气:“大家不必为我鸣不平,我早已习惯,还是看看这些尸骨,能不能找出她们的身份,摆香案,超渡她们吧!” 顾蓉蓉这么一说,村民都觉得,她身上的光晕更亮了些。 神女,果然不同寻常!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恶鬼面具人 顾蓉蓉在井边找一块干净的砖坐下,双手合十,眼睛也闭上。 她身上持续发着微微的光,坐在那里,端庄而肃穆。 村民们都摒住呼吸,谁也不敢大声打扰,无人敢多说废话议论,连动作都轻了许多。 顾婷婷咬牙切齿,眼神怨毒地盯着顾蓉蓉,好个顾蓉蓉,真是生了张利嘴,早知道当年就把她先毒哑! 不,就应该拔掉她的舌头! 顾婷婷扭头看顾文楼,低声问:“现在该如何?” 顾文楼也焦头烂额,方才被顾蓉蓉一通针扎,又有点幻觉,又有点舒坦,说不上来的复杂感受。 “不知道,”顾文楼无奈,“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顾婷婷不满:“你方才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说那些?” 顾文楼羞愧又不愿承认自己无能:“闭嘴吧,我们小看了顾蓉蓉,被她反制,你没看出来吗?” 顾婷婷气结,现在也无计可施。 暗影中的冷星赫轻吐一口气,浑身的紧绷暂时松下来——顾蓉蓉总是有新奇的办法,危险关头而临威不乱。 顾蓉蓉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压根也不会念超渡的经文,闭上眼睛就进入空间。 一进空间,心里有点发凉,空间还是这么德行,雾霾弥漫,什么都笼罩在灰蒙蒙里。 顾蓉蓉无奈叹气:“这究竟是怎么了?给个提示也行啊,弄得像世界末日一样,这是要干什么?” 在一间小仓库门前坐下,找出点吃的,慢慢吃。 忙活这么久,也没顾上吃点东西,真有点饿了。 拿的是一只烧鸡,味道还不错,细看,忽然想起来,这是从王府厨房里拿的。 “味道不错,”顾蓉蓉看看空间,“就是在这种环境里吃东西,体验真是不佳。” 好在,别的功能倒也没有缺失,只是持续这样下去,顾蓉蓉心里还真没底。 还是得揣点银票在身上。 到另一个房间门前,这里面装的是从不同人家装来的财宝。 翻来找去,顾蓉蓉忽然发现那卷画轴。 鬼使神差,展开看看,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这画现在怎么样,这阵子也没顾上看。 展开一瞧,顾蓉蓉眼睛霍然一睁:“不会吧?被水泡了?没有啊!” 画中人的脸模糊一大片,像被水狠狠泡过,糊得很都看不出来。 顾蓉蓉摸摸画,疑惑不已:明明挺干的,也不湿,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只是容貌看不清楚,现在连上半身都快看不清了。 匆忙打开其它几幅画,别的画都完好无损,还有些古籍字帖,也都正常得很。 唯独这画。 顾蓉蓉看着画中的人,哭笑不得:“画啊画,你究竟是怎么了?运气不太好啊,别的都没事,就你成这样。” 还以为这是跟着她穿过来的画,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现在倒好,什么都看不清。 正胡思乱想,忽听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尖叫吵闹。 顾蓉蓉匆忙把画收起,赶紧退出空间。 刚一退出,就被人拉了一把。 她睁开眼,迎面就看到一抹刀光,正劈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那块干净的砖也被劈成好几半。 顾蓉蓉抽口气,打量挥刀的人,身材高大,一身键子肉,脸上戴着恶鬼面具,手中刀大而沉,刀身很宽,是一把鬼头刀。 “没事吧?”冷星赫低声问。 顾蓉蓉扭头看他,他也戴上面具,但不是恶鬼面具。 “怎么回事?” “不知,突然冒出来的,”冷星赫递把剑给她,“人不多,目前是三个,但出手狠辣,村民死了两个,伤了好几个。” 顾蓉蓉提剑在手,迅速看向四周:“知棠和王妃呢?” “放心,慢慢和速速保护她们。” 顾蓉蓉放下心:“也许是山里的人。” “我也这么想,若是如此,就更说明,井里那些尸首与他们有关,”冷星赫说轻,挥剑迎上一个恶鬼。 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候,顾蓉蓉也提剑冲杀上去。 他们来得突然,村民最开始是被惊着了,像无头的苍蝇,后来听村长的号令,又仗着地形熟悉,迅速撤到暗处藏身。 恶鬼面具人本也不是冲着他们来,也不去追赶他们,甩出铁链飞抓,要把尸骨抓走。 果然!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想法不谋而合:这些人果然一定有阴谋,尸首定和他们有关。 “叮”一声,顾蓉蓉挥剑把飞抓的铁链砍断。 恶鬼面具人低头看看断了的链子,又抬头打量顾蓉蓉。 面具遮脸,顾蓉蓉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只凭这眼神,就知道他一定很生气。 顾蓉蓉气死人偿命,抡着砍来的飞抓道:“忘了介绍,我最擅长的就是剁爪子,不该伸手的地方伸了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恶鬼面具人冷笑:“你是什么人?有胆气。” “一般一般,”顾蓉蓉毫不畏惧,“对付你们几个恶鬼,本神女还是绰绰有余。” “神女?”恶鬼面具人哼笑,“受死吧!” 顾蓉蓉表面嘻哈,内心一点都不敢轻视这些人。 他们一看就是练家子,这个世界还有内力内功,这些都是她欠缺的。 顾蓉蓉眼角余光看到想趁机溜走的顾文楼和顾婷婷,对恶鬼面具人道:“你想抓就抓我,冲着我来,可别抓我的哥哥姐姐,他们身份贵重,抓了他们,你们也别想逃。” 恶鬼面具人怒极反笑:“我偏要抓他们,你能奈我何?” “跟你拼命,”顾蓉蓉把剑一横。 话音落,恶鬼面具人手腕一甩,另一条铁链飞抓又飞出去,直奔顾婷婷! 顾婷婷正在跑,但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心慌腿软,根本跑不快,刚才听到顾蓉蓉的话,又气得七窍生烟。 一回头,飞抓直奔着她过来,飞抓锋利,尖尖闪着寒光,顾婷婷已经被吓呆,腿脚完全动弹不得。 几乎是眨眼间,飞抓已经到眼前,她都能闻到那股子铁器特有的味道。 她吓得大声尖叫,双手一捂脸,往下瘫软。 飞抓在她的额头上狠狠掠过,铁味混上血腥味,还有额头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感,被血染红的眼底,无一不再刺激着顾婷婷。 “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侠容易猝死 顾婷婷栽倒,翻滚着滚到前面的小土沟里。 右腿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咔”一声微响,痛得她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想痛叫出声,又怕会吸引到追杀她的人,只能拼命死死咬住嘴唇,煎熬着等这种痛感赶紧过去。 另一边,有人悄悄爬到她身边。 顾婷婷现在满额头是血,脸上还沾了好多土,和血混在一处,眼睛都被糊住,根本看不清是谁。 那人狠狠盯着她,手里抓着一块石头,对准她受伤的额头,用力砸下去。 “唔……”顾婷婷这下可忍不住,刚想叫出声,那人用力捂住她的嘴。 “叫你骂我,叫你看不起我!以前我哄着你,捧着你,你竟然那么骂我!顾婷婷,你有什么了不起?” “啪!”又砸一下。 顾婷婷又痛又怕:“你……” 冷秀秀压着嗓子,凶狠地笑,面目近乎狰狞:“你去和阎王爷说吧!” “啪!” 血花四溅。 …… 顾蓉蓉手中刀一翻,再次削断恶鬼面具人的飞抓,面具人低头看看,疑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我是神女,”顾蓉蓉把飞抓踢到一边,“恶鬼,怎么能打得过神呢?” 恶鬼面具人冷笑:“是吗?既然这么说,今天就必让你知道厉害!” 他弃飞抓,从腰后抽出鬼头刀来,刀光一闪,大刀直劈过来。 力大刀沉,顾蓉蓉没有与他硬碰,仗着身姿灵巧,招法灵活,也没有落下风。 面具人心头惊讶,这种招式倒是没有见过。 那边冷星赫快刀斩乱麻,迅速解决掉麻烦,过来相助顾蓉蓉。 正要加入战团,远处灯光一片,来了一队人马。 恶鬼面具人一见,这队人马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之多,立即收住招式。 “撤!” 他们刚要走,顾蓉蓉手掌一翻,趁他们不备,甩出几珠火珠。 之前和他们面对面打,又是全神贯注,完全没机会,现在不一样了。 那几人不知是什么,用刀一碰,“啪”一声炸开一个火球。 这东西威力不算太大,是顾蓉蓉之前抓住一个变态杀人犯,私下还制造火药,最后收缴赃物的时候搜到的,一直扔在空间里。 对于见惯了热兵器的顾蓉蓉来说,威力是不大,但对于这些古人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大。 一炸开,火球直接扑面,头发都被烧掉一些,幸亏戴着面具,否则眉毛也得烧了。 纵然如此,有两个人的手臂和前胸衣服被烧,瞬间起火,吓得赶紧就地打滚,才算是压住。 三人连滚带爬,狼狈逃窜。 此时,那队新来的人马已经到了眼前。 是衙役和捕快,最后是坐着马车的县太爷。 吴县令今年刚过四十,白面黑胡,眼睛透着几分精明。 一下马车,正好看到那三人逃走,赶紧吩咐:“快,去追,把他们拿下!” 几名捕快赶紧去追,吴县令看着他们走远,融入夜色,这才上前来。 村长从树后出来,看到他又惊又喜:“吴县令,你怎么来了?” “本官入城办事,路过此地,听到有打斗声,”吴县令看看他,又看看顾蓉蓉和冷星赫,“发生何事?你们是什么人?” “吴县令,”村长赶紧解释,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大致说一遍。 吴县令边听边皱眉:“有这等事?那押送的差官呢?” 押送的差官手中都有朝廷的文谍,村长他们不懂,吴县令可懂。 村长环顾四周,这乱嘈嘈的,上哪找顾文楼? “快,快去带人找找,”他吩咐自家儿子。 “是!” 吴县令打量顾蓉蓉:“你是神女?” 顾蓉蓉毫不脸红,坦然点头:“是啊,没错。” “既然如此,”吴县令略一沉吟,“那你一会儿跟我走,给这些尸骨超渡一下吧。” “渡完了,”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就已经渡过,大人是要把这些尸骨弄走吗?” “当然,”吴县令痛惜,“这么多尸骨,可不是小事,本官要带回去,让仵作好好查验一番,再贴一贴寻人启示,查验一下报案的失踪卷宗,多方面齐下手。” “这些尸骨,本官也希望他们尽快回家,入土为安,若真都是本县的人,那本官就要写罪己书,好好地自省。” 吴县令说得诚恳,听者无不感动。 顾蓉蓉笑笑,拱拱手:“吴县令真是个好县令。” “为官者应该做的而已,”吴县令又看向冷星赫,“这位是?” “他是一位路过的大侠,仗义相助,”顾蓉蓉偏头看冷星赫,“大侠,你可以走了,多谢。” 吴县令道:“原来是路见不平,拔高相助者,那不如……” “大人,”顾蓉蓉打断他,“他是个哑巴。” 冷星赫:“??” 吴县令一愣:“啊,原来如此,那……” “他还有个怪癖,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呆得时间过长,否则就容易猝死。” 吴县令抿抿唇,后面的话没法再说。 冷星赫:“……” 顾蓉蓉看他:“还不走?一会儿晕倒我还得救你。” 冷星赫已经完全不想说话,转身离去。 村长儿子带着人把顾文楼抬过来。 顾文楼这叫一个惨,本来腿就不好,又滚到树林边,满身是土和碎草,灰头土脸,都看不出本来面貌。 要不是村长儿子还记得他身上的衣裳,恐怕还在还没有找到。 顾蓉蓉扫一眼,抿唇忍住笑。 吴县令一见顾文楼这样,也愣了愣:“这……” 吴差官一拐一拐地从远处跑过来,喘着粗气道:“大人,大人!” “我是顾大人身边的差官,”吴差官道,“大人的文谍都在村外。” 吴县令点点头:“先把人救下,回头再看文谍不迟。” 命人帮忙,把顾文楼带上马车,顾文楼还昏迷着没醒,吴差官左右看看,不见顾婷婷。 “大人,还有顾小姐,也一并找找吧!” 吴县令迟疑一下,还是点头,吩咐人去找。 顾蓉蓉也环顾四周,顾婷婷去哪了?飞抓那一下应该是抓住了她,但不至于要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询问往事 冷星赫退到树林中,冷速速看到他,赶紧打声呼哨。 “世子,我们在这里!”冷速速快步迎过来,“世子您没事吧?可有受伤?您放心,小姐和王妃好着呢,没有受伤,不过她们也没有认出属下来,还以为属于是苏飞。” “世子,属下想请您示下,继续用苏飞的身份,还是告诉她们?” 冷星赫扫他一眼:“不必,你就用苏飞的身份好了。” “这样啊,”冷速速倒没有意见,“也好,属下遵命。这样也好,属下隐瞒身份,王妃他们不知,别人就更不知了,正好可以隐在暗处,哪天若是用上,正好可出其不意。” 冷星赫看着自己的手下一言难尽。 冷速速看看他身后,压低嗓子说:“世子,那个女人呢?您发现没有,她可能真的会妖法!” “属下没有撒谎,您都亲眼瞧见了吧?” 冷星赫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跳着疼:“好了,此事……” 冷慢慢上前来,揪住冷速速的后脖领子,直接把他拖走。 冷速速小声不满:“你拖我干什么?我还没听完世子要说什么,万一有什么重要任务吩咐我呢?” “不会!”冷慢慢少见的干脆。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世子?呵,别以为我这段时间没在世子身边,你就能越过我去,冷慢慢,我才是世子身边的最佳心腹!” 冷慢慢慢吞吞且坚定:“闭、嘴、吧、你。” 冷星赫抚抚额头,走到王妃和冷知棠面前。 “二哥!”冷知棠高兴,“我就知道你一定在我们身边,二嫂呢?” “她没事,这边的县令来了,正说话,她怕别人认出我,让我躲一躲。” 冷星赫一指不远处的小树:“知棠,你去那望风,我有话要和母亲说。” “哦,”冷知棠也想听听,但还是乖巧过去望风。 王妃背过身,压低嗓音:“有事?”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是,和刚才的事无关,”冷星赫欲言又止,抿一下唇,还是问出口,“母亲,我想问问您,您听父亲说过,关于顾蓉蓉生母的事吗?” 王妃一怔:“她?怎么想起问这个?” 王妃看着冷星赫的神色:“你不是嫌弃别人出身的人,更何况那人是顾蓉蓉,为何忽然想起问她的生母?” 冷星赫心微沉:“我听到一些传闻,与她有关,所以想问清楚。” 王妃略沉吟:“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那时候顾蓉蓉还没有出生,她生母确实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冷星赫追问,“因为何事?可曾有过什么……冲突?” “这倒不曾,我当时没有在,只记得你父亲提过一嘴,当时他好像也有点意外,说了一句,原来是她。” 冷星赫心狠狠一坠:“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你父亲没再说,我也没问,”王妃回想,“听说她母亲还是受宠过一段时间,至于后来为什么会那样,就得问顾尚书了。” 冷星赫沉默半晌,又问:“那您可见过父亲有一本手札,上面有一套枪法?” 王妃不假思索:“的确有,而且你父亲很看重,经常带在身边,离开王府去边关时,也经常带着。” “为何?父亲的兵器也不是枪。” “我也这样问过他,但他说,有机会还是要习一习枪,枪是兵器之王,能学好自然是最好。” 王妃微翘唇:“你知道,你父亲是若不是因为要带兵打仗,就会四处找人比试,他就是个武痴。” 冷星赫脸色泛白,手紧握剑柄,指关节都有点发白。 王妃察觉异常:“怎么?发生何事?” 冷星赫想说,又觉得事情尚未查明,若是说了,难免会让母亲担忧,若是查过之后是子虚乌有的事,那岂不是白让母亲担忧一场,长路漫漫,本就辛苦,何必再让母亲心生忧虑。 如果查过之后……确实有,那到时候再与母亲商议不迟。 冷星赫打定主意,勉强笑笑:“也没什么,就是顾婷婷,说了蓉蓉母女的坏话,我想多了解一点,以免被她胡说八道地骗了去。” 王妃叹口气:“顾婷婷的确不是什么善类,以前倒真是被她蒙骗住,可见心思深沉,装得也蛮好。蓉蓉直爽,在这方面怕不是她的对手,既是与蓉蓉已经成婚,那婷婷再如何,也就与你我关。” 冷星赫微摇头:“还是有关的。” 王妃提醒:“星赫……” “母亲,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她之前骗我,说愿意与我厮守之类的,我生气过后,倒也没什么,如您所说,以后不再来往便是。” “但,她屡次三番想害蓉蓉,我就不能说与我无关了。” 王妃为他理一下衣袖:“这样想是对的,你若维护,也只能维护蓉蓉。” “儿子明白,母亲放心。” 冷星赫垂眸,心头滋味复杂:看来,父亲和蓉蓉生母的事,要尽快查清楚。 树林外,顾蓉蓉正和吴县令道别。 吴县令手下的人干活麻利,把地上那些尸首装车弄走不说,还特意又去井底下看了一遍。 他们带着灯和绳索,比村民们速度更快,也更专业。 吴县令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尸首,暗暗叹气,还微湿了眼眶。 直到听下面的人说,井底已经没有尸首,这才含泪离去。 他想诉顾蓉蓉同去,被顾蓉蓉以身上还有福泽未散,要把福泽散在村里之名,把吴县令打发走。 村长拱手道:“神女,不知你所指的,是什么福泽?要怎么散在我们村?” 顾蓉蓉:“……” 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能吸光发光的粉已经功效殆尽,不再发光。 “村长放心,您瞧我现在神光不再,代表这福泽已经洒过了,放心吧,村子里慢慢会好起来,还会有喜事的。” 村长心头欢喜,又仔细打量她,可不是,原来的微微银光,现在一点都看不出。 顾蓉蓉沉吟道:“相逢即是有缘,何况我还和村民共患难过,这样吧,我可再助村民一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与众不同的患者 村长一听,喜出望外。 “不知神女的意思是……” 顾蓉蓉认真道:“告诉村里的百姓,但凡有病的,无论是大是小,也不论是寻常病症还是疑难之症,都可以来找我看,分文不取。” 村长欢喜道:“多谢神女!正好我老伴平时就经常头疼,不知能否请您给看看?” “当然,把人带来吧!” “不如请神女去我家?我们也好招待一二,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顾蓉蓉笑着摆手:“不必,就在此处吧。” 去村长家,也许有胆子小的村民就不愿意来了。 看病是真,顾蓉蓉想借机打听一点山里的消息也是真,从井下那些尸骨来看,山里的事已经时日不短,应该不会一点痕迹都不露。 村长命人给顾蓉蓉抬了张桌子,弄把椅子,还摆了几碟干果,一壶热茶。 顾蓉蓉坐下等,没多久,村长老伴先到了。 “手伸出来,把把脉,”顾蓉蓉认真严肃。 村长老伴伸出手,顾蓉蓉一边把脉一边问:“一般什么时候会痛?” “也说不好,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 顾蓉蓉暗想:得,这和没说一样。 看不出什么端倪,顾蓉蓉干脆手放在她头上,直接释放修复力。 这不算大问题,也不用放太多,但村长老伴已经面露惊喜。 “哎呀,真不疼了,方才我还有点疼,头脑发昏,现在感觉清楚得很,”她对顾蓉蓉行个礼,“谢谢神女,我都有好多年没有如此舒坦了。” 村长一见,心里越发高兴,恨不能自己也得点什么病。 一炮打响,其它村民也跃跃欲试。 顾蓉蓉让他们排队,一视同仁,一个个按顺序看。 一连三个,都是老者,也是头痛脑热,胳膊腿儿痛的小毛病,一丢丢修复力,足可以解决问题。 直到第四个时,有点不一样了。 患者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多岁,头发披散没有束起,身上倒是捆着绳子,他虽头发散乱,但脸和身上还算干净,衣服有些旧,但并不破。 可顾蓉蓉抽抽鼻子,闻到一点点腥臭之味。 年轻人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有个老婆婆,眼睛红肿,愁容满面。 “神女,求你帮我儿子看看吧,我儿子上山砍柴,不上心摔伤了头,脑子有些不清醒,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顾蓉蓉仔细打量这个男人,他呆呆坐着,目光也呆滞,听完老婆婆讲的话,突然转头看向老婆婆,原本呆滞的目光变得凶狠。 “胡说,胡说!我脑子才没有不清醒,”他边说边站起来,想朝老婆婆扑过去,奈何身上捆着,往前一扑,直接栽倒在地。 村长儿子道:“李野又发疯了,你说你带他出来干什么?这种疯病,十里八乡的大夫都看过了,说根本治不好。” 老婆婆把年轻男人扶起来,眼里又流出泪:“不会的,我儿子以前那么好,我们母子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治不好的。” 村长儿子撇撇嘴,还想说什么,顾蓉蓉看他一眼,村长儿子觉得那眼神凌厉得很,吓得一噎,把话咽回去。 顾蓉蓉没说话,伸手扯开年轻男子的衣领,在他颈侧看到几道深深的抓痕,已经发炎化脓,难怪会闻到腥臭味,就是这伤口发出来的。 老婆婆说:“这是从山上摔下来时,被山石划伤的,药也上过,就是不见好。” 顾蓉蓉微蹙眉:山石划伤?这可不像,分明就是爪痕,是被抓伤的。 见顾蓉蓉沉默不语,老婆婆有点担心,急切问:“神女,我儿子这病……” “您放心,可以治,虽然不像其它人能迅速好,但也可以,”顾蓉蓉笃定,转头对村长儿子说,“帮忙找我小姑子来。” 冷知棠脆生生道:“我在这儿!” “二嫂,有什么吩咐?” 顾蓉蓉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让苏飞帮你去把帐篷弄一顶过来。” “哦,好的,我马上就去!” 别人不会弄,冷知棠自己去顾蓉蓉也不放心,带上冷速速正正好。 老婆婆要对着顾蓉蓉磕头,被她拦下:“不必客气,老人家,稍后我要给他单独治伤,麻烦您守在外面,这样,您家里定然有熬药用的药锅小炉吧?” “有,有的,我平日经常熬药,都有。” “那麻烦您去取来,稍后我也要开个方子。” “好。” 老婆婆回头看看儿子,顾蓉蓉宽慰:“放心,交给我,不会有事。” 冷星赫在树后瞧着,很快明白顾蓉蓉给村民看病的意图。 王妃叹气:“还是不太太平,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们一起走。” 冷星赫本来想的是,过了福禄村,把顾婷婷的事情解决,就找个机会,进入队伍。但现在……又出顾蓉蓉生母的事,他总得查清楚之后。 “快了,”他说,顾蓉蓉生母的坟,按顾婷婷所说,就在福禄村不远,他已经派人去找,很快就会有消息。 如果没有这座坟,那就说明此事是假,根本不用再查下去。 如果有这座坟,那要查的事情就多了。 他的目光锁定顾蓉蓉,月光灯火下的她,认真专注,当真很美。 这样的她,他以前是瞎了眼,就没有看到。 但愿,一切都不晚。 正胡思乱想,冷知棠带着帐篷回来,按照顾蓉蓉所说,熟练的扎在不远处的平整地上。 顾蓉蓉拉着年轻男人,让他进帐篷。 年轻男人上了疯劲,说什么也不肯进,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我没疯,我没病!天佑我,神兽佑我!放开我!” 顾蓉蓉敏锐抓住他话中的关键词“神兽”,莫非,他颈侧的伤口,就是所谓的“神兽”抓伤的? 他转身要跑,顾蓉蓉一抓住他后脖领子,另一手竖手刀,直接一下子砍晕,单手拖入帐篷,扔在地上。 村长儿子和几个伙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摸摸自己的脖子。 顾蓉蓉进入帐篷,拿些草药给冷知棠,让她守着,等老婆婆来,直接熬药。 帐篷里,顾蓉蓉扯开年轻男人的衣领:“我放多点的修复力给你,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姻缘洞和神兽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手指按在年轻男人的伤口上,缓缓释放修复力。 那几道深深的抓伤,慢慢消除脓肿,发炎的迹象也在慢慢退去。 这次释放的修复力比之前几个病患的总和还要多,顾蓉蓉额头也渗出薄汗。 她没有把年轻男人直接治好,以免无法解释。 外伤是差不多,顾蓉蓉又把手放在年轻男人头上。 男人的脑子不清楚,说是撞伤过,大约是伤到脑部神经或者有淤血什么的,顾蓉蓉按着他的头,注意看男人的状态。 片刻,外面也有了熬药的味道,男人还在昏迷中,但眉头微微皱起。 顾蓉蓉收回手,在旁边坐好,意识进入空间。 空间里还是那副德行,灰蒙蒙的看不清,顾蓉蓉都懒得再吐槽,直接找点东西吃,补充能量。 修复力释放得不算多,在之前,这点对于顾蓉蓉来说就是毛毛雨,但现在她这原主的体质不行,空间还乱套,哪哪都不顺利。 吃了东西,休息片刻,感觉好了些,刚退出空间,那个男人醒了。 他一睁开眼,顾蓉蓉就看得出,意识应该清醒不少,比起之前的呆滞、凶狠,更像正常人。 “你是……”男人扶着头,挣扎着想坐起来,“我这是在哪?” 顾蓉蓉如实说:“这是村外,你母亲在外面给熬药,我是给你看病的。” 男人抚着头:“看病?我……哦,我从山里……” 他脸色骤然一变,似想起什么,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回头看身后,好像怕什么在身后偷袭他。 顾蓉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神色,心里暗想,运气应该不错,这个男人,应该在山里遇见了什么,想必多少会知道点线索。 顾蓉蓉也不催,静静等着,男人慌乱地爬起来:“多谢你,我先走了。” 他想出去,但不知道从哪走,像只无头苍蝇,东窜西撞。 顾蓉蓉淡淡道:“你急什么?” 男人低头:“我……我没。” “你叫什么?” “李野。”他小声说。 “你母亲说,你是上山打柴,撞伤头,还被山石割伤脖子,”顾蓉蓉语气平静淡淡,“你的头是不是撞伤我不知道,但你的脖子,不是山石割伤。” “治病,讲究对症下药,你若不说出实情,我也无法保证,能完全给你治好。” 李野身子微微一抖,伸手摸摸脖子。 顾蓉蓉眸子微眯:他摸的是脖子,不是头。 也就是说,在李野看来,他的脖子比头伤得更重。 “我……我其实……” “你母亲的眼睛都红肿,有的地方都有溃破的迹象,可见平时为你哭了不知多少回,不为别的,只为你母亲,你在隐瞒什么?” 李野脸色一白,神情痛苦:“我不想让母亲难过,更不想让她跟着担惊受怕!可是,我能如何?我……我说了又能怎么样?你就是个大夫而已。” 顾蓉蓉轻笑,从容道:“你错了,我不是大夫,我是神女,村长请求我为村里散福泽,我见村民淳朴,不忍他们病痛缠身,这才想着让有病的都来看看,这才遇见你。” “看病,只是我最微小的一个技能。” 李野微讶,打量顾蓉蓉半晌,似下定决心:“其实我母亲也不知道,我不是去山里打柴,我是去找素香的。” “素香?”顾蓉蓉问,“那是谁?你喜欢的女子?” 李野痛苦点头:“是,我喜欢的女子,也是我的未婚妻,只不过,我家家境不好,自父亲去后,我又读书,花费颇在,家境就越发贫寒,素香的父母便想毁了婚约,把她嫁给别人。” 顾蓉蓉微微颔首,等他继续说,苦情,有情人被拆散,这样的事顾蓉蓉不知道听了多少。 李野平复一下情绪,继续说:“素香不想和我退婚,但又拗不过父母,便想着去山里的姻缘洞求神明保佑,让我们能再续情缘。” “谁知,”他哽咽,“自那日之后,素香回去就开始生病,缠绵不愈,我听说了,想去看看她,却被挡在门外。” “我守了几天,看到她父母又带她去往姻缘洞,大概是想着事情从哪里发生,就从哪里了。后来,我听说,他们在那里得到启示,把素香留下,让她在洞中三日,方能让神明再为她聚魂魄。” “三日,我实在放心不下,第二日便受不住,对母亲说要去上山打柴,其实我是去看素香的。” 顾蓉蓉眉心微跳,不用去看,也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什么所谓的姻缘洞,一定有猫腻。 “所以,你追去姻缘洞了?可曾看到素香?” “不曾,”李野沮丧垂头,“我都没有走进姻缘洞,那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一踏进去就不是凡间了,而且……” 他神色惶恐,那股子惊慌劝儿再现,压低嗓子说:“那洞口还有看守的猛兽,我这伤也并非是被山石割伤,而是被看守的神兽抓伤的。” “神兽?”顾蓉蓉不解,“是谁告诉你,那是什么神兽?” 李野一脸茫然。 “我换个问法,见人就伤,还伤在颈间要害处,差点就要了你的命,若说是猛兽,甚至是凶兽都不为过,而你,为什么会称伤你的兽为神兽?” “神兽一般是瑞兽,按说是不会害人的。” 李野手抚着头:“我……我……想不起。” 顾蓉蓉没强迫他:“那素香现在如何?你也不知道吧?你是怎么从山上回来的?” “我不知道,我受伤之后就昏迷不醒,后来就意识模糊混沌,好多事都不记得。” 顾蓉蓉见他所言非虚,也就不再多问,起身拉开拉链,走出帐篷。 “老人家,他醒了,您进去瞧瞧吧。” 老婆婆喜极而泣:“啊?我儿醒了?多谢神女,多谢神女!” 顾蓉蓉扶她一把,让她进去。 村长过来,赞叹道:“神女果然医术了得,李野都已经疯傻了好几个月,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给治好了!” 顾蓉蓉笑笑:“小事一桩。村长,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您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心比鬼更可怕 顾蓉蓉看一眼帐篷里,母子俩正抱头痛哭。 “村长,李野他平时是以什么为生的?” “他是个读书人,原来家里做点小生意,也有祖上传下来的一点家产,相比之下,在我们村算是非常不错的。正因为如此,秦家还早早去提亲,和他订下婚约。” 村长叹口气:“可惜呀,天有不测风云,几年前,李野他爹出门,说是要做什么生意,结果一去就没回来,几个月后,有人捎回一件他的血衣,这母子俩痛哭不已,又等了些时日不见归,也就给他爹建了衣冠冢,自那时起,就是母子俩相依为命。” “接二连三有人上门要账,再加上只出不进,家产也很快减少,李野的娘亲就替人家做些针线,李野原来只管读书,后来也替人抄书,写信,还得去上山砍柴,挑水什么的。” “就连秦家,也提出来要退婚,真是雪上加霜。” 大致的内容倒和李野说的一般无二。 顾蓉蓉认真听着,点头问:“那是谁把李野从山上救下来的?” “我儿,”村长把自己儿子叫过来,“大力,神女有事问你。” “神女,您想问什么?只管说!”赵大力一拍胸口。 “你是在哪发现李野的?” 赵大力抿抿嘴唇,压低声音:“我是……偷摸去山上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的,平时我们都不去山里,砍柴也只是在山脚下,他真是命大,要不是我凑巧路过救了他,他就死了!” 顾蓉蓉敏锐抓住话中关键:“你们平时都不去山里,为什么?” “这……”赵大力看一眼村长,欲言又止。 村长说:“神女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吧,反正我们不说,人家能算得出来。” 顾蓉蓉:……这倒也不是。 赵大力继续说:“因为山里有东方大山帝,山帝座下神兽,就在山里镇守,平时寻常人是不让进山的,除非是初一十五姻缘洞开,寻着标记好的小路,这才能上山。” “我去的那天是十六,”赵大力心有余悸,“我是听说祭拜东方大山帝之后,捡到一点供品吃的话,就能驱除百病,我是想偷偷去捡点,给我娘吃。” “没想到,不但没找到供品,还差点迷路,又凑巧捡到受伤的李野。” “东方大山帝?”顾蓉蓉用力抿唇,差点笑出来——这是什么中二鬼名字。 “哼,”赵大力看一眼帐篷,“李野平时都不和我们玩,人家是读书人,家里原来又有点钱,并不太看得起我们。要不是看在一个村的份儿上,我才不会救他!”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村长瞪他,“他家现在落难,不许落井扔石头。” “爹,你是说落井下石吧!” 顾蓉蓉又问:“这个东方大山帝,是怎么个来历?是听谁说的?” 父子俩面面相觑:“这……村里都这么说,不止我们村,周围村也是,至于是谁说的,那就不知道了。” “我们福禄村原来最有名,后来井水断了,小庙香火也日渐不行,”村长略一思索,“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就听说有这个大帝。” “神女,”赵大力问,“以后我们的井水还能再有吗?” 顾蓉蓉神色郑重:“只要你们村里人一心向善,齐心协力,一切都会有的。” 父子俩大喜,村长眉开眼笑:“多谢神山,多谢神女!” 问得差不多,老婆婆也带着李野从帐篷里出来,走到顾蓉蓉面前就叩头。 顾蓉蓉伸手扶住:“老人家不必如此。” “多谢,多谢!多谢神女,”老婆婆拉着顾蓉蓉的手,“多亏你救了我儿子,否则他一直这样头脑不清,我实在是……” 李野也对顾蓉蓉深施一礼:“多谢。” 老婆婆又忙对李野说:“对了,是大力把你带回家来的,赶紧也去谢谢人家。” 李野走到赵大力面前,再行一礼:“多谢你,大力兄弟。” 赵大力一愣,摸摸后脑勺:“你这话说的,行了,乡里乡亲的,不用这么客气,那什么,你伤刚好,家里有什么活,只管说话。” “多谢。” 其它村民一见顾蓉蓉连李野的疯病都治好了,更加相信她。 不过,这村子不大,人也不多,有病痛的也没多久,不出一个时辰,顾蓉蓉也看完了。 村长道:“神女,不如你去我家休息一下吧,劳累一夜,实在让我们于心不安。” “不必了,村长不必客气,”顾蓉蓉婉拒,“我还有其它要事在身,你带大家都回去,破晓之前,不要出门。” 村长见她说得严肃,不敢怠慢,赶紧把人都带走。 这边吴差官他们也清点了人数,大家只是受了点惊吓,也没有受伤的,排好队,都准备回营地。 顾文楼滚到沟里,伤情加重,还没有醒,而顾婷婷,压根就没有找到。 吴差官上前对顾蓉蓉道:“你医术这么好,给我们大人也治一治。”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不治。” “为何?” 顾蓉蓉打量吴差官:“我看你也需要治治脑子,你家大人是怎么对我的,别人不知道,你全程看着你不知道吗?他和顾婷婷想弄死我,还让我给他治伤?” 顾蓉蓉手指点在顾文楼一处伤口上,顾文楼虽然昏迷,也痛得皱眉。 “非让我治,我就一包药毒死他。” “你……”吴差官气极,“都是一家人,何必……” “不如等他醒了,让他扎你几刀,然后我跟你说,都是一起办差的,何必计较,你看行吗?” 吴差官:“……” 顾蓉蓉嗤笑一声,没再理会他。 吴差官闷声道:“赶紧把顾大人抬走,留下几人,继续寻找顾小姐!” 顾蓉蓉被冷知棠拉到一边,没注意到吴差官说的话。 “二嫂,这世个真有鬼神吗?” “当然没有,”顾蓉蓉干脆表示,“疑心才生暗鬼,所谓鬼,都是人心想出来的。” “再说,做了亏心事,才怕鬼叫门,你不必怕。” “也对,”冷知棠点头,“你说得有理。” “何况……”顾蓉蓉笑容微收,“这世上,人心比鬼可怕多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夜间相会 顾蓉蓉随大队回到营地,把帐篷扎好。 经过折腾,又受惊吓,大家都很快睡着。 顾蓉蓉坐在帐篷里,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冷星赫在外面轻弹帐篷。 顾蓉蓉拉开链,招呼他进来。 冷星赫也是第一次进到帐篷里面来,打量几眼:“你这个果然不错,难怪速速说,很是新奇,不过,他不知道怎么出去。” 顾蓉蓉指指隐形拉链:“这里,拉开拉合。” “果然神奇。” 冷星赫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放在顾蓉蓉面前:“饿了吧?快尝尝,还是热的。” 是两个烤红薯,还有两个鸡腿,以及一些剔下来的鸡肉,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 “你吃了吗?”顾蓉蓉拿起一个烤红薯,剩下的那个递给冷星赫,“一起吃。” “我吃过了,给你留的。”冷星赫推还给她。 顾蓉蓉也不再推辞,边吃边说:“那座山里的确有大问题,有一个什么东方山大帝,还有只神兽镇守,你看到李野了吧?就是那个脑子糊涂的年轻男人,他脖子就被抓伤。” “当时没想那么多,方才我回想一下,李野之所以脑子糊涂,也许并不是因为头被碰过,他的样子更像是中毒。” “中毒?”冷星赫把小葫芦从腰间解下来,里面装着热水,“喝一点。” “没错,不是花草之毒,我猜,应该是那只兽的毒,爪子上带的,”顾蓉蓉喝一口热水,眼睛微微眯起。 热乎乎香甜甜的烤红薯,再喝一口热热的水,太舒服了。 这秋夜里的凉意都慢慢被驱散。 冷星赫看她捧着东西吃,眼睛微微眯起的样子,像一只漂亮可爱的小猫,也忍不住嘴角翘起。 他半抬手,想摸顾蓉蓉的头,又猛然惊沉,假作整理衣袖,收回手去。 “他还提到一个姻缘洞,”顾蓉蓉没察觉他的小异样,一五一十,把从李野和赵大力那里得到的消息都说了。 冷星赫手指轻叩膝盖:“先是我们去过的那个山洞,再是姻缘洞,还有什么大帝和神兽,看来,他们真的在山里藏了不少东西。” “不错,”顾蓉蓉接过话说,“那个山洞,应该算是外围,他们虏劫过往的人,或者周围村里合适的人,然后穿过阵法,把人送进去。 而姻缘洞,则是初一十五才开,去过之后就有可能会生病,生病之后,家里人又得到什么启示,再次把人送去,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 “初一十五,”冷星赫微拧眉,“初入姻缘洞,他们不把人扣下,一是因为去的人多不方便,二也有可能因为很多人的底细他们不清楚,意在挑选,合适的,再给启示,让家人送去。” “没错,”顾蓉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自己再去的,有早有晚,而且不被其它人知晓,也就不会有很多人怀疑。” “我觉得,”顾蓉蓉语气沉重,“你是必须去一趟不可了,一是可能和王府被陷害有关,二也是因为和这么多人被害有关,这一个毒瘤,必须除掉不可。” 冷星赫略沉默,还有一个原因,他要去看看顾蓉蓉生母的坟,是否在附近。 “对了,还有一件事,”冷星赫说,“顾婷婷不见了。” 顾蓉蓉擦手的动作一顿:“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当时那几个恶鬼面具人突然出现,大家都很惊慌,顾婷婷也不例外。” 顾蓉蓉回想当时情景:“没错,当时我还故意激了面具人几句,其中一个好像还用飞抓抓了顾婷婷一下子,但应该没有伤到要害。” “是这样,”冷星赫说,“但她不见了,在一处土沟里发现血迹,还挺多,但人不见了。” 顾蓉蓉也没预料到这种结果,不见了?就算死了,也该有尸首吧?如果是受伤,顾婷婷一个娇娇大小姐,能跑哪里去? “刚才我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她的马车,马车也不见了。” 顾蓉蓉微挑眉,冷星赫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觉得奇怪,就扫了一眼。” “没什么,看就看呗,”顾蓉蓉并在意,“人不见,马车也不见,会不会是趁我们都没有回来的,她跑另一条路,回来趁机溜走了?” 冷星赫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顾蓉蓉道。 “我手下暗卫查看过村口,那辆马车的车轮与别的不同,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顾蓉蓉更惊讶:“那就奇了,一个大活人,一辆马车,总不能凭空消失。”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冷星赫不免忧心,“蓉蓉,我总觉得此事太过危险,也越来越诡异,不如明天一早,你随大队先走,这边的事别再管了,我来处理。” “就是还要劳烦你,多照应我母亲和知棠,还有我大哥的药,我也备下了,一并带上。” 冷星赫满心愧疚,没能给顾蓉蓉一个像样的新婚之夜,也没有给过她多少疼爱,却总让她承担重担。 “不让我随同你进山了?”顾蓉蓉有点意外,“我对这件事情了解,会是你的好帮手。”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太过危险,我不想让你冒险,”冷星赫忍住想要握她手的冲动,“我已经亏欠你太多。” 帐篷里光线并不亮,冷星赫的神情,顾蓉蓉并不能完全看清,但她总觉得,冷星赫改变主意,并不是说得这么简单。 “好吧,我无所谓,怎么都行,”顾蓉蓉笑笑说,“不过,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我会让速速继续跟着。” “不是他,他要继续跟着,我想让冷妙妙随行。” “好,”冷星赫一口答应,“这个容易,队伍里很多人互相并不熟悉,我让她假扮一个,清点人数的时候不出声就好了。” 两人说定,冷星赫准备离去,走到帐篷口,又从腰间取下软剑:“这把剑你留着,平时放在腰间,关键的时候用。” 顾蓉蓉推还给他:“不用,我自己有兵器,我随大队走,遇到的危险远不如你多,你带着吧!” 冷星赫目光微深,顾蓉蓉不容分说,推他出帐篷。 冷星赫在帐篷外站立一会儿,轻身一纵,融入夜色。 另一边帐篷里的冷星尘睁开眼睛。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算哪根葱 冷星尘没动,听着轻轻的声音迅速消失,又缓缓闭上眼。 顾蓉蓉侧耳听听,把刚才吃剩下的东西收起来,扭头发现那个小葫芦冷星赫忘了拿走。 把玩小葫芦,光滑圆润,应该是用了很久的东西。 微微勾唇,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把小葫芦收好。 之前有点困倦,现在聊了一阵,反而不困,她在空间没出去,转身去看从山洞里弄来的那几具尸首。 之前没有细看,这会儿才发现,除了尸首,她把墙边的酒壶也收进来了。 酒壶里还有一点点酒,拿起来闻闻,之前就觉得熟悉,这回再闻,确定之前的确闻过。 她走到装王家东西的房间前,当时在冷秀秀的婆家王家收来的有粮食和酒。 王家主要是做酒生意,酒有不下十种,但顾蓉蓉在王家仓库最隐秘的地方,收到的有一种酒味特别醇厚的酒。 打开一坛,和酒壶里的对比,顾蓉蓉可以确定,这是同一种。 顾蓉蓉微拧眉,暗自思忖:不对,这酒应该还见过,在哪来着? 忽然到冷速速,初次见冷速速,在凤凰岭后山,她从一个藏着粮食和酒的山洞出来,就遇见自称被人虏上山的冷速速。 对,凤凰岭。 顾蓉蓉又找凤凰岭的东西,找到那些酒,坛子不同,但酒味完全一致。 有意思,顾蓉蓉看着两坛酒和酒壶,三个明明不相干的地方,却都有同一种酒。 这绝非巧合。 他们之间,必定有某种关系。 还在想,感觉剑客正在拱她。 顾蓉蓉退出空间,低头看正拱她手的剑客。 “小家伙,你醒了?” 刚才冷星赫来,剑客跑进被子里蜷缩着睡觉,这会才跑出来。 顾蓉蓉喂它点肉干,也躺下休息,剑客在她头顶依着,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本来不困,听着这声音,顾蓉蓉也不知不觉睡去。 次日一早,顾蓉蓉起身,冷知棠正在收拾帐篷。 “二嫂,你醒了?母亲还说不要吵你,让你多睡会儿!” “没事,睡好了,”顾蓉蓉目光一掠,看向冷秀秀。 冷秀秀今天换了件衣裳。 她离开王府的时候带着个包袱,除一些散碎银子,就是几件旧衣。 顾文楼受伤再受惊吓,昨天晚上被抬回来有就些高热,天亮之后,吴差官让冷秀秀照顾文楼,又是擦身,又是帕子敷额头。 冷秀秀此时也是一脸倦色。 见她去打水,顾蓉蓉轻步跟上去。 顾蓉蓉在她身后道:“冷秀秀。” 冷秀秀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满脸戒备:“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乱来!这虽然离开营地,但我一喊,他们也能听到。” 顾蓉蓉冷哼:“行了,装什么受害者,明明是你一直存心害我。不废话,我有个事问你。” 她拿出个圆圆白白包子,在手里抛了抛:“如实回答。” 冷秀秀目光被包子吸引,真白真胖,应该是肉馅的,还隐隐有被油润透表皮的痕迹,一定香透了。 “你问,”她吞口唾沫说。 “王家的酒,都是卖去哪?” 冷秀秀没想到她会问起王家,愣了愣说:“你故意的?你明知道王家……” “打住,”顾蓉蓉打断她,“我没时间故什么意,就是纯问,你若是觉得我是闲得没事消遣你,那你就错了。” 冷秀秀刚要松口气,顾蓉蓉又说:“你算哪根葱,也值得我来消遣。” 冷秀秀:“……”气又哽到喉咙了。 “王家生意上的事我知道不多,他们也不跟我说,不过我无意中撞见姓王的吩咐管家,说什么马上要出货,务必小心,这可是大主顾。” 大主顾,顾蓉蓉心说,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既然是大主顾照顾生意,怎么王家每况日下?” “大主顾不见得给钱痛快,也不见得能赚得多,”冷秀秀回答。 顾蓉蓉觉得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别的呢,你还知道什么?” 冷秀秀摇头:“别的不知道。” 顾蓉蓉低头,无意中看到她鞋子。 察觉顾蓉蓉的目光,冷秀秀往后退两步,那边草丛更密,遮掩住她的鞋。 她换了衣裳,没有换鞋,衣裳几套可以换来换去,她拿的鞋不多,而且鞋要省着点穿,上路才知道走起来有多费鞋。 顾蓉蓉没说话,转身就走,冷秀秀赶紧叫住她:“等一下!” “怎么?还有什么要说的?” 冷秀秀抿抿唇,指指她手里的白胖包子:“那个包子。” 顾蓉蓉疑惑:“包子怎么了?” “不给我吗?” “为什么要给你?”顾蓉蓉更疑惑,“这是我准备给知棠的,一会儿烤一烤,保证又香又酥脆,咬一口流油。” 冷秀秀吞口唾沫:“你怎么可失言?你明明说,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给我的!” 顾蓉蓉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想吃的想疯了吗?怎么,你家顾大人不管你吃喝?那你可得好好表现。” 顾蓉蓉转身就走,冷秀秀气得在身后大叫:“顾蓉蓉!” 但顾蓉蓉根本不理会。 顾蓉蓉想着方才冷秀秀的遮掩,鞋子,她的鞋子上有褐色的小点儿,应该是处理过,但没有处理干净。 换衣裳,处理鞋子,一大早起来还得照顾顾文楼,而且顾文楼又昏迷不醒,也根本不看她的装扮。 那她为何这样? 顾蓉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冷星赫说,顾婷婷没找到,但在一个地方找到一片血迹。 难道…… 顾蓉蓉正推测,忽听旁边树林中有微响。 脚尖点住一枚石子,手搭上短剑剑柄:“谁?出来!” 一道影子从树林里闪出来。 “世子妃好耳力!” “妙妙?”顾蓉蓉收起攻势,“你怎么在这里?” 冷妙妙上前见礼:“拜见世子妃。世子说让属下追随世子妃,让属下寻一个身份进入队伍,所以属下来请世子妃示下,属下以什么身份最佳。” 顾蓉蓉扶住她手臂:“你来得正好,不用其它身份。” “你还是我。” 冷秀秀微怔:“世子妃?”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替换 顾蓉蓉指指树林:“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和王妃说几句话,稍后来这里找你。” “是。” 顾蓉蓉过去给冷知棠包子,和其它的一些吃的,然后去找王妃。 “王妃,”顾蓉蓉沉声说,“我有件事,想和您商议。” 王妃正色道:“你说。” “我要离开队伍几天,”顾蓉蓉如实相告,“还希望您帮忙遮掩一二。” 王妃一愣:“帮忙没有问题,可如何遮掩?” 顾蓉蓉又不像顾文楼一样坐马车,都是一起走的,最多就是昨天身子不舒服骑骑马,这众目睽睽的,她又如此显眼,怎么遮掩? 顾蓉蓉浅笑:“世子手下有个暗卫叫妙妙,您知道吧?” “你是说……”王妃恍然大悟,“那我去与赫儿说。” 顾蓉蓉对王妃的反应很满意。 她不是先问顾蓉蓉要去哪,为何离开,而是先说如何遮掩。 “不必,”顾蓉蓉目光一扫树林方向,“妙妙已经来了,就在树林中等我,我先来和您说一声。此事,你知我知,不要告诉其它人。” 王妃心头惊讶,但还是点点头,略有担忧:“妙妙易容术精湛,这我知道,可她没见过你……” “见过的,这次福禄村的事,是我与世子联手布置,之前身体不适的,就是妙妙。” 王妃眼睛微睁,心头惊愕更浓。竟然如此?! “之前是一天的时候,这次时间略长,所以,想请您照应一二。” 王妃脑海中闪过好几个片断,这才明白,为什么“顾蓉蓉”忽然身体不适,沉默少言,原来竟是已经换了人。 “好,我知道,你且放心。” 顾蓉蓉和王妃商定,转身去找冷妙妙。 “蓉蓉,”王妃自她身后叫住她。 顾蓉蓉回头,王妃叮嘱:“小心些。” 虽然不知道顾蓉蓉要去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寻常事。 顾蓉蓉点点头,把身侧的小布袋扯下来,交到王妃手上:“这里面是些平常用的药,外伤、解除以及肠胃不适的,上面都有标注,您收好。” 王妃双手接过,心头滋味复杂:“都给了我,那你呢?” “我还有,您放心,还有那些吃的,平板车上的东西,可随意取用,别不好意思,吃食坏掉更可惜。” 王妃脸色微微泛红:“好。” 顾蓉蓉看一眼冷知棠,冷知棠正在烤包子,冲她笑眯眯:“二嫂,一会给你吃呀!” “好。” 顾蓉蓉答应一声,转身去小树林。 冷妙妙见她拿着包袱来,里面是衣服和鞋子,还有一个小箱子。 “把你的东西放在这里面,”顾蓉蓉把小密码箱给她,“你的箱子虽好,但不如这个轻便,先用这个,还有锁,除了你,没人能打开。” 冷妙妙喜出望外:“这箱子真的好轻便,看着小,却很能装。” 顾蓉蓉帮着她收拾妥当,又看着她易好容:“去吧,知棠还在等你,给你包子吃。” “多谢世子妃,您放心,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顾蓉蓉看着她走出树林,也飞快换一套劲装,头发束起,去小木屋。 小木屋里还有她藏的一些药品,她得取回来。 去小木屋时,路过小土沟,果然看到一滩血,草丛里还有几块散落碎石。 顾蓉蓉捡起几块查看,果然找到一块大小适中的,两只手捧着,正好,翻过来瞧,向下的一面,果然沾着不少血。 再看草丛中,有脚印,但并不太杂乱,而且脚印不大,明显是个女子,草尖上还有些血点,呈飞溅状。 顾蓉蓉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冷秀秀有没有恨顾婷婷恨到要杀人的地步,她不知道,但顾婷婷的确应该在这里被人狠砸过,看这样子,怕是凶多吉少。可问题在于,顾婷婷的尸首去哪里了? 她在周围找了找,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一想也对,吴差官派人找过,冷星赫的手下也找过,要真是被杀被埋了,也早该被找到。 冷秀秀应该是激动之下动手,不会考虑周全更不会做到天衣无缝。 没什么发现,顾蓉蓉索性不再找,顾婷婷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到小木屋,冷星赫和他的手下已经走了,顾蓉蓉翻出藏的东西,又收入空间。 空间还是老样子,她备了些急用的在身上,真是不方便,但又怕空间什么时候突然抽疯。 退出空间的时候,顾蓉蓉手里拿着一枝娇艳的红花。 花瓣血红,边缘是浅浅的黄色,如同镶了一圈金,花芯是微微的蓝色。 把花枝别在腰侧,顾蓉蓉往村外那条路走,她和冷星赫从山里回来的那条路。 她低头看看花朵,轻声道:“找到冷星赫,就看你的了。” 此花名曰“红腰”,是花又不只是花,是前世的时候研究所做的用来在各种情人节狂赚有人的“浪漫伎俩”。 不过,顾蓉蓉还发现它有一个特性,就是感受到她制的一种香料,会越开越盛,在遇见那一刻,就迅速凋零。 之前冷星赫去帐篷里看她,说不想让她随行去山里的时候,她就在冷星赫的身上放了点那种香料。 味道极淡,但入皮肤却能维持最少一个月,人或许闻不到,但红腰一定可以。 顾蓉蓉怀里的剑客也拱出毛茸茸的头来,嗅嗅花朵,还打了个喷嚏。 顾蓉蓉忍不住笑,这次离开的时间会略长,她没把剑客留下,动物的灵敏更胜一筹,万一察觉冷妙妙是冒充,说不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小家伙,机灵着呢! “你长胖了一圈哦,小剑客,”顾蓉蓉拍拍它的头,也没把它塞进去,任由它头露在外面,迎面吹见。 毛毛被风掠过,又迎着晨光,根根毛尖儿像染上一层薄金,可爱至极。 “行了,开启咱俩的寻人之旅吧,他应该还没走太远。” 一路走到进山的那条路前,顾蓉蓉正想踏上那条路,脚步又顿住。 低头看看腰侧的花朵,她微拧眉:嗯?不对。 冷星赫好像没走这条路,他去哪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书信 半个时辰前。 冷星赫带着两队暗卫,到山路岔口前,兵分两路。 一路进山,先查探一下大致情况,冷星赫叮嘱,不可打草惊蛇。 另一路,随他走另一边的小路,那条小路出村外,偏离山脉,走三十多里,有一个山坡。 今日天明破晓时,去查探顾蓉蓉生母坟穴的暗卫回来报,那个山坡上,果然有几座孤坟,其中一个就是顾阮氏。 顾蓉蓉的生母,姓阮。 明明是温软如水的女子,也有同音的姓氏,偏偏是刚烈的性子。 冷星赫心微微下沉,居然真有这座坟,和顾婷婷所说的竟然能对上。 不过,没有真的见到棺材,冷星赫就不信。 他要去亲眼看一看。 三十多里,并不算远,于冷星赫而言,并不算什么,但他却觉得,走得非常沉重。 冷慢慢跟在他身侧,不知他要去干什么,见他心事重重,难免忧心。 “世子,属下给您~讲段评书吧~” 冷星赫:“……慢慢,你为什么非挑自己不擅长的事儿来做?是想急死我吗?” 冷慢慢摇头:“不~是,属下是想~给您解闷~” “那不是解闷,是直接闷死我算了,”冷星赫叹气,“慢慢,你说以后给你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说话快还是慢的?快的吧肯定每天堵得你说不出话,我也心疼;慢的吧你俩慢到一处,岂不是更急人?” 冷慢慢眼睛圆睁:“属下~不要媳妇~” 冷星赫轻声笑笑,没说话。 不要?那是还没有遇到。 冷慢慢又眨眨眼,听冷星赫这话,就明白些端倪:“世子,您想媳妇了?” 冷星赫:“……” “好了,快走吧!” 冷慢慢跟上他:“说话~又不用嘴~” 冷星赫重重叹口气,正想要驳他,抬眼看到那道山坡。 山坡上长满野草,坟在草中,颇有些荒凉的意味。 可见不曾有人来扫过墓,烧过纸钱。 冷星赫深吸一口气,慢步过去。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早晚要面对。 到坟前,只有一块木质的墓碑,窄窄一片,原来红色的字已经斑驳不堪,勉强能分辨出“顾阮氏”三个字。 冷星赫在坟前站立片刻,低声吩咐:“把四周的草清掉。” “是。” 几个手下齐动手,很快清理干净。 冷星赫对着坟鞠躬行礼,低声道:“实在抱歉,今日前来打扰,我在此立誓,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好好待蓉蓉,请您安心。此番打扰,也属无奈,我父失踪,生死不明,为解心中疑惑,避免日后被人蒙蔽,只好出此下策。” “待我路过大庙之时,定请高僧为您超渡。” 话音落,冷星赫起身,神色沉肃坚定:“来人,挖坟,开棺!” 四周没有其它人,这里也很少有路人,风声微微,掠过树梢草尖,簌簌作响。 冷星赫盯着土越来越多,坟渐渐被挖开,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一寸寸收紧。 终于,里面的棺木露出来。 一副薄棺,因为时年已久,已经有些破烂,暗卫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缓缓点头。 棺木已朽,棺材钉不费力就被取下,盖子掀开,里面的尸首早成一具白骨。 冷星赫上前靠近,他虽不是仵作,但也见过死人白骨,这具尸骨骨盆窄小,分明就是个女子。 她手上还有一支翡翠镯子,蒙着一层灰土,但仍能看出,成色应该不错。 身上的衣服已经烂掉,在腰带下,露出一个小油纸包。 冷星赫心尖微动,想着把油纸包拿起,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或许会有重要的线索。 时到现在,他心里仍旧心存一点侥幸,万一,万一这不是顾蓉蓉的生母吗? 万一还有其它误会呢? 他正想拿,暗卫提醒道:“世子,放在棺中多年,还是小心为好,别用手直接碰。” 冷星赫一迟疑,顾蓉蓉给他的手套还在,他拿出来戴上,正想摸,忽然一道疾风袭来! 他侧身躲过,扭头一看,不禁愣住。 顾蓉蓉穿一身劲装,手拿飞抓,脸上带笑,冲他扬扬手中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世子爷,这才一会儿不见,你都会干偷坟掘墓的事了?” 冷星赫心砰砰跳,惊疑道:“蓉蓉?你怎么来了?” 他转念一想,忽然明白过来:“你让妙妙过去,是为了……” “没错,”顾蓉蓉大方承认,反正人已经在这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为王府洗冤,不止是你的事,别忘了,我也还背着污名,我也要为自己正名!” 顾蓉蓉说话间,把油纸包手开:“这是什么?重要的证据吗?能让你挖人家的坟,想必是很重要的。” “蓉蓉!”冷星赫急声喝断,上前一步。 “怎么?”顾蓉蓉笑容微深,眼中的点点笑意却渐渐敛起,“什么关键的证据,不能与我共享吗?” 眼看她误会,冷星赫左右为难。 让她看,万一两人真有杀母夺宝之仇呢? 不让她看,明显她要误会他是有私心。 顾蓉蓉却不是赌气的主儿,不想让她看,她偏要看。 趁着冷星赫迟愣犹豫的功夫,已经把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信纸。 果然是一封信。 顾蓉蓉低头细看,冷星赫也迈步过来,看清是一封信时,心尖像坠块巨石,不断往下拉坠,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收紧。 书信上的字写得挺秀气,但看得出来,是在有些匆忙的情况下写的。 一开头的几个字,就让顾蓉蓉愣了愣:吾爱女蓉蓉,等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娘已经不在人世。其实娘更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封信,那说明你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顾蓉蓉诧异,看看信纸,又抬头看冷星赫:“你挖的谁的坟?” 顾蓉蓉其实是纯粹好奇,她根本没有预料,原主生母的坟会在这里。 但冷星赫却以为,她这话里有几分质问的味道。 “蓉蓉,你听我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 顾蓉蓉轻推开他,走到坟前,看到那块窄窄的木质墓碑。 第一百三十四章 能不能合作? 顾蓉蓉一眼瞧见,木质碑牌上的字:顾阮氏。 她几乎脱口就要问这是谁,脑子里一激凌,猛然想起,这是人家原主的亲娘。 她满脑子的疑惑——所以,冷星赫这是刨了她这一世的娘,他岳母的坟? 这是唱哪一出? 顾蓉蓉揣着一肚子疑惑,低头看这信纸,刚刚只看了个开头。 再往后看,眉头越皱越紧。 简短概括就是,冷星赫的父亲长宁王,为了夺一本枪谱手札,暗害了她的亲生父亲,因她生父与顾尚书是莫逆之交,顾尚书落难之时,是她父亲救命资助,送他入京,又托关系用银子,才替他谋得一官半职,为他成家娶亲,几乎分给顾尚书一半家产。 因此,在她父亲死后,阮氏,顾蓉蓉的生母一方面为隐姓埋名,另一方面也为伺机报仇,来求助顾尚书。 顾家对外就说阮氏是姨娘,而腹中的顾蓉蓉也就顺理成章成了顾家庶女。 阮氏在信中字字血泪,控诉长宁王杀夫夺宝,若非跑得快,她和幼女也要被斩草除根。 顾蓉蓉看着信,半天没回神,脑子里乱嘈嘈的。 冷星赫心沉了又沉,伸手想拿信:“蓉蓉。” 顾蓉蓉回神,平静看着他:“所以,你早就知道,坟在这里,忽然改变主意,不想让跟你一起,就是要来刨她的坟?” 冷星赫喉咙滚了滚:“是,但也不全是。我并非处心积虑,也是刚刚得知,坟在此处,我瞒你也并非恶意,是因为此事我是听顾婷婷说的,她说的话无法全信,就证实之后再和你说。” “瞒着你是我不对,无论如何,这一点我认,”冷星赫用力抿唇,感觉解释什么都有些苍白。 最怕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顾蓉蓉沉默半晌,把信递给他,迈步走到棺木旁。 里面的尸骨的确是个女子,算算顾阮氏的年纪,应该也和这具尸骨对得上。 但究竟是不是,她无法百分百确认。 事关杀父杀母之仇,顾蓉蓉不能大意。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是原主,但既然占用了人家的身体,总归要为人家做点什么。 她从尸骨上取下一颗牙齿,现在已经好多年,要想验dna,只能是牙齿或者骨头。 一颗牙齿又怕不保险,又取一小截手骨。 把东西收好,顾蓉蓉起身道:“还埋上吧。” 暗卫看向冷星赫,冷星赫用力捏着信纸,点点头。 手中信纸似有万斤重,冷星赫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顾蓉蓉倒比他还平静些:“顾婷婷还和你说什么了?” “就说……我是你的杀父仇人,还说当初让你替嫁也是顾家故意,因为知道,所以……” 因为知道,所以故意推她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顾蓉蓉冷笑一声,顾家的人还真不是东西。 想必,当初阮氏来求助,顾尚书答应下来,也并非全是为帮忙,回报当初旧友全力相助的恩情,恐怕更多的是怕阮氏在外边到处走到处说,让别人知道他的过去。 倒不如养在府里,既能树立他不忘报恩的形象,又能把阮氏圈在府里,不能出去走漏消息。 一举两得。 顾蓉蓉回想起顾尚书和顾夫人的嘴脸,只恨当初只烧了顾尚书的书房,烧得太少。 至于,长宁王究竟是不是凶手,顾蓉蓉还不能确定。 她没有自动代入原主的身份,而是以局外的角度旁观,就发现有很多不好解释的点。 这封信放在棺材里,无论现代古代,挖坟都是大忌,阮氏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将来能来挖她的坟?既能找到坟的位置,还能狠得下心挖。 这信用油包包着,看样子就是掖在腰带子下,是谁葬了她,葬的时候难道不搜查一下吗? 如果是顾家的人,那肯定会搜身,如果不是顾家人,能埋她的必定是信得过的人,那为什么不把信一并交给此人呢? 除非,这信是引导,引导顾蓉蓉。 顾婷婷说了此事,冷星赫不就来挖了? 想通这点,顾蓉蓉就觉得此事有蹊跷。 冷星赫见她沉默不语许久,忍不住问道:“蓉蓉,你怎么想?” 顾蓉蓉收回思绪:“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查明真相。” “那,你……我……” 顾蓉蓉略一思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我暂时也无法回答你。等事情查明之后吧,再作商量打算。” 冷星赫微松一口气,虽然还有些失落,但已经比预想得好太多。 至少顾蓉蓉没有哭闹质问,没有当场要与他断绝关系。 “好,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他语气坚定,看向远处山脉,“既然这山中事可能与王府被陷害有关,那就从这开始。” “待找到我父亲,我定会问个分明,绝不会有一丝隐瞒。” 顾蓉蓉微挑眉,想说其实想问分明,也不一定非找到长宁王,顾尚书没准也知道一些。 不过,顾尚书远在京城,她和冷星赫身份都特殊,现在回去也不太现实。 也罢,就先查清王府被冤一事,冤屈洗清,他们不再是戴罪之身,一切也就好办了。 “好,”顾蓉蓉答应,“那走吧。” 冷星赫把信折好,还给她:“这个,你收着吧。” 顾蓉蓉想着,若有机会,找到阮氏原来的字迹,做个对比也行,也就接过收下。 想转身走,又回头,在墓碑前双手合十,鞠躬。 她心里默念道:“若有冤屈,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还请安息。” 她和冷星赫一起离开,不再回头。 “有什么计划吗?” 冷星赫惊讶于她的冷静,心里的愧疚也更浓:“我觉得此事有危险,你还是和暗卫在山下等我,我去探探虚实。” 顾蓉蓉停住脚步看他:“世子爷,既然说了要合作,一起查,那就好好商量,制定方案,别总想着危险,一个人去闯行吗?” “合作伙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坦诚相待,你要是总想独自行动,弄什么自我牺牲,不好意思,我不会感动。” “相反,还会感觉你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不行,会拖你后腿。” “我绝无此意!” “那就说!”顾蓉蓉微蹙眉,“能不能合作?”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回山洞 冷星赫还是第一次见顾蓉蓉这么凶。 她怀里的剑客也拱出头来,冲着冷星赫吡牙,奶凶奶凶的。 冷星赫:“……” “行,可以,”冷星赫干脆利索,“我保证,和你商量和你说。” “这不完了吗?”顾蓉蓉继续往前走,“先去我们之前被抓进去的那个地方看看,要是没发现,就去姻缘洞。” “好!” 商定好,就照着执行,顾蓉蓉全神贯注,在心里默默计划,不再分神想其它。 冷星赫悄悄打量她,阳光照在她身上,像镀了层浅浅金色,一身劲装让她的腰显得更纤细,腿更长,身姿也更矫捷。 乌发束起,更添几分英气,右边额角有一撮小小呆毛,翘着,随着她走路一翘一翘。 俏皮有趣。 冷星赫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他收回目光,心尖和耳垂都有点烫。 看顾蓉蓉这样子,不像是因为刚才的事特别生气,也没有要疏远他的意思。 这样的顾蓉蓉让他看不透,但也更欣赏。 “看什么?”顾蓉蓉忽然开口,“看我有没有黯然神伤,有没有把你当成敌人?” 冷星赫有点窘迫:“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这个担忧,这也是没有告诉你的主要原因。” “王府被抄,你已经够辛苦,够倒霉,我不想再添这些烦心事给你,就想着查清之后,若是真有其事,再告诉你,让你定夺。若没有,就当没有发生过。” 顾蓉蓉看他一眼:“这件事疑点颇多,还有待查证,没查实之前,我没必要为此事纠结。” “再说,你有一点说错了。” “什么?”冷星赫问。 “如果没有,一切都是顾婷婷胡说八道,那也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蓉蓉声音沉冷,“编造这种谎话,其心歹毒,必须要付出代价。” 冷星赫点头:“是极。” “我来的时候,去看过顾婷婷藏身过的小山沟,的确发现血迹,但不见顾婷婷。” “不错,我的人也发现,她应该是被人袭击过,不只是被飞抓抓伤。”冷星赫手掐过路边草尖,“有飞溅的血迹。” 顾蓉蓉眼神赞赏:“没错,的确是。” 冷星赫心情愉悦了些:“你觉得我说得对?” “嗯。” 冷星赫嘴角微翘。 冷慢慢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到自家世子的模样,不着痕迹的别开目光。 真是没眼看——看世子那样儿,简直就……就比世子妃怀里那只小毛毛还可乐,就是没有尾巴,要有尾巴也得翘到天上去。 冷慢慢转念又一想,不过,这样的世子妃还真是挺好的,至少比顾婷婷那个作作女强得多,顾蓉蓉这样的才有世子妃的风范。 希望世子和世子妃一直都好好的,和和美美,唉,他身为第一侍卫,真是操碎了心。 又走到那个路口,正打算进去,一只信鸽飞来,落在冷星赫手臂上。 顾蓉蓉怀里的剑客拱出头上,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信鸽。 “这是送信的,可不是你的食物,”冷星赫赶紧取下信,把信鸽交给冷慢慢。 顾蓉蓉拍拍剑客的头,喂它肉干。 冷星赫迅速看完,把信递给顾蓉蓉:“暗卫写来的,吴县令把尸骨带回衙门,已经放置在停尸房。” 顾蓉蓉扫一眼,信简短,一共就这么几句,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句上:“尚未有所动向。” “尚未有所动向?”顾蓉蓉疑惑,“不是应该发下告示,让家里丢失了人口的,去衙门认尸吗?” 冷星赫略思索:“可能还没有来得及,有些尸骨陈年已久,官府要查阅报案的卷宗,筛查,也非一日之功。” 顾蓉蓉想想也对,现在文档处理都是靠人工,靠手写,查阅也是一样,几年下来,一县之中的案卷不知道有多少,要查起来也得一阵子。 “你说得也对,”顾蓉蓉回想昨天晚上吴县令眼含泪水的样子,又觉得做作。 不过,这也正常,官员嘛,就爱搞些表面上的东西,让人觉得他爱民如子。 信纸毁去,两人带着冷慢慢,其它人留在山脚,他们三人去和已经进山是那队暗卫汇合。 人不宜太多,以免引人注意。 先去他们被关的那个小山洞,四周静悄悄,没人,也没什么异样。 “也许他们还没有发现,那几个人说,他们这是在外围,山上的不经常来,”冷星赫小声说。 顾蓉蓉点点头:“跑了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山里有阵法,那几个人说,只有死了的络腮胡子才知道,其它人根本不知,跑了的那个若是闯入阵中,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冷星赫环视四周:“如果他去搬救兵,那山上的人早该知道了,这里也不会这么静。” “这倒是。” 顾蓉蓉迈步往里走,到那间她和冷星赫呆过的小屋。 这里面光线暗,推开门,打亮火折子,顾蓉蓉低头细看,目光微凝。 “你来看。” 冷星赫凑过来,看到地上有一层浅浅的灰,和原本地面的颜略深一点,如果不细看是不会发现的。 此时,在这层薄灰上,一左一右,各有半个靴印。 “这是……” “这是我离开的时候,撒的一点香灰,我就是想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回来。” 顾蓉蓉把火折子递给冷星赫,俯身细看:“他果然回来过。” “而且,还受了点伤。” 冷星赫也细看,这两个靴印,一深一浅,应该是腿有伤,所以才会这样。 但当初他们看到那个人,双腿完好,没有受伤。 “的确有伤,但如何确定,这就是那个人?” “当时我观察过他们几个人的装束,只有那个人,长相俊秀,穿着也讲究,他穿的是一双翘尖抓地靴,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那种靴子走路的时候轻便,但因为鞋尖翘起,所以,鞋印也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脚印是实的,整个脚掌都有,但他的前半个会明显浅一些。” 冷星赫细看,这两个靴印,果然如顾蓉蓉所说。 他满心惊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冷星赫看顾蓉蓉的目光充满赞赏。 “你怎么懂这么多?” 顾蓉蓉暗自得意:那当然,我可是异能组里观察能力最强,心最细的。 “想听真话吗?” “自然。” “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被顾婷婷推入水里,生死存亡之际,曾经看到过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神仙,他教给我一套保命的本事,这些都是小意思。” 冷星赫觉得神奇:“真的吗?” “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老神仙还告诉我,说我以后会遇见一个叫冷星赫的人,如果问起老神仙的身份,一定不要告诉他。” 冷星赫:“……” 顾蓉蓉走出屋子:“这两天也没见过金麦郎大侠,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冷星赫张张嘴,想表明一下,但又一想,方才还挖了人家娘亲的坟,说不定顾蓉蓉心里还别扭着,还是先别说了。 “那我们现在去姻缘洞?”他生硬的岔开话题。 顾蓉蓉假作不知,思索一下说:“现在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又是大白天,不如先去大概看一下,如果有阵法或者别的,就先退回来,等晚上再说。” “好,听你的。”冷星赫一口答应。 顾蓉蓉垂眸,掩住眼中一点笑意:“既然听我的,那我还有个提议。” “你说。” “我们去姻缘洞,为的是一探虚实,而不是一下子捣毁它,对吧?” 冷星赫点头:“确实。” “这就需要我们乔装改扮。” 冷星赫拿出随身戴的面具:“这好办。” “这不行,太简单了,要探虚实,还不能让人怀疑,”顾蓉蓉语气郑重,“去姻缘洞的,都是什么人?” “听他们说,是女子居多。” “不错,所以,你得打扮成女子,而我则是男子,主打一个出乎意外。”顾蓉蓉拿出准备的小包袱,“正好,我带了套女装,你试试?” 冷星赫惊愕,一言难尽地看着包袱:“这就……不必了吧?” “万一呢,万一遇见他们,我们还没有查到里面的事,只是一个姻缘洞,他们一警觉,人撤走,和这里一样,我们岂不是白忙?”顾蓉蓉叹气,“如果是寻常时候,只是查真相也就算了,可现在我们是在流放路上,不能耽误太久。” 冷星赫知道她说得有理,可是,穿女装?! “你刚才还说听我的,而且,你方才挖我娘的坟,我都没和你计较。” 冷星赫万千话都哽住,谁让自己理亏?心想反正也没别人知道,把心一横。 “好,但这衣裳我能穿得上吗?” 他虽不胖,但到底是男子。 “能的,我这是问队伍里的一位大嫂借的,她身材微胖一些。” 冷星赫:“……”难道真不是从开始就打算好的吗? 冷星赫默默接过衣裙,去里面换。 顾蓉蓉嘴角疯狂翘:叫你穿马甲,装大侠! 她趁机拿出化妆用的工具,还有一个假喉结,迅速给自己化化妆,肤色加深,眼尾加长,眉毛加粗,嘴唇微增厚,又点几个小痣。 简单改几处,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拿出增高鞋垫,垫进靴子里,再挺胸抬头,增高好几公分,还真是一个俊俏小生。 见冷星赫还没出来,顾蓉蓉趁机又回空间,拔下两根头发,和之前在棺材中取的牙齿做dna比对。 就是她的空间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分析出来,会不会罢工。 正想着,听到有动静,赶紧从空间退出来。 冷星赫穿着女装,披散着头发出来。 顾蓉蓉眼前一亮——这套衣服其实是从顾府拿出来的,顾夫人的院子里,新做的秋装,还没来得及上身试,就被她收了来。 顾夫人未满三十五,长得好又爱美,衣裳都是时兴样式,虽不是小姑娘的样式,但也不老气。 穿在冷星赫身上,贵气中还透着几分清冷来。 “真漂亮,”顾蓉蓉夸赞,“我来给你梳妆。” 冷星赫窘迫得要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鞋子是肯定不合适,但好在裙摆长,可以护得住。 抬头看顾蓉蓉,见她也变了模样,惊讶道:“你的脸……” “我会此简单的,不比妙妙精湛,但姻缘洞以女子为主,他们不会太刻意看我。” 顾蓉蓉放他坐下,给他梳发。 其实顾蓉蓉也不会梳,这些发式太复杂,就束发这种最简单的,她还鼓捣好一阵子。 最后无奈,拿一条丝带轻轻拢住:“就这样吧,自然美,还能遮住一点脸,更添朦胧美,犹抱琵琶半遮面。” 冷星赫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只能任由她摆布。 “好了,走吧!” 两人一起出山洞,等在外面的冷慢慢,本来正警惕看着四周,一回头,看到他俩,不禁睁大眼睛。 再看清冷星赫,小眼睛睁到最大。 冷星赫没好气:“别看了,赶紧走。” 顾蓉蓉提醒他,“赶路没人,你可以把裙摆提起来,方便些,有人的再放下,记得要用女子姿态,可别被人瞧出来。” 冷星赫闷闷“嗯”一声。 冷慢慢跟在后面,默默想,天爷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相信,世子会同意穿这个!世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按照村长儿子和李野所说的路线,顾蓉蓉和冷星赫一边走一边谨慎看着周围。 顾蓉蓉注意到,这山里的景色还是不错,有奇险也有秀丽。 正走着,听到有淙淙水声。 顾蓉蓉寻声走过去,看到一条水流,水面有点宽,水流有点急。 她低头细看,发现一点端倪。 “怎么了?”冷星赫问。 “你看这河道,原来应该没有这么宽,”顾蓉蓉沉吟道,“是有人人为拓宽了水道还加高了些,因为高,所以水流更急。” 顾蓉蓉脸色凝沉:“我猜测,这可能和村里的井断水有关。” 冷星赫不懂这些,问道:“这也是老神仙教你的吗?” “当然,”顾蓉蓉点头承认。 “先走吧,也许事情都清楚了,福禄村的事也就是迎刃而解。” 两人正要走,忽见不远处山道上走来一个人。 两人迅速交换眼神,没有立即离开,冷星赫轻放下裙摆,侧过身,等那人到近前,顾蓉蓉仔细打量。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为什么又是哑巴! 此人穿着浅蓝色长衫,袖子挽起截,脚上是寻常布鞋,身后背着一个小布袋,手里拎着个药篓,篓里放着几株药材和一把小铲刀。 顾蓉蓉一眼认出,那些草药是治疗外伤的药。 男人二十四五岁左右的样子,皮肤白净,浓眉单眼皮,倒是挺俊秀。 男人见到他们俩,也很客气,拱拱手说:“二位也是来采药的吗?” 顾蓉蓉清清嗓子,之前吞了一粒变声丸,现在喉咙还有点发痒。 “正是,”她点头,“我娘子身体有恙,我听说这山中灵草很多,特来寻找,不知怎么的,就迷了路,听到这边有水声,想着过来歇息一下,看看会不会遇见人,碰碰运气。” 男人浅笑:“原来如此,这山里来往的人不多,野林丛生,小路岔路极多,是容易迷路。” “兄台,你是附近的人吗?一会儿可否带我们出去?” “没问题,”男人爽快答应,“本来我也是要回去了,过来打点水。” 他弯腰洗手打水,顾蓉蓉看到他放下的小布袋,原来是个书袋子,里面装着一本书,只看到上面三分之一,是一本草药经什么的。 “公子是郎中吗?”顾蓉蓉问。 男人摇头:“不是,我是个秀才,平时教书为生。” “原来是先生,”顾蓉蓉客气拱手,“看到您采药,又看草药书籍,还以为您也是大夫,想切磋一下医术。” 这下轮到男人惊喜:“公子竟是大夫吗?” “正是,”顾蓉蓉点头。 “没想到公子如此年轻,竟然会医术。” “也不是什么大本事,只是家中祖辈都是做这个的,耳濡目染而已,家父又管得严些,所以会了些皮毛。”顾蓉蓉气定神淡,丝毫不脸红,“别的不敢说,治疗些外伤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男人眼睛再次一亮:“如此,请先生到舍下稍坐,我煮一壶茶,准备粗茶淡饭,不知先生能否帮我朋友看看伤病?” “相遇既是有缘,何况先生还助我们脱困,应该的。”顾蓉蓉爽快答应。 男人欣喜不已,装好水,又回头看冷星赫:“那位是……” “哦,是内子,”顾蓉蓉走过去,拉住冷星赫的手,轻声道,“不必担心了,先生愿意帮助我们,走吧,别哭了。” 话一说完,两人都微微颤一下,沉默一瞬。 别说冷星赫,顾蓉蓉自己都觉得油腻得恶心。 好在,那男人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在前面带路,引着他们离开。 冷星赫给冷慢慢打个手势,让他暗中跟上,别现身。 顾蓉蓉为化解方才的恶心尴尬,不去看冷星赫,问领咱的男人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余,现在也不是先生了,”余先生把药篓往上背了背,“就在山里弄间茅草屋,度余生罢了。” 顾蓉蓉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急,慢慢挖。 顾蓉蓉估摸着,大约走了过多小时,余先生在一个路口前停一下,一指前面略低处。 “那儿,那就是我家。” 树木掩映间,有几间小木屋,风景倒是不错。 “余先生好住处,好雅致。” “过奖了,山间陋室而已,二位别嫌弃。” 顾蓉蓉一边走,手指时不时轻弹一下,一丝丝香粉,随着她的动作无声散开。 哪怕这里有什么让人迷路的阵法,也不至于找不到路。 转过弯,走几层台阶,便到木屋前。 木屋共四间,正面是主屋,左边的客室,挂着一间小的是厨房和用膳的地方; 右边也不算小,中间隔开,一边放着不少书做书房,另一边放些杂物和柴。 正屋廊下有个小炉子,上面有个药锅。 余先生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对顾蓉蓉道:“先生,您和夫人先在客房休息小坐,我去看看朋友,看他醒了没有。” “好。” 余先生推开客室的门,把他们让进去,转身去主屋。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迅速默契地要房间里走一走,摸索一番。 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暗香暗毒。 一切都正常。 冷星赫低声说:“他住在山里,对这里的情况应该比村民知道得更多些。” “我也是这么想,一会儿我旁敲侧击一下,”顾蓉蓉正说着,听到外面脚步声响。 顾蓉蓉给冷星赫递个眼色,按他在椅子上坐下,拍着他肩膀轻声安慰:“放心,没事的,有为夫在,都会好的。” 余先生在外面敲门,顾蓉蓉回头:“先生请进。” 余先生看一眼冷星赫:“夫人这是怎么了?” 顾蓉蓉叹口气:“内子患了喉疾,现在不能说话,我们进山找灵草也是为了治她的喉咙,只可惜,药没有找到,还迷了路,她有点害怕。” 余先生微讶,这夫人瞧着长得不错,竟然是个哑巴? 但他没有表露,而是安抚道:“公子和夫人一看便是有福之人,夫人莫急,一定会慢慢好的。” 冷星赫:“……” 为什么他次次都要装哑巴! 顾蓉蓉拱手:“借先生吉言,你那位朋友……” “哦,公子请随我来,我那朋友正好醒了,实在是麻烦您了。” “无妨,应该的,”顾蓉蓉回头看看冷星赫,“夫人稍坐,我一会儿就回来。” 冷星赫抬眸看她,两人眼神交汇,顾蓉蓉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随余先生进主屋。 冷星赫立即起身到门后,侧耳听着主屋那边的动静。 顾蓉蓉进屋先轻吸一口气,屋有淡淡的药味儿,还有一点血腥味,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异常。 她步子放得慢,目光迅速在四周掠过,又看着余先生脚下,没什么特殊的步法,想必脚下也不会有什么机关。 床上躺着一个人,床幔半放,顾蓉蓉一时看不到病人的头脸,只看身体也能瞧出是个男子。 床边放着一双黑色靴子,靴尖微微翘起。 顾蓉蓉眉梢微不可察的挑一下,又恢复如常。 余先生微叹一口气:“我朋友也是去采药,不小心跌进山沟,摔伤擦伤。” 他一边说,一边掀起床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冤家路窄 床幔掀起,一张熟悉的脸映入顾蓉蓉眼中。 她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想:缘分真是奇妙啊! 余先生上前道:“仲书,我请了位大夫来,给你看看伤。” 沈仲书睁开眼,看向顾蓉蓉,刹那间的目光锐利,瞬间隐去的光芒,顾蓉蓉都看得清楚。 “不是说不用麻烦了吗?我这点伤,养养就好了。” “和大夫有缘,大夫和夫人在山中迷路,正巧我遇见他们,带他们下山,我这点医术不行,以免给你耽误了病情。” 余先生不徐不慢,上前要扶起他。 沈仲书挣扎着起身:“如此,就劳大夫了。” 顾蓉蓉按住:“不必起身,躺着就好,我先给把把脉。” 沈仲书伸出手,顾蓉蓉按住他手腕。 “先生哪里人?怎么会到这荒山中来?”沈仲书问。 顾蓉蓉浅笑:“先不要说话,在下把脉时的规矩。” 沈仲书抿唇,顾蓉蓉微眯着眼睛,把了一会儿松开手,又起身看看他的伤。 他伤在腿和后腰,腿上的其它还好,就是外伤,被山石划割导致,被余先生治过几次,用草药敷过,倒也没有大碍。 主要的还是后腰,青紫一大片,应该是有韧带拉伤和扭伤之类的,因为他行动不是特别方便。 顾蓉蓉心中有数,微拧眉沉吟道:“身上的伤都是外伤,余先生用的药也对症,多养几日,慢慢等伤口痊愈即可。” “但……” 她一迟疑,余先生问:“什么?” 沈仲书也说:“先生但讲无妨,我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也罢,”顾蓉蓉叹口气,“谁让我与余先生有缘呢?” “你的问题,在于心和肝,”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跳快且紧,力量稍显不足,多半是心力亏损。” 沈仲书眸子微眯,七成不信。 顾蓉蓉继续说:“不知你是做什么的?依我看,多半与你做的事有关,常年精神紧绷,心力交瘁,方导致此症。” 此话一出口,沈仲书眼睛微眯,只剩下三分不信。 “这也就导致,心忧惧而无法排解,连累肝脏受损,肝气郁结,尤其看你有温润公子气质,若是平时遇见的是同类人也就罢了,若不是,秀才遇上兵,整天郁闷不得舒解,就更会加重此症。” “一边在心里暗骂他们白痴,一边面上保持和顺,尤其是你面对你的上峰时,最为严重。” “心和肝互相影响,互相克制,”顾蓉蓉幽幽叹气,“这位兄台,恕我直言,你可真要小心,等心肝被内火烘得漆黑之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沈仲书眉心跳了跳,觉得顾蓉蓉说得极准又好像有点离谱,这种感觉好生矛盾又奇特。 余先生愣了愣说:“那大夫可以解决之法?” 顾蓉蓉略一思索:“要熬草药怕是不行,药方奇特,怕一时凑不齐。” “不知需要用到什么药?” “早上沾了露水的雀花花芯一株;沾有红药泥的人蜈蚣足十二对,三年龄的云罗壁虎断虎三条,还有八岁狼的狼心半颗。” 沈仲书:“……” 余先生:“……” 房间有一瞬间的沉默。 顾蓉蓉清清嗓子:“药材不易得,但我这里有两粒药丸,是当年我父亲去时给我的,专门治心疾,可赠予你一颗。” 沈仲书笑笑:“这怎么好意思?您父亲临终给您的家传之宝,我岂能……” “啊?”顾蓉蓉看看药瓶,“我父亲没死啊!他是去游历了,不是死了。这也不是什么家传之宝,这种药丸我家里多得是!” 沈仲书噎口气:“抱歉,在下误会了。” 顾蓉蓉把药丸交给余先生:“用温水化开,服下即可。” “好,好的,”余先生赶紧去化药。 顾蓉蓉又说:“我这里还有些上好的外伤药,还会点针灸之术,先给治一治吧。” 沈仲书略一迟疑:“如此,有劳大夫。” 顾蓉蓉摆摆手,拿出外伤药,给他上在腿部外伤上,指尖趁机放出一点点修复力。 刚包扎好,沈仲书就觉得,好像不似方才那般痛,他心头微讶,脸上不动声色。 顾蓉蓉说要针灸的时候,他就配合了不少。 针灸时,顾蓉蓉又放出一点修复力,丝丝顺着针往下,进入沈仲书体内。 不过片刻,他就感觉那难言的酸痛好了许多,比余先生给他推拿几次的效果都好。 正进行,余先生端着药进来了。 一见顾蓉蓉在针灸,惊喜道:“大夫还会针灸?这针法……” 没见过。 顾蓉蓉点头:“家父传授的。” “原来如此。” 顾蓉蓉起针,一边收拾一边对沈仲书说:“把药喝了,明日应该就能见好。” 沈仲书本不想喝药,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药丸子。 但经过这两番治疗,别的不说,他对顾蓉蓉的信任还是有八九成信。 余先生扶着他喝下药,他感觉一股热流,缓缓直入内里,又涌上心头。 的确舒适不少。 沈仲书长出一口气,拱拱手:“多谢大夫,有劳了。” 顾蓉蓉笑笑:“客气,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夫人。” 余先生赶紧随后送出来。 顾蓉蓉道:“先生,不知从此处怎么下山?麻烦你能否给画张草图?” “不用画草图,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余先生真诚道,“方才救了我朋友,实在有劳。” 他说罢,要去解钱袋子。 顾蓉蓉道:“不必客气,在下也不会收银子,就算给我家夫人行善积德。再者,我与先生有缘,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余先生感激道:“天色已暗,山路不好走,不如休息一晚再走?我给二位准备晚,粗茶淡饭,还请您不嫌弃。” 顾蓉蓉略一思索:“也好,那就打扰了,对了,麻烦清淡些,我家夫人许愿,这一年吃素。” “好,好的。” 顾蓉蓉声音不高,但足够里屋的沈仲书听得清楚,等余先生一进屋,他立即问道:“是一对夫妻?” “正是,在河边遇见的,他们迷了路。” “到山里干什么来的?” “找草药吧,他夫人有喉疾,暂时不便说话。” 沈仲书目光幽幽一闪:“他医术不错,还需要到山里来找草药?”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按时辰求子 沈仲书觉得,此中必有隐情,需要试探一下。 巧的是,顾蓉蓉就是要等他试探。 回到屋,顾蓉蓉关上门,小声对冷星赫说:“你猜猜,那个受伤的人是谁?” 冷星赫见她这模样,猜出个大概,想到自己又被迫装哑巴,忍住笑,轻轻摇头,并不说话。 顾蓉蓉在他身边坐下:“是那个从山洞逃走的人,你当时预计得不错,他的确受伤了,应该是摔到山沟里去了,腰腿受伤,不好行走。” “而且,此人戒备心较强,不过,我已经打破十之八九。” 顾蓉蓉见他不答,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发表点意见呀。” 冷星赫说:“我有喉疾,是哑巴。” 顾蓉蓉:“……” “小气了不是?”顾蓉蓉语重心长,“你的身体不好,最好少吃药,像变声丸这种东西,虽说对身体无害,但也没有什么益处,是药三分毒,我是为你好啊!” “……”冷星赫心生愧疚,是因为这样吗? 顾蓉蓉把他的愧疚看在眼里,心头疯狂笑,摇头叹息:“你看看,我这好心还办了错事,让你误会了不是?唉,好人难当啊。” 冷星赫愧疚更浓,压低声音说:“我……” 顾蓉蓉摆手打断:“别说,你是哑巴。” 她起身到床上躺下,面冲墙。 冷星赫一头雾水,满心愧疚,走到她身后。 “我累了,昨天晚上一夜没怎么睡,”顾蓉蓉头也不回,“夫人要不要一起上来躺躺?” 冷星赫耳朵发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正琢磨着怎么道歉人,顾蓉蓉突然转身,一把拉住他,往床一带,他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床上,顾蓉蓉拉着他顺势一滚,翻身压上。 顾蓉蓉的脸近在咫尺,窗外夕阳余晖轻罩在她腮边轮廓上,毛茸茸的金,可爱又温暖。 两人距离太近,近到鼻息可相闻,顾蓉蓉的几缕发丝带着若有似无的淡香,从脑后垂下,落在他腮边,微微簌簌地痒。 本该拂开,又舍不得。 冷星赫心跳如鼓,耳垂完全红透,嘴唇绷紧再松开,又绷紧,一双手紧握成拳,完全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喉咙滚了滚,声音暗哑到极致:“你……” 顾蓉蓉手指点在她唇上,声音不高不低:“夫人不必难过,你放心,只要咱们按仙人指示,按照时辰亲热,定会有子嗣的,你的喉疾也能不药而愈。” 冷星赫:“!!!” 冷星赫脑子里轰然炸响,额角都有渗出汗来。 顾蓉蓉突然低下头,侧过脸在他耳侧:“世子紧张什么?” 冷星赫一口气哽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 从外面的角度看,他们俩像是在亲密接触一般。 竹门外,余先生正想要敲门,赶紧又收回手,后退几步回屋。 一进屋,余先生便一脸不自然地坐在床边,拿杯子喝半盏凉茶。 “你怎么了?不是去见大夫了吗?”沈仲书问。 余先生窘迫道:“让我去问人家来山里找什么草药,结果……” 沈仲书疑惑:“怎么?他没说?” 余先生脸微红:“不是,人家夫妻在一起,正……唉,非礼勿视!” 沈仲书一怔,纳闷道:“青天白日,又是在别人家,他们还有心思做那事儿?你看错了吧?” 余先生道:“不是,那门是竹门,好几条缝隙,我能看错吗?再说,我都听见……” “听见什么?” 余先生摆手:“你别问了,我去准备晚膳。” “事发反常,就必有缘由,我并非好事之人,也不是想打听别人的私事,而是觉得人家救我,我总得回报点什么。若是他们有什么难处,也好出点力。” 余先生停住,又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倒好似……方才我只顾着窘迫,生怕让人家看到,没往细处想,现在一想,他们好像……” “怎么?” 余先生又坐回去:“他们好像是想求子,还提到什么仙人,说是按照仙人给的提示,就会有子嗣,他夫人的喉咙也能不药而愈。” 沈仲书目光微闪:“求子?” 余先生点点头。 沈仲书若有所思:“你去准备饭吧,我想想。” “人家是求子,不是为别的事,你能帮上什么忙?莫要忧思,赶紧把伤养好了是正经。” 余先生说完出去,沈仲书独躺在床上。 他感觉枕头有点低,翻身伸手去摸另一个枕头,想一并垫在颈下。 垫好之后,才猛然惊觉,他能动了,腰好多了! 又试探着动动,甚至自己坐起来,都没有问题,而且,腿上的疼痛也好了大半。 “那个大夫,还真是医术精湛,”沈仲书思索,“倒是可以一用。” 屋内。 顾蓉蓉听着余先生在外面忙活着做饭,等一会儿,从冷星赫身上翻下去,滚到里面。 “我困了,得睡会儿,一会儿吃饭叫我。” 冷星赫噎一口气,双手紧抓着衣摆,简直哭笑不得。 看着顾蓉蓉的后脑勺和纤瘦的肩膀,方才的乱七八糟想法退去,愧疚和心疼又涌上来。 罢了,她也是太累了,自从嫁到王府,就没有一天好日子。 让她休息会儿吧。 冷星赫看着顾蓉蓉的背影,心头默想:苍天,我冷星赫第一次乞求上苍,蓉蓉生母之事,千万是个误会,别在我们这间划下这条鸿沟,以后,我会好好疼惜她,查到她母亲死去的真相,为她报仇,去庙里请高僧超度,点长明灯。 顾蓉蓉不知他心里的想法,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 咦?她看看四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雾什么的散了一些,好像也不那么灰了。 正想着,忽听到实验室那边传来嘀嘀声。 检测有结果了! 她匆忙过去,果然看到她和阮氏的亲子鉴定有了结果。 心里默默祷告,深吸一口气拿起。 “把我穿来这里,已经是个天大的笑话,这种狗血的事可不兴再来一件!别给我弄什么杀父仇人的戏码。” 心一横,睁大眼睛细看。 掠过白纸上方一串数据,直接看最后的结果,那最简短的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章 鉴定结果 顾蓉蓉和阮氏,并非亲生母女。 不,应该说,顾蓉蓉和被挖出棺中的尸骨,不是亲生母女关系。 顾蓉蓉心头微松。 还好,至少不用上演“嫁给了杀父仇人之子”的戏码。 不过,既然棺中尸骨不是生母,那她身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书信? 顾蓉蓉猜测,要么,尸骨不是真正的阮氏,要么,阮氏不是顾蓉蓉的生母。 冷星赫说,是顾婷婷告诉他的,顾婷婷是怎么知道的?顾夫人说的?可惜,现在顾婷婷也不知所踪。 顾婷婷去哪了? 顾蓉蓉心里疑惑重重,总觉得这件事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想不通,索性不想,在空间里找点东西吃,那位余先生看起来也是清贫得很,还不知道做什么吃的,万一不好吃,还是先垫垫肚子吧。 吃个半饱,顾蓉蓉刚要出去,又从一个点心匣子里拿两块点心放帕子里包着,这才退出来。 冷星赫气息轻而快,显然也没睡着。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星光月光从门缝里投射进来,被分成丝丝缕缕。 屋外就是山林,能听到夜色中的树涛声,起起伏伏,只可惜,此时的心境不对,环境也不对,否则还真能平心静气,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顾蓉蓉动了动,冷星赫立即察觉:“醒了?” “这个给你,”顾蓉蓉把点心给他,“先吃点,也不知道他做的饭怎么样,还是小心为好。” 冷星赫惊喜:“哪来的?” “当然是来的时候带的,”顾蓉蓉塞给他,“快吃。” 冷星赫掰一小块留下,其它的递给顾蓉蓉:“你吃吧,我不饿。” “我还有,你快吃,这点东西推来推去干什么?”顾蓉蓉催促,“吃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冷星赫咬一口,又顿住。 顾蓉蓉诧异:“又怎么了?” 坏了?不会吧,一直在空间里放着,不应该变质。 “这味道……”冷星赫讶然,“和王府那个老厨娘做得很像,不过后来她年纪大了,母亲让她休息养老,平时不做的,我们大婚的时候她才做了一些。这是哪来的?” 顾蓉蓉:“……” 大意了,只顾着随手一拿,没细看,好像真是从王府里顺出来的。 抄家的时候,她趁乱去过王府的厨房,印象中真有不少现出炉的点心。 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子:“点心嘛,甜的香的都差不多,你现在饿了,其实味道不准。” “别想那么多,填饱肚子要紧。还想不想听好消息了?” 顾蓉蓉连珠炮似的一说,冷星赫不好再多问,赶紧把点心吃了。 “什么好消息?” 顾蓉蓉神秘且严肃:“我方才睡着,做了个梦,梦见之前教我本事的老神仙,他掐指一算,告诉我说,棺木里的尸骨,不是我生母。” 冷星赫一怔,漆黑的眸底缓缓溢出喜色:“当真?” “当然,”顾蓉蓉语气郑重,“你质疑神仙?” 冷星赫哽一下:“这倒不是,只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过,世间无鬼神?” 顾蓉蓉:“……”大哥你不必记得这么清楚吧? “这不一样,这位老神仙是我的老恩师,是为我好的,不会骗我,”顾蓉蓉秀气的眉头一拧,“怎么?你很希望那具尸骨是我的生母?” “当然不是,”冷星赫立即否认,用力抿唇,声音低缓又温柔,“她不是,我比谁都要开心。” 顾蓉蓉听着这声音,心尖都跟着一晃。 “那不就行了,”顾蓉蓉别开目光,“我也不希望。” 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亲娘被埋在那种地方,凄凄惨惨的吧?虽然她的确不信人死后会变鬼,需要烧什么纸钱。 前世的顾蓉蓉也是亲生父母不祥的人,记事起就是在异能研究所,小的时候被人研究,长大了研究别人。 后来实在烦了,摆烂,导师才让她挑自己喜欢的,去审犯人玩儿,平时利用修复力给同队加加血。 “在想什么?”冷星赫问。 “没什么,”顾蓉蓉收回思绪,“既然不是,那这件事,就好玩了。” “嗯,首先顾婷婷就可疑,她是故意还是无意,”冷星赫沉脸,“如果是故意,那这个局布得就大了,尸骨,位置,还有书信。” “挖坟之前我看过,四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不是新放进去的,也就是说,这个局至少是很久前就开始准备。” “谁会花时间花心思,去做这件事?又是怎么精算到今天这一步?”冷星赫越想越心惊,“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我因此反目?” 顾蓉蓉被他说得勾起交流的欲望:“那就更有意思,别的能算计到,是怎么能算计到,我一定会嫁给你?”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哑然。 “除非,”顾蓉蓉缓缓道,“布局之人就在我们身边,既知道你,也知道我,我们的每一步他都看着,从中推波助澜。” 话一出完,两人都觉得寒从心底起。 顾蓉蓉又问:“你还记得,和我初次见面吗?” 冷星赫拧眉思索片刻,尴尬又愧疚地摇摇头。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我也不记得了。” 她点点自己的头:“我有好多事不记得,应该是被顾婷婷下药坏了脑子。” 冷星赫眼睛微睁:“那……” “没事,”顾蓉蓉冷哼,“就算我脑子坏了,也能收拾他们。” 刚说到这里,外面响起脚步声,在台阶下止住。 “大夫,可以用晚膳了。” 顾蓉蓉两根手指捏住冷星赫的嘴唇,冲外面扬声道:“来了!” 顾蓉蓉凑到冷星赫耳边:“记住,你有喉疾。” 她说着,手指松开冷星赫的嘴唇,却没有移开,手指在他唇上一通揉搓。 冷星赫瞪着眼睛,不明所以,感觉她的指尖微凉、柔软,还有淡淡香,在他唇上揉捏,力道挺大,还有点疼。 过一会儿,好像嘴唇都有点木。 “好了,快起来!” 顾蓉蓉推他下床,跟着也下来,为他整理衣裙。 冷星赫指指头发,顾蓉蓉却说:“没事,这样挺好。” 两人一起出门,顾蓉蓉在前,冷星赫在后。 余先生挑着盏灯笼,一眼看到头发微乱,嘴唇红肿的冷星赫。 顿时别开目光,神情有点意味深长。 冷星赫看到他的神情,如被雷劈,忽然就懂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为了求子 冷星赫这才明白,刚才顾蓉蓉对他的嘴唇一通揉捏,又没有给他整理头发,他现在这样,可不就像是刚被夫君那啥的小媳妇。 冷星赫:“!!” 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好气! 不禁在心里默默念:算了,自己娶的,自己娶的。 冷星赫和余先生神情不太自然,顾蓉蓉却是一脸坦然。 “劳烦先生给准备晚膳,实在不好意思。” “大夫哪里话?您为我朋友治疗,不收诊费,还给了家传的药,区区一顿晚膳,又算得了什么?” 余先生提着灯笼:“走吧,到正屋用吧。” “我看这廊下甚好,通透,不如挑灯在廊下?意境定佳。” 顾蓉蓉目光无意扫过正屋窗户,心头冷哼: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出来。 余先生不疑有它:“好啊,大夫此提议甚好,我来准备。” 把灯笼挂好,小桌支上,饭菜一摆,光影摇摇,山风阵阵,夜空月色幽幽。 顾蓉蓉看着院中月光如霜,开口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余先生眼神惊艳,愣了一下拍手道:“大夫好诗才!在下实在敬佩,可惜无酒,否则就为这首诗,我定要与先生痛饮几杯。” 冷星赫惊喜又骄傲,这诗真是不错,比朝中那些自以为有才的写得好多了。 顾蓉蓉也是一时有感,现在被夸,还有点有骄傲:“过奖过奖,一时兴起而起。” “快,请入座。” 顾蓉蓉扶着冷星赫:“来,夫人坐这里,小心些。” 冷星赫眉心微微跳跳,“夫人”这两字,咳…… “您那位朋友,不知吃过没有?病人优先。” 余先生笑道:“大夫不必客气,刚才还在小睡,我给他留在饭菜,一会儿再……” 话音未了,沈仲书扶着墙慢慢走出来。 余先生惊讶:“你怎么下地了?你能下地了?!” 沈仲书浅笑点头:“没错,刚才睡醒,觉得好多了,就想试着下来走走,没想到竟然恢复如此迅速!多谢大夫妙手。” 顾蓉蓉笑眯眯:“哪里,是你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快来坐,一起用膳吧。” 余先生扶着沈仲书走过来,慢慢坐下。 四人围坐,沈仲书与冷星赫坐对面,看似垂眼看饭菜,实则眼角余光把冷星赫打量了个遍。 见冷星赫发丝微乱,遮住两边轮廓,眉眼轻垂,略有英气,但又不失妩媚,嘴唇还红润润微肿,联想到之前余先生说过的,心头又有点遗憾。 沈仲书道:“大夫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到这山里?我们这山也不是什么名胜之地。” 这是开始试探了。 顾蓉蓉早做好准备,叹一口气,摇头道:“我们家距离此处有个二百多里,不算很远,但也不算近。” “不是我不想说,是不能说。” 余先生和沈仲书都一怔:“这是为何?” 顾蓉蓉看他们一眼,继续说:“实不相瞒,余先生,我之前说来给我家夫人找草药,其实找草药是其次,我夫人这喉疾,可以不药而愈的。” 余先生诧异:“不药而愈?那你们……” “我们俩成婚几年,却膝下无子,父亲说让我纳妾,不然家业无人接管,实属遗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 顾蓉蓉再次叹气,拉住冷星赫的手:“我与夫人感情深厚,又岂能纳妾?我们之间是断然容不下别人的,我不能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伤她的心。” 沈仲书认真听着,等着她继续说,余先生却一怔,微微走神。 两人的神色,顾蓉蓉都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忤逆了父亲,父亲一气之下出门游历,夫人心中也不安,觉得愧疚,对不起我们全家。我就想着,在父亲回来之前,怀上身孕,一切就都能解决。” “但是,看了好多大夫,也没治好,”顾蓉蓉压下去的声音一扬,像升腾而起的希望,“后来,我们遇到一一位仙人,他东南方向,有神明相助,让我们前来寻找,还给我们说了几个时辰,就是……咳,适合要孩子的时辰。” 冷星赫头垂得更低,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握在一起,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第一次射箭脱靶都没有这么尴尬。 “我们往东南走,结果就走到这里,而且听当地的村民说,的确有神明之事发生,好像……”顾蓉蓉微顿,“好像听说有许多姑娘来求姻缘。” “我寻思,姻缘既然能求,那求子也可以吧?” 顾蓉蓉声音又低下去:“我夫人为了求子,曾许过愿,说愿意失去声音,等有子之后再恢复,如果一直无子,甘愿一直做哑巴。所以……” 余先生和沈仲书恍然大悟。 余先生神然黯然:“原来如此,二位情比金坚,在下佩服。” 沈仲书点头:“的确,沈某甚为感动。” 顾蓉蓉心里暗翻白眼:呸,感动什么?这是被pua吧?生孩子又不是女人自己的事,还对不起全家,愿意舍弃声音什么的,这些人还感动,真心感谢现代文明。 不过,顾蓉蓉可没从沈仲书的眼神里看出半点感动,满满的都是算计。 顾蓉蓉不动声色,慢慢吃菜,等着他开口。 果然,沈仲书问:“你们可知,姻缘洞不是每天都开?” “啊?”顾蓉蓉故作惊讶,“那不就是个山洞吗?山洞还……不开?” 她问完,又露出惊喜的神色:“听沈兄这意思,你知道姻缘洞?快给我们讲讲。” 沈仲书浅笑:“姻缘洞,的确多数是求姻缘的,有未婚女子,也有婚后女子因为各种原因与夫君感情不好来求的。” “不过,既是神明,也就是什么都可以管的,姻缘好了之后,不就是子嗣吗?” 沈仲书笑容无害,声音也平静无害,颇有点能蛊惑人心的意味。 顾蓉蓉笑得比他还无害:“沈兄所说有理,没想到你还懂此道。” 顾蓉蓉眨动眼睛,放出羡慕的光彩:“敢问沈兄,你有几个孩子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是不喜欢吗? 沈仲书被顾蓉蓉问得笑容微僵。 “您说笑了,我还没有成婚。” 顾蓉蓉微讶:“是吗?看你仪表堂堂,还以为你早已成家有孩子。是没有姻缘吗?怎么不在姻缘洞求一求呢?是不喜欢吗?” 沈仲书:“……” 沈仲书清清嗓子:“我相信缘分。” “那就更该去求一求,赐你一段好姻缘。” “我……” “是不喜欢吗?” 沈仲书眉心跳跳,深吸一口气:“不是,是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 “哦,那去求一求,保佑你早日立业,怎么不去求一求呢?是不喜欢吗?” 沈仲书:“……” 喉咙滚了滚,好想骂人。 “现在说你们的子嗣,”沈仲书的语气略有些僵硬,“你不是想要子嗣吗?” 顾蓉蓉心里冷笑,就这?这就忍不住了?道行也太浅了点儿。 “哦,对,你说。” 沈仲书压住火气:“姻缘洞说是洞,但神明所在之处,又怎么会轻易让人踏足?所以都是初一十五才开。 不过,你们远道而来,心又诚,如果再多加些香油钱,想必神明也会特殊优待。” “我之前曾去过姻缘洞,可以带你们去。” 顾蓉蓉眼睛一亮:“当真?沈兄,那可真是麻烦你了。至于香油钱,更是好说,我们家别的没有,药材钱财和人才还是有的。” 沈仲书勉强笑笑,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看此人治病也是很沉稳,怎么聊得多了,如此不要脸。 顾蓉蓉瞄见,沈仲书说可以带他们去的时候,余先生眉头微微一皱。 嗯? 有隐情。 顾蓉蓉转移话题道:“先生菜做得好,有学问,又会做菜,还在如此美景间,真是让人羡慕的好日子。” “怎么先生也没有娶妻吗?” 沈仲书脑海中下意识就响起那句“是不喜欢吗?” 余先生垂眸:“有一位未婚妻,还没有过门。” “哦?”顾蓉蓉欣喜道,“等夫人过门,那可真是神仙日子了,等先生大婚时可要通知我一声,我来沾沾喜气。” 余先生笑笑,没有说话。 沈仲书接过话道:“不若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就出发。” 顾蓉蓉惊喜又诧异:“这……沈兄的伤可以吗?若是走很远的路,怕你支撑不住呀,我今天就和夫人走了半天多。”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路,放心,我可以的,先生妙手,我现在就感觉好了,再休息一晚,肯定没有问题。” 顾蓉蓉拱拱手:“那可真是太感谢沈兄了。” 沈仲书还礼:“不必客气。” 他掠一眼冷星赫,又问:“不知夫人生辰八字如何?这些都是要在神明面前回话的。” 顾蓉蓉早防着他这一问,回答说:“我夫人的八字特殊,乃是阳时阳辰的八字。” 顾蓉蓉记得,一般的套路都是,阴时阴辰出生的女子,总是会被选中做什么邪恶的事,她干脆就反着说。 主打一个反套路。 不料,沈仲书道:“当真?” “当……真。” “那可真是太好了,”沈仲书的喜悦都藏不住,“女子本就性阴,一般阴时阴辰的女子确实不太容易有孕,但尊夫人的八字实在是好,我敢保证,这次去神明前肯定没有问题。” 顾蓉蓉:“……”大意了。 接下来,沈仲书时不时看冷星赫一眼,那眼神透着喜悦、兴奋、激动,就像是养殖户看到自己养的猪崽崽越长越大,擦汗时都透着丰收的喜悦。 顾蓉蓉暗叫糟糕,心虚地摸摸鼻子。 总算饭吃完,各回各房间休息。 顾蓉蓉清清嗓子:“夫人,你睡里面吧,为夫在外面,省得你害怕。” 冷星赫轻轻哼笑一声。 顾蓉蓉有点炸毛:“你哼什么?” “没什么,”冷星赫低声说,“我就是忽然想速速了。” 顾蓉蓉觉得他话里有话,果然,他继续说:“速速没事的时候爱养小鸡小鸭,每年过完年就养一群,等八月十五或者过年的时候就杀掉吃肉。” “平时喂养的时候,格外关爱,不知道的还以为鸡崽鸭崽是他亲生的崽,别人碰都不能碰,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他一边喂,一边小声嘀咕,快吃吧,吃完了就能长肉长胖了。” 顾蓉蓉忍住笑:“好巧呀。” “什么巧?”冷星赫直觉没好话。 “我刚才看到沈仲书打量你的眼神,和你方才说的差不多,不过,我想到的不是鸡崽鸭崽。” 冷星赫眸子微眯,顾蓉蓉嘴角疯狂上翘:“我想的是……猪崽。” 冷星赫:“……”我就知道! 冷星赫猛地伸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顾蓉蓉转身,一推他胸口,想逃脱开,冷星赫哼笑一声,顺势往前跟步,两人转眼就交手两三个回合。 屋子里昏暗,也没点灯,顾蓉蓉脚下被地上的一小段竹子一绊,差点摔倒,冷星赫一惊,赶紧伸手去拉她。 刚抓住她的手,顾蓉蓉忽然狡黠一笑,反手相扣,扯着他往床上一抡,紧接着跳过去压住。 顾蓉蓉得意洋洋:“小样儿,还想和我斗!被压住了吧?” 冷星赫耳尖发烫,看着她眉眼飞扬的模样,心神都跟着一荡。 顾蓉蓉后知后觉,正想下去,冷星赫又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后脑,嘴唇凑上去。 夜风声声,树影摇晃,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下来,只有此刻旖旎。 顾蓉蓉耳垂也慢慢染了红色,娇艳似胭脂,浑身泛软,好像一池春水。 这家伙……月色撩人,他更会撩人。 恰在此时,院子里有轻轻脚步声。 把此刻的气氛都踏碎。 顾蓉蓉一拍冷星赫的腰侧,冷星赫松手,她翻身下床,到门边往外看。 院子里,一人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拿着一样什么东西,慢慢往院外走。 月光落在他身上,正是余先生。 顾蓉蓉心生疑惑,怎么是他?还以为会是沈仲书。 这么晚了,他要去干什么? 想着今天饭桌前余先生几次情绪反常,顾蓉蓉回头给冷星赫打个手势。 她得跟上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能胡说八道 顾蓉蓉悄悄跟出去,回头看看正屋,到窗台下,手指一弹,一枚药丸弹入屋内,无声散开一点白雾。 随即,飞快走出院门,找到在不远处山坡上坐着的余先生。 余先生一手执酒壶,正在给自己灌酒。 顾蓉蓉踩在树叶松针上,发出声响。 “先生既有酒,竟然独饮,这可不好。” 余先生回头,苦笑一下,晃晃手中酒瓶:“一点残酒,不敢待客。” 顾蓉蓉在他身边坐下:“有心事?” 余先生擦擦唇边酒渍:“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些不如意之事。” 顾蓉蓉看向他望的方向:“先生若有难事,不如和我们一起求求神明?” 余先生一顿,手指用力握紧酒壶,似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顾蓉蓉也不催促,静静坐着等。 沉默中,余先生的呼吸都清晰入耳,半晌,他回头看看家的方向,似下定了决心说:“大夫,你一片医者之心,为人真诚,想必将来定会福泽深厚,又何必非要拘泥在子嗣上?” 顾蓉蓉心道果然,脸上却是疑惑:“先生此话何意?” 余先生低下头沉默片刻,又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你可知,我为何不教书了?” 顾蓉蓉摇头。 “我原来没有什么大志向,没想着封侯拜相,就想兜有余钱,家有余粮,和娴儿一起,养个孩子,安稳度日。我考了秀才,县里每年给粮给银子,我很满足,每日教孩子们读读书,雨天雪天偷懒煮茶。” “甚好,”顾蓉蓉由衷道。 余先生没有笑意地笑笑:“甚好,可娴儿兄长觉得不好,他在县衙做事,见惯权势,又岂会看得上我?娴儿父母已逝,家中兄嫂作主,她几次被逼得哭泣,我心疼不已,三番找她兄嫂据理力争,他们提出的要求一次比一次过分,白银千两作聘,我就是卖掉祖屋也凑不上。” 他别过脸,抹抹眼睛:“我日日苦闷,娴儿被她兄嫂关起来,我上门数次却不得见,终于在两个月后,娴儿突然来找我,说有一个办法,想去姻缘洞求神明。” 顾蓉蓉心思一动:“然后呢?” “我说神明之事不可信,她却哭了,说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还说,这是最后的希望,再过几日,她兄嫂就要把她嫁给县里的商户做妾室。那日正好是十四夜里,她兄嫂发现,赶紧来找她,恰好仲书赶来,我慌乱之下只认准不能让娴儿再被带回去,只好求仲书帮我带娴儿躲一躲。” “仲书带娴儿进山,娴儿兄长带人闯入我家,不见娴儿,把她痛打一顿,我当即就下不了床。” 顾蓉蓉略诧异:“你的未婚妻去过姻缘洞?还是沈仲书带去的?” “是的,我腿差点被打断,三天没能下床,”余先生垂下头,声音微颤。 “那,她求过神明之后,她回来过吗?” “回来过,”余先生低声说,“十六那天晚上,悄悄回来的,她很高兴,说神明已经应允,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顾蓉蓉心头微沉:“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见我受伤,很是心疼难过,就在家里照顾我,我好了,能下床,她却病倒了,迷迷糊糊中,总是在说姻缘洞,仲书说,大概是心有牵挂,或者是因为许了愿,要去还愿,才算圆满。” “于是,”顾蓉蓉接过话,“你就送她又去姻缘洞。” “是的,”余先生闭上眼睛,眼角有泪碎泪光,“到达山洞之后,她精神的确好了许多,还能与我说笑,我心也就放下一半,想着不管有没有神明,能让娴儿顺利度过这一次劫难,别的都不重要。” 他忽然抽自己一耳光:“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只看到一封信和一张符签。” “信是娴儿的笔迹,说是为示心诚,她要去神明前侍俸几日,什么时候符签化为灰烬,她什么时候便回来了。” 顾蓉蓉耐心听完,听到最后,暗心说这是真能胡说八道啊。 这哪是有什么神明,分明就是有人搞鬼。 “那她去多久了?” “半年零六天。” 顾蓉蓉眼角余光瞄一下不远处的木屋:“后来你就来这里住了?” “正是,我想在这里离她还近些,我们也说好,等婚后就住在这里,避开她兄嫂。” 顾蓉蓉话锋一转:“那沈仲书呢?你和他是……” “仲书是我十几年的朋友,他深知我和娴儿的事,经常过来陪我,他也替我和娴儿兄长谈过几次,但都无果,做为朋友,他也尽力了。” “只是……”余先生微顿,“我们俩有一个观点是不同的,我不相信有神明,他却坚信有。” “大夫,”余先生低声说,“你若爱你的夫人,就好好与她在一起,别因为任何原因伤她的心。这世上,金银易得,比金坚的情难得,没有子嗣,可以收养抱养,办法多得是。” 顾蓉蓉一时无言,余先生抬眸看她:“抱歉,我逾越了,但我并无恶意,望先生见谅。” “先生的话,我记下了,”顾蓉蓉点头,“多谢。” “那你……” “还是要去的,”顾蓉蓉回答,没法和他说实情。 她并不能完全相信,余先生所说,就是真。 神鬼难测,人心更难测。 余先生紧绷的脸一松,无奈低声:“好,那到时我与你们同去。” 顾蓉蓉没再说话,把方才他说的顺一遍,又结合李野之前说的,李野未婚妻的父母也是看他家道中落,才想让女儿改嫁,这事情经过,与余先生的未婚妻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李野的未婚妻失踪时,李野不在,余先生的未婚妻失踪时,余先生在,却是睡着了。 顾蓉蓉可以断定,绝不是什么睡着,八成是迷药之类。 顾蓉蓉忽然问:“先生,在姻缘洞那晚,只有你和你未婚妻二人吗?沈仲书有没有在?” “他……” 余先生还没有说完,顾蓉蓉忽听身后有异响,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顾蓉蓉回头,远处走来一道人影。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未婚妻 顾蓉蓉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迷药失效了? 再细看,来的是冷星赫。 紧握的手松开,顾蓉蓉迎上去:“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冷星赫抿唇不语,顾蓉蓉纳闷他为什么不说话,以为又在耍脾气,后来猛地想来。 哦,现在的人设是哑巴。 顾蓉蓉清清嗓子:“我见你睡着了,所以出来和余先生聊一会儿。” 冷星赫给她递个眼色,示意她看房子那边。 顾蓉蓉话锋一转:“时间不早,咱们就回去吧。” “先生,夜风吹多了伤身,你也早点回去吧!” 余先生点点头,从地上站起,酒喝得有点猛,大概头有些晕,一时没站稳,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掉落,滚动着打开,到顾蓉蓉脚边。 她低头看,这才发现,是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女子。 余先生赶紧把画捡起,小心吹落浮尘,仔细收好。 “这是你未婚妻的画像吗?”顾蓉蓉问。 “正是,”余先生苦笑,“我每次想她时,就拿出来看看,让大夫见笑了。” “先生深情,令我感动,”顾蓉蓉拱拱手,“先生,太过忧思也会伤身,想必她心中也记挂着你,不忍你如此神伤。” 余先生轻抚画,缓缓点头,没有说话。 顾蓉蓉和冷星赫转身离去。 进院子,冷星赫目光掠向正屋方向,顾蓉蓉微挑眉,想过去看,被冷星赫拉进屋。 “怎么了?”顾蓉蓉问,“我出去的时候给他下了迷药。” “你走后不久,他就醒了,慢慢出手打晕了他,我怕你有事,这才出去找你。” 顾蓉蓉诧异:“真醒了?我的迷药对他不管用?真是奇事。” 迷药是她原先用中药和香料做的,虽不是西药针剂,但效果也不错,一般人扛不住。 之前要是遇见过意志力特别强的嫌疑人,但怎么也得晕个十几分钟,像沈仲书这么短时间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先不说了,”顾蓉蓉看一下房门,低声问,“你看清那幅画像上的人了吗?” 冷星赫抿唇点头:“是那个从井中捞出来的第一具女尸。” “看样子,余先生并不知道。” “也许不是不知道,”冷星赫眸子漆黑,“他是不想知道。” 顾蓉蓉缓缓道:“没错,也许他早就猜到了,他们已经分开半年多。” 她把刚才从余先生那里得来的消息和冷星赫说了,冷星赫眸中怒意似火:“这些恶魔,该死!” 余先生的未婚妻,与他分别之时,还是个黄花闺女,不过半年,却被人抛尸在井中,还曾怀过身孕。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蓉蓉不敢细想,却不得不想。 “明天我们跟着沈仲书去,”顾蓉蓉微微咬牙,“看看他到底能用什么诡计,或许,到时候能顺藤摸瓜。” 冷星赫略一思索:“他应该是冲我,到时候我在洞里,你就在外面,别进去。” 此事冷星赫本就觉得凶险,现在听完余先生的话,觉得之前还是低估了。 他不想让顾蓉蓉冒险。 “我看他未必会放过我,”顾蓉蓉想了想,“与其分开,还不如在一起,胜算更大。” “好了,你可是说过,一切听我的,”顾蓉蓉上床休息,“赶紧睡觉,明天还有大事要做。” 冷星赫无奈,只好顺从她,在她身侧躺下。 “蓉蓉。” “嗯?” “……没什么,睡吧。” “……” 顾蓉蓉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惊喜发现,雾又散去一些,这次可不是错觉。 “这就好,空间稳定,一切稳定,”顾蓉蓉嘀咕几句,去一个最小的库房。 库房后扔着络腮胡子三人的尸体,库房是,是余先生的未婚妻,娴儿的尸首。 她还和刚从井里捞出来时的样子一样。 “姑娘,”顾蓉蓉低声说,“你未婚夫还在等你,他对你的确一片深情。只是——他注定是等不到了。” “等事情结束,我就把你的尸首交给他,你应该也这样希望吧?虽然残忍了点,但总好过让他独自守着那点希望,无望地等下去要好。” “你若在天有灵,就给我提供点线索。” 一夜睡得并不处太安稳,顾蓉蓉的神经始终紧绷。 天刚亮,她就醒来,意识进入空间,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又拿几块点心,准备给冷星赫。 她刚一动,冷星赫就问道:“醒了?还早,再多睡会儿。” “你一直没睡吗?” “我也刚醒,”冷星赫说,“军中养成的习惯,一惯早起,这些日子又居无定所,更是如此。” 顾蓉蓉把点心给他:“吃点。” 冷星赫接过,仔细看看她:“你还带别的了吗?” 顾蓉蓉:“……” “没有,全在这儿了。” 冷星赫又推还给她:“那你吃。” “你到底听不听我的?一块点心,磨磨叽叽。”顾蓉蓉翻身下床,“快吃,我去查看一下情况。” 开门出去,今天的天气有点阴沉,天边太阳也没有冒出头,乌云遮挡,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影。 院子里没人。 顾蓉蓉想着,也不知道沈仲书究竟是有防备,还是别的原因,迷药对他效果不大,紧急关头若是需要,就得用麻醉剂。 正思索着,身后有脚步声,顾蓉蓉回头,沈仲书正慢步出来。 顾蓉蓉一手背在身后,脸上笑容如春风:“沈兄,早。” 沈仲书笑容温暖:“早,我今天早上感觉的确又好了许多,多谢大夫。” “不知稍后还能否再医治一次?” 顾蓉蓉差点骂出声,真有脸说这话。 我的修复力珍贵得很,给花花草草都不给你。 “沈兄有所不知,我这针灸之术是祖上秘传,一次顶别人十次,但不能连续用,否则也是耗损气血,会有相反作用。” 沈仲书一听这话,便不再坚持:“如此,就不麻烦大夫了。” “昨夜睡得可好?”顾蓉蓉问,“夜里伤痛没有反复吧?” 沈仲书本来是想晚点睡,盯着这对夫妻些,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后来好似醒过,但也记不清。 就是醒来后觉得……好像脖颈有点酸痛。 大约是落枕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看心情 顾蓉蓉正和沈仲书说话,余先生也从里面出来。 他冲着顾蓉蓉歉意一笑:“抱歉,我现在就去准备早膳。” 沈仲书道:“我来帮你。” 余先生也没拒绝,两人一起进入厨房。 顾蓉蓉不慌不忙,似无所事事,在院门口一边伸展运动,一边晃来晃去。 到不远处的树后,顾蓉蓉看四周:“慢慢,你在吗?” 另一个方向的冷慢慢:“……” 冷慢慢到近前,顾蓉蓉问道:“慢慢,昨天晚上沈仲书中了我的迷药,那么快就醒了,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 冷慢慢眨着眼睛认真想:“他~就是~不对劲呀~”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我是说,他中迷药,本该昏睡至少一刻钟以上,但醒得那么快,你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有没有发现什么?” 冷慢慢又想一下:“我~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异常。”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得,白问。 “行吧,”顾蓉蓉转身要走,又一想人家一直在暗中盯着,吃不好睡不好的。 她拿出几块点心给冷慢慢:“这个给你,垫垫肚子。” “我……” “别推辞。” 冷慢慢还没再说,顾蓉蓉转身走了。 到院门口,放轻脚步,听到厨房里有低低的说话声。 余先生声音中有压抑的不悦:“为什么非得去呢?我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好地方!” “不是我非得去,是他们自己要去,你没听他们昨天晚上说,必须得要孩子?那女子连声音都舍了,宁肯做哑巴!” “再说,”沈仲书道,“姻缘洞成就不少姻缘,也助一些人怀孕生子,你不要因为你自己,就否定别人。” “你在说什么?!”余先生有点按捺不住,“你是说自己过不好,就不想让别人也过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沈仲书,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娴儿一走,把我的命都带走了,我怎么好?你告诉我,我怎么好!她在我眼皮底下没了,生死不明……” 沈仲书叹口气:“她会回来的,她不是留了信给你?还有那张签……” “得了吧,”余先生打断他的话,“我言尽于此,总之我不相信有什么神明,大夫真诚有意,我就算是陪他走一趟,别的不想多说。” “你也别再说别的,到那里之后,能进就进,进不了算,让他们走。” 沈仲书沉默着没再说话,顾蓉蓉清清嗓子,在门口叫道:“余先生!” 不多时,余先生从里面出来:“怎么了?” 顾蓉蓉兴奋跑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鸡:“我刚在外面逛,发现一只鸡,给!” 余先生脸上的神情还不太自然,勉强笑笑接过:“你运气真不错。” “有福之人,运气自然好,”沈仲书也出来说,“不过,时间紧迫,我们可能来不及炖鸡喝鸡汤。” 顾蓉蓉心说谁让你吃了,美得你。 她点头道:“没事,不着急,我夫人身体不好,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正好给她补补。不过,沈兄你的确不能吃,你是外伤多,吃肉食会延缓伤口愈合。” 沈仲书微蹙眉:“怎么又不急了?” “我想了,反正也耽误这么多天,不急在一时,像昨天似的,给我夫人累得不舒服,得不偿失。” “所言极是,我去处理,”余先生接过话,去处理鸡。 沈仲书按住不悦:“大夫,你昨天不是说,夫人只能吃素?” “哦,昨天是,今天不是。”顾蓉蓉毫不脸红。 沈仲书莫名其妙:“这还分日子?” “不是。” “那是何意?” “看心情。” 沈仲书:“……”和这人说话,早晚得气死。 冷星赫在屋里听着,嘴角不自觉翘起来,听听,这小狐狸又在气人了。 剑客从床上爬起来,伸个懒猫,打个哈欠。 冷星赫过去摸摸它,小家伙警惕性还挺强。 “也就你睡得踏实,”冷星赫浅笑,点点它的头。 自从见到余先生,顾蓉蓉就没让剑客露面,剑客也懂事得很,不乱动,不乱叫。 顾蓉蓉高高兴兴,把沈仲书气得噎气,问沈仲平是做什么营生的,能赚多少钱,说先立业这业到底立住了没有,诸如此类,句句戳沈仲书的肺管子。 看着沈仲书气得脸色铁青又不能发作的样子,顾蓉蓉心情更愉悦。 总算等到吃过早膳,沈仲书迫不及待想要出发。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一切准备妥当,她还从小包袱里拿两件批风,一人一件穿上。 有披风遮挡,剑客藏在她身上更保险。 沈仲书在前,余先生随其后,顾蓉蓉和冷星赫跟在最后。 一边走,顾蓉蓉一边观察道路,一直到昨天与余先生相遇的河边,走的路都和昨天一样。 顺着河往前,沈仲书说:“前面有座小桥,走过桥,到河对面,再爬过一个山坡,姻缘洞就到了。” 顾蓉蓉惊讶道:“这也不算远,原来昨天我们就在此处转来转去,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迷了路。” “这边小路多,是容易迷路,”沈仲书道。 顾蓉蓉看着河水:“这河水有点深,里面淹死过人吗?” 沈仲书一噎:“这段倒不曾听说,别处应该有吧,河流湖海,哪有没有淹死过人的。” “距离神明这么近,神明不保佑的吗?” “神明也不是什么人都保佑。” “那要挑什么样的人?”顾蓉蓉好奇又认真,“沈兄,你知道这么多,你见过吗?” 沈仲书深吸一口气:“并没有。” 顾蓉蓉难掩失望:“为什么?是因为不喜欢吗?” 沈仲书:“……” 等事情落定,要把这小子的舌头割下来,好好下个酒。 冷星赫觉得,顾蓉蓉问完这个问题后,沈仲书的脚步明显加快不少,话也少了,显然不想再聊。 果然,很快看到那座小桥,说是桥,其实就是几根铁链搭着几块木板。 “这是桥?”顾蓉蓉惊讶,“这不会掉下去摔死淹死吧?这能过人吗?” 余先生道:“可以的,走慢些,不会有危险,要不你在前,我在你身后。” “那不行,我还要护着我夫人。” 沈仲书:“那你说怎么办?” “就走呗,我护着我夫人就行,正常走。” 沈仲书:那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过桥的时候,顾蓉蓉仔细观察桥身,有两块木板轿新,有几块钉子是换过的,有人维修过。 也就是说,这桥他们也是经常走,否则不会愿意管这种琐碎事。 走着走着,顾蓉蓉忽然“哎呀”一声,慢慢蹲下去。 沈仲书头皮都直想炸:这是又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雷轰顶锤 冷星赫见顾蓉蓉蹲下,以为她怎么了,正准备看看,顾蓉蓉悄悄掐他脚踝一下。 余先生和沈仲书都低头问,冷星赫目光迅速掠向四周。 余先生问:“怎么了?没事吧?” 顾蓉蓉缓缓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没事,就是没有走过这样的桥,有点怕。” 沈仲书有点无语,余先生安慰道:“放心,这桥看着简陋,实则还是挺安全的,别看脚下,看前方,走过去就好了。” “好,好,”顾蓉蓉回头扶冷星赫,“夫人没事吧?” 冷星赫摇头。 沈仲书道:“我们快走吧!” 他走在最前面,步子迈得极大,摇晃的桥身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冷星赫感觉顾蓉蓉在扶他的时候,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 趁其它人不备,他低头看看,是几粒粮食。 眼神询问顾蓉蓉,顾蓉蓉微微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总算走过桥,顾蓉蓉又说:“沈兄,先等一下。” 沈仲书深吸一口气才回身:“怎么了?” “那个……”顾蓉蓉有点不好意思,“我夫人内急,我们先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冷星赫:“……” 沈仲书一点脾气没有,点头说:“行,那你们快些。” “好,好的。”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到不远处树林中。 冷星赫额角跳跳:“就不能找个别的借口吗?” “不然呢?说我?我的话为什么还让你作伴?只有说你,我才能过来陪你,”顾蓉蓉义正言辞。 冷星赫:“……” 他生硬岔开话题:“这粮食是你刚刚捡到的?” “没错,”顾蓉蓉捻起一粒,“嵌在桥板缝隙中,你看,还挺新的,不像是嵌了好久的。” “嗯,也就是他们经常用这座桥来运粮食,也说明,这是出入的必经之路。” 顾蓉蓉笑容微收,再无之前半点温和:“你说得不错,刚才可有发现什么?” “没有,树影浮动,一切正常,没有人埋伏。”冷星赫回答。 “他们还挺自信,”顾蓉蓉眸光微凉,“你水性如何?” 冷星赫点头:“还好,方才那种河,游过去没问题。”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给他们来点开胃菜。”顾蓉蓉看一眼四周,“你看看冷慢慢来了没有,我准备点东西。” 见冷星赫离开,顾蓉蓉进入空间,拿出一个微型定时炸弹,这还是之前破了个走私军火的案子收缴的,当时做为证据,还没有来得及上交,就穿到这来了。 虽然是微型,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也算得上重量级的大杀器。 “就用你来震震他们的胆。” 刚准备好,冷星赫和冷慢慢来了。 “慢慢,下面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记住,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千万要听话,能做到吗?” “……” 冷慢慢还没来得及说,顾蓉蓉又严肃说:“如果做不到,那我不会把事情交给你,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不能严格按照每一步做,不只你,我,还有你家世子,都得死。” 冷慢慢眼睛圆睁,连连连点头:“能!我能!” “好,”顾蓉蓉把炸弹托在掌心,“你看这个。” “这是何物?”冷星赫问。 “雷公电母天马流星五雷轰顶锤。” 冷星赫:“??” 冷慢慢:“!!” “叫什么不重要,”顾蓉蓉神色严肃,“听我说重点。” 沈仲书看看时辰,暗暗烦躁:“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余先生拉住他:“你去看什么?” “要不你去?”沈仲书反问。 余先生蹙眉:“看什么?等着就是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要什么紧?”余先生反问,“你就是带个路,急什么?” 沈仲书挣开他:“行了,不看就不看。” 余先生握紧手,别开目光。 沈仲书也不再说话。 正尴尬地沉默,顾蓉蓉和冷星赫总算是回来了。 “久等了,久等了,”顾蓉蓉拱拱手,“走吧。” 四人又重新往前走,冷星赫悄悄看顾蓉蓉,见她神色坦然,丝毫不担心。 想着刚才她吩咐冷慢慢的那件事,冷星赫多少还是有点疑惑——真能像她说的那样?未免有点太匪夷所思。 胡思乱想间,走出约摸一里多地,沈仲书微微松口气,至少这段路还算顺利,再走一会儿就能到。 之前郁闷带火气的心情微微松一些,回头笑道:“大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 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声响! 冲天火光腾然而起,滚滚黑烟直冲天际。 顾蓉蓉惊呼:“怎么了怎么了?沈兄,那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除她之外,连冷星赫心头都是惊愕的。 沈仲书吓一跳,听顾蓉蓉的连环问,刚压的烦躁又生:“我也不知道!这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咱去看看吧!” 沈仲书不想看,马上到地方,又去看什么?不过,他心里也确实不安,而且看距离也不算远。 “走吧走吧,”顾蓉蓉催促,“看样子不是小事,刚才地面都跟着忽悠一下子,你们没感觉吗?” 岂止,旁边几块山石都滚下来了。 确实事情不小,沈仲书迅速权衡:“那好,走,去看看。” 又往回走,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夫人别怕,为夫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怕。” 冷星赫被她牵着手,听她说的话不知该高兴还是尴尬。 扭头看她一眼,见她得意地微挑眉。 冷星赫嘴角微翘,又垂下头。 “沈兄,你猜这是怎么了?”顾蓉蓉问。 沈仲书刚想说不知,顾蓉蓉又说:“我看你对此地很熟悉,对神明的事知道得也多,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仲书:“……” “神明之事,不能妄加揣测,”沈仲书耐着性子,“先看到再说吧。” 余先生也纳闷,在小屋也住了些日子,这种情况头回遇见。 “大夫不要担忧,应该是偶发事件,之前没有发生过。”余先生安抚。 冷星赫心说,那是,你们早没遇见蓉蓉,早遇见早发生了。 说话间,又转过弯,往前走几步就是刚才的桥。 但眼前的情景,让他们仨都大吃一惊。 冷星赫纵然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景,沈仲书和余先生更别提,想都没想过。 刚才好好的桥从三分之一处断掉,不是木板没了,是连链子都断了,耷拉着垂下,像几条已经断气的死泥鳅。 木板有的已经掉入水中,有的还要烧,冒着火苗,时不时“啪”一声响。 水流不止,上面的桥却面目全非,沈仲书的面容也有点扭曲。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惊呼道:“天爷啊,这是怎么了?桥塌了!” “沈兄,这是怎么回事?神明这是什么意思?你快说呀!” 沈仲书不自觉握拳,满脑子都是桥塌了,怎么会这样? 顾蓉蓉拉住冷星赫,忍住想笑的冲动:“夫人,可真是万幸啊!” 她之前连环问,沈仲书忍了,现在桥塌,她还说万幸。 沈仲书忍不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姻缘洞 沈仲书沉下脸,扭头看顾蓉蓉。 “你方才说什么?万幸?” 余先生赶紧道:“仲书,有话好好说。” 顾蓉蓉似是没有看到沈仲书的怒意,点头道:“没错,的确是万幸。” “你们想,幸亏是我们走过去,离开这里一段距离,万一正走在桥上,突然塌了,那我们还有活路吗?” 顾蓉蓉一指链子:“看看!那么粗的铁链子都断了,我们的胳膊腿骨头,能经得住吗?下面还是河水,我又不会水,侥幸不死掉下去也得淹死。” 余先生点头:“不错,说得极是,的确是万幸。” 沈仲书火气消了些,站在原地,那火似烧在他心头。 桥毁倒也不是不能修,关键是这种毁法,实在太让人心惊,再者,他刚刚带人从上面走过,会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他越想越不安,眼底映着火光,偏头看一眼冷星赫。 这个女子,是难得一见的阳辰阳时所生,必须把她弄过去,说不定可以免除责罚。 事到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求有什么奖赏。 咬咬后槽牙,脸上抽搐一下算是笑过:“说得极是,是我们命大,也是神明对我们的厚爱。今天你们所求,定会被神明应允,我们快走吧!” 顾蓉蓉眉开眼笑:“多谢沈兄吉言!” 沈仲书不想再理她,再看桥一眼,扭头大步走。 再走,气氛就凝重了许多,谁都不怎么说话。 远远看到一座数丈山峰,沈仲书才松口气——总算到了。 顾蓉蓉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猜测所谓姻缘洞,应该就在那座山峰上。 “夫人,你怎么了?”她忽然开口。 冷星赫转脸看她,眼神疑惑,顾蓉蓉轻捏他手臂,他拧眉。 “是不是胃又痛了?” 沈仲书心里这个骂——事儿是真多。 “前面就是了,我们快走几步,到神明前求一求,百病全消!” 余先生蹙眉:“仲书,夫人不舒服,等一下又何妨?” 沈仲书不想理会他,现在唯一免除责罚的办法,就是把这对夫妻弄进去。 “快走吧!”他催促,“那座山峰就是。” 顾蓉蓉疑惑道:“那不是山峰吗?怎么叫姻缘洞。” “到近前你便知道,原是山峰,一夜之间形成一个天然的洞,洞府仙灵之气让人心神宁定,是我等的福气。” 顾蓉蓉面露欣喜,又一顿:“我听说还有看守的神兽,会杀人的,是吗?” “我们不会被神兽杀掉吧?” “当然不会,”沈仲书说,“神兽是惩罚那些不自请来,不尊重神明的人。” “但我们不也是不请自来?”顾蓉蓉担忧,“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沈仲书还仅剩最后一丝耐性:“放心吧,既然是我带你们来的,定然不会出差错,快走吧!” “沈兄竟然有如此本事,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到时候便知,快去见神明吧,别再磨蹭了!” 沈仲书的语气已经有几分不善,顾蓉蓉暗自冷笑,你越暴躁,一会儿暴露的才越多。 顾蓉蓉扶着冷星赫,两人走得慢而小心,观察四周有无阵法和机关。 路过一块山石,顾蓉蓉根据地形和位置,猜测这应该就是李野被所谓的神兽袭击的地方。 “就是这了!”沈仲书大声说。 顾蓉蓉抬头看,山壁之上,果然有一个山洞,两边还有树木藤蔓,长得茂密,风过,拂动叶子沙沙,轻轻颤动,和别处杂草丛生的景象还真有点不同。 不过,顾蓉蓉还是一眼看出,这洞,绝不是什么天然洞,更不可能一夜间形成,还有门口的树和藤蔓,虽然是野生,但应该是有人修剪过,让它们顺山洞门口而长。 顾蓉蓉心中暗想:这是造山景,修园林专业的吗? 正打量,沈仲书对着洞口鞠躬行礼,嘴里念念有词:“神明在上,仲书在下,还请神明大开方便之门,允我等入洞。” 话音落,洞里似有风声响,紧接着一股风从里面吹出来,藤蔓都微微颤动。 很快,又有薄薄浅浅的雾气从里面升起,还真如仙境。 顾蓉蓉轻吸一下又摒住呼吸,这玩意儿最容易有毒。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给冷星赫吃过解毒药,她自己也不怕这些。 “余先生,”顾蓉蓉小声问,“你上次来,也是如此吗?” 余先生的脸色有些青白,摇摇头,没有说话。 “夫人,小心些,”顾蓉蓉拉住冷星赫的手,“一会儿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别怕。” 冷星赫微不可察地摇头,不想让她跟着进去冒险。 顾蓉蓉捏他指尖,扯扯嘴角:“不怕啊,放心,我寸步都不会离开你。” 冷星赫:“……” 沈仲书道:“你们是求子,自然是夫妻二人一同求才更显诚心,走吧,我陪你们进去。” 余先生上前一步:“我也去。” 沈仲书看他一眼,嘴唇动动,但没再阻拦,此时不宜再节外生枝,只要进洞,一切好说。 沈仲书一马当先,进入洞中,余先生随其后。 他低声对顾蓉蓉道:“万事小心,如果情况有异,可抓住我。” 顾蓉蓉微讶,抬眸看他。 他眸子漆黑,不似撒谎。 顾蓉蓉微微点头:“多谢。” 余先生勉强笑笑,快步跟上去。 山洞不算太大,毕竟是人工凿洞,费时费力的,相比起门口的精巧,洞里就显得粗糙了许多。 顾蓉蓉猜测,但凡人进入这里,都一心只想求神明,根本不会注意什么布置,不会关注粗不粗糙。 至于那些恶人,就更不在意了,只要人进来,事情就算成。 这里面一定有害人的把戏,除了方才在洞口喷出来的薄雾,应该还有别的。 顾蓉蓉目光迅速扫向四周,香?毒花?毒草?无非就也这么几种。 前面沈仲书停住:“这就是神明像,你们跪下吧。” 顾蓉蓉抬头看,所谓神明像,压根就看不见容貌,全身都被一块红绸盖着,只隐约看到大概轮廓,挺高大。 顾蓉蓉才不会跪这种,抬头打量半晌,诧异道:“这是什么神?为何盖着红绸?我都看不到他的模样。” 沈仲书简直气死,这么久了,这么多人,还是头回听到这种话。 “放肆!”他喝道。 “神明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你还想不想向神明求子了?” 顾蓉蓉认真道:“当然想,不然我这么远来干什么?” “那就跪下!” “但我不能什么神都跪,我得看看,这神明究竟长什么样!” 沈仲书冷笑:“神明尊容,岂是凡夫俗子所能亵渎?你也配!” 顾蓉蓉疑惑道:“我为何不配?我又不是不给香油钱,我给钱,还跪,怎么着?我看看模样还不行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道 顾蓉蓉话音落,忽然冲上前去,抓住红布一甩! 红布下的神像露出真容。 余先生抬头,脸色泛白:“这!” 所谓神像,就是一块石头,别说面容,连最基本的人形线条都没有。 顾蓉蓉哼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明?” 余先生眼睛充满血丝,揪住沈仲书:“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话!” 沈仲书现在也没必要再装,甩开余先生:“说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什么!” 他偏头看顾蓉蓉:“好啊,你胆子挺大,来过这么多人,还从来没有像你一样的,敢碰这块布。别说碰,她们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沈仲书语带讥讽:“不过,胆大胆小都无所谓,你们夫妻都得留下。” 顾蓉蓉讶然:“我也得你也要?你不是只要女子吗?” 沈仲书哼道:“你医术不错,正好可以效力。” 说到这,他一顿:“你知道?” “知道,”顾蓉蓉承认,“你不就是看中我夫人的生辰八字,才千方百计骗我们到这里吗?你们要找的,应该是黄花女子,处子之身,但因为我夫人生辰八字特殊,所以,你们也要。” 沈仲书眼神惊讶,打量顾蓉蓉:“你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人,”顾蓉蓉看向余先生,“你的未婚妻怎么样了,你不问问吗?” 余先生再次冲过来:“娴儿在哪?她现在如何?你快说!” 沈仲书不耐烦,再次用力推开他:“滚开,我够容忍你了,要不是看你和我一起长大,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好好过你的日子,再找个女人,我就再放你一次,否则……” “我跟你拼了!”余先生裹着怒气再冲。 沈仲书眼中闪过杀意,侧身躲过他,抬腿就要踢他侧腰。 这一下要是踢中,不但要受得伤,还得飞出去,头撞山壁,不得也得半死。 顾蓉蓉出手如电,扣住余先生肩膀一拖一拉,把他拖到另一侧,沈仲书攻击走空。 沈仲书惊讶更浓:“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不过,只要进了这个山洞,就算再能打,也得束手就擒!” 他猛地一拧身后一块凸起的石头,那块原来被红布盖着的高石突然转动,露出满是小孔的一侧。 冷星赫抓住顾蓉蓉,拉着她躲到一边,紧贴山壁,余先生也就地一滚,但到底迟了些,孔中射出的箭有一支下中他手臂。 箭射完,又喷出一股子白雾,味道呛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缓缓滑倒,不省人事。 沈仲书迈步过来,踢踢顾蓉蓉,见她一动不动,冷笑一声。 再次走到山壁前,又一次拧动,高石缓缓移开,露出一道暗门来。 余先生还没晕,声音满是悲愤:“娴儿就是被你从这里弄走的?” 沈仲书扭头看他一眼:“没错,实话告诉你,她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你要是这么想见她,我倒是可以送你去。” 沈仲书一按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唰”一下弹开,寒光闪闪,直奔余先生走过去。 余先生怒目而视:“我从未有半分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如此!” “废话少说,这就是你的命,别怪我!” 沈仲书举剑就要刺,忽听身后有人轻声带笑:“就是这条暗道啊?这里面黑漆漆的,通往哪呀?” 沈仲书猛然回头,震惊地发现顾蓉蓉和冷星正站在暗道门口张望。 “你,你们……” “我们怎么了?”顾蓉蓉疑惑问,“是不是醒得太早了?” “要不,再晕会儿?” “你!你没中毒?”沈仲书握紧剑。 “你说刚才那个?还是说入洞时候的那个?不管哪个,这点烟雾,还想毒倒我们,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沈仲书冷笑:“简不简单,都不重要,既然如此,那就冲我的剑说话!” “巧了,”顾蓉蓉也把剑亮出来,“我也有剑,我的剑也想说话,不如让它们比比?” 沈仲书眸子微缩:“你找死!” 他挥剑冲顾蓉蓉刺过来,顾蓉蓉还没来得及动手,冷星赫闪电般出腿,一脚正中他小腹,直接把他踢出去。 沈仲书跌撞在山壁上又弹回,趴地上吐血,一时爬都爬不起来。 顾蓉蓉颇遗憾:“你看,我还比划几下,你一脚直接把人踢趴下。” 沈仲书挣扎着站起来,剑尖指顾蓉蓉,但明显没刚才的底气:“你究竟是何人?” “这事还真不能和你说,”顾蓉蓉看一眼地道,“带路吧!” “做梦!”沈仲书猛地转身,拔腿往外跑。 冷星赫想追,顾蓉蓉拦住:“不用,我数到三,他自己准回来。” “一、二……” “三”字未出口,沈仲书又跌跌撞撞回来,嘴角满是血,扶着山壁大口呼吸。 “你对我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给你治伤的时候,给你上了点毒药,”顾蓉蓉不慌不忙,“我给你治伤的时候就认出你了,你这伤根本不是意外受伤,而是逃走的时候跌入山沟吧?你知道络腮胡子他们在哪吗?” 沈仲书呼吸一窒:“你认得我?你是谁?他们在哪?” 顾蓉蓉一指暗道:“带路,答案就在里面。” 沈仲书咬牙:“我带路,你能给我解药吗?” “看你表现。” 沈仲书垂眸思索,带就带,等解药拿到手,就是他们丧命之时!不,应该是,让他们生不如死! 顾蓉蓉看一眼余先生:“你先回去吧。” 余先生摇头:“不,我要一起去。” 不论生死,他必须找到娴儿。 顾蓉蓉略一思索,想告诉他未婚妻已死,冷星赫握住她的手腕,无声制止。 余先生明显情绪不稳,再得知此噩耗,恐怕支撑不住,还有可能在这里大闹,节外生枝。 眼前要速战速决,不宜久留。 顾蓉蓉和他对视一眼,不再多劝,任由余先生跟上。 暗道阴暗,顾蓉蓉拿出手电照亮。 沈仲书吓了一跳,从未见过这么亮的灯,想问,又不敢。 走一段路,沈仲书的脚步略慢了些,空气也隐约有一丝丝腥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别有天地 冷星赫迅速察觉,他一直握着顾蓉蓉的手没松开,正想提醒顾蓉蓉,忽然感觉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划动两下。 冷星赫看她,顾蓉蓉眨一下眼睛。 两人刚刚交流完,前面沈仲书突然往前一跑,一道黑色的影子带着凌厉的风声和腥味,闪电般向他们扑过来。 暗道狭窄,不好躲避,冷星赫拉着顾蓉蓉,迅速侧身,身子紧贴山壁。 那道影子在他们面前划过,顾蓉蓉感觉发丝有一小缕轻轻掉落。 最后面的余先生吓得大叫一声。 那影子落地,回转身,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 “这是什么东西?” 大约有七十公分长,通身黑毛,眼睛大又亮,散发凶气,嘴微张,露出尖尖獠牙。 它的爪子很大且尖锐,一爪子拍上就能皮开肉绽。 顾蓉蓉微挑眉:“这就是那个神兽吧?” 沈仲书短促笑一声:“没错,它可凶得很,吃人肉,识相的给我解药,否则的话……” “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顾蓉蓉提剑在手,“一头畜牲而已,也配!” 她还没出手,她怀里揣着的剑客拱出来,吡着牙,冲着神兽哈气。 顾蓉蓉:“……”这小东西,个头小,胆子倒是大。 正想把它塞回去,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那只体型如同大山猫的神兽,看到剑客,竟然后退两步,尾巴也紧紧夹住,一副慌乱的模样。 顾蓉蓉:“??” 剑客跳下去,轻落在地上,弓着腰向神兽逼近,张着嘴不停哈气。 神兽连连后退,慢慢趴在地上,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顾蓉蓉摸摸鼻子:什么情况?这也太魔幻了。 剑客见神兽服了,转身又回到顾蓉蓉腿边,脑袋蹭她的腿。 顾蓉蓉弯腰把它抱起,又揣进怀里,它拱出个头来,盯着神兽,神兽依旧不敢动。 冷星赫也愣住,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沈仲书都懵了:“你……你对神兽做了什么?” 顾蓉蓉摊开手:“我什么都没干,你没瞧见?” “说吧,你是乖乖带路,还是想死在这儿?二选一。” 沈仲书哪还敢说别的,只能又乖乖带路。 走着走着,暗道出现岔口,沈仲书不吭声,往右边走。 顾蓉蓉手电晃过,发现右边的地道墙壁比较旧,而左边的,比较新,和进来的洞口一样。 “等一下,”顾蓉蓉开口,“那边是去哪的?” 沈仲书停住:“那边我不知道,没有去过。” “那就去瞧瞧。” “不行,”沈仲书赶紧说,“我听上峰说过,在这里面有无数机关埋伏,不能随意乱走,尤其是没走过的路,更不能随意擅闯,否则必定会有性命之忧!” 冷星赫想上前制住沈仲书,让他知道厉害,顾蓉蓉拉住:“好,那你继续带路。” “不急,”她低声说,“先看看他带我们去哪。” 走了约摸两刻多钟,前面似有风吹进来,顾蓉蓉感觉这里的空气也干爽了些,不像刚才闷湿。 快到了。 果然,沈仲书停住:“前面就是出口,我也没有出去过,上峰不让我们随意踏入。现在,你该履行承诺,给我解药了吧?” 顾蓉蓉疑惑问:“什么解药?” 沈仲书咬牙按住胸口和丹田:“我就是中了毒,你别诓我。” “我诓你,你又能怎么样?”顾蓉蓉毫不掩饰,“我说了,看你表现,现在你的表现我不满意。” “你!”沈仲书吐一口血,“那你们真以为,到这里就万事大吉了?大不了,一起死!” 他突然猛地一跺脚,踢中一块石头,一道暗门开,他转身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声:“来……” “哧!” 话未出口,冷星赫指间冷光一闪,一道暗芒直射入他后颈。 沈仲书,身体软软倒地,卡在暗道门口。 身后的余先生一怔,眼睛霍然睁大。 冷星赫根本不在意,走过去把尸首拖进来。 顾蓉蓉低声说:“你去门外看看,我来处理。” 她又偏头看看跟上来的余先生:“你也出去。” 冷星赫扣住余先生肩膀,把他也拖出去。 血不多,处理起来简单,顾蓉蓉拿土稍稍掩埋,把尸首收入空间。 刚想走,听到身后还有动静,提剑细看,是那只神兽。 现在半点威风也无,垂头顺尾,到近前还冲顾蓉蓉摇头晃尾,极尽讨好。 顾蓉蓉:“……” “出去吧。” 神兽似听懂了,从暗门中出去。 顾蓉蓉也随后跟上。 本以为会是另一个大山洞之类的,或者仍在山中,但看清眼前的情景时,顾蓉蓉不由得瞪大眼睛。 “这是……” 眼前一座花园子,这个季节,花已经渐渐凋零,有也就是菊花还勉强开得好,但眼前,有一片红艳艳的花,开得正浓。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空气都被丝丝甜香染透。 “这是哪?”她一边问,一边看四周。 不只那片花,远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堪比仙境。 余先生低声说:“这好像不是山里了。” 顾蓉蓉诧异:“不是山?” 再往远处眺望,果然不见山影。 余先生的手臂上还有断箭,顾蓉蓉指向远处,问他:“你看那是什么?” 余先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还没看清,冷星赫突然掐住他手臂,捂住他的嘴,顾蓉蓉手用力一拔。 “哧!”箭被拔出,巨大痛感让余先生忍不住想大声叫,但他被冷星赫捂着嘴,半声也没发生。 冷星赫和顾蓉蓉配全极佳,捂嘴、拔箭、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余先生冷汗浸湿衣裳,浑身都脱力。 顾蓉蓉稍等他片刻:“好点吗?好点就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余先生自知不能拖累他们,咬牙点头。 顺着小路往前走,冷星赫忽然停住,侧身转到路边一道花墙后,手里后着顾蓉蓉,顾蓉蓉拖着余先生。 三人连呼吸都摒住。 不过片刻,有两人从那边走过来。 “这批容器不够好,宗主很不高兴。” “好的不好找,又不能引起别人警觉,这次福禄村出了岔子,烂摊子还没收拾妥。” “说来也是怪,这么久都没事,好端端的,突然就被人翻出来……” 其中一人停住,看向四周:“什么味儿?” 第一百五十章 水中亭 顾蓉蓉低头看,余先生手上的伤口渗出血,淡淡血腥味儿飘出来。 她微蹙眉,把握紧剑柄。 冷星赫一手握剑,一手握着她手腕,透过花墙缝隙,盯着外面慢慢靠近的两个人影。 现在的确不是杀人的好时机。 这是哪,谁的地方,有多少人,他们还一无所知,不能打草惊蛇,唯有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 一道黑色影子从暗影中扑出来,跳到那两个人面前。 那两人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它怎么在这儿?” “难怪有一股血腥味儿。” “行了,行了,赶紧走,这家伙凶残得很,平时只认大头领和他几个心腹,要是饿了不管敌友都能下嘴!” 两人边说,边慢慢后退,退出几米,掉头就跑。 神兽见他们跑了,回身蹲坐下,冲花墙摇头晃尾。 顾蓉蓉哭笑不得,从后面走出来:“你怎么还跟着我们?赶紧走吧!” 神兽低下头,似有些委屈。 剑客从她怀里拱出来,冲神兽哈气,神兽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冷星赫走过去,从草丛中捡起一样东西。 是刚才那两个人跑走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顾蓉蓉凑过来看:“这是……恶鬼面具?” 两人对视一眼。 冷星赫道:“那天晚上,用飞抓攻击我们,想要抢走井中尸身的恶鬼面具人。” “不错,他们果然和这件事有关,”顾蓉蓉环顾四周,“没想到,我们竟然跑到他们的老巢来了。” “走,去看看。” 余先生白着脸问:“什么井中尸身?” 冷星赫道:“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你若是跟着我们,就老实听话,别拖后腿。” 余先生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惊愕道:“你……你不是哑巴,怎么……” 怎么还是男声? 冷星赫也懒得和他解释,转身就走。 余先生不敢多言,压下满心惊愕,快步跟上。 穿过花园,听到隐约有丝竹乐声。 往远处看,一片碧光微荡,在月光下美如碧玉,水中间一座小亭楼,楼中有奏乐,有人起舞,恍如仙境。 还有两人正在对饮。 但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 水中四周无遮挡,任何人过去都会瞬间被发现。 “还真是会找地方,”顾蓉蓉眯着眼睛,“这么看来,定然重要的人,在谈重要的事。” 余先生道:“我会水,水性还不错,我可以游过去。” 总得做点什么。 顾蓉蓉摇头:“不行,距离远,水中情况也不明,不确定因素太多,稍有差池,立即就会被发现。” 她略一思索:“我有办法,我们过不去,但能把人引过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冷星赫抓住她手臂:“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顾蓉蓉轻拍他手,“放心,我一个人更好行动,你在这儿看着。” 冷星赫还想说,她轻挣开,身姿轻巧如灵燕,迅速没影了。 冷星赫脸色阴沉,扭头看看余先生,余先生缩一下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这里太大,顾蓉蓉怕一会儿迷路,边走边洒香粉。 走着走着,看到一处有人把守的院子,她悄悄观察一会儿:就这吧。 有人把守,必是重要所在。 顾蓉蓉悄悄绕到房子后,拿飞抓弹射出,轻松跃上屋顶,又绕到前面,进入院子。 从窗口入,借着光线,顾蓉蓉发现,这应该是间书房。 桌子上放着不少文件,也没时间细翻看,一并收走,发现这桌子似乎比寻常的要厚一些,敲一敲,果然有夹层。 顾蓉蓉也没耐心去破解,干脆把桌子一并收走,回头再慢慢研究。 书架子、多宝架,甚至是墙上书画,统统收入空间。 很快,书房就成四壁空空。 多宝格上有个瓶子收不走,被固定在多宝上。 顾蓉蓉小心翼翼地按按,扭扭,瓶子都一动不动,手伸进去,发现有一处按钮。 用力一按。 “咔”一声微响,书架后的墙壁转动,露出一间暗室。 提剑走进去,暗室里放着几口大箱子,一一打开,顿时光芒灿灿,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锭子、珠宝首饰,还有一小盒子银票。 顾蓉蓉眉开眼笑,一并收进去,很快暗室也四壁空空,仔细检查一圈儿,再没别的什么机关,也没有其它财物。 顾蓉蓉这才退出来,又给它恢复原状。 从空间翻出一个简易土炸弹,暗自嘀咕:“本来想放一把火,但看在收了这么多东西的份儿上,也值得一炸。” 炸弹装好,顾蓉蓉原路退走,刚跑到安全区域,就听“轰”一声炸响。 与此同时,水边树后。 冷星赫正焦急等待,虽然知道顾蓉蓉古灵精怪,又有些本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忧,浑身气压低到极致。 余先生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也不知道怎么一个哑巴小媳妇儿,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不但会说话,还是男声,周身气势还如此吓人。 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冷星赫霍然回首,但见一处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那是……冷星赫想起路上被炸掉的桥。 他按捺住激动,回头看水中央的小亭楼。 果然,这动静也惊动了小亭楼上的人,乐声已停,亭楼下一艘小船驶出,把上面的人接过来。 冷星赫一把揪住余先生的后领子,把他拎到树上,扔给他帕子。 “把伤口再扎一层,在这儿老实呆着!” 余先生抱着树枝,大气也不敢喘。 冷星赫回到树下,盯着坐船过来的人。 忽感身后有人,剑出半鞘回头,见是顾蓉蓉。 他欣喜拉住顾蓉蓉:“没事吧?” 顾蓉蓉眉眼带笑:“没事,好得很,怎么样?那家伙过来了吗?” “来了,你看。” 顾蓉蓉往水上望去,那小船速度还挺快,在水面划开一道水线,船上的人站在船头,身穿黑色锦袍。 顾蓉蓉看他的身形,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到近前,船夫提着灯笼下船扶他,他的脸映在光线里,顾蓉蓉和冷星赫都一眼认出。 是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都被骗了! 此人也算是个熟人,顾蓉蓉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着百姓的面,说出的那些话,还有看到尸首时,流出的那几滴眼泪。 吴县令。 顾蓉蓉无声冷笑,眼底满是怒意。 好啊,真是好! 吴县令匆忙去爆炸的地方查看,迅速远去。 顾蓉蓉扭头再看水中亭台,除了乐师舞妓之外,还有一人坐着。 但他没动,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顾蓉蓉猜测,那个人一定很重要。 冷星赫问:“你怎么弄的?” “和炸桥一样,”顾蓉蓉言简意赅,“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被他骗了。”顾蓉蓉微咬牙,“恶鬼面具人也是他的人,他让面具人去假意抢夺尸骨,然后他再出面,提出要把尸骨运走。我们当时忙乱,有他接管只会觉得更好,谁能想到,他从始至终就是冲着尸骨去的。” 冷星赫握紧剑柄:“如此看来,他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绝不能轻易放过他!”冷星赫怒道。 顾蓉蓉看向着火的方向,眼睛微眯:“我有一个主意。” “你说。” “他这儿的景色这么好,我们不好好欣赏一下可惜了,就四处逛逛,然后再趁乱回暗道。” 顾蓉蓉压低声音:“你还记得那个岔路口吧?沈仲书没带我们去,里面必有蹊跷。” “好,”冷星赫同意,“一起去。” 顾蓉蓉其实不太想和他一起,还想到藏珠宝的地方再装点。 “分头行动,速度快,而且让他们捉摸不定。” 冷星赫隐约觉得她还有别的目的,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戴上面具融入夜色。 “半个时辰后见!” 半个时辰,顾蓉蓉盘算,也就是一个小时,不算很长,但也够用了。 有过几次搜刮东西的经历,顾蓉蓉这次也有了经验,专挑放贵重东西的地方。 到一处隐秘私库,顾蓉蓉跃后窗而入,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大箱子,再打开看,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银珠宝。 “一个县令,竟然能这么多财物,可见平时得有多贪!”顾蓉蓉毫不客气,直接收走。 走之前不忘放置小炸弹,走到粮仓附近,直接引爆。 府里的家丁护卫又跑去私库。 顾蓉蓉进入粮仓,正想收走,忽然有个布袋破了洞,再细看,这些布袋都挺旧,捻一把粮食,也不是新粮。 “奇怪,今年秋收季刚过,应该都是新粮才对,粮食呢?” 顾蓉蓉一边收,一边检查,这粮库没满不说,还都是陈粮,空着的地方,倒像也堆过粮食,捡起几粒,却是新粮。 看来,是有人把新粮弄走了。 但此地无灾,粮食能弄去哪?顾蓉蓉转念又一想,像吴县令这种官,即便有灾,也不会拿仓库的粮去救济百姓。 那就更怪了。 想不通暂时不想,先把东西弄走再说。 出粮仓,发现东南方向也着了火,应该是冷星赫干的。 顾蓉蓉一路奔走,路上遇见几队救火的,都在一边拎着水桶跑,一边抱怨。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这么多地方在着火?” “不只着火,你没听到动静吗?天崩地裂一般!” “不会是……天雷吧?” “别胡说八道,让大人听到,割你的舌头!” 顾蓉蓉暗笑,走来去去,路过一处院子,黑沉沉没有灯光,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阴森之气。 她从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跃入院中,此地也无人把守,到窗下,往里一瞧。 趁着微弱月光,见屋子空旷,连桌椅都没有,十几具尸骨放在地上,连白布都没有盖。 “原来是放尸骨的地方,”顾蓉蓉暗暗嘀咕,“难怪没有人看守。” 她心思微转,进去把尸骨都收走。 吴县令忙得焦头烂额,本来在凉亭正谈要事,突然书房着火。 不止着火,他到达现场,看到书房情景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书房前面的墙和门窗已经没有了,门窗崩得到处都是,还在着火冒烟,墙塌了一半,剩下的一片漆黑。 屋顶也塌了大半,露出烧着的房梁,有的倒下来,掉到地上,极为惨烈。 这是什么火,能把房子烧成这样? 简直从未见过! “快救火,还愣着干什么?” 家丁护卫们也都纳闷,从未见过此景,赶紧回神救火。 看着看着,吴县令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书房着归着,里面的东西被烧也不稀奇,可问题是,他怎么瞧着只有房子着火,房子里的东西呢? 本来他也是想抢救里面的东西,外间屋的也就算了,虽然也有值钱的物件,但也比不上暗室里的多。 再才是,暗室里还有些见不得光的。 可怎么…… 他情不自禁往前凑,家丁赶紧拉住他。 “大人,危险!” 吴县令眼睛直勾勾盯着火场,不对,前面墙没了,能看到屋里的情况,后墙上的书画烧了,那桌子呢? 多宝格呢? 怎么什么都没了! 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又听一声响,另一处又着了。 有人匆忙来报:“大人,库房那边……着火了!” “快去救啊,光禀报我着火了有什么用!” 一帮人又去库房那边。 库房还没灭干净,另一处今年刚修的一座精致二层小楼又着了,这次没响,直接起火。 吴县令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刚要晕过去,一个婆子匆忙跑了来:“大人,您快去瞧瞧老夫人吧,不得了了!” 吴县令一听是他老娘出事,强撑着一口气没晕:“老夫人怎么了?” “这……老奴也说不清楚,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吴县令也算是个孝子,平时就很在意他这个老娘,一路走心里一阵忐忑。 到他老娘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一般地叫。 是他老娘的叫声,声音都喊劈叉了。 丫环婆子跪满院子,他几步进屋,急声道:“母亲,怎么了?” 老夫人见他来,一把抓住他手腕,神色慌张又神经兮兮,声音压得极低,还轻轻颤动:“有……鬼~”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吓死你 后窗外的顾蓉蓉听到老夫人的话,差点笑出声。 鬼是没有,但尸首可以有。 她刚到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老夫人还正在院子里照镜子,一共三面镜子,每个丫环抱着一面,从左右前三个方向给她照。 另加几个丫环拿着蜡烛,灯火通明。 顾蓉蓉简直莫名其妙,头回见人照镜子都这么大阵仗。 不过,这也倒方便她行事。 她悄悄进屋,往床上看,床幔放着,被褥已经铺好,又香又软。 顾蓉蓉无声冷笑,掀开被子,把一具尸骨放进去,又原样盖好。 打开衣柜,柜子里满满当当都是漂亮衣裳,有些甚至还是新的,没有穿过。 顾蓉蓉心说,一个老夫人,这衣裳的样式颜色还弄得这么艳这么嫩。 顾蓉蓉挑着新的衣服收走一部分,衣柜里也放一具尸首。 再来到梳妆台前,匣子里放着不少首饰珠宝,华光闪闪。 统统收走,匣子里放下不整具尸骨,但能放只手骨。 一切准备好,她又翻出后窗,轻轻倒挂在屋檐上,等着里面的动静。 果然,老夫人照完镜子就回屋,在床边坐下。 婆子端着碗药过来:“夫人,今日的补药,您尝尝。” 老夫人接过玉碗,一口气喝完。 婆子奉承道:“老奴瞧着,您的气色是真好,这药果然不错。” 老夫人摸摸脸:“再拿过镜子来,我照照。” 婆子赶紧放下碗,拿起镜子:“你瞧瞧,老奴可没有撒谎。” 老夫人左看右看:“是不错,这里原来有条纹,也浅淡多了。” 婆子诧异:“哪里有纹?老奴可从来没有看到过。” 老夫人眉开眼笑:“好了,放下吧,我也要睡了,早睡药效才能更好。” “是。” 婆子伺候着她宽了衣,又简单洗漱,把头上钗环放在桌上,扶着她躺下,这才去把钗环放进匣子里。 这些首饰今日戴过,得要一个月以后才会再戴。 正要拉开匣子,老夫人突然惊叫一声。 “啊!” 顾蓉蓉轻点破窗纸,从洞中往里看。 好戏开始了。 老夫人刚躺下,一摸被子有冰凉的东西,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儿,又摸几下,再闻,心就有点慌。 忍不住叫一声坐起来。 婆子赶紧问:“夫人,怎么了?” “拿灯来!”老夫人哈哈一声。 顾蓉蓉暗想:我劝你还是别拿灯的好。 灯光凑近床边,老夫人和婆子同时看到被子里的尸首。 那是一具女尸,头发蓬乱似草,面色青白已经变灰,皮肤干瘪,紧紧包着骨头,嘴唇也只剩下薄薄一层,附在唇骨上,根本合不拢。 再往下,看不到,都在被子里。 仅凭这,已经足够老夫人魂飞魄散。 “啊!”她拼尽全力大声叫出声。 婆子也吓得够呛,手一哆嗦,烛火也掉了,落到床幔上,瞬间起火。 老夫人尖叫得更厉害,幸亏婆子先回神,反手把洗脸盆里的水泼过来,把火浇灭。 老夫人也被泼到,衣裳尽湿,头发也湿了,刚刚被烧了几缕,现在冒着烟儿,味道难闻。 但一向注重外表的她根本顾不上,一心只想离开床,但奈何腿软得根本动不了,一骨碌,直接从床上跌下去。 婆子赶紧扶住她,慌乱地让人赶紧去请吴县令。 吴县令来得也算快,老夫人还没出屋,脸都绿了。 吴县令还是头一回见她这副样子,以往都是极端庄,极爱美,现在头发被烧还湿了,衣裳也是湿的,面如菜色,嘴唇哆嗦。 “有……鬼!” 她这种神经劲儿让吴县令也紧张起来,又联想到今天晚上的各种怪事,确实蹊跷。 但他不相信有鬼。 “在……在被子里,”老夫人一指。 吴县令眸子微眯,那婆子也说:“是,老奴也瞧见了,是……是具女尸。” 吴县令顺手抄起衣架,把前面伸到床上,猛地一掀。 定睛一瞧,他也吓得够呛。 的确是具女尸! 而且,这尸首……还有点眼熟。 “啊!”老夫人再次看到尸首,又大声叫起来,扭转身子,手在梳妆台上一阵乱抓。 这一抓不要紧,把其中一个珠宝匣子打翻,里面有什么东西掉出来,掉到她手背上。 老夫人借着灯光一看,一只惨白的手骨,正搭在她手背上。 她猛地吸一口气,嘴巴张大,眼珠子也差点瞪出来,半点没倒上气来。 婆子吓得赶紧摸前心拍后背:“夫人,夫人!” 老夫人好不容易抽抽上气来,一把抓住婆子:“走,快走,有鬼,我不要留在这里!” 吴县令心惊肉跳,他忽然想起这具女尸是谁,好像是福禄村附近的一个女子,模样算是清秀,就是性子有点烈,只临幸过她几次,还没有来得及怀上孩子,她就自尽而亡。 可是,她的尸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应该是在停尸的院子里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只手骨,究竟是何人的? 听到老夫人吵嚷着要出去,吴县令也不想呆,赶紧命人抬着老夫人往外走。 顾蓉蓉手指一弹,一颗小药丸弹中衣柜,“咚”一声轻响,药丸也滚到床底下。 “什么声?”老夫人吞口唾沫问。 婆子结结巴巴:“好……好像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老夫人是又菜又好奇,盯着衣柜,吩咐进来抬她的人:“去看看!” 没人敢上前,老夫人怒道:“快去!” 吴县令把衣架交给一个婆子,婆子哆嗦着接过,到近前,把心一横,眼睛一闭,一通乱捅,把衣柜打开。 刚一打开,一具尸首又从衣服中间慢慢倒出来。 面对着众人,脸色惨白,眼睛闭着,下方还有两道红,像是血泪。 “啊!”捅开衣柜的婆子直接扔了衣服架,晕死过去。 老夫人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赶紧一扭脸,不敢再看第二肯,无意中目光瞄到后窗。 她缓缓睁大眼睛,后窗那里,有一个鬼脸,正对着她,舌头从嘴里伸出来,足有一尺多长,见她看过来,那鬼一点也不怕,又慢慢把舌头卷起来,放进嘴里,还冲她极慢地笑了笑。 老夫人这下连声也没吭,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顾蓉蓉忍住笑,转身刚要走,身后有人轻轻拍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中招 顾蓉蓉回头,见冷星赫戴着面具站在她身后。 两人退出老夫人的院子,回到湖边树林。 顾蓉蓉盘算着这次收来的东西,还有刚才老夫人和吴县令母子被吓得灵魂出窍的样子,很是满意。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顾蓉蓉问。 冷星赫道:“我放了三处火,他们有得忙。” 顾蓉蓉看看夜色中山庄,刚来的时候夜色幽美,现在看上去火光冲天,烟雾簇簇,像峰火台起狼烟似的。 “行了,功成身退,”顾蓉蓉摸摸脸上面具,“走,回暗道。” 把余先生从树上拎下来,三人往暗道方向走。 离开湖边时,顾蓉蓉往水中亭那边看一眼,亭中已经没人,之间和吴县令对饮、以及乐师舞妓都不见了。 “看什么?”冷星赫问。 顾蓉蓉摇头:“没事,亭中没人了。” “许是后面又有船,把他们接走了。” 三人返回暗道。 暗道门关上,林中闪现主仆二人。 主人穿着黑色斗篷,遮住头脸,他身后的仆从一身黑色劲装,手中并无兵器,只有手上一对十指铁环指套,寒光闪闪。 “长宁王府,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仆从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结果他们?” “不必,冷星赫还有用处,长宁王还没找到,还得靠他去找,至于那个小丫头,有趣得紧,让她活着。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听主子安排。” “都处理安静了吗?” “主子放心,自井中东西出现,就按主子吩咐开始撤离,撤不走的已经处理掉,绝没有遗漏。” “如此甚好,”主人声音泛起凉意,“我先走,你善后,看看姓吴的有没有能力处理好,若是不能,你知道怎么做。” “是,属下明白。”仆从略一迟疑,“那老夫人……” “带她去别苑。” “是!” …… 顾蓉蓉和冷星赫走到暗道岔口。 “就是这了,”顾蓉蓉查看初她做的记号,“当时沈仲书故意避开这条路,一定隐藏了什么。” 说罢,她提剑想往前走,冷星赫拉住她,把她扯到自己身后:“我先走。” 冷星赫提剑在前,顾蓉蓉拿着手电在后,余先生走在最后头。 边往里走,顾蓉蓉一边查看两边山壁和地面,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至少没有机关埋伏。 前面冷星赫脚步一顿。 与此同时,顾蓉蓉也闻到一丝血腥气。 冷星赫挥剑在身前:“跟着我,别到前面来。” 顾蓉蓉提前上前一步:“说好的,合作。” 她冲冷星赫粲然一笑:“并肩作战。” 冷星赫也情不自禁笑笑,两人一起往前走。 数米之后,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敞的开阔地。 地上横七竖八,放着二十多具女子的尸首。 顾蓉蓉眼睛倏地睁大,提剑快步过来,仔细查看。 她们多是妙龄女子,全部身死,无一存活。 致命伤都在喉咙处,个个喉咙被割开一个小口,只有少量的血流出,因此并无浓烈的血腥味。 冷星赫咬紧牙关,舌尖都带上血腥味:“一剑割喉,这是高手所为。” 余先生愣在原地,呆呆看着,眼睛瞪得老大,完全不能接受,怔愣片刻,才疯了一样地跑过来,在尸首中寻找他的未婚妻。 顾蓉蓉张嘴想要阻拦,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她起身到别处,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间,也放着几具尸首。 看着发疯一样的余先生,顾蓉蓉把心一横,早晚都是要面对,与其在这里找不到,还存着一线希望,将来见到尸首受到的打击只会更大。 思及此,她把余先生未婚妻的尸首从空间取出来,和这几具尸首放在一处。 余先生在外面没有找到,顾蓉蓉声音艰涩:“这边还有!” 余先生动作比冷星赫都快,迅速跑过来。 这里尸首有七具,很快,便看到他一直想找的。 余先生猛地僵住,眼睛盯着,喉咙不停滚动,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个字节。 他慢慢挪过去,缓缓俯下身,腿没有撑住,抖个不停,直接跪到地上,双手抱起未婚妻的尸身,轻轻地,生怕弄疼她,察觉到她全身冷硬,又狠狠抱住,张大嘴巴,眼泪滚滚。 顾蓉蓉别开脸,不忍看。 冷星赫过来,轻握住她手臂。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头有点晕。 轻轻晃了晃,任何迷药对她都不管用,何况这里也没什么迷药,或许是太闷,有点…… 她再次晃晃头——这不是错觉! 头晕来得极快,顾蓉蓉立时有些站不稳,手紧紧抓住冷星赫。 冷星赫发现她的异样,立即抱住:“蓉蓉!” 顾蓉蓉低声:“出去,到……外屋!” 冷星赫打横把她抱起,迅速到外室宽阔石室。 顾蓉蓉强撑,保存最后一丝清醒意识,进入空间。 好在空间又恢复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雾霾冲天,空气也清新不少。 顾蓉蓉盘腿打坐,摇摇晃晃努力强撑,修复气息在她周身迅速流转。 片刻之后,头晕的感觉总算是好了大半。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点虚弱,疲倦起身找点吃的,又翻出一支营养针打了,闭目养神。 任何迷药对她都不管用,唯有一种药,别说是碰,她连闻都不能闻。 那就是醉心散。 这种东西对于寻常人来说,是镇定,对制作标本的人来说是绝佳的防腐制剂必备成分,但对于顾蓉蓉来说,碰上就晕,还会损伤神经。 所以,她一直对醉心散避而远之,格外小心。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刚才那间小暗室,没发现有醉心散。 醉心散是现代技术做的浓缩针剂,这里根本不会有才对。 真是奇怪。 正百思不得其解,外面冷星赫可急坏了。 他见顾蓉蓉没反应,还以为她是快死了。 “蓉蓉,蓉蓉!” 冷星赫治疗外伤还行,但现在顾蓉蓉别说伤,连个皮儿都没破,他根本无从下手。 看着顾蓉蓉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样子,想着她平时若冷静睿智,或狡黠如狐,冷星赫心若被千斤巨石狠狠碾压,连呼口气都觉得痛入心扉。 “蓉蓉!” “醒过来,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什么都听你的 顾蓉蓉正打算出空间,又听到冷星赫这句,心里好奇他要说什么。 冷星赫抱她在怀里:“对不起,是我眼瞎,之前没有好好对你,你醒过来,以后我好好补偿你,都听你的,行不行?” 见顾蓉蓉还是没有反应,冷星赫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个小盒来,里面是一颗药香扑鼻的药丸。 他毫不犹豫,捏起药丸就往顾蓉蓉的嘴里塞。 顾蓉蓉猜测,这应该是冷星赫珍藏的什么救命丹药。 她赶紧退出空间,睁开眼睛,虚弱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冷星赫见她醒来,欣喜道:“当然,绝无虚假!来,把这个药吃了。” 顾蓉蓉摇头推辞:“我没事了,不用浪费。” “怎么是浪费?”冷星赫坚持,“给你用,不浪费,快吃吧。” 顾蓉蓉把轻推开:“我知道为什么头晕,我不是伤病,药不能随便吃。” 冷星赫还想说,顾蓉蓉看着他:“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药收起来,保命的时候吃。我有别的事跟你说。” 冷星赫只好又收起,顾蓉蓉这才说:“你去里面看看,除了尸首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角落里之类的,有没有什么药粉……反正就是其它的痕迹。” “那你……”冷星赫迟疑。 “我没事,我不是伤病,应该是里面有什么我碰不得的东西,所以让你去看。” “好,”闻言,冷星赫不再犹豫。 走到小暗室门口,余先生也抱着他未婚妻的尸首出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冷星赫没说话,进去寻找。 小暗室并不大,他干脆把其它尸首都搬出来,再仔细找。 除了尸首……其实空无一物,但冷星赫没放弃,顺着边缘,仔细查找。 顾蓉蓉在外面问:“有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冷星赫回答,忽然顿住,“这好像有株干草。” 顾蓉蓉立即问:“什么颜色?形状?” “暗红色,小手指大小,叶子像小伞,边缘有小锯齿。” 顾蓉蓉的声音又近了点:“那你看一下……”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咔”一声微响,顾蓉蓉心头一惊,赶紧往前走几步:“没事吧!” “没事,发现一道暗门,山壁上有几个挖出来的暗格,不过,也是空的,原来应该存放过什么东西,像是坛子一类的。” 顾蓉蓉起身,又不敢靠太近:“还有别的吗?” “别的还没有发现。” “你闻闻,有没有什么别的味道?” 冷星赫深吸一口气,仔细辨别:“好像有点略苦的味道,就和这株草的味道很相似。” 顾蓉蓉没再说话,冷星赫侧耳听着:“蓉蓉?” 不会是又晕了吧?他赶紧转身出来看,到门口迎面看到一个长得特别怪异的家伙,像个妖怪一般。 冷星赫吓一跳,握剑正想喝斥,见此人穿着和顾蓉蓉一样。 顾蓉蓉指指防毒面具:“是我,我戴了这个东西能防止头晕。那株草呢?我看看。” 冷星赫松口气,把草递过去:“暗格在里面。” 顾蓉蓉捏着草药:“果然,就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味道,才让我头晕的,醉心散的核心成分就是此物。” “那你……” “我戴这个,就可以隔开味道,没事,”顾蓉蓉走到里面,一个个小暗格,从山壁上凿出来,就像是书架一般。 有的还少了细小灰尘,形成一个圆圆浅浅的印,的确是存放过坛子一类的东西。 会是什么? 顾蓉蓉疑惑不解。 冷星赫站在其中一个暗格前,脸微微侧着:“好像……” 顾蓉蓉和他对视,两人异口同声:“有风声。” 有风声,就代表还有与外面相通的地方。 又仔细寻找一翻,在右下角的那个暗格中,发现一小块石子,按下石子,这块山壁一转,果然又露出一道门来。 冷星赫在前,顾蓉蓉在后,两人从暗门出去,一踏出去,不由得暗暗吃惊。 眼前一片山林,风声阵阵,鸟声悠远。 顾蓉蓉感叹:“当真是鬼斧神工,能在这山上开僻出这样的暗道山洞,当真是大手笔。” “看来,他们穿过山中阵法,要来的应该就是这里,”冷星赫低头看地上,“有车辙,还挺新,应该是刚辙走不久。” 继续往前,听到有滔滔水声,比之前发现的那条河要大许多。 寻着声音到近前,果然发现一道山石树木修砌成的水坝。 “这应该就是井水被断流的原因,这是那条河的上游,”顾蓉蓉百思不得其解,“可他们费这么大劲,为了什么?” 两人正思索,忽听身后有动静。 “谁?” 冷慢慢闪身出来:“世子,是我。” 冷慢慢没能进暗道,把他差点急死,绕来绕去,好不容易绕到这里。 “慢慢?你怎么在这儿?” 冷慢慢满头是汗:“世子,属下~从那边来~发现一个……” “带路吧!” 有这说话的功夫,早带路过去了。 冷慢慢带路,绕过岔路口,地上有许多杂乱的脚印,还有几块丢弃的山石。 顾蓉蓉捡起一块看看:“这是……矿石?” “还有~酒……” 树林掩映下,竟然还有两个山洞,比他们刚才发现的要大得多。 “这是铁矿!有人在此开采铁矿!”冷星赫暗暗心惊。 铁矿,冶铁,只能由朝廷掌握,任何私人不得私有,哪怕是铁匠铺子,也要登记在册。 这是冷兵器时代,掌握铁矿,无异于有一座兵器库。 顾蓉蓉摘下防毒面具,查看四周情况:“我们来迟了,他们已经撤走。” “什么味儿?” “酒~”冷慢慢说。 可不是,两个大山洞,一是冶铁,二是酿酒,人是撤走了,但有些家当撤不走。 地上还有不小心打碎的酒坛,顾蓉蓉一下子就闻出,这酒和王家的酒一模一样。 事已至此,只能先撤走。 顾蓉蓉思索一下:“先回暗道。” 路过那座水坝,顾蓉蓉也大致猜出来,他们改水道,就是为了冶铁和酿酒。 “你们先进去,我得把这个给他们毁了,总不能一无所获。” “恢复河道虽然不能立即让井水恢复,但至少可以让他们那条小河重新淌水,也算不错。” “可是这么大的水坝……”冷星赫有些担忧,“我来帮你。” “不用,你忘了,我有天雷地火。”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人灭口 布置妥当,顾蓉蓉也退出山洞,把暗门关上,按下遥控器。 就听外面“轰”一声,紧接着就是河水崩泄之声,如同地动山摇。 冷星赫在暗道里都能感觉动地面颤动一下。 冷慢慢瞪大眼睛:“好~厉害!” 顾蓉蓉也不想弄这么大动静,但实在不用大分量的不行。 她清清嗓子:“引山神大怒,自然就有大动静,走吧,咱们去看看那些女尸。” 回到尸首前,顾蓉蓉仔细查看:“她们的确被一剑割喉,但真正死因并非是这个。” 顾蓉蓉手在她们小腹轻按:“怀过孕,而且内脏碎裂,这才是死因。” 因是女尸,冷星赫没有碰别处,也没细看。 顾蓉蓉掀开她们上衣,果然在腹部上方,都有青紫指印。 冷慢慢握紧拳头:“硬功!手就是兵器!” “不错,还戴了指环套,”冷星赫脸色沉冷,“用来对付这些弱女子,实在可恶!” 顾蓉蓉心里还有一个隐忧:“她们都怀过身孕,那她们的孩子去哪里了?” 无人能回答。 冷星赫轻握她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太大,如果他们还有人,说不定还会再回来。” “好,”顾蓉蓉点头,看看地上尸首,还有痛心到麻木的余先生,“我们把暗道封死,再让村民们来领尸首吧。” 冷慢慢护送余先生退走,顾蓉蓉和冷星赫去封暗道,至少不能再让领尸首的村民们受到“神兽”袭击。 到那边暗道口时,山庄里的火基本灭了,空气中烟味还在。 顾蓉蓉看着沉沉夜色:“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冷星赫和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我也是。” 两人重新戴上面具,提剑进入山庄。 吴县令,必须死。 如果留下他,待村民们来收尸首时,还指不定会遭遇什么。 对于普通村民来说,七品县令,就是他们头上的天。 只是现在不知道吴县令在哪,两人先从后宅找起。 一进后宅,顾蓉蓉就预感不妙。 停住脚步,冷星赫侧身护住她:“好浓的血腥气。” 进院子,两人心头一沉。 院子里横七竖八,都是尸首。 寻找几个院子,都是这种情况,不见一个活人。 “在这儿!”顾蓉蓉低声,一指趴在台阶上的吴县令,嘴里流出大片鲜血,早已经绝气身亡。 冷星赫剑划开他衣服,见他后背上有几块青紫,和洞中那些女子的伤痕一样。 “看来,他是被人灭口了。” 四处找了找,没发现活口。 刚才还闹哄哄救火声喧天的山庄,现在一片死寂。 “先离开再说,”冷星赫拉着顾蓉蓉原路返回。 顾蓉蓉一边走,一边思索:“总感觉少了什么。” 冷星赫脚步一顿,两人异口同声:“老夫人。” 吴县令的尸首都看到了,他甚至还死在老夫院子的台阶上,但独独不见老夫人。 这一趟真是憋屈,本来就是一团乱糟糟的事,现在看起来更乱。 没有半点头绪。 顾蓉蓉闷声不语,随冷星赫从暗道原路返回。 路过余先生的木屋时,见他正在挖坟,神智也恢复了些。 看到他们,当即跪下叩头:“多谢二位,助我找到娴儿。” 顾蓉蓉心里不是滋味,冷星赫扶起他:“好生安葬,一切往前看。” 余先生泪水再次滚落:“不知二位怎么称呼?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他已经看出,他们俩绝不是什么大夫,更不是来求子的。 “江湖路远,不必再见,”冷星赫拱拱手,“告辞了。” 他没说,余先生也不再追问,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离去。 顾蓉蓉边走边想,要怎么跟村民说。 冷星赫道:“不如就还用神女的身份说,他们更容易相信。” 顾蓉蓉觉得这主意不错:“行,回村以后,就召集他们。” 出山口,快到村子的时候才发现,不用去召集,之前炸水坝的动静已经让他们都起来聚在一起,正商量要不要进山里看看。 顾蓉蓉和冷星赫没有立即现身,俩人现在的装扮也不适合。 打开小包袱,把男装还给冷星赫,顾蓉蓉自己也换回女装。 冷星赫见她还在身上拍了一层粉,好奇问:“这是何物?” “能发光的东西。” 冷星赫恍然大悟:“之前就是这个?” “没错,刚开始是微微的光,遇风会慢慢变化,之后再慢慢消退。” 顾蓉蓉看看他:“你在这里,别出去了,我自己去。” “也好。” 村民正商量不定,村长忽然发现,有人从树林中出来。 定睛一瞧,大喜道:“是神女!” 众人皆惊喜,一下子围拢过来:“神女!” 村长赶紧说:“方才听到山中有响动,我们正商议要不要去看看,我们都有好多年没进山里了,就怕……” 顾蓉蓉耐心听完,伸手往下压一压,现场立即鸦雀无声。 “大家听我说,的确要去山里,但,不是因为那声响。” 顾蓉蓉语速放缓:“那是天雷。” “天雷?”村民们面面相觑。 村长脸色微变:“神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上天降下天雷,要惩罚我们?” 之前在庙里,神仙显灵的时候说过,他们村里的罪孽有些重。 可那些井中的尸首,他们也不知情呀。 “大家稍安,听我细说,”顾蓉蓉目光掠过众人,“天雷降下,的确要惩罚有罪之人,但不是你们。” “天雷原因有二,一是轰断水坝,不日村外小河便能恢复水流,至于井水,还需要机缘。” “二是……” 顾蓉蓉一顿,喉咙有点发堵。 “二是,”顾蓉蓉调一下情绪,“所谓姻缘洞,不过就是害人的伎俩,洞中有暗道,神兽也不复存在,里面有……尸首,你们结伴同行,去寻一寻,看看有无认识的人吧。” 李野从人群中挤出来,脸色惨白:“神女,您的意思是,姻缘洞是假的?那我的未婚妻……” “你去山洞中查看一下,”顾蓉蓉不忍,却不得不说,“大家互相转告,家中有去过,又丢失人口的,结伴同去吧。” 话音落,李野立即冲向山口。 村长赶紧吩咐自己儿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帮忙呀!” 村长儿子叫上几个小伙子,一同奔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灭门 顾蓉蓉没有和村民告别,等他们都去看尸首的时候,便悄然离开。 冷星赫问:“怎么不道个别?” “神女嘛,当然要保持神秘感,来无影,去无踪,这样才行,分别的时候哭哭啼啼,眼泪鼻涕一大把,有什么意思?” 冷星赫浅笑不语,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小媳妇,是害怕离别。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冷星赫看向队伍去的方向,“那我先送你回队伍?” “你要去哪?”顾蓉蓉问。 冷星赫略一迟疑,顾蓉蓉道:“你说过,要听我的,不会隐瞒。” “我想回王家一趟,”冷星赫如实说,“王家的酒有许多种类,但专供京城的,只有一种。但眼下,这种酒出现在山洞中,其中必有关联,我必须得回去查个清楚。” 顾蓉蓉思索说:“其实不只这座山里,另一处也曾出现过。” “哪里?” “凤凰岭,”顾蓉蓉挑着能说的说,“我初遇冷速速,是在后山,当时我刚从一个山洞里出来,那里面就曾放过酒。不过,当时也和这边的山洞一样,被搬空了,角落里有可能是落了一坛,我打开闻过。” 冷星赫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王家,凤凰岭,这座山里,都有这种酒……” “吴县令那里,都是陈粮,”顾蓉蓉接过话,“新粮不知道去哪里了。如果用粮食酿酒,再拿去卖,利润如何?” 冷星赫心里的念头和顾蓉蓉所说的话重合:“酒水利润一向大,加上这种酒的价格很高,在京城只有大酒楼才会有。” “那就是了,酒贵卖钱,如果用的是别人的粮食呢?”顾蓉蓉笑容泛凉,“连本钱都省了。” 冷星赫心头如被劈中,喃喃道:“之前在军中时,除了军饷发得迟,有时候连粮草也不太够,户部兵部,父亲都磨破嘴,才会拨发一次。” “原本以为,是因为现在太平,用不着军队,所以朝中刻意打压,如果……真的是军粮被挪作他用的话,那……” 顾蓉蓉也被自己的猜测激起一阵寒意,听冷星赫这么一说,忍不住道:“他们有这么大胆子?那可是军粮,事关数十万军队的生计!” “军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还有人能黑着良心,为了钱去算计他们那一口吃的?”顾蓉蓉咬牙,“如果真是这样,罪魁祸首,当诛!” 冷星赫眼中闪过几分激赏:“你说得对,所以,我必须要查清楚,何况,此事还可能与父亲被害有关。” 如果长宁王是发现了什么,继而被找个由头陷害,这也不无可能。 “不错,”顾蓉蓉点头,“那我陪你去。” “可是,这来回奔波,未免太辛苦。” 他们已经走出这么远,再返回去,少不了日夜兼程。 “无妨,”顾蓉蓉翻身上马,“这种客气话就不必说了,走!” 冷星赫看着她的背影,浅浅一笑,也催马跟上去。 他们抵达王家门外时,也是晚上。 把马拴好,两人没走正门,从侧门入。 顾蓉蓉戴着面具,小声说:“上次来的时候,那位金麦郎大侠还给我帮不了少忙,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冷星赫面具下的脸微微泛红:“蓉蓉,我……” 话说完,顾蓉蓉把面具推上去,抽抽鼻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瞬间收了笑意,迅速往前奔。 王家已经是一片血海,黑暗中无声无息,地上尸首东倒西歪,血腥气横冲直撞。 顾蓉蓉查看伤口:“死了不足一个时辰。” “可恶,我们还是来迟了。” 顾蓉蓉提剑往前走:“走,去主院看看。” 所过之处,无一幸存。 到王光发所在的院子,上次他被冷星赫直接弄成太监,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慢慢养伤。 不出所料,他也死了。 尸首就在床上,仰面朝天,眼睛睁着。 顾蓉蓉微叹一口气,正想说话,偏头看冷星赫眉头紧皱。 “怎么了?发现什么不妥了?” 冷星赫手指轻按在尸首颈部的伤口上:“他的死法,和别人不一样。” 顾蓉蓉回首,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其它人,或是被割喉,或是被一剑穿胸,或者是背后一刀。 但王大发这种,一剑从喉咙穿过的,还是头一份儿。 顾蓉蓉细看:“的确,而且,这是个高手,一剑割喉容易,但穿喉可不容易,喉咙虽薄弱,但也因此被人下意识保护得最多,最难攻,不如一剑当胸来得快。” “要是比武,用些花哨的招式也就罢了,可灭门之祸,应该讲究速战速决,让他们死了了事,何必费这种事?” 顾蓉蓉说罢,见冷星赫盯着伤口,也不说话。 “怎么了?” 冷星赫抿唇:“再去看看别人,稍后与你说。” 他还不太确定。 拉着顾蓉蓉一起离开,去王老夫人的院子,王老夫人的屋里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婆子。 地上还有翻倒的药碗。 看来应该是正在喝药,结果被有闯入,直接杀掉。 顾蓉蓉查看两个婆子,都是一刀穿胸而死。 而王老夫人,却和王光发一样,仍是一剑穿喉。 冷星赫极慢地笑笑:“果然如此。蓉蓉,你可知道,我当年要跟随父亲去战场,在校场比武,争夺先锋官,这一招剑贯秋水,是我的成名剑招。” “也是用这一招,我第一次上战场,就取了敌方将领首级。” 顾蓉蓉眸子微缩:“你的意思是,这是你的剑招?” “不只是剑招,”冷星赫把剑递到她面前,“而且,我的剑比寻常剑还要窄一点,伤口会窄小,而且看似柔软,其实遇强则强,碰到骨头,骨头也会轻易被断开。” “如果我没猜错,即便验尸,他们的喉骨也是断的,”冷星赫心头若有惊雷,“有人不只模仿我的剑招,还仿造了我的剑。” 顾蓉蓉心也砰砰跳:“这是陷害,意图把王家灭门之祸,栽到你头上!” 她迅速想对策,不管对方是谁,难道就这么眼睁睁被陷害? 不行!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见招拆招 顾蓉蓉可没闲心看冷星赫的笑话,她现在是长宁王府的世子妃,冷星赫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有化尸粉吗?”顾蓉蓉问。 冷星赫诧异:“那是什么?把尸首化成粉?” 顾蓉蓉:“……” 行吧。 我以为古代人标配就是这个。 “我们迅速捋一下,”顾蓉蓉快速说,“对方要陷害,就是要拿这些尸首,其它人,都随意杀,唯独王家主人,都用你的招式,这就是告诉别人两个方面。” “第一,是我杀了他们灭口;第二,我还有手下或者帮凶,不是我自己。”冷星赫冷静回答。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顾蓉蓉把剑归鞘,“那我们就针对这两点,来破解。” “你去看看其它的地方还有没有王家人也是这种死法,这两个我来处理。”顾蓉蓉边说,心里边有了主意。 冷星赫问:“你打算怎么做?” “回头再解释,先去找!要快,既然是陷害,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好,那你也小心。” 冷星赫转身去找,顾蓉蓉从空间拿出装尸袋,把王老夫人装进去,又收入空间。 顾蓉蓉暗叹一口气:真是没想到,来到这里,空间居然屡次穿尸,回头处理掉尸首,可得好好大扫除,再焚个香什么的。 又检查一遍其它的,确定没有,她想了想,在角落里放上两具尸首,这两具正是当初在山洞里的络腮胡子和他的手下。 当时一共五人,死了四个,跑了沈仲书,那个四都在顾蓉蓉空间。 把他们放下,手里又塞把普通刀,这才转身离去。 到王光发的院子,也如法炮制,把王光发的尸首装走,留下另外两具,伪装成杀手。 刚办妥,听到外面有响动,顾蓉蓉以为是冷星赫来了,正要迎出去,忽见院子里灯火闪动,从窗户一看,影影绰绰,来的可不止一个人。 糟了!这是来查看尸首的人到了。 再走前门已是来不及,顾蓉蓉从后窗轻翻出去,倒挂,从缝隙里往屋里看。 来人穿一身黑色锦袍,外罩斗篷,黑夜黑衣,明显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腰侧有东西一闪,似是什么腰牌之类。 顾蓉蓉想起,曾问过冷秀秀,冷秀秀说,生意上的事她从来插不上手,不过,她偷偷见过,王光发和一个穿黑斗篷的人会面。 难道,就是这个人? 黑斗篷进屋,四周看看,低声问:“此上不是王光发的住处吗?他人呢?” “这……属下不知,许是王光发在别的院子?王家地方不小,院子也挺多。” 黑斗篷把帽子摘下,走到床边:“床上有血迹,而且被子挺乱,应该是有人睡过,这里是王光发的院子,应该就是他本人。” “去搜,如果这血是他的,那他一定受了伤重,跑不远。” “是。” 顾蓉蓉透过缝隙看此人,灯光下,他的脸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属于转眼就能忘,扔人群里都看不出来的那种。 但顾蓉蓉非同常人,她最擅长抓人的特点,牢记此人容貌,还看到他腰侧挂着的,的确是块令牌。 令牌是黑色,边缘明黄,中间是什么动物,距离有点远,顾蓉蓉看不清楚。 “王光发的屋子……”黑斗篷看四周,皱眉思索。 手下问:“您说,怎么了?” “难道不觉得不对劲吗?”黑斗篷疑惑不解,“虽然之前都是在书房,没来过他的住处,但也能看得出,王光发是个爱显摆的人。” “没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几个钱一样。” “可这里,四壁空空,屋子也空空,什么都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您的意思是,”手下微讶,“凶手杀了人,还把东西给偷走了?” 黑斗篷看着他,一言难尽:“你见过哪个偷东西的能把东西偷这么干净?” “就差把屋里的家具都偷走了。” “抄家都没抄这么干净的。” “您说的是,”手下点头,“那这是怎么回事?” 黑斗篷摆手:“我上哪知道去?去他书房看看,他死不要紧,看有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 一行人又去书房。 他们一走,顾蓉蓉暗松一口气,又有点想笑。 王光发的屋子里为什么这么干净?还是因为被她给收走了。 收得太狠,连库房都空了,王光发想补都没东西补,只能空着。 至于书房嘛,去了也白搭,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顾蓉蓉想起,上次从王家收的东西还没有顾上细看,究竟是什么,也不得而知,瞧着这个人还挺在意的。 她正打算走,听到黑斗篷的手下惊呼道:“大人,您看!” 这是发现顾蓉蓉放的那两具尸首了。 看来黑斗篷的手下也有眼尖仔细的,行,让他们去慢慢琢磨吧! 顾蓉蓉轻轻退走,去找冷星赫。 走到一道月亮门,正看到冷星赫过来。 “什么情况?” “还有两具尸首,是王家的两个管事,也是如此死法,我正打算把他们拖出去,直接埋了。” “太麻烦了,带尸首走更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更说不清,”顾蓉蓉低声,“果然来人了,此时在王光发的院子,你去看看认不认识,我来处理尸首。” 冷星赫不知道她有什么法子,不过,就是觉得她有意想不到的办法。 “好。” 爽快答应,迅速离去。 顾蓉蓉依旧把尸首装袋,放入空间,收拾妥当,穿过月亮门,不远处有一道花墙,茂密结实,此时花已经落了,但叶子还在。 从中间小门穿过去,身影迅速不见。 她刚走,一道黑影从树上飘落,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悄无声息跟上去。 刚穿过小门,“唰”一道冷光直刺他面门! 黑影迅速后退,花墙叶子颤动,不少叶子掉落,他站稳,凝眸看。 顾蓉蓉手持古剑,戴着面具,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有点闷,还有点戏谑。 “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干什么?暗恋我吗?” 黑影一怔,完全没想到她会这种话,一迟愣的功夫,顾蓉蓉手上镯子一晃。 几道寒光射出! 黑影举起双手,迅速击落。 顾蓉蓉眸子一缩:“是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怜香惜玉 黑影穿黑衣戴银色铁质面具,脸像个钢铁侠,模样顾蓉蓉是认不出,但他手上的指套,顾蓉蓉可认得。 这就是把吴县令一家,还有山洞中的女子们都杀掉的凶器。 当时冷星赫和冷慢慢就说过,此人一定是硬功内力强大。 而这方面,正好是顾蓉蓉欠缺的。 她暗叫不好,这次是遇见硬茬子了,她的优势就是招式特殊,灵活,但没有内力,要速战速决。 黑影不说话,顾蓉蓉先下手为强,迅速出招。 几个回合,黑影微微讶然,似乎没想到顾蓉蓉有这样的身手,而且,让他疑惑的是,顾蓉蓉用的是剑,时不时有几个刀招。 其实他不知道,顾蓉蓉原来用的是刀,前几次遭遇刺杀,她把刀给了冷知棠。 古剑是后来才用,一时难免还会用刀的招式。 黑影并不着急,顾蓉蓉心头微沉,后退两步和他对视。 黑影似在有意试探顾蓉蓉的招式,见她停住,闷闷笑一声。 顾蓉蓉心头火起,提剑跳起,举剑就砍,黑影这次没躲,举起双臂一架。 “当”一声,竟是纹丝未动。 顾蓉蓉心头惊骇,这家伙刀枪不入吗? 看到她眼中惊愕,黑影想顺势杀掉她,又忽然想到主人的叮嘱,不可杀。 一迟愣的功夫,顾蓉蓉眼中惊愕转为狡黠,黑影预感不妙,正欲后退,已经晚了一步。 顾蓉蓉指尖冷光一闪,直扎他颈侧。 黑影本来也能躲开,但看到那东西很奇特,前所未见,比小手细还要细一些,透明,里面还有液体,尖端是根针,还往外冒了两滴水。 这是什么东西? 刹那之间,颈侧一痛并一凉,他回神,一抬手打在顾蓉蓉肩膀上。 顾蓉蓉痛得眉头紧皱。 黑影扭头,把折断的针头拔出来,看了看,扔到一旁。 顾蓉蓉暗叫可惜,白白浪费一针麻醉剂,这人练的是硬功夫,若是用刀剑,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脖子这种要命的地方肯定刀剑不透,倒不如用麻醉剂,他没见过又见东西细小,会大意,成功率更高。 黑影上前一步,一道凌厉的剑风突然向他刺来。 连忙后退,冷星赫飞身疾步而来,剑指黑影,急声问顾蓉蓉:“没事吧?” 顾蓉蓉肩膀疼得很,怀里的剑客也被甩出来,又爬回来舔她的脸。 “没事,放心,”顾蓉蓉撑着,强作无事站起来,把剑客收回去。 “敢动她,找死!”冷星赫挥剑上前。 黑影并不想和他动作,加上刚才脖子被扎那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身体好像有点微微的麻。 这种情况可不妙,黑影虚晃一招,跃上树梢,飞快逃走。 冷星赫还想追,又怕顾蓉蓉独自在这又受伤。 “别追了,”顾蓉蓉也叫住他,“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那个穿黑斗篷的,认识吗?” 冷星赫把她扶到一边,拿出伤药:“先治伤再说。” 顾蓉蓉刚要接药,肩膀疼得厉害,手臂也用不上力。 “我帮你上,”冷星赫急声,抓住药,轻扶住她手臂。 顾蓉蓉也没多想,以前出任务她受伤,队友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她主打修复治疗,什么没见过。 但刚解开衣裳,就见冷星赫红了脸。 顾蓉蓉“嘶”口气:“世子爷,咱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冷星赫紧绷唇:“好,那你忍着些。” 衣衫退下,冷星赫看到她雪白肩膀上的青紫,眸底迸出寒意。 顾蓉蓉也没想到伤得这么重,而且她能感觉到,那家伙是收了力的,只是情急之下给了她这一下。 要是真用全力,她现在一定早已经一命呜呼。 冷星赫把药倒在掌心,又小声说:“忍着些。” 话音落,他温热的掌心带着微凉的药,按在她泛着凉意的肩膀上。 顾蓉蓉闷声一声,冷星赫额头也见了汗,但手上没停。 “忍着些,一会儿就好了,”冷星赫咬紧后槽牙,鼻尖上汗珠滚下来。 微凉的药被他掌心揉热,顾蓉蓉皮肤上的小鸡皮疙瘩也渐渐退去。 刚才的疼痛的确在减退。 顾蓉蓉微讶:“这药真不错。” “嗯,我从边关带回来的。”冷星赫垂眸,也想岔开话题,“边关有个鬼医,配药颇有些本事。” 冷星赫感觉到掌下的皮肤微微发热,周围也起了一层红晕,雪白,青紫,红晕,还有他小麦色的手。 他心跳得飞快,一时都不知道眼睛往哪看。 顾蓉蓉看出他的窘迫,忍住疼和笑,低声说:“世子爷,你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啊。” 冷星赫反驳:“我怎么不是?” 说完又觉得不对:“我也不是谁都疼惜。” 还是哪里不对。 好像……大婚那晚……他也没有疼惜她。 冷星赫想再解释,抬眸看她。 却看到一双狡黠带笑的眸子。 分明就是在戏弄他! 冷星赫好笑又好气:“顾蓉蓉,你是不是一直都为那天晚上的事,耿耿于怀?你放心,等有机会……” 他忽然又卡住,真是疯了,他在说什么虎狼之词!明明他不是这样的,偏偏就是一被她带笑的眼睛蛊惑,就总是乱心神。 偷眼看顾蓉蓉,她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冷星赫感觉自己像被看穿了取笑,忍不住捏住她下巴,低头凑上:“你再笑,故意取笑我,是不是?再笑我就……” 话没说完,顾蓉蓉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冷星赫咬咬牙,低头吻上。 起初,他只是想小小“惩罚”,让她别再笑他,但两唇相碰,却意外发现,她的唇软得不可思议。 甚至她刚才的笑还没有退去,嘴角都是微微翘起,连弧度都是美妙的。 冷星赫的力度泄去一半,手指也转为轻柔。 顾蓉蓉短暂惊愕之后,简直哭笑不得,以前还被队友们开玩笑,别人男朋友都换了好几个,她却一个都没有过,不知道初吻要守到什么时候。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着?顺其自然。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顺其给了一个古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遇袭 风声微,浅浅凉,冷星赫也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顾蓉蓉自己都生涩得不得了,还问了:“世子爷没有吻过别人?” 冷星赫直接误会,脑子一抽说:“我没有吻过顾婷婷。” “是谁都没有吻过。” 顾蓉蓉:“……” “哦,好纯情。” “你……” 冷星赫气得半死,正想说话,顾蓉蓉手指捏住他嘴唇,指指不远处小路。 两人又往暗影深处藏了藏,顾蓉蓉迅速整理好衣裳。 别说,抹药又按摩一通,感觉好了许多,至少手臂能活动自如。 本来顾蓉蓉还想把冷星赫支开,给自己修复一下,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修复力来之不易,她现在这身体脆弱,空间又时不时抽疯,还是少用为妙。 外面小路上来的人正是以黑斗篷为首的,他们转了几个院子,都没有发现活口。 不但没有活口,王家的主子和管事,一个也没有找到。 黑斗篷渐渐暴躁,让手下分成几队去找,结果一队队回来报信,都没有发现。 “简直岂有此理!” 手下大胆猜测:“您说会不会是王家人逃走了?” “王光发逃走我倒是信,有漏网之鱼也不奇怪,总不能说王家所有人都……”黑斗篷顿住,眼里迸出寒意,“这个狗东西,不会是来了一出苦肉计,金蝉脱壳了吧?” 手下眼睛一亮:“您是说,王光发自己把仆从斩杀了,装作被灭门的假象,然后带着家人逃走了?” 黑斗篷咬牙切齿:“如果真是如此,抓到他,就弄死他,不必来回!” “是!” 黑斗篷又道:“仓库那边查看了吗?” “回您的话,都查看了,也是……一无所获。” “什么?!一无所获?” “正是,仓库里倒是有箱子,但箱子是空的,还有几人封着,小的们打开看,里面放的是石头。” 黑斗篷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呵,现在基本可以断定,那狗东西八成是逃走了!举家逃走,还带上财物,当我们都是白痴吗?” “去,吩咐下去,让灵差去找,务必找到他的去向!” “是。” 黑斗篷吩咐完,又转身去别处。 他们一走,外面又安静下来。 顾蓉蓉小声问:“你认识他吗?” “看着眼熟,”冷星赫说,“但具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我认得他那块腰牌,是东宫的一等腰牌。” 顾蓉蓉眸子微缩,意味深长道:“太子?那可真是有意思。” “顾婷婷前脚去福禄村,又想害我,后脚太子就派人来王家,这是巧合吗?” “灭王家的事,倒不像是太子干的,”冷星赫蹙眉,“东宫的侍卫一贯用刀,很少刀剑混用,刚才那些尸首上,既有刀伤也有剑伤。” “这倒不稀奇,换上便装,故意掩人耳目,不让别人查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顾蓉蓉说,“而且他一直想害你,灭了王家来栽赃你,也像他能做的事。”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没有看到这些黑衣人,你首先怀疑的,难道不是太子吗?” 冷星赫设想一下,点头诚恳说:“没错,确实如此。” “所以,他的人来,应该是个意外。”顾蓉蓉手抚剑刃,“应该还有一拨人,把王家人灭口,还特意留下你的剑伤,意图栽赃给你。如果我们没有来,那刚才太子的人就发现尸首上的伤痕,首先就会怀疑是你。” “真正的灭口人,就是想看我们双方打起来,坐收渔利。”顾蓉蓉和冷星赫异口同声,“那个指套人。” 冷星赫握拳头:“没错,他到的最早,杀王家人,嫁祸我,没想到我们来得快,直接进王家,看到这惨案一幕,并处理掉王家人的尸首。紧接着就是太子的人来,不管中有什么关系,但这次,太子和他们不是一伙。” “那太子也不是好东西,”顾蓉蓉抚着腕上手镯,这还是顾婷婷那只,“他和顾婷婷狼狈为奸,长宁王府的一切都由他们起。” “不错,”冷星赫承认。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只可惜,什么也没有了,”顾蓉蓉垂眸掩住笑,“咱们也去找找看。” 还上哪找,都被顾蓉蓉给收走了。 两人往前走,穿过月亮门,远远见黑斗篷他们还在找,但无论是仓库还是王光发的书房暗室,无一例外都是空的。 要不是回话的人多,十好几人一队,都一无所获,黑斗篷都觉得自己是听错幻听了。 那么多东西,别的不说,光是酒和装银子的箱子就有多少,有多重? 怎么会一点都没有了? 不但没有,还……一回头,手下迅速来报:“报,仓库那边起火了!” “报,东院也起火了!” 黑斗篷气得半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救!” 这处宅子不错,虽然是在城外,但环境和房子修得挺好,太子不止一次说过喜欢。 这下好了,王家人都没有了,收拾一下能给太子做个休息的别苑用。 财物没有,但至少宅子得保住。 顾蓉蓉和冷星赫分别在两处放了火,她也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找间空屋子,进入空间看看伤。 的确严重,不是当地她运气好跑得快,这一下子非得把她的骨头打断。 在空间里逗留一会儿,补充点吃的,用修复力抚过,感觉又好受许多。 退出空间,正想离开,忽然听到院子里“扑通”一声。 提剑走出去,见一人趴在院子里,像是昏倒了。 穿着一身黑色衣裳,脸朝下,看不清什么模样。 顾蓉蓉提剑慢慢走过去,脚尖轻轻踢踢此人,他动了一下,似是想挣扎。 顾蓉蓉正想低头看,刚才还趴着的人突然暴起,拳头生风,带着刚猛之气。 顾蓉蓉脚尖点地,迅速后滑,但那人动作飞快,又快又猛,下一拳又到了。 是戴指套的黑衣人! 顾蓉蓉脸色微变,看到银色的指套逼近,这下再碰上,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这下……糟了。 就在刹那之间,变故再生! 第一百六十章 哼哈二将 就在顾蓉蓉无法躲避的时候,冷星赫从她身后奔来,一把拖开她,回手拿剑一挡。 指套人手掌坚硬如铁,根本不在意这一剑,手臂贴着剑峰掠过,拳头击在冷星赫肩膀上。 冷星赫牙关一咬,手中剑差点落地,微微向后退一步。 指套人得手这一招,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好像都不听他使唤。 他本就觉得那一针不对劲,刚才赶紧逃走,不料跑到这里就有点支撑不住,恰巧顾蓉蓉又在这里,他不得不奋力一搏。 “你究竟是何人?”冷星赫剑指他问道。 指套人不说话,心头震惊不已,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麻药,方才一动招,好像麻得更快了。 他咬紧牙关,转身就跑。 冷星赫想追,被顾蓉蓉拦下:“你受伤了!” 见指套人真的走了,冷星赫才松口气,肩膀上的疼痛瞬间涌上来,剑也撒了手。 “药呢?”顾蓉蓉问,“赶紧,脱衣服!” 冷星赫这次没矫情,把药交给顾蓉蓉,正想扯腰带子,顾蓉蓉直接上手。 冷星赫:“……” 看到他的伤,顾蓉蓉不禁蹙眉,他这一下比刚才她受的还要严重些。 要是再厉害点,骨头都要断了。 指套人的功力实在厉害。 顾蓉蓉一边按照冷星赫给她上药的方式按揉,一边悄悄释放一点修复力。 罢了,给自己没舍得用,给这个男人倒是用了,真是欠他的。 冷星赫感觉她的掌心温热又柔软,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浑身也有点紧绷。 顾蓉蓉手上力道加重:“你放心点,这么紧干什么?” 冷星赫清清嗓子,轻吐一口气。 “好多了,”他低声道。 顾蓉蓉把衣服给他拉好,低头看到他的剑,像是有一点小齿痕。 “那人的硬功真是厉害,我从未见过这种,”顾蓉蓉把剑捡起来,“可惜了你这把剑。” “寻常剑,平时佩用,没什么特别,就是用的时间长了而已,”冷星赫把剑拿过来归鞘。 顾蓉蓉心知这并非寻常剑,哪怕不是什么名贵的,也是他时常带在身边,有情结在的。 “多谢,你刚才救了我。” 冷星赫抬眸看她:“我们之间不必说谢,救你不是天经地义?若我有危险,你会如何?” 顾蓉蓉:“……当然和你一样。” “这不就行了?”冷星赫点头,“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离开院子,太子手下的黑斗篷等人还在救火,正好趁乱离开。 远离王家,速度放慢,顾蓉蓉问:“那个指套人会是谁的人,你可有猜测?” 冷星赫摇头:“没有头绪,太子我倒是不意外。” 他自嘲笑笑:“看来是长宁王府树敌太多,早就招人惦记了。” “那人功夫特殊,如果再遇见,一定会认出来,这种功夫不多见,若是打听一下,找出来应该也不难,”顾蓉蓉分析道,“眼下你有什么打算?” 她轻笑:“我们都受了伤,像哼哈二将似的。” 冷星赫也笑笑:“顾婷婷失踪,王家这边又被灭门,暂时一切都没有线索。” “那我先去队伍中,时间太久了,恐节外生枝。” “也好,”冷星赫略一思索,“我也去。” 顾蓉蓉正要说话,他又说:“我可以易个容,原先是怕我现身,有人意图加害我们,一网打尽,我不在,他们也就不敢放肆,留着你们作饵,没钓到我,你们就是安全的。” “明白,”顾蓉蓉也懂的,“易容可以,但要找个合适的身份,混入队伍,总要有个合理的说法。” 之前在山寨收了个冷速速,那家伙巧舌如簧,又是个小角色,顾文楼那时还想着靠冷速速多了解一些福禄村的情况,自然就答应。 但再用相同的办法,怕是行不通。 顾蓉蓉眼珠微转,计上心来。 “你这样……” 冷星赫听完,脸上泛红:“这怎么行?这对你名声有损。” “流放路上,哪还有什么名声?”顾蓉蓉不以为然,“这是最佳的办法,而且省事儿,顾文楼一定会同意,他就等着看我的笑话。” “但是……”冷星赫还是有些犹豫。 “没什么但是,无非就是怕人说闲话呗?你知我知,大不了再告诉知棠和王妃,别人的话,我并不在意。”顾蓉蓉一脸坦然,“别人越信,顾文楼也就越信,反而更安全。” 她一提马缰绳:“走吧!” 冷星赫看着她洒脱的背影,喉咙发涩,看看天边泛起的微光,暗暗道:“苍天作证,我此生定不负顾蓉蓉。” 两匹快马兼程,冷星赫对这一带的路也很熟悉,抄了两次近路,很快又到福禄村附近。 顾蓉蓉隐约听到潺潺水声,感叹道:“总算是有件让人高兴的事。” “他们一定很感激你,”冷星赫浅笑,“蓉蓉,是你救了他们。” 顾蓉蓉迎着日光:“希望噩运乌云尽快散去,他们就是寻常百姓,所求无非平安活着。” “会的,”冷星赫声音低沉,“我当初随父亲入伍出征,也不过就是这个想法,想护边关百姓,守卫家国。” 顾蓉蓉点头:“军人都值得尊敬,你也是。走吧!” 冷星赫心头一暖,嘴角微翘,赶紧追上去。 他们落下两天,但想追上队伍并不难,在福禄村山口与冷慢慢汇合,冷慢慢带着几个暗卫,把福禄村的事扫个尾。 听说冷星赫要跟着队伍走,他当即也表示要跟上。 查看地图,计算路程,这会儿队伍应该抵达一座小镇附近。 一般情况下,遇见小镇,差官们会让犯人自行采买东西,他们也是一样,差官也需要补给。 “那我就在这里,和冷妙妙互换。” …… 冷妙妙这两日不怎么好过。 为避免少说话,她只好装病,装病是可以少说,也能避免和别人过多接触,但冷妙妙没想到的是,冷知棠对她太好了。 冷知棠从原来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短短时间,成了多面小能手。 虽然这小能手其实也不怎么能,但比起之前,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冷妙妙有时候还真招架不住她的热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作孽 “二嫂!” 这一嗓子让冷妙妙心里又是一激凌。 “你喝点这个,我听官差说,一会儿到小镇,一家去一个人采买,我去!你想吃什么?” 冷妙妙看着她递过来的碗,乌七麻黑的,也不知道煮的什么。 “别看这个不好看,对你身体可好了,快喝吧!”冷知棠催促。 冷妙妙捏着鼻子喝了:“我也不想吃什么。” “你身体不好,总得吃一些,不然怎么好?”冷知棠不满。 冷妙妙心说,你不总来关心我,我也就好了。 “知棠,过来一下,我给你写个单子,”王妃把冷知棠叫走了。 冷妙妙总算松口气,幸亏王妃知道她的身份,能经常给她打个圆场,把冷知棠叫走,否则真是难熬。 刚松一口气,扭头又看到冷速速正偷眼看她。 冷妙妙那口松掉的气又涌上来——这个二货。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脑子这么不灵光? 冷速速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总是往她身边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时候是张黄纸,也不知道用什么在上面画的奇怪符号,闻着有一股子腥味儿。 后来冷妙妙才无意中发现,这家伙抓的野鸡,弄的野鸡血。 当即就把冷妙妙气得差点心梗。 晚上的时候,冷速速又不知道从哪弄的什么草,悄悄点着,把烟儿顺着风煽到她帐篷附近,差点没呛死她。 她忍无可忍,找机会问冷速速是什么意思。 冷速速却否认,自己没干。 冷妙妙气得磨牙,她确实没有现场抓到冷速速,没有证据。 憋着股气,等着抓冷速速再动手,当场抓住。 天近中午,紧忙赶路的队伍总算是停下。 差官大声道:“原地休息,一家出一个人,跟随官差去买东西!” “话说在前面,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若是超出时间,就视为逃走,”差官语气加重,“谁敢逃走,那他的家人也就别想活!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答应几声,差官们也商议出去镇上的人选。 顾文楼自打离开福禄村,就没有下过马车,本来伤就重,这次更重,而且还深受打击。 冷秀秀就在他身侧,伺候起居,吃喝拉撒,无一不管。 她真是叫苦不迭,现在这样还不如和大家一起走路来得轻松。 不但不能坐马车,还得跟着马车走,需要她的时候才让她到马车上去伺候。 这还不算,顾文楼现在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阴冷死气,再无半点当年京城温润公子的模样。 整天没有一丝笑模样,还总是动不动就打她,伺候不周了,打;饭凉汤热了,打;话说得多了,打;问话没有及时回答,打。 总之,挨打的理由千奇百怪,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冷秀秀看一眼马车,悄悄找到吴差官:“大人,能不能让我去一趟镇上?” 吴差官道:“你去?你去干什么?有钱吗?再说,你去了大人这边谁伺候?” 冷秀秀低声说:“我看大人睡着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枚戒指,塞到吴差官手中:“这个给大人换点酒喝吧。” 吴差官心思微动,冷秀秀虽然不算特别漂亮,但也不算丑,而且这队伍中女子本就不多,他能随意碰的就更少了。 而冷秀秀……现在什么依靠都没有,只要避开顾文楼,偷吃几次也不是不行。 吴差官并不在意这个戒指,他接过,手顺势在冷秀秀手上一摸:“好吧,快去快回。” 冷秀秀被他摸了手,不但没恼,还浅浅笑了笑。 吴差官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冷秀秀转身走,压住心头的恶心和眼底的冷意——她就是要逃走,不会再回来了! 反正现在也无牵无挂,在镇上偷偷找个地方藏身,等以后再谋个生路,也比在路上一直受罪强。 冷知棠心情和她正相反,拿着王妃写的单子,带上银子,兴冲冲进镇子。 以前在京城,经常逛街,也没像现在这般期待。 冷秀秀看着她的背影,指尖狠狠掐着掌心——凭什么?凭什么冷知棠就一直能比她命好?哪怕是沦落至此地方,也能被保护,也能好好的活? 冷秀秀恶从胆边生,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知棠,”她脸上洋溢出一个笑,“我们一起吧。” 冷知棠并不以为然:“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们都是女子,互相照顾方便些,”冷秀秀跟着她。 冷知棠并不喜欢,也不想一路,但奈何她总在后面跟着,冷哼一声,也就随她去。 需要买的东西不处少,冷知棠转来转去,还得掐着时间,一点也不敢耽误。 路过一条小巷子时,冷秀秀突然一把扯住她。 “你干什么?”冷知棠不明所以,“放开我,别浪费我时间。” “你的时间宝贵,我的时间就不值钱了?”冷秀秀冷着脸问,“你是不是觉得,你什么都比我宝贵?” 冷知棠莫名其妙:“说什么你?好端端的,扯这些干什么?放开我!” “一会儿超出时间怎么办?” 冷秀秀这阵瘦了不少,手上骨头都凸出来,死死抓着冷知棠,硌得她生疼。 “你放心,你回不去了。” 她声音低缓,犹如恶鬼,冷知棠心头泛起凉意:“你什么意思?要干什么?”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你的小模样却依旧不错,”冷秀秀声音带着毒笑,“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听见了吗?有丝竹声,闻闻,这脂粉香,知道这附近是什么地方吗?” 冷知棠没去过,但也略有耳闻,汗毛都竖起来:“是……青楼?” “没错,我现在就把你卖过去,让你过好日子!” 冷知棠大惊:“你疯了!冷秀秀,你敢卖我?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她怎么会知道?是你自己走丢的,关我什么事?再说,我也不会回去了,”冷秀秀低声笑,“冷知棠,下辈子见吧!” 冷知棠用力挣扎,冷秀秀失去理智,倒是有一股激劲儿,死死抓住她。 “下辈子也不能见你啊,”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这种恶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不呆个几百年是不可能让你投抬的。” “投胎也是畜牲道。” 冷知棠扭头看到慢步走过来的人,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二嫂!”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知道秘密 冷秀秀看到顾蓉蓉,脸色也骤然一变。 把冷知棠挡在自己身前,拔下冷知棠头上的钗子抵住喉咙:“顾蓉蓉,你别过来,否则,我就弄死她!” 冷知棠被迫扬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顾蓉蓉目光微凝,笑容泛凉:“别哭,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二嫂,我知道!”冷知棠刚要继续说,冷秀秀钗子往下用力,刺破她的皮肤,渗出血丝。 “真是姑嫂情深啊,”冷秀秀阴毒笑,“顾蓉蓉,你可真行,藏拙藏得够深的,以前你那个蠢样,你自己还记得吗?” “冷秀秀,放开知棠,有本事冲我。”顾蓉蓉冷声道。 “冲你,没错,就是冲你!”冷秀秀吼道,“都是因为你,我才落得今天这种地步,否则,我还在王家过得好好的!” “既然冲我,那就放开知棠。” “放?我为什么要放?”冷秀秀拿起发钗,抵在冷知棠白嫩的脸上,“我还要弄花她的脸!” 冷知棠眼睛用力闭眼。 顾蓉蓉叹口气:“行吧,随便你。” 冷秀秀一愣。 “其实刚才就是做做样子,她是我小姑子,我总不能不救,既然你一定要弄她,那就你赶紧,我还得回去。” 冷秀秀诧异:“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听不懂吗?你到底弄不弄,不弄我走了,”顾蓉蓉看一眼冷知棠,“你看见了,我尽力了,她不放你,我也没办法。” 冷知棠扁扁嘴巴:“我就知道,你是装的,是骗我的!” 顾蓉蓉点头:“没错,的确是。” “我这个骗子,枉我还想给你买吃的!” “你以前吃我的东西可不少,再说你以前还经常骂我,你和冷秀秀才是一伙的。” “秀秀,我们一起拿住她,”冷知棠提议,“我们俩都姓冷,你忘了吗?她才是外人!” 冷秀秀略一迟疑,冷知棠说:“她身上还有不少银票,我不要,都归你。” 这一下,冷秀秀彻底心动:“你说的。” “我说的!” 冷秀秀发钗缓缓离开冷知棠的脸,看向顾蓉蓉:“既然是这样,那……” 就是此时! 顾蓉蓉甩出一枚暗器,冷知棠立即往下矮身,顺势往地上一滚,顾蓉蓉一把拉起她,把她护在身后。 “没事吧?” “没,没事,”冷知棠微微喘气,紧张又刺激。 “还挺聪明,没白疼你。” “那当然,”冷知棠得意,“二嫂你方才一看我,我就明白了,再说,你那么好,我才不信你会记恨我,不管我呢。” 顾蓉蓉:“……”我竟无从反驳。 顾蓉蓉看冷秀秀,她的暗器功夫一般,只打中冷秀秀肩膀。 冷秀秀痛色发白,捂着伤口后退两步。 “你别过来!” “我就过去,怎么了?”顾蓉蓉慢步往那边走,“你说了算?” 冷秀秀转身想跑,顾蓉蓉一个跟步到她身后,一脚踢中她。 她扑通摔倒,趴在地上,顾蓉蓉俯身看她:“早站那不得了?非得跑。” 冷秀秀怨毒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顾蓉蓉偏头,听听丝竹声:“你刚才是想对知棠怎么样来着?” 冷秀秀脸色一白,眼深处浮现几分惶恐:“你……你敢!” “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有什么不敢?你有什么让我怕的?”顾蓉蓉讥讽道,“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我也没什么好怕你的。” “对了,你刚才说,要不是因为我,你还在王家好好过你的日子,看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冷秀秀看着顾蓉蓉清冷的眉眼,预感不妙。 “王家,已经不复存在,”顾蓉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表情慢慢变化,“你幸亏跟着流放,否则的话,你现在已经王家其它人一样,都被灭口斩杀。” 冷秀秀睁大眼睛:“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以后你在地底下见到王光发,自然就会知道。” 顾蓉蓉直起身:“时间不早,既然你不想回去,又那么想去青楼,那我就送你去。” “别,别卖我!”冷秀秀赶紧求饶,“我长的一般,也不年轻,又不是完身,你就算是卖,也卖不了多少钱的。” 顾蓉蓉无所谓:“没事,反正我也不缺钱,卖多少是多少,能卖串糖葫芦的钱给我家知棠甜甜嘴也不亏。” 冷秀秀:“……” 冷知棠在一旁抿嘴笑。 顾蓉蓉伸手来抓冷秀秀,冷秀秀几近崩溃。 “顾蓉蓉,别卖我!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蓉蓉不动声色:“什么秘密?” “关于顾家的秘密。” “你不会是想说,你杀了顾婷婷的事吧?”顾蓉蓉漫不经心,“如果是,我不感兴趣,她该死。” 冷秀秀脸色苍白如纸:“你……你居然知道?” 顾蓉蓉轻笑:“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走吧,别浪费时间!” 冷秀秀急切大声叫:“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你说得对,顾婷婷她该死!我以前对她那么好,恭维她,讨好她,我落难,她不但不帮忙,还说我是下贱货!” “这些你留着慢慢跟她说。” “不,我要跟你说,顾蓉蓉,你不是顾家人!你不是顾尚书的亲生女儿!” 冷秀秀的声音回荡在小巷,冷知棠惊呆,顾蓉蓉眉头微蹙。 这件事她不意外,但她意外的是,冷秀秀竟然知道。 冷秀秀见她沉默,但并没有多少惊慌,诧异道:“你不会也知道吧?” 顾蓉蓉决定诈她一下,点头道:“是啊,知道。” 冷秀秀惊愕道:“什么?你……”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这样帮着长宁王府的人?”冷秀秀不解,“长宁王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顾蓉蓉微讶,这个她也知道?顾婷婷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她? 冷知棠震惊不已,上前到冷秀秀面前,甩她一个耳光,怒声道:“你胡说!这不可能,我父亲才不会那么做!” 冷秀秀笑出声:“我胡说?难道顾尚书和顾夫人也会胡说吗?我是去顾府作客的时候,无意中听他们说的。” “你撒谎!”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死 冷知棠气红了眼,揪着冷秀秀一通摇晃。 冷秀秀大声笑:“我有没有撒谎,顾蓉蓉自己知道!” 顾蓉蓉拉起冷知棠,冷知棠担忧又紧张:“二嫂……” “不必和她争辩,”顾蓉蓉平静道,“她无非就是想扰乱我们,求一线生机罢了,别中她的计。” 冷秀秀停止笑,瞪大眼睛:“你……” 顾蓉蓉挑眉:“冷秀秀,你错打了算盘,我不会因为你说的只言片语就失去自己的判断和理智。更何况,即便是真,那跟你做的恶事也没关系,你该受什么,还是得受什么。” “这是两回事。” 顾蓉蓉揪住她,她不停往下坠,拖着地不走:“我不去,放过我!我还有秘密,冷星赫他……” 说到此,冷秀秀手中握着发钗向顾蓉蓉刺去,顾蓉蓉后退一步,一道冷风射来,直入冷秀秀后心。 “哧!”一声微响。 冷秀秀身子摇晃一下,慢慢倒上,后心暗器没入她体内,大片的鲜血慢慢浸透衣裳。 顾蓉蓉怔了怔,抬头看巷子那头。 冷知棠也叫道:“二哥!” 冷星赫快步走过来,看看冷秀秀的尸首:“你们没事吧?” 顾蓉蓉垂眸,看着冷秀秀已经死透:“没事。” 冷知棠拉着冷星赫,又哭又笑:“二哥,你怎么来了?你还走吗?” 冷星赫点点头:“走,但离你们不远,放心。” “那,”冷知棠捡起地上的东西,小跑着出巷子,“二嫂,我去巷子口等你,你们说会儿话!” 顾蓉蓉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换装在队伍汇合吗?” 冷星赫点头:“临时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顾蓉蓉问。 冷星赫抿抿唇,沉默一瞬:“蓉蓉,你是不是生气了?” “什么事?”顾蓉蓉问,“先说事。” “我父亲的一位故交,是个大夫,祖上原先也给宫里做过贡药,后来先帝过世,他们一家也离开京城,就在这小镇上定居。这次官府忽然找到他们,说是还想让他们贡药,但原来的方子几经辗转,就只剩下寥寥几张,还有一张最重要的,少了味药材,所以,他们想让你帮忙看看。” 顾蓉蓉:“……” 她是会治病,但不是知道方子和药啊! “不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治病的?为什么让我看方子?他们自己家的方子自己看不出,反而来相信我?” 冷星赫语气骄傲:“他们家医术不错,这一辈也是如此,当时他自夸,我当然要说,医术最好的当属我娘子。” “……” 顾蓉蓉无声叹气,咱这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啊。 “他们说,若是真能把方子补上来,就都能让你抄一份,还有几种中成药,我想着你会感兴趣。” 冷星赫语气温和:“就算不成,也没关系,你别有压力,有我在,他们不敢说什么。” 顾蓉蓉看着他漆黑的眉眼,眼神中热烈的赞赏,实在无法说别的。 还有些时间,便点头道:“好吧,在哪里?” “就在前面不远,出巷子,拐过去过一个街口,万春堂。” 顾蓉蓉低头看冷秀秀的尸首:“她……” “我让暗卫来处理,”冷星赫牵着她的手,“走。” 顾蓉蓉垂眸看两人交握的手,微抿唇,脑海中回响冷秀秀死之前,未完的那半句话。 “冷星赫他……”他什么? 顾蓉蓉总觉得,那句话后面还有,不像是单为了吸引她注意力,想偷袭逃走才说的。 只不过,顾蓉蓉抬眸,看他侧脸,现在还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万春堂算是小镇有名的医药堂,看病抓药,人来人往还挺多。 冷星赫带顾蓉蓉走的后门,轻敲几下,有人来开门。 是个年轻男人,二十岁出头,身上有草药味,布衣布鞋,干净清爽。 “世子。” “席述,”冷星赫说,“蓉蓉,我给你介绍,这是席述,万春堂的少东家,老东家是他爷爷,他父亲在前面坐堂,一家三代都在此。” “这是我的妻子,席述,叫二嫂。” 席述拱拱手:“二嫂。” 顾蓉蓉听这话风,冷星赫和席述的关系还不错。 “我们时间不多,尽快吧!” “那,你们随我来,”席述在前面带路,引冷星赫和顾蓉蓉到二楼一间小室。 这里僻静,窗外是一片竹林,是个静心研究的好地方。 席述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上还挂着小锁,打开后,里面是几张陈旧的药方。 纸片发黄,字迹也有点模糊,上面的几张还能勉强看清,最下面一张,似是被火烧过,边缘参差不齐,果然少了味药材。 “此方就是贡药最重要的方子,我和祖父、父亲研究多日,都无法配出,无法确认那一味究竟是什么。” 席述懊恼:“不知二嫂能不能给看看?” 顾蓉蓉接过药方,心里迅速开始分析:这是贡药,也就以保养为主……等一下,这个方子,怎么觉得有点熟? 她把其它药材默念几次,不错,的确是熟,在哪里见过? 正在苦思,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像是从一楼前厅传来的。 席述立即站起:“我去看看。” 冷星赫点头,顾蓉蓉道:“你帮我把把风,我好好想一下。” “好。” 两人都退出去,顾蓉蓉坐在椅子上,意识进入空间。 没错,这张方子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好像就在空间的某个地方。 一进入空间,顾蓉蓉简直就想打人,一口气哽在喉咙。 这才多久没进来,空间又和之前一样,灰蒙蒙的,全是雾霾! 甚至感觉比上回还严重点。 这是什么情况了?她暗暗咬牙,这才好多久? 三天两头,究竟还能不能干了! 顾蓉蓉一边发牢骚,一边气呼呼翻找。 找来找去,在角落里找到一本破旧医书。 随意翻翻,是了,没错的,就是在这上面见过。 细看下来,这上面不但有那张缺失药材的方子,连席述珍藏的其它几张都有。 顾蓉蓉觉得未免太巧,翻到最后,在书底最后一页,发现一行小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古医书 席瑞泽。 然后就是一串日期。 顾蓉蓉纳闷,这个席瑞泽,是什么人?这么巧,也姓席。 先把药方抄出来再说。 抄好药方,顾蓉蓉又仔细对照一下,的确,这书上的方子,只比席述盒子里的多,不比他的少,而且他有的,书上都有。 退出空间,顾蓉蓉从窗子里往外看看,冷星赫还站在门口。 “你来一下。” 冷星赫回头:“好。” 进屋,顾蓉蓉拿着那张旧药方,把笔递给他:“我说,你写。” 冷星赫接过笔:“知道是什么了?” “试试吧,药方千百种,别说缺味药,就是药材齐全,配伍不同都会有大差距。” 顾蓉蓉一脸严肃,报出药名,冷星赫一一写下。 放下笔,冷星赫看其它药方:“这些你有用吗?” “是好方子,但这是人家安家立业的根本,我就不要了,若是我也去开药堂,把医术发扬光大,救死扶伤,也能有些用处,关键以后我也没想做这个,何必要人家的。” 冷星赫问:“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顾蓉蓉心说,当然是到岭南之后,就地尝尝荔枝,然后看那边风景如何,不知道现在宜不宜居。 空间只要不倒,钱是不愁,至于到时候干点什么,就全凭喜好了。 建个世外桃源什么的,应该不错。 顾蓉蓉心生感慨,以前的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退休,退休后就能过安稳日子,没想到,后半辈子得在古代度过。 不过,顾蓉蓉又心思微动,关键现在也不知道空间是个什么德行,时不时闹脾气,还有那张古画,好好的,像是被一幅画给牵制了。 真是莫名其妙。 就好像是,有人给她规定好了路线,她就必须照着走。 那,走到尽头,会是什么?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吗? 见她沉默不语,冷星赫心里莫名有点慌。 “蓉蓉?” 顾蓉蓉回神:“嗯?” “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朋友怎么还不回来?”顾蓉蓉侧耳听听,外面的喧哗似乎少了些,但仍旧还有。 冷星赫微抿唇,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和顾蓉蓉隔着一层,像有层朦胧的纱,有时候透光,能多看清些,有时候光线暗,就看不清楚。 甚至,觉得顾蓉蓉有很冷情的一面,她洒脱得让他吃惊,似乎什么都能随时抛下,广阔天地,任由她去。 她不是依人的小鸟,更不是圈在后院的金丝雀,她是苍鹰。 展翅即能飞。 冷星赫有时候想,其实就是现在这种情况,顾蓉蓉如果想走,没人能拦得住她。 顾家,她完全不在乎,也不怕顾家被连累。 至于王府……冷星赫不敢再细想。 正沉默,席述气喘吁吁上来了。 “发生何事?”冷星赫问。 该不会是他的行踪泄露,给人家带来麻烦了吧? “有人来看病,还挺棘手,我祖父平时不应诊,刚才也来了,”席述额头冒汗,“我怕你们等急了,故而来说一声,抱歉,无法招待你们。” “无妨,”冷星赫把药方给他,“你来得正好,把这些收起来吧,我们也正发愁,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能扔这就走了。” 席述看到方子,不禁大喜:“这……写出来了?” “你们可以试试看,”顾蓉蓉说,“具体的还要多试几次。” “好,好,”席述连连点头,眼睛闪亮,“对对,应该是这个,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配伍的话……” 冷星赫拦下他:“好了,你回头再慢慢研究,我们得走了。” 席述回神:“看我,一看到方子别的就忘了,二嫂,我答应过,这些方子你看看……” “不必,”顾蓉蓉说,“你们家救死扶伤,功德无量,我以后又不开药铺,拿着药方也没用,好东西在有用的人手里,才更有价值。” 冷星赫神色骄傲:“我家娘子有格局,好了,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席述有些不舍,拿出备好的包袱:“这里面几件棉衣和一些干粮,你带上。别的没什么能帮你的,你……一路平安,到了写信回来。” 落难之时,能准备这些已经很是不错。 顾蓉蓉不免想起刚出京时,那些得知王府有难,迫不及待来退亲、撇清关系的人家,还是什么名门大户,不如在这小镇上的看病先生。 冷星赫也没客气,双手接过:“保重。” 席述送他们下楼,从后门出,看他们走远,才匆忙又去前面。 找个僻静这处,冷星赫换上衣服,顾蓉蓉给他易个容,两人一起回队伍。 走到万春堂前面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席述的父亲和祖父正在对一人施救。 冷星赫和顾蓉蓉看不到里面被救的人,扫一眼马车,冷星赫脚步一顿。 “怎么?”顾蓉蓉问。 “那辆马车,有点眼熟。” 顾蓉蓉转头看,一辆黑色马车,看得出来有些年头,边缘有的地方已经磨得圆润光亮,不过,和其它的相比,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懂的才懂,要不是细看,或者不懂马车的,真以为就是寻常马车。 冷星赫往门口走:“等我一下,我确认看看。” 到门口往里看,担架上的是位老者,头发胡子花白,面色青白,嘴唇微紫,虽闭着眼睛,但冷星赫还是一眼看出,的确是熟人。 顾蓉蓉也跟上来,小声道:“看来病得挺重挺急,否则也不会直接在这里抢救。” “认得吗?” 冷星赫脸色微变:“认得,他是三朝元老傅宰辅,去年刚告老还乡,我记得他老家不是这儿,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宰辅?”顾蓉蓉暗暗惊讶,这身份可不低。 “对,王府出事之后,傅宰辅虽不在朝中,但他儿子还在,还有一众门生,也曾为王府求过情。” 顾蓉蓉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他心中所想:“所以,你是想知恩图报一下?” 冷星赫笑笑:“蓉蓉,我有心报恩,但不能强加在你身上……” “这不算什么,”顾蓉蓉爽快答应,“既是有恩,自当报答,更何况主,就算不为他,为席家也应该。” 她取出块面纱戴上:“你在这里等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救人 顾蓉蓉戴着面纱进万春堂。 席述已经从楼上下来,给他父亲和祖父打下手。 但,傅宰辅依旧昏迷,不见起色。 顾蓉蓉看他的面容,心微微一沉,这很像是心脏出了问题。 需要紧急救治! 顾蓉蓉快步上前:“我来试试。” 席父皱眉道:“你是何人?事关人命,岂能儿戏?你……” 席述认出她,微微讶异,顾蓉蓉冲他浅浅点头。 席述拉住他爹,低语几句,席父惊喜又诧异:“当真?” “当真。” 席父拱拱手:“那,姑娘请试试吧。” 席述上前扶起他祖父,也低声说几句,老爷子眉头紧皱,打量顾蓉蓉。 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得出年纪。 “胡闹!懂方子不见得会医病人,再者,此人病情复杂,万一……” 傅宰辅身边也有陪同的家人,是个中年男子,着圆领锦袍,像是位管家。 管家见他们停下,急得满头大汗:“为何不治了?大夫!快救救我家老爷呀!” “我来,”顾蓉蓉上前道。 管家满脸不可置信,伸手拦下:“你?你是何人?姑娘,这可儿戏不得呀。” 顾蓉蓉:“你家老爷病情的确复杂,但不是不能救,不过要贵在及时,你再拦,就要错过最佳时机了。” 管家神色惊慌:“这……” 席述在一旁说:“她医术很好的,让她试试吧!” 管家神色犹豫,顾蓉蓉已经俯身在病人身边,双手按压在心脏。 一边急救,一边微微释放修复力。 席老爷子一见她这种压法,魂儿都要飞了:“你,住手!怎么可以这样治?” 管家也跟着叫:“这没病也得被压坏,快停手!” 顾蓉蓉不管不顾,手上动作不停。 管家真急了,他陪傅宰辅出来,小心翼翼掌管衣食住行,若是真有什么差池,那他也不必再活了。 “住手,来人,快拉住她!” 身后还有两个家丁,正要往上闯,冷星赫赶紧从外面进来,护住顾蓉蓉。 “你们!”管家头上冒火,“若我家老爷有任何差池,我必……” 恰在此时,傅宰辅轻轻哼一声,长长出口气,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你家老爷醒了,”顾蓉蓉停下手,“大呼小叫地干什么?急救方法很多种,你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用。” 管家张口结舌,红着脸赶紧要扶傅宰辅。 “慢着,”顾蓉蓉又道,“等会儿,让他先缓缓。” 她拿出两粒救心丸,交给傅宰辅:“含服于舌下。” 傅宰辅看着顾蓉蓉,想开口说话,顾蓉蓉笑笑:“行了,客气的话不必多说,缓一下就能起来。” 她起身,管家赶紧行个大礼:“姑娘,方才是我无礼,不该责问于你,还请你多担待。” 顾蓉蓉微挑眉,别说,这人态度还不错,没有嚣张跋扈,没有仗势欺人,还知错能改。 “姑娘,”席老爷子也过来,“我老头子见识浅薄,方才出言无状,还请莫怪。” 顾蓉蓉点头:“无妨,不知者不怪。” 顾蓉蓉回头,叮嘱管家:“你家老爷的问题不大,但平时也要多注意些,饮食要清淡,少操心,早睡但不要起得太早,顺其自然即可。” 管家微微惊讶:“姑娘,您……” “怎么知道”几个字还没出口,地上的傅宰辅又睁开眼,嘴里的药还有一点点,含糊道:“我要吃肉。” 管家:“……” 顾蓉蓉没听清楚:“吃什么?” 管家尴尬:“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爱吃肉,无肉不欢。”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实在要吃,也要注意烹饪方式,尽量少油少盐。” “老人家,活得肆意不错,但为了多肆意几年,也要适当节制点,您说呢?” 傅宰辅眼睛微亮:“有理。” 管家哭笑不得,把他扶起来。 顾蓉蓉给席述递个眼色,席述上前,席父也跟着上前忙活。 视线一挡,顾蓉蓉和冷星赫趁机离去。 “你刚才那是什么治病方法?从未见过,难怪他们紧张。” “那不是治病,是急救,让心脏恢复跳动的,”顾蓉蓉简单和他科普,“回头我教教你,没准哪天用得上。” “好,”冷星赫抬头,看到不远处路口的官差,还有张望的冷知棠,“那你先出镇子,一会儿路上见。” 顾蓉蓉点头,待冷星赫走开,她从空间拿出准备好的东西,走向官差。 这些东西就当是她采购的物资。 冷知棠见她来,高兴地跑过来:“二嫂!你买了这么多?” “离下个镇子得有几天功夫,多买些,”顾蓉蓉低声说,“你二哥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我懂,放心,来,我帮你拿。” 冷知棠为她分担一些,又小声问:“那,冷秀秀……” “没事,你不用答话,有人问我来答。” “好。” 到官差面前,还有两个人没回来,官差看顾蓉蓉一眼,冷声道:“不是一家人就来一个吗?你不是没来吗?” “想起一些必须要买的,就来了,”顾蓉蓉慢条斯理回答,“我又不跑。” 官差知道她的厉害,顾文楼那可是她哥哥,现在的下场……啧啧。 反正来都来了,也没必要招惹她。 “冷知棠!冷秀秀呢?”官差转移话题。 冷知棠看顾蓉蓉一眼,顾蓉蓉道:“这你应该去问冷秀秀啊,知棠怎么知道?又没责任看着她。” “你……” “她们俩之前是在一起的!” “之前在一起,不代表一直在一起,再说了,冷秀秀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顾蓉蓉弹弹布袋,“这我们顾大人最清楚,她那种人鬼心思一大堆,谁知道在想什么。” 官差被噎个半死,他们当然知道,冷秀秀不是个安分的,否则也不会被赶出王家,又爬顾文楼的床。 又等一人儿,另外两人总算回来,官差一肚子火气,都发在他们身上,劈头盖脸一通骂。 两人也不敢哼声。 骂完,冷秀秀还不见踪影,眼看时辰要过,官差们一商量,留下一个再等半个时辰,其它人先回。 以免节外生枝。 顾蓉蓉眼中闪过冷笑:节外生枝?这枝,早就生过,而且,被她斩断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回归 回到镇外,队伍中的人都在往这边张望,看到自己家人回来,都挺高兴。 王妃上前来迎冷知棠,看到顾蓉蓉也在,微愣一下。 顾蓉蓉没去,她很清楚。 冷知棠高兴地说:“母亲,这次二嫂又救了我!” 她压低声音,把事情大致讲一遍。 王妃看一眼顾蓉蓉,瞬间了然,这个是真的。 顾蓉蓉略颔首:“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王妃笑笑:“回来就好,一家人都平安,就是好事。” 她一语双关,冷知棠没太在意,拎着一包点心跑去找冷星尘。 “大哥,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虽不及京城做的味道好,但还算可以,你尝尝。” 她叽叽喳喳献宝,王妃笑容中染上暖意。 “多谢你,蓉蓉。” 一语胜过千言,这一路走来,何止这一次相救。 “王妃言重,知棠待我也不错,”顾蓉蓉浅笑,“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待我的我自然会有回报。” 对我不好的,那也就有仇必报。 王妃微怔,回头仔细看她。 顾蓉蓉坦然与她对视,王妃问道:“赫儿人呢?” “晚点就来,他与我们一起走,”顾蓉蓉看一眼不远处笑得开心的冷知棠,“这事暂且您知道,先别告诉别人。知棠心热嘴快,大公子身体不好,就别让他忧思了。” 王妃点头:“也好。” “那冷秀秀……” 顾蓉蓉把一份干粮给她:“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个人。” 王妃默默接过,这样也好,省得以后再糟心。 吃点东西,那个等着冷秀秀的官差也回来了,顾蓉蓉扫了一眼,根本不在意。 官差到马车附近,向顾文楼回了此事。 没过多久,差官又催促上路,果然,冷秀秀的死,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后面的路赶得急,顾文楼是想晚上宿在驿站。 顾蓉蓉观察队伍中的情况,两天没回来,变化也不太大,但她一向感觉敏锐,总觉得有些地方还是隐隐发生改变。 冷知棠见她“病好”,陪在她身边聊天。 “二嫂,这两天你一直病着,都没有人和我说话,好无聊。” 顾蓉蓉拿出颗彩虹糖给她:“我现在好了,可以聊。” 冷知棠接过糖:“你这是在哪里买的?怎的我没瞧见卖这种糖的?” “新品种,试卖的,我正好遇见,他们送我试吃的,”顾蓉蓉随口胡说,岔开话题,“知棠,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最近聪明了好多?” 冷知棠眼睛瞬间被点亮:“真的吗?” “嗯,我从来不骗人。”顾蓉蓉严肃道。 “我也觉得,”冷知棠点头,“今天……” 她低下声:“我就知道冷秀秀没安好心!我说让她不要跟着我,她就跟着,跟着也不买东西,鬼鬼祟祟的。” 顾蓉蓉:“……”你这不叫聪明,叫马后炮。 “不错,”顾蓉蓉点头,也跟着她压下声音,“那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这队伍中,有什么人有不同的?” 冷知棠目光扫过队伍,忽然间觉得,好像有很多人不对劲。 王妃:“……”无声叹气。 顾蓉蓉不慌不忙道:“不必着急,也不必急着回答,慢慢想,细微的不同也行,猜测的也可。我们是闲聊着玩,又不是上堂作证。” 冷知棠瞬间轻松许多,想了想说:“那个老妪,整天骂她儿媳妇,说她是扫把星,拖累他们被流放,今天没骂。” 王妃忍不住道:“她嗓子哑了。” 冷知棠愣一愣,清清嗓子又说:“还有那个,那个叔公,我记得他特别爱吃甜,以前我们家有事,或者有谁家有家宴请客,他必到,还专门挑甜食吃,有时候还偷摸装袖子里好几块,我就发现过。” “不过,最近好像没吃了。” 王妃无奈:“他现在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甜食给他吃?” 冷知棠看看自己的小布袋,满满当当,再看别人家的,就算是那些刚买过东西的,大多也都是瘪的。 纵然有点余钱,这长路漫漫,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也必须省细,精打细算。 冷知棠有点羞愧,又充满感激:“幸好我们有二嫂,手中有钱,有钱就是底气。” 顾蓉蓉赞赏:“没错,的确是聪明。” 冷知棠高兴地笑笑,凑近她:“二嫂,我还发现堂三叔家的那个堂哥,今天买了些精细点心和一块卤肉。” “我本来也想买一块,但又想着不便宜,母亲说让我多买些好存放的,便宜的,而且我以为你还没有好,不能吃咸味太重的卤味,所以就没有买。” 顾蓉蓉看着冷知棠晶亮的眼,小姑娘是真心实意,若是她没病,多半就会真的买回一块肉给她。 顾蓉蓉心头一暖:“没事,卤肉我也会做,等天气不好,无法上路的时候,我给你做一锅,保证比卖的好吃。” “二嫂你真厉害,还会做卤肉吗?” “卤味有很多,不只肉,蛋、菜都可以。” 见冷知棠抿唇,顾蓉蓉浅笑:“今天晚上住驿站,我给你卤。” 冷知棠忙点头,又摇头:“下次吧,你身体刚好点。” “无妨,”顾蓉蓉偏头,看一眼那个堂三叔。 王妃接过话说:“堂三叔的父亲,和星赫的祖父是堂兄弟,他有两子一女,长子是妾室所生,正妻生下女儿三年后,又生了嫡次子。庶长子,比嫡女大六岁。” 顾蓉蓉微挑眉,最后这句,信息量挺大。 “为何?”顾蓉蓉问,“正妻不应该更着急生孩子吗?庶长子都七岁了,她这边才生下一个女儿,不应该急得火上房?” 王妃:“……确实如此。” 王妃似乎不太愿意说人是非,但见顾蓉蓉一脸真诚疑惑,又清清嗓子,低声说:“他们原是在老家生活,他一心想走仕途,考功名,想先有仕途再成家。” 顾蓉蓉微勾唇,想先有功名再成家,无非就是想拔高选亲的条件,不想娶寻常女子罢了。 这位堂三叔,倒是个算计得清的。 “后来呢?” 顾蓉蓉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叫叔?他也配! 冷知棠也想凑上来听,王妃看她一眼,顾蓉蓉自然地把身上小布袋交给冷知棠。 “知棠,把这些放平板车上去吧,买的点心也给侍卫大哥一些。” 冷知棠得到任务,很是高兴,爽快地去了。 顾蓉蓉对王妃说:“您请继续说。” 王妃笑笑,接着说:“堂三叔考了几次都没中,眼看年纪大了,家里人也开始着急,再者,他总读书考试,家里也实在没有余钱,正好这时媒婆给他说了一个富户人家的女儿,相看之后,他也就同意了。” “娶妻第二年,富户小姐就生下一个儿子,巧的是,堂三叔这次赶考也中了个举人,派人回家报了喜,说是要京城多留一阵子。” “过阵子又写信说,想在京城里安家,”王妃略一思索,“我记得那年王爷刚封王,对,没错,朝廷还给了些银子,他来过,借了些,说是要置办宅子。” “我本不想借,总觉得此人有些攻于心计,而且那时……”王妃脸有点泛红,“那时我们的日子也不是特别好过,看似风光,其实武将在边关吹风沙,卫家国,吃的就是那点军饷,回京后办宅子,走人情,我才发现哪哪都需要钱,操持一个若大的家业,实在不是易事。” “但出于同宗,王爷又是个热心肠,堂三叔也说,他妻子已经寄了钱来,在路上,只是他看中的宅子人家急着要钱,他才来借,等钱一到,他就还上。” 顾蓉蓉轻笑:“所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还?” 王妃微叹气:“可不是。他妻子也没能到京,东西是陆续来了不少,最后一趟携带幼子入京时,遭遇劫匪,妻子和家仆都被斩杀,唯妻子死前死死护住幼子在身上,歹人没有细查,这才侥幸躲过,他把幼子带回家,新宅子里办了丧事,凄惨至极,好不可怜。” “那种情况下,您哪还好意思要银子,”顾蓉蓉道。 “的确如此,王爷也说,罢了,亲戚一场,又如此可怜,就当助他安家好了。” 顾蓉蓉微蹙眉,又道:“那他那个幼子呢?后来还是死了?” 王妃摇头:“那个庶长子就是。” “庶、长子?他是正妻所生,就算他爹再娶,那也叫续弦,他也该是嫡长子。” 王妃轻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再娶,娶的是一位五品官的庶女,人家提出要求,只做正妻,不做妾室,而且,人家的儿子也要做嫡出。” “他答应了?”顾蓉蓉问出,也觉得白问。 答案显而易见。 “人家是庶女,就不想让女子再重蹈覆辙,想做正妻,也无可厚非,”王妃叹气,“不过,这把人家原来的嫡子,变成庶子,实在是不厚道。” “当时王爷也曾说过,但一说堂三叔就哭,骂自己没本事,只想给孩子一个家,等家族地位上去了,就算是庶子也比普通人家的嫡子强。人家虽说只是个五品官庶女,但他只是个举人,连官身都没有,早先在老家,看到七品县令都是天,何况五品,他就算是踩着刀山也要够上的,何况只是一个儿子。” 顾蓉蓉冷笑:“确实如此。而后官小姐过门,但一直未能有孕?” “不错,嫡子成了庶子,但官小姐一直未能生育,各种方法用过,过了几年,好不容易有孕,才生下一个女儿。可他们想要儿子,又过三年,才生下儿子。” “他这个儿子极为娇养,比星赫小一岁,星赫都进军营历练,他却……” 王妃后面的话没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顾蓉蓉问:“却如何?总不至于还吃奶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说了又觉得可笑,忍不住笑笑。 但见王妃一言难尽的样子,笑容都有点僵硬,顾蓉蓉眼睛微睁:“我说中了?” 王妃点头:“不错,也不知道他母亲是从哪里听的说法,说是喝人奶身体会壮实,好养活,他家的乳母就一直没有断过,一直喝到十六岁。” 顾蓉蓉:“……” 这也太奇葩了。 顾蓉蓉无法形容自己头顶上的惊雷滚滚。 “这次他们家跟着流放,也是怨言颇多,只怕他那个妻,还想着与他和离。” 顾蓉蓉倒不意味,能如此精算利己的人,什么事做不出。 “蓉蓉,”王妃压低声音,“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他们和冷秀秀一家不逞多让,不像杀人的刀那般锋利,却也像苍蝇一样,烦人恶心人。” 顾蓉蓉点头:“好,我知道了。” 顾蓉蓉也不想和这种烂人打交道,这种人,精明的利己主义者,明明什么好处都占了,还会狡辩说,他也很无奈,他也没办法,他也是被逼的,典型的升米恩,斗米仇。 听了一路八卦,没觉得好玩儿,反倒觉得有点气堵。 顾蓉蓉扫一眼堂三叔一家的方向,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儿。还堂三叔,以后直接叫他堂老三。 傍晚时分,总算到驿站,这间驿站比较大,人员也多,只要钱到位,还算是好说话。 顾蓉蓉要了三间房,她自己一间,王妃和冷知棠母女一间,冷星尘一间。 本想给昶王府侍卫再来一间,但人家说,自己能解决。 冷知棠帮忙准备晚膳,顾蓉蓉在小车边检查食材,肉、蛋都有,香料也齐全,做一锅卤菜不成问题。 正好这几天也没好好吃饭,做一锅开开荤。 正忙活,身后隐约有点腥气,她动作一顿,回头,见冷速速正往这边靠过来。 手里拎着只死鸡。 顾蓉蓉挑眉问:“有事?” 冷速速清清嗓子,举举手里的鸡:“那什么,我这有只鸡,吃吗?” “送你,晚上做着吃吧。” 顾蓉蓉扫一眼,那只鸡翅膀还在扑楞,脖子上的血未干,还是比较新鲜。 送上门来的食材,不要白不要。 “行,那你处理一下,稍后我做。” 冷速速爽快答应:“行,行啊,我去门口处理。” 他拎着鸡,迅速跑到门外。 顾蓉蓉心里却慢慢冒出个问号,升起一丝狐疑。 这家伙,答应得太快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纯粹就是想打你 顾蓉蓉可不觉得冷速速会突然变乖。 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悄悄到门口看,冷速速确实是在处理那只鸡。 顾蓉蓉心中存疑,懒得再会他,回来做卤味包。 冷知棠跑前跑后地帮忙,看着锅里翻滚的水,深吸一口气。 “二嫂,这味道好香呀。” “这就香了?还没放食材,到时候会更好吃。” “饿了吗?”顾蓉蓉问。 冷知棠点点头,又摇头:“没有,我不饿,我等着。” 顾蓉蓉笑笑,拿两块巧克力给她:“这个给你,先垫垫。” “这是什么?”冷知棠好奇,“又是不对外卖的糖吗?” “……对。” 冷知棠剥开外面的纸,对着光线一照,包装纸闪着细碎的光:“哇,这包糖的纸好漂亮!” 顾蓉蓉想起来,小时候她也攒过糖纸,在福利院的时候,她个头小又是女孩子,所以经常被人欺负,别人吃糖,她只能抢到糖纸,闻闻上面的甜香味儿。 后来被异能组捡走,又被当作小白鼠研究许多年,再然后才得到工作,慢慢有了自由身。 “二嫂,你在想什么?” 顾蓉蓉回神:“没什么,好吃吗?” 冷知棠眼睛晶亮,连连点头:“好吃!刚开始微微的苦,慢慢的苦又变成一种奇特的香气。” 冷知棠微微眯起眼,顾蓉蓉怀里的剑客探出头,好奇打量她。 “咦?”冷知棠瞪着剑客,“你看什么?” 顾蓉蓉拍拍剑客的头:“她在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它很像。” 冷知棠一怔,笑成一团。 “去平板车上拿些鸡蛋来,多拿几个。” “好!”冷知棠笑着去拿。 顾蓉蓉把剑客拿出来放地上,喂它肉干吃。 “你这小东西也会笑话人了?” 剑客叨着肉干吃得欢畅,喉咙里“咕噜”有声,心情愉悦得很。 吃饱肉,小家伙还翻过身,露出肚皮,顾蓉蓉愉快撸猫。 “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顾蓉蓉轻声嘀咕,“不太像寻常的家猫。” 正玩得高兴,忽听冷知棠在和谁吵架,高一声低一声。 顾蓉蓉带着剑客过去,她走在暗影里,和冷知棠吵架的人又背对着这边,根本没有发现她。 “知棠妹妹,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吗?我看你也买了不少东西,怎么还吃泥?”年轻男人声音带笑,鄙夷劲十足,“啧,要是没吃的,跟我说一声,我赏你两块点心。” 冷知棠气道:“胡说八道!这是我二嫂给我的糖,什么吃泥?冷顺途,你不懂别瞎说!” 冷顺途嗤笑:“得了吧,我从小到大吃的糖多了,从未见过这种糖,你唬不了我。” 他摸出半块点心:“想吃吗?叫我亲一口,我就给你吃。” 冷知棠脸都气白了:“滚开,谁吃你的破点心,我家有的是,没有我二嫂也会给我买的。” “你二嫂,你二嫂,她算什么二嫂?你叫得倒挺亲,一个庶女,不要脸,没大婚就想嫁……” 冷知棠气得把一颗鸡蛋砸他脸上:“你闭嘴!你才不要脸,天底下你最不要脸。” “你敢打我,”冷顺途可不干了,“我今天非亲到你不可。” 他说着就要往上扑,刚往前一步,就感觉头皮疼得发麻,半步也不能再上前。 “谁,谁揪我头发?” 话音落,天地也跟着旋转,“哐”一声摔地上。 顾蓉蓉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揪的,看清了吗?” “二嫂!”冷知棠跑过来,气呼呼,“浪费了咱一个鸡蛋。” “的确可惜,”顾蓉蓉点头,“下回用石头砸。” “好!” “你们,你们敢打我,”冷顺途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满是土,脸上还有蛋壳蛋青,“你们给我等着!” “等什么?”顾蓉蓉挽起袖子,“等你叫你爹娘来报仇?” “没错!” 顾蓉蓉嗤笑一声:“反正你也是要找你爹娘的,那不如我就再补两下,刚才那不叫打,现在才是。” “啪!”顾蓉蓉扇他一耳光。 “这个,教你要学人话。” “啪!” “这个,警告你不能起色心!” “啪!” “这个,警告你不是谁你都能碰!” “啪!” “这个,警告你不是谁你都能骂!” “啪!” “这个,纯粹就是想打你!” “啪!”“啪!” 正反几个大耳光,把冷顺途完全揍懵了。 鼻子嘴角淌血,脸红肿,像发面的馒头。 “你……”他一张嘴,感觉有什么东西,舌尖一顶,一颗后槽牙吐出来。 这家伙看着吐掉的牙,愣了半晌,张大嘴“哇”一声哭了。 顾蓉蓉和冷知棠都愣了愣,这下属实是没有想到。 冷知棠轻蔑道:“真是没出息,这么大人了还哭,不嫌害臊!” “走,别理他,”顾蓉蓉拉上冷知棠离开。 “你们别走!”冷顺途哭叫。 顾蓉蓉低头,看到他掉在地上的那块点心,白色酥皮,暗红色的枣泥馅,的确做得精细。 抬起脚,慢慢踩上去,用力碾磨,目光直视冷顺途。 灯火星光落在顾蓉蓉清冷的脸上,眸子灿若星辰,也泛着幽幽冷光,嘴角微翘,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 冷顺途看着她的神色,下意识后退一步,哭声也停止。 顾蓉蓉抬脚,刚才的精致点心,现在变成一片烂泥。 “走!” 顾蓉蓉牵着冷知棠,大步离开。 冷知棠小声嘀咕:“二嫂,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吃奶的孩子,别理他。” 两人回到灶火旁,用白水煮了蛋,剥掉壳,放入卤味水中。 冷速速拎着处理好的鸡过来,问道:“方才是谁在哭?好像还有拍手的声音。” 冷知棠“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不是拍手,是二嫂在打冷顺途耳光。” 冷速速惊讶,感觉错过了一场好戏。 “为何?他怎么了?” “他欺负我,二嫂给我糖,他非说我吃的是泥,还说……” 让他亲一口,这种话冷知棠说不出口。 “反正不是好话。” 冷速速借着火光一瞧,见冷知棠嘴角的确有黑乎乎的脏东西,确实是像泥浆。 他心里咯噔一下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是障眼法! 冷速速强迫自己转开目光。 低声又问:“那是谁在哭?小姐,是你吗?” 如果是,那他得找机会,把冷顺途揍一顿。 冷知棠轻蔑哼一声:“才不是,我为什么要哭?我才不哭呢!是他在哭,二嫂打他,他竟然哭了!” 冷速速也一脸惊奇。 顾蓉蓉扫一眼堂老三家在的屋子,把烧火棍给冷知棠:“你看着,我去去就来。” “好,”冷知棠接过,冷速速在她身边坐下,把处理好的鸡架火上烤。 待顾蓉蓉走远,冷速速小声问:“小姐,你方才吃的什么糖?” “二嫂说是一种新糖,她在镇上买的,是人家新做的品类,还没有开卖呢,但可以试吃。” 冷知棠一本正地回答,还把糖纸拿出来向他展示炫耀。 “你瞧!这是包糖的纸,是不是很漂亮?” 冷速速借着火光看,金色的纸,另一面是白色,在光线里,金色那一面似有流光溢彩,漂亮至极。 “包糖的纸都如此好看,可以想像糖有多好吃,反正我是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糖,”冷知棠细细回味,“冷顺途自己没见识,还笑我,他才可笑!” 冷速速吞口唾沫,犹豫着问:“小姐,那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的糖都是用寻常的粗纸包,这个糖单独用这么漂亮的纸包成小块?” 有可能它就不是糖,而是女妖用的障眼法啊! 冷知棠莫名其妙:“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卖高价,为什么有的首饰摆在普通柜台,有的首饰却单独装在漂亮的首饰盒子里?” 冷速速:“……”我竟无言以对。 “那,你有没有感觉这糖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最开始有点苦苦的……” 冷速速立即惊问:“哪有糖是苦的?” 冷知棠眨眨眼:“反正是,很矛盾很特别,但又出奇好吃。” 冷速速默默翻着烤鸡——你八成吃的就是泥,只是不自知罢了。 天爷啊,这可怎么弄?小姐要是被妖拿了魂,他要怎么向世子交待? 顾蓉蓉不知道冷速速操碎了心,她去找王妃。 王妃正在灯下缝衣服,之前顾蓉蓉拿了料子,请她闲暇时给做衣服,王妃很乐意。 见顾蓉蓉进来,就猜到她是有事。 “怎么了?坐。” 顾蓉蓉坐下,低声道:“您这两日盯着堂老三的媳妇些。” “堂老三?”王妃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 心说顾蓉蓉可真不客气。 “发生何事?”王妃清楚,顾蓉蓉虽然强横,但绝不是主动招惹是非的人。 顾蓉蓉没隐瞒,把刚才的事说了。 尤其听到冷顺途说,让冷知棠亲他一口换点心的时候,气得一拍桌子。 “简直岂有此理,我去找他!” “不必,我已经揍他一顿,把他揍哭了,”顾蓉蓉看一眼外面,“您想想,他们家前两天还老实着,冷秀秀家那么作,他们家也没敢动,现在忽然为什么胆肥了?” “而且,刚上路的时候,是最艰苦最不适应的时候,冷顺途一直娇养,他们家都没拿出点心让他吃,怎么忽然就有了?” 王妃方才被愤怒冲击理智,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找过他们,收买了他们,让他们来针对我们?” “不错,让他们干什么还未可知,但一定是找过他们,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所以,我说让您多注意堂老三媳妇的动向,我和知棠在一起,盯着冷顺途和他爹。” “行,没问题,”王妃一口答应,满腔都是怒火。 “可惜,抄家太急,没有拿到堂老三当初写的借条,否则的话,现在就算要不到钱也得恶心他,出口气。” 顾蓉蓉道:“怎么当初他买宅子借钱,写下借条了吗?” “没错,当初王爷还说不用写,他为了表示有还钱的诚意,还非写不可,而且还附上一句,利息照付。” 顾蓉蓉无声冷笑,这就有意思了。 两人刚说到这里,外面又有喧哗吵嚷声。 声音尖厉,咄咄逼人。 王妃脸色瞬间一变:“这就是堂老三他媳妇。” 王妃说罢,起身就往外走,顾蓉蓉没急着出去,意识进入空间,到存放王府东西的房间,找出个匣子,翻了翻,果然有张借条。 院子里,堂老三的媳妇胡氏拉着她的宝贝儿子冷顺途,找上冷知棠。 “冷知棠,好你个小贱妮子,竟敢打我儿子!你真是涨本事了,都是谁教你的?” 她举手就要打冷知棠。 冷速速烧火棍一架:“干什么?想欺负人不成?” 胡氏哼笑,打量冷速速:“你算哪根葱?也敢管我的闲事?不过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破落户,也敢来挡我?” 她转眼又看冷知棠:“到底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何况之前还不是凤凰!现在都能和这种货色勾搭在一起,真是没脸看!” 冷知棠脸色泛青,眼睛圆睁:“你胡说什么?还是长辈,竟然如此龌龊!你儿子嘴脏,你是心脏嘴更脏!” 胡氏脸上满是怒色:“好你个小贱人,你……” 她撸袖子还要打,冷速速还未动手,王妃大步出屋,冷喝道:“我看看是谁嘴里这么不干不净,敢这么称呼我女儿,这是当我不在了吗?” 王妃快步到近前,冷知棠迎上去:“母亲。” “没事吧?”王妃摸摸她的头。 “没事,我才不怕她。” 王妃到近前,目光冷冷扫过冷顺途,见他脸肿得像猪头,眼睛都被挤成一条缝,心头的气散了一丝。 胡氏见王妃,多少收敛一些,哼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你瞧瞧,把我儿子打的,这当娘的能不心疼?我只是骂一骂你女儿你就受不了,何况我儿子被打成这样?” 王妃点头:“你说得有理。” “那我问你,你儿子为什么被打?” “我……” 王妃打断她:“我女儿是讲理的人,我长宁王府家教甚严,这一点我深为自信,我女儿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定是你儿子有所冒犯。” 王妃慢慢挽袖:“说出来,我听听。” 冷顺途看王妃这架势,忍不住后退一步,怎么觉得,王妃还想再揍他一顿? 第一百七十章 二打一 冷顺途往后一退,就显得有些心虚。 王妃冷笑一声:“你躲什么?挨了打,受了屈,得往前站。” 胡氏上前挡住她儿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欺负人吗?” 顾蓉蓉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欺负你怎么了?也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让欺负。” 冷顺途看到顾蓉蓉,迅速又往他娘身后一缩:“娘,就是她打得我!” 胡氏眼睛圆睁:“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贱……” “啪!”“啪!” 两个耳光,一左一右,先后不差两秒。 顾蓉蓉打左,王妃打右。 胡氏脑瓜子嗡嗡的,两边脸都疼,一时不知道捂哪边。 “你,你们……” 冷知棠在一旁说:“没打齐!”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和王妃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举手,再次二打一。 “啪!” 异手同声,这次齐了。 胡氏眼冒金星,又气又疼,胆有点怯,后退两步:“你们如此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 冷星尘咳嗽两声,站在门口冷然道:“不如让你儿子把事情原委说出来,看看王法站哪边。” 冷知棠双手掐腰,抬着下巴,骄傲得不行。 胡氏咬牙跺脚,大声道:“当家的,你快来呀!我们娘俩被人欺负了!” 堂老三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有没擦净的油,嘴也是油渍渍的,跑到近前来,看到妻儿,也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怒气冲冲,再看到对上的是王府一家,气势又矮几分。 “王妃,这是何意?都是一家人……” “可别提什么一家人,”胡氏尖酸道,“要不是因为跟他们是一家,还到不了这种地步,都是被他们家害的!好好的日子过不成,要被流放到岭南去。” 顾蓉蓉慢条斯理:“真是好些日子没听到这种话了,我当初是怎么说来着?” “二嫂,你说过,当初拿好处,沾王府光的时候知道是一家人,现在王府落难,想撇清,没门!天塌下来也得一起顶着!”冷知棠大声道。 “对,没错,”顾蓉蓉点头,“现在你们家还提这个,怎么着,是想重新把流程走一遍?” 冷顺途迟疑问:“什么……流程?” “不服,就打,不服,还打,打服为止,什么时候不敢说这话,什么时候算。” “你们……真是粗俗!”胡氏跺脚。 “武将之家,凭的就是本事,靠的就是动粗,”顾蓉蓉毫不介意,“怎么着?要不等敌军来犯,是靠你那五官只知道搂银子的爹,还是靠你那举人丈夫对着敌人写大字?” “扑哧”,冷知棠忍不住笑出声。 冷速速在一旁暗自思忖,别说,这女妖的口才还挺好的,骂人骂得怪痛快。 堂老三不悦皱眉:“星赫家里的,你这是什么话?再说,现在是长辈说话,哪有你一个小辈儿说话的份儿?真是没有规矩!再说,你说的那叫什么话?简直有辱斯文。” 王妃冷声道:“蓉蓉是我的儿媳妇,是星赫的妻子,星赫还是世子,蓉蓉就是世子妃!先按律法品阶,再说什么长辈不迟!” “王妃,难道你们家由一个小辈当家吗?简直可笑,再说,就算你不当家,还有长子,星尘还在,哪轮得到她一个女人说话?家中落难,也不能没规矩至此吧?” 王妃还未开口,冷星尘声音清冷道:“我身体不好,不管事。” “规矩?”顾蓉蓉掸掸衣袖,“那我来跟你说说,什么是规矩。” “欠债还钱,是不是规矩?” 堂老三点头,正色道:“这自然是,书中有云……” “你也别云,也别提书,哪本书被你读了,也得气得恨不能立即投火自焚。”顾蓉蓉打断他,“你承认欠债还钱就行。” “这是自然。” “那好,”顾蓉蓉伸出手,“还钱吧!” “还什么钱?”堂老三诧异。 “你当初入京,买宅子,借了我们王府一千两,”王妃开口,“不会忘了吧?” 堂老三目光闪烁,胡氏更是眼珠子乱转。 “什么钱?我不记得,我买宅子是我前夫人的嫁妆!”堂老三一口否定。 王妃也知道,现在没有证据,提及此事,这家人一定会矢口否认。 但现在,反正提了,也得让他们糟糟心。 顾蓉蓉讶然道:“前夫人?什么前夫人?这位不就是你的夫人吗?” 堂老三脱口道:“我有位前夫人,家资巨富,是富商之女,她的嫁妆无数,买处宅子又算得了什么?当初入京之时,车拉马载!” “原来是这样,”顾蓉蓉皱眉,“那就是说,你置办宅子时,还没有娶现在的夫人?” “没有!”堂老三很干脆的一口回答。 “好,”顾蓉蓉偏头看向不远处暗影中,“听见没?大公子,你可不是什么庶出,你母亲也不是什么妾,而是你父亲的原配夫人,现在这位不过就是个继室。” 堂老三一愣,回头看,暗影中走出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不是他的长子又是谁? 胡氏脸色忽青忽白,眼神不忿地盯着他。 堂老三有点尴尬,回头看顾蓉蓉:“这关你什么事?再说,都过去几十年的事。” “没办法,我这人热心肠,又心明眼亮,见不得脏人脏事,就爱打抱个不平,”顾蓉蓉没笑意地笑笑,“尤其是你这种读过几本书就自以天下无敌,才高八斗其实还不如狗的。” “你!”堂老三气得差点倒仰,“真是无礼,粗鄙!” “反正我没欠人银子。” 胡氏白她一眼:“我们也不欠谁银子!” “你和谁我们?”顾蓉蓉嗤笑,“你一个后来的,占了人家的房子,把人家嫡长子弄成庶出,有什么脸在这儿大呼小叫?” “你……” 堂老三撇撇嘴:“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们无关。” 王妃怒道:“这时候说与我们无关了,当初借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你睁眼说瞎话,事情究竟如何,心知肚明。” 堂老三豁出脸面:“要说我借钱,那就拿出欠条来,拿不出,就别诬蔑人!” “欠条?”顾蓉蓉道,“这好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下一次,直接剁手! 顾蓉蓉不慌不忙,拿出一张字条来,展开示意。 “瞧瞧,是不是这张?这是不是你签字按的手印?” 一张旧纸,已经有点泛黄,墨字已经不再那么黑,指印也不再鲜红,但仍旧字字清晰。 的确是堂老三当初向王府借钱时,留下的借条。 “这上面写得清楚,还钱时不但要还本金,利息一并归还,这二十多年,利息有多少?得好好算算。” 顾蓉蓉叹口气:“本来我们好心,不想找你们要,可你们偏偏不讲理,有辱斯文,那就得算算账,再说,我看你们在镇上又是买点心,又是买卤肉的,想必也是不缺钱。” 堂老三都懵了,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见到这张欠条。 他伸手想夺,顾蓉蓉眼疾手快又收回去:“嘛呢?想销毁证据?” 堂老三脸红脖子粗,皱眉道:“什么证据?这叫什么证据?” “借条都不算证据,那什么算?”顾蓉蓉偏头看王妃,“您说呢?” 王妃刚才也怔愣住,没想到顾蓉蓉手里有这张借条,实在让她很意外。 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王妃沉下脸点头:“不错,这的确就是当初的借条,有你的签名、手印和日期,还有什么可说的?” 胡氏上前一步:“我们不认啊……” “靠边站,”顾蓉蓉摆手,打断她的话,示意她靠边,“刚才都说了,那宅子买来是给人家前任夫人和嫡长子的,你那会儿在哪呢?根本没你什么事,别多嘴。” 胡氏一噎:“这是我家的事,就与我有关!” “那也得分尊卑,”顾蓉蓉看走过的那位大公子冷郡宇,“大公子,你说呢?” 冷郡宇一直沉默,现在听顾蓉蓉问他,低笑一声:“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 “以往都是那个庶子,没娘的种,”冷郡宇自嘲,“还有更难听的,我就不说了。” 众人一听,都十分惊讶,低声议论。 “这是什么家风!怎么说也是长子,竟然如此称呼!” “幼子倒是养得精细,却对长子如此,真是不知家无贤妻,事事都跟着离谱!” 胡氏脸上有点挂不住,怒视冷郡宇:“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苛待你了?真是平时好吃好喝,现在落难了,倒和外人一起对付我们,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冷顺途也跟着附和:“就是,你个没娘的种,就是欠揍。” 四周人连连皱眉,尽显鄙夷之色。 顾蓉蓉看一眼冷郡宇,他倒是冷静,面色如常,没有半点恼怒。 若不是平时被骂被欺负得麻木了,那就是个极能隐忍的人。 顾蓉蓉轻笑:“不打自招,说得就是你这个有娘的种,难怪十六岁还吃奶,就是因为有个非同一般的娘。” 众人忍不住低笑。 “你!”胡氏脸涨红,指着顾蓉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蓉蓉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少指着我,没皮没脸的也配指我?你们的家务事,我们没兴趣管,你儿子欺负我小姑子,就是不行!” “只把脸打肿都处是仁慈,你就该偷着乐,可你偏偏还找上门来,怎么?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顾蓉蓉“啪”把字据拍那:“还钱!你们才是白眼狼,拿着前夫人和王府的钱买宅子,过好日子,苛待别人的儿子,现在还想不认帐,没门儿!” 堂老三勉强挤出个笑:“王妃,你这不是一家人说起两家话了吗?” “交情就不必攀了,”王妃冷淡道,“若是没交情,也不会借给你,多年也没催过;若是有交情,你还有份儿心,那就还。” 堂老三张张嘴,话都噎回去,冷顺途撇嘴道:“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我们家有……” 话没说完,胡氏拉了一把,把他后面的打断。 “以前是有,但现在这情况,”胡氏也开始说软话,被打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王妃,您看,今天的事都是误会,都是孩子们闹着玩才引出这一出,别气别气,也别当真。” 胡氏转头看到火上的锅,伸手去拿勺子:“我来帮忙给我们做饭。” 冷顺途一眼看到里面的蛋和鸡,眼睛都亮了:“娘,我要吃鸡肉!” “给我放下!”冷知棠气得大吼一声,“谁让你们碰我们的东西?” 冷顺途眼睛盯着肉,嘴里道:“干什么这么小气?我家又不是吃不起……” “唰”冷光一闪,顾蓉蓉匕首刃贴着胡氏手背横过,片下一层薄皮,瞬间就见了血。 胡氏吓得大一跳,握着勺子的手也松开,顾蓉蓉伸手一捞,接住勺子,但勺子里的蛋滚到一边暗影里去,看不见了。 “啊,流血了,我的手!”胡氏捂着手大声叫。 顾蓉蓉沉着脸,刀尖一扎,扎在饭桌桌面上:“闭嘴!” 胡氏吓得一激凌,死死咬住嘴唇,冷顺途也脸色惨白,躲到她身后。 刀刃寒光闪闪,还有点粉红,是胡氏的血。 “大呼小叫什么?不过就是一层皮,这是给你私自动我们东西的警告,”顾蓉蓉字字冷厉,“再敢有下一次,直接剁手!” 胡氏畏惧地看着刀,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敢。 “还官家小姐,官家小姐就是你这德行?就养出这么个废物玩意儿?”顾蓉蓉毫不客气,“弄丢我们一个鸡蛋,赔!” 堂老三脸色铁青:“不过就是一个鸡蛋,我们也有,一会儿……” “不过就是一个鸡蛋,你说得轻松,”顾蓉蓉冷笑,“那是昶王给的鸡蛋,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舍得吃,今天好容易吃几个,还没碰到就被你们弄丢一个。” “昶王府的鸡是吃什么长大的?能和你买到的一样吗?”顾蓉蓉握着刀柄,“你,告诉他们,昶王府的鸡有多金贵!” 冷速速正看热闹,抛开别的不提,顾蓉蓉这怼人气人的功夫是真不错。 看得正来劲儿,忽然被点名,他有点纳闷,心说他哪知道昶王府的鸡吃什么?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一转眼就想到。 清清嗓子道:“那可多了,都听好了,有灵芝、丝草、虫干、红参,冬虫夏草,春花秋叶,不下上百种,细细剁了,绊上粉料,那叫一个地道!” 至于怎么剁,粉料又是什么东西,冷速速压根不知道。 “不仅如此,”冷速速劲儿来了刹不住,“每只鸡都跟着一个佣人,负责给它刷毛洗爪按摩鸡冠!” 顾蓉蓉差点忍不住笑,这家伙就是仗着嘴快,主打一个胡说八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收买 冷速速一口气说完,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说过了,酣畅淋漓。 顾蓉蓉扬声问昶王府侍卫:“侍卫大哥,他说得对不对?” 侍卫:“……”你看我想理你们吗? “……对。”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顾蓉蓉挑眉看堂老三:“听见没有?” 堂老三吞口唾沫:“那……那你说怎么办?” “赔钱!”顾蓉蓉干脆利索。 胡氏道:“赔就赔,一个鸡蛋的钱我们还赔得起!” 她从随身的钱袋子里拿出几个铜板:“这个够了吧?十个都够。” “开什么玩笑?”顾蓉蓉根本不接,“刚才苏飞是怎么说的?背了一通贯口,都白说了吗?” 顾蓉蓉手指一弹刀柄,刀身微颤:“十两,一文都不能少。” “什么?”他们三口异口同声。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胡氏眼睛圆睁,恨不能眼里长出刀子来,把顾蓉蓉一刀子扎死。 “二十两,”顾蓉蓉提价。 “你……”胡氏刚想反驳,被堂老三一把捂住嘴。 顾蓉蓉没有笑意地笑笑:“二十两,现在给,借条的钱,每天给。” 堂老三脸都绿了:“世子妃,这二十两我们给,但这借条上的钱,现在情况你也知道,我们是真拿不出,要是真有这个钱,早就打点了官差,不至于受罪了。” “此事的确怪我,也不是故意不还,实在是当年丧妻之后,心中悲痛,”堂老三看向王妃,眼睛里使劲儿挤出几滴猫尿,“当年宇儿年幼,家中突遭变故,我实在是……” 王妃看着他哭,半点同情也无,早看清他的虚伪。 “此事现在交由蓉蓉作主,你按照她说的做即可。” 堂老三心里这个恨,脸上还得装真诚:“世子妃,你看这……” “没钱好说,那就答应条件,”顾蓉蓉慢条斯理,“比如从今天晚饭后起,刷锅洗碗由你们包了。我们吃了你们再吃,收拾完再休息。” “这也……”胡氏咬牙,堂老三瞪她一眼,她又别过脸,冷哼一声。 “行,”堂老三一口答应,“我先给你二十两。” 他摸摸钱袋子,没有那么多,又说:“我去拿。” 不过片刻,钱拿了来,两锭银子,一锭十两。 顾蓉蓉面不改色地接了:“行了,滚吧,一会儿吃完饭叫你们过来收拾。” 他们三口忍气吞声,便宜一点没捞到,“公道”也没有讨回,挨了打还赔了银子。 对,还有多年前的旧账也得认下。 简直是没有比这更赔本的。 冷知棠见他们走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二嫂,你太厉害了,看他们那副样子。” “开心了?” “开心!” “收拾一下,一会儿吃饭,高兴得多吃些。” “好!” 冷知棠爽快答应,冷速速给她帮忙。 顾蓉蓉和王妃交换眼神,两人一起进屋。 两锭银子放桌上,顾蓉蓉低声说:“您瞧。” 王妃拿起一锭仔细看:“这银子的成色可不错,十两一锭,也不是小数。” “关键是,他们一家,说拿就能拿出来,我原先说十两,后来又提到二十两,就是想看他们是用的银锭还是散银。” 顾蓉蓉手指在银子一弹:“显而易见,有人收买了他们,否则,依他们家人的脾性,若是早有些这些银子,绝不会等到今日才用。” “不错,你说得有理,”王妃深以为然,“可问题是,他们要干什么?又是何人收买的他们?” “这个暂时不知,总之是不怀好心,我们要多加留神,先观察两天,这次的二十两,就是他们心头的导火索,他们一定急着报复。” “只要他们动起来,就能抓到他们的动机,找出幕后的人,”顾蓉蓉眸光在烛火里泛起凉意,“在他们的命容易,他们也死不足惜,关键在背后的大鱼。” 王妃有点恍惚,看着面前杀意果决的顾蓉蓉,她觉得像是看到即将上战场的丈夫,操练的儿子。 “蓉蓉,”王妃声音低下去,“你觉得,会不会是顾大人?” 顾蓉蓉略一思索:“不会。” “为何?” “一半是因为直觉,一半是因为顾文楼并不是个大方的主儿,您看堂老三一家,都是什么人?收买他们,用得着花那么多银子?二十两,堂老三轻易就能拿出来,说明他们不只有二十两。” “如果是顾文楼,他会连吓带逼,最多二两银子都不用,也许几个馒头,几口肉就打发了。” 王妃:“确实如此。” “是我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他们是被何人收买。”王妃有些懊恼。 顾蓉蓉道:“您也不必自责,对方处心积虑,能找到上他们,也说明是详细了解过他们的人性,可见准备充足,防不胜防。” 王妃轻拍她的手:“蓉蓉,辛苦你了,等星赫到了,就能替你分担些。” 说到这个,顾蓉蓉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到了。” “走吧,我们去吃饭,给他留一些。” 顾蓉蓉说得极为自然,没有半点害羞,王妃心头却是一喜。 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竟然如此熟络了吗? 这可真是好事。 冷知棠正在盛饭,把鸡肉也盛在小盆里,卤味放一个小盆,香气扑鼻。 王妃和顾蓉蓉往这边走,冷郡宇在暗影中低声道:“世子妃,请留步。” 顾蓉蓉回头看,见是他,一点也不意外。 她让王妃先过去,问道:“何事?” 冷郡宇上前,深施一礼:“多谢王妃。” 顾蓉蓉微挑眉:“谢我什么?” 冷郡宇笑笑,笑容有些悲凉:“世子妃的恩情,我会牢记于心。” “客气话就免了,”顾蓉蓉眼睛在黑暗中灿若星子,“大公子,我可不是为了听你几句好话。” 冷郡宇嘴唇绷紧,呼吸微微加重,半晌,低声道:“世子妃有何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 顾蓉蓉很满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盯住冷顺途,看他都干些什么,”顾蓉蓉目光微闪,“就看大公子,敢不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试探 顾蓉蓉看着冷郡宇离开的背影,勾唇浅笑。 幕后人会收买,她也会,堂老三那几个蠢东西有干什么可顾虑的,这位大公子,才是不动声色的隐忍角色。 冷知棠喊顾蓉蓉吃饭,顾蓉蓉坐下,冷速速把鸡肉往她面前推了推。 那只鸡很肥,一大半烤了吃,剩下的炖了鸡汤。 顾蓉蓉低头瞧,这鸡肉香烂软嫩,鸡汤金黄,炖得非常不错。 冷速速之前吃饭虽说讲规矩,但可没像这次一样,还对顾蓉蓉这么客气。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冷速速没怎么吃鸡,看到别人吃也没拦,就是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余光瞧着顾蓉蓉吃不吃。 反正顾蓉蓉也不怕毒,吃了两块,味道正常,还挺香,鸡汤也鲜,没瞧出有什么不妥。 但越是如此,顾蓉蓉心头疑惑更浓。 一顿饭各怀心思吃完,顾蓉蓉喊堂老三一声,堂老三是不可能来收拾的,他的宝贝儿子得宠,就更不可能来。 他现在对冷郡宇心虚得很,能躲就躲,是更不可让冷郡宇来。 能来的就是胡氏和他们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冷音音,比儿子大,虽说不像儿子那么娇惯,但总归是胡氏亲生,比对冷郡宇态度好得多。 之前吵架冷音音就没出来,躺着听热闹,顾蓉蓉一见她这懒洋洋,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儿,就知道她是个自私利己的主儿。 跟在胡氏身后,一脸的不耐烦:“收拾什么收拾,你们答应的,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我也没欺负冷知棠,干什么让我去?” “你弟弟不能去,难道让我一个人干?”胡氏不满催促。 “他怎么不能去?不能去惹这麻烦干什么?他惹了麻烦跑了,让我去收拾烂摊子!凭什么?”冷音音转身要走,又被胡氏抓住。 “快点,你别想偷懒,你弟弟是咱家的香火,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你能和他一样吗?” “干什么大事?流放路上干什么大事?”冷音音不服反驳。 顾蓉蓉抱着肩膀,饶有兴趣地听着她们俩吵架,冷音音看到她,白一眼闭上嘴。 母女俩正要收拾,顾蓉蓉提醒:“剩下的东西可别偷吃,一颗蛋二十两,一块鸡肉五十两,我都有数。” 胡氏:“……” 冷音音扫她一眼,没说话。 顾蓉蓉看着她们,暗自思忖,幕后之人收买他们,究竟是和谁谈的,他们应该不是全家人都知道。 正想着,吴差官过来:“顾大人叫你。” 顾蓉蓉没动弹,也没搭话,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给。 “我在和你说话,听到没有?”吴差官喝道。 顾蓉蓉慢条斯理:“你在和谁说,我没听见。” “你——”吴差官咽下一口气,想起之前在福禄地,按捺住情绪,“世子妃,顾大人请你去。” 顾蓉蓉眼中冷光流转:“带路。” 吴差官在前面带路,一直上二楼,顾文楼的房间里充斥着药味,这次不只外伤,还有内心惊惧。 顾蓉蓉暗自嗤笑:活该。 进屋坐下,顾蓉蓉自顾倒杯茶,也没理会床上的顾文楼,抿几口才挑眉看过去。 这还是她自从福禄村后,第一次和顾文楼面对面。 顾文楼更瘦了些,脸色苍白,眼仁漆黑,满脸都是挥之为去的阴郁。 “什么事,说吧。” 顾蓉蓉把茶杯放下:“直接点。” “好,我问你,福禄村的事,你干了什么,又知道多少?” “顾文楼,”顾蓉蓉漫不经心轻笑,“你最好换种语气跟我说话,我能来纯粹是闲得无聊,可不是畏惧你,更不是为了你的面子。” “别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你的面子在我这,分文不值。” 顾文楼咬紧后槽牙,忍耐半晌,才说:“好,我换种说法,婷婷在哪?” “你问我?”顾蓉蓉挑眉,“我还想问你,你们兄妹俩那个庙里安排了什么?刚开始说不让我们进村,后又让官差强行带我们去,你们折腾什么?这会儿事情都过去了,你又来问我,顾文楼,你发什么疯?” “难道是顾家来信,询问于你,你自己办事不利,故意把事往我身上推吧?” 顾蓉蓉一拍桌子:“我可告诉你,休想!” 顾文楼看她这样,确实是不知道的,蹙眉问:“你当真不知?当时他们可都叫你神女。” “为什么叫我神女,你心里没数吗?我要是不用点手段,他们能放过我吗?这还不是拜你们兄妹所赐?现在装什么无知!” 顾文楼被她劈头盖脸一通骂,沉默一瞬问:“冷秀秀呢?你总归知道吧?” 顾蓉蓉气笑:“哎,我说,怎么你的人丢了,你倒总是来问我,冷秀秀去哪,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看着她的义务。” “她去镇子上,一去没回。”顾文楼脸色难看,“而且,她不是我的人,只是个犯人,犯人丢了,我这个做押送官的,总归要负责。” “那你派人去找,问我做什么?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再说,”顾蓉蓉嘲笑,目光在他腿上掠过,“谁知道你们私下达成什么协议,她从上路不久就跟着你,没吃过什么苦。” “不过,伺候你也不是什么好差事,除了不用走路不用饿肚子,别的一点好处没有,”顾蓉蓉笑意更浓,“你不该问我,应该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让她不惜一切冒危险逃走,只为避开你。” 顾文楼脸色铁青,这个顾蓉蓉,说话就没有一句他爱听的。 顾蓉蓉看气他也气得差不多,这家伙根本没正事,纯粹就是试探,那何必给他这个机会。 “行了,顾大人好好休息,我告辞了。”顾蓉蓉拿上一个水果往外走,到屋门口又停住,回头道,“对了,冷音音他们家和冷秀秀关系不错,现在冷秀秀不见了,你就事论事,可别牵连他们。” “本官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顾蓉蓉抛抛手中水果:“行,不管就不管,谁稀罕管。” 她转身出去,眼中闪过狡黠。 刚到楼梯,就听到外面一阵车轮马蹄声响,一辆马车挂着灯笼,停在驿站门口。 顾蓉蓉探头往下看,有人扶着一位公子从马车上下来,那公子披着斗篷,身材颀长,看上去有些弱。 他走一步,咳嗽两声,的确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走进驿站,他抬头,一眼看到站在楼梯上的顾蓉蓉。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同伙 顾蓉蓉和这个病公子的目光一撞,又若无其事瞥开,慢慢下楼。 公子身边的随从扶着他进院,驿卒迎上来问:“几位?” 随从道:“这是~我家公子,我们要~一个套间。” 驿站除了官员军士能凭文书入住之外,平时也可当客栈,钱给到,也是可以住。 驿卒见这公子长得好,衣着也贵气,就知道身份不低,脸上带笑,赶紧往里请,安排入住。 今日都是犯人,即便有入住单间的,也只是一楼的普通房,套间都在二楼。 病公子主仆二人到楼梯口,正好和下楼的顾蓉蓉面对面,病公子微微颔首,顾蓉蓉视若不见。 彼此错过,病公子上楼,随从跟着又要热茶热水,给了银子。 银子给到,要什么都爽快,驿卒忙上忙下,但都在外屋,没能进到里面,那位病公子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 顾蓉蓉把灯吹灭一盏,屋子里光线暗下不少,指指桌子上的饭菜。 “给你留的,快吃吧!” “病公子”冷星赫拿过筷子,笑容在幽暗的烛火里染上暖意:“好香,是你做的吗?” “我调的料,他们做的,”顾蓉蓉把鸡肉往他面前推推,“这鸡尤其是不错,冷速速做的,你尝尝。” “速速擅长做烤鸡,”冷星赫夹起一块,“你吃饱了吗?” “饱了,放心,”顾蓉蓉催促,“快吃吧。” 冷星赫这才放心吃,一边吃,一边说分开之后的事。 “顾文楼问你了吗?冷秀秀的事。” “刚问过,我没搭理他,他也并非是为冷秀秀,”顾蓉蓉说,“主要还是为顾婷婷的失踪。估计他也不好向家里交待。” “这肯定,”冷星赫抿一口鸡汤,“顾家这双儿女,可是花了心血培养的,顾文楼是长子,自不必说,顾婷婷是嫡女,将来是要靠着她嫁入高门,让顾家更稳固的。” “王府人家都瞧不上,一心只想攀附东宫,”顾蓉蓉轻笑,“就是不知道,这下失踪了,顾家会如何。” 冷星赫摇头:“顾家的反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到底去了哪。” 冷星赫放下筷子,轻握住顾蓉蓉的手:“蓉蓉,说实话,她的失踪让我有些不安。” 顾蓉蓉微挑眉,他又赶紧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总觉得这背后有些超出我们预料之外的阴谋,顾婷婷是奔着福禄村去的,在那的时候他们兄妹想害你,现在顾婷婷又失踪,会不会又有人想针对你我。” 顾蓉蓉看他着急辩解的样子,暗自好笑,抽回手说:“从一开始,我们就在阴谋中间了,长宁王府早被人计划在诛杀之内,我也被顾婷婷推入局,做死局启动者,也做替死鬼。跑是跑不掉,目前这么多迹象来看,只能同心协力,查清楚真相。” “不错,”冷星赫由衷道,“抱歉,辛苦你了。” 刚开始以为,是顾蓉蓉把长宁王府拖下局,实际上,她是被长宁王府拖累才对。 顾蓉蓉暗暗叹气,我不合作也不行,现在一走了之,对不住那些信任我的人,再者……顾蓉蓉想对天哀嚎,我的空间也不干啊! 三天两头的闹事威胁,好像在提醒她好好干。 空间在手,她是走到哪里都不怕,都能过滋润日子,但如果空间不干,她到哪都能活不假,但想过好日子就不太容易。 这个混帐的社会,各种强权制度,顾蓉蓉觉得自己除了能做个女侠或者女匪首,没有更好的出路。 相比之下,还是好好干,带着王府的人去岭南,空间稳定,更为稳妥。 还有面前这个男人,相处下来,似乎还不错。 “在想什么?”冷星赫问。 “没事,”顾蓉蓉回神,“还有件要告诉你,关于堂老三家的。” “堂老三是谁?”冷星赫诧异。 “你堂三叔,我不知道他叫冷什么,但他不配被叫叔,就叫他堂老三。” 冷星赫:“……” “他家怎么了?你说。” 顾蓉蓉把堂老三他们一家干的恶心事说了一遍,未说完,冷星赫的脸就沉下来。 “好大的胆子,我早就看冷顺途不顺眼,他竟然敢打知棠的主意?”冷星赫啪一拍筷子,“简直混帐!” “所以,我们打了他,还有他娘,”顾蓉蓉把鸡汤往他面前推推,“我是想着,你刚来,他们还没注意你,我们在明,你在暗,观察一下他们,看幕后是谁搞鬼。” “好。” 冷星赫爽快答应,两人小声交谈至半夜。 冷速速住的是大通铺,没有单间,但他时刻关注着顾蓉蓉房间的动向。 尤其是今晚,那只鸡他可是喂过一些辟邪用的草之后才杀的,这都是他平时听那些奇闻异事学来的本事,他还特意让顾蓉蓉吃了一些,按说应该会发挥作用的。 不过,冷速速又想起顾蓉蓉整治堂老三那一家的事,那女妖……似乎也不是一点优点没有,最起码还是知道护着知棠小姐和王妃的。 想着想着,忍不住爬起来,坐着思考。 头脑里冒出个小人儿来,低声说:不行,不行,冷速速你可得稳住,不能因为那一点点好处,就觉得她是个好人……不,好妖了。 头脑里另一个小人儿又说:妖也有好坏之分,就像人有好坏之分一样,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啊! 那个小人儿又说:她可不一定是为了做好妖,知棠小姐对她好,被她迷惑,她不得保护一下?她不保护,知棠小姐也不相信她了,那她不就失人心,要露馅了吗?再说,她还给知棠小姐吃泥,骗小姐说是糖。 这么一想,另一个小人儿彻底不作声了。 冷速速重重点头,暗想:没错,我可不能心软。 想到此处,又打一个激凌,瞧瞧,这女妖真是厉害,差点把我也诓骗了去!一定要稳住! 反正也睡不着,冷速速悄悄出房间,想去顾蓉蓉那边查看,万一吃了鸡肉,会发生什么呢? 还没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似乎有低低说话声。 冷速速脚步一顿:这是……又来了同伙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暖羊羊 冷星赫吃完饭,顾蓉蓉递给他个水果,还有一包点心。 “这些给冷慢慢。” 冷星赫眉眼染笑:“我替他多谢世子妃。” 顾蓉蓉眼中闪过狡黠:“那可不能只用嘴谢。” 冷星赫手一顿:“你想要什么?” 顾蓉蓉小声说:“冷慢慢说话的方式太过特别,一开口就能让人认出来。” 冷星赫喉咙滚了滚:“你是又想让他当哑巴,对吧?” 顾蓉蓉眉眼微弯:“那请问世子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她拿出个药丸,递过去:“要不就吃颗药,能改变声音,但语速什么的还是改不了。” 冷星赫想了想:“做哑巴是更直接一起,但是日子长着,若是哪天有什么突发情况,没忍住,只要一开口就得糟,所以,还是变声音更适合一些。” “也好,”顾蓉蓉点头,“我没意见。” 冷星赫把药收好,正要说话,两人都顿住,一起看向窗外。 有极轻的脚步声,正往这边靠。 顾蓉蓉正想起身,冷星赫按住她手臂,摇摇头,无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速速。 顾蓉蓉简直气笑,眼珠转转,决定给他个教训。 转身去床边,借着床幔遮挡,从空间里找出两个头套,这还是上次万圣节的时候,小组的人难得凑到一起,大家一起疯玩的时候用的。 顾蓉蓉戴的像是一只豹子,毛非常真实,给冷星赫是一个尖嘴鸟,边缘还有五颜六色的毛,长长短短,支楞着十分显眼。 冷星赫不明所以,顾蓉蓉也懒得解释,直接一下给他套头上。 然后,拉着他,抱着剑客,一起到窗边。 此时,窗外,冷速速正好摸到窗台下。 他心跳得飞快,说实话有点怕,若说是什么高手,他是死都不怕的,但是现在面对的是妖,他就难免毛毛的。 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听两个小人儿在脑子里打架。 一个说:看,必须看! 另一个说:不行,太危险了。 一个说:怕危险怕死直接跑遁吧,也别跟着世子爷,世子爷身边不留胆小的草包。 另一个说:我不是草包。 一个说:现在是绝佳时刻,她吃过鸡肉,说不定是有反应了,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最终,还是这个占据上风。 冷速速摒住呼吸,正想在窗纸上点个小孔偷瞄,顾蓉蓉突然从里面推开窗子。 冷速速正弯腰弓身,一抬眼,看到两张怪异的脸。 一个像大猫又像豹子,黄毛儿,还有黑色斑点,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的,小的正瞪圆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而且还吡牙哈气,亮出爪子; 另一个像一只奇怪的大鸟儿,乱七八糟的毛,什么颜色都有,大尖尖嘴,好像时刻要把人叨死。 冷速速眼睛迅速睁大,心跳飙升,刚要张大嘴喊,顾蓉蓉一甩手,一阵白雾升腾。 那声喊直接卡在冷速速的喉咙里,他“扑通”一声翻身栽倒。 冷星赫:“……” 顾蓉蓉声音自面具底下传来,有点闷闷的带着笑:“麻烦你把他弄回去,就让他以为做了一场特别的梦。” 冷星赫哭笑不得,把头套摘下来:“这东西挺有趣,要不,送我?” 顾蓉蓉无所谓:“好,你喜欢就拿去。” 冷星赫把冷速速扛走,顾蓉蓉笑眯眯关上窗。 好几天没睡好觉,顾蓉蓉躺下很快进入梦乡。 一夜好眠,顾蓉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去空间洗漱,吃点东西,神清气爽地起床。 王妃也起了,正在廊下看昨天晚上冷星赫坐的马车,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冷知棠从屋里出来,笑眯眯问:“二嫂,想吃什么?熬点粥?看你气色不太好,放几个小枣?” “好,”顾蓉蓉很满意。 冷知棠赶紧去准备,王妃正要问顾蓉蓉,冷星赫是个什么身份,她只知冷星赫要来,但具体的并不清楚。 话未出口,忽听有人惊喜道:“蓉妹妹!” 这一声有点夹子音,别说王妃,顾蓉蓉都一激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抬头看二楼,冷星赫扶着栏杆往下望,眼神惊喜,病容上都染上几分红晕。 他咳嗽一声,又叫:“蓉妹妹!” 顾蓉蓉手抚额头,王妃嘴角压下,清清嗓子,眼神询问。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扬脸勉强笑笑:“你是?” 冷星赫一边下楼,一边问道:“你是顾家妹妹吧?” “我是……”冷星赫尚未说完,顾蓉蓉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杨暖羊哥哥吧?” 杨暖羊?冷星赫脚步一顿,这是什么怪名字? 王妃用力抿住嘴唇,手在袖子里紧紧握住。 顾蓉蓉迈步迎上,笑容加深:来呀,互相伤害,看谁先恶心死谁! 冷星赫之前只和顾蓉蓉对了大致计划,像名字这种事,都是临时发挥,现在顾蓉蓉叫他什么暖羊,他不明所以,但也只能认。 “你还记得我?”他继续往下走,冷慢慢在后面跟上。 冷知棠端着洗了小米的盆儿过来,打量冷星赫:“二嫂,他是谁呀?” “他是……”顾蓉蓉略一思索,“是我幼时认识的,他们兄弟三人,他最小,身子也最弱,其它的兄弟都去玩儿,他只能一个人,那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就认识了。” 冷知棠顿时心泛同情:“呀,好可怜。” 冷星赫忽视妹妹同情的目光:“蓉妹妹,没想到在此见到你,你这是……” “被流放,”顾蓉蓉说,“我们要去岭南。” “巧了,”冷星赫咳嗽几声,“我也是,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听说岭南有种药材,能让我多活几日,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想去瞧瞧。” 冷星赫看看其它人:“本来还觉得,我们主仆二人太过孤单,现在好了,遇见你,也算有个照应。” 冷知棠本来挺同情他,但一听说他要同路走,而且他看顾蓉蓉的眼神,总感觉不太对,冷知棠就有点不乐意。 “我们这是流放队伍,是被官差押送的,怎能随意与人同行?” 冷星赫一怔,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看好戏 冷星赫喘几口气,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晕倒。 冷知棠一见,又心生不忍,暗自懊恼自己刚才说得太生硬太直接。 抿唇有些愧疚道:“杨公子,你没事吧?” 冷星赫勉强笑笑,好不容易平住气:“没,没事,多谢小姐。” 冷知棠见他如此客气,如此有礼,愧疚更浓了。 王妃在一旁简直没眼看,低声吩咐冷知棠:“好了,你去准备早膳吧,一会儿吃了还要出发。” “噢,好,”冷知棠看一眼冷星赫,转身走了。 王妃看四周无人,这才低声说:“行了,知棠不知你身份,你别吓她。” 冷星赫停住喘气:“母亲,我可没吓她,是她吓我好吗?她要不同意,我怎么跟你们一起走?” 王妃看顾蓉蓉一眼,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说:“先不能告诉她,有她闹点小别扭,更真实,否则她性子单纯,若是忽然对一个外男热情周到,反倒会引人怀疑。” 王妃微叹:“好吧。那就按你们的计划。” 冷星赫目光扫一眼楼上,顾文楼的房间已经开了门,吴差官进去伺候顾文楼洗漱。 “先看看情况,我自己备了马车,如果他不准,那我就驾马车在后面跟着,他总不能不让我走同一条路。” 这倒是可以。 顾蓉蓉点头:“行。” 两人刚说完,顾蓉蓉目光一滞,眼中闪过狡黠的笑。 冷星赫回头,看到冷速速从屋里出来,头上还顶着一根草,双眼迷蒙,看来还没有从昨天晚上的事情里恢复过来。 冷速速察觉目光,扭头过来,再次对上。 冷速速本来迷蒙的眼睛唰一下子变亮,眼睛霍然睁大,昨天晚上的事又瞬间在眼前浮现:豹子头,尖嘴鸟。 他瞬间全身绷紧,一时不动也不说话。 冷慢慢就在冷星赫身侧,看到冷速速,心里溜溜有点酸,冷速速身手虽比他差一点,但嘴快,又惯会说,每每都是他还没有说完一句,冷速速都把事说完了。 他觉得,同为一等侍卫,冷速速比他受重视,心里一直隐隐不服,这个第一侍卫的排名,他还是想争一争。 前段时间冷速速不在,冷慢慢觉得日子欢乐多,现在再次重逢,日后又要在一起,难免泛酸。 不过,好在他们在隐瞒身份,他和世子是一起的。 思及此,冷慢慢道:“过来~见过我家公子~” 这话一出口,除了顾蓉蓉,其它人都愣了愣。 冷慢慢此时是随人打扮,他本就胖乎乎,膀大腰圆,魁梧挺拔,怎么看都是个英武的汉子,但这一开口,语速慢也就罢了,关键声音还很细,又软又细。 像一个十六七岁的美娇娘。 这两样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无比违和。 顾蓉蓉咬住嘴唇,疯狂忍笑。 冷星赫转眼看她,见她这样,又想起昨天晚上给变声药丸时的模样,也气得差点笑出来。 冷慢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嘴,也不相信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王妃头皮发紧,不想再掺和:“你们……慢慢说,我去帮知棠。” 王妃快速走开。 顾蓉蓉喉咙里都带着颤笑:“我也去。” 她也开溜了。 冷慢慢无比委屈且震惊,摸着自己喉咙,低声问:“属下~为什么~这动静?” 冷星赫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说:“为了保险,你没瞧见,速速都惊呆了,他都不怀疑你,别人更不会。” 冷慢慢扫冷速速一眼,冷速速见了鬼一样,拔腿溜走。 我的天,妖精成堆了,还有一个没进化好的! 待开饭时候,冷星赫又凑上来:“蓉妹妹,我这里有些干粮,你要不要?” 点心精致,香甜味扑鼻,有几样还是冷知棠爱吃的。 冷知棠抿抿唇,越看越还得,这家伙对二嫂不怀好意。 顾文楼从窗子里瞧见,听不到说的什么,但能看到冷星赫这个生人。 “那人是干什么的?” 吴差官悄悄搓一下手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早给顾文楼倒了夜壶,感觉手上都染了味道。 听顾文楼一问,赶紧停住手,往下看:“属下也不知,还没有下过楼。” “去问问,若是不相干的人,让他赶紧滚,以免节外生枝。” “是!” 吴差官一边下楼一边想,他得赶紧想个办法,再找个人伺候顾文楼,要是天天让他来伺候,非疯了不可。 心里没好气,又不敢在顾文楼面前表露,此时都冲着冷星赫来。 “干什么的?此处不是你随意搭讪的地方!” 冷星赫回头,脸上带笑:“差官大人,在下并无恶意,也是歹人,我……” 他看一眼顾蓉蓉,虽然是假话,但就是有点甜甜的,欢喜也荡在眼底:“我与蓉妹妹巧遇,着实有缘,心里不胜欢喜,这才多聊几句。” “差官大人,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冷星赫问,“不知能否与你们一路同行?在下也好与蓉妹妹有个照应。” 其它人都竖起耳朵,这种大八卦可遇不可求。 冷知棠惊愕地瞪大眼睛,再也不看冷星赫放下的点心,气呼呼地盯着他,又看看王妃,悄悄扯王妃的衣袖。 王妃心头发梗,但又无法解释,看一眼顾蓉蓉,人家没事人一样。 “吃饭!”她低声说,冷知棠不可置信,这还能吃下饭? 她看向冷星尘,冷星尘也有点意外,但他一向内敛,没有表露。 冷知棠见没人理她,气呼呼把碗里鸡蛋用筷子戳碎。 吴差官本想把冷星赫轰走,但听他这话又和顾蓉蓉有关,还怪暧昧的,心里顿时好奇。 正犹豫,顾文楼在二楼窗口道:“既然是同路,那就一同走吧。” 顾蓉蓉筷子一顿,抬头看顾文楼。 顾文楼垂眸看她,两人目光一撞,似有电光火石闪过。 顾文楼:我看你还怎么在王府的人中立威立足。 顾蓉蓉:要恶心我是吗?好,你别后悔。 冷星赫心头泛笑:蓉蓉这法子真是不错,至少是轻松把顾文楼看透了。 吃过饭,堂老三的媳妇胡氏和女儿冷音音又过来收拾。 胡氏隐隐含着讥诮,冷音音嘴撇得八万一样,分明就是想看顾蓉蓉的笑话。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可得好好照顾 胡氏眼珠子乱转,一会儿看看顾蓉蓉,一会儿看看冷星赫。 清清嗓子问:“王妃,这位是……” 王妃还未回答,冷知棠哼道:“杨暖羊!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名字,真是奇怪。” 她语气不好,透着浓郁的不喜欢,王妃微蹙眉:“知棠,好好说话!” 就算不顾及杨暖羊这个“外人”,总还要顾及顾蓉蓉的面子。 “这名字确实新鲜,”胡氏憋着笑,“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兄弟?” 冷星赫:“……” 顾蓉蓉慢条斯理:“当然有,还有杨沸羊,脾气暴躁,特别能打,功夫一流;还有个杨慢羊,高大魁梧,实力强悍,你这样的,仨捆在一起也能一拳头打飞。” 胡氏抿抿嘴唇,又把话咽下去。 冷音音道:“兄弟这么厉害,怎么他这么菜?” “要不说人心难测,”顾蓉蓉叹气说,“有的人嫉妒他,就生了歹毒心思,收买身边的下人给他下毒。那些下人地位低下,人也下作,完全不顾之前的情分,被恶人嗦使,为了一点点钱就出卖良心,干尽坏事勾当,不要脸至极。” “得手之后,还远远躲一旁看笑话,笑他身体差,是个短命鬼。” 胡氏:“……” 冷音音:“……” 冷知棠愤怒胜过刚才的不高兴:“怎么会这样无耻的人!这样的下人若是在王府,定要被拖到衙门去,告他一个以奴害主之罪,让他永生不能出大牢!” 顾蓉蓉拍拍她:“就是,说得对,不过,不必为那种人生气,他们早晚会有报应。” 顾蓉蓉若无其似瞄一眼胡氏和冷音音,胡氏有些心虚,冷音音则是皱眉若有所思。 看她们这样儿,顾蓉蓉有个大致的猜测,胡氏应该知道内情,冷音音多半不知内情。 收拾妥当,又开始出发,冷星赫想找机会和顾蓉蓉商量一下怎么走,他想和大家一起走,否则大家都走着,他在后面坐马车,也坐得心里不安。 但他现在是个活不了几天的病人,要是跟着走,又会引发别人怀疑。 正犹豫,顾文楼的马车先过来。 “你是顾蓉蓉的旧相识?”顾文楼挑帘问。 冷星赫垂眸咳嗽两声:“没错,这次能同行,多谢大人体谅。” 顾文楼审视他:“你知道就好,你是哪的人,什么时候与顾蓉蓉认识的?” 冷星赫早就对策,自嘲笑笑:“那是幼时的事了,我自小被奸人所害,身体差,不能跑玩,在乡下庄子上遇见蓉蓉,她虽瘦小,但心有正义,经常护着我不被人欺负。后来她被接走,我也随父母经商四处走,便没再见过,不想,会在此遇见,实在让我惊喜。” 顾文楼眯着眼睛听着,倒是有这么回事,顾蓉蓉并非一直在府里,有阵子被送到乡下庄子上,那时候她还小,性子也有点野,是回到府里之后,被管束着学规矩,这才慢慢变得胆小懦弱,当然,这与母亲也脱不了干系。 “确实有缘,”顾文楼似笑非笑,“儿时的情感最是纯真,既是遇上,她此时又是如此境遇,你可要多帮衬一些。” 冷星赫垂眸,眼中闪过冷意:“这是自然。” 若是真心疼爱妹妹的兄长,一定会警告,离妹妹远一点,毕竟是成了婚的,若是走得太近,难免会招来麻烦非议,让她名节受损。 早知顾文楼不是东西,但亲耳听到,冷星赫还是很不高兴。 不急,反正都是要同行的,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顾文楼。 顾文楼的马车驶去最前面,冷星赫去找顾蓉蓉。 “他跟你说什么了?”顾蓉蓉问。 “就问了我们怎么相识的,还说让我照顾你。” “没安好心,”顾蓉蓉嗤笑,“不用理他,找我有事?” “我坐马车于心不安,”冷星赫直接说,“你们都辛苦地走。” 顾蓉蓉哭笑不得:“你纠结这个做什么?这是你的形象,有病,旧相识,马车也是你形象的一部分,这些组合起来才是完整的。如果你不坐马车了,让谁去坐?非跟我们一起走,那不是人设崩塌了吗?” “意思就是,被看出来说谎,刻意装的。” 冷星赫懂了,还有点后悔,早知道装个大侠什么的。 顾蓉蓉准确看出他的心思:“你如果扮演个强者,顾文楼不会放心让你跟着,谁会给自己找个对手?” “行了,”顾蓉蓉拍拍他肩膀,“别纠结这些小事,有辆马车不错,再到小镇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用马车装物资,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王妃和知棠也能上去避一避。” “你在马车里,”顾蓉蓉压低声音,继续说,“其实也没人知道你在不在,你偷摸出去,打只野鸡野兔,改善一下,不也挺好的?利大于弊。” 冷星赫眼睛重新闪亮,嘴角带笑:“你说得极是,是我想得太少了。” “不是想太少,是想得太多了,”顾蓉蓉微挑眉,示意他,“赶紧上车,别磨叽了。” 冷星赫再无二话,转身上马车。 冷知棠在不远处瞧着,小脸阴沉,方才对冷星赫的同情,又占了下风。 王妃催促她:“好了,赶紧走。” 冷知棠嘟着嘴:“母亲,您没觉得,那个暖羊羊,看二嫂的时候,眼神不对吗?” “人家叫杨暖羊,不是暖羊羊,”王妃纠正她。 “别管什么羊!”冷知棠生气,“反正不什么好羊,我看就是大尾巴狼。” 王妃:“……” “我可提醒你,你二嫂对咱家不错,对你尤其不错,你可别犯浑,说些难听的惹她伤心生气。” 冷知棠瞪圆眼睛,小声辩解:“母亲!您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去怪二嫂?我当然知道二嫂对我好,都是那个家伙,那个暖羊羊。” 王妃叹口气,不在如何再劝,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一定会时时盯着他!”冷知棠咬牙说。 王妃脚下微微踉跄。 顾蓉蓉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冷星赫能跟着走,于她而言就达到目的。 除了能互相帮衬,她还有一个心思:如果冷星赫一直在眼皮底下,她就能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手打不行,用踢的 顾蓉蓉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又被带走研究,训练,审讯,面对的都是尔虞我诈,人心叵测。 要让她无条件相信一个人,太难了。 更何况,她和冷星赫之间,一开始就存在误会。 虽然现在解开许多,她对冷星赫也有了些信任,但要说百分百,还远远不够。 还有她的“戏精”空间,时不时就来一场快要崩塌的样子吓唬她,还有那幅忽然模糊又古怪画像。 都让她隐隐觉得,与冷星赫有关。 一路胡思乱想,比平时走得快,话也比平时少。 冷知棠几次想追上她,又被落下。 正在喘气,身后冷顺途凑上来:“知……知棠妹妹,你别走那么快。” 冷顺途虚胖的脸上满是汗,浑身都冒着汗酸味儿。 冷知棠皱眉捂鼻,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你离我远点儿,一身臭汗味儿。” 冷顺途抹抹汗,不以为意:“大家不都这样吗?又不是只有我自己。” 他抽抽鼻子,眼睛闪光:“不过,你还是香香的。” 冷知棠满心厌恶,懒得再和他废话。 见冷知棠要走,冷顺途一把拉住她袖子:“别着急走嘛,走慢点,知棠妹妹,我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没话说!”冷知棠挣开他。 “是关于你二嫂的!” 冷知棠迈出去的脚又顿住:“什么话?” 冷顺途心头得意,压低声音说:“咱俩走慢点,我慢慢跟你说。” “你到底说不说?”冷知棠恼问。 “说,说,”冷顺途暗暗撇嘴,心说这种坏脾气的娇小姐,他可不要,媳妇还是要娶乖巧柔顺听话的。 “我看你二嫂和那只病羊关系不简单,小时候认识的,这算青梅竹马吧?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认出来,这么说什么?” 不等冷知棠回答,他又自顾说:“这说明当时感情一定深厚,印象深刻,所以记得牢固。现在在这种地方都能相遇,这又说明什么?” 冷知棠不答,等着他说。 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继续说:“这说明千里有缘来相会呀!不过,这种缘,究竟是上天给的缘分,还是人为制造出来的,那就不好说了。” 冷知棠问:“怎么讲?” 冷顺途见成功引起她的兴趣,心里高兴:“你看,如果是上天给的缘分,那就说明他们缘分不浅;如果是人为制造,那就说明,他们俩可不简单。人为制造是因为惦记,这男的惦记女的,能是因为什么?” “你想想,你二哥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二嫂这是守活寡啊!她年轻漂亮,能安分吗?”冷顺途一脸奸相,“说不定,这个病羊就是她找来的,故意演这么一出,其实就是想和病羊私奔。” 冷知棠小脸紧绷,阴沉沉,上前一步,低声问:“冷顺途,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冷顺途一挑眉:“那是,我可会分析这些事儿了,我跟你讲,谁家的这种事都瞒不了我,我……哎哟!” 他话没说完,冷知棠一拳头打在他鼻子上,顿时鼻子窜血。 冷知棠也没卖过力气,更没打过人,这一下打得手都有点疼,但仍不解气,也不管什么章法,双手齐出击,一手揪住冷顺途一只耳朵,用力往两边撕扯。 冷顺途痛得大声嚎叫似杀猪。 “啊,啊!放手,放手,疼疼,疼死我了!” “你还知道疼啊?你说别人坏话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冷知棠声音都气得哆嗦,“你骂别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胡氏赶紧跑过来,一边走一边叫骂:“冷知棠,放开我儿子!你个小姑娘好不知羞,怎么好意思碰男人的身子!” 王妃也上前来,沉着脸道:“你说谁不知羞?” 冷知棠腾出一只手,扇冷顺途两个耳光:“你儿子知羞,满嘴的污言秽语,我打他都算轻的!” 冷知棠用力一扭冷顺途的耳朵:“这叫男人身子?快别往他身上贴金了,这分明就是猪耳朵。” 四周有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胡氏气得脸上挂不住:“你说话也太损了,怎么能这样?你的教养呢!” “就是,说什么千金小姐有教养,现在一看,不过如此,”冷音音撇嘴道。 冷知棠“啪啪”又是俩耳光:“我的教养看对谁,对一头没脑子自以为是的猪,还要什么教养?他不配!” “说,还敢不敢说我二嫂坏话?”冷知棠拔下簪子,尖端抵住冷顺途喉咙。 “我这一下扎不死你,我没那么大力气,但我能给你捅个窟窿,让你一喘气就漏气!” 她奶凶奶凶的,眼睛瞪得溜圆,冷顺途看着她,觉得她真能做出来,这会儿也吓得胆颤。 “不,不敢了,我再也不说了。” “说,你错了,你不是个人,是头蠢猪,向我二嫂道歉!” 冷顺途不想说,但感觉那簪子尖儿刺破他的皮肤,扎进血肉里,吓得不敢不说。 “我……不是个人,是头蠢猪,我道歉,对不起!” 顾蓉蓉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往这边走,虽然只听了个七七八八,便也能猜得到发生什么。 她还是挺惊讶,冷知棠这小姑娘对冷星赫加入的事儿很生气了,但仍旧没有对她使性子,也没怀疑她。 看来是没白疼。 到近前,顾蓉蓉拍拍冷知棠的手臂,拿帕子给她擦手:“姑娘家娇贵,手更是,可别动不动就碰脏东西。” 胡氏脸色微变:“你……” 顾蓉蓉眼皮都没有掀一下:“要用踢的。” 话音未落,顾蓉蓉一脚踢上冷顺途,把他踢出一溜滚儿。 胡氏睁大眼睛,尖声喊:“儿子!” 赶紧撒腿追出去。 顾蓉蓉问:“学会了吗?” 冷知棠点点头,又摇头:“我没那么大力气,踢不远。” “没事,有空多练练腿,自然就行了。” 众人:“……” 还是离远点吧,别轻易招惹。 胡氏扶起冷顺途,大声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太欺负人了!我要去差官那里告你们。” 正说着,吴差官听到吵嚷声过来:“在闹什么?谁敢闹事!” 胡氏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蓉蓉抢先道:“大人,他们母子欺负人,质疑顾大人允许杨公子随行的决定。” 吴差官正满肚子气没处撒,当即抽出鞭子:“岂有此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因祸得福 吴差官话落鞭子到,抽在冷顺途身上,胡氏要护着他,也被抽了几鞭子。 不远处堂老三想过来,一看这阵势也没敢,至于冷音音就更别提,早躲到一边去了。 顾蓉蓉把他们这几口的作派看在心里,嗤之以鼻。 她扫一眼冷郡宇,冷郡宇的目光和她一撞,又若无其事地避开。 吴差官抽得气喘吁吁,这才罢手,指着他们道:“都老实点!别没事找事,今天你们的口粮,没有了!” 胡氏和冷顺途吭都不敢吭,低头捂着伤口。 顾蓉蓉知道,现在苛扣口粮,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不过……顾蓉蓉眼珠一转,闪过狡黠的笑意。 如果把他们的东西都收走,那可就不一样了。 冷知棠吐一口唾沫:“该!” 顾蓉蓉拍拍她:“不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不过,你得打,下回还打。” 冷知棠得了夸赞,很是高兴,挽住顾蓉蓉:“二嫂,咱一起走啊。” 目光迅速往冷星赫马车那边一掠,见冷星赫掀着车帘正往这边看,目光又变得奶凶。 冷星赫:“……” 一时都不知道是该糟心,还是该欣喜。 放下帘子,无奈叹口气,这妹妹就是太维护他了,一心一意盼着他和顾蓉蓉好。 没想到,他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吴差官回到马车附近,顾文楼冲他招手,他赶紧上前。 “大人。” “刚才怎么回事?” “那个犯人,嘴贱,说顾蓉蓉和那个什么羊的病公子,有点不清不楚,王府的小姐不爱听,痛揍他一顿。” 顾文楼眼中闪过笑意:“那,顾蓉蓉呢?” “后来她也出手了。” “以后他们再动手,不必管,让他们闹,能给顾蓉蓉添堵,也是他们的本事。” 吴差官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点头:“是,属下明白。” “下一站是哪?”顾文楼问。 “暂时没有驿站,今天晚上我们要宿在野外,按路程明天才能有驿站,三天后是闵州城。” 顾文楼思索半晌,低声道:“留神那个姓杨的,若是有机会,我那妹妹一直没见过她的夫君,移情别恋了也并非不可能,更何况,我看姓杨的对她也有几分情分。” 吴差官目光微闪,瞬间懂了:“大人放心,属下明白,会找机会。” 顾文楼放下车帘,不再多言。 吴差官轻吐一口气,目光在那些犯人中掠过——他得赶紧找个人,伺候顾文楼,否则他可吃不消了。 临近中午,队伍停下休息,准备午膳。 从差官那里领了干粮,嫌麻烦的干脆就喝点水抓紧休息一会儿,不嫌麻烦的自己煮点稀的吃。 顾蓉蓉看堂老三一家,干粮被扣,他们也不慌,从带的干粮布袋里摸出点心来吃。 冷顺途还挑三拣四,冷音音也挑来捡去,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给冷郡宇一点。 冷郡宇吃的就是官差给的馒头,就着点水喝。 顾蓉蓉拿两个卤蛋,过去给冷郡宇。 冷郡宇一愣:“多谢。” 顾蓉蓉声音不高不低,毫不避讳:“不必谢,我就是看不惯某些人的嘴脸。” 堂老三几人都看过来,但他们不敢对顾蓉蓉如何。 堂老三多少还要点脸,捏着块点心过来:“郡宇,这个给你。” 冷郡宇淡淡拒绝:“不必,我吃饱了。” “你……” 冷郡宇无视他难看的脸色,低头慢慢把顾蓉蓉给他的卤蛋吃了,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堂老三叹气:“郡宇,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家现在已经没了,翻旧帐有什么意思?再说……” 冷郡宇闭着眼睛问:“你不累吗?我困了,想睡觉。” 胡氏哼道:“行了,别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过几天就到闵州,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爹,让他帮帮咱们。” 堂老三眼睛一亮:“对对,岳父高升到闵州了,这可是大好事!” 他转头就不再理会冷郡宇。 顾蓉蓉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盘算,闵州,那可是大城,看来这回又有机会收一笔。 路过冷星赫的马车时,冷慢慢冲她眨眨眼,她扫一眼马车,就知道冷星赫不在车里。 这是瞧着周围野草丰茂,去抓野味了? 顾蓉蓉也没太在意,也找棵树靠着坐下,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 空间的境况在好转,重现明朗,雾气已经丝毫不见痕迹。 顾蓉蓉本想在空间里休息,好好睡一会儿,忽然听到有淙淙水声。 嗯?以前空间里没有流水声啊。 她这空间就是一个单纯的储物空间,这次刚流放时,她还寻思,能像同事一样,有个种田空间就好了。 之前还嫌弃种田空间最没用,灵性最低。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寻着水声找过去,顾蓉蓉不禁赞叹一声:“哎呀,我这是因祸得福,空间升级了吗?” 空间里多了一条瀑布,虽然挺小,但水很清澈,水面宽还不到十米,时不时有鱼跳出来蹦一下。 顾蓉蓉眉开眼笑,这下好了,有水有鱼,以后就算是路上找不到水源,也不用担心。 唯愿空间不抽疯,一切都好办。 在空间里高兴地也睡不成,东看看,西瞧瞧,听到外面有催促上路的动静。 她退出空间睁开眼,刚伸个懒腰,就听到有人大叫:“啊!天呐,快来人!” 顾蓉蓉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胡氏的声音。 好多人都往草丛那边瞧,胡氏的身体半隐在草丛中,正在大声叫喊。 吴差官他们也听见了,赶紧带人过去,草丛高深,还没进去,吴差官他们就纷纷拔刀。 范忠趁机过来:“世子妃,您可要小心些,我觉得顾大人和吴差官他们没安好心。” 范骠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要不是有顾蓉蓉的药,又让范骠坐平板车,根本不可能好这么快。 范忠牢记顾蓉蓉的恩情,一发现什么不对劲就给她通风报信。 “好,我会的,多谢。” 范忠匆忙跟上吴差官他们,不少犯人也站在草丛边张望。 顾蓉蓉迅速扫一眼,人群中不见冷顺途。 第一百八十章 谁坐车谁死 能让胡氏大声叫喊的,无非就是她一双儿女和夫君。 顾蓉蓉基本能猜到,她没凑过去看热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堂老三一家人休息的地方。 果然,放干粮的小布袋还在。 手一挥,直接收走。 再回到原来的休息地点,正好吴差官他们已经命几个犯人进去,冷顺途抬了出来。 冷顺途的脸色……其实已经看不出脸色,他脸上沾满稀泥,还有一股难闻的尿臊味。 身上的衣服也沾了着不少土和枯草叶,这都不算什么,要紧的是,他两条手臂无力下垂,像面条一般。 胡氏崩溃,抱着他又哭又叫。 “儿啊,我的途儿!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 堂老三也过来,他也眯了一会儿,本来是听到声音来看热闹,到近前才发现是自己妻儿,赶紧扒拉开众人走进来。 “这……这是怎么了?途儿!” “大人,快救救我儿子呀,”胡氏哭喊道。 吴差官见又是他们一家人,心里烦得很:“你儿子这手臂一看就是叫人摘了,得找看骨科,会接骨的大夫瞧,本官不会。” 其它官差也都面面相觑,没人会。 胡氏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堂老三怒道:“是谁打的我儿子?” 冷音音一指顾蓉蓉,尖声说:“是不是你?” 顾蓉蓉也正琢磨是谁,也能猜得到,但没想到火头一下子烧到自己身上来。 “冷音音,你是瞎了还是脑子坏了?我吃过饭就那边树下,没换过地方,你自己自己一头栽尿里断了胳膊,怪我?” 冷知棠压住上翘嘴角:“就是,他自己作孽倒霉,老天爷看不下去,关我二嫂什么事?” “你们!”冷音音气得咬牙,却也知道,顾蓉蓉确实没动过地方。 可,他们只与顾蓉蓉和冷知棠发生过冲突,不是她们又会是谁? 顾蓉蓉道:“吴大人,到底还走不走?总不能因为一个人,拖累大家的进程吧?到时候晚了时间,到岭南受罚,算谁的?” 吴差官也早没了耐性,手中握着鞭子,冷声道:“行了,赶紧弄醒了,继续赶路。” 胡氏一听顿时急眼:“大人,我儿子这样,还怎么赶路?” 吴差官短促笑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顾蓉蓉笑道:“八成是想坐顾大人的马车吧?” 吴差官一鞭子抽向胡氏和她怀里的冷顺途:“做梦!你们什么身份?也配坐顾大人的马车?” 胡氏尖叫:“我没有,啊!” 冷音音一边往后躲,一边道:“大人,我们不敢肖想顾大人的马车,不过……” 她瞄一眼冷星赫的马车:“那辆马车,我们是可以坐一坐的吧?他本来就是跟着我们走,顾大人仁慈,才同意他同行,他不该表示一下吗?让我们坐上去,也是为了赶路,也是为了顾大人好啊。” 顾蓉蓉真想给她这不要脸的言论鼓个掌。 吴差官眸子微眯,扫一眼顾蓉蓉,又看向冷星赫的马车。 冷星赫咳嗽几声,挑起车帘往这边看。 冷知棠小声问顾蓉蓉:“二嫂,你说他会同意吗?” 顾蓉蓉微挑眉:“不会。” “为何?” “他又不是傻子,为什么把马车借给这样的人?” 话音落,就是冷星赫咳嗽着说:“我倒不是介意有人来一起坐,倒省得我一个寂寞。” 冷音音面上一喜,还做出个娇俏的表情。 她就知道,这个暖羊羊,一定会注意到她,会喜欢个她,至于她提的要求,自然也就能满足了。 冷音音高兴地往那边走,冷知棠忍不住翻个白眼。 “二嫂,这人是傻的。” 话音刚落,就听冷星赫又说:“算命的告诉我,我命短,身边最好也多留几个人,到时候就能借他们的命数寿长,我终是于心不忍,所以此行只带了一个车夫,现在……咳……已经是个哑巴了。” 可不是,冷慢慢吃了变声药,现在的声音就像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太过违和,所以,他死活不肯再说话了。 干脆,就是装哑巴。 冷星赫这话一出,冷音音的脚步生生钉住,不肯再往前一步。 这就差说,谁跟他坐马车谁就短命了。 顾蓉蓉用力绷住唇,真是难为他了,这种借口都说得出。 冷星赫扬声问:“谁受伤了?抬过来吧!” 胡氏一把护住儿子:“不行,我儿子本来就伤着了,这要是坐你的车,还不得被你克死啊!” 冷星赫也不恼,浅笑着看着她。 冷知棠皱眉:“真是脸皮厚,这种话也说得出,要坐马车沾便宜的是你们,现在又好像人家求着你们坐一样。” “双标狗,就是这样,”顾蓉蓉漫不经心,“吴差官,还走不走了?不走我就再睡一会儿。” 吴差官早晚了,几鞭子下去,把冷顺途抽醒:“起来,赶路!” 冷顺途痛醒,一动痛得更厉害,嗷嗷叫唤:“痛,痛,好痛!娘,我好痛!” 胡氏手忙脚乱地扶起他,一扶他就又喊痛:“疼死我了。” 胡氏不知该怎么办:“儿啊,你这是怎么弄的?” “是有个恶鬼,他好凶,我刚撒了尿,他一脚就踢找我,还把我的手臂骨给摘了,我就痛晕过去。” 堂老三皱眉:“青天白日,哪来的恶鬼?” “反正就是,我看得真真的!他头上还有毛!” 别人面面相觑,人群时的冷速速眼睛微睁。 有毛?他脑海中瞬间浮现晚上的那只鸟妖。 没错的,青天白日,又是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鬼怎么会出来? 但妖,就不同了。 妖可不怕。 冷速速瞄向冷星赫的马车,思索着他刚才说的话,八成就是吓唬人,不想让人靠近。 还有,他还说,他那个车夫变成哑巴了,明明早上出发之前还能说话,怎么忽然就哑了? 分明就是还没有进化好,怕说话再露馅! 冷速速觉得自己发现惊天大秘密,当即决定,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主子。 等不了,今天晚上就必须召鹰隼来,把信送走,让主子赶紧定夺!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他们是一伙的! 冷顺途没能坐马车,就一路踉跄跟着走,本来就走得累,像要了半条命,这下手臂不能动弹,更是要命。 顾蓉蓉暗自好笑,冷星赫出手够狠的。 晚上没有驿站,得宿在野外,一停下车,冷知棠就赶紧找平整的地方,准备搭帐篷。 正在忙活,冷星赫凑上来。 冷知棠回头看到他,不禁吓一跳,方才听他说,命不久矣,又觉得他挺可怜。 “你有事?” 冷星赫递个纸包给她:“这个给你,多谢你方才替我说话。” 冷知棠一怔,有点不好意思,方才她是气冷音音,其实也没想着为冷星赫说什么。 她正要推辞,冷星赫道:“还请小姐不要推辞,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朋友,也不知如何与朋友相处。” 冷知棠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要是拒绝,那他是不是就会觉得,自己是拒绝和他做朋友? 虽然她一个姑娘,也没想和什么外男做朋友。 不过,伤别人的心,尤其是这种命不久矣人的心,实在是不好。 冷知棠接过纸包,往里头扫一眼,意外发现,这里面都是她和母亲爱吃的。 要是有一两样,那是巧合,可这全都是,未免也太巧了。 尤其是杏仁蜜糖糕和枣泥金丝果,这两样做起来费时费力,一般点心铺子不会有。 她可不信这是随手买的。 冷知棠捏紧纸袋子:“公子这些是从哪里买的?” “之前在小镇上。” “小镇?”冷知棠镇定反问,“我也去过小镇,那里统共没几家点心铺子,怎么没看到卖这种的?” 冷星赫确实不是从小镇上买的,是准备过来汇合的时候,正巧暗卫从闵州回来,特意带回。 他想着母亲和妹妹这些日子受苦,别说爱吃的点心,就是寻常的都吃不上,正好拿来给她们。 谁知道冷知棠这丫头平时单纯天真,看到喜欢吃的就什么都抛在脑后,这回却是聪明许多。 冷星赫暗自懊恼,本想着好好缓解一下,让冷知棠对他敌意少点,这下好像……弄巧成拙了。 “嗯?”冷知棠见他不答,鼻音一挑,还带着几分威严。 冷星赫哭笑不得。 顾蓉蓉适时走过来,察觉这边气氛不大对,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冷知棠把点心袋子打开,递到顾蓉蓉面前:“二嫂,你看。” 顾蓉蓉低头瞧,微微挑眉:“哪来的?” 她目光一掠冷星赫:“你给的?” 冷星赫还未表态,冷知棠拉着顾蓉蓉去火堆边,正在烧火的冷速速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 就听冷知棠说:“二嫂,这点心就是他给我的,我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他说是从之前的小镇子上买的,可是,那个小镇子根本没有卖这种精细点心的。” “而且,你看,这些点心,全是我和母亲爱吃的,没一样差的。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二嫂,我记得你说过,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巧合,所以,这说明什么?” 顾蓉蓉抿抿嘴唇:“说明什么?” 冷知棠压低声音,神色严肃:“说明他对我们有过了解,知道我们的喜好,而且,还会撒谎,但是又不够聪明,否则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二嫂,此人不得不防啊!” 顾蓉蓉:“……” 这姑娘这次思路清晰,逻辑缜密,言辞也毫无漏洞,还真……不太好反驳。 “二嫂,你说是不是?”冷知棠问。 冷速速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想:你问她?那不是白问吗?这女子和那个暖羊羊就是一伙的!还有那个车夫!他们都是妖!为什么了解的这么清楚?那也是因为他们是妖,所以才清楚的呀,一看一个准儿。不行,得赶紧把小姐的话头止住,否则,逼得太紧,惹怒了这女妖,对小姐不利就不妙了。还是得先给世子传书,让世子赶紧定夺才好。 思及此,冷速速赶紧对冷知棠说:“小姐,那个羊,不是说了吗?他一向体弱有病,而且还习惯了受人白眼,这种人一般都心思细,惯会投其所好,你看他的穿戴,又不是个缺钱的主儿,给些点心讨好您,也不是什么怪事。” 冷知棠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有点道理。 顾蓉蓉心里暗叹,这回冷速速倒是反应快,还说了几句人话。 便顺着冷速速的话道:“没错,苏菲说得对,他习惯受人白眼,其实我又何尝不是?那会儿我们俩算是同病相怜,我们这种人一般心思都细,生怕别会不喜欢自己。” 冷知棠:“……” 一下子心里好愧疚是怎么回事! 冷知棠赶紧拉住顾蓉蓉:“二嫂,你别多想,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绝对相信你,你怎么我都相信,都喜欢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也是有感而发,”顾蓉蓉笑眯眯道。 她越笑,冷知棠心里越不是滋味,一个劲儿给她又拿点心,又搬小凳。 冷速速心里无声翻个白眼,这女妖还挺会顺竿爬,哼,要不是为了稳住她,才不会替那个鸟妖说什么话。 他目光往下一掠,以往没注意,之前他也没坐这小凳,这次瞧见了。 这小凳是个旧的,边缘被磨得光润黑亮,四角微微翘起,还系着个小垫子,软乎乎,一看就很舒服。 关键是……这小凳子眼熟得很!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小凳下面有一个翅膀模样的小标记。 冷速速心砰砰跳,祈盼着自己猜错。 恰在此时,王妃叫冷知棠,冷知棠答应一声走开,范忠也把顾蓉蓉叫走,大概是得了什么野味,想分给她一些。 顾蓉蓉一走,冷速速手立即按在小凳上,飞快瞄一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手指悄悄伸到小凳下,在底部找那个标记。 “千万不要有,千万不要……” 还没嘀咕完,手指腹就摸到一样东西,凹陷的,小翅膀造型。 冷速速手指僵硬,不可置信地又摸一次,一如当初他用小刀一点点刻上去的时候。 这个小凳,是他的,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坐的,因为经常和冷慢慢弄混,他担心被冷慢慢那个大块头坐坏,就在底下刻了翅膀的标记。 翅膀——快——速速。 但是,为什么这个小凳,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是我兄弟的! 冷速速满心忐忑,正想对策,冷慢慢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冷速速一看他圆圆的胖脸,心里就暗想:这家伙是个什么原型?这么胖滚滚,平时没少吃吧?声音又那么尖细,莫不是个女妖化男身? 冷速速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离冷慢慢远点。 冷慢慢看他一眼,微微蹙眉——这家伙什么意思?本来想找机会和他小声说几句,他还躲开了! 冷慢慢又靠近,冷速速半边身体汗毛都竖起来。 “你……”冷慢慢刚开开口,冷速速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你不是哑巴吗!” 冷慢慢:“……” 冷慢慢咬紧后槽牙,哼笑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要走。 本来想给这家伙透个信儿,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活该! 低头看到小凳子,冷慢慢心里这个气,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冷速速这家伙不让他坐小凳子也就算了,都出来流放,还不忘抱着小凳子出来,这小凳子跟他这么亲呢! 冷慢慢火气上撞,一脚把小凳子踢翻。 冷速速这下可恼了,怕归怕,但脾气还是有的,撸袖子道:“哎,你给我站住!把凳子给扶起来。” “你说你挺大的个子,跟一个小凳子较什么劲?它碍着你了?它又不会说话,疼了也不会说,你就这么欺负它?” “我跟你说,这小凳子,跟我感情深着呢,我春天坐着它赏花,夏天坐着它听雨,秋天坐着它观叶,冬天坐着它望雪,你竟然欺负它,你把它给我扶起来,向它道歉!” 冷慢慢简直气笑,冷速速平时语速快,倒没这么文诌诌,现在连春夏秋冬都会排着说了。 冷慢慢决定,要和冷速速绝交八个……不,十个时辰! 他转身就走,根本没扶,冷速速上来拦他,冷慢慢没回头,胖胖的身体还挺灵活,侧身一躲,伸手抓住冷速速的手腕,往前一拖一甩。 冷速速也不会轻易被他甩走,身子灵巧在空中一转,稳稳落地。 不过,刚才那一招,还是让他惊愕地瞪大眼睛:“甩甩凌凌手?” 顾蓉蓉拎着只野兔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冷慢慢没说话,心说这一招估计让冷速速认出来了。 冷速速惊讶道:“你竟然会甩甩凌凌手,那是我兄弟慢慢自创的招法!你……” 刚才那股子激劲儿过去,冷速速猛地回过神来,他面对的是妖,妖肯定会模仿,连夫人和小姐爱吃什么点心都摸得清楚,何况是慢慢的招法? “你这个……”他咬牙忿恨,“模仿精!” 冷慢慢:“……”一口气哽住,简直没救了! 冷慢慢气得暴走。 顾蓉蓉忍住笑,把兔子扔给冷速速:“行了,少废话,赶紧处理掉。” 冷速速接过,冷知棠跑过来:“今天晚上兔子吃吗?” 顾蓉蓉点头:“范差官送的,一会儿拿咱们卤的鸡蛋,送给他几个。” “好,二嫂说得极是,”冷知棠笑眯眯,方才的情绪退去好多,顾蓉蓉有点佩服王妃,不知道对冷知棠说了什么。 冷星赫是想住帐篷,本来想送些点心给冷知棠,让她开心了,再和她说换住处的事儿,让她睡马车,自己去睡帐篷。 帐篷距离顾蓉蓉近点,晚上拉开链子,也能说个悄悄话什么的。 但没想到,冷知棠直接翻脸。 看来,还得再想办法。 他一回头,看到冷星尘坐在树下暗影里,大哥又瘦了些,衣服都有些晃荡,脸色也苍白。 冷星赫心头不忍,自己是假病,大哥的病却是真的,以前在王府精细养着,靠药托底,还能好过些,现在这流放路上,最遭罪的,当属大哥。 他走过去,低声问:“公子身体似乎有恙?” 冷星尘抬眸看看他,面无表情道:“嗯,比公子轻一些。” 冷星赫:“……” 想好的问候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冷星赫这才发现,大哥不声不响的,其实对他也是有意见。 冷星赫摸摸鼻子,想坐下的动作也顿住,想了想,还是走吧。 刚要转身,冷星尘在他身后开口:“公子要一路随我们到岭南吗?” 冷星赫回身:“我这身体不好,大夫说唯一能救命的药材只有岭南有,所以,我是必定要去岭南的。” 冷星尘垂着眼皮,淡淡道:“公子身体不好,此事迫在眉睫,我们走的是官道,我知道有一条近道,虽然比官道略难走一点,但你有马车,不成问题,公子不若去试试?能比现在的路程快些。” 冷星尘:“……” 得,这比冷知棠虽然委婉,但拒绝意味的更明显。 “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天生胆小,”冷星赫硬着头皮说,“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手下,现在还哑了,实在不便。和大家同行,也是为了……” “互相照应”这个四字,冷星赫生生咽下去。 “为了能壮壮胆子,万一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冷星赫清清嗓子,“公子放心,若是同行中,有什么在下效劳的,也定当义不容辞。” “我那里还有些药材,稍后取了来,公子千万莫要嫌弃。” “这就不必了,”冷星尘拒绝,“我的身体多年如此,不是几味药能治好的。公子的身体也不佳,各自保重吧。” 他说罢,直接闭上眼睛养神,拒绝再聊。 冷星赫无奈,转身去马车旁。 冷星尘眸子半睁,看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 晚膳做好,大家围坐,顾蓉蓉叫了冷星赫来,他也带些干粮,这次没敢再拿点心,而是拿了些包子和饼之类,放在火上烤一烤,也是香脆可口。 这还是自流放以来,冷星赫第一次和大家一起用膳。 但气氛明显不太对劲。 以前他在暗中跟随的时候也看到过,有说有笑,气氛融洽,但今日,好吃的不少,和之前的吃食匮乏相比,好了数倍,但气氛也压抑数倍。 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他和冷慢慢的到来。 因为他“身子不好”,顾蓉蓉还把一个小凳递给他,让他坐,但他总觉得,这小凳似乎像团火,让他坐得不安稳。 冷速速最先吃完,爬起来道:“你们慢慢吃,我去林子里瞧瞧,有没有什么可捡的。” 他钻进路边小林子,躲在树后观望。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打出手 冷星赫完全不知冷速速的小心思,他能察觉到,除了母亲,其它人对他都不怎么友好。 罢了,忍着吧,时间长了也许就会好。 能和顾蓉蓉一同走,这一点好,就可以让他忍受其它的不好。 正吃饭,胡氏那边突然吼一嗓子。 “干粮袋子呢?” 堂老三诧异道:“不是分成了四个,一人带一个吗?” 小镇上买来的东西,他们分成四份,一家四口一人带一份,唯独没有长子冷郡宇的份。 胡氏看看左右,仔细翻找,确实不见了。 她一直忙着照顾冷顺途,又忙又累,根本没有注意到干粮袋子。 她哪里知道,在她扑到草丛里去找冷顺途的时候,她的干粮袋子就丢在一边,连同她的和冷顺途的,都被顾蓉蓉收入空间。 冷顺途双手手臂骨头被摘还没有安上,痛得没有心思吃东西,也根本没发现。 现在一找,他们家四个布袋丢了俩。 冷音音默默捂紧自己的,她可不想分给别人。 堂老三心疼不已,被顾蓉蓉讹了银子,现在又丢干粮。 “快找!丢哪去了?找不到就不用吃了!” 他们现在被吴差官烦,晚上的馒头也被扣,再没了干粮,就真得饿肚子。 他们一家在那吵吵,翻找,又叫又闹,胡氏找不到还指桑骂槐,四周人听得直皱眉。 “都闭嘴!”吴差官怒声道,“还想挨鞭子吗!” 顾蓉蓉无声冷笑,把四个布袋全偷走,对于她来说不算难事,但都偷了反而没意思,留下一些,分配不均,那才有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们家可就热闹了,只要他们不安分,动起来,就有空子,就有可能引出幕后的人。 吃完饭,顾蓉蓉扫一眼胡氏那边,胡氏装傻充愣,背对着这边,明显是不想过来收拾。 顾蓉蓉可不惯着她,脚尖一踢,一颗小石子飞起,正中胡氏后背。 胡氏叫一声,回头看这边,脸上怒意遮掩不住。 “过来收拾,”顾蓉蓉理直气壮,“这才干了几次,就把你的任务忘记了?” 胡氏暗气暗憋:“我还没吃完!” “我吃完了,”顾蓉蓉声音泛起凉意,“过来收拾,要不然,以后就别想有饭吃!” 胡氏一激凌,心里不服,但不敢再磨蹭,起身过来收拾,临来时还不忘扯上冷音音。 冷音音不情不愿,但又畏惧顾蓉蓉,到近前,更看到顾蓉蓉他们熬的粥,卤的肉和蛋,还有烤兔子,即便只剩下骨头也是香的。 胡氏吞口口水,她今天晚上只吃了一小块点心,又累一大天,实在是不顶事,肚子里还在咕咕叫。 冷音音也暗暗生气,顾蓉蓉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多人都围着她转,包括范忠,一个差官也给她送吃的。 凭什么他们就只能挨吴差官的打? 忿恨收拾锅碗去洗,冷音音瞄见在草丛边的冷知棠。 冷知棠一边扒拉草,一边掐着什么。 “你这是在弄什么?”冷音音问。 冷知棠一瞧是她,爱搭不理地说:“散香草。” “这有什么用?” “我二嫂说了,宿在野外,难免有野兽蚊虫什么的,散香草味道好闻,既能安眠又能防兽,一举两得。” 冷音音撇撇嘴:“她怎么知道这些?真懂假懂?” 冷知棠一听这可不爱听了:“我说你怎么回事?我掐得好好的,你非凑过来问我,我说了你又说我二嫂坏话,你没事吧?谁让你信了,我掐我的草,关你什么事!” 冷音音被她一通连珠炮说得脸通红,憋一口气道:“冷知棠,你这么凶干什么?还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呢?现在谁也不比谁高一等!” “你懂不懂人话?”冷知棠反问,“我说高等低等大小姐了吗?你胡扯什么?说话最基本的逻辑都没有。” 冷音音噎住一口气,看一眼远处火堆方向:“冷知棠,你张嘴闭嘴你二嫂,这么维护她,那她是真心实意留在你家吗?又能留多久?” 冷知棠手上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冷音音压低声音,“她和那个有病的,关系匪浅,你可看住了,否则,你二哥不在,她总不得一直守活寡吧?她要是和那个有病的私奔了,那……” “啪!”冷知棠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 冷音音被打得耳朵里嗡鸣一声,嘴里都有血腥味:“你打我?” “没感觉出来?”冷知棠又一巴掌甩过去,“感觉到了吗?” “打的就是你!” 冷音音把手里的锅碗一摔:“我跟你拼了!” 说罢,伸手冲冷知棠扑过去,尖尖指甲对准冷知棠的脸和眼就要用力狠抠。 手还没挨到,冷音音被一脚踢出去,摔在草丛里。 冷知棠回头,见是顾蓉蓉,委屈地扁扁嘴:“二嫂。”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顾蓉蓉问。 冷知棠摇摇头,眼里蓄上泪。 顾蓉蓉一愣:“怎么还哭上了?伤着了?” 冷知棠拉住她的手:“二嫂,你会丢下我们吗?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了你太多的忙,但我会努力的,会学好多本事,干好多活……” 眼泪吧嗒,说不下去了。 顾蓉蓉一头雾水,但还真是很少见这姑娘哭得这么伤心。 拍拍她的头:“好了,别哭了,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丢下你,这不是一路去岭南吗?别乱想。” 冷知棠抽抽嗒嗒:“冷音音说,你要和暖羊羊私奔。” 顾蓉蓉:“……”原来是这么回事。 顾蓉蓉走过去,脚尖踢踢冷音音:“起来,别装死。” 冷音音挣扎着爬起来,对上顾蓉蓉漆黑的眉眼。 “刚才怎么说来着?” “我,我没……”事到现在,冷音音也怂了。 “你说了,你还不承认!”冷知棠喝道。 冷音音无从抵赖,顾蓉蓉低头看摔坏的锅碗:“还学会摔东西了?冷音音,你这是摔给谁呢?”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就是……”冷音音连忙解释,慢慢往后退。 顾蓉蓉面无表情,只是活动着手腕,似是没耐心听着再继续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二十两和二十根 冷音音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顾蓉蓉也不急,吩咐冷知棠:“摔碎的东西别碰,小心割了手,点个火把来,把这儿照亮。” “好!”冷知棠转身去办。 顾蓉蓉脚尖一踢,拳头大的一块土疙瘩正中冷音音后膝窝,冷音音站立不稳,倒地摔个前趴。 刚想挣扎起来,顾蓉蓉一脚踏上她后心:“往哪跑?跑了就没事了?” “别,我……” 顾蓉蓉根本不听她的话,一把揪住她后脖领子就往前拖。 冷音音一路被拖到人前,浑身是土,头发也散了,狼狈至极。 顾蓉蓉把她往堂老三一家面前一扔。 堂老三正拧眉想丢了的干粮袋子,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吓了一跳。 “音音?发生何事?”他抬头看顾蓉蓉,“你这……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顾蓉蓉嗤笑,“你别说得好像我故意找你们的麻烦一样啊,我没那个闲功夫。问你女儿,她都干了什么!” 冷音音摇头哭泣,只哭不说话,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堂老三扶着冷音音,皱眉道:“世子妃,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现在大家同甘共苦,你如此对待我女儿,怕是不妥吧?” 四周不少人往这边观望,堂老三的话也都清晰入耳。 顾蓉蓉轻声冷笑,这堂老三,比冷大生一家可厉害多了,那一家子也就只配当个炮灰,哪像堂老三,一张嘴就把其它人都拉到他的阵营,“同甘共苦”,而顾蓉蓉这一路上“特权”不少,显然不是共苦的那一类,轻轻松松又把顾蓉蓉推到大家对立面。 何况,顾蓉蓉又欺负他女儿。 顾蓉蓉环视四周:“同甘共苦?你们家丢了两个干粮袋子,还剩下两下,你们和谁共苦了?谁像你们一样,不怕被扣干粮,靠吃精致点心充饥?” “没错,我们家吃的也不错,但那是昶王为报我治病的恩情,特意送来的,我也给大家分发过几次。” 顾蓉蓉目光落在冷音音身上:“至于你女儿,为什么被打,冷音音,你敢说吗?” 冷音音依旧哭着摇头。 “说!”顾蓉蓉声音陡然拔高,“别装可怜,只会在那儿哭,给谁看呢?” 冷知棠举着火把在不远处大声道:“大家过来看!就知道我二嫂为什么打冷音音,她该打!” 有好事的过去,看到满地的碎瓷碗。 “冷顺途嘴里不干不净,还意图对我动手动脚,我才打了他,他娘胡氏来找我说理,我母亲和二嫂打了胡氏。为教训她们,胡氏和冷音音为我家收拾碗筷,本就觉得是一家人,不想闹得太过,才只说做点简单事以示惩戒,可冷音音今晚又对我说我二嫂的坏话,还故意摔坏碗碟。” 冷知棠铿锵有力:“吵架不揭短,打架再怎么着也不能砸锅摔碗,何况咱们现在这种境况,没了碗,我们怎么吃饭?” 有来龙,有去脉,冷知棠条理清楚,事事都说得清楚明白。 众人神色各异,看向冷音音。 这冷音音,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现在大家物资都紧张,还故意摔坏人家的东西。 冷音音小声抽泣:“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蓉蓉打断她:“是不是故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别再演可怜了。要说可怜,咱们这儿没有不可怜的。” 她扫一眼堂老三:“你是她爹,你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 堂老三噎一下,暗自责怪冷音音惹事生非,都已经答应要帮忙收拾,好好干就得了,非得弄这一出。 他强压着不痛快,勉强笑笑:“世子妃,我这个女儿平时娇惯坏了……” “这种就不必说了,再娇惯,也比不上我们知棠娇惯。”顾蓉蓉笑容讥讽,“再说,你在家娇惯她,那她就得出来被别人打,家门外可没人惯着她。” 堂老三吸口气,笑容已经挂不住:“那依世子妃之见,该当如何?要不,把我们的碗……” “把你们的碗也砸了,我们可不要,”顾蓉蓉抚平衣袖,“嫌脏。” 堂老三:“……” “碗碟不似人命,人命有时候也能用银子来算,”顾蓉蓉漫经不心道,“赔吧。” 堂老三心突突跳两下,赔?这是又要银子?才要了二十两! “这……之前刚刚给了二十两……” “那二十两上次的错误,这次不一样,你总不能用二十两管一辈子的错吧?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顾蓉蓉轻飘飘截断他的话。 堂老三差点炸,到底是谁不讲理? 他咬着后槽牙:“那要多少?” “知棠,”顾蓉蓉扬声,“一共摔坏我们多少东西?” “二嫂,有九个碗,八个碟,小锅也碰了一个小口。” “九加八,”顾蓉蓉飞快算,“那就算便宜点,二十两吧。” 堂老三:“!!” 他瞪大眼睛,喉咙哽住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九加八,等于十七,怎么还越加越多? “二十两?”冷音音尖声道,“你们怎么不去抢?” 顾蓉蓉看都不看她:“只会装哭装傻装可怜的人,就别说话了,千金难买心头好,那些东西跟着我们一路艰苦,是个见证,我们还想着以岭南把它们供起来,你管得着吗?” 冷音音还想说,堂老三甩她一个耳光:“闭嘴吧!” “要不是你惹事,能有现在的结果吗?还好意思说话!” 冷音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父亲的耳光,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震惊地捂着脸,眼泪唰唰流。 这次是真哭。 堂老三脸色难看至极,看看四周:“你娘呢?” 冷音音堵气不说话。 堂老三暗骂,妻女没有一个省心的,胡氏八成是见冷音音闯祸,直接不敢出来了。 “世子妃,我们的银子实在不多,能不能……” “能啊。” 堂老三刚挤出个笑,顾蓉蓉又说:“把碗复原,我一两银子不要你的。” 堂老三:“……” “那我给一半,剩下的打欠条,怎么样?” “可别提打欠条,二十多年前的欠条还在,你还没还,”顾蓉蓉直接拒绝。 “对了,听说你岳父在闵州,颇有些家资,到时候可得让他替你把钱还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疏漏 堂老三重重吐口气,干脆想耍起无赖来。 “那我没有那么多钱,世子妃说,怎么办?” 顾蓉蓉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理好的袖子重新挽起:“这好办,不给钱也行,给了钱赔东西,我面子痛快;不给钱让我打断几根骨头,我心里痛快。” “二十两银子,一文不要,打断二十根骨头就行,不占你便宜。” 堂老三眸子猛地一缩,这是什么抵账方法?! 顾蓉蓉上前一步,堂老三立即往后退一步:“你……” “如果不想被打断骨头,也行,”顾蓉蓉把短剑抽出来,“直接砍掉一条胳膊腿儿也行,是胳膊还是腿,你自己选。” “不过,我建议是选胳膊,毕竟,腿还得走路。” 堂老三满眼都是短剑的寒光凛凛,冷汗都渗出来,感觉身子都凉了两分,尤其手臂更是发麻。 胳膊腿重要还是二十两银子重要,这几乎不用考虑。 “给,我给,”堂老三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 这是他自己私藏的,连胡氏都不知道,现在胡氏不知道躲哪去了,他只好拿出来。 顾蓉蓉扫一眼他的钱袋子,算算已经拿出四十两,再加上之前在镇子上花掉不少,上半部分空了,下半部分还有,看来,幕后的人给他不下百余两。 堂老三递上银子,心疼得不行,闷着一口气道:“二十两!” 顾蓉蓉接过,在手里抛了抛:“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可不是钱能解决的。” 话落,她收起短剑,剑归鞘,堂老三提着的那口气也松下去。 顾蓉蓉转身走,身后就响起堂老三教训冷音音的声音。 顾蓉蓉才不理会这些,把银子给冷知棠,等下回路过城镇,买零嘴吃。 两人没摔坏的碗和锅收了,冷知棠现在怨气全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蓉蓉也没拦着她,由着她高兴多说几句。 直到王妃叫冷知棠休息,她才停住,钻入帐篷。 “母亲,你方才听到了吗?二嫂带着我,把冷音音狠狠教训一顿。” 冷知棠把银子拿出来:“喏,二嫂把银子给我了。” 王妃看着她:“你为何与冷音音起冲突?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摔破碗?冷音音和冷秀秀不一样,她是个有心机的,而且自私,遇事首先想到自保,她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干这种后果不好预料的事。” 冷知棠抿抿唇,知道瞒不过,垂下头低声说:“是她先说的,说二嫂坏话,还说二嫂有可能会和那个暖羊羊私奔,我这才……” 王妃有些头疼,果然是因为冷星赫。 早知道如此麻烦,就不该让冷星赫用这么麻烦的身份。 “知棠,那你相信你二嫂吗?” “我当然相信!”冷知棠抬头,眼里有光。 “既然这样,又在担心什么?她不会抛下我们,也不会跟谁走,”王妃握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其实你还是担忧的,所以别人一说,就能轻易引发你的怒火,是不是?” 冷知棠红了脸,低头不语。 “我都能看得出,何况你二嫂?所以,知棠啊,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舍不得她,喜欢她,想必蓉蓉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没有说什么。若非如此,恐怕她也是要寒心的。” 冷知棠赶紧摇头,惊慌道:“母亲,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王妃为她掠一下头发:“母亲明白,蓉蓉也明白,所以她不和你计较,可如果你想不通,一直犯这样的错,那……” “母亲放心,我绝对不会了,我相信二嫂。” 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王妃也很心疼,暗暗责怪冷星赫,这个臭小子! 哄冷知棠躺下睡觉,王妃却是睡不着,琢磨着要找机会,和冷星赫好好谈一下,再想个万全之策。 顾蓉蓉也没睡,她倒没生冷知棠的气,而是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有哪里不太对。 哪不对? 一时也想不出。 顾蓉蓉干脆翻身坐起来,想去找冷星赫。 刚拉开拉链,就见一道影子闪到面前。 正是冷星赫。 她招招手,冷星赫俯身进帐篷。 “没事吧?”冷星赫先问。 之前的争执他当然也看到了,只是不方便插手。 “没事,小角色而已,”顾蓉蓉低声说,“我正想去找你。” 冷星赫一怔,心头漫上喜色:“那算不算心有灵犀?” 顾蓉蓉哼笑一声:“说正事,我刚才在想,今天晚上的这件事,有什么地方是我疏忽了。” “什么?” “正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才在想,”顾蓉蓉扫他一眼,“你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冷星赫摸摸鼻子:“是不是胡氏?胡氏一直躲着,没有露面,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基本都睡下闭眼,堂老三那边也是,但好像没有胡氏。” 顾蓉蓉脑子里光芒一闪:“没错,胡氏和冷音音一起干活,冷音音去水边,遇见知棠,两人争执,我听到动静过去,然后就是把冷音音打了,拖过来。” “起初我没有在意胡氏,后来觉得,大概是胡氏怕事,躲起来了,但现在……”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可能。 “走,去看看。”顾蓉蓉说。 “反正睡不着,总得把疑惑解除。” 两人一前一后出帐篷,轻步去水边,之前和冷音音争执的地方还有痕迹,碎瓷收拾了,以免伤到其它人,冷音音摔倒的地方草被压下去,痕迹也在。 顾蓉蓉看着草丛,沉吟道:“胡氏和冷音音一起收拾,既然没一起来水边,那就是一先一后,冷音音先到,那胡氏应该从哪过来?” 她一边思索,一边顺着路走,走出十几米,果然发现草倒了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头。 正要上前查看,冷星赫拉住她,把她护在身后,抽刀先上前。 草丛中,胡氏趴在那里,无声无息。 冷星赫脚尖踢了踢,还是没反应。 顾蓉蓉拿出小手电,把光线调到最弱,对着胡氏的脸一照,目光微微一凝。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杀她,脏了我的剑 胡氏死了。 死在草丛中。 顾蓉蓉眉头紧锁,收起小手电。 “是谁杀了她?”顾蓉蓉轻声嘀咕,“总觉得……” 话音未落,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有人举着火把走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这是圈套!” 两人立即转身走,但想原路返回已是不可能,忽见另一方向小树林中似有人影,两人默契地同时向那边飞奔去。 冷速速刚把鹰隼放走,他没纸笔,纸笔也写不下他那么多话,干脆,就把里子撕下一块,咬破手指,白布红血,直接写了一个“急”字。 鹰隼放飞,他还没走,就听到有脚步声,看到火光。 正想去看看怎么回去,忽见两道影子向这边奔来,他瞬间防备,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冷星赫说:“是我们!” 冷速速一恍惚,还以为是世子,再细看,竟然是那个有病的暖羊羊。 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的,脑子真是坏掉了,竟然把他的声音听到世子的! 还没来得及张嘴问情况,顾蓉蓉一把抓住他腕,往外一抡,直接把他抡出去。 冷速速身手也颇佳,刚开始被抓住,也是没有防范,现在被抡出去,半空中一翻身,就能稳稳落地。 刚要翻身,他又想:不对,不能这样,之前在山寨的时候,他说他就是普通人,家里做点买卖而已,可没说会功夫。 思及此,冷速速没翻身,但也不能干等着被摔,在落地那一刹那,顺势一滚,滚出几米远。 “哎哟”象征性叫两声,正要爬起来,感觉手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扭脸一瞧,眼睛倏地睁大! 那是……胡氏! 还是死了的胡氏。 冷速速当然见过无数死人,在战场上也是杀敌不眨眼,但,这次不一样。 胡氏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大睁,眼珠子往外凸,嘴唇发白,和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 关键是,胡氏就是个普通人,虽然讨厌,但也不至于死,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再联想到方才那个暖羊羊和顾蓉蓉在这里,又是顾蓉蓉把他甩出来的,胡氏之死,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两只大妖合力杀人,他们要干什么?如果没人来,他们是不是要把胡氏给吃了? 冷速速浑身直冒凉气,汗毛都竖起来。 就在他自行脑补无数念头的时候,举着火把的人也到了。 堂老三冲在最前面,扯开破喉咙就叫:“媳妇,啊,我的媳妇啊!” 他扑到近前,见草丛中还有一人,怒斥道:“世子妃!我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如此对我们?我们好好的日子,祸从天降,被流放也就不说什么了,谁叫都姓冷呢?我们认命!可就是孩子们吵架动手这么点事儿啊,你就揪着不放,又是让我媳妇女儿收拾碗筷当下人,这也行,我都认了,可……为何要置我媳妇于死地啊!她……” 说到后面,开始哭嚎起来,跟着他来的人,也都纷纷皱眉,之前虽然都觉得胡氏讨厌,该受惩罚,但的确罪不至死。 现在人死了,当然就又都同情弱者,活着的人就成了有罪的。 周围人低声议论:“这也太惨了。” “确实,教训一下得了,直接要人命,有点说不过去。” “可不,世子妃也太狠了点。” “是啊,本来就够难的,都是一个冷家的,或远或近,一笔写不出俩冷字……” 堂老三听周围人都向着他说,嚎哭得更带劲:“媳妇啊,你死得太惨了,这让我一个人带着儿女怎么活?你干脆把我也带走吧……” 这嗓子还没哭嚎完,草尖一动,有人站起来。 堂老三止住悲声,哼道:“世子妃,你……” 话没说完,又一转:“怎么是你?” 堂老三诧异,盯着冷速速,似是十分不能接受是他。 “是我,”冷速速没好气,拍打身上的土,“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摔晕,这不是被你给哭醒了。” 堂老三上前一步抓住他:“哎,不是,你别走,你在这儿干什么?世子妃呢?” 冷速速也想说,世子妃早跑到那边林子里去了,要是真把她叫了来,你们还不够他们吃一顿的。 算了,怎么说也都是冷家人,总不能看着他们去送死,还是先忍忍,等世子有了回信,再作定夺。 冷速速正要开口,人群外清冷声音响起:“谁叫我?” 众人回头,见顾蓉蓉信步而来,同行的还王妃和冷知棠,后面还跟着顾星尘,以及那个暖羊羊。 堂老三见顾蓉蓉从外面进来,脸色微变:“世子妃,你……你怎么……” “我怎么?”顾蓉蓉似笑非笑,“你似乎很意外我从那边过来。” “还是说,”她微顿一下,“你希望我在哪?” 堂老三一噎:“没,我没有,我只是……” 顾蓉蓉扫一眼地上胡氏的尸首:“谁在那?” 冷速速瞄她一眼,清清嗓子道:“是胡氏,他媳妇。” 顾蓉蓉微讶:“胡氏死了?” 旁边人面面相觑,看样子,顾蓉蓉似是不知情的。 王妃开口道:“我方才与蓉蓉正在谈闵州,听到这边有动静,才过来看看,胡氏为何会在此遇害?” 无人能回答。 顾蓉蓉上前一步,拿过一人手中的火把,细细照照胡氏,微蹙眉道:“果然是她。” “难怪方才只见冷音音一人回去,不见她,我还以为她是害怕躲起来了,”顾蓉蓉举着火把,火光映着她的脸。 此时,更显得明艳逼人,尤其眸子漆黑,映着跳跃的火光,恍若生出一种魔力与锋利,能直透人心。 她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终落在堂老三身上:“我方才听到你大喊大叫,提到我,我来了,说说吧。” 堂老三:“……” “他说是世子妃害死了胡氏,是因为想泄愤,报私仇!”人群有人说。 顾蓉蓉眉梢一挑,原本就是英挺的长眉瞬间添了几分凌厉。 “我?杀胡氏?” 她轻嗤一声:“别说,我还真有这个想法。” 众人哑然。 堂老三张张嘴,顾蓉蓉又说:“不过,杀她,会脏了我的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反问 顾蓉蓉声音不高,但字字入耳,众人听得心头一紧。 谁都知道,她有这个实力。 堂老三脸色微变:“世子妃,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你何必说这种话?” 冷音音在一旁哭泣:“是啊,我娘都死了,而且如此不明不白的,世子妃说这话未免……” 顾蓉蓉眼风扫来,未免什么,冷音音再也吐不出口,咬着唇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顾蓉蓉向着堂老三走一步:“接着说,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堂老三哪还敢说,嘴唇抖了抖,借着哭装可怜:“世子妃,是我糊涂,没有看清楚就说,之前有过摩擦,我也一时就没有多想,情急悲痛之下,我这脑子也不够用了……” 说着,又哭起来。 “照你的意思,因为有过摩擦,我嫌疑最大,所以你还没到近前,就知道是你媳妇死了;所以你还没看清她的死状,也没瞧见我,就认定是我杀了她;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案子破了,是吗?” 一连三问。 堂老三噎住,装出来的哭声也低下去。 王妃冷笑一声:“要说有摩擦,这一路上和胡氏有摩擦的人多了,不止我们蓉蓉。” 冷知棠附和:“就是,我二嫂才不会!” 冷星尘咳嗽两声没说话,但脸色阴沉,说明一切。 冷星赫缓缓道:“恕我眼拙,距离这么远,就只能看到草像是倒了些,谁能看清那有人,还是个女人。” 一句话,提醒许多人。 “是啊,距离好几米呢,这黑灯瞎火的,还真看不清。” “别说,要不是他哭那一嗓子,我都没看到那趴着个人。” 堂老三眼神微微躲闪,擦擦眼泪道:“实在对不住大家,耽误大家休息了,我一时悲伤过度,还望诸位见谅。” 他招呼冷音音:“音音,你帮我把你娘弄回去,再去向顾大人禀报一声。” 冷音音手指在袖子里用力握紧,她可不想去碰尸首。 人都死了,弄回去干什么? 冷音音垂泪道:“爹,娘已经去了,就别再来回挪动,让她不安了。要不然我在这儿看着,你去请示大人吧,借个工具,找块平整地方掩埋。” 堂老三叹口气:“也好,我去请示顾大人。” 他转身要走,顾蓉蓉声音自身后响起:“慢着。” 堂老三脚步一顿,微微闭眼,再回头时,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老实模样。 顾蓉蓉举着火把,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让堂老三不自觉把心收紧。 “世子妃,还有何吩咐?” “急什么?该说的还没说清楚,你方才乍乍呼呼,嚷得十里地开外都能听得清楚,说我杀了胡氏,还说我揪住一点小事不放,心肠歹毒,手段狠辣……” 堂老三赶紧摆手:“没有,世子妃,我绝没有说你心肠歹毒,手段狠辣。” “嗯,那就是承认,别的说了,我揪住不放,因为一点摩擦,杀了她。” 堂老三:“……”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胡氏死了?” 堂老三:“她许久没有回来,我觉得不对劲。这才……” “觉得不对劲,那就应该过来的,这又不是什么凶险之地,也没有猛兽出没,你怎么就觉得她是死了?就没想过,她可能是病了,晕了?就一下子认定是死了?” “再者,”顾蓉蓉脸上浮现几丝笑,“还是那句话,距离那么远呢,你就瞧见她了,不说过来查看,是否晕了,受伤,就确定她是死了?你因何如此笃定?” “我……” “不用看而确信结果的人,会是什么人呢?”顾蓉蓉语气中泛起戏谑。 冷知棠反应过来:“是凶手!” 顾蓉蓉笑意泛凉:“听到没有?凶手。” 四周人惊讶,站在堂老三身边的人,纷纷后退两步。 堂老三眼睛霍然圆睁:“我没有,我怎么会是凶手?好端端的,我杀我自己媳妇干什么?”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顾蓉蓉漫不经心,“当年你前妻到底是怎么死的,谁又能说得清楚?觉得是累赘就杀掉,少一张吃饭的嘴,也算是好事吧?” 堂老三脸色瞬间一白,眼神闪过慌乱:“胡说,胡说!我没有,我们又不缺吃的,她也是为我生了儿女的,……” “你前妻还为你生了嫡长子,”顾蓉蓉嗤笑,“不照样死了?” 堂老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胡氏的事,与我无关!” 此时,吴差官举着火把过来:“又在闹什么?” 他看向堂老三和冷音音:“又是你们。” 他手指刚按在鞭子上,冷音音赶紧说:“吴差官,我们不是故意闹事,我娘死了!” 吴差官听到有人死了,也愣一下:“在哪?” “那边!”冷音音一指。 吴差官带人过去,仔细一看,还真是胡氏,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血,瞧不出是怎么死的。 吴差官拧眉,目光掠过顾蓉蓉,但无凭无据,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行了,”吴差官喝道,“都少说几句,我去回大人的话,没事的都回去,别围在这里。” 其它无关的人都慢慢散去,吴差官命两个手下看着,他匆忙去回顾文楼。 顾文楼还没睡着,自从离开福禄村,就没有睡好过。 听吴差官一说,他顿生烦躁:“怎么死的?” “瞧不出来,没外伤,也没血,趴在草丛中,属下到的时候,他们还在争吵,那家人怀疑顾蓉蓉,但顾蓉蓉不承认。” “她承认倒怪了,”顾文楼摩挲手上玉扳指,“还能不能再挑起点什么?” 吴差官明白他的意思,思索一下,摇头说:“目前看来是不能,没有证据,顾蓉蓉思路清晰得很,那家人根本不是对手,现在反倒被怀疑。” “没用的东西!”顾文楼低声骂,“那就不要管他们,把尸首处理了。” “是。” 吴差官点头,转身刚要走,顾文楼又道:“我记得,胡氏的父亲似乎是在闵州?” “正是,我们会路过闵州。” “大人的意思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挖尸 顾文楼的脸在暗影里,阴晦不明。 “我那个妹妹太顺风顺水,本官就不会开心,给她找点麻烦,本官才能舒畅些。” 吴差官看一眼顾蓉蓉站立的方向:“下官明白。” 顾文楼又躺下去,吴差官轻步离开。 顾蓉蓉不用猜也知道顾文楼不会在意胡氏的死活,最多就是想借胡氏的死给自己添点堵。 果然,吴差官到近前就开门见山道:“行了,时间不早,别再磨蹭,把尸首就地埋了。” 顾蓉蓉淡淡道:“吴差官,就这么算了?这可是一条人命。” 她话音落,正准备去埋尸的堂老三动作一顿。 “瞧瞧,还怀疑我是凶手,抢着埋她的,倒是你这个哭得嚎叫的丈夫。” 顾蓉蓉语气中满是讥讽,堂老三脸上发烫,但现在只管赶紧把事了结。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早点入土为安,我也不想给大人添麻烦。” 吴差官哼一声,扫一眼顾蓉蓉:“世子妃,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这是下逐客令,看来他们还有话要说。 顾蓉蓉看一眼顾文楼的方向,会是他授意杀的胡氏吗? 不像。 吴差官来的时候,的确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初见尸首时,眼中的惊讶骗不了她。 王妃道:“蓉蓉,我们走吧。” 再掺合下去,还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来。 顾蓉蓉点头,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她和冷知棠随王妃离开,冷星尘和冷星赫也随后跟上。 一直躲在一旁的冷速速长长出口气,又看一眼胡氏的尸首:被妖杀死就是这副死相? 不再看第二眼,冷速速也迅速离开。 夜已深,王妃也没再多问,看一眼顾蓉蓉,叮嘱她两句,带冷知棠回帐篷。 顾蓉蓉躺下,也没有睡,耐心等着。 约摸一刻多钟,听到有脚步声响,堂老三回去了。 顾蓉蓉轻轻拉开链,甩出几枚药丸,薄雾无声散开,众人都迅速入睡,睡得更沉。 又等一会儿,顾蓉蓉从帐篷里出来,到马车边轻敲一下。 冷星赫从车里出来:“蓉蓉!我正说一会儿去找你,别人……” “睡着了,我用了迷药。” “那我……” “之前给你吃过两次解百毒的药,现在一般的迷药对你无效,”顾蓉蓉看看四周,抓住冷星赫伸出来的手,跳上马车。 “你先说,”顾蓉蓉说。 冷星赫把斗篷给她披上:“胡氏的死绝不简单,堂老三不是凶手,但他后来绝对知情,应该是幕后指使干的,多半是临时起意,看到你和她一再起冲突,所以就想顺势推到你身上。” 顾蓉蓉点头:“和我所想一致,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胡氏的死推给我?” “许是也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就想添堵,”冷星赫略一思索,“发现在尸首旁的人不是你之后,并没有顺势推给速速,后来被你质问,堂老三又想迅速了结,就可以证明。” 顾蓉蓉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胡氏身上没伤,也没有血,我对她是怎么死的很好奇。” 顾蓉蓉一边说,一边看冷星赫,四目相对,冷星赫猜到顾蓉蓉的想法。 “走,去看看。” 她转身要下马车,冷星赫按住她:“别,这种事你别去,我去,你等消息吧。” “没事,我无惧鬼神,也不忌讳这些,走吧,亲眼看才更直观。” 顾蓉蓉并不在意,掀车帘下车,冷星赫赶紧跟上。 他们来到胡氏被埋的地方,这里并不难找,堂老三连地方都没换,直接在尸首旁边挖了个坑。 顾蓉蓉拿出个小铁铲,交给冷星赫:“用这个。” “哪来的?”冷星赫问。 “刚才去找你之前,在平板车那边找的,别管哪来的了,赶紧挖。” 坑挖得浅,尸首上只有一层薄土,可见当时有多敷衍,而且,尸首面部朝下,应该是挖好坑之后,直接把尸首推进坑里。 顾蓉蓉脸色微沉:“堂老三真不是东西!” 如他自己所说,怎么说也是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又共同生活这么多年的女人,竟也能这般对待。 “放心,他不会好过,”冷星赫轻声说,“你来照明,我看看。” 顾蓉蓉打开小手电,光线调暗,冷星赫检查胡氏的头脸。 “头上无伤,颈间也无伤,也不是中毒。” 冷星赫手指顺着喉咙往下,摸看胸骨,刚一摸上去,脸色就微微一变。 “怎么?” “胸骨断了好几根,内脏应该碎裂,”冷星赫低声说。 顾蓉蓉手轻按胡氏胃腹:“你说得不错。” 不是破裂,是碎裂。 没有外伤,如果没有专业的仵作,没解剖,多半看不出来。 顾蓉蓉沉默一瞬:“对方应该是个高手。” “不错,能有这般内力的,绝不是寻常人,而且还是隔空打,身上也无掌印,要做到这一点就更难了。” “他为什么不用刀呢?直接一刀抹了脖子了事。”顾蓉蓉疑惑。 “刀口,”冷星赫沉声,“虽然寻常人看不出,但我们都是内行,能看出门道,所用是长刀短刀,以及宽窄,甚至对方用刀的手法,左右手,都能辨别的出,留下的痕迹太多。” “他定是个很谨慎的人,一点痕迹都不愿意留下。”冷星赫心头略沉,“这一路上,可谓是危险重重。” 所幸,他回来和大家一起走,能保护她们,若真有什么事,他也能帮上忙。 顾蓉蓉正思索这究竟是为什么,忽然感到一阵疾风,自身侧扑来。 她迅速躲避,反手正要拔剑,冷星赫急忙道:“没事,是鹰隼。” 顾蓉蓉停手,回身看,一道白色影子掠来,果然是那只上次冷速速给她介绍过的鹰隼。 她莫名其妙问:“它怎么来了?你召唤它了?” 冷星赫摇头,指指鹰隼腿上的信筒:“我没有,它应该是来送信的。” 鹰隼上前,冷星赫喂它一点粮,把信筒解下来。 展开,借着灯光细瞧,差点被气笑。 没有信纸,只有一块破布,上面用血写一个字——急。 冷速速的字迹。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追寻 冷星赫看着这封加急信件,简直哭笑不得。 顾蓉蓉哼笑两声:“我说这家伙怎么在树林里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给你写信。” 冷星赫把那块布收起,无奈道:“速速有时候就是如此,小心思多,但多的不是地方,不像慢慢是真的心细。” “不过,他也不是坏心,”冷星赫摸摸鼻子,“我会找机会和他说的。” 顾蓉蓉摆手:“别,你当面说,恐怕他也不会相信你。” “那我给他写回信。” “先别,就这样吧,”顾蓉蓉眼中闪过狡黠,“现在这样也挺有意思。” 冷星赫:“……” 顾蓉蓉见他尴尬,笑笑说道:“我知道,他也是为你,为王府考虑,放心,我不会与他计较。只不过,现在情势不明,他不和我们走得太近,说不定将来能做为一个隐藏的力量。” 冷星赫眼中满是赞赏:“好,就依你所言。” 两人把胡氏的尸首恢复原状,重新把土掩盖上,各自回去休息。 顾蓉蓉心里疑惑颇多,一时睡不着,干脆进入空间打坐。 今天晚上空间又清明不少,雾气彻底不见,新出来的湖水清澈,她打坐一会儿都觉得神清气爽。 不知不觉入神,一直到天亮。 昨天晚上出了人命,今天一早,吴差官早早把大家都叫到一走,严厉训斥几句,都安分些,不许生事闹事。 他还特意看顾蓉蓉几眼,顾蓉蓉手帕擦着古剑,连个眼风都没撩给他。 吃过早膳,照例冷音音过来收拾,现在胡氏没了,只剩下她自己,本来还想打苦情牌,但看到顾蓉蓉的神色,又不敢多说,只低头着收拾,去水边洗。 洗着洗着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摔了那么多,顾蓉蓉还讹了她爹二十两银子,她们不是没餐具了吗?怎么又有了? 可恶!一定是故意的! 一边忿恨地洗,一边又不敢再打破一个,这个纠结就别提了。 洗完正要走,抬头看到不远处官道上来辆马车,一个年轻男人挑着车帘,正看向她。 冷音音迅速打量这辆马车,看外观结实高大,马也是高头大马,车夫穿着干净,马鞭上还系着红穗子。 再看那个年轻男人,眉眼清秀,带几分书卷气。 冷音音心思立即活络起来,如果他们也是去岭南的,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正想着怎么套个近乎,马车在距离她几米的地方停住,年轻公子和声问道:“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洗碗?” 冷音音侧过脸,腮边发丝垂下一缕,风掠过,发梢微微扬起,不胜娇羞。 “嗯,因为我……” 年轻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亮:“你是不是被流放的?” 冷音音微讶,心尖一动:“公子如何知道?” “你们这队伍中,可有一个会医术的?” 冷音音心又一沉,像被人掐住:会医术的?莫不是指顾蓉蓉?可恶!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她? 鬼使神差,冷音音点头道:“我的确随师父学过几年黄岐之术。” 年轻男人一愣:“你?” 他话没说完,身后又冒出来个老头来:“姑娘,你会医术?” 冷音音打量这老头儿,胖乎乎,头发花白,皮肤有润泽,留着一把山羊胡,眉眼眯着,看着和气可亲。 身上穿着件蓝色锦袍,暗光浮动,竟是有名的月光锦。 冷音音暗讶,这月光锦以前在王府见过,那时王府还鼎盛,每每长宁王父子有了功劳,皇帝就赏赐京中女眷,好东西流水一样搬进王府。 月光锦,那次在王妃的生辰宴上,皇帝赏过两匹。 这老头儿一定非富即贵,看这模样,笑眯眯,憨憨的,不像是做官的,那就是富了。 冷音音大胆想,就算冒充一下会医术的也无所谓,问他们多要些银子,到时候她跟着队伍走了,他们上哪找她去?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银子是真的。 转瞬之间,她就有了决定,点头道:“是啊,的确是会一些,老先生要看病吗?” 年轻男人和老人对视一眼。 年轻男人道:“不错。” 冷音音把碗放下:“那我给您看看?不过,这诊金……” 年轻男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讥诮:“病看得好,钱好说。” 偏头看看身后老者,老者把袖子挽起一点,到马车门口打开门,把手臂伸出来。 “麻烦姑娘。” 借着这个时机,冷音音目光往马车里一扫,眼睛瞬间睁大。 马车不只是看上去奢华,而是真的雅致贵气,不是那种不懂雅趣的商人之豪。 看来真是赌对了。 冷音音心砰砰跳,上前伸手指搭住老者的脉。 虽然她不会医术,但平时见得可不少,她母亲胡氏怎么说也是官小姐出身,在家里时吃穿用度也是很讲究,时不时让药堂里的大夫来请平安脉。 她摸了一会儿脉,老者问:“姑娘,老夫的身体如何?” “老人家,您身体不太好啊,”冷音音严肃道,“需要好好调理,这样吧,我给您开张方子,您回去找药堂抓药。” 老者略一思索:“也行。” 他转身拿纸笔,递到冷音音面前。 冷音音提笔写,她脑子里还是记得几味药的,平时经常听胡氏说,有哪些利于女子养颜,也就记住了。 写下几味,心说反正这个吃不死人,再说,拿到药堂,大夫一瞧也能看出来,不会给他抓药的,不过,这老才想自己可就难了。 而且,这老头儿如此富贵,定然也不会因为这点钱就又驾车来找她。 思量定,把笔放下,拿起方子,吹一下墨迹。 “老先生,我这一张方子,可是家中祖传,要不少钱的。” 老者眉眼微弯:“那要多少钱?” 年轻人冷眼瞧着,没有说话。 冷音音道:“方子无价,本不该卖,我家祖上也有规矩。不过,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再说,你我在这里都能遇见,可见是有缘。那就——一百两吧。” 年轻男人似乎笑了笑:“一百两?” “不错,这不算贵了,若是根据我祖上规矩,在盛世太平时,万两也是不卖的。” 年轻男人还想说什么,老者轻拍他肩膀:“没事,就给一百两。” 第一百九十章 学识亦无价 冷音音满心期待,等着年轻人拿钱。 孰料,年轻人没动,老者转身,自车里拿出一本书来。 “姑娘,这是我年轻时写的一本书,学识无价,本不该卖,我自己也有规矩。不过,能教导别人,也算是一种功德,再说,你我在这里都能遇见,可见是有缘。就给你算一百两,拿着吧!” 冷音音:“……” 她表情僵住,盯着那本半旧的书,又臊又尴尬,还有点恼怒。 什么破书,谁要这种东西?!在流放队伍里,揣着这个干什么?还不够浪费力气的! 见她脸色变幻,老者还是一脸真诚,年轻人别过脸,忍住笑。 见她不接,老者又催促:“快拿着吧,别客气!” 冷音音暗暗咬牙:谁跟你客气?!我是压根不想要这破玩意儿。 她勉强笑笑:“老先生说笑了,学识确实无价,但我现在的情况,这书本什么的实在用不上,还是用现银或者银票来付吧。” 说得这么直接,不会再装傻了吧? 老者摸摸胡子:“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更应该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不会因为境况就丧失一些做人最基本的东西。” 冷音音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老者还是笑眯眯:“没什么,哎呀,老头子习惯了,就是爱教导人,姑娘莫怪。” 呵,冷音音心中暗嘲,这没准就是个教书的,跑到这儿充有学问。 “那你给不给钱?”冷音音干脆挑明,破罐子破摔,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 “要钱是没有的,要就这一本书,”老者说。 “你……”冷音音沉下脸,盯着老者半晌,“没钱早说,让我白费半天唇舌,我看你不是没有,是压根不想给吧,果然是越有钱越抠。” 她转身就走,走两步又回来,一把把书扯走,这是她应得的,就算是不读,撕了当纸用也是好的。 回到队伍中,顾蓉蓉正和冷知棠说着什么,冷音音走过去把碗放下,想偷听两句,但顾蓉蓉一见她就不说了。 顾蓉蓉扫见她手里的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冷音音把书收起来,一言不发走开。 冷知棠小声说:“二嫂,她怎么带了本回来?” 顾蓉蓉摇头:“不知道,不用管她。” 队伍动身,刚走没多远,后面就追上来一辆马车。 吴差官走在顾文楼马车一侧,悄悄闻闻手指,已经洗了好几次,依然感觉有尿味儿。 他简直抓狂,本以为这趟差事虽然苦了点,但能跟着顾文楼,好歹能捞点油水,回去以后没准还能多个门路,哪成想,还得伺候顾文楼,跟老妈子似的。 这么下去可不行,等到闵州,一定得想个办法。 后面马车声响,他也听见了,但没太在意,这是官道,有其它的马车和来往行人很正常。 但没料想,那辆马车来到他们近前,车上的年轻人大声问道:“敢问,这是流放队伍吗?” 顾文楼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但没有起身也没说话。 吴差官点头:“没错,有事?” “是这样的,我陪祖父出门,不料他老人家旧疾犯了,不知你们队伍中可有会医术的?若是有,请帮忙给我祖父瞧瞧,定有酬谢。” 吴差官打量他:“年轻人,你没搞错吧?跑到流放队伍中找大夫?” 年轻人道:“我是想着,流放队伍人多,万一有呢?我祖父是急症,前面无村镇,实在等不了。” 吴差官见他穿着不贵,马车也宽大,想必有些银两,没准还能捞个偏财。 他低声对车里的顾文楼道:“大人,您看……” 这队伍中会医术的,也就是顾蓉蓉,顾文楼才不想管陌生人的死活,不过,他乐意看到顾蓉蓉吃瘪。 什么会医术,什么妙手,他现在越想越觉得,顾蓉蓉纯粹就是运气好。 如果能利用这次机会,煞煞她的威风,让她难堪一次也好。 顾文楼道:“既如此,那就搭把手,无妨。” “是!”吴差官也挺高兴,吩咐一声让队伍停下,对年轻人道,“我去叫人。” 年轻人赶紧说:“哪能劳烦别人,我赶车过去。” 车夫赶车到一旁,年轻人下马车,跟着吴差官往顾蓉蓉的方向走。 顾蓉蓉还正纳闷,怎么刚走就停下,后来又觉得那辆眼熟,等到近前,细看年轻人,心中讶然。 怎么是他? 吴差官一边走一边说:“公子,按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你的情况特殊,又看你一片孝心,就为你破个例,明白吧?” 席述点头:“明白。” 吴差官见他毫无表示,心说你光说明白有什么用,赶紧给点钱啊。 席述又说:“稍后看过病,我会向大夫和大人致谢。” 吴差官头上差点气冒烟:我是想要银子,不是让你去找顾大人道谢! 正想再暗示几句,顾蓉蓉看向这边,席述已经瞧见她,往前走几步,大声问:“哪位是大夫?” 顾蓉蓉一头问号,这家伙搞什么鬼?怎么还找来了? 他一问,吴差官不好再拦,满脸不悦地一指顾蓉蓉:“她就是,自己谈吧,快点!别耽误太久。” 席述和顾蓉蓉都没理会他,他转身离开,顾蓉蓉上前,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席述清清嗓子:“我和我祖父游历,不料半路旧疾复发,无奈前来求助,请姑娘出手。” 顾蓉蓉莫名其妙,他自己就是大夫,再说,他祖父不是好好的?精神不错的一个小老头儿,之前在药堂时还中气很足。 心头疑惑,但见席述眼神示意,便点点头,跟着他去马车旁。 “姑娘,请。” 席述挑帘,让她上车。 顾蓉蓉一上马车,见车里坐着个老头儿,富态,笑容和善。 哪里是席述那个干瘦的祖父? 分明就是当时在药堂被她急救过的老宰辅。 而且,他压根没病。 这是唱哪一出? 傅宰辅笑眯眯打量顾蓉蓉:“没错,没错,是这位,当时我虽然戴着面纱,但老头子我阅人无数,光凭这双眼睛我也认得出。” 顾蓉蓉:“……” “老人家,您找我有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也要跟着 傅宰辅叹气。 “姑娘,实不相瞒,我这身子骨还是不大行,我怕哪天就直接去了,所以,就想着再让你给看看。” 顾蓉蓉略一思索,有这个顾虑也在所难免。 这老头儿说话和气,脾气性格瞧着也不错,而且之前冷星赫说过,还对王府有过恩情。 既然如此,就再帮他一次。 “是这样,”顾蓉蓉看一眼他身后小几,“借纸笔一用。” 傅宰辅赶紧挪开,直接把小几让出来:“姑娘,请。” 顾蓉蓉提笔写下个方子,交给席述:“这个方子,就是之前我留下的药丸制方,回去以后按照这上面写的,制成药丸,感觉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就用一次。” “不过,老人家,您的身体还不错,上次的事是突发状况,以后少吃甜食和油腻,多注意点,不会有事的,不用太过担忧。” 席述看着方子,心头讶然:“这……方子就给我了?” 药丸他和祖父、父亲研究过,做得十分地道,且不说药材如何,光是方子就足够他们研究好几年的。 中药配伍千变万化,否则之前他们也不会因为一方而全家发愁。 但顾蓉蓉随手就写下方子给他。 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顾蓉蓉到底知不知道? 席述不想利用顾蓉蓉不了解就诓骗她,占她的便宜。 “这方子贵重,你……” “这不是已经给你了吗?”顾蓉蓉语气轻松坦然,“还有什么可疑问的?医术本来就应该是用来救人的,你拿回去好好做,可以制成成药丸,拿出来售卖,这种药对于老先生之前的那种心脏急症很有效。” 这下不只席述惊讶,连老宰辅也愣住。 席述拱手行礼:“是我狭隘了,平时只说治病救人,但有些时候,还是会存私心,我不如嫂嫂,心中无私,如此珍贵的方子都能拿出来。请受我一拜。” 顾蓉蓉心说这一张方子算什么,我空间里有你家祖宗写的一整本。 不过,这话还不能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扶一下席述手臂:“不必如此,我也没你说的那么高义,是因为了解你这个人,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又医者仁心,这才给你的。你也不必学我,别回头把自家方子都散出去,医毒不分家,有的人值得托付,有的却不行。在交付之前,要先看清人心。” 席述神色一凛:“是,嫂嫂所言极是,受教了。” 顾蓉蓉点头:“没别的事,我就下车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席述清清嗓子:“我们暂时不回去。” 顾蓉蓉动作一顿,偏头看他,老宰辅也说:“没错,我们不回去,我们也要去岭南。” 顾蓉蓉:“??什么意思?” “我们这次一起出来,以祖孙俩相称,”席述说,“就是为了四处游历,老大人是为了游玩,我是为了医术。” 老宰辅蹙眉:“什么叫我是为了游玩?我是单单为了玩儿吗?我是为了体察民情!” “哦,对对,体察民情!”席述赶紧纠正,“所以,我们暂时不回去。” “听说岭南不错,”老宰辅摸着胡子说,“老夫早就想去看看,一直没有机会,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看席述一眼,席述会意,接过话说:“没错,我也听说岭南气候独特,许多稀缺的药材也是只有岭南才有,我特别想去看看。” 顾蓉蓉:“……” 这么烂的借口,亏这俩也想得出。 “你放心,我们绝不打扰你,”席述赶紧说,“我们就是同路人,绝不多事。” 老宰辅也连连点头:“是极,席家小子说得对。” 顾蓉蓉琢磨一下,这也不是不行,一路跟着走,也能有个照应,再者,这路上还要经过不少地方,万一幕后之人有朝廷势力,老宰辅在这儿,也算有个保障。 思及此,她点头道:“行吧,不过顾文楼不会答应。” “顾文楼?”老宰辅扫一眼顾文楼的马车,“谁呀?负责押送的?我想想,顾尚书家的那个小子?” “是,”顾蓉蓉点头。 “那不是你……”老宰辅又停住嘴,“不管他,我连他爹都不怕,会怕他?再说,他应该也不认得老夫。” “就是,这是官道,我们同行,难不成走不走官道还要听他的吗?”席述道。 “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顾蓉蓉低声,“顾文楼心用狭窄,手段阴狠,若是你们惹得他不快,你们这一老一弱,还是要多加防备。” 老宰辅也跟着压低声音:“放心,老夫自有人手,只是没露在人前罢了。” 顾蓉蓉恍然大悟,也对,这种身份的人出行,长途跋涉,又怎么不会做好万全准备。 话点到为止,她就不再多言,跳下马车。 席述回过味来:“哎,谁弱?” 他跟下马车,眼角余光瞄见人群里的冷音音,冷音音慌乱别头侧身,看向别处。 “嫂嫂,这前那个女子,还冒充你。” 顾蓉蓉鼻音一扬:“嗯?” 席述快速把事情说一下,顾蓉蓉嘴角微翘:“给了一本书?” “一本旧书,没什么价值,老爷子说,看那种书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顾蓉蓉哑然失笑,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猾。 席述把她送回去,又坐回马车上。 其它人都瞧着,充满好奇探究。 顾蓉蓉掠一眼冷星赫马车的方向,冷星赫也正往这边瞧。 顾文楼问道:“如何了?” 吴差官低声回话:“大人,那年轻人又把顾蓉蓉送下马车,看样子倒是挺客气,应该是……挺顺利。” 顾文楼声音染上怒意:“顾蓉蓉真是会给本官添堵,下令,全速前进!还有,让那辆马车快点离开。” “是!” 吴差官下令出发,正想去通知席述,但见他们的马车退到一边,让队伍先走,也没有要同行的意思。 如此最好,吴差官也懒得去说。 走着走着,他一回头,发现那辆马车就在最后,没有离开。 他立即皱眉转身去问。 第一百九十二章 病友相见 吴差官到老宰辅马车前。 “你们怎么回事?” 席述正在抄顾蓉蓉给他的方子,他虽暂时不回,但方子还是要送回去,交给祖父和父亲,他们一定高兴,尽早把药做出来,也能造福他人。 也要写封信,把事情讲清楚,也好让家里人知道是人家的好意。 吴差官敲敲车壁,语气不善:“你们怎么回事?为何还不走?” 席述和老宰辅对视一眼,挑起车帘:“有事?” 吴差官一愣,这语气可不似方才他求自己的时候。 吴差官哼道:“问你,为何还不离去?” 席述指车下官道:“这不是官道吗?怎么,我不能走?” “你随着我们的队伍,是何用意?” “没有用意,既是官道,你们走得,我也走得,有何不可?”席述反问。 吴差官无法反驳,明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也说不出什么,只好恨恨道:“我警告你们,别有什么歪心思,我们是奉旨去岭南,有什么企图趁早歇了!若是误事,休说我,就是皇上也不会饶过你们。” 席述轻声笑笑,连反驳的话都懒得再说,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走快些。” “是!” 车夫答应一声,一甩鞭子。 吴差官被扬一脸土,气得咬牙。 老宰辅眯着眼睛,笑意收敛:“颜家小子不当人,和他爹一个鸟样儿!自己的亲妹子在队伍里,他倒好,坐着马车还耀武扬威。” 席述清清嗓子:“老大人,您这话……” “太糙了?”老宰辅轻嗤,把身后的大引枕调整一下,“老头子在朝里几十年,天天注意这注意那,现在都告老了,怎么,还不能痛快说话?你没听那丫头说吗?我时日不多了。” 席述:“……” “我可没听见,我听人家说的是你少食甜,少油腻,多清淡,身体没问题。” “不食甜,不吃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和快死没有区别。” 老宰辅生无可恋地倒下去:“别说我了,当初可是你说的,你认识那丫头,能说服她让咱们跟着,我才带上你的,你可别忘了。” “没忘没忘,您说什么都对,行了吧?” “那丫头过得真是不怎么样,”老宰辅叹气,“看顾家小子那鸟样儿就能猜到,不过,既是老夫跟上,就不会再让她受欺负。” 席述好奇:“老大人……” “别老大人,老大人,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吗?”老宰辅不乐意听,“叫我老祖宗。” “我比你爷爷都大,不过分吧?” 席述无奈:“行,老祖宗,请问,您为何对她如此感兴趣?仅仅是因为她救过您的命吗?我看未必吧?” “什么叫感兴趣?你会不会说话?那叫老辈对小辈的关爱,懂不懂?我这人就是重情重意,救命大恩,难道不需要回报吗?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席述:“……”得,我纯粹自己找骂。 老宰辅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嘀咕:“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那个丫头……长得很像一个人呢。” 顾蓉蓉一回到队伍,冷知棠把水递给她:“二嫂,治好了吗?”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顾蓉蓉喝一口水,“老人家,路上有个不舒服,在所难免。” 冷知棠接过水囊,看一眼冷音音的方向:“冷音音不知道又抽什么疯,好像躲躲闪闪的,在藏什么。” “藏是藏不了,”顾蓉蓉嗤笑,“刚才她冒充我,给人家看病开方子来着。” 冷知棠眼睛一下子睁大:“什么?她会吗她?胆子真大啊,也不怕人家吃出什么毛病来?” “她就是想骗点银子,方子胡乱开一气,到药堂人家也不会给抓药,所以不会死人,再者,她跟着队伍走,人家也没法找她,打的这个意思。” 冷知棠简直不可置信:“天,这也太无耻了,人怎么能这样?” “不必理会她,”顾蓉蓉眼中染笑,“你就时不时看她一眼,她自己就紧张受不了了。” 冷知棠抿嘴笑:“好。” 行至中午,队伍停下,后面的两车马车也停住。 老宰辅被席述扶下来,活着腰腿:“垫的还是太薄了些,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 话未说完,扭头看到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冷星赫。 冷星赫脚一落地,先咳嗽几声,才看向他们。 他现在易容,席述和老宰辅都没有认出他。 老宰辅看他这病怏怏,还咳嗽的样子,问道:“小伙子,你也来看病啊?” 冷星赫:“……是,是啊。” “老先生也是?” 他看着老宰辅的“易容”,嘴唇微颤一下。 眉毛粘了点儿,看上去更浓更长了些,左眉上方还贴了个痣,胡子也加密加长了些。 就他这敷衍似的易容,也就仗着顾文楼入朝晚,那时他已经告老,虽还在京城,但极少再参与朝政,而顾文楼平时又一心在钻营东宫上,基本上没怎么与他面对面见过。 老宰辅本想表示一下自己身强体健,他这个年轻人还不如自己,但想想又不行,如果说身体好,再跟着顾蓉蓉的话,没准会惹人多想。 他一个老头子是不怕,但那丫头还是得要名声的。 想到这里,他也咳嗽两声,按按心口:“是的,人岁数一大,身体就不好,你这年纪轻轻的,也不行了?” 冷星赫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席述清清嗓子,对冷星赫抱歉笑笑:“公子别介意,既然都是病人,那就彼此照应吧。” 说是照应,就是个客套,他拉着老宰辅到一边:“您吃点什么?” “点心,不是带了吗?” “那个太甜了,”席述说,“说了不叫你吃甜的。” “是不能吃太多,没说不能吃,”老宰辅纠正,“那你想让我吃什么?要不去向差官要几个杂面馒头怎么样?那个不甜。” 席述:“……” 他一扭头,看到冷慢慢拎着一只兔子,眼睛瞬间一亮。 “兄台,”他上前到冷星赫面前,“既是互相照应,不知能否商量件事?” 冷星赫:方才还叫公子,看到兔子就叫兄台,你想要我的兔子就直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易了个寂寞 吴差官先伺候着顾文楼用过膳,趁着这个功夫,把席述还跟着的事说了。 顾文楼脸色阴沉:“他想干什么?” “卑职也不知,不过,他目前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是官道,卑职也没办法就是不让他跟。” 顾文楼帕子擦擦手:“那就盯紧他,看他有何异动,如果不老实……” 他语气微沉:“一个有病的,现在又来一个,我这个妹妹倒是不安分得很,如果哪个胆敢不老实,那本官就成全他们。” 至于怎么成全,那就是他说了算。 吴差官垂首:“是,听大人安排。” “和那家伙谈过了吗?” 吴差官知道他指的是堂老三,上前一步低声回:“回大人,谈过了,他很乐意。本来胡氏死,他就不好交代,他那个岳父有官职,就在闵州,到时候势必会问起,现在有人背锅,他求之不得。” “本官可不是为了方便他,不是为了给他解决麻烦的,”顾文楼神色冰冷,“他得拿出点东西来。” “是,卑职也跟他说了,他说从他岳父那里得到的东西,愿意献给大人。” 顾文楼鼻子里“嗯”一声,不再多说。 吴差官肚子早饿得吐咕叫,赶紧吃点东西,他早暗自盘算好,其实他和堂老三谈的不只财物,堂老三还答应他,要给他找个女子,到时候伺候顾文楼,他就能解脱。 中午做了点汤,热热馒头和饼,现在都凉了,吃起来并不好受。 吴差官一边吃一边恨,真他娘的受罪。 抽抽鼻子,闻到顾蓉蓉和冷星赫他们那边的香气,更恨。 顾蓉蓉烤了几个包子,熬了些粥,她寻思着,等到合适的住处,做点面条,存在空间里,不必每次吃每次做。 或者做成干面条也行。 还有些易存储的食材,都做一些,空间虽然有些的,但总不能时不时端出一盘菜来。 正低头吃饭,席述拿着只兔腿过来:“姑娘,这是我祖父让我给你的,多谢你出手相助。” 顾蓉蓉往那边看一眼,老宰辅冲她摆摆手,笑容满面。 冷星赫也往这边看过来,眼神微深。 顾蓉蓉诧异,他们倒是熟络得快。 席述说:“这兔子是那位病友的,我祖父用点心换的,反正他现在也不能吃太多甜的。” “病友?” “是啊,那位杨公子说,他时日无多,也是去岭南找药的。” 顾蓉蓉默默接过兔子腿。 席述看一眼她们的饭菜,又转身回去。 老宰辅问道:“怎么样?她说什么?” “没说什么,那么多人,能说什么,”席述在他身边坐下,低声说,“不过,我看她们吃的还不错,肉包子,粥,卤肉,还有鸡蛋。” 老宰辅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确实如此,”席述冤枉,“不信您自己去瞧瞧。” 老宰辅看看自己碗里的兔子骨头,统共一只兔子,给了顾蓉蓉一条兔腿,剩下的四个人分。 本想凑合一下,饿一饿,到时候让席述妥协,允许他吃点心,但现在一听那边的饭菜,又觉得饿的滋味不太好受。 “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两步,又回来抱起点心匣子,走过去。 顾蓉蓉把兔子腿分给冷知棠和王妃,三人正小声交谈,老宰辅过来。 “那个,”老宰辅看一眼她们的东西,果然如同席述所说。 王妃扭头看他,第一眼没在意,回过头又看一眼,眼睛瞬间睁大。 王妃急忙站起,正要说话,老宰辅点心匣子压到她手臂上:“夫人,我这有些点心,能不能给我换两个包子?” 王妃:“……” 老宰辅摸着胡子:“能否?” “……能。” 王妃拿两个包子,看一眼那边的几人,又多拿几个给他,还有两块肉和几颗蛋。 老宰辅满意地点点头:“够了,够了,我那个不孝孙子吃得少,不用这么多。” 王妃把点心匣子推还给他:“这个就不必了,大家互相照应。” 老宰辅严辞拒绝:“那不行,我不能吃白食。夫人收好。” 想想又补充说:“要是还有好吃的,觉得这点心太多的话,再兑给我点也行。” 王妃:“……” 跟着他往前走几步,见四周无人注意,王妃声音压得极低:“您怎么在这儿?” 老宰辅一愣:“谁,谁呀?” 王妃莫名其妙,她不认识席述,但认识老宰辅,以前在京城不知道见过多少回,宰辅的老夫人还经常请王妃去府里赏花喝花,关系不错,否则也不会在王府危险之时,出面求情。 但现在面前这老人,明明就是老宰辅的脸,声音都一样,却装不认识。 “您放心,我不会泄露您的身份,您这是要去哪里?”王妃再问。 老宰辅惊讶:“你认得出我?” 王妃:“??” 老宰辅摸摸胡子和眉毛,还有那颗痣:“我易容了呀!” 王妃噎一下,想笑又忍住,清清嗓子说:“谁给您易的?” “就席家那小子,”老宰辅摆手,“这不重要,真那么明显吗?” “确实,”王妃点头。 老宰辅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把顾蓉蓉叫到马车里去的时候,顾蓉蓉没表示任何疑惑,原来是认出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易容。 “这小子,这不是坑我吗?”老宰辅看看包子和欢心,“不给他吃!” 他气呼呼地走了,王妃想再提醒几句,转念一想,罢了,由得他老人家高兴吧,反正那些地方官,进京的机会不多,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也没什么大碍。 回到顾蓉蓉身边,王妃借机对顾蓉蓉说:“那老大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知道,”顾蓉蓉如实说,“我们在小镇遇见的,星赫告诉我说,他是老宰辅,我救他一命。” “原来如此,”王妃松口气,“不知他要去哪,刚才也没说,他似乎对易容很不满意。” 顾蓉蓉惊讶:“易容?他易容了?” 之前顾蓉蓉是真没注意,抢救的时候,老爷子躺着,救命之时哪还记得细节特征,什么痣不痣的,也没在意。 也没想到,他会跟了来。 顾蓉蓉忍不住笑:“他这容,易了个寂寞。”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吗? 为了晚上能歇在驿站,下午队伍更是走得急。 老宰辅坐在车里一个劲儿嘀咕,抱怨车走得快,快把老骨头颠得散架。 席述挑帘往外往看一眼:“老祖宗,您好歹是坐车,嫂嫂她们都是弱女子,现在可还靠两条腿。” 老宰辅的话噎在喉咙里,往外看了看,可不是,顾蓉蓉和王妃她们,和队伍中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靠腿走。 “唉,”他叹口气,“真是造孽。” “长宁王为国尽忠,护卫边关多年,到头来,自己生死不明,也无法庇护妻女,这都叫什么事儿?” 席述放下帘子,低声提醒:“您现在不在朝,别妄议朝政。” 老宰辅眉毛一拧:“我说的这叫什么朝政?这叫事、实!” 他一拍小几,咬牙道:“还有长宁王那个狗儿子,那个世子,是干什么吃的?他爹的事查那么久查不清,母亲媳妇妹妹照顾不了!” 席述清清嗓子:“这我可得替二哥哥分辩一下,他不是不管,而是不能出面管。您想,长宁王府是遭人陷害,虽然没有实证,但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所以,他就得查这个实证。他若现身在此,那幕后之人,岂不是随意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在外,就是暗饵,引着那些想钓鱼的人干钓钓不到,才能保王妃和嫂嫂她们平安。” 老宰辅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看他。 席述被他看得有点发毛:“您看什么?” 老宰辅哼道:“你不对劲。” “我……我哪里不对劲?” “刚才的话,可不像是你一个江湖郎中能说得出来的,是谁教你的?”老宰辅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见过那小子了?” 席述牢记冷星赫的话,摇头否认:“不是,没有,您别瞎说。” 顿了一下,又反映过来:“哎?不是,我怎么就是个江湖郎中了?我明明……” “现在是在江湖,你又是个郎中,当然是江湖郎中,”老宰辅白他一眼,“你给我易的这个容,我还没有和你算帐!” 天近傍晚,落日西沉时,总算看到驿站。 这座驿站还挺大,马上到闵州,来往的人多,每家大城附近的驿站,都会大一些。 他们一到,驿卒就上前来招呼,吴差官出具文书,命令众人排队。 后面冷星赫和老宰辅的马车也到了。 老宰辅吩咐席述:“你去看看,那丫头她们住的情况如何?姑娘家家的,不能和那些男人住什么通铺,至少给她们三人安排一间。” “行,您放心,我会安排。” 席述先扶着他下车:“我去给您安排一间上房?” “出门在外,还是要低调些,就寻常房间吧,安排在丫头她们隔壁,也好照应些,我看顾家那小子,还有些那些个差官都不是什么好鸟儿,万一暗害她怎么办?” “行。” 席述一口答应,两人正往里走,顾蓉蓉已经随队伍进去,正和驿卒说话。 “三间上房,”顾蓉蓉说,“每个屋里都要热水。” 驿卒打量她,觉得新鲜,流放的队伍见过不少,犯人加钱要住好点儿的也有,但张嘴就要上房的,还是头一个。 长得倒是挺漂亮,驿卒眼光微闪,不怀好意。 “上房倒是有,你们官差大人要了一间,正好还剩下三间,不过……” 他脸上浮现几分淫笑,伸手想摸顾蓉蓉的脸颊。 冷知棠皱眉,正要说话,顾蓉蓉侧开,避开驿卒的手,又按下冷知棠的手臂。 “银子不成问题,”顾蓉蓉拿出枚十两的银锭子,“够吗?” 在油水少的驿站,油水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驿卒的目光瞬间被银锭吸引:“够,够。” 顾蓉蓉把银子抛给他人:“那就去准备吧!” 驿卒在前面带路:“楼上请。” 顾蓉蓉单独一间,冷知棠和王妃一间,冷星尘一间。 席述:“……老祖宗,您想住上房还住不上,就剩三间,没你的份。” 老宰辅:“哼!” 冷星赫连咳嗽边过来:“二位怎么不上去?” 老宰辅扫他一眼:“上楼梯也很费气的,公子你还是住一楼吧!” 冷星赫:“……”我哪里又招到他了? 老宰辅气呼呼带着席述离开,冷星赫眸光一转,看向二楼那个引路的驿卒,眼中泛起凉意。 冷慢慢努力压着嗓子说:“主子,晚上~属下~” “不必,我亲自去。” 驿站晚上有饭,味道一般,但对犯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一餐,有点钱的都愿意好好吃一顿。 顾蓉蓉也没让冷知棠再准备晚膳,直接要了几个菜。 顾蓉蓉若无其事地吃饭,见冷知棠鼓着腮帮子生气,疑惑道:“怎么?谁惹你了?” “二嫂,当然是那个驿卒!你看他刚才那副德行,真是……” 顾蓉蓉轻笑,给她夹点菜:“行了,就为这事儿?为这个就饿着自己的肚子?那你的肚子可该委屈了,为那种人,不值得。” 冷知棠用力咀嚼菜,吱吱作响,王妃无奈笑笑,转头看看驿卒方向。 正欲开口,顾蓉蓉轻轻“嘘”一声:“放心,我自有对策,你们觉得,我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吗?” “今天晚上,我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老宰辅和席述一桌,席述小声劝:“您快吃吧,别操心了,人家吃得比咱还好。” 老宰辅一时都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喜的是顾蓉蓉身上有银子,目前来看是没受过什么大委屈,忧的是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尤其是刚才那个驿卒,那是什么眼神! 老宰辅没滋没味吃几口,低声说:“你晚上先别睡觉。” “干什么?”席述不解,“您是觉得这里不安全?还是认床?” “我认什么床?”老宰辅恨声道,“你去,趁夜色把那个驿卒收拾一顿。” 席述:“……” “老祖宗,我是江湖郎中,不是江湖刺客,你得记住我的身份并且牢记。” 老宰辅咬牙:“没用的玩意儿!那你去外面挂上记号,让跟随的侍卫来见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晚上被揍三回 夜半。 顾蓉蓉结束打坐,从空间退出来,换了身劲装,戴上鬼面具,没走门,悄悄从后窗翻出去,直上后房坡,到驿卒的房间外,倒挂下来,点破窗纸往里看。 驿卒已经躺下,顾蓉蓉也没用迷药,翻窗而入。 轻步到床边,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抹布,一把捏开驿卒的嘴,把抹布塞进去。 驿卒刚睡着不久,还没睡实,忽然被堵住嘴,惊慌失措睁开眼,恍惚看到一张鬼面具,一下子清醒过来,浑身都冒冷汗。 但他嘴被堵着,也说不出话,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顾蓉蓉扣住他肩膀,往床下一拖! 驿卒“哐”一声摔地上,后脑勺还被磕了一下,顿时头晕眼花。 顾蓉蓉拔出匕首,刀刃对准驿卒之间想摸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一切。 手指被连根切断,鲜血涌出,驿卒眼睛圆睁,痛得张大嘴,喉咙里发出声响,却出不了嘴。 顾蓉蓉把刃上的血他身上蹭了蹭,起身又到床边,刀尖挑着被子枕头一通找,在枕头里翻出个小钱袋。 也没管有多少,直接收走,驿卒疼得恍惚,但仍旧偏头看着这边。 顾蓉蓉走回来,一拳头揍在他腮边,他当场晕死过去。 干脆利索,顾蓉蓉仔细看看地上,没有留下血脚印,又原路返回,从后窗出去,关窗离去。 她刚回到屋里,另一条黑影又跃上房坡。 和她一样,从方才的后窗跳进屋内。 刚一落地,冷星赫就察觉不对劲,一屋子血腥气。 他握紧刀柄,慢步往前,借着一线月光,看到地上的驿卒。 人没死,手指被切断两根,再看床上,乱糟糟的,显然被翻过。 冷星赫讶然,转念一眼又明白过来,眼底浮现笑意。 垂眸看着驿卒——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打一顿。 但这么打,有点太便宜他了。 冷星赫拿起桌上半盏凉茶,泼向驿卒的脸。 驿卒被泼醒,睁眼就被疼痛席卷,而且模模糊糊看到一道影子,和刚才那个鬼脸的……好像还不是一个。 还没看清楚,冷星赫抓住他断指的那条手臂,一折。 “咔”骨头一声脆响。 他痛得眼前一黑,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冷星赫一手刀砍他脖颈一侧,又把他砍晕。 料理完,冷星赫从后窗走,去找顾蓉蓉。 他刚离开没多久,正门方向又有人来,侧耳听了一下,没有动静,抽刀轻轻别开屋门,闪身进屋。 目光先往床上一掠,没人! 紧接着就闻到血腥味,他顿时警铃大作,低头细看,见地上一人,正是驿卒。 上前仔细看,驿卒没死,就是晕了。 手指被切,手臂还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着,骨头八成是断了。 看来,在他之前,有人动过手了。 他想了想,老主人的吩咐是,要把此人教训一顿,至于此人有没有被别人先教训,那也不关他的事。 他出手也干脆,直接捶几拳,打断两根肋骨,然后从前门退走。 老宰辅还没睡,他和席述一间屋,本来他让席述在外屋,但席述不放心他,就睡在榻上。 席述抱着被子,低声嘀咕:“怎么还不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我就说了,这法子不行,您非得这么干,万一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你也太小看我手下的人了,”老宰辅往门口望,“再说,闹大就闹大,我怕谁?” “您是不怕,万一牵扯上……” 话没说完,有要敲门。 “进来!” 黑衣人闪身进屋,老宰辅急忙问:“情况如何?” “回主子,属下打断他两根肋骨。” “好,好,做得好!”老宰辅大赞。 “不过……” “不过什么?”席述追问,“被人发现了?” “这倒不是,是在属下之前,应该是有人动过手了,”黑衣人解释说,“他被切断手指,还被折断手臂。” 席述嘶一口气,想想就觉得疼,咬牙道:“该!” 老宰辅眯着眼睛:“会是谁干的?” 黑衣人摇头:“这属下不知,进去的时候,门完好无损,不过,还有后窗,也许是从后窗进去的。” 老宰辅摆摆手,让他退出去,随即盯住席述:“老实说,你和那小子有没有联系?” …… 冷星赫打个喷嚏,顾蓉蓉倒杯热水给他:“这么个角色还俩人出手,他也算是走运。” 冷星赫笑笑:“这种运估计他不想走,不过,是他自己招惹,纯粹活该。要不是怕麻烦多,我一刀就结果了他。” “不至于,”顾蓉蓉拿出一捧炒栗子,“杀这种人,伤了刀。” “不说他了,”冷星赫给她剥栗子壳,“老宰辅和你说了吗?他要干什么?怎么跟上咱们了?” “他说他要去岭南,本来就是四处游历,听说岭南不错,想去看看。” 冷星赫气笑:“岭南不错?” 岭南要不错的话,能成为流放之地吗? “你别说,”顾蓉蓉眯着眼睛,手里轻抚剑客的软毛,“岭南这会儿不怎么样,治理好的话,那可是好地方。” “能治理好吗?”冷星赫看着她的模样,眼中满是温柔,“若是能治理了,我们能安居乐业,倒也不错。” “天高皇帝远,能过安稳日子。” 顾蓉蓉看他一眼:“当然能,我自有办法,别说安居乐业,发家致富,甚至富可敌国都是有可能的。” 冷星赫笑意加深。 “怎么?你不信?” “不是,当然信,”冷星赫也觉得奇怪,要是别人说这种话,他肯定会觉得荒谬,无稽之谈,但顾蓉蓉不一样,她语气中的笃定和自信,会让他觉得,真有可能。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的字字是真。” 顾蓉蓉岔开话题:“闵州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冷星赫如数家珍:“闵州是座大城,繁华热闹,刺史姓薛,是个官场老手,在为官方面颇有研究,但在治理城中事务方面,就略逊一筹,不过,闵州向来无差错,城中事务,百姓生活也都算平稳。” “所以,朝廷和皇上,都不会特意想起闵州来。” “这就是高手啊,”顾蓉蓉赞叹,“既不会治理得太过出色,年年成为税收大户被朝中惦记,又不至于做得太差被皇上斥责,百姓日子过得去又不至于有怨言而影响官声。” “各方面把握得平衡,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到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做官即生意 冷星赫见顾蓉蓉有兴趣,接着往下说。 “堂老三的岳父,就是胡氏的父亲,在闵州做司户,掌管税收、纳粮和财政等等。” 顾蓉蓉微讶:“哟,这可是个肥缺。” “确实,胡家最早是商人,后来到胡四朝这里,他花钱捐官,才得了个五品,胡四朝擅钻营,一心只想升官。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又一心想搂财,到闵州之后,官职没升反倒降了些,但握在手里的实权和油水可非同一般。” 顾蓉蓉道:“花钱买官,就是把官当成生意来做,投资的钱,自然就想着往回捞,朝中无人做不了大官,那就做最有油水的官。” 冷星赫眼中闪过激赏:“正是如此。” “不过,我听说胡四朝这个人心胸狭窄,颇有些护短,否则也不会把胡氏养成那种骄纵的性子。到闵州之后,按照堂老三的性子,怕是要横生枝节。” “没事,”顾蓉蓉不以为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胡氏并非死于我手,我问心无愧。如果胡家非要把账赖到我头上,那我就真动动刀,也未尝不可。” 再说,胡四朝一定搜刮了不少不义之财,正好可以再让她收获一笔。 冷星赫也是给她提个醒,也不想让她太过担忧,反正他在,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时间不早,”顾蓉蓉说,“先到这儿,你赶紧回去休息。” 冷星赫摸摸鼻子,还有点不舍,但也知道顾蓉蓉一路辛苦,早该睡了。 “好,那你也快点睡,明天一早见。” 冷星赫退出房间,顾蓉蓉躺到床上,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冥冥之中,总觉得闵州会发生点什么。 意识进入空间,去水边逛逛,发现水边多了一小块田地,地里已经长出小绿苗苗,不知道是什么。 顾蓉蓉满心欢喜,真是不错,空间竟然有种田功能了! 以后她也能弄点种子,在田里种东西,走到哪都不用再担心吃不了饭。 手有余粮,心就不慌。 顾蓉蓉很高兴,观察着小苗苗,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过,空间出品,必是精品,慢慢等。 索性睡在空间,除了能休息,还能滋补元神,全方面迅速恢复。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顾蓉蓉一早是被吵醒的。 还没起,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冷知棠也轻拍她的窗。 “二嫂,你醒了吗?” 顾蓉蓉过去开窗:“怎么了?” 冷知棠眼睛也还有点肿,但此时透着笑意和兴奋,压低声音说:“那边闹开锅了,那个驿卒,被打得可惨了。” 顾蓉蓉往驿卒房间的方向看一眼,示意冷知棠进屋来。 冷知棠回身就把门关上,拉住顾蓉蓉:“二嫂,是不是你?” 顾蓉蓉打个哈欠:“什么是不是我?” “就是打他的那个人呀。”冷知棠小声说,“你昨天晚上还说,不会受人欺负。” 顾蓉蓉似笑非笑,拿出两锭银子:“喏,拿去,晚上应该可以到闵州,给你买零嘴用。” 冷知棠眼睛微睁,满满都是喜色,声音压得更低:“哪来的?是不是……” 顾蓉蓉手指捏住她的嘴唇:“看破不说破。” 冷知棠“呜呜”点头。 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吴差官喝斥着让犯人都出去,排成队,顾蓉蓉打着哈欠,带冷知棠也出屋,到外面和王妃打个照面,眼神一撞,心照不宣。 冷星赫和老宰辅也都起了,推开窗子往外看。 席述问道:“发生何事?” 吴差官回头扫他一眼,满是审视:“昨天晚上,你们在哪?” 席述指指房间:“当然是在睡觉,不然能在哪?” “可有人证?从几时到几时?中间可有出来过?”吴官差追问。 席述漫不经心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审问我们?我们身犯何罪,律犯哪条?” 吴差官哼道:“别和我逞什么口舌,驿站中发生恶性伤人事件,每个人都有嫌疑,全部都要审问,你们,也不例外!” 顾蓉蓉接过话来问道:“吴差官,不知道是什么恶性伤人事件?伤了谁?” 吴差官扭头又看她,见她目光清亮,似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但不知为何,吴差官总觉得,这事儿和她脱不了干系。 “你不知?” 顾蓉蓉干脆利索:“不知。” 顾文楼房间的窗子打开,目光阴冷盯过来:“每个人都要审问!谁若是知情不报,那就三天别吃饭。” 顾蓉蓉扬声道:“顾大人,如此决定,莫不是伤了你的亲戚?” 顾文楼抿唇,阴鸷的眼神如蛇,顾蓉蓉嘴角带笑,坦然回视。 在顾文楼眼中,这无异于挑衅。 “把伤者抬出来,让他一一认看!”他冷喝道。 驿站的人和官差一起,把那个受伤的驿卒抬出来。 这家伙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胳膊的断骨和两根肋骨还没有接好,浑身都是青紫,眼睛被打成乌眼青,看着吓人又可笑。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成了这样,不知情的人都吓一跳,面面相觑。 老宰辅站在窗边巴巴看,把人抬着过他窗口的时候,瞧得特别仔细,忍不住嘬嘬牙。 看着就疼。 该! 驿卒被抬着在众人中走了一圈儿,他现在疼得脑子混乱,就算是不混乱,昨天晚上顾蓉蓉是戴着面具,他也认不出来。 冷星赫是蒙面,老宰辅的手下也是,更何况人根本就没在这儿。 来回又转两圈,依旧认不出。 顾文楼心里暗骂,这事儿摆明和顾蓉蓉有关,这个废物却认不出,简直岂有此理! 这么一拖拉,出发的时间也耽误了,人也没找出来。 顾文楼也不可能为一个驿卒,拖慢队伍速度,或是真迟了,他也要负责任的。 叫过吴差官,吩咐几句,此事他们不再管,赶紧上路。 驿卒有苦说不出,他们没来之前,都好好的,他们就住一晚上,就出这档子事,现在倒好,他们还就这么走了。 驿卒眼泪流出来,拉着小队长的手道:“李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打我的人,一定就在他们中间!” “你放心,我来想办法!” 第一百九十七章 路断 早上时间被耽误,顾文楼就没让大家吃早膳,一路连赶路带饿,快到中午时,大部分人都头晕眼花。 老宰辅在马车里晃来晃去,也晃得难受。 “这个顾文楼,真不是东西,这么辛苦地赶路,早上还不让吃饭,他自己倒躲在马车里,哼!” 席述挑帘往外看:“这家伙确实不怎么样,看样子,他是想让队伍今天晚上赶到闵州。” “那可得抓紧,唉,又是劳累的一天,”老宰辅也往外看,眼角余光又看到席述手里的干粮。 “你别吃了,一会儿中午问问她们吃不吃。” 席述无奈:“老祖宗,她们的伙食比咱们好,你就别操心人家了。” “让你别吃就别吃,昨天好那是偶尔,她们能有多少东西?等到闵州,你备些东西,被褥什么的也备一些。” 席述盯着外面,没有说话。 老宰辅捅他一下:“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席述喃喃道:“老祖宗,我们可能遇见麻烦了。” 与此同时,顾蓉蓉也发现了。 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忽然倒下来一块,连树带山石,“轰隆”巨响着,如巨龙咆哮。 虽然还隔着远,但看得真切,他们所站的地面都在随之颤动。 顾蓉蓉也吓了一跳,首先第一怀疑是不是地震山洪什么的,很快发现不是。 再或者,这是什么仪式?祭天?这不年又不节的。 顾蓉蓉对这个社会的了解还不够深,问王妃和冷知棠:“那是什么?” 冷知棠脸上满是惊愕,摇头不语。 王妃蹙眉:“莫不是山崩了?” 看来她们也不知道。 顾文楼的马车也停住,他吩咐道:“去前面打探一下。” 吴差官领带,亲自带人前去,其它人也得以休息片刻。 老宰辅吩咐席述:“你赶紧去,给他们点干粮。” 席述拿上东西过去,顾蓉蓉正给冷知棠和王妃分卤肉和鸡蛋。 这些是之前卤好的,她放在空间里,也不用担心放坏,吃的时候直接拿出来。 见席述过来,顾蓉蓉递给他一些:“吃吗?” 席述:“……” 默默收下,把干粮又带回来。 老宰辅正想骂他,远处吴差官又带人跑回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都有点嘶哑。 “顾大人,不……不好了!” 众人都被这一嗓子喊得一激凌,心都提起来。 顾文楼问:“发生何事?” 吴差官道:“那边……山崩了,树也倒下来,把中间的山路,给……堵死了!” “啊!”众人一片惊呼。 顾文楼的脸色也登时难看。 山路被堵死,还是山体崩塌所致,这可不是能很快修好的,别说行期不能耽误太久,就是近在上前的闵州,他们也去不了了 闵州进不去,又不能回头,已经走了半日,最近的也就是昨天晚上住的驿站,断然不能带着人又退回去。 顾文楼沉吟半晌:“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队伍前进,到近前看看!” 目前来看,也只能这么办。 顾蓉蓉记着冷星赫的话,那条山道,就是去闵州的必经之路,根本没有别的路。 她隐约觉得,这山体崩塌的时机有点太巧。 正巧就是他们要过去的时候。 是巧合吗? 还没到近前,就有不少人开始惊呼。 这么大的石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还有许多碎石,有的还在不停往下掉,发现巨大声响。 两棵大树也从上面掉下,粗壮树干,巨大山石,把道路整个拦住堵死。 就这阵仗,别说是他们这些人,就是来百十来号人的军队,没个几天也休想把路通好。 顾文楼面沉似水,心中焦急,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一时间大家都四顾无言,谁也没说话。 难道这几日,就要一直在野地里吗? 不只犯人,吴差官他们也很慌。 别的不说,只说随身带的粮食就不多,在驿站的时候幸亏吃的是驿站的东西,否则现在更少。 本来就是想着马上到闵州,到时候再补充,如料想…… 顾蓉蓉观察着他们的神色,惊讶、懊恼、无奈,众多表情交织在一起,不像作假。 看来,这的确是算是意外,他们也不知情。 顾文楼简直头疼:“先就地休息,派几个人过去看看,能否尽快收拾出一条窄道来。” “是!” 顾蓉蓉正想过去看,顾文楼道:“顾蓉蓉,你要做什么?不会想跑吧?” “我能跑去哪?要跑早跑了,”顾蓉蓉不以为然,“大人还是让我过去问问,没准我有办法呢?” 顾文楼盯着她背影,最终还是没叫住她。 顾蓉蓉到近前,没立即靠太近,仰头看山。 这是条山道,两边是山,若是中间走人,两边埋伏…… 有点像凤凰岭那段山路的地形。 顾蓉蓉捡起一块碎石,眉头微蹙,这种石头坚硬,不是随便就能崩的那种,长的树木也都是常年累月的扒在山石间,不是见风一吹就倒的。 可它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 正凝眸细看,冷星赫声音从身后响起:“这树非正常断裂。” 顾蓉蓉正看的,也是这一点。 大树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根系发达,扎于山石峭壁之间,应该是生命力极其旺盛,不会轻易掉下才对。 忽然,顾蓉蓉发现,这在树干最低处,树断开的地方,有一道切口,整齐,其它的地方有断裂的痕迹。 “没错,”顾蓉蓉俯身,手指掠过切口,“应该是有人事先弄断一部分,再把山石和树一并扔下,巨大力往下冲,树断,露出自然断口,如果不细看,还真瞧不出端倪。”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而为,”冷星赫环视四周,低声提醒,“无论如何,一定要小心些,不知道他们是谁,要干什么。” “好,明白,”顾蓉蓉又看看另一棵大树,两者交叉而落,互相搭在一处,“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另一棵树,也是如此。 “不论他们要干什么,总归是冲着我们来的,”顾蓉蓉语气森然,“只要他们敢来,我就不会客气。” 第一百九十八章 邀请 顾文楼命令大家在原地休整,不可随意走动。 除此之外,暂时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吴差官带人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小路,他可不想去山塌的那条路道,万一再滚下什么东西,非要他的命不可。 现在的顾文楼就和个炸药桶差不多,他也不想伺候,本来想着马上熬到闵州,赶紧找个女子,他也能解脱,现在又出这档子事。 正烦躁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个人。 此人穿着布衣,腰间随意扎着一条带子,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手里拎着个砍柴刀,身后背着一捆柴。 吴官差一见此人就知道他是当地人,心头顿时一喜。 “劳驾,”他说话也客气,“请问,这山里还有其它的路去闵州吗?” 砍柴人打量他,见他穿官衣,先多几分畏惧,后退两步道:“我不知道。” 吴差官赶紧解释:“你别害怕,我们不随便抓人,前面山塌了,路被堵,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别的道。” 砍柴人惊愕:“山榻了?” “正是。” 砍柴人撒腿快速往前跑几步,吴差官他们也在后面跟上。 顾蓉蓉坐在石头上,看着被堵的山道,现在还有碎石在往下落,顾文楼吩咐了几次让过去清理一下,也没人敢靠太近。 冷星赫在她身边,一边咳嗽一边说:“目前来看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顾蓉蓉低声道:“不急,如果真是天灾,倒真该发愁,可现在确认不是,那该急的就不是我们。” 冷星赫点头:“是极。” 两人低声说话,冷知棠在不远处撅嘴,想过来看看,被王妃拉住。 顾蓉蓉道:“行了,没事回马车里歇着吧,要不然看看地图,你再留在这儿,你妹妹可不高兴了。” 冷星赫无奈:“没事,现在有母亲看着她。” 话音刚落,老宰辅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病友,你身体不适,咳成这样,怎么还不回车里休息?小心吹了风,病得更严重。” 冷星赫:“……” 得,控制了一个小的,又来一个老的。 顾蓉蓉抿唇忍住笑:“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宰辅其实没什么事,她一问,又捂上胸口:“别说,之前还不错,现在被风一吹呀,还真有点不得劲儿。” 说罢,拍拍冷星赫肩膀:“我就说,吹风得犯病,走吧,病友。” 冷星赫被强迫拎起身,回到马车边。 老宰辅往他马车里看一眼:“马车布置得不错,好好歇着吧,病人嘛,就该少说少动多休息。” 冷慢慢在一旁给马刷毛,听到这话,轻哼一声。 老宰辅看他:“你哼什么?” 冷慢慢本来不想说话,但一想现在这动静,扯嘴角笑笑,小声说:“什么也没哼~就是想哼~” 他说得又慢,声音又细,老宰辅眼睛微睁,瞳孔中闪过错愕,一言不发地走了。 席述见他回来,脸色不太好,纳闷道:“谁惹您了?” 老宰辅清清嗓子,低声说:“那个病友,我看他对那丫头不一般,那丫头一点防备这心都没有,我刚才把那小子拎回马车,他那个车夫……” 他脸色越发难看,席述莫名其妙:“车夫怎么了?” “他……” 话没说完,听到脚步声响,砍柴人跑向那条山道,后面跟着吴差官等人。 顾蓉蓉正暗自偷笑,扭头看到砍柴人,笑容收敛,目光探究。 砍柴人气喘吁吁:“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文楼在马车中问:“干什么的?” 吴差官上前回答:“回大人,此人是属下遇见的一个砍柴的,应该是本地人,或许知道其它的路。” “带过来问问。” 吴差官上前对砍柴人道:“我们大人有话想问,能否借一步说话?” 砍柴人面露急色,但还是跟着他到马车边。 “你是本地人吗?”顾文楼问。 “是,我就是附近村里的,平时砍柴为生,有时候住村里,有时候就干脆在山洞里。” 顾文楼微喜:“这周围有村子和山洞?” “有啊,闵州城距离这里近,城外的村子自然也不少,那边是山,山中自然有山洞。” “那你可知道,去闵州有没有什么别的路?” 其它人也都慢慢围拢过来,把这个砍柴人当成唯一的希望。 砍柴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没有,这条山道就是去闵州的必经之路,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路。” 众人顿时面露失望,顾蓉蓉站在人群中,不动声色。 砍柴人话锋一转:“不过,这里离我们村不远,我可以回去叫人帮忙,这时平时也有这种情况,不过,这次比较严重,不过,人多力量在,我们村的人也都有工具,应该很快能让路畅通。” 众人又面露喜色,总算有个好消息。 “大概需要多久?”顾文楼问。 “看这情况,最快也得两天。”砍柴人憨厚一笑,“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要不是嫌弃的话,可以去我们村暂住。” 这倒是挺好,可以休息两天,吃的问题也能解决,只要手里有点余钱,付点钱应该就可以。 众人都看向顾文楼,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得看他的意思。 顾文楼也不想宿在野外,虽然他有马车,不用睡地,但这些人总得顾及一下,倒不是想管他们的死活,而是这一路上已经死了几个,再有损伤,到岭南怕是不好交代。 本来他就因为这趟差损失太多,若是再办不好,那…… 思及此,顾文楼点头:“也好。” 众人欣喜,悬着的心松下来。 顾蓉蓉眼中掠过几丝冷笑,转头看冷星赫,两人目光一撞又各自别开。 顾文楼一声令下,队伍随着砍柴人调转方向走。 顾蓉蓉拿出两颗药丸,递给王妃和冷知棠。 “把这个吃了。” 冷知棠闻着有股药香,知道不是糖,吞下去才问:“二嫂,这是什么?” “解毒的药,”顾蓉蓉低声说,“稍后多加留神,如果有什么异常,看周围的人什么样,就学什么样。” 王妃脸色微变,冷知棠也瞪圆眼睛。 “二嫂,我们会有危险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入住 顾蓉蓉看冷知棠一眼,拍拍她手。 “没事,以防万一,陌生的村子,陌生的人,总归要多加小心,我们之前在福禄村,没忘吧?” 冷知棠连连点头:“好,我听二嫂的。” 王妃也郑重点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顾蓉蓉猜到她的想法,低声说:“此药虽可解百毒,但并不合适大公子用,他身体弱,怕是受不住,您放心,若是有什么异常,寻常的迷药晕一晕醒来之后也没事。” 王妃:“……”行吧。 顾蓉蓉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砍柴人身上。 走了约摸四五里,他在前面停下,指前面一棵树:“大人,那就是村口了。” 顾蓉蓉凝眸看,见那边树下有一块碑牌,书写三个字:蕴宝村。 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个村名。 村子里挺安静,街上人也不多,砍柴人引着大家入村,顾蓉蓉指间微微洒落一点粉末。 砍柴人在一座小庙前停住:“大家就先在这里休息吧,从这进去,小庙虽然不大,但你们挤一挤是没问题的。院子里也能支锅做饭。” 他笑了笑:“对了,提醒大家一下,在这里不能杀生。” 人群中有人问:“我们能跟你们买点吃的吗?够两天的就行,最简单的!” 砍柴人略一思索:“行,我去和其它人商量一下,现在正值秋季,大家家里都有余粮。” 人群不少人松口气,别的都好说,有吃的能解决温饱就好。 马车进不去,就都停在外面,正好庙后面有草有小树林,拴马在此处,喂马都省了。 顾蓉蓉跟在人群中进入小庙,庙的确不大,都不分什么前殿后院,中间屋子有佛像,两边各挂一间屋子,再就是东西各有两间厢房。 有佛像的不好住人,顾文楼独占东面那间屋,西边那间几个差官合住。 剩下的犯人只能住东西厢房。 地方不够,顾蓉蓉和王妃、冷知棠也和大家一起打地铺,不过,其它人也和她们凑得太近,拉开一段距离。 总处是都住下,不必睡野地。 顾蓉蓉安置好,到外面观察情况。 冷星赫和冷慢慢没住进来,他想的是顾蓉蓉在里面,他和冷慢慢在外面,若有什么事,里外都能尽快发现,彼此照应。 老宰辅本来想住进来,但席述进来看了一圈儿,又退出去,提议睡马车。 老宰辅当即就苦脸:“我这把老骨头,睡马车上,不硌死我?” “住进去,打地铺,和那么多人一起,您行吗?而且地上也不软。” 老宰辅无从反驳。 正郁闷,顾蓉蓉抱着个垫子过来:“地上是不行,在车里铺上这个,会好一些。” 老宰辅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垫子?从未见过。” 顾蓉蓉点头:“这是特质的,自己试,慢慢体会吧。” 气垫铺上,老宰辅身子一挨到,就眉开眼笑:“哎,不错哎,真是不错,我白天要是铺上,也不至于颠得难受。” 他凑过来:“这个能不能送我?” 顾蓉蓉毫不犹豫:“行啊。” “啊,那可真是……” “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顾蓉蓉道:“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再说,您别赖帐就行。” “那不能,老头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宰辅一捅席述,“你作个见证!” 顾蓉蓉笑容微收,低声说:“我还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老宰辅也压低声音:“什么事?我说。” “你们夜里别睡得太死,注意警醒些,另外,别人给的东西,不要随意乱吃。” 老宰辅和席述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禁紧张:“你是说……这村子里……” “还不能确定,但小心总没坏处,”顾蓉蓉拿一支信号箭给他们,“这个收好,放在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老宰辅接过:“行。” 看他这一脸严肃认真样儿,顾蓉蓉有点想笑,有冷星赫和冷慢慢在附近,不会让他们有危险,但这话不能明说,还得让他们自己警醒才更好。 顾蓉蓉也给冷星赫一张床垫,冷星赫记得她晚上睡帐篷时,就是用的这种垫子,现在看到她给了自己,心头微暖。 但还是拒绝道:“我没事,哪里都能睡,你们打地铺,还是你睡。” “放心,我们还有,不止一块。”顾蓉蓉拿颗药丸给他,“解百毒的药,你不用吃了,给慢慢。” “好。” 冷星赫嗓音温柔:“你在里面也要多加小心。” 其实他打定主意,等到夜深,就去房坡上,这样里外都能看到。 顾蓉蓉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你在车里安生呆着,不要乱动,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实力,万一你先泄露你的身法,他们认准你是个高手,直接围攻,那里面有危险你也无暇救。” 冷星赫凛然:“放心,我会在车里,听你的。” 顾蓉蓉环顾四周:“看出什么古怪了吗?这个村子。” 冷星赫说:“人少了些,安静了些。” 老宰辅慢悠悠过来,小声说:“这好办,等到做饭的时候,看看村里有多少人家冒炊烟就可知晓。” 他摸着胡子自夸:“老夫虽然没有闯过江湖,但年轻时也曾游历过,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年轻人,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他扫一眼冷星赫车里的垫子,心里哼一声。 这小子,果然是图谋不轨,究竟用了什么招术,竟然让这么聪明的丫头对他百般照顾? 顾蓉蓉正欲说话,听到有脚步声渐近,又止住不言。 不多时,砍柴人带着个老者过来,似是要进庙里,看到他们在这边,又走过来打招呼。 砍柴人笑容憨厚:“把马拴在这里就行,不用时时看着。” 看到几人似要睡在车上,诧异道:“怎么,里面睡的地方不够吗?要不然,我去问问村里有闲置房间的,看能否让你们住?” “不用。” “不必。” “好啊!” 几个人异口不同声。 顾蓉蓉笑眯眯地说:“我觉得不错,兄台,我看你人挺好,热心地忙前忙后,不知你家有没有空房间?” 第二百章 戒备 顾蓉蓉问的直接,砍柴人一愣。 “有吗?兄台。” 砍柴人迟疑一下道:“有是有,就是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只有两间房子,一间外屋,一间里屋,厢房都已经破坏不堪。” “屋顶都塌了。” 顾蓉蓉微叹:“是这样,好可惜。” “那算了,”冷星赫接过话说,“我们就在马车里,一样的。” 砍柴人也不再坚持,怕顾蓉蓉再说出什么让他没法接的话来。 “这位是我们村的里正,听说大家在这里住,粮食不多,特意过来看看。” 老者穿一身布袍,点点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稍后就弄点米过来,这两天的应该是够的。” “那真是多谢了,”顾蓉蓉语带感激,“那您觉得,两天路能修好吗?” 老者笑笑,眼角纹路散开:“应该没问题,我们村里有工具,收拾山路也有经验,你们放心。” 砍柴人看看院子方向:“我们先去见见差官大人吧,把情况说一下。” 两人告辞,往庙里走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往边上走了走。 “你觉得怎么样?”顾蓉蓉问。 冷星赫眸底凉意森然:“都有问题。我们之前说过的,路被堵,最早出现的,八成就是下手的人,他不但出现了,还带我们来村子里,这村中必有古怪。” “既然村里有古怪,那里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冷星赫目光微深:“蓉蓉,这次情况不同,不同上次在山中,这次我们是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要时时处处小心。” “我知道,”顾蓉蓉点头,若有所思。 “你觉得他们俩如何?”冷星赫猜测,她或许有别的看法。 “我在想,砍柴人的手,他应该惯用左手,”顾蓉蓉回想,“手上茧,还有挂刀的方向,如果一旦交手,要格外留神。” “另外,他的靴子,第一次他出现时,靴尖有点泥,但那不是一般的泥,粘性大,颜色红,是土层被深挖一些之后才会有的。” “刚才里正穿的也是靴子,鞋尖上沾着碎石沫,”顾蓉蓉神情讥讽,“他们村里人过着什么日子,有余粮,一个砍柴的和一个老头儿,日常能穿靴子。” 冷星赫眉梢微挑,赞赏道:“你总是能看到细微处。” 顾蓉蓉心说那是自然,本来就是凭这个胜人一筹的。 “你刚才,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也对,也不全对,”顾蓉蓉眼中满是狡黠,“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们也算在暗处。” 冷星赫笑意慢慢散开,目光温柔注视:“是极,你说得对。” 俩人正要继续说,老宰辅走过来,清清嗓子道:“病友,你咳嗽好像好点了?” 冷星赫:“……其实还没好。” “没好就赶紧去歇着吧,难得今天不必赶路,”老宰辅催促,“正好,我那孙儿正闲得无聊,想与人聊聊天,你和他正好说一说。” 席述:“……” 老宰辅把冷星赫扯到席述身边,又跑到颜如玉面前。 “姑娘,我还有点病方面的事,想和你说一说。” 顾蓉蓉好气又好笑:“那行,您说,哪不舒服?” 老宰辅手捂着胸口:“这儿,就是……上面犯病的时候,感觉有点,刺刺的,像针扎,后来又有点像火烧。” 顾蓉蓉拧眉思索,神色严肃:“您有没有听说过,相由心生,病也一样,否则怎么会有心病这一说?思虑太多,总会有所损伤。” “所以,还是把心放宽些,目光看远些,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管。” 老宰辅一手捂心,一手摸胡子,思索半晌道:“你这话,乍一听有理,但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在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顾蓉蓉忍住笑:“您自己悟。” “哎,我说。” 顾蓉蓉转身走,老宰辅追两步,剑客从顾蓉蓉怀中钻出来,趴在她肩膀上,冲着老宰辅哈气。 老宰辅吓一跳,立时停住,之前还没真没有注意。 这小东西是什么? 一迟愣的功夫,顾蓉蓉已经进庙。 正好看到砍柴人和老里正从顾文楼的房间出来。 吴差官亲自送他们。 砍柴人道:“官爷留步,米粮稍后送来。” “好,有劳。” 吴差官也难得的客气,寻常时,这些人可入不了他的眼。 砍柴人看到顾蓉蓉,热情中又带着虚假和戒备。 “这就走了?”顾蓉蓉微颔首,“不多聊会儿?” “……不了,我们去拉米来。” “晚上一起来吃饭吧,”顾蓉蓉比他还热情,“让出了粮食的人家都来,大家也好聚一下,表示一下感谢。” “谢就不用了,你们也不容易,”里正说,“我们村的人睡得早,天不黑就吃饭,天一擦黑就睡觉,省灯油省蜡。” “真会过日子,”顾蓉蓉赞叹,“难怪能过得好。要不我们找几个年轻人跟你们一起去拉粮?” “不必,”里正拒绝,“大家也是要凑一凑,还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先走了。” 两人说罢,迅速离开,顾蓉蓉无声冷笑。 道行也太低了,几句话不招架不住。 她转身去见王妃,王妃和冷知棠铺好地铺,正在上面做衣裳。 见顾蓉蓉来,冷知棠让出块地方给她。 “二嫂,快坐!” “可发现什么了?”王妃看一下四周无人注意,低声问。 “别太担心,”顾蓉蓉安慰,“注意防备就是,不吃他们的东西,不随意走动,一时也无妨。” “好,”王妃看冷知棠一眼,猜到顾蓉蓉是没完全说明,以免冷知棠紧张。 时至中午,也不见他们把米送来,不过,每家都还有剩下的,也不必担心这顿没得吃。 顾蓉蓉不动声色,小平板车还有,她空间更是无数,就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要怎么作妖。 中午时分,正该是村子里炊烟袅袅的时候,顾蓉蓉站庙外,远村里眺望,却不见几处冒烟的。 一下午相安无事,平时劳累奔波,乍一停下来,都想好好休息,睡睡觉。 顾蓉蓉闭目养神,守着冷知棠和王妃做衣服,倒也舒坦。 直到天暗掌灯,开始准备晚膳时,庙门外响起车轮声。 来了。 第二百零一章 出手 顾蓉蓉所料不错,来的正是砍柴人,这次里正没来,他带着几个年轻男人,推着几辆独轮车,上面搭着几袋子米。 推车进院,吴差官带人迎上来,说过几句客套话,安排人把粮食搬下来。 “抱歉,来得有点晚了,有些人家白天忙,顾不上,现在家里才有人,这才赶紧送了来。” “这些都是今年的新米,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砍柴人一边说,一边又拎下个篮子,里面放着些鸡蛋:“这些也给你们吧,不算多,别介意。” 吴差官也有段日子没吃鸡蛋了,接过篮子又道几声谢,吩咐人就用新米做饭。 顾蓉蓉暗自皱眉,这个姓吴的,真是蠢得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粮食放下,砍柴人又带人退走,临行时还去马车边见了冷星赫他们。 “我们送了粮来,大家都在里面煮粥吃,你们也一起去吃吧!” 老宰辅正要开口,冷星赫抢先道:“好,有劳告知。” 砍柴人走了,老宰辅打量冷星赫:“真要去吃?” 那丫头可说了,不让吃。 冷星赫说:“不去,我诓他的。” “不过,”冷星赫压低声音,“今天晚上怕是不太平,您早点休息,在马车里别出来。” 老宰辅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话?让老夫做缩头乌龟?那不能够!老夫本来就是要闯荡江湖的,什么波谲云诡的风浪没有见过?会怕区区一个蕴宝村?” 冷星赫噎口气,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这种话,忍不住咳嗽几声——这次是真咳嗽,不是装的。 席述也尴尬地要死,扯他回车里,小声道:“您歇着吧!垫子都放好了,赶紧歇。” 老宰辅哼一声,摸摸垫子,真是怪舒坦的,罢了,就躺一躺好了。 冷星赫见他马车放下帘子,重重吐口气,以前知道老宰辅在朝堂上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三寸不烂之舌,能力战御史台所有言官,也见过他把皇帝气得脸色发白。 但,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退朝归野,性格也变得如此狂野,完全没有之前的半点庄重贵气。 就和站在乡野地头,跳脚骂街的小老头儿没有半点区别。 冷星赫好笑地摇摇头,也进马车。 顾蓉蓉给了他一些吃的,包括上回的面条,只可惜没有热水,吃不成。 不过,他也想好好留着,让老实辅看到,八成又得想法抢走。 外面安静,庙里热闹,树林里的光线先暗,黑暗中,庙里的声音听得越发清晰。 冷星赫闭目细听,恍若都能听到洗碗说笑的声音。 饭,吃完了。 时间一点点流走,今天晚上月光黯淡,被云层遮得严实,树林里的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冷星赫心说,月黑风高,的确是个不错的杀人夜。 但他觉得,对方阻路,引诱他们至此,又送上粮食,不是为了晚上直接杀掉这么简单。 要杀,在阻路的时候埋伏,也不必费这般周折。 心里想着这些念头,忽感有些不太对。 方才院子里还能听到说笑声,现在,没有了。 一切都很静,静得有点太过了。 冷星赫立即眼开眼睛,手搭上身侧的剑。 随即,听到冷慢慢在外面手指轻弹车壁两下。 这是他们主仆之间的暗号,有敌情。 果然有人来了! 冷慢慢坐在驾驶位上,闭眼靠着车,似是睡着了。 冷星赫在车里也没有出声。 老宰辅那辆车里,他躺着,席述坐着看书,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他们的车夫也和冷慢慢一样,靠着车,抱着鞭子,没睁眼。 来的是三个人,身材高挑,走路时微探着腰,脚步极轻,鬼鬼祟祟。 他们手里提着刀,闪着寒光。 顺利摸到马车前,为首的人一打手势,让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处理一辆马车。 左边黑影到冷星赫的车前,刚凑上去,准备一刀结果冷慢慢,刀刚一法,冷慢慢打个哈欠,腿一伸,正踢在黑影小腹上。 黑影扑通一声摔倒,刀差点脱手。 黑影痛也不敢哼,咬咬牙继续冲。 刚到近前,想一刀结果冷慢慢,冷慢慢伸两根手指,捏住他的手腕,顿时,他似被铁钳子狠狠钳住,不能再动半分毫。 冷慢慢睁开眼,小眼睛在夜色中也闪着冷意。 “唱哪一出这是?谁让你们来的?” …… 庙中,顾蓉蓉倒在垫子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着进来开始搬人的人,他们穿着劲装,脚上也是靴子,和砍柴人和里正的是相同款。 顾蓉蓉心里有数,看起来,这些人与幕后主使一定有关。 他们把人都一一抬出去,连官差都没有放过,很快就轮到王妃和冷知棠。 她们俩不是真晕,是察觉到别人晕了,这才装晕。 王妃还好,冷知棠紧张得很,刚开始眼皮都忍不住轻颤。 好在光线暗,也没人细看,轮到顾蓉蓉,顾蓉蓉丝毫没有反抗,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不过,抬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手指被什么水点弄得湿了一下。 但细看又没有了。 大约是晚上的露水罢。 无人放在心上。 暗色中,顾蓉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 有人低声说:“风哥,装好车了,现在走吗?” “嗯,先走,不用等大行他们,马车那边的几人能带就带,不能带就直接杀了,那五个人,一个是老头子,没什么用处,还有一个是病鬼,活不了几天,也没用。反正马车到手,也稳赚。” “是,还是风哥想得周到,那我们先把这些人拉到洞口?等您回来发落。” “嗯,去吧。” 顾蓉蓉听得出来,那个“风哥”,就是砍柴人的声音。 马车一晃顾蓉蓉感觉到车身晃动,缓缓往前走。 看来,他们这些人的确有大秘密,而且还兵分两路,一路来迷倒他们,把他们装走,另一路,去杀冷星赫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那怎么样,不过,想来应该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此时,马车边,血腥味浓郁,两具尸首倒地。 第二百零二章 忘忧坡 冷星赫挑帘出马车,看着仅剩的那名黑衣人。 “谁让你来的?” 黑衣人咬牙:“我是不会说的!” 老宰辅吞一口唾沫,用力握着车帘,脸色有点难看。 席述也额头冒汗,以往都是救人,杀人还是头一回——虽然也不是他杀的。 冷星赫淡淡道:“不说也没关系,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 他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吩咐冷慢慢:“杀了吧。” 冷慢慢闻令而动,胖胖的身体分外灵活。 不出两招,手指就搭在黑衣喉咙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黑衣人声音都变了:“我说,我说!” 冷星赫微挑眉,黑衣人赶紧道:“是风哥,风哥让我们来的!” 冷星赫不说话,黑衣人生怕丧失生机,继续交代:“我们兵分两路,我们三个来杀你们夺马车,另外的人去庙里,带走那些人。” “带他们去哪?” “去……去山里矿洞。” 又是矿洞。 冷星赫心尖微动,上次和顾蓉蓉一起去山里,也是矿洞。 不过,那次扑了个空,这次遇见幕后之人了。 “带路!” 冷星赫让黑衣人带路,他快步跟上,老宰辅赶紧也下马车。 “我们,我们也去救人。” 冷星赫倒没指望他能救人,只不过,也不知道敌对人现在有多少,是否都藏在一处,要是这边一走,那边再来一拨,老宰辅的安全还真无法保证。 他略一思索,老宰辅以为他怕自己是累赘,赶紧小声说:“你不要小看老夫,老夫也有手下,只是没有在这。” 老宰辅摸着胡子又道:“倒是你,病怏怏的,老夫还没有嫌弃你。” 冷星赫:“……” “罢了,跟着一起走吧。” 没时间多说别的,冷星赫只能带上他们俩。 “把袍角掖上去,”冷星赫教他们,“这样动作快,走山路不会挂衣服,注意路边碎石,不要踩。” 老宰辅无从反驳,席述自己弄完赶紧帮着他弄,心里纳闷,冷星赫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看着也没那么弱了。 老宰辅的车夫也跟上,一行五人,让黑衣人在前面带路。 …… 顾蓉蓉躺在车上,眼睛慢慢睁开,目光所及之处,是山间夜里的星空。 夜幕如深蓝丝绒,星子似钻,点缀其上,夜风拂过树梢,月亮似挂在梢尖。 顾蓉蓉心想,这夜色还怪美的。 小车摇摇晃晃,一边走,小车底下有淡淡银色粉末飘下。 香气淡得近乎于无,推车的人无一察觉。 约摸半个时辰,小车停下,顾蓉蓉又闭上眼睛。 “行了,点香吧!”风哥道。 顾蓉蓉眸子微眯,见有人拿着一把点燃的香过来,在晕倒的众人面前转了几圈。 这香燃起来烟雾有点大,没一会儿就烟雾缭绕,陆陆续续有人咳嗽起来。 顾蓉蓉摒住呼吸,猜测这香应该就是解药。 果然,不多时,昏迷的众人陆续醒来。 一睁眼,都是茫然的。 原来是在庙里,睁眼却是荒山野岭。 “这是哪?” “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 冷知棠和王妃也趁机“醒”了,低声问顾蓉蓉:“你没事吧?我们这是被带到山里来了,他们定不怀好意!” 顾蓉蓉提醒:“我没事,先随机应变,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两人点点头,一言不发。 等众人都醒了,风哥走到众人面前,借着火光,都看清他的脸。 吴差官道:“哎,是你!这是哪,是你带我们来的?” “不错,这里叫忘忧坡,”风哥大声说,“我取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诗意?以后这就是你们要常呆的地方,忘了原来的家乡,忘了本来要去的地方,安心留在这里。” 吴差官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差官,奉圣旨押送他们去岭南,如何能够留在这里?荒谬!” “赶紧送我们下山!” 风哥迈步到他近前,浅浅一笑,随即鞭子一甩,正抽在吴差官脸上,顿起一条红印。 吴差官万万没想到,更没有防备,这一个打得那叫一个结实。 他惊愕捂住脸:“你敢打我?!” “你他娘的敢打我?” 吴差官压抑了许多天,对顾文楼不敢发脾气,对一个村民根本不想忍。 他唰一下子拔出腰刀,怒视风哥。 “老子宰了你!” 不只他,其它的差官也纷纷拔刀。 顾蓉蓉不慌不忙看戏,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风哥这一鞭子,可不止是为抽吴差官一下,而是为了立威。 范骠和范忠两叔侄距离顾蓉蓉近,顾蓉蓉给范忠递个眼色,示意他别太靠前。 这个时候,枪打的就是出头鸟。 这叔侄俩人不错,顾蓉蓉也乐意帮他们一把。 范忠看懂了顾蓉蓉的意思,按住范骠,两人没太靠前。 果不其然,风哥嗤笑一声,压根没把吴差官的威胁放在眼里。 反手“啪”又给他一鞭子。 吴差官像被点着的炮仗,腾一下子就炸了,也管不了许多,挥刀就砍上去。 风哥不慌不忙,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砍过来。 顾蓉蓉眸子微缩,绝对有诈! “唔!”吴差官还没到近前,刀都没挨到风哥的边儿,突然一手捂着胸口,手里的刀也抓不稳,“哐”一声掉地上,痛得胸色苍白,冷汗滚滚。 不只他,其余差官也多多少少有这种情况,吴差官的情况最严重。 后面的范家叔侄其它人倒是没什么症状。 冷知棠小声问:“二嫂,他们这是怎么了?” 顾蓉蓉心里隐约有猜测,还未出口,就听风哥朗声笑笑:“都看见了吗?刚才,就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都听清楚了,到了忘忧坡,就得忘记之前的事,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都给我忘干净!包括你的名,你你的姓。” “稍后,听懂的,愿意乖乖听话的,给我站到左边,我会给你们重新编号!” “听不懂的,就站到右边,”他抬手一指,一笑森然,“那边的悬崖,就是你们的归宿。” 众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都看到几分惶恐。 流放他们是不愿意去,但不代表就愿意留在这里。 流放这些日子好歹也算是习惯了,等到岭南,勉强能活,若有一天天下大赦,没准还有希望回京,总算有个盼头。 可在这里,一切都是未知,何况,这些人明显着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百零三章 出卖与被出卖 顾蓉蓉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环境。 风哥身后不远处,就一个山洞,看样子不像是天然的,更像人工凿出来的。 门口地面上有许多小碎石沙,瞧着倒是和之前在他们靴子上看到的一样。 看来,他们经常出入的,就是这里。 顾蓉蓉心头微跳,之前去的矿洞,和冷星赫一起找到时,已经是人去洞空,这一次,倒是见到人了。 风哥走到吴差官面前,捡起他的刀,笑了笑,把刀扔给身后的手下。 “你们怎么敢?”吴差官怒道,“我们奉的是圣旨,办的是皇差!” 风哥甩他一个耳光:“我说过,到了这里,就再没有以前,都给我统统忘了,听不懂吗?” 吴差官怒极,脸都涨红,但同时,他似乎也更加痛苦。 “再激动,再反抗,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小心血管暴裂而亡!”风哥笑容阴毒,“你们以为,我的米是白吃的吗?我在里面加了东西,你们只可吃下去,以后就都要乖乖听话。” “如若不然,只要一动气动怒,毒性就会发作,痛苦不堪,发怒越多,发作的次数就越多,等发作和来越频繁时,也就是快去见阎王的时候。” 众人大惊,捂着肚子,满脸惊恐。 冷知棠也吓一跳,小脸泛白,暗暗庆幸,幸亏听了顾蓉蓉的话,否则也要中毒。 “二嫂,你又救我一次!” 顾蓉蓉无声安抚她,目光转向顾文楼。 顾文楼坐着,没起来。 他一直沉默不语,脸色凝重,直到现在都没有表过态。 顾蓉蓉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要已经做出决断,要放弃什么,保他自己。 吴差官呼吸急促,方才的愤怒现在都被惊恐代替,无论如何,他是不想死。 扭头看顾文楼,低声急促问:“大人,我们怎么办!” 顾文楼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这位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乃京城顾尚书之子,太子殿下的亲信,你若能放我一马,无论是顾家,还是东宫,都必有重谢!” 吴差官一怔。 其它差官也愣了愣。 吴差官问道:“大人,你此话何意?” 顾文楼根本不看他们,取下腰侧玉佩道:“你若不信,可命人带此玉佩入京,悄入顾府,见到我父亲,一问便知。” 风哥示意,手下上前取过玉佩,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放你一马倒是不难,不过……” “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去流放路上,本就危险重重,遇见洪流山崩,倒也不稀奇。” 众人听得清楚,顾文楼的话字字清晰,散在夜风里,听起来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顾文楼这是不止放弃了吴差官他们,把这些犯人也都放弃了。 吴差官怒笑:“顾文楼!枉我这一路上鞍前马后,处处效力,你竟然如此狠毒,要弃我们于不顾?” 顾文楼声音缓缓,语气理所当然:“危险面前,自保有什么不对?要怪就怪你自己蠢,你倒不如想想,他们,是谁招来的?” 吴差官脸色一白。 没错,当初风哥乔装成砍柴人,就是他带到队伍里去,又提议跟着进村的。 吴差官咬紧后槽牙。 顾文楼轻嗤:“至于这些犯人,在哪不是待?去岭南,还要走那么远,路上险阻重重,还指不定能不能活着走到,倒不如留在这里,本官也是为你们着想。” 全场鸦雀无声。 忽然,有人也嗤笑一声,声音比顾文楼的都大。 顾文楼和风哥都看过来。 顾蓉蓉不慌不忙:“顾大人还真会巧舌如簧,能颠倒黑白,你这本事,一般人是学不来。” 顾文楼盯住她,对风哥说:“这个女子,刚大婚第二天,就被流放,与黄花相差无几,几位若是喜欢,倒不不失为一个乐子。” 这话说得无耻至极,就连顾文楼的手下听着都皱眉。 闻言,风哥果然重新打量顾蓉蓉。 月光里顾蓉蓉本来出众的容貌更添几分清丽,肤白红唇,乌发轻散,眉眼似笑非笑,果然别有韵味。 他们在这山里最缺的就是女子。 风哥眼中闪过淫光,顾文楼看得真切,又道:“若能放我一马,我愿再给千两白银,十名美人。” 这条件可是相当诱惑。 风哥终于意动,把玉佩揣起,浅浅点头:“可以商量。”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顾蓉蓉。 冷知棠正想说话,顾蓉蓉用力握握她手臂,把她推到王妃身后。 “你们大人说的,你听见了?”风哥问。 近距离瞧,顾蓉蓉的美让风哥更加心动。 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 不单单是漂亮,是眼神里还有一股别样的劲儿。 让人忍不住想征服。 “他算哪门子大人?”顾蓉蓉声音带笑,“一个无耻之徒,废物罢了。” “你没瞧见?他根本站都站不稳,早就在路上受伤伤了根本,呵,”顾蓉蓉语带讥讽,“尚书府之子,太子亲信,尚书府的公子可不只一个,要是真重视他,会让他干这苦差事?” “至于太子亲信,”顾蓉蓉笑一声,“东宫的一条狗穿着丝质衣裳,都知道往太子跟前凑,生怕狗太多,一不留神被别人取代了位子。” “流放之苦,苦的可不只是犯人,差官也是一样。” 风哥眉心一跳。 “在意是肯定不在意的,”顾蓉蓉声音似有蛊惑,“但功劳嘛,尚书府还是要的,我敢保证,玉佩一递上去,银子和美人你们是拿不到,命,也得留下。” “你胡说八道!”顾文楼眼睛圆睁,“父亲不会不顾我的死活!” “或许吧,如果他知道你已经是个废人,他还会在乎你的死活吗?有你这个儿子,只会是他的耻辱。” “说不定,把送信的人杀了,激怒他们,让他们把你也宰了,他再顺势说替你报仇,过来剿灭村子,一举两得。”顾蓉蓉眨眨眼,“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除了你个废物儿子,不被世人唾弃耻笑,还能利用你的死得个功劳。” 顾文楼和风哥齐齐变了脸色。 吴差官咬牙说:“我觉得甚妙,顾尚书心狠手辣,为了官位什么都做得出。” 其它差官也缓缓点头。 “你们!”顾文楼气得差点吐血,“顾蓉蓉,你个混帐东西!风兄弟,别的另作商议,这个顾蓉蓉,你们今晚就可用用。” 顾蓉蓉笑容微冷:“咦,顾大人,你好像……没有中毒啊。” 第二百零四章 毒发 顾蓉蓉话一出口,不只官差犯人,风哥他们也回头看顾文楼。 顾文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没中毒?怎么回事!”风哥示意手下,手下赶紧过去看。 顾文楼不肯伸手,被一把扯过去。 “风哥,他的确没有中毒。” 顾蓉蓉记住说话的这个人,眼角有颗痣,此人把脉,会医术。 说不定手里也有解药。 风哥走到顾文楼面前,甩他一鞭子,顾文楼差点没站稳。 “怎么回事,说!” 被一个平民用鞭子抽打,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是顾文楼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脸色铁青,手掌紧握,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没喝粥,因为身体不舒服,胃口不好,住在那个破庙我心里不痛快,就不喝,不行吗?” 顾文楼有点激动:“本官以前在京城,锦衣玉食,堂堂尚书府嫡子,太子面前的红人,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什么没吃过!” “一碗破粥,本公子不乐意喝,怎么了?就那东西,以前我府里的狗都不吃!” 顾文楼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如同怒吼,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在瞬间爆发。 顾蓉蓉心里暗自冷笑,顾文楼还是历练不够,这就崩溃,忍不住了? 要知道,风哥等人可不是寻常的村民,他们行事有章法,手段狠辣,倒更像是匪类,这种人贪婪,胆子也大,但也更会规避风险。 顾文楼刚开始抛出来的好处,的确让他们心动,但他们现在又见顾文楼发疯,而且意识到顾文楼不是那么值钱,去京城有可能落入圈套,就瞬间不想再冒险。 顾文楼发泄完,怒视顾蓉蓉:“都是你,你个贱人!胡说八道,都是你害的我。” “我害的你,我哪句说的不是真话?”顾蓉蓉反问,“哪件事不是你亲自做的?咎由自取而已。” 风哥递个眼神,手下捏开顾文楼的嘴,强行往他嘴里扔颗药。 顾文楼咳嗽半晌,风哥也懒得再理会他:“走,都进矿洞!” 冷知棠紧紧拉着顾蓉蓉的手,心情忐忑。 “二嫂,他们要带我们去哪?” “这里是挖矿石的地方,应该是让我们干活,”顾蓉蓉猜测,“别怕。” 冷知棠抿唇点点头:“我不怕,二嫂,你放心,我绝不拖你后腿。” 顾蓉蓉笑笑:“你很聪明,没有拖过后腿。” 冷知棠有点想哭,又用力忍住。 王妃看着女儿,这短短时间,女儿的变化太大了,她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很难受,变化固然可喜,可如果不是家逢巨变,她又怎么舍得,让女儿承受这些? “都快点!别磨蹭,”风哥甩着鞭子,“要是谁偷懒,让我发现,可不讲情面!” 人群有压抑的哭声,风哥皱眉,喝斥道:“都给我憋回去,在这儿,最没用的就是眼泪,谁要是哭,就做双倍!” 哭声又慢慢停止。 顾蓉蓉观察四周,这个矿洞应该是新挖不久,洞壁上的灯还都是八成新,脚下的路也像是新的,踩上去还不是很坚实。 他们往里走,有人往外走,推着小推车,满身灰尘,脸上也是,一身狼狈,都看不太出来原来的模样。 他们目光呆滞,看到大批人,都不带看一眼,好似一切与他们无关,只顾木然推着小车往前走。 这种状态有点吓人,有些胆子小的犯人,又开始忍不住想哭。 队伍停下,风哥道:“先熟悉一下,这就是以后你们上工的地方,吃、住都在这里,没事不许乱走,动地方就要举手喊回禀,听懂了吗?” 无人答言。 “听懂了吗?”风哥一甩鞭子,“别让我问第三次!” 吴差官他们咬着后槽牙,平时他们都是挥着鞭子的那个,现在,他们却成了被抽的。 这如何能甘心? 风哥扭头看到他,抬下巴示意,有人上前,把他揪出来。 “说话!” 吴差官咬牙不说。 风哥冷笑一声,鞭子一甩,一连抽他十来鞭子,吴差官前几下还能忍住,后面就受不了,大声嚎叫,在上地打滚。 风哥打得累了,仍不解气,把鞭子扔给手下:“接着打!” 啪啪声响起,夹杂着吴差官的嚎叫,听得众人心头发颤,胆子小的都差点站不稳。 吴差官终于晕死过去。 风哥冷冷注视众人:“都听好了,谁想活,就乖乖听话,好好干!谁想死,那就随便,老子这里最不怕的就是死人。” “后山,多得是!” “都听懂了吗?说话!” “听懂了。” 陆陆续续有人回答。 风哥转头和手下低语几句,随即正要转身离去,有脚步声传来。 这声音有点不一样,忽深忽浅。 顾蓉蓉心尖微动,这是个瘸子。 果不其然,有人慢慢走来,不止腿上有伤,胳膊上也有伤,头脸上都有。 手还包扎着,似是断了手指。 壁上火光跃动,映着来人的脸。 顾蓉蓉一眼认出他,正是那个在驿站里,被她和冷星赫教训过的驿卒。 电光火石之间,顾蓉蓉忽然想通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 他们在驿站,遇见这个驿卒,心术不下,还想欺压她,被她和冷星赫教训,找人找不到,心怀怨恨,于是,便联系风哥等人,要出这口气。 风哥他们正好也需要人来挖矿,把山路堵住,诱骗他们去村中庙,药倒了他们,带来此处。 顾蓉蓉眼中闪过冷意,本想看看背后的大鱼,没想到这种小虾米也冒出来。 真是意外收获。 “你来做什么?”风哥问。 驿卒说:“风哥,我来报仇。” 风哥皱眉,有点不耐烦:“我怎么跟你说的?我可是抓人,但抓来是干活用的,不是给你报私仇。” “赶紧回去养伤,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少来。” “风哥,”驿卒道,“我也是村里的人,怎么就不能来?” 风哥偏头看他:“你是村里的人,可我没少给你钱,该给的给了,就要遵守规矩,而不是拿了钱,还不想听话。” “世上没有这样白白沾便宜的事。” 驿卒抿唇,心头不甘。 恰在此时,忽然有“嘶”一口气。 紧接着又“嘶”一声。 这会儿安静,听起来格外清晰。 风哥转头看,见两个手下正忍不住在抓痒,手背上已经出现道道红痕。 风哥一怔,看着那些红痕,预感有点不太妙。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很快,又有几人开始发作。 身上泛红奇痒,忍不住去抓,去蹭。 顾蓉蓉嘴角飞一勾:她下的毒,也发作了。 第二百零五章 我得教教你 顾蓉蓉被抬出小庙的时候,她就做了两件事:一是在路上沿途洒了用作记号的药粉;一是趁他们不备,在他们手背上下了毒。 一点点毒药水,能让皮肤奇痒,越抓越痒,药效可持续一个多时辰。 风哥一见几个手下的样子,眼看就要把自己的皮肤抓破,不由得蹙眉。 “谁?是谁动了手脚?” 他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用了阴诡手段。 无人应答。 风哥目光掠过众人,驿卒拐着腿上前道:“风哥,你看到了吧?他们这些人,诡计多端,有的是阴毒的法子,他们打我也就算了,难道你也要被他们欺负吗?” “依我看,就该把他们都抓起来,用大刑,不信他们不招!” 风哥瞪他一眼:“你懂什么?现在正是用人之计,好了,此事我自有分寸。” “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还有什么手段,别让我抓到!否则,死,都是一种奢望!” “还有,别以为这点小手段就能如何,我可从来不怕这些!” 风哥一挥手:“带他们干活。” 话音落,有人哭着从人群中跑出来。 “我不要,我不干这些,”冷音音奔到风哥近前,跪倒在他脚边,“风哥,我……我愿意伺候你,别杀我,也别让我挖石头,那种活,我真的干不了。” 风哥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虽不及顾蓉蓉,但也勉强算是清秀。 若是平时,他倒没什么兴趣,但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里没出去过,山路又被挡了,一时去不了闵州,倒也不妨留下解解闷。 “愿意伺候?” “愿意,我愿意,”冷音音点头,“我……我还……未嫁。” 风哥嘴角勾笑:“好得很。也罢,少人一个不少,就留下你。” “多谢风哥!”冷音音欢喜道。 堂老三一见,赶紧喊道:“音音,帮为父说说情!” 风哥一眼扫过去:“他是你父亲?” 冷音音赶紧说:“他是我父亲没错,但我不会为他说情,我知道事事当以风哥的事情为重,不用徇私情。” 风哥挑眉,哈哈大笑:“好,懂事就好!” 风哥一挥手:“带他们去干活,记住,给他一个大筐!” “是!” 堂老三敢怒不敢言。 有人上来驱赶他们,顾蓉蓉拉着冷知棠和王妃,三人保持在一起。 她们每人分到一个大竹筐,一把铁铲,把铲下来的矿石放到竹筐里,背到指定的地方。 顾蓉蓉手指捻捻,这应该铁矿石,用来冶铁炼制。 这个冷兵器为王的时代,铁和盐都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任何人不得私自炼铁,哪怕是铁匠铺,也得到官府报备。 看风哥这些人,绝不是官府的人。 这是一座私矿。 采铁矿,炼铁器,幕后之人要干什么?可想而知。 顾蓉蓉心头微跳,矿不矿的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事情背后的关联,或许,这就与长宁王府被陷害有关。 算算时辰,冷星赫也该到了。 顾蓉蓉扫一眼风哥所在的方向,他正和那个会医术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医者点头,把那几个身上发痒的人叫走,应该是去研制解药。 顾蓉蓉无声冷笑,那点东西算什么,不过就是开胃菜。 她装着挖石,把怀里的剑客拿出来,小家伙十分懂事,一直安静呆着。 此时被放出,顾蓉蓉低声道:“去!” 它专挑黑暗地方走,靠着边,速度飞快,又轻得毫无声息,根本没有人察觉。 没多久,就在风哥等人脚边转了一圈儿。 风哥无意中低头,眼角余光一瞄,似看到什么东西擦过靴边。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再细看,那影子又一下子到黑暗中去了。 耗子?这洞中倒也经常见。 不过,总觉得比耗子大不少。 算了,反正这也不重要。 顾蓉蓉接到跑回来的剑客,若无其事重新挖石头。 恰在此时,风哥似想起什么:“他们三个去斩杀那个病鬼和老头子,怎么还没回来吗?” “风哥,还没有。” “那三个家伙一向爱偷懒,也许马车里有什么吃喝,在那儿先自己用上了。” 风哥冷哼:“没规矩,等他们回来…” 话未了,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响。 “风哥,不好了!” “发生何事?大惊小怪。”风哥不以为然,“难不成是官兵杀进来了?” 话音刚落,一样东西被人抛进来。 风哥赶紧侧身避开,“啪”一声,那东西落在他脚边。 低头细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不是刚刚提到的那三个人之一吗? 风哥立即抬头,但见几人闯进来。 为首的是个小胖子,后面跟着个咳嗽的,再往后是个车夫,还有一个老头一个书生。 风哥简直气笑:“呵,原来是你们几个。” “正说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行,既然没死,那就来干活的,什么老的病的,一律都得干,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算!” 他一挥手,他手下的人慢慢围拢上来。 冷慢慢在最前面,却不说话。 冷星赫上前一步,声量不高,却透出沉沉怒意:“私开铁矿,挟持无辜,滥杀性命,谁给你的胆子?” 风哥把鞭子收起来,缓缓拔刀:“想知道?不如去问问阎王爷吧!” 他说罢,挥刀就要和手下一起冲上来。 冷星赫正准备迎战,不料想,风哥他们一行人,还没站到近前,突然捂着胸口,面露痛苦。 冷星赫也不明所以,老宰辅在后面手里握着根从半路上捡的木棒,激动又紧张地准备抽他们几棒子,这还没动手,就见他们弯下腰,表情痛苦。 老宰辅问席述:“怎么个情况?” 席述摇头:“不知道。” “不过,看他们这儿,似乎是身体不适,不过,也不能一下子都不适吧?”席述微惊,“难道,是中毒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风哥咬牙,偏头看医者,但他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医者身影。 顾蓉蓉拎着小铲,慢步走过来:“你是在找那个会医术的吗?” “他可能比你们更严重一点,晕了。” 风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对呀,我。”顾蓉蓉点头,“有句话我得教教你,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瞧,你不是也用这个方法害过我们吗?所以,不必奇怪。” 第二百零六章 用他威胁我?做梦! 风哥咬牙切齿。 “没想到,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能翻就行,”顾蓉蓉晃晃手指间的纸包,“想活命吗?” 风哥眸子微眯:“你有什么条件?” “是个聪明人,”顾蓉蓉浅笑,“去外面聊聊?” 风哥强撑住,慢步走出山洞。 冷星赫带冷慢慢也跟上,老宰辅拿着木棒,和席述紧随其后。 顾蓉蓉问道:“两个问题,你们是谁的人?挖出来的铁都去哪了?” 风哥目光幽深,微抿唇道:“是谁的人我也不清楚,没见过真容,也不常来。” “那平时只你们几个,你就玩命干活?他就不怕你不听话,不怕你私带着东西跑了?” 风哥无声冷笑:“你还真看得起我。他虽然不来,但对我们都有禁制。” 他撸起袖子,手肘处有一道红线,十分清晰,在火光里看着有点诡异。 “每个月,完成吩咐的任务,十五那日就会有解药,如果没有完成,解药就会少一点,让人受点罪。如果敢跑,或者有别的心思,那解药全部没收,就只能活活等死。” 风哥脸上浮现几分恐惧,看来,有人曾经冒险离开过,并没有成功。 “东西送去哪里了?”顾蓉蓉又问。 “这我也不知,我们不能随意离开,更不能私下打听与干活无关的事,要是被上面知道,结果和刚才说的一样。” “每次他们都有专门的人来运走,我们只负责挖,记下重量等等,别的一律不让多问。” 顾蓉蓉觉得,这就像阶段性任务,固定的人,只负责固定的事,不该管的事一律不知。 这样的确保密性更强,顾蓉蓉觉得,有点像之前遇见的犯罪团伙,分工明确,彼此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私下联系。即便有人被抓,其它的人也不受影响。 有点意思。 顾蓉蓉又问:“这次诱捕我们,是驿站的驿卒送的信吗?” “不错,他与我都是这个村的村民,也算有几分交情,平时我和他互相帮忙,我照顾他的家人,他帮我在驿站物色来往的人,送到这里来做工。” “任务很多时候很急很紧,村民们的数量有限,而且还有很多承受不住死了的,总要补充一些人手,周围村子的人都用得差不多,只能从外面找。” 要不是听说这次是个流放队伍,人数多,他也不会冒险,哪知道事情没有办成,反而落得这般境地。 顾蓉蓉又问:“你们一共几个人,都在这里吗?” “一共八个,连死了的,都在。” “那些来和你联络的人,都是什么装束?详细说明一下,另外,当初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 风哥:“……你这不是两个问题。” 顾蓉蓉面不改色:“我想起几个就几个,这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 风哥暗暗憋口气,这小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若有机会…… 他垂眸,掩下眼中冷光:“来的人穿黑色斗篷,斗篷有帽子,很大,遮住他的脸,看不真切。至于怎么认识的……” 他略一顿,似是在思索,但顾蓉蓉很快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在飞快看向她的身后左侧。 顾蓉蓉没回头,手指往后一弹,一枚催泪的药弹出去,烟雾淡淡,刺激得人眼睛立即流泪不止。 “你……咳!” 顾蓉蓉回头,见方才风哥的手下拖着一个人出来,刀就横在那人脖子上。 正是顾文楼。 顾蓉蓉有点可惜,早知道就应该回头看看,如果知道是挟持了顾文楼,就不该把扔催泪弹。 她没再阻拦,手下眼泪哗哗的,风哥看准机会也过去接应,把顾文楼拉到顾蓉蓉对面。 冷星赫手指间捏着暗器,看清是顾文楼之后,又收起来。 顾蓉蓉漫不经心道:“这是唱哪一出?” 风哥这会儿也来了精神:“现在,轮到我说条件。第一,把解药交出来;第二,乖乖回去做工;第三……” 他目光掠过冷星赫几人:“你们几个,也别想再离开这里一步!” 顾蓉蓉问:“还有吗?” 风哥微挑眉:“当然有,你们这最大的官儿,我当然要好好利用,至于其它的条件,等我想到再说。” 顾蓉蓉打个哈欠:“我有点困了,折腾这么久,都没合眼。” “你们平时在哪休息?” 风哥:“??” “你是聋了还是吓傻了?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去干活,天亮之前,必须背够二十筐。” 顾蓉蓉干脆拒绝:“我不。” “你,”风哥把刀往下压压,“你再敢说一个不字,我就在你们大人身上开个口子。” “开口子多没意思,”顾蓉蓉毫不介意,“不如直接扎个窟窿,流血多,也好看。” “顾蓉蓉!”顾文楼咬牙骂,“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顾蓉蓉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挟持了你,顾文楼,你发疯冲他们发,别冲我,跟我没关系。” “你们赶紧谈,”顾蓉蓉催促,“谈完了我还得接着问。” 风哥诧异:“你什么意思?你不管他?” “我为什么要管他?他是官我是犯,天生的对立面,这一路上他可没少折腾我们,我早想报仇,”顾蓉蓉一脸看好戏的姿态,边说边拍手,“来,快点谈,我给你们做见证人,保证不偏不倚,公平公正公开。” 风哥:“……” 老宰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丫头可太损了,不过,对付这些恶人,就该如此! 风哥怒道:“老东西,你笑什么!” “你管我笑什么?我乐意笑就笑,愿意哭就哭,你自己没本事,威胁不住别人,别拿我撒气啊,老头子我不吃这套!” 风哥咬牙,眼中闪过狠光,直接在顾文楼身上来一道口子:“不见血就不知道厉害,就会嘴硬是吧!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哧”一声。 顾文楼一声惨叫。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没什么反应。 老宰辅“啧啧”两声。 顾文楼嘶着气:“顾蓉蓉,救我一次,只要你肯救我,以后路上我绝不再为难你,我把车也让给你!” “你本来也为难不了我,”顾蓉蓉不为所动,“顾文楼,你觉得你在我这儿还有什么可信度吗?” “那你说,要如何才肯救我!”顾文楼能感觉出来,风哥是真敢杀他。 “没想过,毕竟我也挺想让你死的,你死了,我心里痛快,还没脏了自己的手,这多好,一举两得。” 顾文楼:“……” 风哥简直抓狂:“都闭嘴!你们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顾蓉蓉扬扬手中纸包,“你的解药在我这儿,应该是,你求我。” “抓一个窝囊草包,就想威胁我?做梦!” 顾蓉蓉最后声音冷厉,吸引风哥注意力,与此同时,冷星赫手中冷光飞出! 第二百零七章 想死就去跳 暗器正中风哥手臂,他手一哆嗦,刀差点掉落。 顾文楼趁机赶紧跑,风哥咬牙,想一把抓回他,没有抓住,索性又砍一刀。 刀尖在顾文楼后背上划开一道血口,顾文楼腿也站不住,直接倒地一滚。 旁边就是山石沟,滚下去不至于死,但必定会骨头筋折,他现在浑身是伤,要是再摔下去,也得要他半条命。 他惊慌不已,双手乱抓,抓住边沿上一棵小树,身子悬空。 小树摇摇欲坠,边缘碎石尘土不断往下落,扑了他满脸。 “救……救我!”顾文楼强撑着喊。 顾蓉蓉慢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蓉蓉脑海中慢慢浮现一个场景:十二三岁的她,挂在湖中亭子边缘,奋力抓着一点栏杆,顾婷婷在一旁看着笑,而顾文楼就坐在亭子里,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她。 一如现在她看着顾文楼。 那是受尽欺凌的原主。 顾蓉蓉看着如今的顾文楼,没有半点怜悯不忍,只有一片冷硬。 “顾文楼,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吗?” 顾蓉蓉唇角微勾:“那年冬天的湖水真冷啊,我被顾婷婷故意推下去,也是像你现在这样,抓住最后的机会哀求,你是怎么做的?” “我掉入水里,足足一个月都没有好利索。” “恐怕这事儿你早已经不记得了吧?” 顾文楼一脸茫然,他的确不记得了。 那时候如同天之骄子般的他,怎么会把顾蓉蓉看在哪里,又岂会在意她的死活? 冷星赫眸子微眯,眼底似有惊天怒浪,上前两步正想把顾文楼一脚踢下去,老宰辅先一步过来,肩膀撞开他,气势汹汹到边上。 “顾文楼,亏你还是尚书府之子,竟然如此歹毒冷血,像你这种人,幸亏没有入朝,否则,就是让你做了官,也是个狗官!害人的官。” 顾文楼憋着气,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只想被拉上去。 顾蓉蓉不在乎顾文楼的死活,但她知道,顾文楼现在还不能死。 她还有些事,想问问顾文楼。 “我可以拉你上来,但我有条件。” “你说,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我!” “就一个,以后这队伍,一切事宜由我说了算。” 顾文楼略一迟疑,顾蓉蓉轻笑:“怎么?刚说就反悔?” “不,不是,行,我答应。” 顾文楼心头恼火,就暂且答应,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夺回来,到那时,死的就是顾蓉蓉! 顾蓉蓉早看穿他的心思,但料想他也翻不了什么风浪,把他拉上来,扔到一边,顾文楼像濒死的鱼,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顾蓉蓉偏头看风哥:“你这就不是老实交待的态度了。” 风哥咬牙忍痛:“你想如何?” “抓住你,我想如何,便如何。” 风哥很快被制服,他的手下一众也被押出来,捆成一串。 刚才还悲观绝望的犯人们又兴奋激动起来,恨不能人人上前揍他们几拳头。 冷知棠雄纠纠气昂昂,像战斗胜出的小牛,掐着腰指挥:“那边去,抱着头,蹲下!不许抬头!” 王妃轻吐一口气,低声道:“蓉蓉,大家的身体……” “您放心,您去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来吧!” 这种树立形象,赢得好感的机会,顾蓉蓉可不会错过。 王妃去请众人,顾蓉蓉把风哥手下那个会医的提了来。 这家伙还晕着没醒过来,“哗啦”一碗冷水下去,这才打个激凌睁开眼。 “啊,”眼前情景让他吃了一惊,想挣扎,一看身上捆着绳子。 “你,你们想干什么?” 顾蓉蓉手中把玩着匕首:“你们之前想干什么?我们就想干什么,这还用问?” 刀尖抵住他心口:“你这么瘦,匕首一半插进去,就得插你个透心凉。” “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 “很好,把解药交出来!” 大家都摒住呼吸,静静听着,以前觉得顾蓉蓉嚣张,现在回想,她虽蛮横,可她从未把蛮横对准所有人,只有别人在招惹她的时候,她才反击。 而她的嚣张和蛮横,也在路途中,对抗了顾文楼,让他们免受不少苦。 “没,没有解药。” 大家心一沉,有人失声叫:“怎么会没有?那我们怎么办!” 顾蓉蓉脸色丝毫不变,刀尖往前进半分:“再说。” 那人吓坏了,吓得都感觉不到疼痛:“真的,真没有!” 见顾蓉蓉刀尖又要往里扎,他声音都破了:“但我知道方子,知道解药的方子!” “因为之前一直用毒,很少用解药,所以早就用完了,我也没有配,我们被困在这里,也没时间去配。” “说方子,”顾蓉蓉偏头看冷知棠,“知棠,拿笔记下来。” “好!” 顾蓉蓉又道:“我可提醒你,你若敢少说,说错一味药,那我就在你身上取下一样东西,比如说手指、耳朵什么的。” “不,不敢,我一定如实说!” “如此最好。” 他哆哆嗦嗦,把方子说了几遍,都一样。 “倒着说!”顾蓉蓉喝道。 他又倒着说两次,没有差别。 应该是真的。 顾蓉蓉抽回匕首,他才敢松一口气:“现在能放我了吧?” “放你?”顾蓉蓉嗤笑,“谁说要放你?毒我们就白毒了?白受罪了?” “你明明说……” “我说什么了?我不记得。”顾蓉蓉不耐烦,“再多说一个字,现在就扎死你!” 冷知棠把写好的方子拿过来给她过目,顾蓉蓉扫几遍,回身冲大家说道:“方子到手,等到闵州,找间药铺抓药,熬了解药给大家喝。” 冷音音急声问道:“山路阻塞,还要到闵州才能抓药,那这期间若是毒发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等死吗?你怎么能保证,我们这段期间的安全?” 顾蓉蓉把药方交给王妃,还没理会她,冷知棠就按捺不住反唇相讥:“冷音音,你脑子要是不想要了就抠出来喂狗,别在这儿瞎咧咧!” “山路阻塞,是我二嫂阻的吗?毒是我二嫂下的吗?你毒发不毒发,跟我二嫂有什么关系?” “我二嫂是官差吗?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吗?你想死直接去那边跳,闭眼跳下去就能死,关我们什么事!” “这不是你方才腆着脸要伺候匪徒的时候了,哎,你这么大本事,不如去向你匪徒哥哥要点解药?看他给不给你!” 顾蓉蓉满意点点头,这小丫头单凭吵架,已经能够独挡一面。 她冲冷知棠投去赞许眼神,冷知棠更来劲。 “都用脑子想想,这个人给咱们下毒,是为牵制我们,让我们替他们干活,不敢跑,而不是为了毒死我们!所以,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的。” “而且,我相信我二嫂,一定会带我们闯过这一关!” 众人心头一松,觉得冷知棠说得有理。 范忠站出来说:“我相信世子妃,我们路上也遇到过几次危险,都是世子妃带着我们转危为安,这次也是一样!别人如何我不想评价,但我相信世子妃!” 范骠也说:“我也是!” 他们叔侄是官差,有官差的信任,又增加不少底气。 顾蓉蓉和王妃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笑意。 第二百零八章 巨大收获 顾蓉蓉让大家先到外面,让范忠叔侄带着官差去找找洞里还有没有其它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冷慢慢,算是另一路。 老宰辅不满道:“老夫也要跟着去找一找。” 席述低声劝:“您还是跟我一起在外面等吧,里面情况不明,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老宰辅皱眉,“正因为情况不明,才要查明,身为……国中百姓,若人人都只为自保,岂非我国之哀?老夫虽然年迈,但也能跟得上。” 他瞄一眼冷星赫:“病友都可,老夫更可。” 冷星赫:“……”你是为了监视我吧? 席述无奈,只好也跟着。 人群里的冷速速眯着眼睛想一会儿,站出来说:“我也跟。” 顾蓉蓉知他身手,带上他固然多层保障,但外面这些人还要留个保护的。 “不用那么多人,你在外面吧!” 冷速速看看冷知棠和王妃,又点头答应。 范忠带的官差都是他的同事,是刑部派出来的,和顾文楼及吴差官等人不是一路。 他们和顾蓉蓉、长宁王府没什么恩怨,就是公事公办,一路上被顾蓉蓉救过几次,又见顾蓉蓉对范忠叔侄伸出援手,对她印象其实都不错。 这次顾蓉蓉又答应他们找药解毒,对她更是添几分尊敬。 因此一说让他们去找找有没有其它人,都想好好表现。 他们是按着风哥等人给出的方向走,找被困的村民,顾蓉蓉是有另外的打算,他们这一路,是想看看有没别的关于幕后之人的线索。 上次就扑个空,这次难得抓到人,还有没来得及运走的矿石,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到些什么。 这边挖的山道宽大,地上还有很多车辙印。 冷星赫说:“这应该是用来拉运矿石的路。” 顾蓉蓉道:“可惜风哥他们也只是小鬼,不知道具体的线索。” 老宰辅看着地上车辙说:“我怎么觉得,这车辙有点眼熟?” 顾蓉蓉疑惑:“车辙?” “对,丫头你有所活,我朝在很多方面都有严格体制,比如仪仗,服饰,用车也是其中一项。” “太复杂的就不说了,像这种车距的车,一般都是衙门打造的用来押运的车辆,”老宰辅用手中棍子指着地上车辙,“你看,车距,还有这车轮的宽度,都比寻常马车要大得多,承重多,走得稳,就是其最明显的特征。” 老宰辅摸着胡子查看四周:“怪了,并不曾听说这一带有什么矿。” 席述清清嗓子:“您哪知道这些?” 老宰辅眼睛一瞪:“笑话,老夫岂能不知?老夫……” 席述打断他:“您一个走江湖游历的小老头,咱可不能随意听点传闻就当真。” 老宰辅猛地醒悟过来,咳嗽几声把话咽回去。 顾蓉蓉也没点破,冷星赫装着听不懂,都低头看着车辙,想他刚才说的话。 官府的车,而老宰辅却不知此事,他虽不在朝堂,但子辈和门生皆在,像哪里有矿山这种大事,也是会知晓的。 他不知,也就是朝廷不知。 朝廷不知,却有官府的车。 这说明什么?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说明幕后之人,与官府有关。 上次从洞中能通到那个县令的府中,随后县令全家被灭门,他们就已然有这个猜测。 这次,基本可以确定。 冷星赫暗暗心惊,父亲被害,长宁王府被冤枉,莫非,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知道这矿的存在?因为不肯同流,所以被害? “走吧,再往前看看,”顾蓉蓉出声。 又往前走不久,到尽头,果然看到两大堆采出来的矿石,如同两座小山。 顾蓉蓉看着这些矿石,心思微动,如果收在空间里带走的话…… 没准将来能派上用场。 若是到岭南,那里挺好的话,留下来定居也未尝不可,要想不受朝廷管制,就得有自己的力量武装。 有粮,有兵器,有人马,就没什么可怕的,朝廷和皇帝老儿不再发疯一切好说,若是再敢颠倒黑白…… 那就反他娘的! 顾蓉蓉瞬间打定主意,对其它人语重心长道:“这些东西不能落入歹人之手,我看,咱们不如先把洞封存,再派个官差,去给当地官府送个信,让他们来接手,上报朝廷。” 冷星赫微微蹙眉,顾蓉蓉给他递个眼色,他又抿唇不语。 老宰辅摸着胡子想想,这样也好,回头他再写个折子,表明是长宁王府的首功,没准还能让皇上对长宁王府的印象改观些,将来有机会,也好再让他们回京。 “好,我看行,”他率先答应。 其它的没再发现,顾蓉蓉提议先返回,走到半路,她又道:“咦,我的香囊好像不见了,你们等下,我回去找找。” 冷星赫正想说陪她,看到老宰辅投射过来的目光,又忍住。 “孙子,你去,”老宰辅吩咐席述。 顾蓉蓉道:“不用,这又没什么危险,你们在此等我一下就好。” 她转身快回,奔到矿石面前,一古脑都收入空间,又随意翻出个香囊拿在手里。 众人还在原地等她,见她回来都松口气。 冷星赫看一眼香囊,目光微微一闪,嘴角翘起,又迅速压下。 到外面时,范忠正带人清点人数,救出来的村民有点紧张又透着期待,个个骨头如柴,连风哥他们的方向都不敢看。 见到顾蓉蓉出来,范忠迎上去,正要说话,顾蓉蓉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暴露身份。 范忠不解,本还想和村民们好好说一下,让他们记得长宁王府和顾蓉蓉的恩情。 但见顾蓉蓉并不无此意,他也不好擅自作主。 “给他们一些吃的,让他们自行回家去吧。” 范忠去办,顾蓉蓉低声和冷星赫说:“通知暗卫,在半路上告诉这些村民,让他们带着吃的逃离,去别处避难。” 幕后的人没有找到,难保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血洗灭口。 冷星赫点头答应:“放心,我会让慢慢去安排。” 包括老宰辅写的信或者折子,一并给截住。 第二百零九章 这误会有点大 天光渐亮,一夜没怎么休息,都是疲倦又害怕。 重新回到小庙,顾蓉蓉让昶王侍卫从平板车上拿下些米粮,分给大家煮粥吃。 趁着都忙碌,没人注意他们的空档,顾蓉蓉把冷星赫叫走。 “洞里的铁矿暂时还先别去动,看能不能钓到人,洞口封住,留两个暗卫看守就行,等上一段时间,确定没人,再派你的人暗中运走。” 顾蓉蓉一本正经,空间的事她无法解释,暂时只能先两边都瞒住。 冷星赫赞同:“好,我来安排。” “我在里面布了点小机关,下了点药粉,别让人进去看,直接封洞就行。” “好,”冷星赫微微浅笑。 “你笑什么?”顾蓉蓉问。 “那个香囊,你一直带在身边吗?”冷星赫指指她从洞里“捡”回来的香囊。 顾蓉蓉低头看看,拿出来以后,她就随手挂在身侧。 香囊做得精致,黑色丝缎,绣只雄鹰,下面缀着深紫色流苏,贵气奢华。 当时在洞里光线黑,根本没时间细看多想,现在一瞧,只怕这香囊不简单。 “你认识?”顾蓉蓉不答反问。 冷星赫笑容溢出眉眼:“这是我的,这是我十八岁时,母亲为我做的,因为我平时很少用,所以一直收着,若年节在京时就拿出来佩戴一下。” “没想到你会把它带上。”冷星赫声音低缓温柔,“蓉蓉,你且放心,待到岭南,我会为你置办一切,绝不会委屈你。” 顾蓉蓉心说,这下误会有点大。 她摸摸鼻子,笑道:“其实……就是当时抄家突然,我想收点值钱的东西,以备路上不时之需,因为初到王府,放东西的地方都不熟悉,大概是……” 冷星赫轻声打断:“没事,不必解释,我明白。” 顾蓉蓉噎一下,你明白个鬼。 罢了,这是小事,不重要。 “二嫂!”冷知棠在不远处喊,“吃饭了。” 顾蓉蓉趁机去找冷知棠。 因是冷星赫后来带人赶到,算是里应外合,所以,冷知棠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些。 关切中还掺杂着一点小别扭:“你也来吃吧。” 冷星赫坐过去时,老宰辅和席述也已经成坐上客,正与王妃谈笑风生。 老宰辅吃得很是开心:“这粥真是好喝,蛋卤得也甚有滋味,这种味道的从未尝过。” “唔,还有这种小菜,这是什么?” 冷知棠隐隐的小得意:“就是普通野菜,路边野地里挖的,我二嫂教我卤的。” “不错,不错,甚好,”老宰辅感叹,“我好像想起小时候,也吃过我祖母做的小菜。” 席述扫他一眼,您小时候家里也不穷,吃小菜是为了改改口味吧? “没想到你们在流放路上也能吃到如此美味,”老宰辅再感叹,“老夫实在佩服。” “本来是要受苦的,”冷知棠说,“是我二嫂,心灵手又巧,普通的东西到她手里,也能变得奇妙。不是我说,这种野菜在别人手里,怕是难以下咽的。” “是极是极,”老宰辅又夹一块,“不知老夫以后能否和你们一起用膳,放心,我给银子的。” “给银子似乎不太好,”他又自顾说,“在路上若是没有村镇城池,银子也不能当饭吃,要不然这样吧,到城镇时,老夫就买些食材,算是入伙,你们负责做,如何?” 冷知棠眨眨眼:“老先生,你这是找免费的厨子吧?” 老宰辅:“……当然不是,我们三个人,但我包咱们几个人所有的食材,如何?” 冷知棠问顾蓉蓉:“二嫂,如何?” 顾蓉蓉倒是没意见,算盘都被冷知棠扒拉清了。 “行,可以,几个人的饭是做,多两三个人也一样。” 冷星赫清清嗓子说:“那我也加入,我也……” “你有病,就算了吧,”老宰辅打断。 冷星赫不服:“你也是来看病的,都一样。” “我……”老宰辅想反驳,又找不到反驳的点,赶紧看一眼王妃。 王妃有点头疼:“这次暖公子也帮了咱们,都是同路的,就一起吧。” 暖公子?冷星赫简直无语,连母亲都忘了他的化名叫什么。 老宰辅瞪王妃一眼:这小子想抢你的儿媳妇,你没看出来吗? 王妃低头喝粥,装作没瞧见。 用过早膳,大家先做休整,顾蓉蓉去查看那条山道,临行时还带上风哥几人。 这会儿道路的情况稳定住,上面该掉的山石树木也都掉下来,没什么危险。 顾蓉蓉把风哥推到乱石前:“你弄的,你负责清理,要几天?” 风哥脸色苍白,中毒又受伤,滋味实在不好受:“这种情况,怎么也要四五天。” 顾蓉蓉扶住一块山石,只要撬动就能把他压:“再说。” 风哥吓得冷汗都渗出来:“三天!” 冷星赫问道:“还有没有别的路,进闵州的路。” 风哥目光微闪:“没有。” 这眼神没逃过顾蓉蓉的眼睛,捡起一根木棍就要撬。 “我说,我说!” 顾蓉蓉手不上停,两块山石叠加之间还有些碎小的,扑簌簌往下掉。 风哥简直吓死,腿都有点发软:“有,有的,我愿意带路!” 顾蓉蓉这才停手:“敬酒不吃吃罚酒。” “走!” 风哥不敢再耍心机,乖乖在前面带路。 绕过这道山口,到一片小树林前,他抬下巴指指:“穿过小林子,有用杂草和大树枝掩住的一条小路。” “顺着小路走,虽然远一些,但能绕过方才被阻住的山口,重新绕回官道。” “山道被阻,用不了几天,闵州那边也会知道消息,会派人来修的。” 这倒是真的,道路阻住,进城出城的都走不了,官府很快会得到消息。 但顾蓉蓉不想等。 押着风哥走了一遍小路,果然能绕到官道,也没什么埋伏玄机。 “事不宜迟,回去以后让大家休整半日,吃过午膳就出发,”顾蓉蓉低声,“以免夜长梦多。” “好,”冷星赫点头。 重新回到小庙,告诉大家这个消息,众人都很高兴。 官差这边,顾文楼的人势弱,他本人也失了人心,范忠叔侄又听顾蓉蓉的。 事到现在,顾蓉蓉已经是整个队伍的领头人。 第二百一十章 闵州 当看到闵州城的时候,众人都非常激动,不仅因为能进地补给,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能解毒。 除京城之外,这是顾蓉蓉到的第一座大城。 她现在坐的是顾文楼的马车,冷知棠和王妃还有冷星尘,也都跟着坐上马车。 顾文楼拖着伤病之体,几乎走在队伍最后面,身上旧伤加新伤,就没有好过,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似凌迟。 顾蓉蓉从车窗里看一眼,冷音音跟在顾文楼身侧,时不时扶一把,倒是一副患难与共的样子。 有的人你本不想要她的命,可她偏偏就非往刀口上撞,让你不收她的命都觉得对不起她。 “二嫂,你在看什么?”冷知棠问。 “没事,”顾蓉蓉收回目光,“进城想买什么,放心大胆只管买,咱有两辆车,平板车和这辆,都能放物资。” 冷知棠高兴不已,被流放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坐马车。 冷星尘又咳嗽几声,王妃关切道:“感觉如何?你的药也吃完了吧?正好,在闵州多买一些。” “不必了,”冷星尘喘几口气,“反正一直是这样,不太好,也再坏不到哪里去。” “别说这种话,”王妃微蹙眉,“病总会治好的,就是现在条件不好,苦了你。” 冷星尘垂眸:“大家都如此,不止我一人,无妨。” 王妃看一眼顾蓉蓉,眼神中隐有恳求,似乎又不好启齿。 顾蓉蓉明白她的意思,开口道:“大公子,你若信得过我的医术,不如让我来看看?” 冷星尘放在膝盖上的手半握成空拳:“不必了,我这病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说出的话都一样,我都会背了,没什么可看的。” “看看吧,蓉蓉也是自家人,没什么的,”王妃劝说,“也是多个希望。” 冷星尘似轻笑一下:“希望再多,最后也会变成失望,失望太多了,不是好事。” 话已至此,王妃只好不再多言。 顾蓉蓉察言观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王妃对冷星尘的确关心,这不是假的,但这关心中还有客气并存,而冷星尘对王妃,更多的是疏离。 母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正胡思猜测,马车停住,范忠走过来道:“世子妃,闵州城到了。” “好,”顾蓉蓉收回思绪,掀开车帘,“你们去办手续,该做什么做什么,其它人愿意采买的采买,不想去的就休整,按规矩办。” “让范骠跟我去买药材吧,”顾蓉蓉想了想,还是得需要一个干活利索又省心的,“带着小平板车去。” “好,我去安排!” 范忠爽快答应,他这边的官差们和他关系都不错,也乐意听他的。 至于顾文楼那边的人,顾蓉蓉就没理会。 她下马车,冷知棠也跟着下来,往城门口方向张望,这晨人来来往,十分热闹。 他们这行人不同,需要范忠去办理一下手续,干脆也不急,慢慢等。 “母亲,你来过闵州吗?”冷知棠问。 “没有,”王妃如实回答,“我只听你父亲和二哥说起过。” 王妃看一眼冷星赫的方向,他也从马车上下来,正往这边走。 冷知棠看到他,嘴撅了撅,但忍住没说什么。 冷星赫到近前,小声对顾蓉蓉道:“看城门口那边,有辆双驾马车,马车旁站的人,就是胡氏的父亲,堂老三的岳父。” 顾蓉蓉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辆马车,两匹马并驾,还挺威风,马车旁站定一人,暗红色锦袍,通身贵气,具体容貌距离太远,有点看不清。 “胡氏已死,”冷星赫低声说,“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顾蓉蓉轻哼:“不善罢甘休又如何?” “我还怕他?” 顾蓉蓉心说,他最好来招惹我,我还想去他府里扫货,听说这位是个黑心贪财的主,钱肯定少不了。 冷星赫微勾唇:“自是不怕他,给你提个醒儿。” 两人正说着,老宰辅和席述也下来,往这边凑。 顾蓉蓉一瞧,老头儿还脸上还罩了块薄纱。 “您老这是……” “有点感染风寒,出了点小红疹,怕吹风更严重,索性就挡一挡。” 顾蓉蓉看一眼席述,席述简直没脸回视顾蓉蓉。 他有什么办法?他也很无奈呀,老宰辅担心闵州刺史会认出他,索性就戴上块面纱。 顾蓉蓉也不拆穿,由着他作。 “那就赶紧回车里,好好捂严实。” 老宰辅不着痕迹地把冷星赫扒拉开,挤到顾蓉蓉身边:“进闵州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这里我来过,要不要让我做个向导?” 顾蓉蓉迅速盘算一下,这倒是可以,她虽是世子妃,但毕竟长宁王府是戴罪之身,但老宰辅可不一样,他是实打实的掌权人,虽然现在告老,但在他面前,还没几个人敢放肆。 关键时刻扯扯虎皮,也很好用。 “好啊,那就有劳,”顾蓉蓉爽快答应。 老宰辅也很高兴,兴致勃勃介绍起闵州的一些风土人情。 此时,冷音音和顾文楼也赶上来。 冷音音柔声道:“大人,您感觉如何?” 顾文楼难受得不想说话,但此时还要靠冷音音,勉强应付道:“还好,多谢你,音音姑娘。” 冷音音抿唇,轻声说:“大人不必客气,您放心,等我见到外祖父,定会让他助大人一臂之力,替您讨回公道。” 顾文楼握住冷音音的指尖:“音音姑娘,幸好有你,等我回说之后,定会向父母说明我的心意,到时候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绝不会亏待你。” 冷音音面露娇羞,微红了脸:“大人,我对大人亦是一片痴心。” 她扭头看,看到门前的胡蕴城,脸上露出喜色:“外祖父在那边,我先过去和他说明情况,大人,你先休息!” 冷音音迅速挤过人群,向着城门那边走过去。 顾文楼在原地休息,脸上的笑容消散无形:娶冷音音?这种贱人也配!冷音音主动要求伺候风哥,他可全都听见了,这种女人,给他做通房他都不要。 不过就是想借着他,得到胡家支持,翻身重新夺回权利罢了。 顾蓉蓉,我所遭受的,定叫你双倍偿还! 第二百一十一章 胡家别院 顾蓉蓉站在人群中等待,冷知棠和她小声商量着该置办什么,兴致更浓。 冷音音拉着胡蕴城路过,冲顾蓉蓉得意一扬下巴。 胡蕴城也看顾蓉蓉一眼,眼神阴冷。 顾蓉蓉无畏回视,冷音音道:“走,外祖父,我替你引荐顾大人。” 他们二人走过去,堂老三也从另一个方向跟上去。 冷知棠哼道:“这个冷音音,她那是什么眼神,真是莫名其妙!二嫂,别理她。” 顾蓉蓉点头没说话,但心里明白,不理怕是不行。 冷音音父女都是能作妖的,再加上个本地老虎胡蕴城,以及现在恨透她的顾文楼。 这几个人凑到一起,怕是要有一场大戏。 顾蓉蓉微勾嘴唇,行啊,就怕他们没戏,戏唱得越大越好。 王妃低声道:“我看冷音音不会安分,他们父女,多半会把胡氏的死推干净。” “蓉蓉,你要多加小心。” 冷知棠略紧张:“二嫂,我会护着你的。” 顾蓉蓉拍拍她:“好,我也会多加小心。” 队伍进城,范忠正和顾蓉蓉商议,他们在哪里住,冷音音从人群中出来,扬声道:“各位!” 众人一静,转头看她。 冷音音昂首:“我外祖父是本地的司户,刚才我和外祖父商议了,他心疼我,愿意让大家一同入住别院!” 众人微喜,想必这别院怎么也要比驿站或者是客栈之类的强多了。 而且还不用自己花钱。 范忠看顾蓉蓉,低声道:“世子妃,您的意思是?如果您乐意,我就去回了他。” “当然乐意,”顾蓉蓉浅笑,“有白住的地方,还是不错的住处,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范忠略迟疑:“但我怕他们一家没安好心。” “无妨,”顾蓉蓉笑意微凉,“若是黑心,我正好摘下来给他洗洗。” 她既是这么说,范忠也没意见。 她又低声两句,范忠抿唇笑笑,问道:“是食宿都包吗?如果不包吃饭,我们就买些备上。” 冷音音道:“自然是食宿全包的,而且还不会差!” 众人又是低声欣喜议论。 冷音音在前面引路,大家在后面跟着,顾蓉蓉扫一眼,不见顾文楼,再往后看,胡蕴城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帘子拂动间,隐约可见顾文楼的衣摆。 顾蓉蓉收回目光,神情闪过讥讽:胡蕴城听信冷音音父女的话,这是想巴结顾文楼,可惜啊,抱错了大腿。 胡家别院,在城西安静处,这时住的多是商户,庭院小宅,都堪称精致。 胡家这一处也很不错,推开门,院中布局、花草都可见韵味,应该是颇费过一番心思的。 顾蓉蓉之前闲得无聊时,爱翻看历史和古建筑方面的书籍,一进到这里,她就隐约觉得,这里的主人,不像是胡蕴城。 胡蕴城虽说是官,但是商人出身,难掩铜臭之气,还有行为举止间的不拘小节,种种迹象都说明他本质还是个糙的。 而这宅院,处处都透着精致典雅,若说是跟风装饰设计,但日后保养也是需要花钱和功夫的,而且如果真的不喜欢,只是为了跟风,也舍不得花大价钱,最终只会导致四不象。 顾蓉蓉心里缓缓冒出个问号。 正想着,老宰辅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丫头,瞧出点什么没?” “您看出什么来了?” 老宰辅脸上还戴着面纱,只露出一脑门和眼睛,眼中闪着精光:“我瞧着,这不像是胡家的宅子。” 顾蓉蓉眼睛微弯:“过于精致,和胡蕴城气质不符。” “是极!”老宰辅赞赏道,“你眼光不错啊,这也能看出来,有见地。” “那……”老宰辅还想和她探讨几句,冷音音在前面道:“这里一共有四处院子,大家商量一下,看谁在哪个院子里,分一下吧。” 她目光掠向顾蓉蓉:“大家都一视同仁,除了官差的院子在那边之外,其它人都一样,没有区别对待。” 平时住宿,顾蓉蓉都花钱住个单间什么的,这会儿,终于轮到冷音音说了算,她就要让蓉蓉看看,这种特殊待遇,她不给,就没有。 顾蓉蓉也不在意,根本不看她。 冷音音碰了个软钉子,众人各自商议,不约而同,每院多了几个人,留下王府的人单独一院。 冷音音说没有特殊待遇,但这份特殊,其它人都自觉留住了。 冷知棠冲冷音音挑挑眉。 冷音音哼道:“大家不用顾忌什么,这是在我外祖父家,大家一样是客人,没有谁比谁高一等。” “冷知棠,”冷音音点名,“你们一家才几个人,住那么一个院子,不觉得惭愧吗?人家别人都要挤的!” 冷知棠正说话,顾蓉蓉不慌不忙道:“这是大家的情意,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我要去买药材,照方子抓药给大家解毒,需要配药熬药,那么多药材不占地方吗?” “大家都懂,都记得,冷小姐你一朝得意却忘了,”顾蓉蓉叹口气,“也对,你见到外祖父,自然喜不自胜,你外祖父又颇有家资,自能找名医给你诊治。” “好了,不多说,知棠,进院,收拾一下,随我上街买药!” “好!”冷知棠大声答应。 范骠也上前道:“世子妃,我同去,帮您扛包拎东西。” “我也去!” “还有我!” 不断有人站出来。 顾蓉蓉看着他们:“不必去那么多,大家的心意我领了,都劳累许久,好好歇息。” 她转身进院子,其它人也去休息,冷音音气得跺脚:明明最应该被感谢的人是她,怎么最后焦点又落在顾蓉蓉身上?可恶! 冷音音回身看胡蕴城:“外祖父。” 胡蕴城始终未发一言,直到此刻,才摸着胡子说:“那个就是你说的世子妃?” “什么世子妃,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替嫁去长宁王府而已。” 胡蕴城扫她一眼:“闭嘴!你若是小看她,你就是蠢货。” “外祖父……” “好了,去收拾,之后去前厅回话。”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有一事相告 顾蓉蓉进小院先四周观察一番,院子不算大,但正房厢房都齐全,房间不少。 冷知棠对华美住处见怪不怪,跟在她身后:“二嫂,没有什么不妥吧?” “没有,咱们……” 正想分配房间,老宰辅带着席述进来,后面是冷星赫和冷慢慢。 王妃快步迎上来,还未开口,老宰辅先说:“老夫也知道,男女同住不合规矩,不过,这出门在外的,又是在胡家,安全为上,所以,老夫觉得,大家应该在一处。” 他是好心,怕胡家生什么坏心。 王妃当然明白,回头看看顾蓉蓉。 顾蓉蓉过来,还没说话,老宰辅又说:“再说了,老夫是病人,而且是心疾方面的病,万一要是哪会儿发作,那可不得了。” 他看一眼席述,席述无奈,只好附和着点头。 冷星赫闻言咳嗽几声,咳得说不出话。 冷慢慢指指自己的喉咙——他直接就是哑的。 王妃:“……” 冷星尘过来道:“就住一起吧,老人家爷孙二人住西厢,我与杨公子住东厢。” “你们住主屋。” 冷星尘一锤定音,顾蓉蓉本也没什么意见,也就随他们去。 各自进屋安顿,正屋是三间,一厅左右各一室,顾蓉蓉住西边,王妃与冷知棠住东边。 刚收拾好,院门口范骠就来了,在门口问话等待。 顾蓉蓉换套劲装,带上冷知棠一起出屋,老宰辅也要跟着,冷星赫也想跟上。 外面除了范骠,还有其它几个,顾蓉蓉简直头疼,她可不想浩浩荡荡弄一大支队伍。 老宰辅戴着面纱,自我推荐:“我之前跟你说,可以做向导,那可不是吹的!我来过闵州两次,对这里很熟悉,带上我准没错。” 顾蓉蓉爽快答应:“也好,那就请您做个向导,我们先买药材,尽量节省时间,给大家解毒要紧。” 她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顾蓉蓉出带冷知棠和老宰辅出门,席述回屋里,冷星赫和冷慢慢没同行,但也出了门。 王妃微微叹气:头疼,不管他们,还是回屋休息吧。 正要回屋,冷速速从院门外探头进来:“王妃!” 王妃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见他来,自然与旁人不同。 让他进屋,又给了茶和点心。 “你在哪个院子?安置得还好?” 冷速速心里感动:“都挺好,多谢王妃。” 他捏着一块点心,欲言又止。 王妃看出他有心事,抿一口茶,语气温和道:“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可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相帮?只管讲来。” 冷速速闻言,下定决心,抬头看着王妃道:“王妃,我有一事,想和您说。” “你说。” “我觉得,世子妃有可能是个妖精。” “噗!”王妃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差点呛住,拿帕子擦了半晌,才顺过一口气,“你……” “王妃,”冷速速急忙起身,“您别急,在下……” 他想表明身份,又想着世子曾叮嘱,无世子之命,不可泄露半分,只好又忍住。 “在下曾亲眼所见,她有个毛毛头,”冷速速一脸严肃,声音低沉,“我猜测,她和她时常抱着的那个毛茸茸是同一类。” “另外,那个暖羊羊,也不是表面那么弱,”冷速速继续说,“他应该是个鸟妖。” 王妃:“……” 冷速速见王妃不语,神情一言难尽,赶紧表态:“王妃且放心,在下会拼尽全力保护您和小姐的。” 王妃心绪被他这句拉回来些,话在嘴里倒腾了好几次,才出口:“你不必为此担忧,我觉得这里面怕是有误会,这一路上,不说杨公子,蓉蓉从未做过对我们不好的事,相反一路保护,不说我,单说知棠,若非她,早已不知丢过几次命。” “另外,还有这次,她救了我们所有人,现在又出去买药,回来还要费心劳力,配药煎药,”王妃略停顿,语重心长,“我是觉得,别说人间没有妖鬼,此事定有误会,即便有,她也是好的。” “人有好坏之分,妖也同此理,护国寺的高僧就曾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若生灵本心不坏,那也不必以神、妖、人区分对待。” 冷速速听完王妃的话,若有所思。 王妃见他心思活动,赶紧趁热打铁道:“所以,此事不可再提,若是误会,说了定会伤蓉蓉的心,人心都是肉长成,即便以后误会解开,伤疤总会还在。” 冷速速抿唇问:“那,若不是误会呢?” 王妃感觉头更疼了。 “我说了,世上没有妖鬼,”王妃想了想,“要不然这样,我听说临城城外也有寺庙,香火鼎盛,你若不信,不如找机会去庙中问一问,这世间有无妖鬼。” 冷速速觉得王妃说得有理,仔细回想一下,好像顾蓉蓉也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王妃说得极,在下听王妃的,”冷速速拱手说。 王妃轻吐一口气:“如此甚好,我们大家要一条心,不可心生二意才是。” “是。” 冷速速转身退走,到院子里,看到冷星尘,躬身行个礼道:“大公子。” 冷星尘略颔首:“有事?” 冷速速赶紧道:“没,没事,就是给王妃请个安,小人告退。” 他匆忙转身离开,对这位大公子,他总是不自觉提起心,不敢造次。 冷星尘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意味不明。 王妃道:“怎么出来了?好好休息,待蓉蓉回来,给你煎药。” 冷星尘道:“我不急,总在屋里闷着也是无趣。” 他上前两步,嗓音收低:“胡蕴城不是省油的灯,此人一向擅长钻营,我担心他与顾文楼会联手。” 顾文楼对顾蓉蓉,对长宁王府是什么态度,都心知肚明。 “我们多提防些,不单独出行,入嘴的东西不随意用,”王妃叮嘱,“如今身在胡家,各方面都要谨慎行事。” 冷星尘点头:“确实如此。” 他略一顿,看一眼老宰辅住的厢房,蹙眉问:“他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药铺 冷星尘自然也是认识老宰辅的,只是时机一直不对,所以没有问。 王妃无奈道:“我问了,他没说,只说现在告老,没事可做,四处游历,想去岭南。” 冷星尘简直无语:“游历,不去江南去岭南?他倒真是会挑地方。” 两人正说着,席述从屋里出来,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又各自回去。 他们对席述不熟,暂时也只好装作不知。 顾蓉蓉带人上街,老宰辅戴着面纱在她身侧,白色面纱罩在脸上,实在罩不住什么,还甩来甩去的格外显眼。 顾蓉蓉实在看不下去,拿出个猴脸儿面具给他:“这个给你,别用你的面纱了。” “这是个……猴子?”老宰辅拿着打量半晌,“好生奇怪。” “你可别小看它,它可不是一般的猴子,”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说,“这位是一位神话中的传奇猴,人称齐天大圣。” 老宰辅眼睛微亮:“好响亮的名头。” “那当然,不只名头响,本事还大,那可是实打实的本事,最后游历四方,途经很多国家,历八十一难,终成正果。” 老宰辅把面纱摘下,戴上猴脸面具:“此猴,甚合我心!” 顾蓉蓉忍住笑:“药店快到了没有?” 老宰辅一指前面:“那边就是!” 这算是闵州城内最大的一家药店,不只店面大,药材也齐全,伙计也多。 但他们到来时,却不见伙计热情相迎,只是目光一扫,先看向顾蓉蓉和冷知棠身上的衣裳,材质一般。 再看老宰辅,勉强算是中上。 一路跋涉,他们首先要舒适耐穿,而非华贵,没想到在这里被伙计因此而怠慢。 目光一扫,再看到后面进来的范骠等人,身上穿的是官服,这才勉强扯出个笑。 “哟,官爷,您要点什么?” 范骠哪知道要什么,也没想到伙计会越过顾蓉蓉,直接冲他来。 “问顾姑娘,我不知。” 伙计这才扭头重新看顾蓉蓉:“您……” 顾蓉蓉轻笑,本来还想在这儿多抓点药,给他们点生意做,但现在看来,也不必了。 把药方递上:“按照这个抓。” 伙计低头看一眼:“抓多少?” “一副。” 伙计一愣:“一副?” “怎么?一副不卖?” “卖,”伙计目光狐疑,在他们身上掠过,嘴里小声嘟囔,“抓一副药,来这么多人。” 顾蓉蓉回头对范骠道:“你们沿街往前,去其它药铺。” “是。” 他们离去,冷知棠低声道:“二嫂,这些人只敬罗补不敬人,还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真奇怪。” “许是生意大了,店大了,才欺客。” “没钱?没钱看什么病,抓什么药?滚出去!” “求求你们,卖给我一副吧,我把祖传的东西都当了,我昨天来的时候,不是这个价啊,怎么今天就……” “啪!”一记耳光打断。 “今天和昨天能一样吗?广慧堂的生意也是你能质疑的?说多少钱,就多少钱!有钱就抓药,没钱就滚出去!” 话音落,一个老婆婆被店小二连推带打人推出药堂门,跌倒在大街上。 冷知棠拧眉,当即想过去扶,顾蓉蓉拉住她:“别急。” “二嫂,他们这也太过了,这是药堂还是当铺?当铺也没这么过分的。” 顾蓉蓉没说话,老宰辅看着那个老婆婆,她失魂落魄,掩面哭泣,难过又绝望。 小二把抓好的一副药拿过来,往顾蓉蓉手里一抛:“喏,给你!” 冷知棠气恼:“哎,你……” 顾蓉蓉接住,在手里掂掂:“知棠,付钱。” 小二把手一伸:“二两银子。” 冷知棠瞪大眼睛,动作顿住:“什么?一副药二两银子?你没说错吧?就是十副也没这个价呀,又不什么珍贵名药!” 小二掸掸衣袖尘土:“就这么多,广慧堂的药岂是别处可比?我们这儿都是汇聚全天下最好的药材,自然也旁的不同。” “买的起就买,买不起就出个包药费,把药给我退回来。” 冷知棠都听着新鲜:“什么叫包药费?” “包药费,自然就是指包药的钱,纸、绳,都要钱。” 冷知棠简直气笑,这种混帐论调还是头回听说,就是京城的药铺也没这么坑人的。 她正想理论,颜如玉笑眯眯道:“给他二两。” “二嫂……” “给他。” 冷知棠鼓着腮帮子,把二两银子甩给小二,小二接过银子,也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去别处。 走出药铺,那个老婆婆还没走,拉住冷知棠道:“姑娘,可怜可怜,帮我抓副药吧,我小孙子还病着,眼看就不行了,他才三岁呀。” 她一边说,一边哭,冷知棠难免心软,回头看顾蓉蓉。 顾蓉蓉不慌不忙问道:“老人家,为何不去别处抓药?闵州这么大,不止这一家药铺吧?” “姑娘有所不知,我的方子里有一味药,只有这家铺子有,这家铺子是闵州刺史的小舅子开的,很多药材只他自己卖,别人家不许卖,所以……” 冷知棠气道:“二嫂,这也太欺负人了!” 顾蓉蓉点头:“你的方子呢?我看看,哪味药别处没有?” 老婆婆伸手摸方子,摸来摸去,也摸不出来:“我的方子呢?不见了。” 顾蓉蓉无奈:“你没有方子,去哪也抓不了,还是先回去找给你开方的大夫,重新开一张再说。” 老婆婆拉住冷知棠:“那,能不能借我点银子?我找到方子再来抓药。” 顾蓉蓉拎拎手里药包:“您瞧,我们穷得也只抓了一副药,没钱。” 老婆婆:“……” “知棠,走了。” 三人绕过老婆婆,继续往前走。 冷知棠小声问:“二嫂,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顾蓉蓉把药包给她:“嗯,有长进,看出来了。” 老宰辅清清嗓子说:“那老太婆外面穿着青布衫,里面却是绸缎里衣,裙下鞋子用金线镶边,是奴仆款式,所以,她应是哪个府里的管事婆子。” “既是管事婆子,断然不会买副药都买不起,再者,高门大院,都是请大夫上门医治,有的还有府医,哪里用得着她出来抓药?” 冷知棠惊愕:“那她是……” “她的作用只有一个,告诉我们,那个药铺,是闵州刺史小舅子开的,让我们亲眼看看,闵州刺史有多无恶不用。连小舅子药铺里的小二,都如此嚣张跋扈,狐假虎威。”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下流招术 冷知棠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 微微臊红了脸,小声且坚定:“对不起,二嫂,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只顾着心软。” 顾蓉蓉拍拍她肩膀:“心软是因为善良,但善良须得有锋芒,要长獠牙,否则,只会任人利用,被宰割,利用你的人还要骂你是傻子。” 冷知棠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老宰辅伸手想摸胡子,只摸到面具,又放下手。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好奇地问顾蓉蓉。 顾蓉蓉道:“比不得您老人家慧眼识人,我就是自小在后宅下人堆里长大,这些老刁奴,什么作派,会用什么样的作戏手段,看多了自然就清楚,她一开腔我就看出来。” 老宰辅本来还想称赞两句,听到后面又觉得怪心酸,恨恨咬牙道:“顾尚书真不是个玩意儿,自己女儿,竟然如此对待,就该让御史台好好参奏他几本!” 顾蓉蓉打趣:“您老还知道御史台呢?” 老宰辅惊觉差点说漏:“这有什么?人尽皆知的事嘛,我在京城也呆过一段日子,我儿子在京城住,我也算是在天子脚下呆过的人。” 他暗自思忖:我这可不算说谎,就是没说全,这丫头将来知道,也不能说什么吧?唉,并非存心欺骗,只是觉得这丫头有意思,而且……要是告诉她,说不定就不和我玩了。 顾蓉蓉由得他闹,也不点破,继续逛。 范骠等人很快找到一家药铺,规模虽不及方才那家,但药品也不少。 顾蓉蓉跟着他们进药铺,递上药方,小伙计客气周到,但看到药方时,脸色微微变了变,勉强笑说:“真对不住,几位,我们儿缺其中两味药,这方子抓不齐。” 范骠纳闷:“哎,你这小伙计,方才还说你们这儿药品齐全,有些偏门的都有,怎的……” “实在对不住,是小的夸口,对不住。”小伙计把药方递回,连连道歉。 范骠还想说什么,颜如玉摆手:“算了,既是不全,那我们就去别处,不必为难。” 几人转身往外走,范骠红着脸解释:“方才他……” “无妨,去前面再找,闵州这么大,药铺不止三五家。” “好。” 冷知棠小声说:“二嫂,我怎么觉得,那个小伙计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 “嗯,”顾蓉蓉捏着药方,“再找两家试试。” 她环顾四周:“你看看,有没有你要买的,赶紧去买。” 冷知棠兴冲冲奔向路边,顾蓉蓉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不离。 老宰辅在她身侧:“接下来的药铺,怕也凑不齐药方上的药。” 顾蓉蓉把药方递给他:“是不是因为这个?” 老宰辅接过,在药方右下角,有三个用淡金色毛笔点过的小点,如芝麻般大小,颜色又浅,药方上字迹多,若是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应该是,”老宰辅点头,“这和当铺差不多的招术。” “怎么说?”顾蓉蓉问。 “一般人拿东西去当,就是急用钱,当铺趁机故意压价,若是不当,就会在货品上做个只有同行人才看得出的记号,典当人拿着东西去别家,给出的价钱只会越来越低,不会超过第一家。” “只是没想到,这种把戏,居然也会到药铺这一行,简直闻所未闻,”老宰辅把药方还给顾蓉蓉,“看来那家药铺,的确不怎么样。” 老宰辅又问:“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婆子是好意,就是想告诉我们些什么?” 顾蓉蓉把药方收好,声音清冷:“好意也好,恶意也罢,用这种方式,就是把我当傻子耍,我该领情吗?是好是坏,我自己会判断,也能分得清,而不是被人牵着走。” 老宰辅一时没说话。 顾蓉蓉看他一眼,但他脸上戴着猴脸面具,也瞧不出什么。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不,不是,”老宰辅回神,语气中多了一丝感慨,“我只是没想到,你年纪尚轻,能有如此见地。” “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顾蓉蓉轻哼,慢步往前走:“老人家,你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岁,也别用这种方式和女子闲聊,太老套了。” 老宰辅一怔,随即懂了,胡子在面具下都气得翘起来:“哎,我说你,你给我站住。” 冷知棠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拎得开心,手里还拿着包炒栗子,一个劲儿往顾蓉蓉手里塞。 老宰辅也把面具推上去一点,露出嘴来,偷吃好几颗。 正往前走,范骠又回来了,脚步匆忙:“我又找到两家药铺,这两家都说,药品齐全,绝对没问题。” 顾蓉蓉三人跟上,小伙计笑眯眯迎上,等一看到药方,不出顾蓉蓉所料,和之前那个一样,又微变了脸色,改口说缺药材,这下直接说缺三味。 方子上统共就七味,一缺缺了近一半。 范骠简直震惊,顾蓉蓉却不意外,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转身走。 到另外一家,她站在门口没进,把药方递出去,结果一样。 这下,范骠也感觉到不对劲,张口欲言,顾蓉蓉一指不远处小茶馆,示意大家进去再说。 到里面还没坐下,顾蓉蓉看到角落里正喝茶的冷星赫。 冷星赫摆手示意:“好巧,来这边,都点好了。” 老宰辅闷声闷气哼一句:“真是巧。” 冷知棠撅撅嘴:“就是,巧死了!” 一老一少,直接坐在顾蓉蓉一左一右。 冷星赫:“……” 命小二上了茶,茶水倒出,老宰辅眼睛一亮:“咦,这茶?” “这茶是在下自己带的,想着路上迢迢,平时吃药就口苦,若没有喜欢的茶水,那也是一大憾事,索性就带了些,怎么?老人家您也喜欢这种茶?” 老宰辅推上面具抿一口,慢慢吐一口气。 他不是喜欢这种,他是只喜欢这种。 可惜,偷跑出来的匆忙,带了点心匣子,没带茶叶包。 好些天没喝着,正想得紧。 冷知棠抿一口,轻叹一声:“我二哥也爱喝这种茶,我大哥就不喜欢。”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事儿没完 顾蓉蓉下意识问道:“你大哥喜欢喝什么茶?” 冷知棠愣了愣:“我……好像并不清楚,但我只记得他不喜欢这种。” “大哥很严肃,又因为生病的缘故,深居简出,和我们甚少来往,之前二哥还经常拉着他让他一起去练拳脚,后来他练一次就病几天,二哥也不敢叫他了。” “所以,我对大哥的喜好,还真不太清楚,”冷知棠声音越来越小,“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顾蓉蓉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眼神中也闪过几分愧疚。 “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冷星赫岔开话题,“药没买到吗?” 范骠吞下半盏茶,气道:“世子妃,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他们是故意的!” “他们不是故意,广慧堂是故意,”顾蓉蓉不急不躁,“他们在药方上做了记号,拿着药方去哪家铺子,哪家都不会卖给我们。” 范骠惊怒:“竟然如此!真是歹毒,可他们的药那么贵!” 他们这么多人,自然要抓很多,那可是一大笔银子,他们是官差,尚且心疼,何况那些犯人。 可没有药的话,身体里的那些毒,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范骠气得差点掀桌子。 冷知棠道:“要不,咱们重写一张方子,先去别的药铺抓,这样就没有记号,他们就能卖我们了。” 范骠立即赞同:“这是个好主意!” 顾蓉蓉抿口茶:“这三家都见过方子,重新写也知道,他们畏惧广慧堂,不敢卖的。” “即便我们用巧买到,或许也会给他们带去祸事,”顾蓉蓉手指轻叩桌面,“所以,关键还是在广慧堂。” 范骠思索道:“要不,我去让叔叔找找刺史大人,表明身份和情况,想必应该可以。” 老宰辅点头:“这倒是可以。” 顾蓉蓉抿唇不语,轻抚茶盏,冷知棠想说什么,冷星赫手指一叩她面前桌面。 “呜呜”两下。 冷知棠下意识闭上嘴。 顾蓉蓉长睫微垂,看着半盏茶,水面微荡,像她此时的心情。 在广慧堂漫天要价,为医者而不仁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让广慧堂自食恶果。 接下来的事让她意外,更让她坚定决心。 不过,要怎么做,她还得思虑周全。 思索半晌,顾蓉蓉抬头道:“暂时不必惊动刺史,我们初到此地,身份又特殊,总归是犯人,官府未必乐意管。再者,那药铺本就与他有关,若是找上他,难保不会让他小舅子以为,我们是故意告状,到时候横生枝节。” 范骠急声道:“那我们怎么办?那么多人还等着吃药,世子妃,别的能等,身体里那是毒,可不能等啊。” “我知道,”顾蓉蓉挺直腰背,语气笃定,“你且放心,今天晚上,我必让大家都有药吃。” “不过,我们要换个地方煎药。” 范骠不解:“换个地方?” “嗯,此事你不用管,你先回去,回去之后就和范差官说,我们要的药材量大,药堂一时没有那么多,需要调配,要到晚上才能有。” “而且,以后路上难免有人头疼脑热,需要用药,所以,我连带着买了些常备用的,量大所以便宜,药堂让我们守紧口风,药材也就不送去胡家别院,到时候煎好了,送去给大家吃。” 范骠不明所以,但他莫名相信顾蓉蓉,起身拱手道:“好,我即刻就回。” 他带人离去。 顾蓉蓉看老宰辅:“老人家,你不说你对这里挺熟的?有没有什么熟知的,胡家别院附近的小宅子,我们租几日。” 老宰辅没有,但他的学生有。 “你是想,把买来的药材放在那里?” “正是。”顾蓉蓉坦然承认,“胡蕴城是司户,就在刺史手下做事,广慧堂又与刺史有关,所以,我信不过。” “好,”老宰辅爽快答应,“我回去以后让我孙子去办。” 顾蓉蓉喝完茶,对冷知棠道:“那就去采买吧,需要什么,一并买齐,买完就回去!” 冷星赫自然也就顺势跟上。 一出茶馆,冷知棠忽然想起来,方才怎么就他一敲桌子,自己就不敢说话了呢? “暖羊羊!” 冷星赫扭头看她。 “你方才为何敲桌子?”冷知棠噘嘴,“我二哥才用敲桌子的方式制止我说话。” 冷星赫:“……抱歉,冷小姐,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见世子妃思虑正沉,提醒你一下不要打扰。” 冷知棠哼一声:“你怎会也在此?” “我们四处闲逛,走得有些累,就进来喝口茶,没想到会遇见你们。” “那……” 冷知棠还想说,冷星赫淡淡,语气中透出不容质疑:“好了,冷小姐还是想想,如何帮助世子妃应对药材之事,不必把注意力放在我这个病人身上。” 冷知棠一噎,见他不悦,还真有点怕怕的。 采买一通回去,天色已经渐暗,进入胡家别院,顾蓉蓉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来了。 她趁机轻声问老宰辅:“老人家,您之前说,瞧着不像胡蕴城的宅子,细说说?” 老宰辅声音微扬:“你还记得?” “那当然,您有可见解?”顾蓉蓉赶紧问。 冷星赫说:“这宅子平时住的应该是个女子,而非胡蕴城。” 老宰辅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何以见得?” “这宅子非闵州风格,闵州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从前多风沙,所以,建房子多低矮一些,而且粗犷扛风,有点像西北那边,后来经朝廷下旨,在闵州附近栽种树林,用来抵抗风沙,时间一久,风沙治住,但房子建造风格是祖辈留下来的习惯,很难改变。” “但这处宅子,则是江南之风更浓些,精致,雅趣,颇费了番功夫的,”冷星赫扶住身边一棵树,“就说这树,也非闵州所有,应是从江南移植而来。” 老宰辅:“……” 还真叫这小子蒙对了。 老宰辅道:“那你可知,这栽林抗风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冷星赫面带微笑,拱拱手:“乃是傅宰辅。” 老宰辅轻哼:“算你知道得多。” 顾蓉蓉:“……”跑题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如意算盘 说回宅子,顾蓉蓉一直感觉挺怪,现在听冷星赫一说,就更清楚了些。 “这宅子的确和刚才我们在街面上看到的那些不太一样。” 她若有所思。 冷知棠小声问:“二嫂,那你说,这会不会是胡蕴城养外室的地方?” 顾蓉蓉眼睛微亮。 冷星赫却说:“这若是他养外室的地方,他为何让我们住进来?胡蕴城别的没有,钱却不少,宅子也多,没必要找这个麻烦。” 冷知棠被他否决,噘嘴说:“那没准以前是用来养外室的,现在外室不在了,空闲下来,就让我们来住。” 这倒有可能。 外室毕竟不是妻妾,在大宅子里住着,也有个正经名分,外室哪天要是被抛弃,可不就是直接被逐出去? 不过,顾蓉蓉隐约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这宅子明显花费不少心思心血,可见他对这个外室心思非同一般,又岂会轻易抛弃? 再者,究竟是不是外室,还不一定。 “我们先回院子,”顾蓉蓉对冷知棠说,“知棠,你们先去,我去找范差官说几句。” “行,二嫂,那你快点回来。” 他们三人走,冷星赫回头,想和顾蓉蓉一起,被她眼神拒绝。 范忠叔侄住得不远,穿过两个月亮门即到。 但时间还不算晚,快到吃晚膳时间,顾蓉蓉也不急,慢慢在附近逛。 走来走去,忽然听到低低的说话声,声音还有些耳熟。 这是…… 她立即寻声找过去,见在假山石那边有两人正说话。 “老爷,事情没办成,有个姑娘挺单纯,想过来帮老奴,但另外一个却没有,冷静得很,心肠也有些硬。” 顾蓉蓉一眼认出,这正是在广慧堂想着搏同情,诱她上当的那个婆子。 此时婆子站在清冷月光里,腰杆笔直,垂首而立,虽还是没有抬头挺胸,但比起在广慧堂苦苦哀求时,已经判若两人。 她对面,站立的更是胡蕴城。 胡蕴城缓缓点头:“哼,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我那女儿……死在她手上,也不冤。” 婆子低声道:“小姐的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不必,”胡蕴城摆手,“她身子不好,之前听说被流放,已经是病情加重,要是再告诉她此事,怕是得丧命。” “你跟随她多年,也不想让她死吧?” 婆子赶紧道:“老奴岂敢?只盼夫人能够身体康健。只是,小姐的事,要如何隐瞒?夫人时常打听行程。” 胡蕴城拿个纸包给她:“这些放在她的药里。” “这……” “放心,不是毒药,只是让她睡得更好些,她的身体需得多睡觉多休息,不可劳神。等我这边忙完,若实在瞒不住,我会慢慢与她说。” “是。”婆子接过药包,“老奴告退。” 婆子刚要走,胡蕴城又说:“把管家叫来。” “是。” 婆子退走,胡蕴城独自站在假山下,似在思索什么。 顾蓉蓉有点纳闷,宅子这么大,屋子这么多,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地方见人? 没想到这婆子竟然是他的人,还是刻意去试探的,而且还故意说出广慧堂和闵州刺史的关系。 看来,胡蕴城这个司户,和闵州刺史的关系似乎也不是多么好。 正想着,管家到了。 胡蕴城问道:“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老爷放心,今天晚上就能挑出来,现在已经找到五个与音音小姐身形相似的,待小姐梳洗用过膳之后,再作仔细比对,必能找个一个最相近的。” “嗯,选中之后,就让她伺候音音,告诉她,要时时刻刻注意模仿,模仿得越像,赏赐也就越多,到时候谁能代替音音出门。” 管家略迟疑道:“老爷,代替音音小姐出门,她们未必肯,万一……” 胡蕴城短促笑一声:“她们不肯有什么关系,她们家里人肯就可以了。” “选定了谁,就告诉谁的家里人,他们一家不但能脱籍,还能得到一间铺子,家里有姐妹的,给嫁妆;有兄弟的,再给一处小院。” 管家立即松口气,也笑出声:“老爷仁义,如此丰厚的赏赐,她们一定会愿意,就算她们不愿,家里人也一定会让她们愿意。” “那就赶紧去办。” “是,”管家点头,“不过,差官那边……”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我自有定夺。” “是!” 管家转身离去,胡蕴城也没再多停留,慢步离开。 顾蓉蓉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是顾蕴城想用别人,把冷音音给替换掉,让别人替她去流放,而冷音音自己…… 就不用说了,必定是要留下,改头换面,过好日子。 顾蓉蓉惊讶胡蕴城的胆子大,不过,转念想想,胡蕴城若是省油的灯,也不会混到今天。 她做到心里有数,按捺住心思,去找范忠。 范忠听范骠把买药的事说了,也很生气,又听范骠说了顾蓉蓉的安排,赶紧又吩咐下去照做。 正想看看什么时候开晚膳,刚出院门就遇见顾蓉蓉。 “世子妃,”范忠见礼,“您找我?” “药堂的事,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传下话去。” “那就好,”顾蓉蓉见四周无人,低声说,“我还有件事,想提醒你。” “您说。” “这人犯若是有人中途要想调包,该当如何?” 范忠极为聪明,惊讶片刻,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 “您是指冷音音他们?” “不论是谁,重新上路之时,是否该验明正身?” “这是自然,”范忠点头,“我懂,您放心。” “若是胡蕴城前来找你商议此事,或者是顾文楼,你……” “世子妃的意思是?” “顺势而为,让他们得逞。” 范忠微蹙眉,转念又懂了,顾蓉蓉这是想稳住他们,欲擒故纵。 他浅笑,拱手道:“但听世子妃安排。” 顾蓉蓉辞别范忠,回院子,路过方才的假山时,又多看几眼。 穿过月亮门,见那边有人影一闪。 顾蓉蓉立即提高警惕,手抚上刀柄:“谁在那?出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间行动 暗影中响起几声咳嗽。 顾蓉蓉定睛看,冷星尘从那边走出来。 “大公子?” 冷星尘抬眼看她:“你这是去见范差官了?” “嗯,”顾蓉蓉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听知棠说,买药的事出了点问题,”冷星尘把张字条递给她,“我以前救过一个开药铺的,他在京城得罪人,差点被打死,我路过救了他,派人送他回闵州。” “这是他临走时写给我的地址,你去找找,应该能找到,他人还不错,只要有,会帮忙的。” 顾蓉蓉接过字条,是家药堂的名字和地址,还有东家名字。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也不是,”冷星尘语气冷淡,“出来透口气,顺便给你。” 顾蓉蓉微挑眉,冷星尘又说:“我很少管闲事,因为身体不好,也不爱和别人打交道,最开始我并没有把救人的事放在心上,若非有今日之需,我也不会写这张字条。” “所以……” “让我别告诉知棠和王妃?” “嗯,我不想应付这些。” 顾蓉蓉猜测,如果冷知棠知道,一定又会叽叽喳喳,说这说那,冷星尘大概是不想听她啰嗦。 “好,我明白,”顾蓉蓉把字条收好。 冷星尘也不再多言,转身回院。 顾蓉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和冷星赫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应该是王府嫡长子,是最有资格袭王位的人,可惜因为身子不好,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终日只能与药罐子为伴。 心里大概藏了很多苦闷和不甘吧? 回到院子,院子里掌起灯火,屋子里灯也亮起,摆上餐桌,晚膳已经满满摆了一桌子。 冷知棠见他们回来,赶紧迎出来。 到冷星尘面前拘谨得很:“大哥。” 打招过招,又欢脱跑到顾蓉蓉面前:“二嫂,厨房那边送来好多好吃的。” 她压着小气声儿到顾蓉蓉耳边:“已经检查过,没有毒。” 顾蓉蓉到桌子前,八菜一汤,冷热荤素都有,光是看就食欲满满。 她又迅速过了一遍菜中食材,没有相克什么的,没毒,没相克,可放心吃。 想着胡蕴城吩咐管家的话,只说让找替换冷音音的人,应该是没想着对她们动什么手脚,是会让队伍如常出发。 想想也对,胡蕴城精明至此,不会在饮食中动手脚。 “好了,大家吃饭吧!” 团团围坐,酒是没喝,但汤做得还不错,菜色也很好,连顾蓉蓉都比平时吃得多了些。 有些菜她没有见过,谈不上早就喜欢,但吃起来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想着,应该是这身体的原主喜欢的口味。 吃过饭,有人把碗碟收走,打扫干净。 顾蓉蓉婉拒冷知棠聊会儿天的提议,独自回房。 她躺床上,意识进入空间,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闷,鼻子还有点酸酸的。 像是吃到一顿满足的饭,欢喜又有点委屈的感觉。 她抹抹眼角,竟然还有一滴泪。 幽幽叹口气,原主的情绪还挺激烈,看得平时的确是委屈得很了。 心绪难平,顾蓉蓉也没法打坐,现在出门又有点早,索性就在空间里收拾。 之前收来的东西,大部分都只是分了类,没有细看过,这次正好看看。 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东西里,有她的嫁妆,说是嫁妆,其实就是一口不大的箱子。 里面有几件衣服,几样不值钱的首饰,应该都是原主原来在顾家的时候常用的,顾家人连件新的都没给添。 箱子底下有几本手札,翻开看看,是类似日记的东西,都是原主心情好或坏是,记下的一些印象深刻的事。 顾蓉蓉翻着看,有的事她有印象,比如被顾文楼和顾婷婷欺负的事,还有很多压根没有印象。 她总觉得,接收原主的记忆,接收得并不完整,有很多缺失部分,以前觉得是因为顾婷婷时常给她下药的缘故,但仔细想,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翻着翻看,看到一篇年除夕写的,别人都去庆祝新岁,欢天喜地,而她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实在受不住才去大厨房那边偷了点下人吃剩的东西。 她还列出几道她想吃的菜,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吃个够。 写这些的时候,年纪应该还小,应该是那时候最大的愿望了吧? 顾蓉蓉微勾唇,又觉得无比心酸。 正要翻页,她的手指又顿住。 这几道菜,有好几道出现在今天晚上的餐桌上。 难怪,原主的情绪会突然激烈。 顾蓉蓉又翻看几页,后面都是些流水帐一样的,也就不再看。 又休息片刻,时间差不多,便带着一身夜行衣,退出空间。 换好衣服,戴上面具,她从后窗翻出去,迅速融入夜色。 她刚一出去,厢房屋顶上的冷慢慢就睁开眼睛,禀报冷星赫。 冷星赫也早准备好,在后面尾随,暗中保护。 早知道她不会忍气吞生,既然她想做,那他就陪着,由得她闹,让她高兴。 顾蓉蓉直奔广慧堂。 此时广慧堂已经打烊,除了门前的两盏灯笼还在夜色里晃,其它地方已经一片漆黑。 顾蓉蓉拿出飞抓,轻松翻墙而入。 没去铺面,直接到后院。 后院中仓库,药材都放在这里,顾蓉蓉翻看一下,把需要的找出来,单独放在一处,其余的也不再多看,直接收入空间。 满满当当的库房,不过片刻,就一扫而空。 从后院入前面铺面,这里就比较麻烦,需要打开药柜抽屉,一个个收。 顾蓉蓉转念一想,哪用这么麻烦,干脆,连药柜一并收走! 不止药柜,连今日会诊得来的银子,锁在账房柜子里的,都收走。 收完东西,又原路返回到院子里,顾蓉蓉走到墙角下,翻上墙头时,把准备好的药袋子扔在墙角边。 出药铺,顺着巷子胡同,来到一座宅子外,没走正门,照就到侧面翻墙而入。 冷星赫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知她到这里做什么,到近前墙边,看到细细碎碎的似有什么在闪光。 手指捻起一点,闻了闻,有药味。 莫非……冷星赫转念想,就明白了顾蓉蓉的意图。 眼角眉梢绽出温暖笑意,暗暗道:“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顾蓉蓉入宅子,把剑客放出来,剑客灵敏又懂得避风险,带着她顺利在宅子里走。 直到,一处小院前。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乾坤大挪移 顾蓉蓉办完正事,正想走,转念又一想,反正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这座宅子可比她住的胡家别院大多了,转悠好久,才找到库房。 库房都有锁,但顾蓉蓉压根就没走正门,更没惊动前面的防守。 绕到后房坡,飞抓甩上,上房,直接从后窗处。 库房的后窗就是为了通个风,偶尔才开,以免里面的东西长久不通风会坏。 所以,一般都高且小。 但顾蓉蓉身材纤细,出入不成问题。 从后窗进来,就暗暗抽一口气。 库房真大,东西真多——顾蓉蓉满脑子都是这两句不加任何修饰的朴素赞叹语。 话不多说,直接开收。 什么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还有成箱金银,顾蓉蓉有者不惧,一律收收收。 在库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像只快乐的小老鼠。 将近一刻钟,才把仓库收干净,除了一些空箱子,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冷星赫在外面暗影中等得心急,不知道顾蓉蓉进去做什么,怎么这么久,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正忍不住想要过来的时候,终于看到顾蓉蓉从里出来,把后窗关好,原路返回。 冷星赫又退回去,看着顾蓉蓉身姿灵巧,迅速奔后宅。 顾蓉蓉走过几个院子,此时夜深人静,屋里的人大多睡下,没睡的顾蓉蓉也给弄睡着。 进屋看看床上的人,接就是一通收。 走来走去,直到最后,顾蓉蓉都没瞧见胡蕴城。 没错,这是胡蕴城的宅子,但他没在后宅。 莫不是,在书房? 顾蓉蓉又找到书房。 这院子比其它地方防守得严密些,院门前都有人把守。 顾蓉蓉照旧用老法子,从院后进来,点破后窗纸,往里面瞧。 书房是里外两间,外屋没人,若是睡在此处,应该是在里面卧室睡下。 顾蓉蓉轻手轻脚,悄悄进屋,先到卧室门边,掀起帘子往里看一眼,屋子里清冷,没声音也没人。 不在? 奇怪,他去了哪?难道也歇在别院了? 既然不在,顾蓉蓉也就没顾忌,把他书房里的东西都收走,多宝阁,连架子都收走,整个书房给他来个乾坤大挪移。 心满意足出书房,顾蓉蓉没再多留,出胡府,去老宰辅告诉她的那个地址。 冷星赫一路尾随,动作轻又跟得远,顾蓉蓉还真就没有发现。 老宰辅安排了一个院子,距离别院近,也不怎么起眼,三进的小宅子,是他一个学生的老宅,平时空着,放些书什么的,有时候来亲戚会过来住一下。 学生万没想到老宰辅会来,欢喜不已,听说他要借宅子用几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 顾蓉蓉进院,把需要用的药材放在厢房,又放了些熬药用的器具。 她把药材泡上,准备就绪,转身回别院去找范忠。 冷星赫在小宅子外面,没跟进来,见她要回别院,赶紧先一步回厢房。 冷慢慢问:“世子,世子妃呢?” “去找范忠了,应该是为着药材的事。” 冷慢慢惊喜:“世子妃找到药材了?” 冷星赫点头:“嗯,不过,此事不要提及,你知我知。” 冷慢慢连连点头。 范忠叔侄也没睡着,正为药材发愁,见顾蓉蓉说一切准备妥当,又惊又喜,悄悄出门,跟上顾蓉蓉,到小院一看,果然一样不少。 “事不宜迟,”顾蓉蓉说,“为了尽早解除隐患,就辛苦一些,今天晚上把药熬出来。” “另外,”顾蓉蓉压低声音,“这批药材的来源,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明日一早,我会在别院再煮点祛寒固元的汤水,你们分给大家喝。” 范忠懂了:“汤水喝,今天晚上熬的药也喝,汤水是掩人耳目,药才是关键。” “不错,”颜如玉点头。 范骠摸摸后脑勺:“可是,这是为什么?大家若是不知,心里还是不会安生,再说,世子妃是为了大家好,为何不能说?” 范忠拍拍他:“此药定是来之不易,有人不想让我们买到药材,若是发现我们熬了药,怕是节外生枝。” “至于大家,先瞒一日,等我们离开闵州,自然就能解释。” 顾蓉蓉目光赞赏,范忠不会是刑部出来的人,聪明又有眼力,实在是个好帮手,想必若非顾文楼被派为主押官,这个主事官差,得落到他头上。 既然都懂,顾蓉蓉也不再多说,迅速开始煎药。 范忠叔侄帮忙,三人各自行事。 冷星赫等来等去,也不见顾蓉蓉回来,不免有些担忧,起身又去找范忠,发现范忠也不在。 他转念一想,就猜到顾蓉蓉是连夜去熬药。 可他不知道,老宰辅给顾蓉蓉安排的地方在哪里。 思来想去,他把冷慢慢叫来,低语几句。 冷慢慢眼睛微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快去吧!” 冷慢慢深吸一口气,到外面摸几颗小石子,一弹。 “咚!” 砸在老宰辅的窗子上。 老宰辅睡着不久,席述刚有点睡意。 这下又清醒过来,还没爬起来看,“咚”又一声。 席述翻身坐起,到窗边低声问:“谁?” 无人作答。 老宰辅也醒了:“什么事?” “好像有什么砸中窗户,”席述披上衣服,“没事,您睡,我去看看。” 老宰辅也坐起来:“我也看看。” 席述到院子里,冷慢慢赶紧扔了石子,冷星赫一边小声咳嗽一边从屋里出来。 老宰辅皱眉道:“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有点认床,”冷星赫道,“您不是也没睡吗?” “再说,顾姑娘也没睡。” 老宰辅拧眉:“你老盯着人家睡没睡干什么?让你住这儿,是为了让互相照顾,不是……” “我没有,”冷星赫赶紧说,“她方才出去了,我才知道的。” 老宰辅一怔:“出去了?” …… 顾蓉蓉正忙活,想着药熬成,还得把药运到别院去,这是必须要运的,不能用空间,否则无法对范家叔侄解释。 要怎么运,得想个法子。 正在此时,院门外鬼鬼祟祟的声音。 顾蓉蓉手持烧火棍,走到院门口。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指的是长短 顾蓉蓉一把拉开院门,烧火棍直对上老宰辅的下巴。 老宰辅吓一跳。 “怎么是你们?”顾蓉蓉收回烧火棍,看他身后。 老宰辅哼道:“都睡不着,知道你出来了,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范忠在刑部当差,但多是在衙门里,就属于勤劳肯干的那类,连个中层都算不上,否则这押送犯人的苦差也轮不到他。 他觉得老宰辅面善,似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大约,人上了年纪,模样都差不多吧。 实在也没能想到,半路跟上来的老头儿曾是当朝宰辅。 “来得正好,有需要帮忙的,不过,可别嫌辛苦。” “那不能,”老宰辅一口答应,“孙儿,赶紧去帮忙。” 席述本就是医者,煎药什么的是行家里手,迅速上手帮忙。 冷星赫和冷慢慢不言不语,就做些力所能及的。 趁没人注意,顾蓉蓉才问:“是你鼓动他来的?” “我没有,”冷星赫浅笑,“我只是没让他睡觉,把他吵醒,然后告诉她,你也没睡。” 顾蓉蓉:“……” 冷星赫摸摸鼻子,岔开话题:“药材找到了?” “嗯,”顾蓉蓉也没瞒他,“我从广慧堂拿的,明天会有好戏看。” 冷星赫埋怨:“怎么不叫我帮忙?还能帮你放放风。” “这不是住一个院子,让他们发现会多想,”顾蓉蓉心说,这是去收东西,让你看到,估计也得和冷速速一样,以为我是妖了。 火光映着顾蓉蓉的脸,红扑扑得好看。 冷星赫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摊开掌心,一个红苹果。 “哪来的?”顾蓉蓉惊喜。 “在街上的时候买的,给你留了个最红的。” 顾蓉蓉接过,正要吃,老宰辅插到两人中间:“干嘛呢?不干活,在这儿闲扯?” 他一扭头看到顾蓉蓉手里的苹果:“这大晚上,吃这个,不怕着凉?吃点点心吧!” 说罢,从怀里摸出个纸包:“喏。” 顾蓉蓉被硬塞了点心包,一手握点心,一手拿苹果。 老宰辅想抓走她的苹果,顾蓉蓉扫他一眼,他又悻悻收回手。 他拖起冷星赫:“走吧,你这个身体不好的,别把病气过给别人。” 冷星赫被拖着去干活,一句话再没说上。 药总算熬好,顾蓉蓉进屋,在空间里翻出些能盛药的家伙什,分装好了每人端一样,往别院里搬。 范忠让几个手下沿路放风,又叫了几个人帮忙,一趟趟总算把药搬完。 忙活完,天已经蒙蒙亮。 各自回去休息,累得沾枕头就着。 顾蓉蓉直接进空间休息。 次日一早,醒来时冷知棠已经在摆早膳。 顾蓉蓉赶紧起床,拿出锅和食材煮汤水。 冷知棠问:“二嫂,为何要煮这个?” “趁着有空有场地,煮点祛寒固元的,再上路天就慢慢转凉,人不容易生病。” “那行,”冷知棠凑到她身边,“我来帮忙。” 这边忙,那边范忠也按照计划,把大家都叫起来。 有犯人大着胆子问:“范差官,昨天没有买到药,我们的毒……” “放心,”范忠语气轻松,“世子妃给大家准备了汤水,能强身健体,此事自有世子妃费心,大家应该信得过吧?” “我们和大家一样,”范骠接过话说,“所以,不必担忧,今日先喝了汤水。” 众人想想也对,官差和他们都一样,总不会连自己都不救。 再者,顾蓉蓉这一路上没少救他们,虽然性子清冷了些,说话厉害了些,但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好几次还从平板车上拿粮食给他们。 心定了定,都跟着范家叔侄来顾蓉蓉的院子。 冷慢慢守在门口,院子里的药和汤水早已备好,见他们到,咳嗽几声,给院子里递个信号。 排队喝过汤水,范忠的心总算是放下。 冷知棠小声说:“二嫂,冷音音没来。” 顾蓉蓉道:“她爱来不来,不用管她。” 说谁谁来,冷音音换了套衣服,还带着丫环到了,俨然一位千金大小姐,比之前的还有谱。 一进院子就捂鼻子:“这是什么味儿啊?你们在喝什么?” “世子妃给准备的,强身的汤水。” 冷音音到锅前,扫一眼,满脸的嫌弃都遮掩不住:“就这?还强身?连根名贵的药材都看不到,别是唬人的吧?” 冷知棠反驳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又没让你喝!你想喝还没你的份儿。” “我才不想喝,”冷音音哼一声,“早上起来喝了参汤,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百年人参,岂是这些能比的?冷知棠,流放才几天,你就忘记王府千金怎么当了?这点破东西就能让你不知道东南西北?” 冷知棠脸色微红:“我忘不忘千金怎么当不要紧,我看你倒是当得来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改姓胡,以后留在胡家当小姐了呢!” “还有,这东南西北知不知道也不要紧,我看你是不知道上下尊卑了!” “这是我二嫂一大早起来熬煮的,都是为了大家健康着想,你丁点的力气不出也就罢了,还在这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什么大早上起来喝参汤,还百年的参,怎么不喝死你!你也不怕鼻子流血。” 冷音音气极:“你!冷知棠,你真是不知道好歹。” “我当然知道,我二嫂是好,你是歹,”冷知棠思索一下,“不对,你根本就没法跟我二嫂相提并论!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 冷音音怒道:“给我打她!” 她带来的丫环还挺听话,上前就想对冷知棠动手。 顾蓉蓉一把抓住丫环手腕,盯着丫环看。 她的目光直接又敏锐,把丫环看得有点发怵。 “你……你看什么?” 顾蓉蓉目光又掠向冷音音,声音轻轻:“我在看,你和冷音音长得还挺像,身材也像,就是这命不像。” 丫环抿唇:“那是自然,我如何能与小姐相比?小姐的命自是金贵的。” 顾蓉蓉似笑非笑:“我指的可不是金不金贵,我指的……” 她看向冷音音:“是长短。” 第二百二十章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顾蓉蓉的话让丫环愣了愣,冷音音却微变了脸色。 冷音音喝道:“你放手!还想欺负人不成?这里可是胡家,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 顾蓉蓉脸色一冷,用力把丫环往后一推,正推到冷音音身上,撞得她退开好几步,跌坐在地。 “不容我撒野也撒野多回了,”顾蓉蓉上前一步,踩住她的漂亮衣裙,“冷音音,别说这里是胡家别院,就算王府皇宫,我也来去多次,倒是你,穿上衣裙就来耀武扬威,怎么着?一套衣服就把你弄得理智尽失了?” “眼皮子浅的东西!” 冷音音又羞又恼,看着被她踩的裙子心疼不已,这是今天一早才穿上的,还没超过一个时辰! “你!你得意什么?现在这种境地,你竟然还能得意起来,我也真是佩服你,日后……” 她话音未了,一道冷喝打断她:“住口!” 顾蓉蓉扭头看,胡蕴城快步走来,神色匆忙,到近前,脸上挤出几丝假笑。 “世子妃,实在抱歉,我这个外孙女被惯坏了,不懂规矩得很,还请你不要介意。” “本世子妃没法不介意,”顾蓉蓉理理衣袖,“一大早起来,心情本来愉悦得很,她偏偏跑到此处来,阴阳怪气,把我一天的好心情都弄没了,你说,这要怎么办?” 胡蕴城瞪冷音音一眼:“还不快向世子妃赔礼。” 冷音音哪肯?抿唇别开脸,一声不想吭。 顾蓉蓉轻嗤:“她的赔礼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我不需要。” “外祖父,您听见了?她既是不需要,那我还巴巴的赔什么礼?”冷音音一抬下巴,理直气壮。 胡蕴城眉头微蹙,正要训斥她几句,顾蓉蓉拿勺子搅搅锅,把剩下的汤水分分。 “她羞辱我,是没规矩,不懂尊卑,可她不只羞辱我,还嘲笑我们喝不起好汤水,不如她早上喝的百年参汤。”顾蓉蓉声音染上笑,“胡司户,你好大的手笔啊,闵州司户油水不小。” 胡蕴城心尖微跳,听出顾蓉蓉话里的意思。 老宰辅戴着猴脸面具,闷声闷气:“竟不知闵州如此富庶,一个司户,也能有如此手笔,老夫也算长见识了,世子妃,你那个尚书爹,恐怕也不及吧?” 这话可要命了。 胡蕴城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赶紧道:“世子妃,莫听音音胡说,她就是为了面子,哪有什么参汤?胡家一草一木,都是刺史大人所赐……” “哦?”顾蓉蓉微讶,“司户大人的意思是,是刺史大人让你这么干的?” 胡蕴城一怔,笑容彻底挂不住:“世子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有此意。” “有没有不重要,”顾蓉蓉手中勺递到他面前,“我也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我想买几味药材,但对闵州人生地不熟,不知司户大人能否帮帮忙?” “当然了,如果你说不行,没有时间,或者对药材不熟,你也买不到,又或者说一城司户,不管什么理由吧,反正就是没办法,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胡蕴城:“……” 这还说什么?顾蓉蓉把所有的借口都堵住了。 冷音音哼笑:“你可真会说,我外祖父当然能买到,但就是不给你买,你能怎么样?” 顾蓉蓉略带戏谑地看着冷音音,这人之前一直隐忍,也没那么蠢,感觉她比冷秀秀要聪明得多,现在一朝猖狂,脑子也跟着变小了。 大概是觉得,她以后就着落,能留在胡家。 可惜,顾蓉蓉暗想,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顾蓉蓉没接她的话,只问胡蕴城:“如何?司户大人,您是能帮这个忙,还是像您外孙女说的,能买,就是不给买?”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胡蕴城身上。 胡蕴城从未如此尴尬过。 “外祖父,别理她,她就是……” 冷音音还想说,被胡蕴城一耳光甩开:“闭嘴!” 冷音音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着他。 “这没你说话的份,”胡蕴城怒斥,一指院门,“出去!” 冷音音忿恨不已,咬唇不想走。 顾蓉蓉把勺子扔锅里,发出“咚”一声响:“冷音音,你外祖父是在帮你,你若还不走,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到时候你想走,怕是走不成了。” 冷音音怒目而视,胡蕴城恨铁不成钢,给手下递个眼色,命人把她拖走。 胡蕴城忍着心头火,扯出个笑来:“世子妃,药材的事好说,你写个药单子来,我立即派人去筹备。” 顾蓉蓉把药单子给他:“那就静候佳音。” 胡蕴城捏紧药单子,心里这个恨。 昨天还派个婆子过去,演了出戏,让顾蓉蓉对闵州刺史不满,现在倒好,弄药材的事倒落到他头上。 正暗自生气,外面有人匆忙跑进来。 “大人,小人有急事禀报。” 来人汗水淋漓,气喘吁吁,胡蕴城一见就气不打一处来:“慌里慌张,成何体统?什么事!” 来人看看周围,欲言又止。 顾蓉蓉道:“我们都是外人,听不得重要的府内事,要不我们避一避?” 胡蕴城深吸一口气:“到底何事?说。” “大人,广慧堂的人到咱们府门外闹事,还报了官,刺史府也派人去了,把府门围住,正要讨要说法。” 顾蓉蓉眼中飞快掠过笑意。 冷星赫心知肚明,嘴角微翘,又迅速压下。 胡蕴城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广慧堂的人?到府外闹什么事?本官与他们从无往来。” “他们说,说药材丢失,怀疑是咱们府里偷的,所以这才……” “胡说八道!”胡蕴城火撞脑门,“本官又不开药铺,偷他的药材做什么?” “把本官气糊涂了,”胡蕴城摸着头,“就算本官开药铺,又不是没钱买药,偷他的作甚?简直莫名其妙!” “胡司户还是赶紧去瞧瞧吧,”顾蓉蓉神情关切,“昨日我们就去的这个广慧堂,嚣张得很,我们昨日就受了些,没想到,他连司户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广慧堂,还真是横得很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胡蕴城被顾蓉蓉嘲讽地面红耳赤,一甩袖子回府去处理。 冷知棠笑道:“二嫂,你看他气得那样儿!” “不过,他会帮着我们买药吗?” “不会也无所谓,最多就是他一个闵州司户,在自己地盘上连个药材的事都处理不好,丢脸没名声的人是他,不关我的事。” 冷知棠笑得眉眼弯弯:“没错没错。” 顾蓉蓉摘掉围裙:“走。” 冷知棠问:“干什么去?” “当然是看热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也得去看看。” 冷知棠兴冲冲跟上,她们一走,冷星赫也跟着,老宰辅也不甘落后。 一群人奔着胡宅而去。 此时,胡宅外已经一片嘈杂。 广慧堂的伙计是没这个胆子,胡蕴城怎么也是司户,是官身,掌柜伙计都不敢惹,但他们的东家可不怕。 他们的东家丁德彪就是闵州刺史的小舅子,平时就蛮横骄纵,仗着刺史的势,四处欺压,别说普通百姓,就是其它官吏,他都不怎么放在眼中。 广慧堂是他手下最挣钱的铺子,比其它的钱庄、绸缎庄都挣钱,所以,丁德彪一听广慧堂出了事,压根就坐不住。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叫伙计护院,把胡宅堵住,又让人去报了官。 说是报官,实际就是把衙门里的衙役当成他的私人打手,调配过来,把胡宅各门围住,还扬言要搜府。 正闹得厉害,胡蕴城回来了。 “都住手!” 丁德彪正坐在一旁树下,手下搬来一张太师椅,他一边坐着一边喝茶,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 “胡大人,回来得正是时候。” 胡蕴城一见丁德彪,心里就有气。 “这是什么意思?” 丁德彪抿一口茶:“我还想问问,胡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 顾蓉蓉刚要出别院,又遇见冷音音。 “你们要去哪?” 冷知棠哼道:“要你管!” “你们是犯人,不能随意走动,现在住在这里都是沾了我的光,冷知棠,你最好想清楚再和我说话!” “谁乐意跟你说话?”冷知棠反问,“还不是你自己巴巴过来问?否则你看我愿意搭理你吗?” 顾蓉蓉轻拉住冷知棠,对冷音音道:“你外祖父刚才急匆匆走了,听说是这里最有钱的主儿去府里找他,我们也想去见识见识,看那人什么样。” 冷音音半信半疑:“闵州最有钱的人?” 难道不是她外祖父吗? “是啊,听说是刺史的小舅子,生意场上无敌手,背靠刺史府,什么生意做不成?听说还是个青年才俊。” 顾蓉蓉若有所思:“知棠,赶紧走,去看看。” 冷知棠还未答言,就被顾蓉蓉拖走。 冷星赫抿嘴浅笑,迅速跟上。 老宰辅戴着面具,冲冷音音撇撇嘴,就这样的,还和顾蓉蓉斗?脑子抠出来都没有核桃仁儿大。 冷音音问丫环:“她说得是真的吗?” “回小姐,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知道广慧堂的东家确实是刺史大人的小舅子。” 冷音音迅速思索,外祖父说,会想办法让她留下来,还说给她找门好亲事,眼下这不就来了吗? 做生意的,有钱,虽然不是官身,但却靠着刺史府,而且外祖父是官身,这样的话,她就算是下嫁,对方也不敢慢怠她。 没错,冷音音越想越觉得可行。 “走,我们也去看看!” 顾蓉蓉走出没多远,冷知棠回头看:“二嫂,冷音音跟上来了。” “来了正好,就怕她不跟。” 冷知棠问:“二嫂,你打算做什么?” “听说那个刺史小舅子,是个好色之徒,”顾蓉蓉手指在冷知棠脸上涂抹几下,“可别被他瞧了去。” 说罢,又在自己脸上抹几下。 皮肤暗沉几个色不说,腮边还有些似红肿了的斑块。 冷知棠瞬间懂了:“二嫂,你是说……” “我可没说,”顾蓉蓉狡黠一下,“一切都是自己的缘分。” “二嫂,你是听谁说的?”冷知棠好奇。 顾蓉蓉心说,听你二哥说的。 冷星赫在后面摸摸鼻子,这些情况,当然是他透露给顾蓉蓉的。 她们到的时候,胡宅外面已经十分热闹,广慧堂的,衙门口的,以及胡宅自己的护院,还有过路的看热闹的,围了好几层。 顾蓉蓉他们几个混迹在人群里,凑到胡蕴城所在附近。 顾蓉蓉目光落在丁德彪身上——此人略瘦,皮肤微黄,眼下有淡淡青色,人样子倒长得还算凑合,浓眉大眼,高鼻梁,薄嘴唇,再配上名贵绸缎做的衣袍,腰间玉带,以及身侧的玉佩香囊等等,综合分数能到个八十分。 她眼中掠过笑意,回头扫过挤进人群的冷音音。 此时,就听胡蕴城说:“贤侄,你的铺子丢了东西,我也替你可惜,你若说让我出点人手帮忙,我绝无二话,可你若说,是我偷了你的东西,这事我可不能认。” “人人都知,我胡蕴城是闵州司户,手中掌管闵州钱粮锐收,多少银钱东西没见过?又岂会偷你一间药铺?” “我看,八成你是被人挑唆,以至于有所误会,”胡蕴城大度道,“这样吧,误会说开,我不计较,还可派人予你,助你找回被盗的东西,如何?” 胡蕴城声音刚落,丁德彪把手中茶盏“啪”往桌子上一放:“胡大人,你跟我装什么糊涂?要是没有证据,只是什么误会,我会带人来这儿吗?” “你胡宅又不是什么青楼花厅,乐坊舞坊,我来这儿干什么?” 丁德彪嗤笑一声:“你掌管钱锒税收,可再多,那是闵州的,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广慧堂丢的可不只是几味药材,是全铺子,全仓库的药!” “那些一共价值万两之数,再者,”丁德彪提到这个就生气,“我那铺子,你偷就偷,为何连药柜子,柜台,桌椅都偷了?” 丁德彪咬牙切齿:“你说你见过不少好东西,为何连那些东西都不放过?铺子啊,四壁空空,连他娘的小板凳都不见了!” 有这么偷的吗?他还不承认!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丁德彪越说越来气,顾蓉蓉听得却想笑。 这家伙口才还不错,跟说单口相声似的。 胡蕴城听得心口发堵,怒极反笑:“我?偷你的铺子?连药柜子小板凳都偷了?” 丁德彪理直气壮:“没错!” 胡蕴城反问:“你自己捋捋,觉得这事儿可能吗?见过偷药材铺子,不偷药材,偷药柜子板凳的?” 人群中传来低声哄笑。 丁德彪“啪”一下子把茶盏摔碎:“我看谁敢笑!” “胡司户,我说过,药材也被偷了,什么都没了,听懂了吗?别在这儿拖延时间,赶紧开门,让我进去搜!” 胡蕴城脸色阴沉,搜府?别说他丁德彪无凭无据,就是刺史亲临,要搜他这个下属府邸,也不是随便就能搜的。 顾蓉蓉在一旁看戏,就看丁德彪能不能压住胡蕴城,如果能,那胡蕴城这日子可不见得好过。 如果不能,那也没关系,她给丁德彪留了“证据”,就算压不住,胡蕴城也别想全身而退。 正思忖,冷知棠在一旁小声问:“二嫂,他们俩谁厉害?” 顾蓉蓉声音尖细,声量不高,但也正好能让胡蕴城和丁德彪听见。 “胡司户是正经官身,有官职有实权的,按说是他厉害,可这姓丁的,背后可是刺史大人,闵州的最大官员,听闻刺史夫人就这么一个兄弟,疼得很,他手里还有粮铺、布庄和首饰楼什么的,闵州的生意可不少。” “所以呀,这可不好说,所谓二虎相争,就看谁的实力更强,这年头,谁横谁说话。” 这话犹如一只手,拨动胡蕴城和丁德彪的心弦,也似一碗油,泼在两人无形的战火之间。 不只他们听见了,有心之人都听见了。 冷音音心思微动,再看丁德彪,长相俊秀,身上穿得也贵气,尤其坐在那里,和外祖父相比,并不曾落下风。 若是她出面,能平息这场争吵,化干戈为玉帛,既能帮着外祖父解决麻烦,也能入得丁德彪的眼,岂不是一举两得? 她留在闵州已是定局,但婚姻大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外祖父家中还有舅舅舅母表姐表弟不少人,她总要为自己打算才是。 眼前丁德彪,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思及此,冷音音迅速整理一下衣领,扶扶头上首饰,慢步走出人群。 “外祖父。” 她娇滴滴一声唤,立即吸引在场人的目光。 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 冷知棠瞪大眼:“二嫂,她……” “嘘,”顾蓉蓉捏住她的嘴,“好好看戏。” 冷星赫嘴角含笑,再看向走出去的冷音音,满脸鄙夷。 老宰辅面具下的眼睛嘀溜溜转,越发觉得这小子心思不正,悄悄拧一把身边的席述。 席述也正看得来劲,冷不丁被一扭,吃痛偏头看他。 “怎么了?” 老宰辅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你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吃点苦,又不会死的药……” 话没说完,又觉得不妥,有失一朝宰辅的风范气度。 “罢了罢了,那小子弱不轻风,老夫可不想担条命,”他又小声嘀咕,“你真是不争气。” 席述:“??” 他们在后面嘀嘀咕咕,丝毫没影响到顾蓉蓉,拿出一把瓜子,分给冷知棠,兴高采烈看热闹。 胡蕴城没想到冷音音会来,拧眉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速速回去。” 丁德彪看到她,眼睛微微一亮。 胡蕴城那几个孙子孙女他也见过,可没见说还有什么外孙女,瞧着模样倒是有几分标致,就是小家子气了些。 不过,这没什么要紧。 “这位是……” “小女音音,见过公子。”冷音音轻福福身。 好歹也是在京城呆过的,姿态上倒是挑不出错。 丁德彪脸上怒气退去些,露出几分笑意:“原来是音音姑娘,以前我们见过吗?” 冷音音微怔,摇头:“不曾。” 丁德彪若有所思:“那就怪了,为何我觉得与姑娘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冷音音一下子微红了脸。 顾蓉蓉听着这话,嘴唇都绷住笑,这也太老套了吧? 冷星赫偷眼看她,见她满脸笑,心里默默想,莫非她也喜欢听这样的话? 胡蕴城脸色更难看:“音音,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冷音音岂肯,福身道:“外祖父,音音到此,是想为您分忧。” “丁公子,我外祖父身为朝廷官员,自知该遵守律法的道理,断然不会偷什么药材,此中必有误会,还请丁公子消气,细细查访,莫让真正的盗贼逍遥法外。” 丁德彪往她面前走几步:“姑娘所想,也不无道理。” 冷音音面露喜色,眼睛都荡出波纹来。 “不过,”丁德彪话峰一转,“本公子可不胡说,也不是没有细查胡乱栽赃。” “胡司户,本公子可是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 丁德彪一挥手,一名衙役上前来,拱手道:“胡司户,卑职是在衙门里做事的,负责查案,丁公子药铺被盗报了案,卑职奉命调查,已查到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衙役一指胡府旁边的小胡同:“那边,墙下,有丢失的药材留下的痕迹,许是偷东西时不小心遗落。” 衙役一边说,一边拿出块帕子,里面是半株相对完整的药材。 “此乃天凌草,成色不错,是出自广慧堂,就是在胡府院墙外找到,另外,还有些细碎的,就不给大人展示了。” 胡蕴城不可置信,不假思索怒道:“这不可能!这也能算证据?随便扔株草药在我府院墙外,我就是偷药铺的人了?荒谬!那这样的人家,恐怕不下百户。” 丁德彪轻嗤:“我就知道,胡司户巧言善辩,一定不会轻易承认,不过,我还有别的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胡蕴城怒问。 冷音音声音娇柔:“丁公子,有话慢慢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定是有人栽赃。” 丁德彪看她一眼:“本公子倒希望是栽赃。” 衙役又道:“胡大人,卑职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请你过目。”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证据确凿 现场鸦雀无声。 都瞪大眼睛看着衙役,想看他还有什么证据。 顾蓉蓉气定神闲,别人不知,她可知道。 衙役打开个纸包,往胡蕴城面前一递:“胡大人,这个,您熟悉吧?” 胡蕴城细看,纸包里是些银色粉末,混着尘土,还有点淡淡的香气。 他不熟悉。 “这是何物?” “外祖父,这是香料,”冷音音开口,赶紧卖弄,“此香名曰魂散,名字吓人,其实用来治疗头痛效果还是很好的,不过,平时不单独用,是放在香囊里,和其它的香料一同使用。” “不错,”衙役点头,“此香除了治疗头痛,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在光线暗的地方,会闪银光。” 胡蕴城沉默不语,他隐约觉得,似乎在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往套里钻。 偏冷音音还想卖弄一番:“正是如此,听说有的匪徒大盗偷东西之前会用此物做标记,因为到夜间会闪光,还有淡淡香气,而平时认识此物的人不多,所以,时常能成功。” “不错!”丁德彪拍手,目光笑吟吟地看着她,“姑娘聪慧,正是如此。” 胡蕴城蹙眉:“此物与我有何关系?” 丁德彪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上前几步到他近前,突然伸手,扯下他身侧的香囊。 “这是何物?” “这是我的香囊,是我夫人亲手为我所制。”胡蕴城伸手去夺。 丁德彪后退几步,提着香囊抖几下:“胡司户,这如何解释?” 香囊一角破了一点点,不用力抖也看不出,大的香料块是掉不出,碾成末的簌簌而落。 衙役用纸接住一些,放鼻一闻:“正是魂散。” “胡大人,我手上那些,是在地上捡到的,从药铺外,一路往这边走,都有此物,当然路上也有断过的痕迹,应是被人踩掉,或者,盗药之人上了马车,不过,虽断断续续,可最终,却是在你家院外彻底消失不见。” “胡大人,你如何解释?” 胡蕴城注视香囊:“这……我都不知道什么魂散,也不知道这是何物,如何……”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小心留下而不自知!”丁德彪立即道,“也幸好你不知道,否则的话,消除痕迹,我还真不好找,定会被你蒙骗了去!” 冷音音一愣。 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冷知棠在人群里“扑哧”一笑:“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顾蓉蓉也想笑,心说,这冷音音可真是神助攻。 若不是她来,她想卖弄,跟着解释,还没有这样好的效果,看胡蕴城那模样,简直比吃了黄莲还有意思。 冷音音似还想往回找补:“丁公子,我外祖父的香囊中虽有此香,但此香好多人在用,也不一定不是他呀,还请你明鉴!” “或者,你可以去查一下买香的记录……” “音音!”胡蕴城喝止她,脸上满是怒气,“不要再说,这没你的事,回去!” 冷音音委屈咬唇。 冷知棠小声问:“她在说什么?” “她想让人去查买香记录,以证明胡蕴城没买过,可她哪里知道,丁德彪也是有香料铺子的,想必就和药材铺子一样霸道,既然是认准了来,又岂会没有半点准备?” “丁德彪此人,骄横无理了些,但绝非没脑子的人,能操持管理这么多铺子家业,也并非单纯依靠刺史。” 冷知棠点头:“二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顾蓉蓉压低声音:“我算出来的。” 冷知棠杏眼睁圆:“哈?” “我练过一种术法,洒几个铜钱算一卦,夜里就能梦到你二哥,他托梦给我,告诉我的。” 冷知棠目露惊奇:“那你能给我算一卦,让我也梦到二哥吗?我也想他了。” 冷星赫:“……”你二哥还活着呢,就在这儿,你天天气我。 眼看那边又僵住,顾蓉蓉等着不耐烦,压嗓拢手叫道:“既然有证据,胡大人就让搜搜吧,清者自清,既然没偷,怕什么?” 这句正中丁德彪下怀:“对,没偷,怕什么?胡司户,你以为如何?” “你若是不让搜,那我得好好寻思一下,要不要去大人那里请个令,胡司户是非要见令见大印才让搜吗?” 胡蕴城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一方面为面子,从没听说过民要搜官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家里东西不少,要是让丁德彪看了去,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但事已至此,他再坚持下去,到时候让刺史来,也是麻烦。 “好,不过,我有话说在前面,要搜可以,那就好好的搜,若是胡乱翻扯,碰坏我的东西……” 衙役拱手:“胡大人放心,卑职等定会小心谨慎,绝不会碰坏东西。” 衙役也不想得罪他,但更不敢得罪丁德彪。 “好,那就搜,我自清白,不用怕这些!” 丁德彪挥手,一声令下,众人进去搜。 冷知棠问道:“二嫂,你说他们会搜到吗?” “这个,应该会吧,”顾蓉蓉小声,声音带笑,“胡大人拿东西,也是一把好手。” 她一语双关,冷知棠似懂非懂。 胡蕴城自然也是不放心的,给管家递个眼色,管家带人跟着一起,看他都搜哪里地方。 这一折腾,动静再小,府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胡蕴城沉着脸,一言未发。 冷音音站在一边,有点不知所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做错,不过,细回想,也没有哪句说错了。 她也不知道外祖父的香囊里有魂散粉啊,这不能怪她吧? 正在焦灼等待,有一名老妇人从偏门出来,一个婆子扶着她,虽是被扶着,但仍旧有点踉跄。 顾蓉蓉认出那个婆子,就是昨天在广慧堂装可怜的那个,后来又去别院给胡蕴城报过信的。 昨晚她和胡蕴城曾提过“夫人”,莫非,她扶着的这位,就是胡蕴城的夫人? 冷音音的外祖母? 正想着,冷星赫低声道:“此人就是胡蕴城的如夫人,胡氏的生母,冷音音的外祖母。” 顾蓉蓉点头:果然是她。 第二百二十四章 狗咬狗 不过,如夫人这个称呼,让顾蓉蓉有点奇怪。 夫人就夫人,还如夫人,莫非她的名字里有个“如”字? 细看,她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俊俏的,眉眼间也和胡氏有些像。 冷星赫继续说:“她是胡蕴城的妾室,你忘了,胡氏是庶出。” 顾蓉蓉微讶,妾室,原来如此。 如夫人出来,看到冷音音,大概也是许久未见,辨认一会儿才颤声询问:“是音音吗?” 冷音音见到她,也是激动不已,上前去扶住:“外祖母,是我,我是音音啊!” 两人当即抱头痛哭。 顾蓉蓉看着她们的苦情戏,问冷星赫:“胡蕴城还有正妻吗?” “那是自然,他的正妻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挺厉害的。” 顾蓉蓉问:“有多厉害?” 冷星赫轻笑说:“当年,胡氏嫁给堂老三做继室,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虽说是个庶出,但父亲好歹是五品官身,却嫁给一个举人做继室,你说呢?” 顾蓉蓉瞬间了然,这是那位正室夫人的手笔。 这时,搜府的衙役也陆续出来,大多两手空空,不但空空,而且脸色有点奇怪。 丁德彪拧眉问:“怎么?没有?” 胡蕴城轻笑,摸着胡子道:“丁公子,既然搜,可得搜仔细了,若是搜不出来,还要给我一个交代。” 丁德彪脸色微沉,但也知道,要是真搜不出,也的确是他理亏。 “胡司户放心,我自会给你个说法。” 无论如何,嘴上是不能认输的。 丁德彪暗自思忖,如果真搜不出,也的确是个麻烦事,就得好好想想,究竟是胡蕴城把东西弄走了,还是有人故意留下痕迹,引他来此。 若前者到是好说,要是后者…… 正想着,最后一拨衙役从里面出来,手里都拎着东西,丁德彪一看那些布袋,眸子就是一缩。 他身边的广慧堂伙计大声道:“东家,那就是咱们广慧堂用来装药材的布袋!” 胡蕴城一怔,回头看。 衙役们把袋子拎过来放下,上面果然有广慧堂的字号标记。 丁德彪短促笑一声,目光落在胡蕴城脸上:“来,打开,让咱们胡司户好好看看!” 布袋都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些药材。 虽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但的确是。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 “真是广慧堂的药材!” “没看出来,胡大人还真派人偷了东西。” “这当官的也能当贼呀,真没想到。” “这下有意思喽!” 老宰辅捏着嗓子道:“只有这点吗?好像不够多呀!” 丁德彪也反应过来,细看看,总共也十来袋子,还都是些一抓一大把,看着多实际没多少的草药。 关键是也不值钱。 他店里刚进来一批草药,是花大价钱买的,其中还有人参什么的。 丁德彪这下可得了理,抬眼问胡蕴城:“胡司户,说说吧,我其它的药材给我鼓捣哪去了?” 胡蕴城都是懵的,根本想不到,还真能搜出来。 “这……这是有人栽赃,我好端端的,偷你的东西干什么?” “那我哪知道你想干什么?” 胡蕴城气结,这时跟着去搜查的管家从里出来,脸上变颜变色,奔到他面前。 “大人,不好了。” “何事惊慌?” “咱们……咱们库房里的东西,都没了!” “什么?”胡蕴城先是一愣,随即心头大喜。 心说还是管家脑子转得快,丁德彪想让人搜府,他的家是那么好搜的吗?让他搜,只要人一进去,一搜,就说不清了,现在他也丢了东西,谁也别说谁。 胡蕴城冷笑,反问丁德彪:“丁公子,你要搜,我也让你搜了,可你搜便搜,让人偷我的库房算怎么回事?” 丁德彪愣住:“你胡说什么?这些人都在这,谁偷你库房了?” “那我库房里的东西怎么没了?” “那我哪知道?” 两人正吵,衙役可不想背锅,上前拱手道:“胡大人,卑职插一句,你家的库房,我们都是在你家管家陪同下进去的,也是他开的锁,我们可没动粗,一进去,你家库房就空空如也。” 先前出来的那几个空手衙役纷纷点头称是,他们也很奇怪,所以出来时脸色才难看。 别说胡蕴城,丁德彪都愣了愣。 空空如也? 管家上前,低声快速回:“大人,不知何故,不只仓库,家里的粮库也是如此。” 话音未了,门口呼呼啦啦出来一大群人,还有哭喊声。 顾蓉蓉抬眼看,见好多人簇拥着一个老妇人走出来。 这位可比刚才的那位“如夫人”要气派得多,两鬓角虽有点花白,但目光锋利,自带威严。 她身边的婆子快步到胡蕴城身边道:“老爷,老夫人院子里遭贼了!” “好些贵重的东西都不见踪影!” 还有其它年轻的妇人也纷纷过来禀告。 老夫人上前道:“老爷,这是在搜什么?何故如此?我们后宅的东西都去哪了?哪个贼人如此大胆!” 丁德彪蹙眉:“老夫人,话可不能乱说!谁是贼?都看好了,这是刺史府里上了名册的正经衙役。” “不是贼,我们的东西为何不见了?”一个婆子气势汹汹地问。 丁德彪眸子微眯,看身边的护卫一眼,护卫上前,揪住婆子,“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这一揍,四周一静。 胡蕴城脸上也火辣辣:“丁公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丁德彪笑里藏刀,“胡司户,我敬着你让着你,那是因为你是官身,但我可不是连你家里的丫环婆子都让着!” “虽说打狗得看主人,但这条老狗还不够格!” 丁德彪看向四周,声音拔高:“都看清楚了,我广慧堂的药材从你家里搜出来,衙役们除了这些,没拿你半点东西,大家都瞧见了!” “你家库房后宅丢东西,与他们,与我,无关!” 顾蓉蓉眉眼带笑,这可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不过,她费劲忙活半宿,可不只是为了看他们狗咬狗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真正目的 到底谁偷了谁的,胡家的东西去哪里了,谁也说不好,一时局面僵住。 顾蓉蓉注意到,自从老夫人一出现,冷音音和她的外祖母如夫人就垂首站到一边,降低存在感。 这哪行? 顾蓉蓉捏着嗓子道:“那位懂香料的冷小姐聪慧,帮着分析分析啊!胡家的东西都去哪了?” 冷音音正在装鹌鹑,忽然又被点名,瞬间有点慌乱。 老夫人却一眼瞅见她,其实早就看见了,就是没搭理。 “哪来的冷小姐?” “如夫人的外孙女呀,方才二人还抱头痛哭呢!”冷知棠也学着尖声说。 说罢,又捂嘴偷笑。 老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语气满是讥讽:“如夫人?这称呼,倒是新鲜。” “你一个妾室,不好好在院子里呆着,跑出来抛头露面,与人在这儿痛哭,是想干什么?想告诉世人,我胡家待你不好吗?” “一惯用此伎俩,装可怜装哭,现在府里还不够你演的,还跑到外面来?” 如夫人红眼道:“夫人,我没有,我只是听说音音来了,心中欢喜,这才忍不住出来看。” 冷音音也福福身:“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短促笑一声:“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老夫人,连外祖母都不叫了?” 冷音音抿唇,正要说话,老夫人锐利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那是不是我敏儿新做的衣裙吗?为何会在你身上?” 一名少女戴着帷帽从老夫人身边出来,质问冷音音:“这衣裙我还没穿,你从哪里弄来的?” 冷音音心里气恼,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表姐,我不是从哪里弄来的,是外祖父给我的,多年不见,外祖父见我长大,心中疼爱,便送我几件衣裙,表姐不会连这个也容不下吧?若是,那我回去换下来,还予你好了。” 老夫人目光掠向胡蕴城,胡蕴城感觉头疼。 老夫人:“你倒是会说话,你外祖父疼爱你,我这个做外祖母的,自然也要好好疼爱。” 胡敏道:“既然你穿了,那就赏你,春桃,回头再挑几件,送给她。” 丫环立即福身:“是!” 冷音音道:“不必了,外祖父给我许多,足够了!” 老夫人声音带笑:“哦?送你许多,衣裙多,那首饰可有?” “自然也有。” “那你现在住在何处?” “就在别院!” 顾蓉蓉听着这一问一答,无声浅笑。 “二嫂,你笑什么?”冷知棠问。 冷星赫道:“一说别院,东西又不见了,无论是老夫人还是丁德彪,是都要搜一搜别院的。” 冷知棠诧异:“那我们……” “牵扯不到我们,我们身边有官差,有文书,不必怕,是胡蕴城请我们住,好多人都瞧见了。”冷星赫解释。 冷知棠白他一眼:“我才没怕,就你知道得多。” 冷星赫:“……” 他见顾蓉蓉笑眯眯,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心里也跟着喜滋滋。 “你是不是还想着,看看那别院里有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顾蓉蓉点头:“没错。” 冷星赫和她相视一笑。 老宰辅在一旁看不过,推开他挤到两人中间。 “丫头,你这招还挺妙,哎,你怎么知道,他们家会丢东西?这可是一连串的反应。” 顾蓉蓉眯着眼睛,手指胡乱一掐:“我算出来的。” 老宰辅:“……” “所以,你让我另找他处放药材,今天晚上大家喝了药,也只说是汤水?” “正是。” 原来如此。 老宰辅对顾蓉蓉刮目相看。 席述也自愧不如,原来是觉得医术不如人家,现在连心思都不如,世子妃,当真是个奇女子。 回头要把这事儿,好好讲给世子听。 他扫一眼冷星赫——老宰辅顾虑得对,这个病歪歪的家伙,的确要提防些。 他把冷星赫拉到自己身边:“你跟着我吧,以免身体不好,被人挤倒。” 冷星赫:“……”你还能再明显点吗? 顾蓉蓉所料不错,一听冷音音说别院,老夫人脸色瞬间阴沉。 丁德彪也来劲:“胡司户,这可得走一趟去瞧瞧,你说你丢了东西,我的药材找得也不够,谁知道胡司户是不是心思缜密,早早放到别院了?” 老夫人道:“总让人住在别院也不是回事,我也一同去,把东西收拾了,把人接到府里来住。” 顾蓉蓉盯着胡蕴城的神色,最开始的反应做不了假——胡蕴城没有惊慌,一丝都没有。 顾蓉蓉心里疑惑更浓,原以为胡蕴城在那边有什么猫腻,难道,是她猜错了? 胡蕴城也想快点结束这出闹剧,没有阻拦,直接同意。 “好,那就去,不过,丁公子,你可别后悔。” 丁德彪莫名其妙:“我后悔什么?” 顾蓉蓉低声道:“走,我们先回去,等他们去。” 几人悄悄退出人群,回别院。 一路上,顾蓉蓉沉思不语,总觉得胡蕴城的反应不太对。 “无妨,他们很快就到,丁德彪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把别院掀起来,我们就跟着瞧,”冷星赫安慰。 顾蓉蓉点头,心里也释然了些。 他们刚回去不久,外面大队人就到了。 丁德彪上下打量:“胡司户这别院是真不错,以前可没请我来过。” 胡蕴城懒得与他客套,问道:“丁公子当真要搜?” “自然,先说好,我可不是为别的,是为找我的药材,”丁德彪强调。 胡蕴城轻笑,不再多言,侧身让开:“请吧。” 丁德彪对他的态度也有点纳闷,思索一下,才挥手让人进去。 顾蓉蓉等人很快被搜到,范忠想交涉,看到顾蓉蓉的目光又退下,几人一致说领队的官差是顾文楼。 顾文楼没和他们住一处,没一会儿也被搜出,被人抬了来。 顾文楼还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发生何事。 顾蓉蓉目光在胡蕴城身边掠过,发现原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不见了。 她隐约觉得,胡蕴城应该还有后招,不会轻易就范。 看来,这别院里藏的秘密,比她想象得还要多一些。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闵州刺史 顾文楼亮明身份,不用拿什么身份文谍,只一说是尚书府的大公子,领的是皇差,押送的是长宁王府的人,就足以让老夫人和丁德彪惊愕。 这三个,随便拎出哪一个,都能压死他们。 丁德彪有点后悔鲁莽,像顾文楼这种身份的人,他一般都是选择巴结交好的。 老夫人一个老妇人,心里怨恨丈夫,这么大的事没有告诉她,但她怎么会怨丈夫,只能把所有不满归到冷音音头上。 果然贱人生的贱种又生出来的小贱人,就是天生让她不痛快。 胡蕴城问丁德彪:“丁公子,还搜吗?” 丁德彪本来有些意动,但听他近乎挑衅的话,心里那股劲儿又上来。 “当然要搜,我的药材不见了,我是为找东西,可不是只为搜你的地方!来人,搜!” 衙役和丁家护院又开始搜,只不过比上次更小心。 顾蓉蓉混在人群里,悄悄退走,冷星赫也想跟上,还没来得及,被老宰辅一把抓住手腕。 “干什么去?” 冷星赫:“……” 老宰辅全神盯他,冷慢慢趁机溜走。 顾蓉蓉走几步,冷慢慢追上来。 “世子呢?” “世子~被~老~” “被盯住了,扣下了?”顾蓉蓉问。 冷慢慢点头。 顾蓉蓉抚额:“行,你也一样,兵分两路,我去东边,你去西边。跟着他们搜查的走,看这别院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冷慢慢说话慢,但别的可不慢,而且心思缜密。 两人各分东西,顾蓉蓉跟上那些搜查的人。 她也想过夜探,一来不熟悉地形,二来担心万一有机关什么的,容易暴露不说,还会有危险。 思来想去,这种办法最可靠。 跟着一路走,顾蓉蓉记下哪些地方有贵重物件,现在住在这里,瓜田李下的,不方便收,等走了之后可以杀个回马枪嘛。 搜来搜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顾蓉蓉踏入一片小竹林的时候。 心里莫名一阵悸动,像是心跳飞速加快,有点难受。 她抚住胸口长长吐气深呼吸,猜测这是不是原主的情绪。 奇怪了,这是胡家,又不是顾家的远亲,怎么会和原主有关?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心脏不舒服。 正在竹林休息,外面的那队搜查的也到了。 顾蓉蓉往外看,前面是一处小院,隐隐有古乐声响,空气中还有丝丝缕缕的香气,很淡,但雅致好闻。 她心思微动,莫非,这里住的就是胡蕴城养的外室,这别院真正的主人? 如果真是,顾蓉蓉就没兴趣再看,毕竟再怎么样,这是胡蕴城的隐私。 别院的管事匆忙跑来,挡下要进去搜查的衙役:“几位,留步。” “这里不能查,也肯定没有你们的东西,去别处吧。” 衙役面面相觑,丁家两个护卫过来道:“有什么不能查的?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何必搜?” 衙役不语,他们是混衙门的,以后和胡蕴城还要见面,不能得罪太狠。 管事笑笑:“这里的确不能搜,请去别处。” “你们大人都没说不能,你算哪根葱?” “我是这里的管事,别的处可以,但这处院子,不能搜,去别处吧。” 管家语气软,但话很坚定。 顾蓉蓉眉心微跳,管家这态度…… “让开!”护卫急了,“必须搜。” 管事不让。 衙役道:“算了,我们去别处。” “不行!”护卫的怒火已经被挑起来,“今天这里必须搜,老子还就不信了。” 他们上前,管事死死挡住,两人对管事招呼几下,管事挨了打,脸也肿了,嘴角冒血,但就是不让。 顾蓉蓉心里惊奇。 此时外面路上又传来脚步声,急匆匆,还不是一个人。 “住手!”有人喝道。 顾蓉蓉透过竹林看,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穿深蓝色锦袍,腰带镶玉,腰侧玉佩的流苏都因疾步走不断飞散。 皮肤白净,眉眼细长,眼神很是锋利,鼻梁高,有点鹰钩鼻,嘴唇薄,留着一把黑胡。 顾蓉蓉不认得,但看得出此人气场挺强。 胡蕴城和丁德彪跟在他身侧,现在两人的状态已经发生变化。 胡蕴城不慌不忙,丁德彪垂头丧气,右脸上还有个红肿的巴掌印,显然是被打了。 此人人未到,声已到,衙役回头,赶紧迎上来。 “大人。” 顾蓉蓉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冷星赫提到的那位薛刺史,手握闵州大权第一人。 薛刺史无视他们,看向那两个打人的护卫:“干什么!” 护卫赶紧过来见礼,管事也一拐一拐地过来,带着满身满脸的伤。 “大人,他们非要搜,小人说了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也不能搜,就……” 薛刺史这才偏头看衙役:“把这两个狗东西给我拖下去,扔牢里关几天,揍他们五十板子!” “光天化日,闯入别人宅院,还敢打人,真是无法无天,本官治下,绝不容许此事发生,无论是谁!” 护卫一听就傻了,赶紧求饶。 “大人,大人饶命啊!” “公子,公子,救救小人,救……” 话没说完,嘴被堵上,一路拖走。 薛刺史回头瞪丁德彪一眼。 丁德彪那会儿嚣张,这会儿连个声都不敢出。 薛刺史脸上挤出个笑,对胡蕴城道:“胡司户,你受委屈了。” “大人哪里话,下官无事,只是怕办砸了大人交办的差事。”胡蕴城笑容满满。 薛刺史语重心长:“你的忠心,本官明白。” 他看一眼丁德彪:“无事生非的东西,胡大人是何等身份?也是你能搜的吗?丢了东西就能胡作非为了?” 丁德彪垂首道:“姐夫,不,大人,我那一药铺的东西都没了,我能不着急吗?而且药材是在他家门外发现的,还搜出来一些。” 薛刺史看向胡蕴城。 “胡司户,广慧堂是咱们闵州最大的药堂,每年也都要做几次义诊,也捐过不少药材,这种铺子出了事,该当如何?” 胡蕴城垂首,眼神不明:“平时自当是给予嘉奖,现在出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举数得 顾蓉蓉总算知道,冷星赫说,这位薛刺史擅长钻营,更懂平衡之道是什么意思。 胡蕴城的别院没搜成,丁德彪也挨了打,但也只是那一巴掌,受罪过的是两个护院。 胡蕴城被安抚,但也得拿出点官库里的药材,来补偿广慧堂,并非是以个人名义给丁德彪,而是因为之前广慧堂曾广结善缘,做过捐赠,公家的官库对义诊的药堂。 完美。 胡蕴城和丁德彪都说不出什么,丁德彪看似被打,其实他还是沾光的那个。 薛刺史摆手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闹哄哄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本官乏了,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其它人呼啦啦退去,连胡蕴城都走了。 顾蓉蓉心尖微动,摒住呼吸,盯着薛刺史。 薛刺史看看左右无人,推开那道院门,迈步往里走去。 这一刻,顾蓉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院子里住的,不是胡蕴城的人,而是薛刺史的。 所以,胡蕴城才气定神闲,才不怕搜,还悄悄让管家去给薛刺史送信,薛刺史匆匆赶来,喝退丁家人。 真是顺水推舟的好计策。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胡蕴城可没得到半点好处,丁德彪一个商户,众目睽睽搜了他的家,又气势汹汹来他别院,不管内情,别人眼中丁德彪是搜了的,压他一头,最后还得开官库给丁家补偿。 顾蓉蓉暗笑,难怪胡蕴城会派人暗中挑唆,在广慧堂生事,这是早就不满了。 不想理他们狗咬狗,也不想再薛刺史怎么和他的外室缠绵,顾蓉蓉轻步离开。 前面的人也早散了,顾蓉蓉直接回院,耽误这么久,又快到午时,说不定过了午时就该启程动身。 一进院子,就见冷知棠在和老宰辅他们说话,大家都挺高兴,难得的轻松愉快,没有收拾东西要走的样子。 “二嫂,”冷知棠迎上来,“这个给你,我给你留的。” 一个漂亮的柑橘,一把红红的冬枣。 “哪来的?” 昨天她们没买这些。 “胡大人派人送的,”冷知棠小声说,“还说让咱们多休息两日,弥补今日受惊,还送些来吃的用的。” “二嫂,我看他不怀好意,他说让咱们多休息几日是假,想让顾文楼多休息是真。” 顾蓉蓉看着院子里的东西,细细检查一下没问题。 “管他什么真假,咱们只是听命的份儿,让休息就休息。” 听她说“只是听命的份儿”,其它人都面面相觑,表示怀疑。 顾蓉蓉直接无视,边往屋里走边说:“我得好好休息一下,别吵我啊。” 她进屋,其它人在院子里,说话声也小了许多。 顾蓉蓉放下柑橘和红枣,拿一颗枣子在桌子上转着玩儿。 没过多久,后窗有人轻轻敲动,顾蓉蓉嘴唇微勾,起身去开。 她手臂搭在窗框上,笑眯眯看着冷星赫。 “他们不盯着你了?” 冷星赫气笑:“知道我不容易就赶紧让我进去,一会儿被发现了。” 顾蓉蓉不让:“你先说,冷慢慢有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进屋与你说。” “要是没有什么发现,”顾蓉蓉微叹气,“我都有点想念金麦郎大侠了,他武艺好,刀好,马也好,是个不错的助手。” 冷星赫:“……” 见他窘迫,顾蓉蓉也不再逗他,侧身让开。 冷星赫进屋,看到桌子上的柑橘和红枣。 “不喜欢?” “还可以,”顾蓉蓉坐在桌边,“你有什么发现?” 冷星赫拿起柑橘:“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这里还算北方,柑橘产自南方,要运过来可不容易,陆路颠簸,柑橘经受不住,过来就得烂掉大半,得不偿失,因此多走水路。” “但水路就那么两条,私家船要防范水匪和官府的层层盘剥,到了这边虽烂得少,但利润也所剩无几。” “最能运的,就是官船,顺风顺水,小水匪不敢劫,大水匪也看不上几筐橘子,而且不用受盘查。” “既是官船运来,那寻常百姓根本摸不到,官眷一分就完,就算是商贾富户,也得有门路,花大价钱。” 顾蓉蓉微挑眉:“一个柑橘而已,来路竟然如此艰辛。” 运输不便利的时代,顾蓉蓉还没有经历过,原来天南海北,全国各地,没什么是买不到的。 但这不是重点。 “先别剥,”顾蓉蓉低声,“你闻闻,有没有别的味道。” 冷星赫把柑橘凑到鼻尖:“什么?好像……有一股甜香。” “橘子也有香气,但那是橘类香,和这种甜香不一样,”顾蓉蓉又拿颗枣子,“枣子是甜味儿,不如柑橘明显,但也有一点。” “不是它俩的味道,”顾蓉蓉抚额,“我感觉这味道有些熟悉,在哪里闻过?” 思索片刻,没有头绪,顾蓉蓉又放下:“刚才冷慢慢发现什么了?” “这房子的确是江南建造风格,慢慢发现一处水塘,是人工挖的,还有假山,不是一般的石头,这宅子,花费的钱不说,光凭这心思,也是少见,若说只为一个外室,我觉得胡蕴城做得有些过了。” 顾蓉蓉一怔,看着手里的红枣:“我想起来在哪里闻过了。” “什么?” “我刚才,在竹林里,那处小院子里飘散出来的香气,就是附着在柑橘和枣子上的香气。” “你的意思是?”冷星赫和她对视,“柑橘和红枣都是配搭,那种散发香气的东西,才是真正要运的。” “没错,”顾蓉蓉点头,指尖轻捻红枣,“官船,名贵的柑橘,这位薛刺史为讨美人欢心,博得一笑,还真是肯下血本。” 顾蓉蓉把刚才在竹林里所见所闻,和冷星赫说一遍。 “竟不是胡蕴城的,而是薛刺史的?” “正是,估计胡蕴城也是心中有不满,这才将计就计,让丁德彪来搜,一是为自己出气,二也是为给薛刺史添堵。 丁德彪是刺史的小舅子,知道姐夫有外室,定然不会开心,回头告诉薛夫人,刺史定然家宅不宁。 可算是一举几得。” 顾蓉蓉嗤笑:“官场上的,果然都是老狐狸。” 第二百二十八章 马甲被扒冷星赫捻一颗枣子 “胡蕴城留下我们,没让我们走,莫非,真是和顾文楼联手了?” “顾文楼不足为惧,”顾蓉蓉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注定会成为废棋,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尽可能的挣扎折腾。” “那你是想,查探一下那个女子是谁?”冷星赫问。 顾蓉蓉没有立即回答,垂眸看到他腰侧的香囊,心头倏地一跳:“谁说,用香料的就一定是女人呢?” 冷星赫讶然:“你是怀疑,那个院子里的是男人?” “如果她只是薛刺史的外室,那我也没什么兴趣去探查,这毕竟是私事,与我们无关。”顾蓉蓉语气微滞,“可如果藏着什么秘密,与长宁王府有关,那就得弄清楚。” 冷星赫点头:“胡蕴城让我们住哪里不行,偏住到这里来,定然有目的,那只老狐狸,绝不会无地放矢。” “是极,”顾蓉蓉眼神狡黠,“所以,他既然引咱们进来,不做点什么,也对不起他费的这番心思。” “那我陪你……” 冷星赫话没说完,就听冷知棠在外面轻轻敲门。 “二嫂,我给你送点东西,能进来吗?” 顾蓉蓉扬声道:“好,等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指指后窗。 冷星赫咬咬牙,这个妹妹!简直就是专门来坑他这个哥哥的! 气呼呼跳窗,窗户还没关上,就听到那边已经开了门。 冷星赫赶紧手指一勾,把窗户关好。 他双脚刚落地,忽感不远处有人,顿时神情戒备,扭头一看,是冷星尘。 冷星赫:“……” 冷星尘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冷星赫张张嘴,现下这种情况,似乎怎么都无法自圆其说。 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冷星尘道:“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冷星赫:“大哥,你知道?” 冷星尘哼笑:“一开始不知道,难道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我是身体不好,不是眼睛瞎了。” 冷星赫上前两步:“大哥,你的意思是,知棠瞎了?” 冷星尘:“……少贫。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和老宰辅在一起?” “这是真没有,”冷星赫解释,“他不知道我是我,他是来找蓉蓉的,不是找我。” 冷星尘略点头,打量他几眼,皱眉道:“像什么样子!” 冷星赫清清嗓子,在大哥面前还是不敢造次:“大哥,你好点了吗?药方给我,我去给你找些药,找个大夫吧,临城没准也有名医。” 冷星尘不理他,转身走,冷星赫摸摸鼻子,小心跟上。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冷星赫轻吐一口气。 …… 大家各自在院子里休息半天,傍晚时分,按照顾蓉蓉给的方子,胡蕴城还派人送来草药。 都已经喝过解药,顾蓉蓉也不急,让范忠先备上,等吃过晚膳再熬一份。 晚膳丰盛,顾蓉蓉看到满桌子菜,内心深处又有几分情绪波动。 这依旧是原主爱吃的菜。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定然不是。 其实顾蓉蓉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巧合。 她假装无意,去看范忠准备得怎么样,顺便扫一下其它院子里的饭菜,发现其它各院的都一样,唯独她这边,和别的不同。 顾蓉蓉心生疑惑,但也探查过,这饭菜中没有半点不妥,甚至连食物相克都没有。 奇哉怪也。 若无其事吃完饭,顾蓉蓉去找范忠,带着官差熬药,分发,随即趁着乱,悄然退走。 她得去厨房看看。 问问做饭的厨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厨房里还没全熄火,有两人还在忙碌,准备明天一早的膳食。 顾蓉蓉戴上面具,先在外面悄悄观察,她们准备的食材没什么特别,还有些剩下的,盘子还摆着,没顾上收拾清洗。 那些应该是其它院子吃剩下的,和她的不一样。 一个厨娘端着水盆从里面出来,顾蓉蓉抽出匕首,跟上去抵住她后心。 “别动。” 厨娘吓得一激凌,盆也撒了手,嘴里差点叫出来。 顾蓉蓉伸手一捞,把盆接住:“别动,别出声,否则……” “我不说,”她捂住嘴,微微颤抖。 “我问,你答,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回答不实……” “不敢,我一定说!” “每天的菜谱,是谁安排的?” “是厨房管事,我们都是照吩咐行事。” “谁给他安排的?” “没,没人,”厨娘回答,“他不用别人安排,如果不是主子特意吩咐吃什么,都是他作主,根据现有的,还有小厮采买到的东西来做安排。” “今天所做的饭菜,都一样吗?” “一样啊,五个院子,做了五桌一样的。” 顾蓉蓉刀尖往前,刀尖隐隐扎进肉里,厨娘又痛又怕,又不怕大叫出声。 “你敢骗我?” “没有,我真的没有撒谎!” “明明是六个院子,六桌,你为何说是五桌?” 厨娘眼泪都流下来:“我们只管五桌,其中一处院子的不归我们管,管事也曾提过,他也不知道,都是那边那个院子有人准备的。” 顾蓉蓉心头疑惑,声音平静依旧:“哪边?哪个院子?” “就是竹林那边的,但我没有去过,管事有严令,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否则轻则家法处置,重则发卖。” 顾蓉蓉听她这么说,就明白她也不会知道什么内部消息,悄悄撤回刀,无声退走。 厨娘又在原地站了半天。 “我真的,都说了,知道的都说了,饶了我吧。” “我不想死……” “我什么都没做过。” 半晌无人应答,壮着胆子回头,身后早空无一人。 顾蓉蓉进入小竹林,看向那处神秘小院,深思良久。 她没等冷星赫,潜意识里觉得,应该和原主的过去有关,或许会有什么不光彩的,就为那个可怜的姑娘留下最后的一点体面吧。 观察半晌,周围也没什么异动,试探着投出一枚小石子,也没有人出现。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走出竹林,到院墙外,拿出飞抓,抓住从里面探出来的树枝。 身子轻盈如燕,无声掠过院墙。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夜探相见 这株树也少见,顾蓉蓉印象中,应该是叫珍珠落,很美的名字。 一树花开,如珍珠点缀其中,微微散发香气,分外幽雅。 此时正值落花时节,地上浅浅一层花瓣,如霜似雪。 顾蓉蓉没急着下树,先认真打量。 院子比她住的那个要大些,院中布置要好得多,鱼缸、碗莲,以及名贵花草,都在月色里舒展。 时不时有一尾小鱼跳出水面,“扑通”一声,或者冒个泡泡。 廊下挂着几盏精致的灯笼,特殊的纸浸过油,通透且亮,还在上面画了图案,细细勾勒,光是一盏灯,就足见用心。 顾蓉蓉的目光落在窗户上,屋内灯火明亮,一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曼妙纤细,是个女子。 竟然真是个女子。 顾蓉蓉微讶,心说这薛刺史养外室,未免太大手笔了些。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薛刺史的外室,给她送什么饭菜? 仔细看看地上没什么不妥,悄悄落地。 落花被踩踏,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顾蓉蓉迈步轻走,想去窗台下,往里面窥视一下。 越过花丛,刚到台阶下,还没来得及点破窗纸,忽听里面的女子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顾蓉蓉:“!!” 她顿生警惕,这个女人好敏锐! 如果不是个高手,就是天生警惕,惯会察言观色的主。 既然被发现,顾蓉蓉也不躲藏,反而被激发好胜心,转身走入屋门口,推门进去。 屋里没丫环婆子,只有一室灯光。 顾蓉蓉再次惊讶,看院子里的布置,一棵树,一株花,就价格不菲,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屋里的摆设定也是雅致奢华。 但没有想到,屋子里布置别说奢华,不说寒酸就算不错了。 不但如此,顾蓉蓉还觉得,这屋子里的布置,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哪见过? 她记不起。 挑布帘进屋,屋里灯火通明,旧桌前站立一个女子,她手执毛笔,正在写字,见顾蓉蓉进来,也没立即抬头,而是把笔下的字先收住。 她抬头,顾蓉蓉也看她,四目相对。 她应该不到三十岁,保养得极好,乌发浓密如云,粉面桃腮,远山眉,眼皮微双,眼尾天生略挑,自带三分媚气,有点像正在微笑的狐狸,但并不艳俗,也不惹人讨厌。 鼻梁高挺,鼻尖圆润,有一颗黑色小痣,显得有点俏皮,嘴唇红润,微微绷紧,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 顾蓉蓉不认识,确定没有见过面,但眉眼间又有几分熟悉之感。 她能从女子的眼神和微表情中,看出女子是认识她的,而且应该没有恶意,还挺激动。 顾蓉蓉不动声色,等着对方表态。 果然,打量她半晌,女子再也忍不住,扔下毛笔,不管刚写好的字被墨污,上前抱住顾蓉蓉的肩膀。 “蓉蓉,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可怜的蓉蓉。” 顾蓉蓉眼睛微睁,缓缓吸气,没错,她身上的就是那种染在柑橘和冬枣上的香气。 女子哭得伤心,梨花带雨,很快把顾蓉蓉肩膀衣服都湿透了。 顾蓉蓉有点不自在:“你先别哭,有话慢慢说。” 女子松开她,总算停止哭泣,用帕子擦擦眼泪,又开始笑。 “瞧我,真是的,能见到你,看到你好好的,这是好事,我怎么能哭呢?” 顾蓉蓉问:“你是何人?” 女子眼泪又差点落下来:“也难怪你不认得我,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都是十几年前,你还小呢。” “蓉蓉,我是你姨母,你母亲,是我的姐姐。” 顾蓉蓉惊讶,这个结果……属实没有想到。 女子眼泪又落下来,拉住顾蓉蓉的手:“我和姐姐一别,当时只以为是寻常,很快就又能见面,哪能想得到……竟然是永别。” 顾蓉蓉看她哭得伤心,也不忍打断,但她说得这些,是真没印象。 不过也对,十几年前,的确还太小。 “后来姐夫家出事,姐姐不知所踪,我听说以后立即启程去找,却一直没有消息,”女子眼神满是悲伤,神情也染上忿恨,“后来我才打听到,她有可能流落京城,辗转去找,可京城那么大,又都是深宅大户,找一个后宅女子,谈何容易?” “等我听说,确认之时,姐姐她……已经身故,竟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我本来想见见你,但又想追着去找你母亲的遗骨,想着确定之后再回去见你,没想到……在此过程中,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等我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已被同门师姐妹带离近千里之遥,我拖着病体,无法再返京,只好暂时先放下。” “蓉蓉,”她珠泪滚滚,痛心不已,“我若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顾家人如此恶待于你,我纵然死,也要回去带走你。” “对不起。” 顾蓉蓉轻拍她手臂:“我没事,现在不也挺好?那你找到我母亲的遗骨了吗?顾夫人说过,被带回老家安葬了。” 顾蓉蓉曾听冷星赫说过,顾婷婷说,她生母的棺木根本没有回原籍祖坟,一个妾,他们也不会同意她入祖坟。 而是埋在福禄村。 冷星赫也正是因为听说长宁王曾害了顾蓉蓉的父亲,才悄悄去查看顾蓉蓉生母的坟。 顾蓉蓉当时也悄悄跟着,并取了一小块尸骨,做过比对。 坟中尸骨,并不是她的生母。 是有人故意作假。 现在,她要听听这个女人怎么说,是和顾婷婷说的一样,还是另有说词。 女子抽泣一下,抹去泪珠道:“顾夫人?她哪有那么好心?顾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那是骗你,姐姐的尸骨根本没有被运回原籍,而是埋在福禄村附近的一处荒地!” 顾蓉蓉眉心微跳,紧绷的心顿时一松。 这个女人在说谎。 她没说话,继续听女子说。 “那坟周围还布置了机关,虽然我虽着全力破坏掉,但也因此受重伤,伤了本理,以后都不能再练武。” “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没能把姐姐的尸骨带走。” “否则,也不会等多年之后,还被人羞辱尸身!” 顾蓉蓉蹙眉:“你是说,有人开过我母亲的坟?” “正是!”女子愤怒,“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我曾去找过,却发现坟被人动了。” 一个月之前?顾蓉蓉心头微跳,那不是在冷星赫动手之前吗? 第二百三十章 叙情 顾蓉蓉暗自思忖:一个月之前,在冷星赫挖开坟之前,就有人动过了? 会是谁? 那尸骨是被换过了吗? 见她不语,女子抹抹泪,又笑道:“看我,只顾着说这些伤心的事,让你难受了吧?” “来,坐下,”她拉着顾蓉蓉坐下,“我叫阮云琪,是你娘亲的亲妹妹,你叫我云姨就好。” 顾蓉蓉见她笑中有泪,不住的打量自己,满满的都是欣慰。 “饭菜吃着可还好?”阮云琪问。 “是您吩咐给我做的?” “是啊,姐姐给我写信的时候提过一些,后来我打听你的消息,又知道一些,”阮云琪把点心碟子往她面前推推,“再吃点。” 顾蓉蓉捏着点心,垂眸问道:“云姨,您再和你说说我娘亲的事吧。” “你娘亲是个很美的女子,”阮云琪轻笑,摸摸自己的脸,“好多人都说我是个美人,其实我远不及你娘亲,但我和她眉眼有些六七分像,就是这六七分,让他们说我是美人。” “我看你倒和你娘亲很像,”阮云琪笑看顾蓉蓉,“真快啊,一晃就长大了,你娘亲若是看到,一定欢喜。” “有机会您带我去娘亲坟前吧,”顾蓉蓉说。 “那个坟不去也罢,”阮云琪脸冷下来,“里面的尸首被人换过,早不是你娘亲了。” 顾蓉蓉心头微紧,眸子一缩:“被人换了?是谁?” “还能是谁,”阮云琪冷哼,“八成与长宁王府有关!顾家人可真狠,忘恩负义,苛待你们母女,还把你嫁给长宁王府,顾家老贼明明知道,你和长宁王府有血仇。” “他们为了保自己的女儿,为了往上升,搭上东宫,竟然让你替嫁,真是可恶!” 阮云琪忿忿不平,顾蓉蓉沉默半晌道:“我对这些并不知情,也无法反抗,云姨,现在……” “没事,好孩子,云姨见到你,会帮助你的,家仇,我和你一起报!” 阮云琪拉住她的手:“你受苦了,这一路去岭南……” 阮云琪又红了眼,话都说不下去,搂住顾蓉蓉哭泣。 顾蓉蓉轻拍她后背:“您别哭了,我这不都熬过来了,长宁王府的人现在对我还不错,王妃也听我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和你娘亲一样,多难的境地,也能熬过去。” 阮云琪坚定道:“我们一定会找到你娘亲的尸骨!” “您有线索吗?” “长宁王现在不知所踪,但他的儿子没准会知道,那个大公子,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是,他身子不好,一直与我一路同行。” “世子呢?长宁王最疼爱的可是世子。” 顾蓉蓉沉默一瞬,摇摇头:“大婚那日见过一次,次日一早说有长宁王的消息,去城外找,就一去没有回头。” “哦,对,中间回过一次,但易了容,刚开始我还没有认出来,”顾蓉蓉说到这儿,又顿住。 “怎么了?” 顾蓉蓉抿唇道:“云姨,其实刚才我骗了您,我去过我娘亲的坟,和世子一起,但他说,里面不是我母亲,是有人骗了我们。” “呵!”阮云琪冷笑,“我看,撒谎的人是他吧,就是他换了尸骨!然后假意带你去,让你看出破绽,故意跟你说是假的,好撇清他们长宁王府的关系。” 阮云琪的话让顾蓉蓉脸色瞬间苍白:“真的吗?可他现在是我的丈夫……” “他不是你丈夫,”阮云琪气道,“他是害你父母凶手的儿子!” 顾蓉蓉微红了眼。 “好孩子,不哭,”阮云琪转身拿出几件旧物,“这是你娘亲的东西,现在交给你,你好好收着。” “我就知道聪明,一定会对这里起疑,故意在这里等你,”阮云琪欣慰笑,“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真的来了。” “那您和薛刺史是……” “我对他有恩,多年前曾救过他的命,他当初能做上刺史,我也是出钱出力,他并非正经书院科举出身,而是捐官,少了银子可不成。” 阮云琪把一块令牌给顾蓉蓉:“我现在是金缕阁的阁首之一,你拿着这块令牌,走到有金缕阁的地方,都可以号令他们。” “金缕阁,是做什么的?” “做布料和成衣的,你一路艰难,不必苦着自己,到时候可以随意取用衣物,银两也可以。” 阮云琪眼中又渗出泪来:“能为你做点事,我心里也高兴,算是对姐姐有一个交代。” 顾蓉蓉握住令牌,无限感慨:“多谢云姨。” “谢什么?傻孩子,我们是亲人。” “我一定好好保管。” “金缕阁自己的商道,也能传消息,走到哪给我传消息来,别让我担心。” “好,”顾蓉蓉点头,“那您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暂时是的,我要打探一下,找找你娘亲的尸骨。” 顾蓉蓉感激道:“姨母,幸亏有您在。” 顾蓉蓉又缠着她说起小时候她和阮氏的趣事,不知不觉夜渐深。 “云姨,我该回去了,出来太久,会让别人起疑的。” “真是舍不得你,”阮云琪拿出一串珍珠项链,戴在她颈间,“这是我小时候你娘亲送给我的。” “现在给你。” “谢谢云姨,”顾蓉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院子。 出院子,顾蓉蓉张开手心,不但有刚才阮云琪给她的东西,还有两根阮云琪的头发。 她从来不信一面之词。 连同珍珠项链一起,东西都收入空间,顾蓉蓉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想阮云琪说的那些话。 时间逻辑都说得通,如果真是原主,恐怕会痛哭一场。 但顾蓉蓉不是原主。 她不会痛哭,可也不会随意被人蒙骗。 冷星赫挖坟之前就有人动过了,会是谁? 幕后指使,还是……冷星赫故意在她面前演的戏? 顾蓉蓉脑子里飞出无数念头,无法确定真假。 快到住处的时候,忽然听到有极低的说话声。 她停住脚步,摒住呼吸,侧耳听听,寻着声音的方向,慢慢往那边走去。 在树木掩映之后,果然有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她一眼就认出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欺骗 冷星尘站在树后,身体大半被树遮住,另一个人完全被树挡住。 冷星尘轻声咳嗽两下,语重心长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现在大家都挺信服她,尤其知棠,更是如此。” 顾蓉蓉心尖一动:这是在说她吗? 冷星尘继续道:“我不否认,她现在对王府,对大家,一心一意,没有她,这些日子会更加难过。” “可是,那是因为她现在不知情,你想过没有,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会如何?” “星赫,她嫁给你不假,可是父亲害她父母也是真。她在顾家过得那样惨,都是因为父亲害了她父亲而起,你觉得你们这几日浅淡的夫妻之情,能抵得过杀父之仇,抵得过那十几年的苦痛吗?” 顾蓉蓉双手握紧,想听冷星赫怎么说。 但,冷星赫没说话。 冷星尘叹口气:“大哥知道这事对你不公平,可是父亲犯的错,父债子还,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你好好考虑,自己拿主意,我只是和你分析,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冷星尘说罢,又咳嗽几声,转身慢慢回院子。 顾蓉蓉心像坠到冰水,猛地结上一层冰壳,冷得有点麻木。 良久,她无声冷笑一下,也转身回院子。 进屋直接躺床上,意识进入空间,把她和阮云祺的头发作检测比对。 等结果的功夫,顾蓉蓉在空间闭目养神。 本来想养神,但结果一肚子气。 她闭着眼睛,在草地上滚过来翻过去。 她不在意冷星赫,一点都不,那个狗男人,就是长了张好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现在还是个逃犯,被各方人盯着抓。 呵。 要是没她,长宁王府这支流放队伍,得散。 管他的,爱咋咋,反正她又不是原主,到岭南,干脆就吃荔枝种荔枝去,自己一个人过好日子,盖大房子,养美男,不喜欢了就踢。 难道日子不好吗? 不,不用到岭南,走到哪,看到哪好,直接遁走,天地广阔,她又有的是钱,去哪不是过? 对,就这么办。 转念又一想,不对,凭什么? 她好不容易求到生的机会,没被砍头,又辛苦去流放,现在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这一路上发生多少破事儿?好容易大家都挺相信她,愿意听她的,凭什么因为冷星赫干的一件破事儿,她就得走? 这是她打下来的江山,队伍! 要滚也是冷星赫滚。 那个狗东西,在破山的时候居然还和她演深情,甚至不惜扮女人,哄着她,合着早就挖坟换尸首骗她! 凭什么! 顾蓉蓉越想越恼火。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想办法反击。 对,遇事败走,不是她顾蓉蓉的性格! 顾蓉蓉正胡思乱想,听到嘀嘀声响,检测结果出来了。 她睁眼爬起去看,这一睁眼可不得,眼前是漫天大雾,可见度不足三米。 别说在空间,就是现实中也没见过这么大雾。 这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侧耳听,还有水声,她真担心空间一发疯不但来雾,还把她空间咔咔降级。 她咬牙切齿骂:“狗空间,和冷星赫那个狗东西一样!整天不着调!” 她摸索着去拿结果,一没看清楚,脚踢在门框上,痛得差点不能走。 拐着腿拿到报告,上面几行字,让她更无语:鉴定结果,相似度超过80%,也就是说,的确有血缘关系。 顾蓉蓉重重叹口气,脑子里真乱了。 冷星赫,真的演了场大戏,让她看? 顾蓉蓉退出空间,外面一团漆黑,夜早深了,一片寂静中,连夜虫的叫声都少了。 她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脸一动,蹭到一团毛茸茸,是剑客贴着她,睡在她身边。 顾蓉蓉摸摸这小东西,无声笑笑:小剑客,比冷星赫可爱多了。 正胡思乱想,后窗又有动静。 她想坐起来,又鬼使神差闭上眼睛,听着后窗外的人翻窗进来,轻落在屋内,又轻步到她床边。 那人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这目光是温柔的。 她心里暗骂,这个狗东西! 冷星赫见顾蓉蓉睡着,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本来是想和她一起去那个院子,结果被老宰辅看得太死,等他发现顾蓉蓉不在的时候,已经迟了。 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不管什么吧,能安全回来就好。 他给顾蓉蓉拉了一下被子,转身要走,忽听顾蓉蓉道:“这就要走吗?” 冷星赫惊喜回头:“你没睡着?” 又有些紧张道:“可是伤到哪了?” “没有,我好得很,”顾蓉蓉坐起来,“你怎么还没睡?” “我刚才来过,你没回来,我去那个院子附近找过,等了半晌不见你,怕和你走岔了,又回来找。” 顾蓉蓉看着他问:“还有呢?” “还有?”冷星赫微怔,“哦,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顾蓉蓉心微微一提:“你说。” “大哥他……和我谈了。” 顾蓉蓉手不自觉握紧:“谈什么?” 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 虽然有点对不住原主,但我毕竟不是她,没什么解决不了。 冷星赫叹口气,自嘲笑笑:“大哥知道了我的身份,他说早就看出来,只是一直没有揭穿我罢了。” “还有呢?” “还有?”冷星赫摇头,“没了。” 顾蓉蓉紧抿唇,盯他半晌,又别开目光。 冷星赫察觉她情绪不太对,问道:“怎么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院子里有什么,是男还是女?” “是女的,”顾蓉蓉低声说。 心思千回百转,几次到嘴边,又咽回去。 “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薛刺史藏的人,和他关系非同寻常。” “那就是与长宁王府被陷害的事无关?” 顾蓉蓉喉咙滚几下:“无关。” “那就不管他,这是他自己的私事私德,只要不触犯我们,不必理会。” 顾蓉蓉沉默无声。 冷星赫问:“蓉蓉,你是不是累了,还是不舒服?” “都有点,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世子妃很生气 冷星赫感觉到顾蓉蓉情绪不太对劲儿,但又不知她究竟怎么了。 此时夜已深,这一天折腾下来,的确很累,冷星赫也不再多问。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顾蓉蓉没吭声。 冷星赫揣着一肚子疑问走了。 顾蓉蓉重重吐口气,又跌回床上。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进空间去瞧瞧。 脚刚一落地,顾蓉蓉就有一种想要逃出来的冲动。 雾气直逼到她的面门,顾蓉蓉头脸往后仰,静了片刻,才慢慢走动。 “什么情况啊,”顾蓉蓉嘀咕,“这雾活了?要霸占我的空间?” 她把呼吸放到最浅,慢慢往里挪:“空间,你可是我的私有,连你也欺负我?” “这是什么世道!” 一边骂一边往里走,本来想找个地方休息,补充能量,就算睡不好,在空间里也是有助于她恢复体力的,现在倒好,漫天大雾,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怎么休息? 脚底下突然绊到什么东西,差点摔倒,摸起来一看,是那幅画轴。 正想扔到一边,忽然又想,这画上的人像冷星赫,自己想着骂有什么意思,干脆直接看着画像骂好了。 打开一瞧,顾蓉蓉揉揉眼:“不会吧!” 之前画中人的脸有点模糊,这回别说脸,头,半拉身子都像被浸了水,模糊一片。 顾蓉蓉摸摸模糊的地方,没有湿,还是很干爽的。 这是什么情况?顾蓉蓉完全摸不到头脑,越想越气。 呵,冷星赫现实中气她骗她,这幅画像也气她。 当然是狗东西! 把画像卷好,扔到一边,摸进屋找到行军床,躺上去闭目。 脑海里思绪万千,从穿越以来的每件事都能想得起,平时没空细想,现在盘算,竟然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 她和长宁王府的人,和冷星赫,究竟谁欠了谁,谁帮了谁,早已经算不清楚。 想着想着,顾蓉蓉就平静下来。 她本也不是冲动易被情绪左右的人,现在冷静下来,又细细分析。 顾蓉蓉不知道想了多久,只觉得刚睡着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了动静。 老宰辅和和席述在院子里打太极,冷知棠跳操。 太极没打一会儿,两人就被冷知棠带偏了。 “小丫头,你这是什么?看着怪有意思的,”老宰辅问。 “健身操,”冷知棠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我二嫂教我的。” “想学吗?” 老宰辅看看自己:“我这老胳膊老腿儿,怕是跳不动。” 席述抿抿唇,没有说话。 冷知棠清清嗓子:“想学就到我后面去,我从头再开始,跟着做几次,很快就能熟。” 席述摸摸鼻子,想去,又觉得不好意思。 “我二嫂说了,跳了这个心情愉悦,对身体有好处,小毛小病的跳跳就好了。” 老宰辅摸摸胡子:“去吧,以后还能教教有病的人,算是造福别人。” 席述听这话,迅速加入。 冷星赫和冷慢慢也出来。 冷慢慢挺感兴趣,冷星赫看一眼顾蓉蓉的房间,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昨天晚上有没有休息好。 老宰辅敏锐捕捉到他的眼神,从他神情上脑补无数的剧情,走过来轻推他一下:“哎,病友,你也跟着跳跳去吧。” 冷星赫看一眼跳操的冷知棠和席述,的确有意思,但他不想跳,他只想知道顾蓉蓉现在什么情况。 “我就算了,身体不好,跳了更容易累。” “你这,”老宰辅不满,“年轻人也太没用了点儿,又不似老夫这般年迈,怎么跳几下就累了?” “啧啧,不够欢实。” 冷星赫:“……” 老宰辅说完他又看冷慢慢:“还有你,这么胖胖的,不寻思着怎么瘦点啊?少吃点,多动动,跑跑跳跳结实又能瘦。” 冷慢慢看一眼冷星赫,老宰辅又说:“你看他干什么?他不欢实。” 冷速速从外面探进头来,昨天和王妃谈过,觉得王妃说得有点道理,特意来缓和一下关系。 见冷知棠领着跳操,他也来加入。 冷慢慢见他都跳了,也跟着去跳。 冷星尘从房间出来,见此情景就想又退回去,刚收回一只脚,就被老宰辅发现。 “哎,你……” 老宰辅话没说完,冷星尘赶紧说:“我不行,我跳不了,身体不好。” 老宰辅想一下:“你确实不行。” 冷星尘病了多年,他是知道的,满京城都知道,能活着就是幸事,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冷星尘轻吐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又听老宰辅说:“那就按时吃药,好好养,怎的也不见你吃药,饭也吃得少,这怎么能养好?” 冷星尘:“……” 顾蓉蓉出来的时候,微微惊了一下,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又穿回去,看到大家一起跳广场舞。 再细看,领队的那不是冷知棠吗? 再看老宰辅在一旁监督,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王妃低笑说:“果然是当了一辈子官儿,到哪都想说了算,瞅瞅,就这都能被他搜罗起来,不跳不行。” 顾蓉蓉也哑然失笑。 管家带人来送饭,大家刚刚结束,都感觉出点汗,的确跳得心情都舒畅。 再用早膳,比平时吃的都要多一些。 顾蓉蓉看着满桌子饭菜,有几样是原主喜欢的。 看来,她这桌,还是阮云琪那边送来的。 吃过饭,范忠来问,还熬不熬药。 毕竟这也不是治病的,是用来解毒的,不知需要连服几次还是一次就能解。 顾蓉蓉扫一眼冷星赫,心头有了主意。 “熬药吧,但和昨天的不一样,我重新写个方。” 她提笔写两张方子,交给范忠:“这张你拿去熬药,和昨天流程一样,之后大家每人喝一碗。” “这张,”她把另一张着重点明,“你需要把药材拿来给我即可,别的不用管。” 范忠一瞧,这张药方药材不多,分量也小,应该是一人份。 他不好多问,仔细收好:“好,我即刻去办。” 吃过早膳,收拾妥当,顾蓉蓉收拾小药罐,小炉子。 冷知棠问:“二嫂,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熬点药。” “范差官不是去熬了吗?” “这和那个不一样,单独用的。” 冷知棠立即关切紧张道:“二嫂,你不舒服,生病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嘴没用,苦死吧 顾蓉蓉把药材放进去:“没有,不是我。” “那是谁?” “那个,暖羊羊,”顾蓉蓉一边泡药,一边回答,神情专注。 冷知棠抿抿唇,首先反应就是不想让顾蓉蓉对暖羊羊那么好,但从另一个角度,暖羊羊又是个抱病有恙的,不让治,这话她说不出口。 她知道自己大哥常年有病是多么难受,将心比心,怎么都不能说。 嘟着嘴,闷闷坐在一边。 “二嫂,我来帮你吧。” “行啊,”顾蓉蓉爽快答应,“你看着药锅,我去做点别的。” “还做什么?” “给你做糖吃。” “好!”冷知棠又有几分开心。 顾蓉蓉进屋,从空间里拿出些备用之物。 以前她还没去异能组,还被当成小白鼠研究的时候,不能随意出去,只能在规定的区域活动,闲得无聊时,她就爱鼓捣美食。 烘焙,糖类,面食和各种菜系,都做得不错。 到异能组以后,大部分都是没有亲人朋友的,过年也无处可去,就凑在一起过年,各自做拿手的饭菜,凑一桌年夜饭。 每到那时候,顾蓉蓉就是最受宠的人。 她空间里也时常备着要用的食材和工具。 如今看着这些,难免感慨,过年的时候还说下回再聚,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次竟然就是诀别。 顾蓉蓉叹口气,拍拍脸,暗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胡思乱想,悲伤春秋可不是她的性格。 收拾好东西,开始做糖,这东西并不难,算是最简单的一种。 冷星赫见没人注意他,悄悄来找顾蓉蓉。 “昨晚休息好了吗?”他问,“我让慢慢打听了一下,好像今天我们还不走。” 顾蓉蓉头也不抬:“管他呢,这是顾文楼的差事,我们还能乐得多歇歇。” “嗯,是这个理儿,”冷星赫又问,“你这是做什么?” “糖,”顾蓉蓉总算抬头看一眼,“一会儿好了你多吃两块。” 冷星赫眉眼微弯:“好,我一定多吃,你做的一定好吃。” 顾蓉蓉点头:“行了,赶紧出去吧,省得一会儿被老宰辅看到。” 冷星赫被轰走,到外面才意识到,昨天晚上的事好像一句没说。 果然,没过多久,范忠就来传话,说是要再休息一天,不仅如此,说晚上还有宴会,胡司户为表昨天让大家受惊的歉意,特意安排的。 大家都挺高兴,范忠悄悄问顾蓉蓉:“世子妃,我们要不要找个借口,不去参加?” “不用,”顾蓉蓉略一思索,“药熬得如何b?” “还有两刻钟就好。” 顾蓉蓉拿出一个纸包给他:“把这个放在药里,范差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胡家对大家不利。” “但这是在胡家别院,咱们又这么多人,进城的时候好多人都瞧见了,连薛刺史也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以他的精明,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但为了保险起见,这个药包里的东西,你加在药中,若宴会上的饭菜真有什么不妥,有这个保身,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范忠赶紧双手接过,再三感谢:“多谢世子妃,替我等考虑周全!” 范忠转身离去,顾蓉蓉拧眉思索。 胡蕴城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顾文楼想干什么?他们俩明摆着达成协议,一定是有所企图。 坑害所有人是不可能,但坑她,顾文楼还是不遗余力的。 看来,她得多加小心。 思索中,糖也做好了,冷知棠那边的药也熬得差不多。 “二嫂,这些是什么糖,闻着不只有甜味儿,还有香气。” 顾蓉蓉拿一块给她吃,冷知棠一尝,眼睛缓缓瞪大,嘴巴紧紧闭着,似是不敢开口。 片刻,她又握紧双手,眼睛弯弯,欢喜地在原地跺脚。 王妃刚做好件斗篷,想让顾蓉蓉试试,出来就看到自己女儿在“发疯”。 “怎么了这是?” 冷知棠这才缓缓开口:“太好吃了!母亲,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糖。” 王妃哭笑不得,就为一块糖? 顾蓉蓉挑一块:“王妃尝尝。” 王妃把糖放嘴里,眸子也露出喜意,虽不似冷知棠那般夸张,但不得不承认,的确好吃。 “二嫂,这糖叫什么名字?”冷知棠赞叹不已,“看着黑乎乎的不怎么起眼,但真是好吃。” “叫……黑胖。” 冷知棠一噎,差点被口水呛到:“黑胖?” 哪有糖叫这个名? “你看它矮矮胖胖,颜色又黑,可不就是黑胖?” 冷知棠有点想笑,虽然吧,的确是这么回事,但这名字也太草率了。 小剑客凑过来,东闻西闻,顾蓉蓉拿块肉干给它:“这是你的,糖你可不能吃,吃了会生病的。” 冷知棠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二嫂,剑客为什么不能吃?” “猫有很多东西不能吃,吃了会生病。” 比如这巧克力。 “它是猫吗?”冷知棠伸手小心翼翼摸摸,“它的毛真软。” “也许是猫,还不太确定,就当猫养吧,”顾蓉蓉点点剑客的头。 这小家伙也没有叫过,但在山里的时候,那只凶兽,能杀人,却怕剑客。 正聊着,冷星赫从外面进来,得知胡蕴城备晚宴,他刚才让冷慢慢出去打探。 正想过来告诉顾蓉蓉,看到冷知棠也在,脚步立时一顿。 犹豫要不要过来,冷知棠冲他招手:“暖羊羊,来!” 冷星赫慢步过来,冷知棠少有对他热情,他预感不会有好事。 到近前,冷知棠转身把熬好的药给他。 “喝吧!” 还没到嘴边,冷星赫就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苦味儿。 “这是什么?”他满脸都写着抗拒。 “这是我二嫂特意给你配的方子,本姑娘亲自熬的,”冷知棠不容他拒绝,“快点喝,不能讳疾忌医,更不能浪费我二嫂,还有我的好意。” “可我……”没病啊!我喝的哪门子药?就知道这个坑哥哥的妹妹不会有什么好事! 冷星赫转头看顾蓉蓉,目光求助。 不料,顾蓉蓉却说:“的确是特意给你的,强身健体,对你有好处。” “别浪费了我们的心意。” 快喝吧,叫你不说实话,嘴留着也没用了,干脆苦死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晚宴 冷星赫没得到帮助,心里莫名其妙,愣是灌了一大碗汤药。 浓浓的药汁喝下去,嘴苦得都麻了,别的味道没有,全剩下苦。 顾蓉蓉递给他一颗糖:“喏,吃一颗甜一下吧。” 冷星赫苦的眼睛都睁不开,也没细看,直接拿过去吃。 这一吃不要紧,另一种又苦又涩的味直冲鼻腔,比刚才的苦还不一样,他一直都说不出话来。 冷知棠哼道:“这糖好吃了,便宜你了。” 冷星赫差点气死。 顾蓉蓉道:“知棠,你去看看范差官他们,别弄错了,有事过来叫我。” “好!”冷知棠爽快去了。 没人注意这边,冷星赫低声说:“干什么让我喝药?” 他一说话才发现,舌头都苦得发麻。 “喝药对你有好处,”顾蓉蓉说,“今天晚宴,这药能让你百毒不侵。” 冷星赫略一迟疑:“上次不是说,我已经百毒不侵了吗?” “时效过了,”顾蓉蓉淡淡说。 冷星赫一边活动舌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总感觉不对劲。 “蓉蓉,你是不是不开心?” 顾蓉蓉看他一眼,话到嘴边又顿住。 冷星赫见她这样,就知道自己猜对。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谁能欺负我?”顾蓉蓉低头摆弄着糖——一半是酒心巧克力,一半是苦糖。 “冷星赫,”顾蓉宽抬头看他,“我顾蓉蓉天生心脏强大,没什么承受不住,所以,不要自作聪明地隐瞒或者自以为为我好,就把我当傻子。” 冷星赫一愣,这是冲他来的呀。 “蓉蓉,到底怎么了?” …… 华灯初上,各院子里都热闹起来,别院的管家陆续通知到,请大家都参加晚宴。 自从被流放以来,别说晚宴,能吃上一顿饱饭的机会都不多,自然是个个欢喜。 堂老三洋洋自得,对同行的人道:“大家放心吃,敞开了吃,别客气!” 有人轻声笑:“你抖什么,又不是你请客。” 堂老三挑眉:“那是我岳父,自然算我的。” 有人嗤笑一声,堂老三回头,见是顾蓉蓉他们也从院中出来。 堂老三撇嘴道:“世子妃,您也去呀。” “我还以为,世子妃吃过见过,不会在意。” “你的意思是,大家都没吃过没见过?你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日子虽苦了些,但到岭南,稳定下来,以前的日子照样能过,**协力肯吃苦,说不定比以前过得还好。” 堂老三一怔:“我可没这意思。” “你岳父也并非请你,在官言官,肯定还是看长宁王府的面子,”顾蓉蓉毫不客气。 堂老三脸一红:“我岳父……” “行了吧,”顾蓉蓉打断,“开口闭口岳父,他要是真冲你,第一顿饭就带你去别处吃了,你女儿冷音音,跟你一起吃过一口吗?” “再说,人家女儿都被你照顾死了,怎么,你这岳父老泰山还得好宴谢谢你呗?” 低笑声四起。 堂老三暗气暗憋,继续说,丢人,动手,又打不过。 现在又暗暗怪起胡蕴城和冷音音,竟然没对他特殊照顾,让他没脸,如此受人嘲笑。 实在可恶! 晚宴设在前厅和院中,前厅中的自然是胡蕴城、顾文楼以及他手下的官差。另一桌是长宁王府的人。 顾蓉蓉让王妃坐正座,冷星尘次之,老宰辅和冷星赫他们都随次而座,本来王妃想让老宰辅坐正座,但老宰辅现在的身份就是普通老头,能随着来吃饭在厅里落坐,还是顾蓉蓉提的。 其它人都在院中摆了几桌,范家叔侄和他们这一伙差官在外面,范忠说外面透气凉快。 胡蕴城觉得他定然是与顾文楼不太合,不愿同桌,也不勉强随他去。 一个是尚书之子,一个是刑部差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胡蕴城举杯道:“来,各位,今日有幸,请到诸位到寒舍来,请满饮此杯。” 顾蓉蓉手执酒杯,一碰之下没什么反应,便知道这酒可以喝,没有毒。 这桌上的人都看着她,她喝,其它人也才喝。 “顾大人,”胡蕴城道,“来,多谢您这一路的照料,以后还要多仰仗您。” 顾文楼浅笑:“好说。” 他这两天休息得还行,胡蕴城好吃好喝好伺候,又请了大夫治伤,他的伤本就是皮肉伤,药用对,好好照顾也便没什么。 他也问过大夫,能不能看看顾蓉蓉给他吃的毒是什么,但大夫却瞧不出。 但他不会就此作罢,一心想翻身,再重新把顾蓉蓉握住,握死。 成败,就在此宴。 酒喝过,忽听乐声起。 顾蓉蓉扭头看,月亮门处涌来一队舞女,穿着清凉,白色薄纱勉强遮住身体,露出肩膀和腰身。 这天气,也不怕冷。 她扫一眼胡蕴城,胡蕴城也微愣了一下。 似乎有点意外。 顾蓉蓉心想,莫非,胡蕴城对这些也不知情。 疑惑着看,舞娘左右一散,中间走出来一位红衣舞娘。 她的穿着比其它人也严实不了多少,脸上多了层红纱,只是纱薄如翼,一眼就能看到本来面貌。 只要不瞎,都认出这是冷音音。 顾蓉蓉微勾唇,刚才还想,冷音音去哪了,原来在这里。 看一眼胡蕴城,胡蕴城的脸色更难看了。 冷音音随乐起舞,穿过外面走进厅堂,她的目光是顾文楼,当然不会对着外面些人跳。 顾文楼手执酒杯,眸子微眯,似笑非笑,任由冷音音围着他花蝴蝶似的跳来跳去。 顾蓉蓉都替冷音音尴尬。 冷知棠小声说:“二嫂,她跳得真不怎么样,比那些舞娘差不远了。” “母亲,她习过舞吗?”冷知棠问王妃。 王妃低声:“吃饭,少说话!” 冷知棠抿嘴笑笑,连吃边看热闹。 一舞总算罢了,冷音音胸口起伏厉害,看得出来累得够呛。 “顾大人,小女献丑了。” 顾文楼微颔首,没说话。 顾蓉蓉暗笑,顾文楼别的不说,什么顶级舞娘没见过,东宫宴会他次次到场,早就见识过了。 像冷音音这种,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胡蕴城自然也知道,沉着脸吩咐:“下去换衣服吧!别着凉。” 偏冷音音听不出来,并不想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好戏开场 冷音音执起酒壶,凑近顾文楼。 “顾大人,小女敬您一杯。” 她身上抹了香粉,又有汗,两者味道相汇,实在不怎么好闻。 顾蓉蓉指尖微弹,一粒香丸弹出去,沾染在冷音音腰后飘带上。 顾文楼把酒饮尽,不着痕迹地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冷音音却再往前凑过去。 胡蕴城正欲开口,让她退下去换衣服,厨房的人来送汤。 最后一道,是一道漂亮且香气十足的汤。 乳白色的鱼汤,晶莹白嫩的鱼肉,鲜红枸杞子,还有翠绿的小葱花。 “各位,这是闵州城外寒潭中特有的白鱼,此鱼不易得,寒潭长年冰冻,鱼只在冰下,又狡猾难料,需得找凫水好手,穿上兽皮做的水衣,潜入冰下抓来,此鱼汤味鲜美,还能强身健体之效,大家尝尝。” 听他这么一介绍,不喜欢吃鱼的都想喝一碗。 顾蓉蓉目光往外一扫,外面桌子上的都是用大的汤碗,差不多够每人小一碗。 他们和顾文楼那桌用的汤盅,一人一盅。 顾蓉蓉垂眸看着汤盅,手触碰上,空间也没有预警。 嗯? 顾蓉蓉心头疑惑,这一顿饭吃下来,酒没问题,菜也没事,最后的汤也没问题。 那胡蕴城究竟想在哪儿作妖?不可能只为宴请他们。 正纳闷,感觉桌子底下谁在踢她脚尖。 不用看也知道,她抬眼看冷星赫。 冷星赫和她眼神交汇,示意她看桌下。 顾蓉蓉低头,冷星赫手指一弹,一枚打开过的蜡丸弹入她手中。 展开看,纸条上字很小,只有一行小字:此鱼味美性极寒,需要以火姜佐以烹制。 顾蓉蓉恍然大悟。 鱼没问题,就是得用火姜烹制,而火姜,正好与她给大家解毒汤药中的一味药相冲。 有点脑子。 顾蓉蓉不动声色,慢慢喝汤。 冷知棠他们也喝,目露惊艳。 看着大家都喝了,胡蕴城和顾文楼若无意对视一眼。 冷音音还站着没走,又给顾文楼满杯酒,她自己也倒了一杯。 “顾大人,小女敬您。” 顾文楼其实瞧不上她,但为着胡蕴城,也勉强应对,和她轻碰杯,一饮而尽。 “顾大人,感谢您的照顾。” 顾文楼微颔首。 冷音音还想再攀扯几句,外面桌前变故突生。 范忠突然捂着肚子,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面容扭曲,看似十分痛苦。 范骠一见都傻了,赶紧扶住:“叔叔,您怎么了?” 范忠喘着气道:“肚子,肚子疼。” “您……”范骠还没说完,也捂着肚子叫起来。 紧接着,他们这一桌,陆陆续续,都有了反应。 几个犯人也开始出现相同症状,抱着肚子嚎,倒地上站不起来。 胡蕴城惊讶道:“这,这是怎么了?” 冷知棠预感不对,先发制人,一拍桌子道:“胡大人,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毒了?” 胡蕴城万没想到,是她先开口质问。 冷音音反驳道:“冷知棠,你这是什么话?我外祖父好心好意请你们吃饭,还请出毛病了来呗?你竟然敢如此质问!” “我有什么不敢?正吃着忽然有问题,难道不能问吗?” “如果饭菜有毒,那该是所有人都中毒,怎么会有的有事,有的没事?你别胡说八道,不懂装懂。” 她们俩这一吵,差点把胡蕴城的节奏打乱。 “好了,吵什么?”胡蕴城吩咐道,“来人,快请大夫来!” 很快,有人背着药箱进来,迅速给范忠把脉。 顾蓉蓉暗道:来得好快,这大夫八成就是在附近等着,只等这边出事,立即赶来。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倒要看看这个大夫会说些什么。 把脉过后,大夫皱眉道:“回大人,他们是中毒之症。” 冷知棠立即看向冷音音:“听到没有?大夫都说了,就是中毒!” 冷音音还没说话,胡蕴城道:“好,既是中毒,那你就验一验桌上饭菜,看到底是道有毒,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我的宴会上生事!” 顾蓉蓉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大夫神情严肃,装模作样拿银针把饭菜都试一遍。 “回大人,饭菜都无毒。” “那这是何意?”顾文楼开口,“你方才可是说过,他们是中毒之症,现在又说饭菜无毒。” “饭菜虽无毒,但未必是因为这些饭菜的原因,我发现他们所中之毒,并非是烈性之毒,是缓慢地,慢性毒药,吃过几个时辰,甚至是一天的时候才会发作,是以,与此次宴会无关。” “你可知他们中的是什么毒?”顾文楼又问。 “验出是何种毒,看用何法可解,”胡蕴城走出前厅到外面,“这些都是我家的贵客,必须好生照料。” “是,草民这就查验,”大夫又把脉片刻,“敢问大人,他们可曾吃过什么药汤?”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哗然。 冷音音扬声道:“吃过,当然吃过,可他们吃的时候说是用来解毒之药啊。” 大夫一拍大腿:“荒唐!毒有无数种,同一个方子,哪怕配伍不同,都会不同的功效,对人造成的影响天差地别,何人敢胡乱用药,简直是胡闹,草菅人命!” 冷音音立即抖起来,她本来还在意,当初时在那村子里,她也中了毒,但顾蓉蓉的药没她的份儿,她也没去要,好在她忙着别的事晚了,还晚对了。 “冷知棠,你不说二嫂特别厉害吗?不是能治天下百病吗?现在开错方子害死了人,你有什么可说的?” 冷知棠也有点心头发慌,但她看到顾蓉蓉气定神闲的样子,又安下心。 “你鬼叫什么?我二嫂就是厉害,谁死了?害死谁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人死了?” 冷音音:“你!真是嘴硬,好,我就等着看!” 胡蕴城偷眼看顾蓉蓉,见她镇定自若,不慌不忙,暗暗冷笑。 虽说这大家风范之女沉得住气,但她到底是个小姑娘,面对此种突发大事,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胡蕴城赶紧道:“快,想办法解。” 大夫为难道:“这,大人,不知道他们中的是何种毒,我实在无法下手啊,我不能像害了他们的庸医一样,胡乱用药!”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抽你都是轻的 “我不能像害了他们的庸医一样,胡乱用药!” 大夫此话一出,很多人都听出弦外之音。 胡蕴城问道:“大夫,你此话何意?” “大人,这些人中毒,中的不是食物之毒,而是药物之毒!” 大夫声音高亢,人人都听得到。 “他们之前一定吃过什么汤药,但汤药之毒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缓慢地,到此时方发。” “草民不知他们用了何种药物,所以不敢妄自下药,否则,那不就是和让他们吃药的人一样,置他们的生死于无顾吗?” 冷音音冷笑一声:“世子妃,难道你不应该给大家一个解释吗?” 冷知棠冷然问:“什么解释?” “你没听到吗?大夫说了,他们就是吃药才中毒,他们之前吃过什么药?大家都心知肚明,”冷音音高昂下巴,气势汹汹,“冷知棠,这次可不是你们想捂就能捂住的。” 冷音音说罢,走到顾文楼身侧:“顾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么多人都中毒,若是真有个一差二错,担责任的可是您呀!” 顾文楼脸色沉下,望向顾蓉蓉:“顾蓉蓉,你可有什么话说?” “我说什么?”顾蓉蓉不慌不忙,“顾大人早认定我有罪,那我说什么也是无用。” “世子妃,”胡蕴城勉强笑笑,拱手道,“本官好心招待,也尽心帮忙找药材,为的是长宁王府忠烈的名声,如今出了这等事,若真有个一差二错,本官可承受不起。” “所以,”胡蕴城微叹气,“世子妃,此事总要有个人来承担。” “胡大人,”王妃站起身道,“蓉蓉是我长宁王府的人,是我的儿媳妇,王爷虽不在,但本王妃还在,您有什么,冲本王妃说,王府还没垮,还不会让一个小辈儿出来承担什么。” 胡蕴城一愣。 王妃继续道:“还有,胡大人,长宁王府虽然被判流放,但皇上可没下旨说,要削王位,你刚才也叫我家蓉蓉为世子妃,所以,你对她,应该自称下官。” 胡蕴城:“……” 顾蓉蓉看一眼王妃,心头温热。 王妃偏头看她,冲她一笑,握住她的手。 顾蓉蓉指尖也一暖。 冷知棠上前一步:“就是,胡大人,算我冷知棠一个!” 胡蕴城目光微沉,嘴角笑意扯开僵硬的弧度:“王妃,言重了,本……下官只是说,此事要慎重,毕竟事关这么多条人命,说实在的,此事和下官有什么关系呢?饭菜无毒,下官大可以不理。” “胡大人,”顾蓉蓉缓缓开口,“听您这意思,是想着彻底把此事栽到我头上。” 冷音音哼道:“何为栽?我外祖父说的是事实!世子妃,大夫说了,他们就中的药毒,除了你给的汤药,他们没有喝过别人的,你赖不掉!” “就算是我外祖父不追究,难道你就不应该给大家,给顾大家一个交待吗?” 冷知棠大步上前,扬手给冷音音一记响亮的耳光。 “谁给你的胆子质问我二嫂?你外祖父都自称下官,你算老几?”冷知棠冷静又愤怒,“你想抱顾大人的大腿,没人拦你,但你别踩我二嫂!” “你敢打我?”冷音音捂着脸,“冷知棠,你……” “打就打了,”顾蓉蓉淡淡,“有什么了不得的?知棠说的哪句错了?” 话音落,她抬腿一踢椅子,刺耳声响,四周连外面都静下来。 刚才还低声议论的人,都闭上嘴。 顾蓉蓉走到大夫面前:“你说,他们中的是药毒?” “正是,”大夫郑重点头,“老夫行医三十载,这点问题还是能看出来的。” “三十载,”顾蓉蓉嗤笑,“你这种资质,就是三百载,也是白搭。” “你,无礼!” “我无礼?”顾蓉蓉声音沉凉,“你上来就说药毒,我没有大嘴巴子抽你都是轻的!” “胡大人,”顾蓉蓉把那张药方拿出来,“你下一步,是不是该把我给过你的方子拿出来,让大夫看看,然后由他指出,我哪味药用得不对?” 胡蕴城正欲开口,顾蓉蓉打断,把药方交给大夫:“你说吧,哪味药用得不对?” 大夫迅速扫一遍药方:“果然如此,这味,这味药用得量太大,我行医多年,知道此药为解毒之药,但药性却猛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而且如果要用的话,也要格外斟酌分量,差之毫厘,就有可能出大差错啊!” 他话说完,老宰辅皱眉,看席述,想让席述去帮着瞧瞧。 席述也有点犹豫,他出身医药世家,像大夫说得此类药材的确很多,但他也相信,以顾蓉蓉的医术,不会出现什么大差错。 正想出列,顾蓉蓉道:“你确定,是这味幻味草?” “正是!”胡大夫肯定,“我可以确定。” 说罢,他又似怕顾蓉蓉狡辩,继续加码:“如果我所言有误,我宁愿自砸招牌,以后再不行医!” 胡蕴城身边的管家道:“李大夫,你可是闵州的名医,闵州城内谁人不知?多少百姓指着您给看病,若是以后不再行医,那太可惜了。” 冷音音冷声道:“哼,你没有听见吗?人家大夫,说了,如果所言有误,才会不再行医。可人家所言,没有错误!” 冷知棠:“我看你是挨打没够,你连药材都认不全,胡说八道什么?” “我认不全,冷知棠,你认得全吗?” “认不全啊,所以我不说话,不像你,不懂装懂,在那儿鬼叫。” “你!” “好了,”胡蕴城开口,看向顾蓉蓉,“世子妃,李大夫的确行医三十载,而且……” “他行医多少载,与我无关,是否名医,也与我无关,甚至他如果是名医,反而让我觉得更可笑。” 顾蓉蓉把大夫手里的药方拿过来,对胡蕴城道:“胡大人,我给你的药方呢?拿出来。” 本来就是要作为物证的,胡蕴城自然是带在身上。 当即把方子取出来,顾蓉蓉把两张方子放在一处比对。 “名医,你瞧瞧,这两张方子,一样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反击 两张方子对比,距离近的人都瞪大眼睛看。 冷知棠也凑过来,老宰辅也忍不住上前。 “哈,这两张方子完全不同!” “是啊,没错,”顾蓉蓉把胡蕴城拿出来的那张举高,展示给大家看,“这张,才是我给大家吃的药,不信,可以去我住的地方看,还有剩下的药材,胡大人派人送过去的。” “至于这张,”顾蓉蓉微勾唇,“不好意思,方才一时情急,拿错了。” 大夫脸色一变。 胡蕴城眸子微眯。 “所以,我二嫂用的方子根本不是大夫你看的这张,里面也没有什么幻味草!”冷知棠扬声,“既然没有,又何来什么量大量小,又何来中此毒一说!” 老宰辅立即补刀:“我看就是你胡说八道,还行医三十载,闵州名医,真是笑话!” 顾蓉蓉看着大夫苍白的脸,淡淡道:“行医是真,能认得幻味草也是真,但不知道我给出的是两张方子。” 她看向胡蕴城,又掠向顾文楼,清冷的眸子看来,眼底深深似海,冰冷又暗藏汹涌。 “胡大人,我觉得这锅你背不起,这么多人同时中毒,在你的别院中,出事之后还意图嫁祸给我,这可是双重罪过。 你确定要背吗?” 胡蕴城微咬牙,暗叫失策,就落后了一步,让顾蓉蓉抢先把方子拿出来,可谁能想到,顾蓉蓉会拿出不同的方子! 她竟然准备了两张! “世子妃,下官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顾蓉蓉点头,“行,那我就让你懂。” 她看向冷音音:“冷音音,我记得你还没有喝过汤药,对吧?” “是,没喝过,幸好我没喝!否则的话,说不定我现在也中毒了!” 顾蓉蓉走到她前面,从袖子里一摸,摸出一个小酒瓶,塞子拔掉,一把捏住冷音音下颌,对准她的嘴,直接把里面的东西灌下去。 冷音音完全没有防备,也挣扎不了,感觉冰凉的液体入口,顺着喉咙往下,一直到肚子里,浑身都凉了。 胡蕴城大惊:“世子妃,你!” 不只胡蕴城,包括王妃和冷星赫他们在内,都惊住了。 冷知棠眼睛冒星星,小声道:“我二嫂,可太……厉害了。” 顾蓉蓉“啪”把瓶子放桌上,顺手又抄起顾文楼面前的鱼汤盅,又给冷音音灌下去。 汤喝完,顾蓉蓉才松开手。 冷音音卡着脖子,脸色涨红,满目惶恐。 “你……你给我喝的什么?” 顾蓉蓉把小酒瓶拿给大夫:“行医三十年的名医,你来分辩一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夫白着脸,手指微颤接过去,嗅了嗅说:“这是……这是大人手中那张方子熬出来的药。” “没错,也就是大家喝的药,”顾蓉蓉朗声冲外面说,“大家都看着,这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冷音音。 胡蕴城都有点懵,脑子有点乱,明明顾蓉蓉都证明是两张方子,大可以说她的药没问题,为什么又要当众这样测试? 还没想明白,冷音音捂住肚子,汗如雨下! “肚子,肚子好痛!” 她弯下腰,神情痛苦,完全不像装的。 顾文楼一摔筷子:“顾蓉蓉,你闹够没有!现在你看到了,还有什么说的?这药可是你自己亲手灌的。” “没错,”顾蓉蓉点头,“冷音音的病也不是装的。” “这是为什么呢?”顾蓉蓉笑几声,“明明这张方子没有问题,怎么偏偏就让冷音音不舒服呢?” “问题,是出在鱼汤上,而非药上!” 胡蕴城道:“世子妃,话可不能乱说,这鱼汤,好多人都喝了,大夫也看过,没问题!” “汤单看是没问题,可是胡大人,你的确聪明,”顾蓉蓉手执汤勺,搅动白润鱼汤,“你拿到药方,就细细分析过,特意做下这道鱼汤。” “此鱼在寒潭长大,味美,却性极寒,为中合寒性,又不失美味,故而用一种火姜来烹制,这样能就除去鱼的寒性。” “可不巧的是,这火姜,就与我药方中的一味药材相克,故而,喝过汤药,再喝鱼汤,就会不舒服,如冷音音一般。” “胡大人,鱼汤单拎出来,没问题,但你又想让大家出现中毒的症状,一来把问题赖在我头上,二来你请大夫给大家治好而赠得好名声。” “胡大人,一箭双雕的事儿,你干得挺顺手啊。” 胡蕴城呼吸微促,没想到,顾蓉蓉连火姜都知道,可明明白鱼是闵州附近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她是如何得知的? 顾文楼道:“顾蓉蓉,这也说明,你的药存在问题,胡大人是只是好心给大家上鱼汤,他可没想过,火姜会和什么相克。” “顾大人倒是护着胡大人,不过……” 顾蓉蓉拍拍手,冷慢慢上前来,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 众人仔细瞧,里面装的就是颜色泛红的姜,不过,都切成小块,一份份分好的。 “瞧瞧,这是分好的火姜,一锅放一份,正好是与药材相克能想作用的量。” “不多不少,”顾蓉蓉语带讥讽,“胡大人不知可信,可怎么就那么巧,厨房做个菜,火姜还要精准到分量?平时放多放少都相差无几,但今天不行,今天要精准,不然克的作用太多,直接把人克死了。” “对吧,胡大人?” “另外,”顾蓉蓉再次拍手,“胡大人,顾大人,想看看另一个关键证据吗?” 胡蕴城和顾文楼还没明白过来,范忠叔侄和几个差官本来都在地上躺着,现在站起来。 拍拍身上的土,脸上痛苦神色敛去,一切如常,再无半点发病中毒的迹象。 顾文楼一怔。 胡蕴城双手握紧,看看他们,又看看冷音音。 “胡大人聪明,”顾蓉蓉挑眉,“猜得不错,范差官他们今天早上喝的药里,我让他单独加了解百毒的药粉。” “防的,就是有人用阴招。” “二位大人,还有何话说?” 胡蕴城呼吸微窒,盯住顾蓉蓉,他现在总算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有两个条件 胡蕴城也是官场老手,钻营多年,摸爬滚打,面对步步为营的顾蓉蓉,是让他意外且惊讶的,但也仅此而已。 这是在他的别院,他的地盘,休说顾蓉蓉现在是戴罪之身,流放犯,就算无罪,是世子妃又如何? 一个小姑娘而已。 在他的江里还能翻出浪来? 笑话! 胡蕴城盯顾蓉蓉半晌,忽而笑笑。 “多谢世子妃,若不是你,下官还不知道,这一件事情里,竟然有如此多的纷乱细节,诡谲心思。” 胡蕴城脸色一沉,转头看身边管家:“传令下去,严查厨房一干人等,看看到底是谁,敢利用今晚的宴会,下此毒手,必须把此人找到,绝不轻饶!” “是!”管家领命,立即就往外走。 谁心里都清楚,胡蕴城这是要把锅甩给厨房,随便找个人出来做替罪羊。 不过,这是在人家的地方,他们说得好听是客,说得难听些,不过就是任人宰割的肉罢了。 胡蕴城看一眼大夫:“快给我外孙女医治。” 大夫抹抹额头的汗,赶紧上前,这也不用把脉,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拿针下针。 “小姐,请把右手伸出来,老夫为你行几针,马上可缓解。” 冷音音痛得冷汗淋漓,如刀割一般,强忍着把右手伸出。 大夫拿帕子垫着手,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小姐,忍着些,得罪了。” 话音落,针也刺入冷音音右手手上穴位。 老宰辅悄悄问顾蓉蓉:“他这种治法对不对?就这么轻易让他治好了?” 老宰辅可不服气,也不想惯着胡蕴城,当即就想喝斥这厮一顿。 不过,他还是要看顾蓉蓉的意思。 顾蓉蓉笑而不语,他刚想再问,就听冷音音尖声大叫。 “啊!” 这一嗓子突兀尖锐,把老宰辅吓得一哆嗦,直接把后面的话咽回去,回头看冷音音。 冷音音的脸本来疼得发白,现在涨红,又白又红,眼睛瞪大,涕泪横流。 她脚蹬又踢打,大夫被她连打好几下退到一边,她手上还扎着针,颤颤微微。 “疼,疼死我了!” 胡蕴城怒视大夫:“怎么回事?” 大夫吞口唾沫:“我——我也不知,本来这种问题,扎个穴位就可以缓解减轻的,可现在……” 老宰辅哼道:“果然是个没医德没医术的狗屁大夫,什么名医,还闵州百姓之福,我呸!分明就是借助自己的那点医术,胡作非为,尽做些暗害别人的恶事!方才还说什么我们是中药毒,需要你用药来调治,叭叭说一堆,现又说什么只要用针扎几下穴位就行。” “故意夸大,把病情说得严重,再下手医治,依老夫看,你所谓的名声,就是这么来的吧!” 众人听得清清楚楚,脸色愈发难看。 范忠走上台阶道:“我虽只是个差官,但奉的是皇差,揣的文书盖的是刑部大印,岂容尔等如此迫害!” “若非世子妃英明,早有准备,那现在受害的就是我们!” 范骠紧随在叔叔身后,连带其它的官差,站成一队,怒目而视。 “胡大人,顾大人,还请给我们一个说法!” 王妃沉声道:“胡大人,你怎么说?” 胡蕴城咬紧后槽牙,怒气在胸腔里激荡,可偏偏现在无法反驳。 “你们要什么说法?”顾文楼开口,“事情尚未查明,胡大人本就是尽地主之谊,若是把一切推到胡大人头上,岂不是要寒了胡大人的心?” 顾蓉蓉慢悠悠笑一声:“范差官,顾大人说得是,寒你们的心可以,胡大人的可不行,毕竟,你们只是区区属下,没办法和能给实际好处的胡大人相提并论,对吧?” “顾蓉蓉!”顾文楼冷喝,“你休要胡说八道!” 顾蓉蓉顺手把刚才放在桌边的汤盅一把推下。 “啪”一声摔碎。 “顾大人,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 顾蓉蓉丝毫不惧,气势更压顾文楼。 顾文楼脸上青白交加,他想发怒,甚至想痛揍顾蓉蓉,但又想到自己体内尚未解的毒,只能忍住。 胡蕴城冷声道:“世子妃,话可不能乱说,本官就是好心,觉得你们一路风餐露宿,没怎么吃过饱饭,睡过好觉,看在顾大人与我外孙女外孙子的份儿上,这才请你们入别院。” “可你说什么给好处,又质疑本官有什么阴谋,本官可不答应!” 顾蓉蓉反问:“那胡大人想如何?” 胡蕴城不答,门外却进来一队护院,个个腰侧佩刀。 众人脸色微变。 一直沉默不语的冷星赫见状也缓缓起身。 本来顾蓉蓉是安排给他一个特别的任务,让他在那之前,尽量降低存在感,但现在…… 气氛剑拔弩张,顾蓉蓉却并不畏惧,眼光扫过冷星赫,眼神示意,冷星赫又慢慢坐下去。 “胡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拿下我等?”顾蓉蓉语气中带着明显戏谑。 胡蕴城真有点生气了。 一个小姑娘,比冷音音还小,还是个犯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反逼他,挑衅他。 岂能容忍? “拿下不拿下,要看世子妃如何做,本官有两个条件,一,世子妃为方才对本官的冒犯猜测,道歉;二……” 他看一眼顾文楼:“顾大人身体有恙,世子妃该知道如何做吧?” 顾蓉蓉话未出口,一阵脚步声传来,声音沉而整齐,还在盔甲碰撞的锵然之声。 随之而来的,是院门外一片火把之光。 众人都看过去,就听有人高声喊道:“刺史大人到!” 门口人影光影闪动,薛刺史身穿深色锦袍,踏着光芒走来,他虽未着官服,但步子方正,通身威严。 一名府兵走在他身后,手中挑着火把,映着他阴沉的脸。 身后数不清的府兵站住,声息皆无,只有火把不时爆出一团火花。 顾蓉蓉微微讶异。 他怎么会来? 难道,是阮云琪派人请他来的? 转念间,胡蕴城笑着迎上去。 “刺史大人,您怎么来了?下官有失远迎,请刺史大人恕罪。”他一边说一边吩咐,“快来人,再准备……” 话没说完,薛刺史反手给他一记耳光。 “啪!”一声脆响。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同样也有两个条件 胡蕴城这一耳光挨得结结实实。 别说别人,顾蓉蓉都愣了一下。 怎么说也下属当朝的官员,训斥几句有时候都要避免说得太重,何况动手打耳光,还是亲自动手。 胡蕴城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怒意,又迅速压下。 “不知下官何事惹怒了大人,还请大人示下!” 薛刺史冷笑一声:“示下?胡蕴城,你当真以为本刺史什么都不知道吗?” “脸皮还是别撕得太破,本刺史还想给你留点体面!可你若是存心求死,那你自己就去外面死,别拉扯上本刺史!” “大人何出此言?”胡蕴城疑惑惊问。 “何出此言?”薛刺史目光冷厉,眼底映着跳跃的火光,让人望而生畏。 “胡蕴城,你今日摆宴,所为何来?休说什么地主之谊,闵州不是你的,轮不到你来尽地主之谊,于公,他们是犯人,戴罪之身,自该有他们的去处,按我朝律例,流放犯路过时该如何安置,你不懂吗?” “于私,他们是长宁王府的人,长宁王为国为国,我等敬仰,路过闵州,好生招待,也算尽一份心力。” 薛刺史声音陡然一厉:“可你呢,以好意之名,行恶意之事!于公于私,你都做得不对,还问本官何出此言?” 胡蕴城一噎。 面对顾蓉蓉,他自认为可以占上风,但在他的上级刺史大人面前,他是毫无胜算。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刺史不只是比他大一级。 刺史横眼看那些挎刀护院,冷哼一声,一言未发,那些人就自觉后退几步。 “滚!” 冷声一喝,那些人灰溜溜退下。 刺史走到王妃和顾蓉蓉面前,拱手道:“王妃,世子妃,下官来迟,让诸位受惊了。” 王妃福福身:“刺史大人客气,不敢。” 刺史看顾蓉蓉,目光温和:“世子妃,你们且放心,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们。” 顾蓉蓉听出他话里有话,觉得八成猜对,应该就是阮云琪让他来的。 “多谢刺史大人。” 薛刺史目光看向顾文楼。 借此时机,老宰辅低声对顾蓉蓉道:“此时借虎皮扯大旗,更待何时?” 顾蓉蓉点头,偏头看他,这老头儿在刺史进来的时候就把面纱戴上了。 五品的胡蕴城不认得他,但一州刺史还是有机会见过他的,何况闵刺史曾入京面过圣。 老宰辅是没单独与闵刺史会过面,但难保没有在什么地方遇见过,而他不自知,还是小心点为好。 顾文楼有官身进也是五品,何况现在没品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见薛刺史看过来,撑着站起拱拱手。 刺史轻轻哼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但对于顾文楼来说,这一声哼,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他脸上青白交加,咬紧后槽牙,正想说什么,刺史已经转头看顾蓉蓉。 “世子妃,是下官的疏忽,之前搜府之时,本官就该拜见,只是当时忙乱,没有顾上,现如今让诸位受惊,本官心同有愧,不知有什么可以为世子妃做的?” 顾蓉蓉偏头看老宰辅,老宰辅一个劲儿眼神示意。 顾蓉蓉道:“刺史大人,我们本来很感谢胡大人盛情,可若是知道会有诸多波折,是断然不会来的。” “我心头余怒难消,”顾蓉蓉的语气和方才胡蕴城如出一辙,“得提两个条件。” 胡蕴城:“……” 刺史乐意做人情,痛快点头:“世子妃请讲。” “一,胡大人为方才对本世子妃的冒犯猜测,道歉;二,我们都受了惊吓,为弥补我们受伤的心,请胡大人为我们准备粮食、肉干,蛋类等,做为路上之用,还有衣服被褥,以及每户一辆马车。” 外面的议论声顿起,皆是兴奋惊喜。 世子妃不只为一己之愤,还想着他们,为他们讨公道! 干粮,衣服,被褥,甚至还有马车。 天,如果这些都能答应,那以后的路可就好走多了。 顾文楼都愣住,脑海中浮现他押送队伍时,一溜的马车队,那种流放场面,见所未见。 冷星赫差点笑出声,连忙用咳嗽掩饰。 冷慢慢小眼睛缓缓睁大——世子妃果然厉害! 冷速速手摸下巴,啧啧,这妖精还怪会算计人心的,罢了,的确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老宰辅嘴都要咧到耳根子,要不是怕惹起刺史注意,恨不能大笑三声。 这丫头,太坏了! 胡蕴城简直惊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要点吃喝衣服他能理解,要马车是什么鬼! 还一家一辆,马多少钱,车多少钱! 他有钱不假,但也不是这么花的,他平时也很省细的好吗? 不对,他现在也没钱了,府里被人掏个空,如同被大风刮过扫荡,除了房子院子和女人们没被偷走,他府里后宅、仓库、粮库,甚至厨房里那些吃食都被一扫而空。 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在府里窜来窜去地找,要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没有东西,没有痕迹,他根本不会相见。 他为何要巴结顾文楼,还不是因为顾文楼的爹,以及与东宫的关系? 想着能让顾文楼给京城去信,到时候也好让他再动动,弥补一下丢失财物的损失。 是以,他忍着丢了大笔财物的痛,又从别院小仓库里拿出一笔银子,给了顾文楼。 还没看到回头钱,又要损失一大笔? 胡蕴城感觉自己的肋骨都痛得被抽走几根。 “刺史大人,这……简直闻所未闻,干粮我可以赠送,哪怕送些银两也可以,但这……” “刺史大人,”顾蓉蓉拦下话说,“我刚才没好意思要银子,既然胡大人自己说了,那我不要也是拂了大人的好意。” 顾蓉蓉看向外面的众人,迎着他们的目光道:“大人盛情难却,我们不能不领,那就一家一百两吧。 也不用太多,多了我们于心不安,也不能太少,少了显得胡大人小气。” “一百两,刚刚好,我也是为大人考虑。” 胡蕴城眼前发黑,感觉又被抽走一根肋骨。 我可谢谢你了! 第二百四十章 神助攻 胡蕴城不想同意,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可还未开口,薛刺史点头道:“可以,世子妃所请,一点都不过分,区区百两,又算得了什么?” “胡大人,你觉得呢?” 胡蕴城:“……”我他娘的,好想骂人。 这是区区百两吗?这是一家百两!而且还没算什么吃穿用度和马车。 “对了,”顾蓉蓉忽然又想到什么,“还请大人再给准备两车草料,以免路上没吃的,把马饿着。” 胡蕴城:“……” 薛刺史点头:“不错,还是世子妃心细。这样吧,下官也出两车草料。” 顾蓉蓉欣喜:“多谢刺史大人。” 他们二人一来一去说得开心,胡蕴城心疼得滴血。 拒绝,是不能的,薛刺史都出草料了。 胡蕴城硬着头皮答应,心说等刺史走了再说,那么多辆马车,总得准备一下,到时候拖着说准备不上,没那么多,他们总不能在这里留太多时日吧? 顾蓉蓉见他脸色变幻,眼神飘忽,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心中暗自冷笑,也没有立即揭穿。 没关系,反正还有机会。 薛刺史满意点头:“好,好啊,事情圆满解决,下官也就放心了。” 胡蕴城正想赶紧送他走,忽听外面有说话声:“这是怎么回事?” 是胡夫人的声音。 外面有府兵来报:“回禀大人,胡夫人到。” 薛刺史道:“既然是胡夫人,请进来吧。” 胡夫人带着孙女胡晓,急匆匆进来,一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对。 先行至刺史面前见礼。 “罢了,夫人不必多礼,”刺史目的达成,语气也缓和许多。 胡蕴城心情可不好,见到胡夫人,压抑的火气隐隐有了出口。 “你怎么来了?”他压着气问。 即便是压着,但胡夫人与他夫妻多年,也听说他不悦来。 胡夫人也不高兴,她是听孙女胡晓说,才知道别院在开什么宴会,本来想把冷音音那个小贱人带去府里,好好教训一番,胡蕴城压着没让,胡夫人就不痛快。 现在又听说有什么宴会,而她这个当家主母却不在,这岂能容忍? 当即带着胡晓就赶来,摆摆当家主母的谱,让冷音音见识见识。 顾蓉蓉回头,看看冷星赫,冷星赫眼中闪过笑意。 不用说,这事儿与他有关。 胡晓根本不是“偶尔”知道消息,而是冷星赫派人特意透露给她的。 胡夫人见胡蕴城上来就质问,福身道:“听说夫君在此设宴,是妾身的不是,这种事该是后宅女人操办的,如何能让夫君操持?” 胡夫人不等胡蕴城回答,又对薛刺史说:“大人,您平日里可是难得来,不如坐下饮一杯?” 薛刺史办好差事,还想去后面见见阮云琪,正愁当着这么多人没借口,胡夫人这一说,那是正正好。 他顺势答应:“胡夫人盛情,那本官也就凑凑热闹。” 胡夫人心花怒放,觉得刺史这是给她面子,简直脸上有光。 顾蓉蓉抿唇,把笑压下去,冷知棠用力咬着嘴唇,低下头。 胡蕴城简直气炸,但当着刺史的面,又不得发作。 偏胡夫人还开始起范儿,吩咐下人们:“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刺史大人摆桌椅,重新上菜!还有,这地上乱嘈嘈的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还不赶紧收拾掉!” 她说完这些,仿佛才发现靠着桌腿的冷音音。 冷音音那会儿疼得厉害,尤其是被大夫扎过针之后,现在疼痛退了,但又感觉浑身有点麻麻的,热热的,脑了也有点晕乎,似是吃多了酒,不太难受,反而有点好受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感受和情绪中,压根没心思理会别的,直到此时胡夫人指桑骂槐,才有点回神。 她偏过头来看,胡晓捂嘴道:“祖母,是个舞姬。” 顾蓉蓉看一眼胡晓,这嘴可够毒的。 不过,冷音音此刻穿着的确清凉,就是舞姬们才穿的式样,舞过之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胡夫人和胡晓自然是认得她,之前就见过面,虽然服饰不同,但怎么会认不出? 胡夫人喝斥道:“既是舞姬,还不赶紧退下?赖在这里做什么?是你该停留的地方吗?” 胡晓附和道:“就是,祖母,看她这副样子,从未见过如此不懂规矩的舞姬,而且……” 她轻笑,讥讽加浓:“还长得如此丑。” 冷知棠小声对顾蓉蓉说:“二嫂,这要是我,都恨不头一头撞死。” 顾蓉蓉悄悄捏她手一下,两人相视笑。 王妃瞪冷知棠一眼,冷知棠用力咬唇,低下头。 胡晓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祖母说吗?赶紧滚下去!” 胡蕴城皱眉想说话,胡夫人拦住他的话头:“夫君,刺史大人在此,还有这么多贵客,当仔细谨慎,万一被有心之人混进来,若是伤及大人和贵客,怕是你我吃罪不起。” 这话和明着威胁无异。 胡蕴城再怎么也不能偏宠妾的庶出,哪怕私下再如何,明面也不能,否则会影响他的官声。 尤其刚刚薛刺史还对他不满。 胡夫人轻笑:“依妾身看,不如这样吧,请大家移步花园那边,重新摆宴。” 这个时节一早一晚,天已现凉意,在外面用餐,吹吹凉风,今天晚上月色也尚可,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提议。 薛刺史道:“好,胡夫人好提议。” 胡人人更高兴:“来,快去准备。” 薛刺史被捧着,顾文楼可就被冷落下来,胡夫人不认得他,又觉得他是路过的官儿,哪比得上刺史重要? 顾文楼本就因为刚才被刺史无视的事而恼怒,这会儿直接说不去了,要回去休息。 胡蕴城还未答言,胡夫人客气又疏冷道:“既如此,那贵客好好休息,来人,送贵客回去。” 顾文楼:“……” 冷知棠笑出声,又以咳嗽掩饰住。 随着人群一走,又忍不住低笑。 顾蓉蓉回头看一眼,冷音音自然也是没资格跟上来的。 她勾唇浅笑。 冷知棠问:“二嫂,你笑什么?” “等着,一会儿还有好戏看。”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好戏来了 别院处处是景,月色之下,湖水之边,让人心旷神怡。 尤其大家刚才又受过惊吓,在那院子里压抑得很,到这边宽敞,都迎着夜风,缓缓松口气。 菜一道道上,主座上推杯换盏,胡蕴城是酒入愁肠,薛刺史是真高兴。 其它人都没怎么喝酒,都记着规矩。 冷知棠刚才已经吃得差不多,心里一直惦记着顾蓉蓉说的还有好戏看,不时张望。 老宰辅脸上挂着白纱,吃东西时就掀起一点儿,看着冷知棠总想笑。 “二嫂,是什么好戏?” 顾蓉蓉还未回答,老宰辅年纪虽大耳朵还挺好使,一下子就捕捉到关键字,悄悄凑过来:“哪有好戏?” 顾蓉蓉:“……” 王妃抚额:这老人家在朝堂上一天天看得好戏还少吗?怎么对这些琐碎之事倒如此感兴趣。 顾蓉蓉目光掠向月亮门,见一个婆子站在那里张望,似是很急。 顾蓉蓉道:“好戏来了。” 冷星赫寻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那个婆子,又看看顾蓉蓉眼中笑意,暗暗思忖:这小狐狸又下什么套了? 与此同时,胡晓也发现婆子。 她悄然退席,朝婆子走过去。 婆子见她过来,赶紧迎上,跟她低语几句。 距离太远,听不清她们说得什么,也看不清神情,但见胡晓似乎愣了一下,快转身到胡夫人身侧福福身。 胡夫人问道:“晓儿,发生何事?” 胡晓欲言又止,似乎不太好说。 胡蕴城憋着一肚子火气,知道这个孙女平时就听夫人的,说话有时也和夫人一样刻薄尖锐,对她并不喜爱。 现在有机会,当即就喝道:“有话就说,没话就退下!站在此处,吱吱唔唔,成何体统?你祖母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胡晓当众被这么说,当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若在平时,早就气哭了。 但今日并没有。 “祖父教训得是,只是孙女好多事情不懂,一时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开口,请祖父息怒。” 胡夫人却不满心爱的孙女被训:“夫君,何必对晓儿苛责?怎么也是胡家嫡亲的孙女,规矩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薛刺史也跟着火上浇油:“本官看胡小姐活泼可爱,天真率直,倒是不错,年轻人嘛,不必时时拘谨,反倒没了生趣。” 胡晓底气更足,声音也提高两个音,在场的人都能的听得到。 “回祖父,祖母,方才听婆子来报说,在水榭亭阁那边,听到一些……让人羞于启齿的声音,疑是下人私通,想请祖母定夺。” 这是后宅中事,自然该由胡夫人料理,虽说这是别院,平时她不怎么来,但到底也是胡家的产业,她这个主母自然也管得。 一听是这事儿,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自古争风吃醋、风流韵事,最是吸引人。 冷知棠眼睛微睁,又看看顾蓉蓉,想说什么,顾蓉蓉微微摇头,她又乖乖把嘴闭上。 胡夫人觉得此事丢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还当着这么客人的面。 本想打发婆子去看,胡晓又道:“祖母,还请您去瞧瞧,她们做不得主。” 这话一出,胡夫人就知道,事情有隐情。 她自是相信孙女,起身道:“好,走!去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不知廉耻!” 胡蕴城更生气,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两人下人当即处死,也好让他出出堵在心口的恶气。 闲着也是闲着,又都吃得差不多,他们主家一走,其它人想看热闹的也都远远跟上。 而且这水榭亭阁距离也不远,穿过月亮门,再过一座假山,有一排临水的小阁房,那里就是。 本来这里就是供客人换换衣服,休息一下的场所,有宴请时,就会每间房前安排个下人伺候,若是平时无事,也就只有两三人打扫,保持干净,也不落锁。 哪知今日,竟然出了这等事。 众人呼啦啦到近前,胡夫人和胡晓走在最前面,胡蕴城和刺史在后。 再往后就是顾蓉蓉、冷知棠和王妃。 冷知棠上次遇见这种事,还是在冷秀秀婆家,当时觉得害怕,后来又觉得刺激,也就是在那时,顾蓉蓉真正虏获了她的心。 此时再遇这种事,小姑娘脸泛红,轻声道:“二嫂,谢谢。” 顾蓉蓉正琢磨这事儿后续会落到什么程度,听她没头没脑这一句,有点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谢你曾救我于危难,没让我屈辱地死去。” 如果当时在王家出事,她是断然不能活的。 顾蓉蓉懂了,拍拍她手臂:“不用记得这事儿,谁这辈子还不碰上几个人渣?当他们是苍蝇也行,再想起来,啪一脚踩死。” 冷知棠“扑哧”笑:“是,听二嫂的。” 王妃握住冷知棠的手,无声安慰。 顾蓉蓉不想让她们记起不快,岔开情绪问道:“你们猜,里面的是谁?” 冷知棠说:“不是说,是这里的下人吗?” 王妃摇头:“若只是下人,婆子也不会来报,你看那个婆子,之前在胡夫人身边见过,定是个管事的,这种事是有处置权的,何况刚才那么多客人,刺史都在,她还是来报。” “再者,胡晓也是个知轻重的,怎么会为着下人的事,惊动胡夫人,还是这个场合。” 王妃说罢,看一眼顾蓉蓉。 顾蓉蓉笑眯眯,手指尖轻捻一下。 冷音音给顾文楼敬酒时,她弹在冷音音腰后的香丸,可不是白弹的。 想给她下套?那就得付出代价,数倍的代价。 此时,亭阁中传出的声音顺着夜风飘来,虽然很轻,且细碎,但此时大家都摒住呼吸不出声,因此也听得分外清楚。 那声音,听得叫人面红耳赤,分明就是男女之事的声音! 胡蕴城怒道:“简直岂有此理,我胡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下人,必须杖杀!” 他转头看胡夫人:“你平时就是这么管家的?” 这话着实不讲道理,但胡夫人现在不和他计较。 反而福福身:“夫君说得是,是妾身管教不严,夫君放心,稍后就把他们揪出来,好好处置!” 第二百四十二章 渣男渣女 胡夫人沉声下令。 “来人,把那对不要脸的男女给我揪出来!” 两个婆子闻令而动,立即就冲向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婆子们进屋,只瞧见两个赤条条的人影纠缠在一处,正忘我酣战,不知天地为何物。 连她们进屋,都丝毫没有停下。 两个婆子膀大腰圆,力大不亏,撸袖子上去就把那个上面的男人抓住,一人拖一条手臂,直直往地下就拖。 男人完全没有防备,“哐”一下被拖下床,骨头接连磕在床上和地上,差点磕断,眼前都有点发黑,疼痛也让他的意识清醒了点,但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就已经被拖到门口台阶上。 凉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个寒颤,眼前光芒渐亮,看到许多人影,晃晃头,再看,果然是真的! 他赤条条的,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刺史的人都举着火把,火光把台阶上下照亮,如同白昼,在场的人都清晰看到他的模样。 顾蓉蓉捂住冷知棠的脸,其它女人们也都低呼一声,别过头或转过身。 冷知棠的脸都烫,抓着顾蓉蓉的手,小声道:“真不要脸。” 顾蓉蓉别过脸,忍住笑。 心说无论古今,捉奸的事都是让人兴奋激动,怪有意思的。 胡蕴城一眼认出来,竟然是顾文楼! 这! 他刚才还说要打杀,还骂得大声,谁能想到竟然是顾文楼? 偏顾蓉蓉还问他:“胡大人,好像是顾大人,你不好打死他吧?” 胡蕴城:“……” 腮帮子上的肉跳两下,把惊愕疑惑不解众多情绪压下去:“没想到是顾大人,顾大人能看上谁,那是谁的福气,下官这小院子里,有谁能入顾大人的眼?是那个丫头的造化。” 他心里暗骂,顾文楼你也是,缺女人吗?缺的话言语一声就行了,给你送到屋里去不就得了?何必非得闹这么一出,出这种丑? 顾文楼清醒过来,脑瓜子又嗡嗡的,下面人的嘴一张一合,他完全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只记得那些鄙夷嘲笑的眼神,还有顾蓉蓉遥遥看过来的目光,讥讽,轻蔑,每一种情绪都如万根针,千把刀,狠狠刺入他体内。 可他身上不着寸缕,无处躲藏,长这么大,从未这样丢过脸。 胡蕴城立即吩咐身边小厮:“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顾大人披上衣服,扶进屋里!” 胡夫人也没想到,竟然是顾文楼,虽不知是什么官职,但总归是官身,不是她能发落的。 正想怎么进行,胡蕴城道:“好了,一场误会,大家都先回去,继续喝酒吧。” 顾蓉蓉暗笑,胡蕴城想就这么把事了了?没门! 别说她,就是胡夫人都不会答应,若真是个普通丫环,哪怕是最低等的,也都罢了,但偏偏……并不是。 果然,胡夫人扬声道:“慢着,夫君,妾身不知是顾大人,方才也有些莽撞了,不过,总归要看看那女子是谁,若真是被大人看中,那自是一切好说,妾身还愿意出一份嫁妆。” “可若是有心人想攀附大人,心存恶意,就另当别论了,”胡夫人道,“方才看顾大人的样子,实在让人心忧。” 方才胡蕴城在气头上,现在转念一想,确实,顾文楼再怎么着也是京城贵公子,按说不应该。 可也不至于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查吧?还不够丢人吗? 胡蕴城还没否决,刺史开口:“胡夫人所言有理,还是要查问清楚得好,本官遇见,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胡夫人给那两个婆子递个眼色,婆子转身进屋,又去把床上的女子拖出来。 “啊!”尖叫声响彻四周,冷音音还未完全清醒,“顾大人,大人!” 她抓她闹,她哭喊,还想找顾文楼。 冷知棠眼睛从顾蓉蓉的指缝里看出去,惊讶道:“我的天呐,二嫂,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顾蓉蓉叹气:“人性之无耻,超出你的想象。” 胡夫人脸上迅速闪过冷笑,胡晓惊声高呼:“祖母,是那个舞姬!” 胡蕴城眼前发黑,有点站不住。 刺史问道:“此女是哪家乐坊的舞姬?竟敢勾引顾大人?简直岂有此理!” 老宰辅嘀咕:“顾大人也并非如此没有分寸的人,该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 席述接过话说:“老祖宗,孙儿看医书有云,有药能催情,看这女子神智似是不清,怕是……” 俩人的话将尽未尽,引人遐想。 刺史也瞧出来了,吩咐道:“来人,把府医叫来,好好查验一番,此等下贱女子,若是用肮脏手段意图谋害朝廷命官,本官绝不轻饶,断不能容忍此种无耻恶事,在本官眼皮底下发生!” 刺史府有好几个府医,随便叫来一个,一诊治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胡蕴城岂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咬牙急声道:“大人,此事下官自会处理。” 刺史严肃道:“胡大人,本官并非有意插手你家的家事,而是,此事性质实在恶劣,此舞姬如此卑贱,如此不知廉耻,顾大人可是皇上点的押送官,若在闵州出现差池,胡大人,这罪责本官是担不起,你能吗?” 胡蕴城自然是不能。 他清楚,这事儿说大就大,就像刺史说得一样大;说小也能小,无非就是男女那点事,私下了了就完了。 可如果刺史非揪着不放,往大里说,那…… “大人,”胡蕴城上前一步,“此事顾大人终究是丢了面子,他是尚书之子,太子面前的红人,若是闹大,让京城知道,尚书大人怕是不会乐意,若追究起来……” “不如,我们就此把事压下,此女的事交由下官来处理,顾大人那边也由下官来谈,保证把事情平息掉,不会影响到我们闵州,您看如何?” 顾蓉蓉见胡蕴城小声对刺史叭叭,就知道他是想把事压住。 嘴角微勾——可今天,这场大戏可没那么容易了。 胡蕴城话刚落,刺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冷音音喊道:“外祖父,救我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收走没商量 冷音音一声吼,差点直接把胡蕴城送走。 刺史眼神变幻,盯着胡蕴城,最后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当然还饱含轻蔑。 原来如此。 哪是什么舞姬,什么乐坊女子,原来是他的外孙女。 难怪极力想压下,难怪想勾引顾文楼。 胡晓捂住嘴:“天呐,祖母,她在叫什么?” 胡夫人凝眸仔细盯冷音音,眼底深处尽是快意,真后悔,没把那个贱人叫来,让她亲眼看看,她卑贱的女儿生出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胡夫人沉下脸:“还愣着干什么?给她穿上衣服!她不要脸,胡家的人还要脸!” 胡夫人看向人群:“她的家人呢?” 堂老三也跟在人群里看热闹,自打来了他就被边缘化,本想和胡蕴城好好谈谈,得点好处什么的,哪想人家根本没有理会他,对他和对别人,并无差别。 倒是冷音音,和他那个儿子冷顺途,比他待遇还好。 冷音音自不必说,冷顺途自进府,就被接走,听说手臂脱臼的骨头接上了,还单独一个院子住着,好吃好喝。 今天的宴席倒是没见着,但堂老三现在也顾不上,本来巴巴来看热闹,结果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胡夫人一声令下,堂老三脑子还懵着就被带到前面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堂老三赶紧表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真的……” 胡老夫人喝斥:“闭嘴,谁是你的岳母?我们胡家,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无耻至极。” 堂老三连话都没说出来,被婆子啪啪揍几个嘴巴子,当即肿脸。 冷音音也被婆子胡乱裹了衣裳,推到近前来,药效散去,她也清醒过来,吓得浑身发抖。 胡蕴城简直气死,本来都给她安排好,把她替换下来,让她留在闵州,先避一段时间再说,现在闹这么一出,还和顾文楼,那到底还要不要跟着队伍走? 冷音音哭哭啼帝,胡夫人咄咄不肯放过,还有刺史在此,现场乱成一团,胡蕴城根本无法招架。 看准这个时机,顾蓉蓉小声对冷知棠说几句,让她给自己打掩护。 顾蓉蓉悄悄退走,离开人群,迅速闪去。 上次去阮云琪的住处,她就留意到,这别院里也有存财物的地方。 胡家她走了一趟,胡蕴城损失惨重,但他的资产绝不止府里那些。 顾蓉蓉本想着在别院住,不想招惹麻烦,但胡蕴城这次办事让她恼火,礼尚有往来,仇怨也一样。 趁乱,她到上次留意到的地方,是一座小院,有人看守,但这难不住她,从后房坡上去,让剑客放风,她悄悄潜入。 屋子不算大,但塞得满满当当,十几口箱子罗列在一起,有几口放在地上的,她随意打开一口看,金银晃眼,珠宝夺目。 也不细看,直接连箱子都收走了事。 退出院子,又奔第二处,这处是剑客发现的,上次搜找时,剑客到这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顾蓉蓉停下观察,在树后找到一处小机关,假山石开出一道暗门。 门挺小,只容一人通过,但里面的空间挺大,足有三间房子那么大。 这里罗列的箱子比刚才的院子多了十数倍,最让顾蓉蓉吃惊的是,上面还都贴着封条。 再细看,是户部兵部都盖过大印的。 这是……顾蓉蓉心砰砰跳,军饷?! 把箱子收走,再往里走,还有一袋袋的粮食,布袋结实紧密,封口扎实,不似平时粮店常用的。 顾蓉蓉打开一袋子,里面的米晶莹饱满,是上等粮。 上次在凤凰岭,也发现过粮食和酒窖,但那次的,比起这次的品质,还是略差了些。 顾蓉蓉满心疑惑,但此处不是思索之地,先把东西收走再说。 收完东西,悄然离开,顺着暗门,原路返回。 假山石路不好走,周围的草丛也长得有些高,她听到像有些异响,一回头没留神,差点摔倒。 扶住一旁树干,刚直起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水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 假山后面就是水,和他们之前吃饭的那片水相通。 顾蓉蓉凝眸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有人在水中挣扎。 她立即想冲过去救人,还没跑南处,那边岸上又追来一个,是个年轻男人。 “哎,怎么落水了?你这事儿闹得……” 距离有点远,顾蓉蓉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他的声音顺风飘来,她立即听出来。 正是堂老三的儿子,冷顺途。 顾蓉蓉停住脚步,脑子迅速飞转,转头看到另一边来了几个巡逻的,还举着火把,她捏着嗓子道:“救命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那几个人立即听见,再看水面上,果然有人挣扎,立即大喊着奔过去救人。 顾蓉蓉没再过去,赶紧回冷知棠她们所在的地方。 快走到月亮门时,看到那个给胡夫人报信的婆子,她计上心来。 从空间摸出张冷星赫早先给她的人皮面具,往脸上一戴,头发扯下两缕遮住边缘,也没细弄,冲着婆子就撞过去。 婆子手里提着灯笼,但被她一撞,直接掉地上。 婆子差点摔倒,顾蓉蓉低着头,头发又遮着些,婆子根本没看清她长什么样。 “谁?干什么的?找死呢,如果没规矩!” 顾蓉蓉赶紧小心翼翼,抖着嗓子说:“嬷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那边表少爷逼人落水,奴婢实在吓坏了。” 婆子一听,迅速被吸引,伸着脖子往水边瞧,那边已经开始救人,吵吵嚷嚷。 趁她看的功夫,顾蓉蓉闪身退走,摘下面具,梳起头发,迅速回到人群中。 这里还在闹腾,除了冷知棠和王妃,没人发现顾蓉蓉离开过。 “二嫂,你好点了吗?” 顾蓉蓉告诉她,肚子有点不舒服,得去解决一下。 “好了,没事了,”顾蓉蓉气定神闲,“这边什么情况?” “胡夫人要惩罚冷音音,胡大人不太愿意,正在争执。” 胡夫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顾蓉蓉算计着时间,不到一刻钟,又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顾蓉蓉眉梢微挑:来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次来报信的是那队巡逻的护院。 巡逻是他们的职责,今晚又有贵客在此参加宴会,是以,他们不敢怠慢。 “大人,那边……” 话没说完,就被胡蕴城喝止住:“闭嘴!何事值得如此大呼小叫?没看到本官正忙着吗?刺史大人还在此,岂从你们放肆?下去!” 顾蓉蓉看一眼老宰辅,老宰辅心领神会,开口道:“正因为刺史大人在,才应该问问发生什么事,万一需要刺史大人作主呢?” 薛刺史偏头看过来,见是顾蓉蓉身侧的人,立即会意,问道:“发生何事?只管说来。” 护院迟疑,看向胡蕴城。 刺史轻笑:“怎么?本官说话不管用?也罢,那就……” “刺史大人哪里话,”胡夫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如实说来。” 护院低下头:“阿来跳了水,说是宁死也不要给表少爷作妾。” “表少爷是谁?”不等刺史大人问,胡夫人抢先质问,“胡家哪来的什么表少爷?” 胡晓眼睛转转,看一旁的堂老三:“不会又是你的什么人吧?” 堂老三被揍得还没缓过劲来,现在被问,又一激凌,心里这个骂,这双儿女,不但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偏找一堆麻烦给他。 “不,不是,我不知道,”堂老三赶紧否认,“诸位贵人都看到了,我一直在这里,寸步未离开过啊。” 刺史一挥手:“先不问这些,有关人等都带过来。” 胡蕴城一听就急了:“大人!不可。” 刺史问:“为何不可?胡大人,今日你府里的事,可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先是欲害顾大人,现在又逼出人命,本官就在此,如何不能过问?” 胡蕴城拱手:“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说,区区小事,岂好麻烦大人?这些琐碎之事,下官私下处理即可。” “区区小事?事关人命啊胡大人,在你眼里就是琐碎之事?”刺史气道,“本官简直从未听说过!” 顾蓉蓉见胡蕴城硬着头皮也要拦的模样,心里暗暗疑惑,明知道阻拦刺史过问是个什么下场,但他还是拦了,胡蕴城精明,怎么会明知故犯,除非…… 他是不得不拦,如果不拦,后果会更严重。 顾蓉蓉悄悄后退几步,到冷慢慢身侧。 冷慢慢看好,她递个眼色,冷慢慢悄悄退走。 刺史强硬,又要上升到大高度,胡蕴城拦也拦不下。 浑身湿透的阿来裹着毯子被带上来,当即就跪倒在刺史和胡夫人面前。 顾蓉蓉注意到,阿来手里的帕子就是刚才那个婆子的,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那婆子虽然没上前来,但也做了交代。 果然阿来一跪,根本不求胡蕴城,而是对着刺史和胡夫人叩头。 “刺史大人,老夫人,救救奴婢,为奴婢作主啊!” 刺史道:“你且说来,怎么回事,本官自会为你作主。” “阿来,”胡夫人点头,“你且放心,你是本夫人指派过来的人,自不会放任不管。” 言外之意,阿来的卖身契是在胡夫人手上,让她认清谁说了算。 顾蓉蓉小声对冷知棠道:“看好了,他们这些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冷知棠点头,感慨道:“是呀是呀,以前在王府,我只管读书写字学女红就行了,吃穿不愁,家事不用管,是父亲母亲和兄长们保护了我,我才能过那么安稳的日子。” “现在又有了二嫂,处处为我着想,我以后也该长大,看清人心险恶了。” 顾蓉蓉其实是想让她好好看热闹,这小姑娘自己倒感慨上了。 王妃拉住女儿的手,欣慰叹气:“你明白就好。” 正说着,阿来已经哭起来:“刺史大人,老夫人,奴婢就是个粗使的二等丫环,表少爷住进来之后,奴婢就被安排过去,奴婢不敢怠慢,尽心伺候。可表少爷他……” “但说无妨,”胡夫人道,“这是在我胡家,还轮不到什么表少爷作主!” 阿来抹抹泪,抽泣说:“表少爷要对奴婢用强,奴婢不肯,说少夫人已经给安排了婚事,明年春天就要嫁给柳哥……” 她说到这里,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胡晓忍不住问:“谁是柳哥?” 旁边护院道:“回小姐,柳平,也是这边的下人,在花园子那边干活。” 胡晓问道:“怎么着?你不乐意,还有人敢强迫你不成?” 阿来止住悲声:“回小姐,表少爷说,让奴婢给他作妾,是奴婢的福分,以后胡家的家业,也有他的份儿,还会娶闵州的贵女为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阿来说着,忽然又似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枚戒指,双手托上:“老夫人,小姐,这是表少爷非给奴婢的赏,奴婢实在不敢要。” 胡晓给身边丫环递个眼色,丫环把东西拿过来,惊呼道:“呀,小姐,这不是您刚丢失的红宝石戒指吗?” “不会吧?”胡晓诧异,就着丫环的手细看,“还真是!祖母,您瞧瞧,这还是您给孙女儿买的,孙女儿一直珍藏,没戴过几回,这怎么……” 胡夫人扭头看胡蕴城,胡蕴城脸色铁青,此时已不知说什么好。 顾蓉蓉眸子微眯,冷顺途一直在别院,又没去过胡府,怎么会拿到胡晓的戒指?想必也是那个婆子的手笔。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冷顺途这下是跑不掉了。 “好个贼东西,欺我府里的人,还敢偷拿东西,实在可恶!”胡夫人怒斥。 刺史道:“老夫人,此人是……” 话音未了,外面传来说话声。 冷顺途不服不忿:“放开,放开我!下贱的东西,也敢押我?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少爷记住你们了!等着本少爷的,绝不会就此饶过你们。” “放开我!待我禀过外祖父,定然要了你们的命,扒皮抽筋!” 字字清晰,句句入耳。 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顾蓉蓉嘴角微翘,这种找死的,都不用推,自己就奔着阎王爷去了,想不收都不行。 第二百四十五章 给热闹助助力 冷顺途还没有进院子,就成功激怒了胡老夫人。 胡蕴城脸更青了。 堂老三腿都发软,心想真是造孽,莫不是他死去的妻子胡氏,故意来报复他,让这一双儿女作妖连累他吧。 胡老夫人吩咐护院:“去,给我掌嘴。” 护院也早忍够了,得令就走过去,对准冷顺途的脸正反就连抽几个嘴巴子。 冷顺途被打得嗷嗷叫。 胡老夫对刺史道:“刺史大人见笑了,不过,妾身须得向您澄清一件事,这个小子,可与我们胡家无关。” 她一边说,一边偏头看胡蕴城:“至于说什么胡家的产业有他一份儿,妾身也不知是说的哪门子胡话!他不姓胡,我胡家有自己的儿孙,与他有何相干?” 胡蕴城知道这话是冲他,但此时也无法当着这么多人吵这个。 脑门上青筋也迸起来,气冷顺途不分场合胡说,也气夫人处处给他难堪。 刺史转头打量冷顺途:“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逼迫这个女子?” 冷顺途一眼看到胡蕴城也在这里,底气上来,擦着嘴角的血:“外祖父,你看他们给我打的!” 又瞪一眼胡老夫人:“我知道,你一定就是那个老妖婆,整天容不下我外祖母的恶毒老妇,我母亲跟我说过,天天烧香,盼着神明保佑你早死。” 胡老夫人怒气暴涨,脸都气得通红。 胡晓喝斥道:“混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祖母?不入流的腌臜货,从哪冒出来的?” “你说谁?” “我说你!” 刺史沉声道:“都住口!本官在问你,你是何人?可有逼迫这个女子?” 胡蕴城适时提醒:“顺途,这是刺史大人,好好说话,不许再说别的。” 可惜,冷顺途听不懂。 顾蓉蓉眼角余光瞄到冷慢慢回来了,冷慢慢冲她微微颔首。 顾蓉蓉微翘嘴角——胡蕴城,你联手顾文楼,想暗害我,那就要承受代价! 冷顺途哼道:“哪有什么逼迫?我是看得起她,让她给我作妾,她一个二等丫环,给我作妾是她的福气造化。” 冷顺途趾高气扬,还在梗着脖子说这种话。 冷知棠忍不住道:“二嫂,你说他是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被胡氏惯的吧,惯子如杀子,这大概就是最真实的例子,”顾蓉蓉说,“你想想,当初胡氏是怎么维护他的?” 冷知棠想起那次冷顺途对她出言不逊,胡氏不教训儿子反过来说她,立即点头赞同。 “冷音音平时肯定也经常面对不公对待,所以,她格外自私冷漠,一心只为自己,”顾蓉蓉扫一眼屋门口的冷音音,“所以她有时候能忍,有时候又极能算计,为了自己,不惜一切手段。” 阿来哭道:“老夫人,奴婢不想作妾,奴婢想嫁给柳哥,求老夫人救救奴婢和柳哥吧!” 她叩头,眼泪不止:“老夫人……” 冷顺途冷笑道:“什么柳哥,柳平天生就是下贱种,他可是个短命的,他……” 话没说完,胡蕴城喝斥打断:“住口!” “胡说什么?我看就是你母亲太过纵容你,才让你无法无天,胡说八道,”胡蕴城把过错往死人身上推,又看向堂老三,“还有你,子不教,父之过,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来人,把他们父子给我押下去。” “稍后我要亲自处置,绝不轻饶!” 胡蕴城又看向冷音音:“还有她,都押走!” 他一通下令,就想把人都弄走,事情咋咋呼呼地就结束,别说顾蓉蓉不答应,胡老夫人也不答应。 胡老夫人正要开口,冷顺途一膀子甩开过来押他的护院,大声道:“外祖父,我没错!也没胡说,明明就是你说的,说要保住我的命,让我好好留在这里过日子,必定保我荣华富贵。” 他眼神凶狠盯向胡老夫人:“一定是你,是你这个老恶婆,想害死我!我跟你势不两立,我要杀了你。” 他说着就扑向胡老夫人,胡老夫人往后一退,顾蓉蓉眼睛瞄见冷星赫手指一弹。 胡老夫人本来没什么,不知脚底下踩了什么,差点摔倒,这一耽误,冷顺途就扑到眼前,左手狠狠抓了她脸一把,顺势又到脖子上,两只手掐住。 冷顺途虽不是习武之人,但总归是个男子,力气还是能压住胡老夫人。 何况,胡老夫人也压根不会想到,他有在这种情况下动手。 顿时场面混乱,尖叫声起,喝斥声,嘈杂的混在一起。 顾蓉蓉看向冷星赫,冲他竖竖拇指,冷星赫眉眼一弯。 冷星赫早等烦了,一晚上,没他什么戏份儿,他还没演呢! 冷慢慢捻捻手指,悄悄吞口唾沫——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冷顺途情绪如此激动,说发疯就发疯,不只是因为他自己狂妄自大,还因为冷慢慢方才按顾蓉蓉说的,给他一点助力,在他身上用了点香。 冷慢慢暗自思忖:世子妃可太厉害了,瞅见没?一点香就能让人疯至此。 他悄摸看一眼冷速速,那家伙天天疑心世子妃,还能全须全尾不傻不呆,真是个奇迹,看来,世子妃还是善良啊。 冷速速察觉到冷慢慢的目光,见他看自己的神情有点悲悯和同情,不禁莫名其妙,那个小胖子,那么看着自己干什么? 他们几个打眼底官司,老宰辅一时没注意到,等冷星赫想再靠近顾蓉蓉一点儿,和她说几句话时,老宰辅发现了。 老头儿不动声色,往左跨一步,精准隔开冷星赫的视线。 冷星赫:“……” 顾蓉蓉忍住笑,转头继续看戏。 几个护院已经把冷顺途拉起来,胡老夫人也被人扶起,真是有点惨。 发钗掉了,头发散了,脸上有两条血道子,喉咙被掐出一道青红,看着触目惊心。 活到这把年纪,她还没有受过此种羞辱,刚才被掐得差点背过气去,现在空气猛地吸入,咳嗽不止,眼泪都哗哗地流。 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胡晓急得都哭了。 胡老夫人第一句话,就是指着冷顺途:“你……刺史大人,不拿下此子,妾身……” 刺史瞧得清楚,何况还有冷顺途之前未说完的半句,他立即意识到,冷顺途如此嚣张,背后定然还有隐情。 “老夫人放心,本官定会给你,给受害的人一个交代!”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就是恶心你 顾蓉蓉自然也听出冷顺途话中有话。 “柳平天生就是下贱种,他可是个短命的。” 为何下贱?为何说是短命? 顾蓉蓉心时冒出个判断,冷音音是女子,胡蕴城都替她想了办法,找了替死鬼,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难道他会放任冷顺途死活不管吗? 不,不会。 那也就是说,冷顺途,应该也有替死鬼。 八成就是这个柳平。 冷顺途可真是可恶,不但让人家柳平替他去死,还想霸占人家的未婚妻。 但这件阴私歹毒的事,怎么推到人前来? 顾蓉蓉正思忖,阿来扑到胡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您救救奴婢,救救柳哥吧!” 胡老夫人恨冷顺途恨到极致,自然乐意借她的事往冷顺途身上加罪。 “你且起来,我自会为你讨个说法,你是我胡府的奴才,卖身契在我手上,只有我,只有胡府的主子才能决定奴才的死活。” 她怒视冷顺途:“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冷顺途眼睛发红,如同发了狂,口无遮拦地大喊:“老妖婆,你才不配,你心思歹毒,欺我外祖母,该死的是你,你才不配做胡府的当家主母!” “我外祖母才是外祖父最心爱之人,你最好快死,连同你生的那些贱种,统统都死,哈哈哈哈!” 他大声笑,声音凄厉又狠毒,现场静了静,连胡蕴城都惊呆。 顾蓉蓉脸色微沉,给冷慢慢的药,用在冷顺途身上的,的确能让他失去一点理智,更容易吐露真实想法,但从未想过,冷顺途的内心会阴暗毒辣至此。 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薛刺史目光冷厉:“住口!本官做官多年,也见过不少狂妄之徒,但从未见过这种歹毒心肠之人!” “大人,”阿来哭着说,“他还抓了柳哥,让柳哥替他去死。” 顾蓉蓉看一眼阿来,这个丫环是懂告状的,讲话清晰有条理,还能抓住时机,层层递进。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能话题转移到“替死”上,原来这小丫环已经知道,还挑在关键的时候再加一把火。 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个婆子教她的? 顾蓉蓉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混帐,简直胡说八道,”胡蕴城回神喝斥,“一个下贱奴婢,有何资格在刺史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带下去!” “慢着,”刺史制止,“胡大人,本官倒觉得,这丫环可不像胡言乱语,再说,再胡乱也比不过你那外孙子。” “你说,怎么回事,如实讲来。” 阿来叩一个头,抽抽答答回话,胡老夫人给胡晓递个眼色,让她命人去把柳平找来。 “回大人,奴婢与柳哥承蒙少夫人看重,特意给指了婚,我们俩也情投意合,准备明年完婚。可没想到,表少爷来后第二日,柳哥就被关起来,奴婢偷偷去看过,他说……” 阿来又流下泪来:“他说,他活不成了,被替表少爷去流放,即便不会死在路上,去岭南那种地方,以后也回不来了。” “他让奴婢再找个好人家,奴婢不愿,想去求表少爷,谁知,表少爷见到奴婢,却纠缠不清,借各种理由让奴婢近身伺候,非让奴婢作妾。” “大人,柳哥实在无辜,奴婢恳请大人,救救我们!” 她转头又向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愿当牛做马,为胡家做到老做到死,求老夫救救我们吧!” 她说到伤心处,又呜呜哭起来。 顾蓉蓉倒吸一口气,惊诧道:“替罪?替着去流放?天,还有这种事?” “胡大人,我总算明白了。” 胡蕴城一见她说话就头疼,不只头疼,心也疼,甚至有一种错觉,顾蓉蓉一张嘴,每个字都得算钱。 薛刺史问:“世子妃明白什么?” 老宰辅悄咪咪想:这鬼丫头,又要忽悠人,给人下套了。 顾蓉蓉悲凉笑一声:“明白为什么之前在前厅宴席上,胡大人费尽心机,非要把药有毒的事栽到我头上。药有毒,就算我的失误,而后,他再出手救治大家,既让大家感激了,又算替我解围,堵住我的嘴。” “但这些都是铺垫,他成了我们所有人的恩人,说不定临走的时候再给点小恩小惠,我们自然对他都感激涕零。而他,真正的目的,也就是开始实施,找替身,容貌相似之人,再好好训练几天,装成冷顺途的模样,到时候偷梁换柱。” “我们受了恩惠,又岂会在意这些,反正换不成与别人也无关,只要……”顾蓉蓉声音染上讥讽,“只要搞定顾大人就行了。” “而我们的顾大人,染指了人家的外孙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顾蓉蓉自嘲笑笑:“至于我,亏欠人家在先,又不及顾大人说了算,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胡大人,”顾蓉蓉赞叹,“好算计。” 胡蕴城被噎个半死,顾蓉蓉说对一大半,唯一错的地方,是冷音音和顾文楼的事,在他意料之外。 顾蓉蓉当然知道,就是故意恶心他。 胡蕴城硬着头皮,咬死不承认:“世子妃所言,未免太过荒诞,本官从未想过要如此行事!” “世子妃可要有证据,否则,如此大的罪名,本官可不敢承认。” “荒诞?”顾蓉蓉嗤笑,“的确是荒诞,可荒诞的事,未必不是真的。胡大人说要证据,那好啊,就把柳平带上来,让大家看看,一问便知。” “胡大人,可行否?” 胡蕴城自然是不愿意,若是叫上来,难保柳平不会说出实情。 他犹豫,胡老夫人可不犹豫。 薛刺史也不犹豫。 “世子妃所言极是!”薛刺史点头,“胡大人,本官也怕冤枉了你,不如就叫来,当面对质。” “大人,下官以为……” 胡老夫人道:“刺史大人之命,岂敢违抗?来人,去叫!” 方才是偷偷叫,现在可是正大光明。 胡蕴城想制止,薛刺史下令道:“来人,随护院同去,若有违令者,一并带来!” “是!” 顾蓉蓉微勾唇:大局已定,看你还如何狡辩! 第二百四十七章 揭穿 柳平被押来的时候,都还是懵的,看到跪着的阿来,眼中才有几分光彩。 “柳哥,”阿来赶紧扑过去,“你没事吧?” 柳平打量着她:“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衣裳都湿了?” 阿来抹抹泪:“你别管我了,快来,刺史大人和老夫人都在这里,快把你的冤屈说一下。” 柳平一愣,神情悸动。 顾蓉蓉注意到,他又迅速看了一眼胡蕴城,眼神中有畏惧。 胡蕴城轻抚手上一枚扳指,柳平看到眸子瑟缩一下。 他迅速低下头,脸色有些发白。 刺史问道:“你就是柳平?” “回大人,小人是柳平。” “那你有何冤屈?” “小人……没有冤屈。”柳平轻声说。 顾蓉蓉并不意外,冷知棠小声惊讶道:“二嫂,他怎么这么说?没有冤屈,那岂不是成了阿来撒谎?” 王妃看她一眼:“柳平明知道替冷顺途去流放,是九死一生之事,即便能安全抵达,能否在岭南活下去也是未知,就算活,还要顶着冷顺途的身份,时刻担忧被人揭穿。可他为何还要答应?” 冷知棠眼睛微睁,忽然明白过来:“母亲,您是说,他不得不?” “他是胡府的人,休说卖身契,他的家人亲眷,说不定早都被胡蕴城拿捏住,除非他不顾家人,否则……”王妃缓缓摇头。 顾蓉蓉默不作声,看看事态究竟如何发展再说。 她相信,既是把柳平找出来,无论是刺史还是胡老夫人,都不会就此作罢。 此时,胡蕴城开口道:“刺史大人,您都听见了,柳平说并无冤屈。” 他看一眼阿来:“这个奴婢,胡言乱语,以奴告主,还是诬告!下官以为,当以重处。” “不过,”胡蕴城话锋一转,“看在她在别院做事还算尽心,这次又受了惊吓的份上,就不予她计较。” “来人!” “慢着,”刺史打断,“胡大人,急什么?本官瞧着,这事应该有隐情。此话可不只是这丫环一人在说,你那个外孙,也说了。” 刺史看向还被押着的冷顺途:“把火把弄亮些!” 他手下府兵过来几个,个个举着火把,光芒瞬间更亮。 “柳平,抬起头来。” 柳平迟疑一下,缓缓抬头。 他的脸,和冷顺途的脸一对比,在场的人都瞧出来了。 这两人,有六七分相似,此时衣裳,发式皆不同,若是再换上相同的衣裳和发式,想必能达到七八分,再刻意模仿一下,平时低头少语,流放中自顾不暇,谁会在意别人? “胡大人,你瞧瞧,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有些相似?” 胡蕴城暗暗咬牙:“是吗?下官还真没有看出来。” 胡老夫人冷哼一声:“妾身瞧着倒是有些像。” 冷顺途见她开口,又骂道:“老妖婆,他与我自然是像!他就是要替我去死的,能不像吗?没见识的东西!” 胡老夫人气笑:“呵,对,我没有见识,我的儿孙个个优秀,遵守礼法,从未出过你这等狂妄无知,阴私狠毒之辈,我自是见识不到。” 冷顺途怒火瞬间被点燃:“胡说八道,我才是最好的,我娘说过的,他们才是都该死,该死!” 胡晓冲过去,甩他一耳光:“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惦记我们胡家的东西?就你这种恶毒之人,早该死,活该你娘死了!” 胡晓转头看台阶上的冷音音,冲过去,又撕扯她:“还有你,我们一家无耻至极,以少爷小姐身份自居,一个妾生的庶女之后,也配!” 冷音音尖叫不止,但她好歹有脑子,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胡说八道,示弱伏低才能保命。 胡老夫人也不制止,由得胡晓折腾冷音音,这口恶气,她也早就想出了。 顾蓉蓉看着被推搡得摇晃的冷音音,知道她的心思,无非就是还想最后拉一拨同情。 作梦! 顾蓉蓉适时开口道:“冷小姐身边的丫环呢?我记得一直跟在左右,怎的现在不见人?” 胡老夫人迅速展开联想,丫环不见了,是不是被暗害了?那可不行!虽然丫环的命不值钱,但是胡家的东西,断然不能被别人随意取用。 “来人,去找!” 顾蓉蓉勾唇一笑——丫环当然不会被暗害,那是冷音音留着保命的,大概就是想来这里引诱顾文楼,故意把丫环支开了。 丫环很快被找了来,这丫环胡老夫人不认识,胡府府中加别院,下人何其多,她哪能个个认识。 丫环跪地叩安:“老夫人,奴婢绣冬,拜见老夫人。” 胡晓扭头看,惊讶道:“祖母,她与这女子有几分相似!” 胡老夫人细看,可不是,也是有五六分相像。 胡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为何这些下人她都不认识,也正因为不认识,人不见了才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真是好心机! 胡晓抽冷音音一耳光:“贱人,你说!绣冬为何与你相似?” 冷音音哭道:“我不知道,我哪知道啊?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娘亲也死了,我哪还敢想别的,只想吃两顿饱饭而已……” 她一哭,模样也如夫人年轻时颇为相似,胡蕴城瞧着有些心软,而胡老夫人却是觉得刺眼。 胡蕴城还未开口,胡老夫人问绣冬:“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绣冬没什么家人,她不是家生子,是几年前老家有灾,父母双亡,叔婶把她卖给人牙子,辗转到了胡府。 本来这样的人,胡蕴城不想用来做这种大事,没有把柄,容易出纰漏,但奈何时间紧促,在找的所有人里,唯绣冬与冷音音最像。 所以暂时只能哄骗绣冬说,让她做一等丫环,伺候表小姐,并没有告知实情。 她现在被老夫人问,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与表小姐相似?那是奴婢的福气。” 胡晓冷笑:“福气?蠢才!你都要替人去死了,还说什么福气。” 绣冬吓一跳,倏地又想起之前顾蓉蓉也提过,她短命什么的。 “小姐,此话何意?” 一旁的阿来说:“你难道不知道,你和柳哥一样,要替人去流放!” 第二百四十八章 无所顾忌 顾蓉蓉看着绣冬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这件事,还是要落在柳平身上。 柳平明显知道此事,但是为了某种原因不能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顾蓉蓉想到了,冷星赫也想到了。 趁着横在他们之间的老首辅没注意,冷星赫悄悄扯扯顾蓉蓉的袖子。 顾蓉蓉扭头,冷星赫眼神询问。 顾蓉蓉点点头。 这事儿还得冷星赫去办,迅速准确,也不用额外交代什么。 反正也没人注意他,冷星赫悄悄退走,冷慢慢也想跟上,被冷星赫下令留下。 他走了,顾蓉蓉就安心看热闹。 绣冬听说自己要被“流放”,吓得脸色苍白。 “什……什么?小姐您不是吓唬奴婢吧?” 胡晓哼道:“我没事吓唬你做什么?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这么多丫环,偏偏就选中你?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府里的丫环从二等提到一等都要许多年,还得看机会,你从一个粗使的,凭什么就提你了?” 绣冬心里其实是信的,只是不愿意接受,听到这话,赶紧叩头。 “老夫人,小姐,奴婢不想死,救救奴婢吧!” 胡老夫人道:“你是胡府的人,本夫人自会救你,只要你把实情告知刺史大人。” “是,奴婢说!” 胡蕴城气得头脑冒烟,喝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夫君,你糊涂了,为了几个庶生的外姓人,险些做出错事,幸好妾身发现及时,妾身知道,你一定是受了贱人蒙蔽,你放心,此事妾身定会处理妥当。” 胡老夫人说罢,又对薛刺史福福身:“刺史大人,今日之事,的确是夫君的不是,但他也是被人蛊惑,所幸还没有犯下大错,请刺史大人网开一面。” 薛刺史看一眼顾蓉蓉,缓缓道:“夫人所言,本官会好好考虑,先把事情问清楚,胡大人追随本官多年,本官也不想看着他一错再错。” “是,多谢大人,我们定当全力配合。” 冷知棠疑惑道:“二嫂,老夫人这样做,胡蕴城一定会怪她,甚至还有可能被降职,她图什么啊?” 一般来说,后宅女子多以夫君为尊,无论发生什么,首先考虑的就是夫君,儿子,以及家中的荣耀。 最后才是她们自己。 胡老夫人这次,简直就是豁出去,非把冷顺途他们置于死地不可。 “她是争那口气,”顾蓉蓉说,“这也说明,如夫人在胡府并不是多么难过,她本人也不是表现出现的那么柔弱,想必,胡老夫人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这样的机会再错过,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何况,冷顺途和冷音音都说,要留下,要分家产,冷音音也就罢了,无非就是一份嫁妆,可冷顺途不同,他是男丁,时间久了,还真说不好。” “为了杜绝后患,老夫人如同壮士断腕,只能舍弃一边,不过,如她所言,一切尚未发生,人还没换,也没出发,大错未成,知道的人也只有刺史,一切尚有余地。” “胡蕴城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替家中考虑,现在事发,让胡夫人为此考虑?” 冷知棠恍然大悟:“二嫂说得极是。” 顾蓉蓉话音刚落,就听刺史下令道:“来人,把冷音音押过来。” 冷音音、冷顺途、堂老三,还有阿来、柳平和绣冬,都跪在一处。 刺史目光扫过他们几人。 “今日这里就算一个小公堂,本官问话,你们务必如实回答!” “是,大人。”几人各怀心思回答。 冷顺途咬着嘴唇不吭声,还被护院压着肩膀。 刺史先问绣冬,知不知道要代替冷音音一事,绣冬摇头说不知,只说忽然被提拔,其它的不知情。 又问柳平,阿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柳哥,快说呀。” 刺史扫一眼阿来:“本官没有问到谁,不可随意开口,柳平,你说。” 柳平依旧低着头,手握紧,低声说:“草民……” “不知。” 阿来忍不住惊呼:“柳哥!” 柳平却低着头,不肯看她,也不肯说话。 刺史道:“柳平,你若是诓骗本官,影响本官判断,待真相查出之后,你也是要受惩罚的。” “你可知道?” “草民……”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可不是时时有,到底知,还是不知?” “草民……” 话刚说到这里,忽听人群外有人喊道:“平儿!” 听到这一声,柳平猛然回头,看向人群外向他走来的一位老者。 “父亲!”柳平惊愕,“您……” 柳常走到柳平近前:“平儿,为父等了你好几天,你怎么没来?” “父亲,我……您怎么来了?”柳平急急问。 “本来府上几位小哥儿,就是上次说是你好朋友的那几个,一直在咱家照顾我,今晚我刚睡下,又来一位小哥说,让我来这里见你,我就来了。” 柳常拉住柳平的手:“儿,这是怎么回事?” 柳常虽然上了年纪,但不是傻子,也察觉出不对来。 顾蓉蓉回头一瞄,瞄见冷星赫也回来了,想必是他放倒那几个看守柳常的人,叫醒柳常,让他来这里。 冷星赫迎上他的目光,微微挑眉。 柳平只有这么一个父亲,父子俩相依为命,柳平也很孝顺,在胡府做得不错,偶尔得个赏赐什么的,银子就拿回家孝敬父亲,若是个小首饰布料什么的,就给阿来。 上个月他修剪花园子修得好,还植活了几株名贵花草,得到一个扳指的赏赐。 虽然成色不是上佳,但也算很不错,他欢喜拿回家送给父亲,柳常也欢喜得紧,日日不离手。 所以,待方才柳平看到胡蕴城手上的扳指时,就知道,他是在以父亲的性命相要胁,所以,不敢说出实情。 如今父亲在眼前,他求生的欲望又重新占据上风,对着刺史重重叩头。 “刺史大人,草民愿意说!草民的确是被选中,替表少爷去流放,草民方才之所以不敢说,就是因为怕父亲被连累。” “请大人明察!” 顾蓉蓉嘴角微勾,胡蕴城微微闭上眼。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戏精上身 有刺史审查,胡老夫人配合,柳平又没了顾忌,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 绣冬听得脸色苍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差点赴死。 无论是冷音音,还是冷顺途,都想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冷顺途还想欺辱阿来,更是罪加一等。 而胡蕴城,自是不必说,一切都是由他的私心而起。 冷音音见大势已去,无法再逃脱流放,抬头看屋里。 屋里还有顾文楼,这些热闹他都没现身,一直在屋里没出来。 “顾大人!”冷音音叫一声。 为什么叫顾文楼,她慌乱之下也说不清,就是觉得,顾文楼能护住她。 顾蓉蓉嗤笑,毫不掩饰话中的讥讽:“顾大人,别在屋里躲着了,人家叫你呢!” 顾文楼都快呕死了。 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他瞧不上的女人,一个个都来找他? 冷秀秀是,现在冷音音也是。 这些人别说之前在京城时,就算是现在,他依旧瞧不上。 可偏偏这些女人心思歹毒,精于算计,次次都算计他。 这次更是让他颜面扫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光溜溜地拖出去。 这要是在京城,他非要把在场的人都砍了不可。 不,如果是在京城,冷音音她怎么敢?胡蕴城怎么敢! 本想躲着不出去,等外面的人散了再说,可偏偏顾蓉蓉又叫魂一样的叫他。 若是不出去,反而坐实胆小怕事。 顾文楼咬紧后槽牙,白着一张脸,从屋里走出去。 “本官从未躲,也没有怕过什么,”顾文楼硬着头皮说。 顾蓉蓉笑容不改:“这倒是,毕竟不是头一回了,顾大人什么没见过。” 顾文楼怒目而视:“顾蓉蓉!本官从未想过对一干犯人等做什么,她们也不配,本官再如何,也轮不到她们来伺候。” 他说着火气有点压不住,上前一把揪住冷音音:“说,你对本官用了什么阴诡手段?” 冷音音吃痛,但也不敢承认,一旦承认她用了手段,给顾文楼下了药,那顾文楼会更嫌弃她,别人也会鄙视她,无人为她作主说话。 她只能咬死没有,让别人以为就是顾文楼起了色心,反正顾文楼占了她清白身子,这是事实。 “大人,我怎么敢?我……我一个弱女子,清白之身,虽说现在是犯人,但也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啊大人!大人,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嫁给大人,但求能跟在大人身边,做个奴婢。” “求大人成全。” 胡晓嗤笑一声:“真是不要脸。” 胡老夫人哼道:“贱人生的贱种,哪有什么脸?” 刺史摆手道:“好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顾大人,你和这个女子的事,稍后再谈,现在要说的,是胡大人想着偷梁换柱之事,此事,你可知晓?” 顾文楼当然知道,他押送犯人,到了地方数量对上,身份对上即可,俩替死鬼胡蕴城会搞定,料也翻不出风浪,如果敢闹什么,直接在路上弄死了事。 这样简单的生意,他自然乐意做。 可谁能想到,这还没出闵州,事情就败露了。 他可就说什么也不能承认知道。 “本官不知,”顾文楼斩钉截铁,“本官是负责押送的官员,领的皇差,岂会容许此等事情发生?刺史大人,可不能妄加揣测。” 顾蓉蓉道:“未必吧,顾大人,你到闵州,胡大人就以礼相待,还给你安排了独院住,瞧瞧大人现在,又恢复昔日风采,哪像刚来的时候,病痛缠身,气息奄奄。” “大人,要是胡大人不能从你这捞到什么好处,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胡蕴城当然想让顾文楼承认,好分担一些,但他也清楚,顾文楼不太可能。 如今听顾蓉蓉质问,心里倒有点舒爽,干脆闭嘴不言,就听顾文楼怎么反驳。 “这算什么好处?”顾文楼轻蔑笑,“你见识浅薄,别用这些小恩小惠来猜测我,在京城时,想对我献好讨好的人,犹如过江之鲫,相比之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不算?那你还要人家的银子?” 顾文楼皱眉:“什么银子?谁要他的银子了?” 顾蓉蓉话音落,上前几步到他身侧,伸手就抓他的钱袋子。 顾文楼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个,里面的确有胡蕴城给他的几千两银票。 见顾蓉蓉伸手就抓,他赶紧护住,侧身避开。 刚避开,另一道身影也过来,反手就要抢。 顾文楼看清,是那个有病的暖羊羊。 顾文楼心头火起,顾蓉蓉给他气受也就算了,这个暖羊羊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对他动手? 看来这些日子他是太好说话,把这些人都惯出毛病来了! 他抬起一脚,踢向冷星赫。 下一瞬,冷星赫身体飞出去好几米,如同破布袋一般,撞到路边的石头上,不动了。 这一下来得太快,快得好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刺史就吓一跳,不禁低呼一声。 王妃也愣住,脸色灰白,她知道那是冷星赫,自己的儿子。 正想要过去,冷星尘伸手拉住她,缓缓摇头。 顾蓉蓉反应过来,奔过去叫道:“杨公子!” 她过去扶起冷星赫,神色焦急,急声叫道:“杨公子,杨公子!” 但冷星赫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气息也很微弱,顾蓉蓉感觉托着他后脑的手心有些温热的粘腻,伸出来一看。 满手都是血。 老宰辅也跑过来,关切道:“这……怎么这么严重?他死了吗?” 顾蓉蓉咬牙回身看顾文楼:“顾大人,你未免也太狠了,他做了什么,让你竟对一个体弱多病之人下杀手!” 顾文楼其实也是有些懵的,他的确想给冷星赫一点教训,可没想着要人命。 再说,方才那一脚,好像……也没踢得多大力气啊,要不是脚尖的确点中了一点点,他都怀疑,自己根本没有踢中。 可人就是飞出去了,还被撞到头。 这…… “他突然冲本官过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对本官不轨,该有此劫!” 顾蓉蓉冷笑:“顾大人究竟是怪他对你不敬,还是不想丢了这个?” 她张开另一只手,掌心赫然有一物。 第二百五十章 发作 顾蓉蓉掌心出现的,正是顾文楼的钱袋子。 顾文眸子微缩。 “还给我,”他冷然道,“顾蓉蓉,别让我说第二次。” 顾蓉蓉嗤笑:“你说二十次我也不怕。” 把钱袋子打开,整个往地上一倒。 碎银金珠子自是不必提,关键是还有几张银票。 “刺史大人,派人过来取吧!”顾蓉蓉说完,扶起冷星赫。 老实辅也帮忙,冷慢慢挤开他,一把揽住冷星赫。 冷慢慢眼睛都红了,嘴唇哆嗦。 顾蓉蓉看他这样,心里不忍,想给他递个眼色,想想还是忍住,回去再说不迟。 冷星赫闭着眼睛,气息微弱,本来靠着顾蓉蓉,现在被冷慢慢揽过去,冷慢慢的胸膛又硬又厚,像铁一样,硌得冷星赫难受。 偏冷慢慢的大手,劲儿又大还没轻重,按着冷星赫的头和半边脸,让他拧得脖子都疼。 顾蓉蓉绷住脸,不去看冷星赫这别扭的姿势,防止自己笑出声。 偏头看刺史,刺史已经叫人把地上的银票捡过去。 一共五张,共计七千两。 刺史微讶:“顾大人,这可不是小数,七千两,敢问你是哪里得来的?” 顾文楼:“区区七千两,算得了什么?我早先……” 顾蓉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顾文楼猛然惊觉,差点又上当,不能说,父亲虽说是尚书,但明面上的钱,无非就是俸禄和一些赏赐,要说随便拿万八千两花着玩也是不可能。 “我们家早先替皇上分忧,为百姓捐赠钱粮,也不止这个数。” 顾蓉蓉暗自好笑,也亏顾文楼转得快,不过,这也不足以扭转局面。 刺史也不是省油的灯,仔细查看:“顾大人,令尊尚书大人高风亮节,本官佩服,但,你这银票可是出自我闵州的银号,可不是你京城来的。” 顾文楼一噎,这个,他的确无法解释。 “这是我私人的东西,卖了些随身物品,怎么还需要一一交代吗?” “自是需要,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现在非常时期,事关你是否知道胡大人私下换囚一事,非同小可,你必须交代。” 顾文楼烦躁不已,本来就丢够了人,现在还要被薛刺史咄咄逼问,实在有点控制不住,尤其火气上来时,觉得胸口都在发烫,仿佛有口火随时会喷出来,让他心神越发不安暴躁。 “行了,”顾文楼忍不住开口打断,“本官说没有,你们爱信不信,至于那个女人,本官也不想理会,是她用了手段,引诱本官。本官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他说罢,转身就走,刺史当众被怼,脸色早沉下来,当即命人拦下。 “顾大人,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你说没有就没有?证据在此,银票在此,你让本官如此信服于你?不如这样,”刺史拱拱手,“本官写个折子,请皇上圣裁,如何?” 顾文楼垂眸看那几个拦他的人:“刺史大人,你只管写,我也会写,我倒要看看,咱们俩,谁的折子更管用。” 刺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顾文楼转身离去。 顾蓉蓉无声冷笑,顾文楼一向能忍,这次忍不住暴怼薛刺史,无非就是因为他体内的毒开始发作。 其实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就是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影响心情,波动越大,心情越糟,心情越糟,波动越大。 恶性循环。 只要心情平复,情绪稳定,这毒也无所谓。 对身体虽无害,但对他处境却是雪上加霜。 这下,把薛刺史得罪个透,他一推六二五,半句没为胡蕴城说话,胡蕴城心里定然也恼了他。 顾蓉蓉都不用再出手,他自己就能把路走死。 他是暂时离开,但别人不行,刺史的怒火都对准其它人。 “来人!把涉案人等,冷氏一家三口,还有这几个下人,都暂时收押,待本官查清之后,再行定夺!” “另外,胡大人,”刺史冷然道,“你这两日就先在府中吧,别去衙门办差了,别人问起,本官会说你病了。” 胡蕴城心头一沉:“大人!” “胡大人年纪大了,又对本官帮助颇多,本官不想把你收入牢中,让你在家禁足,已经是最大的宽容,还请胡大人管好家里的人和嘴,莫要泄露此事,否则,事情传出,本官也保不住你。”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刺史走到顾蓉蓉面前:“世子妃,受惊了,有什么需要的,派人给本官递个话即可。” 他看一眼冷星赫:“本官会给他派个府医过来……” “不必了,多谢大人,我会点医术,自行照看即可,不劳烦大人,”顾蓉蓉婉拒。 刺史也不强求,点头带人离去。 冷顺途还在骂骂咧咧,直接被掌嘴堵住嘴,冷音音吓得尖叫,大声叫“外祖父”,但胡蕴城已经是麻烦缠身。 他们一走,胡蕴城反手给胡老夫人一记耳光。 “毒妇!这下你满意了?” 胡老夫人震惊又愤怒:“对,满意,非常满意!回去以后我还要告诉那个贱人!老爷,你应该反省的是你自己,宠妾灭妻,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若非他们胡闹,岂会有今日?” “若是再来一次,妾身依旧会这么做,你可以糊涂,我不能任由你带着胡家进深渊!” 她说罢,怒冲冲转身:“晓儿,我们走。” 胡蕴城看着妻子的背影,气得哆嗦,转身看着顾蓉蓉。 顾蓉蓉丝毫不惧,与他对视。 “胡大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想替胡氏报仇,但我告诉你,她的死,与我无关。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若要杀胡氏,会留下什么把柄让冷音音瞧见?” “走,回院!” 顾蓉蓉一声令下,大家呼啦啦都转身往回走,冷慢慢背起冷星赫,跑得飞快。 回到院子,顾蓉蓉道:“好了,其它人都出去,我给他看一下伤。” 话音刚落,冷星赫慢慢睁开眼睛,竟然醒了。 冷慢慢惊喜道:“公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冷星赫左瞧瞧,右看看,盯着顾蓉蓉,一笑:“娘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合伙坑我? 冷星赫还顶着暖羊羊的脸。 这一声“娘子”叫得让人惊愕,面面相觑。 冷知棠喝道:“你乱叫什么?这是我二嫂,才不是你娘子!” 冷星赫笑容不改,眼睛只看着顾蓉蓉,似乎根本不在意别人。 “娘子,我们这是在哪里?”他拍拍身边,“过来坐。” 顾蓉蓉:“……” 冷星赫又翻出个盒子,从里面拿出几样点心:“给你,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他毫不避讳其它人,说话的腔调语气也和平时不一样。 老宰辅一拍脑门:“坏了,他是不是摔到头,被摔傻了?” 冷知棠瞪大眼睛:“当时的确流了不少血,但也不至于就……摔傻了吧?” 老宰辅叹气:“这种病例可不少见啊,京城京兆府家的那个二小子,就是上树抓鸟,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傻了好几年。” “还有那个……” 他还没说完,席述扯扯他的衣服。 冷知棠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宰辅噎一下:“我,我行走江湖,什么不知道?听说的呗,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摔傻了,这下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王妃眼中难掩焦急。 “蓉蓉,他的情况怎么样?你看要不要好好治治,咱们现在药材也不少,你看……” 顾蓉蓉知道,王妃是真着急。 “我会认真看的,大家都先出去,围在这里也没用。” 众人只好转身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顾蓉蓉和冷星赫俩人。 “你搞什么?”顾蓉蓉低声问,“说好的,你只是摔伤,昏迷,可没说要摔傻。” 冷星赫眼睛眨巴着看她:“娘子,你在说什么?” 他把点心盒子往前一递:“要吃吗?” 顾蓉蓉眸子微眯,仔细打量:“血包里的血都用上了?” 一边说,顾蓉蓉一边摸冷星赫的后脑,一摸,手一顿。 后脑勺鼓了个包。 看来是真撞上了。 虽然不是真的流血,但撞到头,难免不会有其它损伤。 顾蓉蓉捧住他的脸:“冷星赫,你真傻了?” 顾蓉蓉的确和冷星赫商量过,让他装受伤,一方面是因为她心里有气,想故意整他,另一方面也是对阮云琪说的事,心有疑虑。 但这个疑虑目前她不能明说,阮云琪对冷星赫敌意很大,认定是他偷盗了阮氏的墓,藏起阮氏的尸首,若是知道杨公子就是冷星赫,以此来要求她对冷星赫做什么,她一时还想不出在不惊动阮云琪的情况下,如何做到两全。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冷星赫借助顾文楼的手受伤,以此“赖”在队伍中,还得要好处。 装着晕不会引人注目,一举数得。 哪想到,竟然傻了。 冷星赫眨着眼睛,只看着她笑眯眯。 顾蓉蓉取一根银针,对准冷星赫的眼睛:“你要是不说话,我可扎你了。” 冷星赫吓得往后躲,惊呼:“娘子别扎我,我听话。” 顾蓉蓉暗抽一口气:真傻了? 要是装的,势必会力证自己不是装的,多半会睁着眼睛任由她试探,一动不动。 顾蓉蓉收起银针。 “你真是……我天生欠你的吗?世子爷?” 顾蓉蓉忿忿不平,给他把把脉,也把不出什么不妥。 无奈,只好手掌放在他头顶,慢慢释放修复力。 哪怕是真有什么伤,也能修复好,只是快慢问题。 冷星赫感觉头顶暖暖的,痒痒的,有点想抓,但还是忍住了。这种感觉挺特别,也挺舒适,头脑都更清明了。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他暗自惊奇,蓉蓉的医术好神奇。 正胡思乱想,顾蓉蓉收回手,又仔细看看他:“好好休息,一会儿让冷慢慢给你收拾一下。” 转身要走,冷星赫拉住她:“娘子你去哪里?” 顾蓉蓉一顿:“回房间。” “那,我……” “你听不听我的话?”顾蓉蓉问。 冷星赫点头:“听。” “那就好好休息,还有,有别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娘子。” 冷星赫压低声音:“这是秘密吗?我们之间的秘密?” 顾蓉蓉:“……对,秘密。” 冷星赫点头,郑重道:“好,我不说。” 顾蓉蓉重重叹口气,暗道一声真是造孽,转身走了。 冷慢慢在外面等着焦急,见顾蓉蓉让他进屋,赶紧冲进去。 “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他应该是暂时撞到头,记忆有点偏差,过几天会好的。” 众人松口气,唯王妃目光依旧不安。 众人退走,王妃上前,顾蓉蓉低声道:“确实有点小伤,但问题不大,您且放心。” “当真?” “当真。”顾蓉蓉笃定。 王妃总算心安了些:“蓉蓉,拜托你了。” “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各自回屋,顾蓉蓉越想越郁闷,其它的事都好好的,该抓的抓,该恶心的恶心,偏偏最后冷星赫就出了岔子。 还是伤到了头。 这要是有个好歹,她不得负责一辈子? 翻来覆去睡不着,顾蓉蓉进空间。 这次进来发现,原来的雾气散去不少。 她往前走几步,忽然又顿住,仔细回想这几次空间变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赶紧找纸笔把几次变化的事写下来,翻出那张古画,打开看。 果不其然,那张画中的人容貌又清晰了些。 呵。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 好啊,你们是合起伙来坑我,是吧? 顾蓉蓉算是明白了,每次她对冷星赫产生不满,或者怀疑的时候,这张画中人的像就变得模糊不清,而空间也会弥漫大雾。 怀疑越多,画像越不清楚,雾越大。 顾蓉蓉暗暗咬牙,看着画像骂道:“我究竟欠了你什么?你竟然联合我的空间来坑我?我就得跟着你家人一路到岭南,是吧?” “我就得全心全意,不能心存任何疑惑,是吗?” “你是谁啊,是天使吗!” 顾蓉蓉很生气。 厢房里的冷星赫连打好几个喷嚏。 冷慢慢小心伺候:“主子,您真的没事?” 冷星赫叹口气:“伤是没事,顾文楼那种三脚猫都算不上,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我担心的,是蓉蓉。” “世子妃?您的意思是?”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奖励 冷星赫能感觉到,顾蓉蓉对他疏远了些,而且还有些别的情绪。 至于是什么,他还没有弄清楚。 冷慢慢鼓着腮帮子想了办法,小声道:“世子爷,您这样做,算不算欺瞒世子妃?她到时要知道,得更生气吧?” 冷星赫一听这话,真的有点头疼。 “慢慢,爷我不是故意欺骗,”冷星赫抚着后面的包说,“当时真没想这样做,就是看到蓉蓉向我冲过来,急切的神情,我脑子一抽,就……” 冷慢慢叹气。 “那现在怎么办?” 冷星赫指指鼻子:“你问我?我问谁?好了,你赶紧出去吧,我自己歇会儿。” 冷星赫独坐在床边,一愁莫展。 一念之差,弄成这样,想想要真是让顾蓉蓉发现他是装的,以她凶悍的小脾气,非得扒他一层皮。 扒皮不怕,就怕她真的气狠了,一走了之。 冷星赫琢磨着,要不就顺从着她,让她治,慢慢一点点恢复,让她治好。 利用这段时间,把她的心事摸清楚,看她究竟怎么了,有什么能为她做的,这样是不是能少气点? 冷星赫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 顾蓉蓉在空间发一通脾气,气归气,心里对冷星赫的怀疑却减少几分,雾气又肉眼可见的退去一些。 顾蓉蓉呵呵冷笑。 狗空间,你到底是谁的,谁才是你的主子! 次日一早,顾蓉蓉还没醒,就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 老宰辅围着冷星赫转两圈儿:“这小子脑子不好了,有没有觉得,病倒是好点了?好像不像之前那样咳嗽了。” 席述叹气:“您别再围着人家看了。” 冷知棠端着小盘,放着几块点心:“真是可怜,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又傻了。” 虽不情愿,但还是把点心递过去:“给你吧。” 冷星赫拿过点心,咬两口,也没道谢。 冷知棠小声嘀咕:“倒是不客气。” 王妃忧心忡忡:“你怎么样?好点没?” 冷星赫抬眼看母亲眼中的血丝,猜测她是担心自己一夜没睡好。 他冲王妃笑笑,挑起一块枣花酥,递给王妃:“您吃。” 王妃哪有心吃点心,但低头一瞧,竟是自己爱吃的,这是……巧合,还是? 她接过,冷星赫又挑出一块杏仁饼:“还有这个!” 王妃眼中闪过喜色,这个,是王爷爱吃的。 “好,好,”王妃欣喜,接过杏仁饼。 恰在此时,顾蓉蓉从房间出来,冷星赫开口道:“娘……姑娘来了,都闪开!” 众人:“……” 王妃心头疑惑丛生,这孩子不是没事吗?用点心暗示过了,但怎么对蓉蓉是这副样子?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什么新计策不成? 还是不揭穿好了。 王妃默默退到一边,小口吃点心。 顾蓉蓉走到冷星赫身边,给他象征性把把脉。 冷星尘也从房间出来,关注这边的情况。 顾蓉蓉道:“知棠,去外面打听一下,我们昨天把胡蕴城得罪了,今天应该没人来送饭。 老人家,您去和范差官商量商量,要是没人来,我们就自己做,平板车上还有吃的,正好吃完去采买补给。” 冷知棠和老宰辅都被去出去,席述自然也跟着。 顾蓉蓉又看看冷星尘:“大公子可否打听一下顾文楼的情况,他心中不甘,或许会发泄在我们身上。” 冷星尘没想到她指派到自己身上来了,但也不能说不去,点头走出去。 王妃清清嗓子:“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万一顾文楼突然下令要走,省得忙乱。” 她转身进屋。 顾蓉蓉松开冷星赫手腕,冷慢慢在一旁问:“世子妃,世子怎么样?” “的确脑子坏掉了,”顾蓉蓉严肃道,“我会给他医治的,放心。” 冷慢慢噎一下:“是,多谢世子妃。” 顾蓉蓉捧着冷星赫的脸,像摆弄一个物件儿,左瞧,右看。 冷星赫小声说:“我方才没有叫娘子,保守住了秘密。” “嗯,”顾蓉蓉称赞,“确实,值得表扬,有奖励。” 顾蓉蓉松开一只手,摸出一颗糖,放在他嘴里:“特别好吃的糖,而且对治脑子有好处。” 说罢,直接捏住他嘴唇。 苦味儿,像浪潮一般劈头盖脸地扑来,连个防备都没有,直接把冷星赫给苦得头脑发晕。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苦的东西,下意识想吐,但顾蓉蓉捏着他的嘴,根本吐不了。 只能等着这个苦劲儿慢慢过去,嘴都苦麻了。 顾蓉蓉心里暗笑,这糖是她原来闲着没事做的,本来就是整蛊用的,聚会的时候谁输了牌什么的,不想出钱,就被各种古怪文法整治。 这糖有多苦,她太清楚了。 感觉劲儿过了,顾蓉蓉才松开冷星赫的嘴:“好吃吗?” 冷星赫咳嗽几声:“好吃。” “甜吗?” “……甜。” 顾蓉蓉笑眯眯:“好,那一会儿喝药的时候再配一块。” 冷星赫:“……” 没多久,冷知棠先回来了,果然,各院都没有人送饭菜。 “二嫂,真被你说中了,胡家就是不管我们了。” “人家几个人都进了大牢,家主还被禁足,我们没被轰出去就不错了,”顾蓉蓉对她说,“去准备吧,好在我们能自给自足。” “把大家召集一下,没粮的去你那里领,做好登记。” “二嫂,我去办?” “怎么,你不行?”顾蓉蓉反问,“以后这些事慢慢都交给你来办,当咱们的大管事。” 冷知棠惊讶:“我?” “是你啊,难不成是我?”顾蓉蓉叹气,“我一个小门小户的小庶女,哪学过什么主母的本事,你是大家闺秀,学起来肯定是得心应手。” 冷知棠:“……”二嫂好可怜。 “行,二嫂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快去吧!” 冷知棠像只充满斗志的小母牛,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王妃在屋里叹气,自己这个傻姑娘。不过,这样也好,娇养的花终得见风雨,有顾蓉蓉在一旁扶持教导,她很放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拜师 老宰辅匆匆从外面进来。 顾蓉蓉问道:“怎么了?” “我刚和范差官商量回来,他说一切由你作主,他听从吩咐就是,不过,顾文楼现在恢复不少,就怕他说了不算。” 顾蓉蓉并不把顾文楼放在心上,一个小人而已,有的也都是些没用的小心思。 “不用理会顾文楼,经过昨天的事,顾文楼早失了人心,昨天连吴差官他们都没有替他说话。” 老宰辅哼笑:“哪是昨天,我看在矿洞的时候,顾文楼弃他们不顾,他们就有异心了。” “这样最好,”顾蓉蓉还没说完,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 顾蓉蓉摆手,大家停止说话,不多时,门外有人道:“敢问顾小姐可在?” “进来说话。” 来人说的是顾小姐,不是世子妃。 顾蓉蓉就猜到一些。 进来的是个婆子,很是沉稳,福福身,笑容满面道:“老奴见过顾小姐。知道出了些变故,主子让老奴过来,给顾小姐送早膳。” 顾蓉蓉问道:“其它人都有,还是只有我这院子里有?” “小姐有所不知,院子里的厨房比较小,就是平时给主子做些药膳什么的,勉强做一桌还凑合,想做多,是力不从心。” 顾蓉蓉点头:“我明白了,不过,这次我是不能收受。”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天大家都没有,我却在这里独享,说不过去。就请嬷嬷还带回去,替我道个谢。” 嬷嬷一怔:“小姐,这……” “若是嬷嬷回去以后不好交待,等晚些时候我自己去说。” 嬷嬷见她坚决,只好作罢:“也好,那老奴就不打扰了。” 她福身退走。 老宰辅好奇:“她说的是主子是谁?” “府里暂住的一个人,得过我一点好处,知恩图报,”顾蓉蓉胡乱找个理由,“知棠去召集人登记了,您老去指导指导?” 老宰辅乐得忙活,这点事儿不在话下,顾蓉蓉又哄得他开心,觉得离开他不行。 老头子高高兴兴去干活。 王妃:“……”我家儿媳妇是真行,老宰辅被她指挥地团团转。 其它人忙活事儿,顾蓉蓉忙活冷星赫。 挑几味强身又苦味的药材,熬成浓浓的一碗。 席述抽抽鼻子:“你这是给谁喝?” “给暖羊羊,他伤了头,得好好补补。” 席述小声嘀咕:“这是补,还是想苦死他?” “良药苦口,不懂吗?” 席述:“……”对冷星赫投以同情的目光。 “要不,”冷星赫望药生畏,“我吃过饭再喝药吧?” “不行,那药就凉了,药效会失的,快喝!” 冷星赫无奈,摒住呼吸,端过药碗,一闭眼,大口饮尽,连口气都不敢换,怕是一换就再没有喝的勇气。 药喝完,他觉得舌头和嘴唇都不是自己的了。 正苦得不知如何是好,冷星尘也回来了。 他的脸色也不大好。 “顾文楼有什么动向?”顾蓉蓉问。 “顾文楼的意思是,今天上午准备,下午就动身。”冷星尘脸色微沉,“他有很大怨气,再上路,我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顾蓉蓉轻笑:“无所谓,他之前哪天没有怨气?哪天让我们好过了?今非昔比,我们也不怕他。” “今非昔比?”冷星尘微挑眉,“何意?” “大公子觉得,现在的顾文楼,还是刚刚离开京城的顾文楼吗?我们还是刚被流放的我们吗?” 冷星尘垂眸:“不管怎么说,他是官,我们是犯。” “官逼民反,犯也一样,”顾蓉蓉收起药碗,“大公子这点和世子可不像。” 冷星尘重新抬头,顾蓉蓉迎着他的目光道:“若是世子,他定然会说,顾文楼算什么东西?应该他说了算!顾文楼不听话,就打到他听话。” 冷星尘微抿唇:“二弟神武英勇,自是能这份底气。” “这和身体无关,”顾蓉蓉否认,“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也不过是两个底层农民说的话。” 冷星尘眸子微缩,冷星赫也一怔。 顾蓉蓉并不以为然:“行了,收拾东西,一起做饭,吃过之后去采买,一切从速。” 倒不是怕顾文楼,顾蓉蓉是觉得这个闵州,不是什么好地方,夜长梦多。 还有假山里的那些东西,目前还没有被发现丢失,一旦发现,又要查一番。 顾蓉蓉令下,大家齐动手,很快做好早膳,冷知棠和老宰辅也做好统计。 顾蓉蓉细看,赞叹道:“这帐目做得真是不错。” 冷知棠不贪功:“这是老人家帮我弄的,好多主意是他出的。” 老宰辅眉飞色舞:“小意思。” 王妃暗笑,可不是小意思,若大国家六部都管得了,何况这点事。 “行,老人家,那你就带带知棠,好好教她,我们知棠可是个聪明姑娘,学什么也很快,您这个老师可得加把劲儿,别有一天让学生超了。” 老宰辅愣了愣,摸着胡子的手也顿住,教这小丫头?他教的都是皇帝皇子好吧? 王妃也暗暗紧张。 “老夫还没答应……” “怎么,怕被超?”顾蓉蓉轻笑,“那算了,我自己来,就是看您没事儿,一天天白吃白喝白治病,怕您不好意思,特意给您找个好学生,您还不乐意。” 老宰辅一被激,立即道:“哎,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被超了?行,教就教,没什么大不了。” 王妃暗喜,赶紧催促冷知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拜师。” 冷知棠懵懵憧憧,不知怎么就有了老师,但听二嫂和母亲的准没错,恭敬端了茶,行叩拜礼。 老宰辅接过茶,抿一口:“好,很好,起来吧!” 顾蓉蓉知道冷知棠沾了便宜,便说:“今日匆忙,改天咱们再到一个好地方,我亲手做个席,给你们办拜师宴。” “老师,”冷知棠高兴,“我二嫂做饭可好吃了,连最简单的蛋都做得特别好吃。” 老宰辅面含期待:“当真?” “绝无虚假!” 席述在一旁暗暗翻白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顿还没有兑现的饭,就把您给收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意外突发 吃过早膳,按顾蓉蓉的吩咐,其它人各去办事,采买的采买,协调的协调。 顾蓉蓉看看苦得五官挤到一起的冷星赫:“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哪也不许去。” 冷星赫立即问:“你要去哪?” “我去买点苦药,明天换着样吃。” 冷星赫:“……” 顾蓉蓉出院,这宅子里的人比之前更少。 她转来转去,见没人注意,进到阮云琪的院子。 阮云琪正在院子里喂鱼,晚上来时,顾蓉蓉没看太清楚,这会儿才看到,在院子里有一方小水塘,两米见方,周边种着花草,水碧绿,养着一些漂亮的小红鱼。 小红鱼身子圆润,近乎圆形,看起来憨憨地可爱,红得鲜艳,分外漂亮。 见顾蓉蓉来,阮云琪很惊喜,把鱼食桶盖上,转身迎上来。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吃早饭了没?你这孩子,给你送的又给我退回来,快,进屋吃点点心。” 顾蓉蓉跟她进屋:“来是和您说一声,下午就走了。” 阮云琪笑容凝固:“这么快就要走了?” “不快了,本来就是流放,不该在此多耽误,现在已经停滞两天。”顾蓉蓉垂眸,“昨天晚上的事,还没有谢过云姨。” “谢什么,你这孩子,”阮云琪笑容慈爱,语气却是苦涩,“我只恨没办法为你做得更多。” “我因身体问题,不能长途跋涉,否则我也想随你走一走,”阮云琪轻握她的手,“我还要在这里停留一阵子,你自己务必保重。” 顾蓉蓉颔首:“好,我会的,您放心。” 阮云琪看一眼嬷嬷,嬷嬷递一个盒子。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点银两,你留着路上用,另外,我给你的信物,要妥善保管,该用的时候就用。” 顾蓉蓉也没客气,接过盒子:“好,多谢云姨。” 阮云琪给嬷嬷递个眼色,嬷嬷退出去,关上房门。 “最为重要的,”阮云琪压低声音,字字浮现狠厉,“若是见到世子冷星赫,务必要把他带到金缕阁。” 顾蓉蓉脸色微变:“您要杀他?” “杀他未免太便宜他了,我要留着他,逼他说出姐姐尸首的下落,还有他父亲当年造下的孽,父债子还,也要落在他身上。” 阮云琪见她脸色不好,缓了语气安慰:“别怕,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你,你把他带到金缕阁,自会有人料理,于你而言,就是一个意外,任何人也不会怪到你身上。” 拉住她的手,阮云琪继续说:“你被姐姐保护得好,我自然也不能让你的手上沾血。” 顾蓉蓉垂眸看被她握住的手,低声说:“多谢云姨体恤。可是……” 缓抬头,顾蓉蓉说:“如果冷星赫死了,即便没人知道是因为我,那我也是寡妇了。” 阮云琪微怔一下:“这个无妨,你如此优秀,世间男儿多的是,到时候我自会再给你物色好的。哪怕嫁过人,也没关系。” 顾蓉蓉笑笑:“原来云姨都替我打算好了。” “那好吧,就听云姨安排。” 顾蓉蓉起身:“那我先告辞,下午就动身,不再过来看您,就此别过。” 阮云琪又红了眼,依依不舍:“千万保重,银子别省着,到有金缕阁的地方就去拿,没关系。” “好,我记住了。” 阮云琪一直把她送到院门口。 顾蓉蓉离开院子,微皱的眉又轻轻舒展。 打开盒子瞧,里面是一些银锭子,还有几张银票,粗粗略算,大概两千多两。 把东西收入空间,去找范差官。 刚到院门口,就察觉有些不对劲,气氛似乎格外紧张。 “发生何事?” 背对着院门口的范忠回头,赶紧迎上来:“世子妃,方才我们上街采买,听说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刺史衙门的大牢失火,冷顺途一家,还有那个本来要替冷顺途死的下人母子,都死在狱中了。” 顾蓉蓉一怔:“昨天抓进去的人,都死了?” “听说救了一个,”范骠说,“是那个叫阿来的丫环。” 被冷顺途逼得跳河,揭穿胡蕴城打算用替罪羊换掉冷音音和冷顺途这事的那个阿来。 “她现在人在何处?” 范骠回答:“在刺史府最近的医馆,还死了几个差役,受伤的也有一些,就都送去医院了。” 顾蓉蓉思索道:“其它人该做什么做什么,范差官,你随我一同去看看。” 范忠点头:“好。” “换套便装。” “好。” 顾蓉蓉没回院子,到树下等他,一边等一边思索。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还把冷音音一家都烧死了,这是巧合吗? 虽说他们一家的确该死,但也得分怎么死。 难道,是胡蕴城?见事情怎么也是捂不住,干脆一把火了结,直接把人都烧死了事。 死无对证,即便谁再说什么,人死了,他自己总还能有退路。 那现在阿来侥幸存活,说不定…… 顾蓉蓉心头微凛,范忠恰好也换好衣服出来。 “我们得快走,阿来说不定会有危险。” 范差官对她坚信不疑,也不多问,快步在前面带路,两人迅速去医馆。 还没到医馆,就已经感觉到这边吵嚷不停,路被堵住了一半,空气中都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衙门里的衙役们也在附近路上指挥,让行人多多避让。 不少人还远远地看热闹不肯走,低声议论。 “听说是牢房里牢了火,烧死好几个人。” “可不,还有衙役呢!” “真是惨啊。” “谁说不是,烧得严重的都面目全非了。” “水火无情啊,谁能想得到,大牢里会着火?” 范忠小声说:“世子妃,看来这火的确烧得很大。” “可问题是,牢里怎么会无缘无故,起那么大火?” “这……” 顾蓉蓉不再多言,一直到医馆。 受伤的人重的被抬进去,轻的互相搀扶,还有些被火烧了衣裳或一片皮肤的,就自行拿点药处理。 医馆里的大夫、伙计都上来帮忙,人手根本不够。 顾蓉蓉拧眉看着:“找找看阿来在哪里。” “是。” 顾蓉蓉和范忠分开找人,阿来应该还穿着囚衣,按说比较好找。 第二百五十五章 灭口 现场人太多,各色的都有,好多人脸上都乌七麻黑,实在不好认。 顾蓉蓉担心的是,阿来会被人趁乱灭口。 正在寻找之际,忽然听到一声痛呼。 顾蓉蓉立即回头,见在角落里有个女子会在地上,身上披着件破单子,隐约露出底下的囚衣。 她快步过去,那女子低头给自己上药,鞋子不见了,腿上烧伤拳头大小一块,血肉模糊,瞧着就疼。 她手臂上还有几道划痕,也是红肿得厉害。 头发散乱,脸上好几处黑,但顾蓉蓉还是认出来,她正是阿来。 “阿来。” 阿来抬头,见是顾蓉蓉,惊喜道:“是您?” “你记得我?”顾蓉蓉蹲下,接过药盒,“我来给你上。” “不敢劳烦贵人,”阿来小声说,“奴婢记得您,当时您虽话不多,但站在那里,很是不一般。” 顾蓉蓉道:“我也是犯人,一样。来吧,你自己不方便。” 一边给她上药,顾蓉蓉一边问:“火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阿来颤抖一下,脸色苍白几分,明显心有余悸。 “当时我已经睡着了,忽然就被呛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好浓的烟,我吓坏了,赶紧喊救命,衙役们也乱了起来。” “但当时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多人都像睡得很沉,叫半天也不醒,”阿来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好多人都烧死了,我好害怕。” 顾蓉蓉轻轻拍拍她:“你现在安全了,不必怕。” “你和冷音音他们,关的地方近吗?” 阿来摇头:“不近,他们一家关在一起,大概是怕我们被他们威胁,我们没有与他们关在一处。” “不过,”阿来眼泪流得汹涌,“柳平哥也死了,他和他们关得近一些,大概因为我是首要揭发人,所以关得最远。” 顾蓉蓉叹气,因为最远,所以也算逃过一劫。 “火是从冷音音他们那里开始着的吗?”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听衙役们说,好像是的,毕竟他们几个烧得最是严重。” 顾蓉蓉点头,给她手臂上也上了药。 “那你们入狱之后,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人去探视过之类。” 阿来想了想:“好像……是有人去看过,不过,我离得有点远,只听得见,没有看清是谁。” “听到什么?” “好像是胡小姐,就是跟着老夫人去别院的,胡小姐。” 胡晓。 顾蓉蓉微蹙眉:是她? “还有呢?别人有没有?” “别人,就再没发现了,后来我太累,睡着了,或许也有,但我没有看到。”阿来低下头,“对不起。” 顾蓉蓉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是衙役,好多人都是衙役带过来的。” 顾蓉蓉想了想,阿来的情况特殊,她想和主事的说一下,看能否把阿来单独看管一下。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是。” 顾蓉蓉转身去找人,但衙役人来人往,都很匆忙,一时还真不知道是谁主事。 正犹豫,有人叫道:“刺史大人到了,让开!” 来得正好,顾蓉蓉心头微喜,快步迎上去。 薛刺史也没坐马车,而是坐轻便小轿,到地方快速下轿子,迎面看到顾蓉蓉。 “您也在?” 顾蓉蓉低声说:“大人,您来得正好,我有一事想和您商议一下。” “请说。” “那个叫阿来的丫环,现在是胡蕴城案子的唯一证人,能否把她……” 顾蓉蓉还没有说完,薛刺史就懂了。 “好,可以,下官也正是此意,这场火绝非偶然!”薛刺史也气得很,“这等事故,若是被传出去,让御史知道,下官是要被弹劾追责的!真是可恶。” “越是如此,越不能乱,那几具尸首,可曾处理妥当了?” “都在停尸房,目前有专人看管,正是因为这个,下官才来得迟了些,这么多人受伤,真是让人痛心。” 刺史脸色难看,不仅因为百姓,也因为这件事关乎他的政绩。 顾蓉蓉不置可否,正想说话,忽听阿来道:“走开,我不喝!” 顾蓉蓉霍然回首,看到有条人影从阿来身边跑开。 她急忙冲去阿来身边,刺史见状也赶紧跟上。 阿来前襟被药打湿,一股子难闻的药味儿,地上还有一个药碗,碗中还有残留的药液。 顾蓉蓉把碗捡起来,刚一触碰到,空间疯狂预警,这说明,药中有剧毒。 果然来了! 阿来瑟瑟发抖,一边哭一边说:“刚才来个人,我以为他是医馆的,还递给我一碗药让我喝,但我闻着这药有点难闻,觉得肯定很苦,就想一会儿再喝,谁知他见我不喝,就想强行灌我喝,我才觉得不对……” “我吓得大喊大叫,他怕惊动别人,这才逃走了。” 刺史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封锁街道,查找此人!” “另外,把她送到衙门里,派专人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 刺史身后的衙役上前,要押送阿来。 “大人,我陪她一起回,顺便看看那几具尸首。” 刺史皱眉道:“那尸首……形容可怖,不看也罢。” “无妨。” 顾蓉蓉并不在意这些,送阿来回衙门,她腿上有伤走不快,边走还边哭。 “那个人长什么样,看清了吗?” 阿来想了想:“没有看太清,当时并没有在意,只记得……” 她摸摸右脸:“这里好像有一颗豆大的痣。” 顾蓉蓉没多言,那么明显的特征,多半就是假的。 这种案例有很多,凶手会刻意伪装,装出一个明显的特征,让目击者记住,到时候提供上来,破案的人就会以这个特征为基准,反而会忽略其它的,走很大的弯路。 试问,做这种暗杀灭口的事,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应该找相貌普通平常,最不易被人记住的。 谁会找个脸上有明显痣的,能一眼记住的? 说话间到衙门里,阿来对顾蓉蓉行个礼被带走,顾蓉蓉走到停尸房外。 第二百五十六章 查看尸首 顾蓉蓉走进停尸房。 恍惚又回到从前,办疑难的案子去太平间的时候,伙伴们总是调侃她。 “我们蓉蓉最会察言观色,这死人的表情还能不能看得出来?” 她自顾笑笑,走到停尸板前。 这里布置简单,尸首上甚至连块白布都没有盖,几具焦尸陈列。 冷音音、冷顺途、堂老三以及柳平母子和那个叫绣冬的丫环。 单从外表冷眼一瞧,已经认不出认是谁。 不过……这难不倒顾蓉蓉,别的瞧不出,男女和骨龄还是能检测得出。 这边没人注意她,她有刺史大人的特殊照顾,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会对几具尸首做什么。 借着遮掩迅速取了些检测用的,放入空间。 收完再细细观察,薛刺史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蓉蓉正对着焦尸细察的一幕。 脚步微顿,喉咙滚了滚,没想到看似娇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不怕,还凑那么近看。 “世子妃,在看什么?可瞧出什么了?” 顾蓉蓉摇头:“没有,烧成这样,什么也瞧不出来。” 薛刺史叹气:“是啊,还有几个衙役,也在火中丧生,不过不像他们几个这么惨。” “衙役们怎么说,也没人看到是怎么起火的吗?” “说是冷顺途,一直吵嚷说太冷,要取暖,那家伙暴躁,发了疯一样,不给他就嚎叫,抽了几鞭子也不管用,为避免影响其它人,就把火盆给他了。” “大概是打翻了火盆,点着了牢房里的稻草什么的。” 顾蓉蓉认真听着,又问:“没有人来探视过吗?” 薛刺史低声说:“本官也问过,据说是胡府的胡小姐来过,本官已经差人去问。” “这火起得蹊跷,还有那个阿来没死又被人下毒,足以说明问题。” 薛刺史忧心忡忡:“世子妃,事情复杂,尚未查清,你们这一行,不知何时动身?” “说的是下午动身,”顾蓉蓉如实道。 “那恐怕你们暂时走不了,”刺史道,“他们几人若是有罪宣判,哪怕是意外死在狱中,都有说法,但现在不明不白,昨晚与顾文楼还多有不悦,怕是无法简单处理。” 顾蓉蓉早有预料,于她而言早一天晚一天无所谓,她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刺史这来说,他应该也是觉得,与胡蕴城有关,看样子,是想找证据认定胡蕴城。 不过,记得之前冷星赫说过,胡蕴城人缘不错,与刺史的关系也挺好,在这里也算如鱼得水。 刺史能把阮云琪安置在胡家的别院,也能说明对胡蕴城的信任,但现在怎么…… 莫非,是中间发生过什么变故,出现分歧了? 顾蓉蓉心里疑惑,表面不动声色。 “那就听从大人安排,我没意见。” “好,那下官即刻派人去和顾文楼说。” 顾蓉蓉也没再多停留,到医馆找到范差官,两人帮了一阵子忙,场面渐渐稳住,也就离开回住处。 她一回院子,就被老宰辅拦住。 “咱们动身的时间又往后推了,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顾蓉蓉拍拍身上土,“起火的事我也知道了,刚从医馆回来。” 老宰辅不满:“你怎么不叫我?” “乱嘈嘈的,当时去的也匆忙,是范差官告诉的我消息,再说,去了你也帮不上忙,伤得都挺吓人,你看不了。” 老宰辅噎口气,不满意地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老宰辅清清嗓子:“没说什么,就是觉得这火起得奇怪。” 冷知棠搬了小凳出来,顾蓉蓉和大家团团围坐。 顾蓉蓉问:“怎么说,为何奇怪?” 大家一起,各种想法碰撞,很多细节就是这样发现的。 老宰辅正要说,顾蓉蓉又说:“先等下,我进屋拿纸笔,重要发言需要记下。” 老宰辅眉毛一挑,对这种待遇很满意。 冷知棠给大家备茶水点心和瓜子,顾蓉蓉回屋。 她并非只为拿纸笔,还想着趁机赶紧给取回来的东西做个检测。 一一检测上,退出空间,拿纸笔出来,几个人围在一起开小会。 老宰辅说:“这个火,它不是大地动,对吧?也不是呼一下子就来了,是有过程的,由小到大。” “那奇怪就产生了,牢房又不是什么私炮房,就算着火,怎么会着那么大?不但死了犯人,我听说还死了衙役。” 冷星赫正想说话,冷慢慢手拍在他肩膀上。 冷星赫又把话咽回去——对了,他还傻着呢,现在是被脑子被摔坏的傻小子,这种事就不能发表意见了。 老宰辅继续说:“而且,没有一个人能说清,这火究竟是怎么着的,有说的也只是说猜测,估计。” “能把人烧得面目全非,那得是多大火?怎么会那么快,那么迅速地燃烧到那种程度?”席述说。 冷慢慢拧眉重复:“面目全非……” 冷星赫小声说:“一会儿把这事儿告诉娘子,说不定啊,这纵火之人,要的不只是那几个人的命,而是想让他们面目全非?” 老宰辅扫他一眼:“你嘴不苦了?” 冷星赫:“……”不自觉用手摸摸嘴唇,还是有点麻。 老宰辅哼一声,把一块糖推给他。 冷星赫道了谢,糖放嘴里,甜味儿都快尝不出来了。 “别看你病病歪歪的,脑子也傻了,说出的话倒是能抓重点。” 冷知棠不解:“那,老师,为何要面目全非?” 老宰辅闻言,把顾蓉蓉给他的猴脸面具戴上。 “我是谁?” “老师啊!” 老宰辅气道:“我是说,如果你没看到我戴面具,你还会认出我吗?” “当然,”冷知棠笃定。 冷星赫默默翻个白眼:当什么然,你亲哥就在这儿,也没见你认出来。 老宰辅叹气,拿下面具,用面具敲冷知棠脑门一下:“当什么然?我的意思是,人的脸,会有很多信息,如果你不认识我,只有一两面之缘,那我挡住脸,你还能知道我是谁吗?” 冷知棠恍然大悟。 老宰辅看着她,忽然有点后悔,为一顿饭,收这么个笨丫头,但愿不会晚节不保。 到时候提起来,不会记得他做过帝师宰辅,只会说一句“啊,那个笨姑娘的老师呀。” 顾蓉蓉把刚才说的记在纸上:“如果是阴谋,假如这场火有意图,是什么意图?面目全非,用处又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七集 讨论 老宰辅看一眼顾蓉蓉写的字,忍不住皱眉。 “你这字怎么缺胳膊少腿的?” 顾蓉蓉写的是简体字,又用不惯毛笔,所以,这字看上去真是不怎么样。 “字是用来写,用来看的,看得清就行了,没那么多事,”顾蓉蓉岔过去,“商量这事儿,别跑题。” 众人面面相觑,无法回答。 这几个人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本来冷顺途也是难逃一死的命,何必费力去烧他,故意弄得面目全非? 实在说不通。 各自思索半晌,席述说:“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也许真是意外?” 众人看他。 “我只是猜测,猜测。” “关键这几个人也没什么价值啊,”冷知棠托着腮嘀咕,“杀了他们,又没有什么好处,还这么大费周章的。” 老宰辅闻言,低声说:“是不是胡蕴城?想脱罪?” “那直接杀掉死了就完,用毒,用暗器什么不行?为何用这种法子?”冷星赫反问。 老宰辅:“就你脑子快。” “二嫂,你觉得是怎么样的?” “我觉的……”顾蓉蓉拉长声调,众人都看着她。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顾蓉蓉把纸笔一收,“再拿点吃的,我给你们煮个奶茶,每人讲个离奇的故事吧。” 这个提议迅速引起大家的兴趣。 “二嫂,牛乳我知道,茶也知道,奶茶是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等着。” 顾蓉蓉去找小平板车,翻找出昶王送的茶叶,还有一些糖,从空间里找出一个小锅和小泥炉。 拿着东西往回走,遇见冷速速。 “世……世子妃,您这是?” 冷速速经过王妃的一番教导,对顾蓉蓉的态度有所转变。 “要做奶茶,正好,你也去吧,”顾蓉蓉手里的东西塞给他,“拿过去,我去找些牛乳来。” “是。” 冷速速拿上东西进院子,冷慢慢过来接。 一样样放在桌上,冷知棠疑惑:“不是说做奶茶吗?为什么要用炉子和小锅?” 众人摇头。 没多一会儿,顾蓉蓉提着一桶牛乳回来。 冷星赫赶紧上前来帮忙,老宰辅给席述递个眼色,让他过去帮忙。 “你有病就别逞能了,”老宰辅叫冷星赫,“坐下吧,别累着了,到时候脑子更不好恢复。” 冷星赫:没听说累着胳膊腿能把脑子累傻的。 “二嫂,用这个做茶?” “没错,等着。” 顾蓉蓉让冷慢慢把火点着,小锅放小炉子上,放入茶和糖,没多一会儿茶香就飘出来,众人都围着瞧。 炒到差不多,顾蓉蓉把牛乳又放进去,白色牛乳慢慢变了颜色,醇厚香气飘散,混合着茶香,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深吸气。 顾蓉蓉叹道:“可惜没来得及做黑珍珠,有机会做一些。” “黑珍珠是什么?”冷知棠就是一个好奇宝宝。 “一种吃的小球,像小珍珠,放在里面很好吃。” 奶茶成,把茶叶过滤掉,顾蓉蓉分给每人一杯。 老宰辅品一口,眼睛生辉,赞叹不已:“这味道,果然不同凡响,绝佳!” 冷知棠喝得眯着眼睛:“太好喝了,二嫂,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王妃也不吝啬夸赞:“确实好,若是之前的茶会都用这种茶,定叫她们羡慕不已。” 冷星赫捧着热气腾腾的奶茶,心头思绪翻卷:这么好的姑娘,他以前怎么眼瞎没瞧见的?她一定受过许多的苦,才学会这么多本事吧? 冷慢慢只喝说不出话,冷慢慢品品,确实好喝,目光无意中看着那个盛奶茶的木勺。 看一眼,再看一眼。 这木勺……怎么这么眼熟呢? 冷星尘从外面进来,冷知棠赶紧招呼:“大哥,快来尝尝二嫂煮的奶茶!” 冷星尘本来想拒绝,但闻着香气的确不俗,便默不作声过来,任由冷知棠给他盛了一小碗。 “怎么样?好不好喝?”冷知棠眼神期待。 冷星尘点头:“甚好。” “大哥,你干嘛去了?” “出去走走,对了,方才得到消息,今天不走了,”冷星尘看看他们,“你们都知道了?街上的事?” “嗯,刚才我们还讨论来着,”冷知棠给他搬一个小板凳,“大哥,你也坐,二嫂说让我们各讲一个离奇的故事,你读的书多,一定故事也多。” 冷星尘难得笑了笑:“那些都是野史杂谈,当不得真。” “大公子若没事,不妨坐坐,我也想听听你说的,野史杂谈,”顾蓉蓉开口说。 冷星尘颔首:“好吧。” 趁着这个空档,冷速速摸到那只小木勺,小勺不是新的,而是用了有些年头,勺柄端都有些磨损。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轻摸索勺柄背面,有一个用小刀刻的字。 速。 这是他院子里的小木勺。 他喜欢喝汤,慢慢也爱喝,两人在小厨房里经常一起鼓捣,和小凳子一样,为防止弄混,他就在自己的小勺柄上刻了个“速”字。 冷速速内心复杂,没想到有生之前还能见到自己心爱的小勺,这个小勺陪伴了他好多个偷吃夜宵的夜晚。 可为什么,小勺会出现在这里? 世子妃从王府带来的?为什么要带个勺子? 恰在此时,忽听席述说:“我之前在书上也看到个古方,当时就觉得特别惊讶,当然,就是听一听,不必不真。” “什么方,快说呀!” “有人为了益寿延年,竟然吃骨髓,据说可以使骨骼不老。” 冷知棠问:“骨髓怎么吃?” “就用那种特制的小勺。” 冷速速:“……” 他心尖颤抖,看一眼顾蓉蓉,果然是漂亮至极,眉眼和原来没什么区别,但看着就是不一样了。 莫非,顾蓉蓉也用了此法?用来美化容貌?天爷啦! 顾蓉蓉扫一眼冷速速,见他变颜变色,还捏着那个小木勺不放,就知道他一定又在胡思乱想。 “苏菲,”顾蓉蓉叫他,“你在想什么?” 冷速速赶紧收回思绪:“没,没什么。” 这事儿暂时不能说,我得镇定,不能让她瞧出什么,赶紧向世子再禀报一下才是!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故事,不要当真 顾蓉蓉边喝奶茶,边听大家闲聊。 席述讲的,多是什么方子之类,老宰辅说的一听就是胡编乱造,这也不能怪他,出身世家,一辈子就研究朝堂那些事,要说朝廷争斗,皇族勾心斗角,这种事他知道一大堆,可这什么江湖,什么野闻,他就不知道了。 冷知棠更不知道,冷星赫倒知道一些,但现在他是个傻子,不能说。 “苏菲,”顾蓉蓉突然点名,“你说说?你不是说你家有商队,天南海北哪里都去,知道的事一定挺多吧?” 冷速速:“……” 冷知棠兴致勃勃:“说呀。” 冷速速抱着杯子:“好吧。那我就讲一个妖怪的故事,我祖父说,早先去南边的时候,有一种……大鸟,幻化成妖,羽毛很漂亮,你想,都成妖了,能不漂亮的吗?” “它……” 冷速速本想说,妖特别凶残,把村里的人都吃掉了,提醒大家小心,但转念一想,不行,妖都挺聪明的,万一听出来自己是含沙射影呢?一激动一生气,那可不得了。 “它怎么了?”冷知棠追问。 冷速速话锋一转:“它长得漂亮,心也挺好的,不但没有像其它的妖一样伤害人,还经常做好事,利用职务……不,妖的便利,给大家谋取好处。” “哇,”冷知棠赞叹,“真好啊。” 王妃清清嗓子:“人妖虽然生而不同,但都有心,有心就有好坏之分。据说妖需要修炼很多年才能幻化成人形,既是如此,那就应该见过很多人事沧桑,不会轻易作恶才对。” 顾蓉蓉觉得,王妃话里有话。 冷速速若有所思。 “大哥,你讲一个吧,”冷知棠看着冷星尘。 冷星尘略一思索:“好吧。那,我就说一个从书上看来的野闻,不可当真的。” “好。” “据说有个男子与邻家的女子青梅竹马,从小就订下婚事,但后来女子家发生变故,变得落魄,男子家就些动摇,开始给他别谋亲事。” “相亲的女子中有一个叫阿桃的,性子好,女红好,关键是长得有点像邻家女子。这个男子有点心动,但还是心系邻家女子,决心非她不娶,家里扭不过,只好答应。” “新婚之后,男子总觉得妻子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心情很是苦闷,有一天出门散心,路过阿桃家,听说阿桃进山采药,不小心摔死了,山石划破浑身皮肤,没一点好地方,几天后才被人发现,已经瞧不出是谁,要不是身边有阿桃经常戴的香囊,都没人认得她。” “男子回到家,把这事和妻子讲了,发现妻子很平静,越发觉得怪异……” 冷知棠听得起鸡皮疙瘩,又忍不住想听:“后来呢?” “后来?”冷星尘轻笑,“后来书没了。” “啊?” “那是一本残存的旧书,后面没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妻子究竟有什么怪的,阿桃又为什么会死。” 冷星尘把茶盏放下:“我有点累,你们慢慢喝。” 他起身回屋,其它人还在思索他刚才讲的故事。 冷知棠小声问:“二嫂,你觉得,他妻子有什么怪的?” 顾蓉蓉捏着杯子,看冷星尘的房间一眼:“我想,大概他妻子已经不是他妻子了。” “怎么说?”冷知棠小脸泛白。 “死的人~”冷慢慢罕见开口,“才是~” “嗯,应该就是,”顾蓉蓉扫一眼冷速速,“我听说一个故事,要画皮,跟这个差不多。” 顾蓉蓉把画皮的故事讲了,冷知棠惊呼不已,冷速速额角冒冷汗。 恰在此时,范忠过来找顾蓉蓉。 “世子妃,刺史衙门的人来,说有事和您说。” 范忠身后的人上前一步,拱手道:“世子妃,在下是刺史大人派来,向您回禀,胡小姐的确去大牢,但据她说,她只是去怒骂冷音音一通,并没有做别的,但火起确实是在她去过之后,所以大人暂时把她带回衙门。” “但此时大牢乱成一团,也不好收押,就把她和那个幸存的丫环一处看管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安排。 “好,劳烦你跑一趟。” “应该的,若世子妃没有别的吩咐,那卑职就告退了。” “谢过刺史大人。” 其实刺史没必要来和顾蓉蓉说一声,来说,也是出于客气。 送走刺史的人,范忠又回来:“世子妃,这是大家凑的银子,这是帐单,请您过目。” 要采买,很多人银子并不多,顾蓉蓉之前让冷知棠做统计,是想合着一起买,价格好谈,也能多买些。 顾蓉蓉喊冷知棠收下银子,对范忠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家手里都没有钱,吃饭都无法保证,长途跋涉,就更容易生病,若死伤太多,你们也是要担责任的。” “您说得是,”范忠苦笑,“抄家流放,听起来比砍头轻了些,其实也是重罪,流放之地的日子不好过不说,其实很多人连地方都到不了。” “这才是流放最可怕的地方。” 长期劳苦,缺吃少穿,再来一场病,直接就能要命。 顾蓉蓉细想一下:“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我们一路走,一路挣钱?” 范忠一愣:“挣钱?挣什么钱?” 顾蓉蓉请他入座,让冷慢慢盛一杯奶茶给他:“尝尝。” 范忠刚才就闻到了,就是没好意思问。 捧着杯子喝一口,眼睛瞬间亮了:“世子妃,我能不能,带回一杯给我侄儿?” 顾蓉蓉看一眼冷速速,冷速速立即乖觉:“我去请。” 撒腿跑。 “多谢世子妃,这个真是好喝,这是何物?” “奶茶,”顾蓉蓉介绍,“这东西要现做现喝才好,范差官,我们这一路走的路线,是不是早定好的?” “对,没错。”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费点心,每逢到大的镇子或者城池的时候,提前几日告辞我,我准备一下。” “采买?” “不,卖东西。” 范忠一头雾水,顾蓉蓉解释:“大镇子的生意才好做,若需要采买原料,也更方便。” “可万一……” “怕耽误时间是吧?”顾蓉蓉浅笑,“你忘了,我们有马车了。” “胡大人可是答应过,一家一辆马车。” 范忠:“……” 第二百五十九章 傻子会传染 老宰辅听得直晃头。 “那天晚上胡蕴城是被你逼的没办法才同意,现在那几个人都死了,他有恃无恐,怎么还会肯给?” 顾蓉蓉浅笑:“说过的话,就得算数,我这人最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 “他不算,我的有是办法让他算。” “范差官,你就先按这个打算,我说的也只是个想法,还要好好细化,不过,我是必须要这么做的,带领大家过好日子,流放不是苦差,而是赚钱之旅,他们兴致高,你们也轻松不是?” 范忠震惊又觉得莫名激动,从未有人说过这种言论。 “而且,你们也跟着一路辛苦,我不会让你白行方便,生意做成了,各位都有份,到时候我会安排。” 范忠张嘴正要说话,范骠来了,小跑到近前。 “世子妃,叔父,找我什么事?” “你叔父心疼你,有好吃的想着你,”顾蓉蓉递给他一杯奶茶。 范骠咕咚一大口:“这是何物?如此香甜!”又一大口。 老宰辅痛心疾首:牛嚼牡丹! 和范家叔侄商量出个雏形,顾蓉蓉做生意的心更坚定。 回屋找出冷星赫上次给她的地图,这份更加详细,根据路线,琢磨着应该卖点什么。 最好是像奶茶这种好制作,成本低且回本快的,虽说有马车,可以节约路上的时间,但也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说到马车,顾蓉蓉寻思着,得去找胡蕴城一趟,不过,要等到天黑。 正在想,空间传来响动,刚才的测试结果出来了。 顾蓉蓉进入空间,一看到报告中,眸子就微微一缩。 一共六具尸首,冷音音一家,柳平父子,外加一个绣冬,应该有两具女尸才对。 但这报告上显示,一共一具女尸,五具男尸。 这一具,究竟是绣冬,还是冷音音? 顾蓉蓉头脑里掀起风暴,迅速回顾这件事情的前后。 失火,为何一定要用火?因为想让尸首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为什么要面目全非?对幕后之人有什么好处?之前和老宰辅他们讨论到这里就卡住了。 几个流放犯,即便杀了也能周全过去,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现在,顾蓉蓉有答案了。 因为其中一个没死,有人想把她弄走。 身为孤儿,从小就被卖的丫环绣冬,自然是没人替她费这个周章。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冷音音。 即便如此,顾蓉蓉也百思不得其解。 冷音音就是胡蕴城庶出女儿生的孩子,这个女儿还死了,冷音音于他而言,真那么重要吗? 冷音音在成长的这些年中,和胡蕴城见过几次,有多深厚的情感? 胡蕴城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还会冒这种风险,去救冷音音吗? 顾蓉蓉觉得不会。 这其中必有缘由。 “看来,”顾蓉蓉呢喃道,“必须得见胡蕴城一面了。” 刚退出空间,听到后窗外有动静,她微勾唇,假装没听到,过一会儿,又有人敲两下。 “是谁?” 冷星赫推开窗子,露出头来,小声道:“娘子!” 顾蓉蓉似笑非笑:“是你啊,小傻子。什么事?” 冷星赫表情僵了一下:“那个,我还有小秘密告诉你。” 顾蓉蓉走过去:“什么秘密?” 冷星赫问:“能不能让我进去说?” “不行,距离小傻子太近,我也会被传染上,我不想变傻。” 冷星赫:“……” “什么秘密,快说。” 冷星赫抿唇说:“我觉得那几具尸首……” 话没说完,外面有人敲门:“二嫂,范差官求见!” “让他稍等,我马上来。” 顾蓉蓉转头又低声对冷星赫说:“我有要紧事,不和你说了。” 直接关窗。 冷星赫:“我……” 重重吐口气,靠着墙低头站一会儿。 冷慢慢小心翼翼过来:“世子,您~怎么了?” 冷星赫叹气:“不能这么傻下去了。” 冷慢慢道:“可~您才傻了这么~短时间,要是突然好了~世子妃……会起疑吧?” 冷慢慢觉得,世子妃可是聪明得很,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即便是笑着,也似暗隐刀光,能把人心看透。 “唉……”冷星赫后悔不已。 “这件事越来越凶险,动手放火,把人烧死,定是个狠辣之人,”冷星赫低声说,“我现在傻傻的,蓉蓉有什么事也不和我商议,更不会让我同行。” 冷慢慢点头:“谁会~让个傻子同行?拖后腿……” 冷星赫瞪他一眼:“你是来给我扎刀的吧?” “不过,”冷星赫一顿,“你倒是提醒了我,傻子不行,大侠可是行啊。” “什么——大侠?”冷慢慢问。 “一会儿,你找空去和蓉蓉说,就说咱们要辞行。” 冷慢慢瞪大眼睛:“去……” “你听我说,”冷星赫低声,“你就说……” …… 顾蓉蓉拧眉看着范忠带来的报信人,还是之前奉刺史之命来的那个。 “事发突然,外面看守的人的确没有发现,发现的时候已然如此,都听说只看到个影子一晃就没了。” “人现在怎么样?” “伤在头部,已然昏迷不醒,请了几个大夫看,怕是……无力回天。” 顾蓉蓉略一思索:“我去看看。” “她不是我们队伍里的人,不知道合不合规矩?能看否?” 范忠道:“不能能否行个方便?我陪同世子妃去,快去快回。” “应该可以,”刺史府的人说,“大人让小人来禀报世子妃时交待,让小人听世子妃吩咐。” “如此,就带路吧。” 顾蓉蓉和范忠一起去刺史府。 老宰辅从院子里出来:“干什么去?我能一起吗?” “去刺史府,见见刺史大人。” 老宰辅停住脚步:“啊,那早去早回。” 刺史府。 顾蓉蓉没想到,再见胡晓,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胡晓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头上刺着银针,颤颤微微。 阿来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吓得轻轻颤抖,看到顾蓉蓉来,像是找到害怕委屈发泄口,立时迎上来。 还没说话,眼泪就流出来。 第二百六十章 送尸首 顾蓉蓉看到哭泣不止的阿来,也不催促,耐着性子等。 阿来哭了半晌,这才勉强止住,抽泣着说:“小姐到这里来很不高兴,说头疼没精神,让奴婢准备参茶给她喝。可奴婢……在哪里如何找得到参茶?就想向衙役大哥们借些茶叶。” “孰料,就去找茶叶的功夫,小姐就出事了。” 她说着,又哭起来:“都怪我,如果当时陪着小姐就好了。” 胡晓是胡夫人的女儿,阿来虽然没有伺候过胡晓,但因是胡夫人把她指给柳平,因此,她对胡夫人还是很感激,对胡晓也尊敬忠心。 顾蓉蓉听她哭诉自责一番,和报信人的信息汇拢对比,大概理清来龙去脉。 “好了,别哭了,这是意外,怪不到你头上。你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我就没有看到人,还是听衙役大哥说,似是一道影子一掠,”阿来泪珠滚滚,“您说,那个人是不是来杀我,误把小姐当成我了?” 原来她是这样想,难怪会哭得这么伤心。 顾蓉蓉略一思索:“不至于,你和胡晓外表不像,衣服也不像,现在又不是黑灯瞎火的午夜,应该不会认错。” 听到她这样说,阿来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那小姐她……” 顾蓉蓉没说话,回身去问大夫,大夫摇头,现在针灸,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勉强拖住一口气而已。 “其它人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病人呆一会儿。” 大夫巴不得赶紧走,急忙告辞。 范忠和刺史府的人以及阿来都等在外面。 顾蓉蓉到床边,打量胡晓。 …… 半刻钟后。 顾蓉蓉从屋里出来,阿来还在抽抽答答地哭,范忠在一旁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刺史府的人已经退走去办其它的差事。 “世子妃,她怎么样?”范忠问。 “死了,伤势太重,能熬这么久已经是难得,”顾蓉蓉语气沉重,“你在这儿守一下,我去和刺史大人说一声。” “是。” 顾蓉蓉看阿来:“你也别哭了,她的死不关你的事,不必自责。” “是。” 薛刺史正焦头烂额,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两年还从未如此忙乱过。 听说顾蓉蓉求见,又不能怠慢,赶紧请进来。 顾蓉蓉开门见山道:“大人,胡晓的事,我想和您商议一下。” “世子妃见笑了,本官治下,接二连三地出事,实在惭愧。世子妃以为,那个凶手,是否冲着丫环去的?胡晓刚刚被带来,还什么都没说,谁会追到这里来要她的命?” 他这想法倒是和阿来一样。 “胡晓死了,凶手还没抓到,一切未可知,”顾蓉蓉叹气,“我想和大人商议的就是能否把胡晓的尸首带回胡家去?” “死了?”刺史一愣,转念想又在情理之中。 方才手下已经禀报过,只是早晚的事。 “好吧,也该送回去。”薛刺史点头答应。 他与胡蕴城目前还没有彻底撕破脸,人家家里毕竟死了人,胡晓到底姓胡,要是连尸首也不送回去,那恐怕是要结下仇的。 薛刺史为官多年,最出名的本事就是玲珑,断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出差错。 “下官派人……” “不必了,”顾蓉蓉说,“大人事务繁忙,人手本就不够用,正好我与范差官一同来的,就由我们俩去吧。” 薛刺史一愣:“这……世子妃,并非是下官信不过您,而是这实在不算好事,若是喜事送信的人自然沾喜气儿,可现在这……下官怕胡府的人届时悲伤过度,也许会对您不敬。” “无妨,悲痛之下,在所难免,我不会介意。” “这,世子妃,此事本不该您承担什么,何必如此?胡家人的作派您看到了,若是太过分……” “刺史大人放心,”顾蓉蓉轻笑打断,“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见她笃定,确实是要去,刺史也只好不再多劝,吩咐两人陪同,和她与范忠起,带上胡晓的尸首去胡家。 街上人来人往依旧多,大牢失火,需要进展的事情太多,刺史府的两名差役,不知怎么就被人群冲散,一转眼的功夫,顾蓉蓉和范忠就不见了。 两人赶紧寻找。 他们一路找到胡府门前,都没见到人影,等了片刻也不见人来,等得熬不住,正想返程再去找找,这才看到顾蓉蓉和范忠来了。 范忠笑道:“抱歉,人多,我们路又不熟,走岔了,绕了好几个弯路才过来。” 差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头,前去叫胡府的门。 不出顾蓉蓉所料,一听说胡晓被抬回来,还是尸首,胡府上下就乱了套,老夫人和胡夫人直接晕过去好几回,胡蕴城也赶了来,看到胡晓的尸首惊痛交加。 “世子妃,这!我孙女怎么会这样?” 胡蕴城被刺史勒令在府里不得出去,他索性就在书房的院子里呆着,除了送饭,也不许别人进去,不让人说话,因此,他对其它事不知情。 顾蓉蓉看着他道:“胡大人,胡晓为何被带走,你不知道吗?” “我如何会得知?今日一直都奉刺史之命,在院中思过!” 他说得忿恨激昂,不见半点心虚,顾蓉蓉心说若不是他演技太好,就是真的不知。 “那就让府里其它人说吧,告辞。” 顾蓉蓉转身就走,胡蕴城怒喝一声要拦,范忠横刀一挡:“胡大人,我们只是不忍胡小姐尸首不得归家,特意护送回来,她的死与我们无关,您可别迁怒错了对象。” 胡蕴城还想说,刺史府两名差役也上前说话。 胡蕴城隐忍半晌:“送客!” 顾蓉蓉也不恼,来之前就做好准备要被说几句,因此并不在意,带着范忠离开。 差役回去复命,顾蓉蓉和范忠往住处走,两人挑着没人的小胡同走,半点没有迷路不熟悉的样子。 范忠也纳闷,顾蓉蓉也是初到这里,怎么会如此熟悉。 但让他更紧张不解的,是另外一件事:“世子妃,这样做,不会不妥吧?” 顾蓉蓉语气笃定:“你且放心,此事你不必管,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能再当傻子了 顾蓉蓉回到住处,还没进院子,就看到冷慢慢在院门口转来转去。 “有事儿?” 冷慢慢上前道:“世子妃~我们~要走了。” 顾蓉蓉一愣:“走?去哪?” 冷慢慢说:“世子的头坏掉了,我刚收到暗卫的信,说是董军医过来了,他医术好,专治头~” 顾蓉蓉听得着急,猜测着他的意思:“所以,你想带世子过去看看?” 冷慢慢赶紧点头。 顾蓉蓉略一思索:“你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冷慢慢赶紧摆手:“不~不是的~我是……” 顾蓉蓉无奈叹气:“行吧,那你去。” “谢~世子妃。” 本来想逗逗他,但看他脸红脖子粗的劲儿,还是算了。 顾蓉蓉回院子,见冷慢慢进屋里向冷星赫汇报去,她也没多问,直接回屋。 冷星赫在窗户边,从缝隙里看,见顾蓉蓉回屋了,这才示意冷慢慢继续说。 “她同意了?” 冷慢慢点头。 冷星赫心里又有点酸溜溜的,同意得这么爽快,一点也没有不舍吗? 行吧,不管怎么说,他是不想当这个傻子了,得赶紧想其它的对策。 他这几日感觉到顾蓉蓉对他的态度,虽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但知道得赶紧往回拉一拉。 但他现在一时失策,把自己给“弄傻”了,一个傻子没法再往回拉,只好另想办法。 “收拾东西,走!” 冷星赫把心一横。 顾蓉蓉回屋,意识进入空间,把事情快速顺一顺。 自从冷音音入狱,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都透着诡异,表面看着顺情顺理,但总觉得暗藏汹涌。 顾蓉蓉提醒自己不要急,反正,很快就会有分晓。 正在寻思,外面传来说话声,退出空间,就听老宰辅在说话。 “小傻子,要去哪啊?” “我们~要~先走一步~”冷慢慢说。 “为何?”老宰辅高兴之余又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你的病没好还傻了,不该留下来治病吗?” “我们~去别处~治。” 老宰辅和席述对视一眼,席述把他的大点心盒子拿出来。 老宰辅眼睛一瞪,咬着牙小声说:“桌子上的点心纸包,你把盒子拿出来干什么?都送人啊!败家!” 席述又把盒子拿回去,把桌子上的半包点心拿出来。 老宰辅接过,依依不舍地给冷星赫:“这个给你路上吃,拿着,别客气。咱们这一别,都不知道何时会再相见,真是让人伤感。” 冷星赫:“……”要不你去照照镜子,你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不过,不要紧,我很快回来的! “告辞!” 冷星赫带着冷慢慢走了。 王妃和冷知棠没在,冷星尘的房间门关着,冷星赫觉得,他现在是个傻子,不告别也正常。 顾蓉蓉在冷星赫回首看过来的时候,侧身避到窗帘后。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好端端的,走什么? 莫不是……别处发生了什么事? 顾蓉蓉转念一想,罢了,走了也好,省得阮云琪发现他,到时候会起冲突。 天近傍晚,王妃和冷知棠回来,两人买了些东西,按照单子上采购,冷知棠没掌过家,有王妃在一旁指点,办起来也快些。 回来听说冷星赫走了,王妃纳闷,冷知棠短暂伤感一下,迅速恢复。 这样也好,省得他总围着二嫂转。 收拾东西做晚膳,吃过不久,顾蓉蓉就说要休息,独自进了屋。 进入空间,等了半个时辰左右,退出来换了身衣服,从后窗出去,直奔胡府。 今天那一个照面,连试探就算不上,今天晚上才是真正的交锋。 再到胡府,胡府已经搭起灵感,前厅一片素白,但因为胡晓是未出阁的女儿,因此不能大办,来祭奠的人也不多。 这会儿时间不算晚,前厅守着的丫环家丁都有。 顾蓉蓉在灵堂掠几眼,转身去找胡蕴城。 胡蕴城独坐在书房,他已经知道胡晓为什么被带走,脸色阴郁地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确不怎么喜欢胡晓,觉得这个孙女太像自己的妻子,强势,咄咄逼人,还不看场合,肆意而为,一旦性子疯开,什么都不顾。 这次若非她们祖孙俩闹,何至于此? 但,胡晓死了,总归是他的孙女,这会儿人不在了,反倒想起很胡晓小时候的事情来。 也曾是个可爱的,圆滚滚的小娃娃,奋力想爬上他的腿,含糊不清地叫着“祖父”。 可现在,还没嫁人,人就没了。 胡蕴城手按着眉心,闭着眼睛感觉万分疲倦,忽听门轻轻一响,有人走进来。 他没抬头睁眼,不悦道:“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胡大人,来聊几句。” 胡蕴城猛地睁开眼,抬头看她:“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们胡家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怎么不能进来?”顾蓉蓉在他对面坐下,“胡大人,我来是想和你谈个交易。” 胡蕴城不由自主提高警惕,他现在再不敢轻视顾蓉蓉,更不会把她当成个小丫头看待。 “交易?”胡蕴城张开双臂,“你看看我,现在和坐牢无异,还有什么值得你来交易的?” “有啊,”顾蓉蓉似笑非笑,“你失去的那点财物算什么?人还在,以胡大人的能力,钱嫌回来,迟早的事。” 胡蕴城神情僵住:“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蓉蓉手指轻叩桌面,把两页东西点在指尖下,推到胡蕴城面前。 这个动作,强势又霸道,极俱压迫感。 胡蕴城呼吸放浅,拿起纸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你……这东西从何而来?” “从哪来的不重要,胡大人只要认准,这东西是真是假就行,到时候可别说,这是别人模仿你的笔迹写出来的帐本。” “到时候?什么时候?”胡蕴城敏锐抓住关键。 “当然是你不同意交易,我们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顾蓉蓉毫不避讳,“当然,我不希望那个时候。” “想必,胡大人也不希望吧?” 胡蕴城呼吸微窒:“你想要什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答应我的都忘了? 顾蓉蓉漫不经心地笑笑。 “关于冷音音的事。” “音音?”胡蕴城短促笑一声,声音里不免含了怨气,“世子妃这话,倒让我听不懂,音音被带入大牢,现在还没有出来,这其中世子妃您起了什么作用,还用我说吗?” 顾蓉蓉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眉眼含怒,不像作假。 “胡大人是不知,还是在这儿和我装糊涂?” 胡蕴城疑惑:“什么意思?” “冷音音死了。” 顾蓉蓉直接抛出重磅,目光锁定胡蕴城。 胡蕴城眼睛微睁,瞳孔猛得放大,的确是惊讶。 如果是演戏,演技也未免太好。 胡蕴城错愕半晌:“死了?为何?在牢中受刑不过?” 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 “牢中失火,死伤人众多,包括冷音音在内,和她一同关起来的,冷顺途父子,以及柳平父子,都死了。” 胡蕴城豁然站起,又扶住头,声音沙哑似从胸腔挤出:“这!怎么可能?” “大牢那种地方,不说看守的人众多,就算一时发现不了,阴冷潮湿的环境中,如何会引发那么大火?” 胡蕴城反问,气息急促,脸色惨白。 相比他的激动,顾蓉蓉冷静得多。 “我也这么认为,但,事实如此,”顾蓉蓉平静道,“冷音音他们身陷换囚风波,而这风波的主使是你,若他们在,你自然也难逃干系。” 胡蕴城恍然大悟:“说来说去,你是怀疑我?怀疑我杀了他们灭口?” “胡晓为何被抓走?胡家人没有告诉你吗?” 胡蕴城一怔:“只说是刺史下令,带去询问情况,没说其它。” “她去过牢中,在失火之前,唯一一个去过大牢的,所以,她是嫌疑人。” 胡蕴城脸上血色再褪:“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让晓儿去大牢。” 他一顿,咬牙道:“一定是那个妒妇!晓儿自幼和她亲,特别听她的话,定然是音音被抓,她过去奚落嘲笑一番。至于说灭口,我不会,晓儿也不会。” 他说得斩钉截铁,顾蓉蓉平静注视,从他的细微表情上看,他所言非虚。 如果是真,他连冷音音的死讯都不知道,就更不知道死的是个假的。 顾蓉蓉注视他半晌:“你掌管闵州税收民生,可曾与什么人结过怨?” “那自然是不少,”胡蕴城倒也坦荡,“起码那些商户,表面上看尊敬我对我客气,其实暗地里恨我的人可不少。” 顾蓉蓉心尖微动:“你可曾听说过金缕阁?” 胡蕴城拧眉思索:“金缕阁?没有,金缕衣倒是听说过,闵州也没有叫金缕阁的铺子。” 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顾蓉蓉心中了然,转移话题:“胡大人,答应我们的,什么时候兑现?” 胡蕴城莫名其妙:“兑现什么?” “胡大人这话问的,莫不是把之前答应我的事,都忘干净了?” 胡蕴城拧眉,思索一下才回想起来。 当时乱糟糟的,还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又被禁足在府,怎么会还记得那些。 “你是说,马车的事?” “不然呢?”顾蓉蓉笑眯眯,“这于你是小事,对我们而言可是大事。” “我……” “胡大人出手阔绰,给顾文楼一给就是千两,您可别说没钱。” 胡蕴城憋一口气。 “你是没钱,那我就拿这账本好好算算,看看钱都去哪了?” 胡蕴城牙咬得更紧。 顾蓉蓉知道,胡蕴城为官多年,绝不只这点家底,其它的地方一定还有宅子,还有财物。 别的不说,像城外庄园什么的,那些收成就少不了。 粮食什么时候都不嫌多,什么时候都是底气。 到岭南之后,现在的土地情况什么样她也不清楚,万一一时不好开垦,种不出好粮呢? 这么多人过去,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胡蕴城不想答应,他实在太生气,屡屡栽在顾蓉蓉手里,一点没有算计成,反而搭上这么多东西,还被禁足。 这都叫什么事儿!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由不得他了。 “好,我会想办法凑一凑,不过,我现在被禁足,多有不便,不知世子妃能否向刺史说说情?” “你和刺史大人多年的上下级,还需要我说情?”顾蓉蓉似笑非知,“单是你别苑给他养外室,这个情分就足够吧?” 胡蕴城脸色微变:“你知道了?” “同住一处,要想知道很难吗?” 胡蕴城忿恨,重重吐口气。 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好捂住,当初就怕节外生枝,想让他们住别处,可不知刺史从哪知道的消息,就说让住在那里。 他不得其解,却又无法违抗。 胡蕴城忿忿,顾蓉蓉心里却疑惑。 看来,胡蕴城只是提供了一个住所,阮云琪和薛刺史之间的真正关系,他也不清楚,也和她最初一样,以为阮云琪是刺史养的外室。 胡蕴城对刺史也很不满,这些年唯命是从不说,暗地里也出过不少力,怎么到了事情上,也没有偏向他。 顾蓉蓉看看时辰,忽而笑笑:“胡大人,我送你一件礼物,你定会觉得,那些马车银子,实在花得值。” “礼物?”胡蕴城心生警惕,实在不相信顾蓉蓉会给她什么好东西。 “没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胡蕴城心说,你不给我惊吓我就千恩万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听外面似有尖叫声。 这声听着距离并不算太近,但此时夜深人静,听得实在清晰又突兀,胡蕴城当即就心里一激凌。 顾蓉蓉眉梢微挑,笑容不达眼底。 “礼物来了。” 胡蕴城起身到窗口,往外瞧,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心里预感不妙,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否则顾蓉蓉也不会专门说。 他回头,想问顾蓉蓉究竟是什么,这时才发现,顾蓉蓉不见了。 什么时候走的?这就走了? 胡蕴城一口气哽在喉咙,也顾不得再多想,立即叫上小厮,往出事地点奔去。 刚出院门口,迎面碰见个家丁。 “大人,不好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换个马甲再战 胡蕴城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心头顿时火起,甩手给家丁一个耳光。 “不好了,不好了,你家大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好了!” “你不是在守灵堂吗?跑过来干什么?” 家丁穿着白,腰间扎着带子,是守灵堂的家丁才会有的装束。 “小人说的,就是灵堂之事!” …… 顾蓉蓉先一步到灵堂。 她早就预计到灵堂会出事,只是时间比预计得要早一些。 此时灵堂已经乱了套,守灵的家丁和丫环四散奔逃,尖叫着抱头鼠窜,胆子小的早已经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胡夫人,就是胡晓的母亲,闻讯而来,她的头发都已散了,明显是已经歇下,此时也没来得及梳,衣服上衣扣子还系错了一下,可见来得匆忙。 她眼睛都哭得红肿,脸色憔悴,踉跄到灵堂,根本顾不得害怕,冲着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叫道:“我的女儿!” 胡晓从棺材里坐起来,一脸茫然,呆呆的也不说话。 胡夫人奔过去,伸手要扶她,胡晓扭头看她,不声不响。 胡夫人声音颤抖:“女儿,我是母亲,来,母亲扶你出来。” 胡晓没说话,但伸出手,木然被胡夫人扶出棺材。 触手是温热的,是个活人。 胡夫人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胡晓,痛哭不已。 老夫人也赶来,看到孙女又活了,高兴得很,当即下令,把灵堂撤掉。 胡夫人道:“母亲,我看晓儿这样,好像……神智还不太清楚,这……” “是有些,来送她的人不是说了,是伤在头部,或者伤未好,还没有恢复,等过段时间伤好了,自然也就好了。” 胡夫人听了也有理,没有什么比女儿还活着更好了。 正要扶着胡晓走,旁边地上的小丫环哆嗦道:“老夫人,刚……刚才……” “刚才怎么了?”老夫人疑惑问。 “刚才有个黑衣人,在小姐的棺木前不知道干了什么,小姐才醒的。” 胡夫人赶紧问:“有此事?那人呢?” “跑了。” 胡夫人和老夫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道:“此事定有蹊跷,或许是害死晓儿的凶手,回来试探晓儿是否真死。” 胡夫人脸色微变:“母亲,那现在他们知道,晓儿无事,那会不会还来……” 老夫人也拿不准,正思索,胡蕴城到了。 顾蓉蓉在暗影处看着,胡蕴城到近前,看到“死而复生”的胡晓,也很惊讶。 “晓儿,你没事吧?” 老夫人哼道:“怎么会没事?方才还有人想刺杀我们晓儿。” 胡蕴城的心思都在胡晓身上,脑海中还回响着顾蓉蓉那句“给你送个礼物”,压根本没理会老夫人。 他推开老夫人,打量胡晓。 “晓儿,感觉怎么样?” 胡晓不说话,只定定看着他。 “晓儿?” 胡蕴城略有点心急:“晓儿,祖父问你,谁让你去大牢的?音音……” 话没说完,老夫人就怒道:“你怎么回事?晓儿这样你还只关心那个小贱人,她的命是宝,我们晓儿就是草吗?” 胡蕴城早就按捺不住,火气瞬间迸发,反手给她一个耳光。 “闭嘴!” “你居然打我?”老夫人不可置信。 夫妻多年,虽然经常绊嘴,但正妻的体面她还是有的,动手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早就想打你了!”胡蕴城怒吼,“你看看,家妻不贤,就是这副样子,要不是因为你,家里会变成这样吗?我会被禁足吗?” “晓儿变成这样,是谁的错!你不让她去大牢,她会被抓吗?会被害吗?整天骂别人贱,那也是我胡蕴城的骨血,身为正妻主母,容不得庶女及其子女,你还当什么主母!”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 老夫人捂着脸,简直惊呆了。 胡蕴城发泄一通,却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气呼呼又往回走。 顾蓉蓉没跟上,和胡蕴城的谈话已经结束,她今天晚上来就找胡蕴城的目的就两个。 一是试探冷音音之是否与他有关; 二是要马车和银子。 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必再找他。 灵堂上其它的人都噤声,努力低头干活,不敢发现动静,以免引火烧身。 老夫人被打,还被他们瞧见了,这可不是好事。 胡夫人都小心翼翼:“母亲,我扶您回去吧。” 老夫人铁青着脸:“你扶我干什么?还是照顾晓儿吧,实在不行给她请个郎中,早点康复!” 胡夫人小心答“是。” 老夫人离去,胡老夫带着胡晓回胡晓的院子。 顾蓉蓉正要跟上,忽然感觉身后有人。 一手握着刀柄,猛地转身回头。 果然有一人正在她身后,脸上戴着面具,正看着她。 顾蓉蓉:“……” “金麦郎?你怎么在这里?” 顾蓉蓉差点气笑。 闹了半天,冷星赫急匆匆地走,是觉得傻子演不下去了,离开换了装,又扮成大侠来找她。 “我来闵州办事,听说有支流放的队伍在此,就猜测可能是你们,打听说你们住在胡家,所以我就来找找看。” “找了半天没有,正打算放弃离开,看到这边有人像你,特意过来看瞧瞧。” 顾蓉蓉心说,这套说辞,如果我不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说不定就真信了。 “我们不住在这里,是住胡家别院,巧了,我今天晚上来,也是来办事的。” 冷星赫问:“办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顾蓉蓉看着他脸上的面具,也不揭穿:“你还戴着面具呢?” “你想让我摘下来?” 顾蓉蓉道:“这个随你。” 她转身走:“我得去办事。” “我帮你,”冷星赫赶紧追上。 “你要去哪?” “找胡晓。” “胡蕴城的孙女?” 顾蓉蓉轻笑:“你知道得挺多呀。” “我这个身份,总归和官处处不来,来之前肯定要把这里的官员什么的都打听清楚,才能确保安全。” 说得真的一样。 顾蓉蓉笑笑,对他拱拱手:“大侠思虑周全,佩服佩服。” 冷星赫有点心虚,岔开话题:“你找胡晓做什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 布局以待 顾蓉蓉一边走,一边打量冷星赫。 “说来话长,大侠不必多问,到时候就知道。” “大侠看上去精神不错,最近去哪里忙了?” “就,去寻了个朋友,”冷星赫清清嗓子,“你这边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顾蓉蓉叹气,“否则我也不会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这里了。” 冷星赫点头:“确实辛苦。” 顾蓉蓉忽然停住脚步:“大侠,你那缺人手吗?要不我去跟你跑江湖吧?” 冷星赫一噎,顾蓉蓉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到他眼中瞳孔放大。 顾蓉蓉暗自好笑:该,吓死你。 “我……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 “哦,大侠怕我拖累你。” “不是。” “那是同意了?” “也不是……”冷星赫脑门有点冒汗。 这个问题,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对。 他心疼顾蓉蓉,不想让她辛苦,也觉得愧疚,但也不能抛下一切只带着她走。 而且,顾蓉蓉为什么这么说?是对他这个夫君失去信心,不想再和他一起了吗? “你是世子妃,与我一起,怕是世子会不悦吧?”他试探道。 顾蓉蓉暗自好笑,知道他心里的猜测纠结,故意拉长声调:“他啊……” 冷星赫赶紧仔细等着听,她却不说了。 “他怎么了?”冷星赫忍不住问。 “说来话长,不说他了。” 又是这个说辞,怎么就说来话长了?冷星赫抓狂。 说话间到胡晓的院子。 胡夫人还没走,又是哭又是拉着手心疼不已,但胡晓始终一言未发。 胡夫人无奈,想着今天太晚,好多人又知道府里给胡晓办丧事,要是这会儿去请大夫,也许会把人家大夫吓着,没人敢来。 只好等明天再说,万一明天就好了呢。 胡夫人安抚一番,又叮嘱丫环们小心伺候,转身离去。 丫环们其实也怕,都吓得半死,谁也不太敢上前伺候。 好在胡晓也没像平时一样,命令她们做这做那,吩咐个不停。 胡晓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又娇又骄,对她们这些丫环也不好,发起脾气来也是打骂。 下面的丫环都怕她,能说贴己话的也没有。 胡晓摆摆手,示意丫环们都下去,丫环们松口气,鱼贯而出,彼此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各自回房间休息。 她们住在厢房,留下一个守夜的,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灯也陆续灭去,院子里漆黑一片。 夜风过,再加上方才胡晓“死而复生”,院子里有些阴森,所有人都缩在屋里,缩进被子里,不敢多发出一点声音。 这就更方便了顾蓉蓉。 顾蓉蓉也没走后窗,到门外往里看,守夜的丫环也躺在床上,睡没睡着不知道,反正只露出个头顶。 冷星赫拍拍顾蓉蓉肩膀,递给她一粒小药丸。 顾蓉蓉笑笑没接,手放唇边,“呜呜”学了两声鸟叫。 冷星赫惊讶,没想到她学的还挺像。 更惊讶的还在后头,里屋的胡晓慢慢出来了,冷星赫眸子微缩。 之前在灵堂上的事他也看见了,只不过和顾蓉蓉不是同一个角度,那时候他还没有发现顾蓉蓉。 他当时也吓一跳,亲眼看到一道影子一闪,紧接着胡晓就从棺材里坐起来。 诈尸之事他经常听说,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现在不但诈了,还在走动,让他心头直冒冷气,手也不自觉扶住剑柄。 屋里的胡晓走路轻无声音,走到守夜的丫环前,丫环蒙着头根本没有发现。 冷星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胡晓手指一弹,在丫环头顶弹开点薄雾,不过片刻,丫环的呼吸声变得深长起来。 冷星赫正纳闷,胡晓朝门口这边走来,他心惊,想护着顾蓉蓉,顾蓉蓉已经先一步推开门。 胡晓开口,语气掩饰不住的欣喜:“世子妃!” 冷星赫怔住,转而就明白过来。 这哪是什么胡晓,而是冷妙妙。 冷星赫暗自好笑,笑自己脑子生,竟然没想到,冷妙妙一直暗中跟随,顾蓉蓉联系上她,一点也不奇怪。 而且,冷妙妙这丫头,对顾蓉蓉可是崇拜得很。 顾蓉蓉闪身进屋:“大侠,一起还是在外面望风?” 冷星赫当然愿意跟着,但也知道望风比较合适,点头道:“我望风,你们去谈。” 冷妙妙看冷星赫一眼,就被顾蓉蓉拉进屋。 “世子妃,您所料不错,的确有人来了,”冷妙妙兴奋赞叹,“我按您的吩咐,刚开始没有反应,就是装死,我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来偷什么东西的,就是来偷尸首的。” 顾蓉蓉点头:“还有呢?” “哦,她是个女子。” 顾蓉蓉问:“如何确定?” 顾蓉蓉虽然当时离得远,但也看得出来,来人一身黑衣,而且脸上戴了面具,不是简单的黑布蒙脸。 身量确实不高,但男子矮得也不少,而且她的招式凌厉,不像女子会习用的招术。 “她当时要把我弄走,按您的吩咐,确定她的真实意图之后,我就开始还击,我藏了暗器,打中了她,她低呼一声,那声音就是个女子。” “伤在何处?” “右肩膀,”冷妙妙语气笃定,“那暗器上,我还用了毒。” 顾蓉蓉眉开眼笑:“做得好,妙妙聪明。” 冷妙妙得了夸赞,很开心:“是世子妃安排得好。” 顾蓉蓉见到胡晓的时候,胡晓还有一口气,只要人没死,顾蓉蓉就能救。 她把大夫什么的都打发走,就是为了用修复能力救治胡晓。 虽说修复能力不能常用,和胡晓也没有必救的交情,胡晓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怎么说呢,罪不至死。 更何况,顾蓉蓉救活她,才能知道害她的人是谁。 这是一条捷径,若是自己去查,还指不定要查多少,排查多少人。 顾蓉蓉在决定救胡晓的时候,心里就确定好了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方案。 她和范忠带胡晓的尸首回府,避开薛刺史的手下,说是走错路迷路才晚到,实际上,是找来了冷妙妙。 第二百六十五章 自己吃自己的醋 冷妙妙是易容高手,自从上回易容成顾蓉蓉的模样,替代她几天之后,还没有大展身手过。 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随,这一次,算是派上大用场。 顾蓉蓉觉得,冷妙妙比冷速速可爱多了。 一听说让她扮胡晓,冷妙妙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也幸好胡晓的伤在头部,没有其它的刀剑伤,这一点省时省力不用化妆作假。 但胡晓虽然保住了命,总归伤势不轻,而且在头部,一时半会儿理不了,冷妙妙也没听说胡晓说话,不知道她的声音,干脆,顾蓉蓉就告诉她,直接装傻,不说话。 冷妙妙装得还挺像,直接把所有人都骗过,还引来那个黑衣人。 “世子妃,接下来呢?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顾蓉蓉略一思索:“留明天一日,若是没有异动,我来通知你离开。” “你放心,我会找人保护你。” 冷妙妙浅笑:“世子妃放心,如果来的人都是今天晚上那个人的身手,我不惧他们。” “还是小心为上,”顾蓉蓉提醒,“她们是什么人,我现在一无所知,今天晚上吃了亏,若是再来更厉害的人,难保不会伤到你。” 冷妙妙犹豫:“可是,世子妃也同样处在危险中,若是给我派了人手,那您那边……” “放心,我自有安排。” 把冷妙妙安排好,顾蓉蓉到门外。 冷星赫耳力超群,这会儿又静,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自觉勾起嘴角,暗自好笑:顾蓉蓉这小脑瓜究竟是怎么长的?如果灵敏,主意一套一套的。 正琢磨,见她出来。 “办好了?” 顾蓉蓉却没有预想的开心,冷星赫问:“怎么了?” “大侠,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顾蓉蓉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像映着天上的星光,闪着冷星赫心头发紧。 “您帮我照顾一下妙妙,她是我找来的,我不想让她受伤,现在敌在暗,我在明,黑衣人受伤吃亏,没准还会再来。” 冷星赫:“……” 让他留下,保护冷妙妙? “怎么,大侠不愿意?” “不是,”冷星赫哪能承认,“我是在想,你那边也很危险,不能马虎。不如这样吧,我还有两个同伴,正好也来了闵州,我请他们帮帮忙?” 顾蓉蓉诧异:“你不是说你独来独往惯了吗?” 冷星赫:“……” 确实是刚才说过的话。 “是认识的朋友,刚巧遇见。” 顾蓉蓉摇头:“还是算了,我和他们又不熟,而且此事隐秘,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还是比较相信你。” 她眸子灿若星辰,最后一句似有蛊惑,让冷星赫鬼使神差,无法拒绝。 “好,我答应你。” 顾蓉蓉眉眼微弯,眼中闪过狡黠。 “多谢,那我先告辞了,以免家里人等得着急。” 冷星赫暗暗在心里说:我也是你的家人! 顾蓉蓉转身走了,留下冷星赫在夜风中。 冷妙妙在门里中听得清楚,清清嗓子小心翼翼拉开房门,用小气声儿说:“世子,让您来保护属下,实在辛苦您了。” 冷星赫回头看她,冷妙妙头又往回缩了缩:“那什么,那要不您去休息,属下来守夜?” “还是算了,若是蓉蓉回来,万一被她瞧见,更说不清楚,”冷星赫淡淡说,“你回屋去,好好睡。” 冷妙妙忍住笑:“是。” 关上房门,回房间倒床上,蒙着被子闷笑。 跟世子这么多年,世子妃是第一个能把世子治得无言无奈的人。 她太喜欢世子妃了! 顾蓉蓉刚走不久,冷慢慢也来了。 “世子,属下在这儿守着吧,您去歇着。” “不行,蓉蓉说了让我在这儿守,我就得守。” 冷慢慢叹气:“您要是早听世子妃的话,那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看到冷星赫投过来的眼神,冷慢慢又把话咽回去。 冷星赫心里感觉复杂。 原本顾蓉蓉说,要随他一起去闯江湖,他惊愕又不怎么高兴,但现在顾蓉蓉又说让他给冷妙妙守夜,他心里又有点小窃喜。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冷星赫,是肯定不会让他为冷妙妙守夜的,现在让“大侠”守,是不是代表,也不是那么在意大侠的。 冷慢慢见他杵着一言不发,压根没想到,自家世子爷陷入自己吃自己醋的怪圈里。 顾蓉蓉心情不错,回到住处,今天晚上算是有个突破,那人中了毒,冷妙妙的毒可不是随便什么药都能解的。 黑衣人要想痊愈,一定得去医馆。 只要盯住医馆,就能找到人。 顾蓉蓉回想今天晚上的事,先是胡蕴城,之前她怀疑胡蕴城,是因为胡蕴城嫌弃最大,杀掉冷音音他们几人之后,受益最多。 但现在,冷音音没死,那这个假想也就不成立。 胡蕴城已经在替换流放犯这一点上吃了亏,被禁足府中,以他的精明,应该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吃亏两次,不会用一场火,烧死那么多人,只为替走冷音音。 再者,他被禁足,怎么施展安排? 还有顾蓉蓉去问他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冷音音已死,当时的震惊、不可置信,做不得假。 事到此,胡蕴城也就没了嫌疑。 那么,问题就得重新换,除了胡蕴城,是谁还想保下冷音音? 顾蓉蓉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如夫人。 冷音音的亲外祖母。 她有条件,也有时间,顾蓉蓉见过她一次,那天在胡家门前,她被婆子从里面搀扶出来。 但顾蓉蓉可不认为,能和胡老夫人斗一辈子,并在胡老夫人这种凶悍的当家主母眼皮底下生下女儿,还能得宠那么多年的如夫人,会是一个柔弱的人。 如夫人算准胡老夫人不会甘心,派胡晓前去牢中辱骂出气,算利用这一点,把纵火的嫌疑引到胡晓身上。 胡晓无力分辩,就被下狱,这样一样,如夫人的报复也算成功。 她的外孙外孙女入了狱,胡晓也要入狱。 但如夫人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偏差,这偏差就落在顾蓉蓉身上。 不过,这些都是顾蓉蓉的猜测,而且这种猜测,还有一点想不通。 「加更通知:10.30-11.13日我会随机加更哦,欢迎读者大大们多投必读票,投的越多,加更越多!」 第二百六十六章 马车 顾蓉蓉觉得,如果换走冷音音的人是如夫人,那如夫人为什么不把冷顺途也换走? 即便是情势所迫,只能换一个,但依照这个时代人的思想,也应该把男丁冷顺途放在首位才对。 为何会是冷音音? 顾蓉蓉觉得这是一个关键。 思来想去,想不通,索性不再想,意识进入空间,好好补充能量。 她为救胡晓消耗一些修复力,得好好补补。 进入空间,发现空间的雾气基本都散去,顾蓉蓉微松一口气,又有点生气。 找点吃的,一边吃一边恨恨咬,只当是在咬冷星赫。 这个家伙,究竟有什么了不得,是什么来路,让她一穿越过来就被欺负不说,还得为他家里人劳心劳力,一路护送着流放,现在倒好,竟然连空间都和他串通一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 吃完东西,撒完气,就直接在空间里休息,恢复得更快些。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顾蓉蓉醒来精神不错,早起亲自做早餐。 冷知棠带领着其它人在做院子里跳操,老宰辅跑到锅边来打听。 “早上吃什么?” 顾蓉蓉一边往锅里放调料,一边说:“清汤面,暖身好吃又好做。” 老宰辅现在期待她做的一切东西,总觉得她的手有魔力,再简单的东西自她手上一过,都会变得美味勾馋虫。 王妃在一旁帮忙做面条,待做好放入锅里时,锅盖一打开,香气迅速飘至满院。 老宰辅差点扒着锅伸进锅里去:“这里面都放了什么?竟然如此香!” 顾蓉蓉无奈道:“您先起开,回头我写张方子,您收着,等没事的时候自己研究着做。” 老宰辅摸着胡子想想:“怎么着,想赶我走啊?没门。” 顾蓉蓉:“……” 香气引来不少人往这边探头,王妃道:“不如把大家都叫来一起用算了。” 顾蓉蓉也没意见,正好范骠也往里张望,就让他把人召集了来。 大家都能帮忙的帮忙,女子帮着做面条,男的摆桌椅碗筷。 虽是早餐,顾蓉蓉本来也是想简单的,倒热热闹闹成了聚餐。 挨个盛了面,顾蓉蓉没瞧见范忠,范骠微红着脸:“世子妃,我能不能给我叔叔再盛一碗,他还没有回来。” “我还正想问你,他去哪了?” “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街上打探一下情况,我说跟着,他不让。” 顾蓉蓉点头:“给他留点生的,等他回来再下面,不然放久没法吃了。” 范骠兴冲冲同意:“多谢世子妃,您的手艺真好,心地也好,这趟出门有您,真是我们的福气。” 冷知棠轻哼一声:“小范差官,你可别想着几句好听就哄我二嫂天天做饭。” 范骠赶紧摆手:“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最好!” 正说着,范忠回来了,顾蓉蓉给他煮面条,把冷知棠和范骠支开。 范忠凑近小声回禀:“世子妃,我去小院看了一眼,她还没有醒。” 昨天顾蓉蓉和范忠一起把胡晓安置在放药材的小院子,范忠派了两个可靠的心下过去看守。 顾蓉蓉没想到他如此尽心,一大早就去看了。 “有心了。” “应该的,”范忠不好意思笑笑,“一路上承蒙世子妃相救相助,能为您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 他说得真诚由衷,顾蓉蓉多给他加了些肉,又放一个鸡蛋。 顾蓉蓉本也打算吃过饭去看看胡晓,现在范忠去瞧过,人还没有醒,她也就不必再去。 想着过会儿看看地图,多看看路线,想想以后怎么做生意挣钱。 刚收拾完,大家都还没有散,外面就有脚步声。 是胡府的管家。 这倒是稀奇,自从那晚出事,胡府管家就再没露过面,也不再来送吃的。 现在见到他,大家都止住声音,齐唰唰瞧着,猜测他的来意。 他一露面,顾蓉蓉就猜到,抢先道:“管家有事?进屋说吧。” 管家刚要出口的话又噎回去,等进屋再说。 顾蓉蓉给范忠递个眼色:“范差官,先带大家各自回去,再去问问顾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 范忠立即会意,明白顾蓉蓉和胡府管家可能是有重要的事要谈,赶紧带人退走。 管家进屋,顾蓉蓉也没给茶,开门见山问道:“什么事,说吧!” 管家垂眸,遮住眼中不甘:“奉我家大人之命,共送来十辆马车,以及两千两银票。” 他说罢,把两张轻飘飘的银票递上来。 顾蓉蓉没接。 “一户一百两,二十户两千两,既然胡大人知道我们一共有二十户,又为何只给十辆马车?” “世子妃有所不知,胡家也没有那么多马车,一共才三辆,有一辆还是用来拉货的,两辆中抽出来一辆。” “其它的九辆都是去车马行现买的,车马买卖也要等有大集市的时候,平时车马行也不会白养着那么多马。” 这个顾蓉蓉不太清楚,但从一些史书上偶尔看到过,有所了解。 “既然如此,那十辆要等什么时候?” “我已经和车马行说好,还要等几天后开市集时方可。” 谁知道那时候他们走了没有? 最好今明两天就走,十辆马车,才只能一半的人家有,人从来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倒要看看这件本来为好的事,如今弄成不公平的事,看这个年轻丫头如何处理! 管家也上了年岁,最是知道管家不易,不易就在于底下的人心不齐,各怀心思,因为利益勾心斗角。 一些下人为几两银子尚且如此,何况是流放路上的一辆马车? 那可是不只是关乎银钱,甚至是关乎性命的! 就不信他们这队伍乱不起来。 顾蓉蓉看他脸色变幻,就知道他没怀好心。 从一开始,就知道胡蕴城不会轻易让她如愿,所以方才顾蓉蓉才让范忠把人都带走。 “也好,”顾蓉蓉冲门外叫一声冷知棠。 冷知棠赶紧进屋来,把管家的银票收下。 “去拿纸笔来,让管家写个欠条,签字按手印。” 管家一愣:“什么欠条?” 「今日加更!欢迎读者大大们多投必读票,投的越多,加更越多!」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就问他,怕不怕 顾蓉蓉手指轻叩一下桌面。 “当然是欠十辆马车的欠条,不然空口无凭,过几日我再去要,怕是不太合适。” 管家一听,简直目瞪口呆,鼻子都差点气歪。 你做的不合适的事还少吗?! 再说,他要怎么写欠条?这是大人的意思,岂是他一个管家能够做主的? “这恐怕不行,”管家生硬拒绝,“我一个下人,这种事怕是做不了主。” 顾蓉蓉眉梢一挑,笑意退去,已带了三分凌厉:“做不了主,那你干什么来了?” “知棠,把银票还给他,让他找做主的来!” 冷知棠二话不说,把银票又拿出来,塞给管家。 “请吧!” 管家:“……” 他拿着烫手的银票,看看冷知棠,又看看顾蓉蓉。 他觉得,自家大人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顾蓉蓉也好,冷知棠也罢,她们是来自长宁王府,不是小门小户,她们什么都见过,其它流放犯眼里的巨额银票,可能在她们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管家原以为,带着钱和车来这里,会被认真对待,能看到众多欢喜的脸,足以让他觉得高高在上,可他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送钱没送出去。 “回去告诉胡大人,”顾蓉蓉淡淡道,“都被禁足了,就别整天动歪心思,谈好的交易就好好照做,若是惹恼了我,干脆就不要做,反正我不怕。” “就问他,怕不怕?” 管家心头一凛,直觉感到自有大人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上,否则顾蓉蓉怎么会这么笃定? 他转身往外走,顾蓉蓉声音凉凉,又从身后响起:“对了,替我问胡小姐好。” 管家咬咬牙,一言不发,直接退走。 冷知棠小声问:“二嫂,他是来给咱送钱和马车的,为何……” “我们的确需要,但不是要他们的施舍,而是交易。”顾蓉蓉抿一口茶,“如果他是以这种高姿态来交钱交车,那就得伸出脸来让我打。” 冷知棠眼神似小迷妹:“二嫂,你好厉害,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厉害?” 顾蓉蓉清清嗓子:“指日可待,好好跟你老师学,你将来会更厉害。” 顾蓉蓉把一张单子交给她:“这个,拿去给你老师。” “二嫂,这是什么?”冷知棠好奇。 “这是买车的方法。” “买车的方法?”冷知棠疑惑,“那车不是胡家……” “是从胡家得来的,但不能白给他们,白得来的东西,和自己买来的,本质上不同的。只有自己努力得到的,才会珍惜。” 冷知棠认真点头:“确实如此。可是,一辆马车也值不少钱,他们没人能买得起吧?” “所以,需要这个买车的方法,你拿去给你老师看,他会懂的,再帮我叫范忠来。” “好。” 冷知棠转身离去,顾蓉蓉手指一下下叩着膝盖,微眯着眼睛思索。 脚步声响,范忠到了。 “世子妃,您找我?” 顾蓉蓉点头:“范差官,请坐。” “世子妃有什么吩咐,只管明言。” “范差官,我想送你一笔小财,你要不要?”顾蓉蓉掸一下衣裙,“贵,我是送不了你了,我现在这身份你也知道,但富,还是可以的。” 范忠拱拱手:“请世子妃明示。” “你现在有多少钱?” 范忠一噎,不是说要送他富贵吗?怎么忽然又问他有多少钱? 但范忠快速思索一下,还是如实说:“我手上有十几两,骠儿那里大概有个不到十两。” 顾蓉蓉点头:“可以,这些就算是你的本钱。” 范忠:“……” 顾蓉蓉把两张一千两的银票给他:“范差官,这是两千两,你且拿着。” 范忠手指尖一抖:“世子妃,这使不得,我们叔侄……” “你且听我说,不急。” 顾蓉蓉继续道:“稍后胡家管家送马车和银子来,胡家的银票你让范骠按户分发,说好的一户一百两,一二共十户,他们会给两千两。” “马车的事,你去办,”顾蓉蓉语速放缓,“他给的马车,必定是新旧不齐,好坏不等,这样的我们无法分配。你带着车队,直接去闵州城内的车马行,让他们按照我画的图纸样式,统一改造。” 顾蓉蓉把马车图纸给他:“图纸一共分四张,外一张,内两张,车轮车架各一张,其实外观无所谓,统一即可,另外,要在二十辆马车上,打上这样的标记。” 顾蓉蓉手指点在最后一张图纸上。 那是车的外部图,最下面空白的地方,写着两行符号。 范忠不懂:“这是什么?” “这是数字,就是一二三号码,从一到二十,方便,简洁,好记。” 范忠看着阿拉伯数字,赞叹:“很有意思。” 顾蓉蓉道:“都记清了吗?” “记下了。” “这两千两,就是给你改装马车的钱,应该足够,如果有剩下的,就买些草料,或者是马车上的一些用具,你看着置办,不必再来问我。” “是。” 顾蓉蓉语气一顿:“这些马车回来以后,不要告诉他们是胡家白给的,就说是帮忙找了车马行,便宜一些卖给我们。” “你们官差只负责牵线拱桥,谁要车,就拿钱买,谁不要,也不勉强。” 范忠一愣:“一辆马车可不便宜,他们……” 话音未落,老宰辅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甚妙,此法甚妙!” 他拿着单子进来,直接无视范忠:“丫头,这是你想的法子?” “算是吧,”顾蓉蓉点头。 “好,好啊,”老宰辅点头连连称赞,“这方法应该用在租地、租铺子上,都可以。” “哈哈,老夫得写封信回去,让那些笨崽子们也瞧瞧!” 顾蓉蓉清清嗓子:“老人家,先说眼前的事。” 老宰辅回神,看向范差官:“行,说眼前。” 范忠一头雾水,老宰辅拿着单子向他解释:“每辆马车的钱是固定的,每家只出一小部分钱,就可以先用上车,然后,蓉蓉会做些小生意,让买车的人来上工,用挣的工钱来还车钱。” 范忠眼睛一亮:好主意。 范忠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暂时没生意的时候,还不上钱,怎么办?” “那也好办,一是折算成钱,把车卖掉还钱,二是把车退还,以前还的钱也不会退。” 范忠思索一下:“那,我们都走出那么远了,在闵州买的车,退给谁?” 第二百六十八章 车贷 顾蓉蓉放下茶盏,笑盈盈看着范忠。 “所以我说,送范差官一笔小财,就是指这个。” “每个月还车的钱,还有如果不想还钱了,都找你来说,由你来处置。” 范忠呼吸一窒。 这岂止是小财!这对于他一个差官来说,这是大财啊。 “当然,这种事就算发生,也不会因为是没生意导致,我保证,一路上都会有生意,大家都有钱赚。” “另外,告诉他们,每户每辆车每个月还的钱,不加利,车多少钱,就分摊到每个月时,只是还的时间长了而已。” 老宰辅点头:“世子妃仁慈。” “不是我仁慈,是范差官,这些马车归他所有。” 范忠激动不已,这可比两千两银子还贵重,不只是钱,还是威信,名声。 牵扯到钱,必定人人都向着他,敬着他,甚至不止犯人,包括那些手下甚至是顾文楼的手下。 而且,他每个月都能收到钱,这可是实打实的财富,不是虚的。 “这,世子妃,这太贵重了,我……” “范差官,我说过了,一路上要做生意,恐怕不合规矩的地方也有不少,到时候还需要你来周旋把控,说实话,你担的风险一点都不少,总不能让你白白担责任。” 其实有什么责任呢,只要在规定的期限,规定的人数到达指定地点,其它的都好说。 至于路上发生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会说? 那些跟着他的手下,都得了实惠,谁傻了会说? 至于顾文楼手下那些人,范忠也有法子,吴差官他们早不服顾文楼,稍稍拉拢即可,至于顾文楼本人…… 范差官暗暗鄙夷,那家伙能不能活着回京还两说呢! “世子妃,话虽如此,但这些也太贵重,不如这样,我只拿一部分,其余的……” “不必,”顾蓉蓉知道他要说什么,“范差官,我以后靠的是生意,那才是我赚钱的地方,你不必推脱,若想给我,不如把其中一部分给你的手下,给多少,你自己把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范忠不好再说,再说就显得矫情。 他深施一礼:“是,多谢世子妃,您的恩情,我至死不忘。” 顾蓉蓉没再多言,其实就是个不要利息的车贷,她花个两千两改装费,把好处给范忠,买这一路上的平安听话。 值得。 等她生意做起来,岂止是两千两。 老宰辅忽然问:“那,如果胡家不送车来怎么办?” 顾蓉蓉笑容淡淡,语气笃定:“他不敢不送。” …… 胡家。 胡蕴城正在书房里来回走,等着管家回来。 马车他家里的确不够,谁家里没事儿弄二十辆车?最多就是前院男人们一辆,后宅女子们两辆。 再就是一些拉货采买的平板车。 但是,要想买二十辆,并不是买不到,闵州是大城,买这些还不成问题。 但他就是不想让顾蓉蓉如意。 一个小丫头片子,三番五次和他作对,还处处让他憋气认栽,凭什么? 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虽说有账本握在顾蓉蓉手里,但是,顾蓉蓉他们想要这二十辆车的心也是真的。 她们不会轻易放弃,顾蓉蓉是聪明人,正因为她聪明,她才不会轻易放掉到嘴边的肥肉。 他把家中后宅最好的那辆马车送了出去,就是他妻子常用的那辆。 只要顾蓉蓉看到,就一定不会舍得放手,只要她不舍,那就一切好办,她就得认下那十辆。 十辆,数量不够,质量也不参差不齐,到时候好处就会变成抱怨,不平。 呵,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正思索着,管家回来了。 “怎么样?情况如何?她看到那辆马车,是不是高兴坏了?不舍得放手吧?” 管家一言难尽,把两千两的银票取出来:“大人,她没收银票。” 胡蕴城一愣:“何意?银票没收?车呢?” “车也没收,”管家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她说,钱车数量不够,她不收,还让小人提醒您,说好的交易就按说好的办,别想着歪心思。” 胡蕴城气得脸色铁青,“啪”一下把手边茶盏摔碎。 “可恶!” “她难道就没看到那辆马车,就没有半点不舍?” 管家低声说:“回大人,她根本就没看,只听说十辆,就直接拒绝了。对了,她还说……” “说什么!” “说替她问小姐好。” 胡蕴城眸子微缩,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胡晓忽然死而复生,但不言不语,顾蓉蓉像是早就料到了。 而且,胡晓的尸首还是她送回来的。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胡蕴城沉思不语,管家等了片刻,问道:“大人,小人有一言,不知……” “说。” 管家吞口唾沫:“大人,小人以为,她娘家是尚书府,夫家长宁王府,好东西应该是见过无数的,若是想以一辆马车来……恐怕不易。” 胡蕴城脸色愈难看。 “出去!” 管家低着头往外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早晚要挨骂,还不如早点。 他刚退到门外,胡蕴城又道:“去车马行,再买十辆车,记住,还是要不一样的,再给她送去。” “是!” 胡蕴城暗自思忖:我看这次,你要怎么办! 后窗外人影一闪,迅速离开,胡蕴城完全没有察觉。 冷星赫又回到胡晓的院子,不过,现在是白天,他不能明目张胆出现,但好在“胡晓”还病着,丫环们不敢随意出入,没事就不敢动,低着头不说话,也没人发现他。 冷星赫从后窗进入,冷妙妙正坐在桌子边吃东西,腮鼓起来,像只偷吃的仓鼠。 “世子爷,”冷妙妙见到他,笑眯眯打招呼,“来点吗?” 冷星赫扫一眼:“不吃。” 冷妙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擦干净嘴:“就是,不如世子妃做的好吃。世子妃做的肉干真好吃,喂剑客的那种,我尝过。” 冷星赫扫她一眼:“出息。” 不过,他也想顾蓉蓉那次让他吃的那种面了。 “您找属下什么事?” 冷星赫把思绪从方便面上拉回来,感觉被她带跑偏了。 “方才我去胡蕴城书房,听到他吩咐管家为难世子妃。” 冷妙妙笑容顿消:“什么?为难世子妃,这还了得!” 冷星赫笑容狡猾:“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揍你没商量 胡蕴城坐在书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就来气。 他是个讲究人,有钱,也讲究得起。 书房是他精心布置的,墙上的字画都是名家手笔,更别提多宝阁上的那些摆件。 可现在,别说字画,多宝阁上的摆件了,就连多宝阁都整个不见了。 书架上的藏书,以及名笔,名墨,收藏的纸等等,他一直舍不得用,现在好,都被偷了。 闵州城这么大,他在衙门里小偷小摸的也见多了,他就纳了闷,谁偷东西会这么个偷法,恨不能把墙皮都偷走。 谁偷东西不但偷多宝阁上的东西,连架子都偷走? 那么多东西,那么大的多宝阁,是怎么偷走的? 还不止这些,还有暗室里的那些箱子。 一想起来心里就痛得抽抽。 那么多的好东西!那可是他积攒了好几年的宝贝! 忽然又想起,顾蓉蓉有他两页账本,会不会是顾蓉蓉偷走的?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顾蓉蓉就算是狡猾了些,但总归就是个小丫头,和冷音音差不多大,就算大户人家,见多识广了些,但这些和偷东西有什么关系? 再说,即便是她偷上两样,也不会和整个书房,乃至整个胡府被盗扯上关系。 那两页账本,应该就是她不定从哪里捡到,或者是偷撕下来的。 用来交换点东西,谋取点好处罢了。 正胡思乱想,书房门被人“哐”一声推开,门框撞到墙上,连墙上的灰都撞下来一些。 胡蕴城一个激凌,吓了一跳。 在府里,还没人敢这样进他的书房。 还没来得及发火,推门的人就闯进来。 穿着红衣红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胡蕴城的火气就被双眼睛的眼神直接按死回去。 他直觉感到不对,但还没有想好怎么说,胡晓就直奔着他走过来。 “晓儿……” 刚一开口,胡晓“啪”一个大嘴巴子就抽过来。 这一下打得非常结实,又准又狠又响。 胡蕴城完全没有防备,他哪能料到胡晓敢打他?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一阵嗡鸣,脑子一片混沌。 他都惊呆了。 “你……” 刚一说话,胡晓又来一下子。 胡蕴城被打得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你干什么?”他彻底怒了。 胡晓却不说话,一把揪住他发髻,连踢带打。 冷妙妙没用招式,怕胡蕴城看出什么,纯粹就是乱打一气,毫无章程。 即便如此,胡蕴城一个文官老头儿,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没一会儿功夫,胡蕴城头发也散了,脸也肿了,腮边、脖子好几道血痕,胡子也被扯下几缕,嘴唇磕破,牙齿还松动,弄一嘴血。 胡蕴城几十年都没有受过这种打,眼前直冒金星,脑瓜子嗡嗡的。 他都忘记要呼救。 冷星赫在后窗外瞧着,忍住笑,见许久前面也不来人,捏着嗓子道:“不好了,大人被打了!” 冷妙妙也打得累了,这家伙也不说求救,若是喊几声,人一来她就走了。 现在冷星赫帮了忙,冷妙妙松开手,把胡蕴城往地上一推,直接转身离开。 小厮听到动静进来的时候,一见到眼前的情景,灵魂都差点出窍。 “老爷!” 冷妙妙回到住处,丫环们也不敢多问,眼看着她进屋又关上门。 冷星赫在后窗外:“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世子,您去找世子妃吗?” “嗯。” “好,那属下预祝您一切顺利!” 冷星赫:“……”听着可不像什么好话。 顾蓉蓉和范忠说完,范忠就去门外守着,寻思着管家究竟会不会来。 转念一想,世子妃说的,必定不会差。 范忠对顾蓉蓉就是有这种迷之信任。 一转眼,就看到路口有灰尘,马蹄声声。 来了! 范忠赶紧迎上去。 管家没想到,半路就被劫了胡,而且人家还是差官,又得顾蓉蓉吩咐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再者,他带来的马车好坏不一,他心里也怕见顾蓉蓉,几次交锋,他太知道,顾蓉蓉实在是一个难缠的主儿。 如果这次去了再交不了差,又被打回府里去,那他可真要被罚了。 如果交给范忠,那就没他什么事,差事一交,他就回府,再有什么不对,也不能怪到他头上。 想通这一点,管家痛快地交接完,转身就要回府。 还没走多远,府里的小厮奔来。 “管家!” 管家一见,直觉又有棘手的事发生。 “又怎么了?” 小厮喘着气说:“老爷,老爷说了,让您找个……找个道法高深的法师来!” 管家一头雾水:“法师?” 范忠把马车送去车马行,按照顾蓉蓉的吩咐,把马车图纸也交上去。 这是闵州最大的车马行,做马车的都是好手,一见图纸就被吸引住。 “这是谁画的图纸?” “我家……小姐,”范忠信口胡说,“能不能做?” “能,能,这马车设计得真是巧妙,虽然我不知道这几个地方是做什么用的,但很有趣,从未见过这种。” 好匠人就喜欢挑战,当即答应下来。 范忠谈好价钱,花了一千一百两,剩下的又挑了些马具什么的。 他也算是大客户,车马车行的掌柜十分客气,帮着介绍了卖草料的,品质好价格也公道。 范忠买了定购了些,交完订金,就往回走。 顾蓉蓉正挨个见来拜谢她的人,范骠把银子分发下去,在冷棠棠那里签过字,大家就相约来谢顾蓉蓉。 一百两,于他们而言不是小数,在流放路上,更是雪中送炭。 能买粮买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 顾蓉蓉一一见过,大家真诚,她也不端着,耐心寻问每家情况,看他们的神色,观察说的是不是实话。 对于真正困难,人也不错的,以后就相对多照顾些。 正聊得热闹,范忠从外面回来了。 其它人也识趣地告辞离开,顾蓉蓉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是办成了。 范忠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钱也汇报明白。 “剩下的钱你先拿着,马车的事你自己做一本账,但我建议你去和知棠学学怎么做账,以免到时候糊涂。” “是。” 范忠虚心答应,这事确实不能马虎。 说清马车的事,范忠又道:“对了,我还发现一件事。” 第二百七十章 救醒 顾蓉蓉看着范忠,见他隐忍有笑,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事?” 范忠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我听胡家小厮来找管家,说是胡大人让管家去找一位道行高深的法师。” 顾蓉蓉微挑眉:“法师?” “正是,我绝对没有听错,就是法师。”范忠小声说,“世子妃,会不会是他们以为,胡晓……” 顾蓉蓉也想到这一层。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是。” 范忠退下,顾蓉蓉有点纳闷,范忠只知道胡晓被调包,但不知道冷妙妙的真实身份,她是暗卫,听令行事,最多就是不言不语,好端端的,怎么会请什么法师?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老宰辅的声音:“哎,你找谁?” “我……是来拜见世子妃的。”冷星赫暗自叫苦,怎么一来就遇见这位老人家。 老宰辅打量他,见他身量高挑,一身劲装,还挎着剑,英武不凡,琢磨着他的来意。 顾蓉蓉推开窗子,看到冷星赫正被老宰辅拦住盘问。 “怎么了?” 老宰辅回头说:“他,来找你。” 顾蓉蓉打量冷星赫,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原来面具底下,易容成了这样。 “你是何人?” 顾蓉蓉明知故问。 “我姓金,”冷星赫说,“是个侠客。” 顾蓉蓉“恍然大悟”:“大侠?是你!” 顾蓉蓉出屋到院子里,上下打量:“怎么今日舍得摘面具了?” 冷星赫清清嗓子:“今日来拜见,自然要摘。” 不摘,遇见老宰辅或者冷知棠他们,更心存警惕。 “老人家,这是我的一位故人,救过我的命,放心吧,”顾蓉蓉把老宰辅打发走,对冷星赫低声说,“有事?” 冷星赫点头:“我听见胡蕴城要让管家刁难你,你留下的那个胡小姐,心中不忿,去把胡蕴城打了一顿。” “胡蕴城现在以为她是中了邪,故而要找法师来治服她。” 顾蓉蓉:“……” 她就说,为什么胡蕴城会突然找法师! 沉默一瞬,本来想今天真胡晓应该就能醒,到时候人换回去,冷妙妙也就能替换出来。 “怎么?”冷星赫有点心虚,现在也觉得有点过于冲动鲁莽了。 “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 冷星赫握握剑柄:“没事,你若觉得不好处理,我去办。” “别,”顾蓉蓉道,“要胡蕴城的命容易,可这背后牵扯太多,还是先看看再说。” 冷星赫点头:“听你的,你若想解决他,我去办。” 反正他不怕,胡蕴城的作派,他早看不顺眼了。 又不是一州刺史,有什么动不得的,冷星赫之前没想动,也是不想给顾蓉蓉惹麻烦,但胡蕴城几次三番不识趣,他也不是好脾气的。 “多谢大侠,”顾蓉蓉看看左右,王妃和冷知棠都没在。 “还有别的事吗?” 冷星赫来的时候早想好了,这次就用金麦郎的身份留下。 “世子妃,我想随队伍一同走,不知可行否?” 顾蓉蓉早料到,但脸上还是露出些惊讶:“同行?大侠你不是习惯仗剑天涯,独来独往吗?” “话是如此,但凡事总有变化。” “什么变化?”顾蓉蓉追问。 “我……”冷星赫略一思索,“病了。” 顾蓉蓉诧异:“什么病?” “说不好,是一种怪病,有时候冷,有时候热,有时候睡不着,有时候又睡不醒,你知道我这种身份,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所以我想治好,其实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可靠的郎中,但始终没遇见好的。” “世子妃医术颇佳,我早想请世子妃帮忙治治,但是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如今这些日子以来,情况越发严重,所以才求上门来。” 冷星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砰砰跳。 顾蓉蓉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胡说八道,心里暗笑。 “大侠怎么不早说?以你我的交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病要早治,方能早日康复,否则会越拖越重的。” 顾蓉蓉批评完,对他说:“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脉就……不用了吧?我这病不急,反正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先去看看胡家的事怎么解决吧。” 冷星赫小声:“你留下的那个小姑娘还在,说不定现在正被法师压制。” 顾蓉蓉暗暗翻白眼,那还不是你窜掇的? “行吧,那先去看看。” 顾蓉蓉先去看了看真胡晓。 胡晓还在昏迷中,但伤势已没什么大碍,她的确伤得不轻,但顾蓉蓉的修复力治疗起来也不在话下。 冷星赫守在门外,顾蓉蓉释放修复力胡晓治疗。 胡晓微微蹙眉,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她也是有感觉的。 半晌,胡晓慢慢睁开眼睛,顾蓉蓉手指一点,点在她额头中间。 胡晓只觉得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又非醒,眼前有人影晃动,但始终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 “你是谁……” 顾蓉蓉不答,问道:“我问你,是谁伤了你?” 胡晓皱眉,似乎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况。 “我……我不太清楚,没有看清。” “是正面袭击的你,脸上有面具什么的没看清,还是连人都没有看到?” “凶手是从背后伤的我,所以我……” 背后偷袭,所以什么都没看到。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当时,细微的也没放过。” 胡晓思索片刻:“我记得好像有一股兰花幽香,很淡,但可能是凶手在我身后挥手什么的,所以闻到了。” “我平时喜欢香,所以对香气敏锐,那味道极淡,放在平时,若是不多加注意,是不会发现的。” 顾蓉蓉点头:“还有吗?” 胡晓想了想:“没了。” “你去大牢干什么?” “我去……去骂冷音音,”胡晓说,“如夫人那个贱人,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知道冷音音在大牢,特意求我,求我去救冷音音,我怎么会去救她?我骂她还来不及。” 胡晓现在是意识半模糊的状态,说什么也是下意识,不会掺假。 她最后说的这件事倒是让她有点意外,竟然是如夫人求过胡晓。 第二百七十一章 道士 顾蓉蓉手指再点一下,胡晓又昏睡过去。 转身到门外,对冷星赫道:“大侠,帮个忙呗。” “你说。” “帮我把她抱上,一起去胡家。” 冷星赫:“……” 冷星赫跟着顾蓉蓉进屋,看到被床单包得如同粽子一样的胡晓,抓起就往肩膀上一扛,像扛个大麻袋。 表情更是一脸的嫌弃。 顾蓉蓉叹道:“大侠,人家好歹是个姑娘,能不能温柔点?” “不能,”冷星赫干脆了当,“我的温柔只给我妻子,还让我抱她?我没有拖着她走就不错了。” 顾蓉蓉微挑眉:“大侠娶妻了?” 冷星赫一愣,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说娶了,万一顾蓉蓉不让他跟了,怎么办? 说没娶,那刚才的话就显得虚假还有漏洞。 他摸摸鼻子:“我的意思是,无论娶没娶,反正我不能抱她,只能这样扛。” “走吧!” 他不等顾蓉蓉回答,赶紧开溜。 顾蓉蓉忍住笑,在后面跟上。 胡府里已经开始乱套。 自从胡蕴城挨了打,就开始乱了,老夫人放心不下胡晓,昨天晚上没看成,今天收拾妥当就过来看。 结果见胡晓不言不语,一副呆愣愣小可怜儿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 正想着去请最好的郎中来,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还有管家的说话声。 老夫人本就不痛快,一听这动静更烦躁,立即出去骂人。 “放肆!小姐的院子也是你们能随意来的吗?竟然不通报,私自乱闯!” 管家不知道她在,赶紧过来见礼问安。 “老夫人,不是小的不懂规矩,是大人安排的,命小的带人过来。” 老夫人眼睛一横,打量他带进来的人,穿道袍,手持拂尘,右手还拿着个布幡,写着什么“驱魔捉鬼”。 再往脸上看,圆包子脸,斗鸡眉,小圆眼睛,溜溜乱转的眼珠,鼻尖上长着斑斑点点。 活脱一个胖老鼠成了精。 “这是什么人?驱的哪门子魔,谁是鬼?” 管家心中叫苦,还没开口,法师一甩拂尘,迈着小方步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儿。 “此院中阴气颇重,定是有阴鬼作祟,不可不除啊!” 管家心说得,这简直就是自找挨骂。 果然,老夫人一听就炸了:“你说谁阴鬼,谁作祟!我看你才是不干净的东西,心都黑透了,什么钱也敢挣!给我滚!” “来人,把他拖出去!” 法师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几个家丁冲上来扭送走了。 管家脑门冒汗,低声道:“老夫人,不是小人胆大妄为,实在是……您还不知道吧?今天小姐把大人给打了。” 老夫人怔住:“什么?” 管家把事情说一遍:“千真万确,小人不敢妄言。” 老夫人呆立半晌,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宝贝孙女被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了。 暗处,顾蓉蓉看到法师被赶,心生一计。 “大侠,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冷星赫都没来得及拒绝,顾蓉蓉就轻步离去,留下他守着烫手的胡晓。 顾蓉蓉一路奔回住处,一进院子见老宰辅正和冷知棠说什么帐目事,顾蓉蓉一把抓住他:“跟我去办一件大事。” …… 管家心头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法师,还没施法呢就被老夫人赶走,完了又让他找个更厉害的。 他又不认识这些人,找到刚才那个已经是不易,上哪去找更厉害的? 正垂头丧气往前走,忽然听到一道稳重低沉的声音:“无量天尊!施主你的钱袋子掉了。” 管家心头一震,抬头看说话的人。 这声音太好听了,而且有一种直击心灵之感,让人听着精神为之一震,又不由自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对面是的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身材修长挺拔,道袍有些旧,但穿在他的身上,朴素中也显得不俗。 他皮肤白净,眉毛都有些白,但眼睛很有神彩,眉梢眼角微微上挑,微微含笑,慈善中透中威严。 拂尘飘摆,他胸前的白胡子也在飘洒,端的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管家哪还顾得上什么钱袋子,上前行了礼道:“敢问道长,您从哪里来?” 老道长轻笑道:“从来处来。” 管家觉得他说这种高深莫测的话,一点都不惹人讨厌,比刚才那位好多了。 “那不知道长能否到我们府里一趟,帮我们一个忙?” 管家小心翼翼,丝毫不敢露出半点不敬。 老道长手指掐了掐,眼睛微眯,似乎是在算什么,管家的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缓了。 半晌,老道长才放下手:“无量天尊!此处与贫道有缘,贫道就与你走一趟。” “多谢道长!” 管家喜不自胜,赶紧在前面带路,连老道长身边还跟着个小道士也忽略了,根本没顾上。 顾蓉蓉悄悄冲老宰辅竖竖大拇指,老宰辅眼神都透出得意。 当时顾蓉蓉跟他说,要装成个老道士,他还想着自己在朝堂一辈子,染了满身红尘俗事,老了倒装起道士,怕不像。 别说,等扮上之后,看着还怪好的。 看来,他还真是个可塑人才,做什么都成。 自信满满进胡府,还没到后宅,就遇见胡蕴城。 老宰辅这会儿也不怕他认出来,顾蓉蓉也观察胡蕴城。 这一看,差点忍住想笑出来,赶紧绷住嘴唇。 胡蕴城这张老脸就跟开了染料铺子一样,两腮红肿,还带着明显的巴掌印。 眼睛上一块青紫,左眼都有点睁不开,额头碰了一块,还有点破皮。 嘴唇也破了,嘴角一大块淤青,脖子一侧隐约有几条血道子。 胡子也缺了几缕,不似之前那般整齐。 老宰辅也差点笑出声,清清嗓子掩饰住。 胡蕴城打量他们,见老宰辅仙风道骨,也没表示出轻视。 管家急忙道:“大人,这就是小人找的道长,一出门道长就给小人提了个善意的醒儿,要不是他,今日小人就得破财,而且,道长说与府中有缘。” 顾蓉蓉抿住嘴,压住上翘的嘴角。 胡蕴城不太相信什么有缘没缘,若是平时,肯定要好好思索一下。 但今日不同,他被打懵了,气晕了。 “那就赶紧带过去,好好看看怎么回事!” “是。” 管家赶紧带着老宰辅和顾蓉蓉往胡晓的院子里走。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师徒 冷星赫正等着着急,终于听到脚步声响。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是顾蓉蓉,顾蓉蓉不应该从院门走进来。 人影一晃,他本来移开的目光又凝固住。 那是…… 老宰辅虽易了容,但时间仓促,白了眉毛,眼尾画得长了些,挑了些,胡子也长了密了些。 其它的变化并不大,自己人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至于他身边的顾蓉蓉,冷星赫更是一眼瞧出来。 顾蓉蓉换了衣裳,头发梳头道士头,用木簪别住,肤色涂黑了些,眉毛加粗加浓,眼睛不知怎么弄的,看起来更大了些,鼻梁高了窄了,嘴唇厚了,嘴角还多了颗痣,看着有些俏皮。 其实只见过两三面的人是瞧不出来的,只不过冷星赫太过熟悉她,又仔细打量,所以才认得出。 冷星赫一看他们俩这打扮,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担忧的心放下,看起好戏来。 管家进去回老夫人一声,老夫人正烦躁,听说又请来一位,起身出来看。 这一看,可挑不出什么刺来,比刚才那个跟老鼠成精似的家伙强多了。 老夫人语气也温和不少:“道长,我孙女突发急症,不知为何,现在不言不语,烦请道长给看看。” 她没敢上来就说什么死而复生的事,怕把人家给吓跑了。 老道长不紧不慢:“老夫人莫急,待贫道看过之后再说。” “徒儿,随为师来。” 顾蓉蓉眼角余光瞄他一眼,这老头儿,还自己加词儿。 进屋,老宰辅目光四处一掠,眼神中闪过几分疑惑。 老夫人叹道:“见道长见笑了,我们胡家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殷实之家,前几日不知哪里来的盗贼,把家中值钱的物件都偷走了,实在可恶!” 顾蓉蓉看老宰辅一眼,老宰辅不明所以,但也把到嘴边斥责盗贼的话又咽下去。 模棱两可地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来去自有定数,切莫太过挂怀。” 他目光转到“胡晓”身上。 之前见过,这也不算陌生,但他得装着陌生的样子。 别说,就这么坐着,不声不响,目光直愣愣的,和那天晚上在席间截然不同,的确瞧着有点吓人。 他走到胡晓面前,一甩拂尘,嘴里念念有辞,老夫人也听不清他嘀咕的是什么。 但总觉得高深莫测。 顾蓉蓉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师父做法事要用一些东西,您照着这单子赶紧准备。” 老夫人一瞧,就是些桌案香烛之类,不敢怠慢,赶紧让人去准备。 顾蓉蓉又道:“老夫人,胡小姐的情况,怕不是你方才说的那么简单吧?” 老夫人一怔,抬头看顾蓉蓉,顾蓉蓉眸子大又亮,似能看到人内心一切想法。 老夫人下意识躲闪一下,有点心虚道:“是有些……” “无论什么,我师父都可以解决,不过,老夫人,首先你的心要诚。” 老夫人觉得自己懂了她的意思,但身上也没有钱袋子,赶紧道:“小师父放心,稍后我就命人取银子来。” 虽然家里被偷了个干净,但胡家家大业大,城里的铺子也有不少,去差人取点银子也不是难事。 顾蓉蓉浅浅一笑,目光清凌凌的:“老夫人误会了,黄白之物固然能体现心诚,但绝非最佳。” “小师父的意思是?” “这些东西,还请老夫人在外面亲手布置。” “另外,”顾蓉蓉略一思索,“不知府上可还有其它的主事女主子?” 老夫人不明所以,身边的婆子行礼道:“小师父有所不知,我家老夫人还在掌家,不过,大爷的夫人平时也管些家事。” 顾蓉蓉嘴角微翘,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这让老夫人心头一紧。 “据我师父所言,府中可并非如此,”顾蓉蓉沉声缓慢,“祸有根源,事有皆由,胡小姐今日所遭受的一切,源头为何?诸位还是好好想想。” “好了,我言尽于此,天机不可泄露过多,老夫人,请出去准备东西吧,顺便把门带上。” 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但见顾蓉蓉不肯再说,也只好转身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老宰辅轻吐一口气,嘴里也不再嘀咕。 “我实在不会念什么咒,刚才让我背了半本道德经。” 顾蓉蓉忍住笑,拿出准备好的肉干:“辛苦您了,这个给您吃,接下来交给我,去那边坐着歇会儿吧。” 老宰辅欢欢喜喜接过,肉香味儿差点把他香迷糊,捧着跑到一边去吃。 冷妙妙抽抽鼻子,眼睛追随一会儿又收回目光。 “世子妃,我是不是闯祸了?” 冷妙妙冷静下来,也觉得做得有点过了,世子妃吩咐过,让她在院子里呆着就行,要是没人再来,就直接把她接走。 现在她把胡蕴城打了,算是横生枝节吧? 顾蓉蓉道:“闯祸不至于,但的确让我意外。” 冷妙妙赶紧跪下要请罪,顾蓉蓉扶住她:“好了,下次不要再犯就是。” “是。” “不过,你这一闹,倒是让我做另一件有了个由头。” 顾蓉蓉低声交代几句:“记住了吗?” 冷妙妙点头:“您放心,都记住了。” 和冷妙妙说好,顾蓉蓉到后窗处,打了一声呼哨。 冷星赫扛着真正的胡晓到后窗外,把人从窗子顺进来。 床幔放下,让冷妙妙进去,把衣裳和胡晓换了。 一切准备妥当,顾蓉蓉又和冷妙妙、老宰辅对了一遍词。 此时,外面的香案也摆得差不多,顾蓉蓉让冷星赫从后窗出去,冷妙妙在床幔中坐着。 老宰辅抹抹嘴,清清嗓子,顾蓉蓉快步去前面开门。 “把桌案抬到外屋来吧!”顾蓉蓉高声说。 胡府的人把摆好的桌案小心翼翼抬到外屋,多余的人都退下,剩下老夫人和她身边的婆子。 外面脚步声响,胡夫人,胡晓的母亲也被叫了来。 她本来打算一早过来,还没来就听说女儿把胡蕴城给打了,当即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别的,赶紧往这边跑。 不成想在穿过月亮门时,与如夫人撞个正着,她走得快且急,一时没刹住,如夫人本来身子就不好,病歪歪的,被她这一撞,差点背过气去。 她总不能把人撞了就走,再怎么说也不是个奴仆,是公爹的爱妾。 因此,纵然忍着千般不快,也得先把人送回去安置好,又叫了大夫。 再往胡晓这边赶来时,已经错过好些事。 老夫人皱眉道:“晓儿病成这样,你这当娘的,干什么去了?” 「今日加更!欢迎读者大大们多投必读票,投的越多,加更越多!加更的次数越多!」 第二百七十三章 法事 胡夫人知道老夫人责怪她也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所以也不生气。 “母亲,还不是那个女人,没事出来乱跑,我过来的时候与她撞到一处,她竟然差点晕了。如此多事之秋,我怕她又出幺蛾子,不想落人口实,就送她回院又请了大夫,这才耽误了。” 一听到又是如夫人,老夫人就沉下脸。 旁边的婆子正要说话,顾蓉蓉开口道:“我师父马上要做法事,最后再问你们一次,府里的女主子,有没有都到此处?” 老夫人刚要点头,婆子赶紧轻声道:“老夫人。” “何事?” 婆子声音压得更低,几近耳语:“老夫人,那个女人,用不用也过来?” “她也配……”老夫人声音拔高又落下,拧眉思索。 胡夫人皱眉道:“那个女人算什么主子?一个妾而已,家里是母亲说了算,母亲才是正经主子。” 胡夫人一向捧着老夫人,知道她喜欢听什么,早就习惯了。 其实不为老夫人,胡夫人也不喜欢如夫人,就是觉得她是妾,上不得台面。 婆子垂眸,低声道:“老夫人,她即便称不上是主子,但此时是为小姐祈福的重要之事,她难道不该为小姐出一份力吗?” 她话说得巧妙,老夫人自然知道,其实如夫人深得胡蕴城的心,在府里有不少人觉得她更得宠,否则这一辈子,怎么会一直让如夫人好好的。 老夫人点头:“说得是,我晓儿受苦,她凭什么不闻不问,晓儿是正经嫡小姐,她自该尽心。” “去叫!” 婆子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婆子没吩咐别人,这会儿正是为老夫人出力的时候。 老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对顾蓉蓉道:“请道长再稍候片刻,还有一人未到。” “好,”顾蓉蓉不介意,等会儿就等会儿。 其它的人不要紧,顾蓉蓉要见的,就是如夫人。 等了好一阵子,老夫人都快不耐烦的时候,如夫人总算是来了。 她穿着素色衣裙,比老夫人瘦许多,看上去更加柔弱。 顾蓉蓉心说,有的人能茶一阵子,有的人真是能茶一辈子。 老夫人见她这副样子,冷哼一声:“来了就站好了,现在是给晓儿祈福,都打起精神来,别添晦气。” 如夫人轻声道:“妾身身子不适,本该早早来看小姐,实在是体力不济,来得迟了。” 老夫人也懒得再理她,对顾蓉蓉道:“小师父,请道长开始吧。” 老宰辅点点头,一甩拂尘,装模作样嘴里又嘀咕起来。 其它的他也不会做了。 顾蓉蓉拿起木剑,对准准备好的黄纸,一下子刺过去。 她也没弄过这些,木剑轻,和平时的刀剑手感不同,一刺黄纸,不便没有刺起来,反而差点把桌案上的供盘怼翻。 顾蓉蓉:“……” 老宰辅嘴里的词儿也嗑绊了一下,抿住嘴唇压住笑。 幸亏是背对老夫人她们,他嘀咕的别人也听不清,没被发现。 顾蓉蓉悄悄瞥他一眼,老宰辅又专心嘀咕。 顾蓉蓉脸色沉肃,收回木剑,见她没把黄纸扎起来,脸色还不太好看,老夫人她们心也跟着提起来。 “小师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蓉蓉缓缓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多言,老夫人又闭上嘴。 顾蓉蓉借着袖子遮掩,拿出一点胶水,抹在剑上,随后再去粘黄纸。 这下,被粘起来不少,顾蓉蓉也没等她们看清楚,一晃就晃到火烛上烧了。 老宰辅也轻吐一口气,心说术业有专攻,以前觉得老道什么的是糊弄人,看来,这活也不好干啊。 总算把法事做到一半,胡夫人目光无意中往里屋女儿的床上一掠,眼神突然定住。 她悄悄吞一口唾沫,悄悄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 老夫人正专注看老宰辅,被她一扯,有些不悦,正要问,胡夫人眼神示意。 老夫人目光往那边一边,眼睛也倏地睁大。 自床底下,丝丝缕缕,升起薄薄的雾。 不知道是水雾还是烟雾,总之,是真的升起,不是幻觉。 婆媳俩震惊不已,想开口叫老宰辅看看,随即,她们发现,自香案底下也开始有,与里屋的连成一片。 惊慌又慢慢转成惊讶与敬畏,她们意识到,这不是鬼气,是老道长的仙气和本事。 老宰辅的眼睛也微睁,惊了一跳,但他见惯风浪,比旁人镇定得多。 他迅速看一眼顾蓉蓉,但顾蓉蓉若无其事,就猜到这事与她有关。 他暗暗惊奇。 窗外,冷星赫也看到了,想起之前在福禄村小破庙,他倒不觉得有多惊讶,顾蓉蓉的本事多着呢。 再看老夫人她们的神色,还有老宰辅那一瞬间的惊讶,冷星赫心里很是骄傲,瞧瞧,这是他的小媳妇! 顾蓉蓉不知他们各自的想法,只在心里默默盘算计划。 “呔!”她叫了一声,声音低沉暗哑,就是一个正在变声期年轻男子的声音。 又一木剑过去,粘起许多黄纸,“呼”一下再次点燃! 这次,顾蓉蓉没像上次一样等火灭掉,而是剑一挥,直接对准老夫人她们。 几人都吓了一跳,刚被那团团雾气惊得心跳,稍微平复一点,又被火剑指着。 胡夫人差点叫出声。 老夫人也捂着胸口,不敢退更不敢进,也不敢开口问。 顾蓉蓉脸色沉肃,目光盯着她们几人,来回在她们脸上掠过。 目光锋利又冰冷,跟刀子一样割进割出,几个人都心惊胆颤。 就在她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顾蓉蓉忽然开口。 “为何,让我去大牢中?” 她这次开口,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音色和胡晓还有些相似。 几个人明显又是一愣。 不约而同看向床那边,床幔放着,隐约看到胡晓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可她的声音——怎么出现面前这个小道士的身上? 几人头皮发炸,灵魂都要出窍,心里齐齐冒出个想法,这是胡晓灵魂走失,被找回来,在小道士身上上身了? 老宰辅悄悄掐着自己,以免在这种本该严肃诡异的场合,笑出声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苏醒 老宰辅不回身,表情忍得极为痛苦。 顾蓉蓉脸色依旧,喝道:“说!” 老夫人道:“为,为何?晓儿,祖母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去了大牢,确实没想着拦你,想着去就去罢,让你出出气也好。” 胡夫人带着哭腔道:“晓儿,是为娘的不是,没照顾好你,但为娘真没想让你去大牢,那种地方,总归不好,又脏又晦气,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去过。” 胡夫人这话倒是真的,她这个人极爱脸面,平时那些脏乱的地方一概不去,何况大牢,胡晓这点倒是和她有点像,所以她也没想到,胡晓会去牢里。 接下来,就是如夫人。 如夫人抿抿唇:“我,我也不知……” 顾蓉蓉心中冷笑。 真正的胡晓早说过,是如夫人求她,她才去的,但她不是应如夫人所求是去关照冷音音,而是去看笑话,奚落的。 但现在如夫人却否认。 分明就是有鬼。 顾蓉蓉完全不担心胡晓会不会说谎,在那种意识状态下,胡晓根本不可能说谎。 说谎的,只能是如夫人。 如夫人刚一开口,床上的“胡晓”忽然哭起来。 嘤嘤的,细碎地哭。 声音很轻,很细,但比哭叫吵闹来得更诡异,更让人害怕。 老宰辅都快要忍不住看,心砰砰跳两下,心说顾蓉蓉这丫头搞的什么鬼,这也太吓人了。 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说不定他也得吓得腿软。 顾蓉蓉剑尖直指如夫人:“再说一次!” 如夫人脸色惨白,血色退得干净。 这次是真的怕了,不是装柔弱。 “我……” 老夫人见状,就知道她有鬼,一把揪住她,怒问道:“说,你对我晓儿做了什么?” 如夫人本来被吓得几乎要说实话,被她这一抓,又恢复了些神智。 “我真的没有,小姐她一向不喜欢我,我也很少往她跟前凑,又怎么会?” 顾蓉蓉暗怪老夫人坏事,但好在还有后手。 顾蓉蓉轻咳一声,床上的“胡晓”动了。 她赤着脚,直愣愣地走过来。 老夫人停止对如夫人的动作,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夫人张张手臂:“晓儿。” 胡晓不理会她,走到如夫人面前。 如夫人摒住呼吸,她早听说胡晓“死而复生”,一直没相信也没露面,怕是老夫人她们故意挖坑想套她,但此时看到胡晓这副样子,她不能不信。 人死了,怎么会还能复活? 如夫人想不通,此时脑子里如同团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胡晓没碰她,也没声疾厉色。 平静注视半晌,缓缓开口:“晓小姐,求求你,救救音音吧!她还小,就是不懂事,没有恶意的。晓小姐,求你去看看她,帮她说说好话,你的大恩大德,我必不敢忘。只要你去看音音,替她求情,我以后不会出现在老夫人面前,必在院子里吃斋念佛,了此残生。” 现场一静,雾气无声翻滚,比方才更浓。 胡晓这番话,声音不像如夫人,但是腔调十足像,任谁一听,也知道这是如夫人说的话。 如夫人都惊呆了。 顾蓉蓉趁机怒喝:“说!” 如夫人吓得一哆嗦,老夫人又想说话,顾蓉蓉一个眼风扫过去,老夫人又吓得闭上嘴。 如夫人颤抖道:“我,是我……我是要想求小姐帮我去看看音音,音音太苦了,她还是个孩子,我就是不想让她太过受苦,我没想害小姐。” 顾蓉蓉问出心头疑惑:“那冷顺途呢?你就不管他!” “顺途?顺途与音音一起,看了音音,自然就也看他,晓小姐是女子,我怎好说让小姐去看顺途?” 这倒也对。 “既是如此,方才为何不说实话?” 雾气已经升到众人小腿部分,顾蓉蓉站在雾气中,神色严肃,黑沉沉的眸子皂白分明,目光炯炯,似能看清一切丑恶。 如夫人不敢再撒谎,小声道:“我怕老夫人怪罪于我。” 顾蓉蓉剑尖往前一递,直刺如夫人。 如夫人眼睛一下子睁大,吓得躲避,她手一直紧紧抓着身边婆子的手臂,这一下来得突然,她想都没想,直接一把把婆子拖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婆子也了吓懵了,这一下正中胸口。 木剑而已,尖端也是圆的,痛是不痛,就是吓一下子。 但婆子心里怎么想,顾蓉蓉看她眼神就知道。 虽说当奴婢的替主子死没得说,但事情真到眼前,还是被二话不说拖出去挡,就是另外一回事。 顾蓉蓉目的达到,剑冲“胡晓”一挥。 “胡晓”又慢慢转身,走向里屋。 顾蓉蓉耍几个剑花,吸引住众人的目光,雾气也升得更浓,尤其里屋。 老宰辅也转过身,一甩手中拂尘。 “闭眼,心中默念,无量天尊!” 众人如实照做,根本没有发现,“胡晓”已经翻窗而走。 老宰辅冲顾蓉蓉挑挑眉,两人心照不宣。 片刻之后,老宰辅又说:“法事已毕,诸位,睁开眼睛吧。” 老夫人等人睁开眼睛,见雾气渐退,很快就消失不见,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似乎比之前更暖更亮。 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老宰辅一甩拂尘:“徒儿,去看看胡小姐。” 顾蓉蓉往里屋走,掀起床幔,手上释放修复力,胡晓眼珠轻转。 收回手,顾蓉蓉对老夫人等人道:“过来吧,她很快要醒了。” 有了方才的事,其实老夫人她们心里多少有点惧意,但总归是自己疼爱的孩子,关心还是胜过害怕。 走到床边,胡晓恰好缓缓睁开眼,看清是祖母和母亲,眼泪滚出来。 “祖母,母亲。” 听到这两声,老夫人和胡夫人心头那点惧意顿时消散,也落下泪来。 “晓儿。” “女儿!” 顾蓉蓉适时道:“先不要动她,她伤了头,要好好静养。” “是,是,多谢小师父,多谢道长!” 老夫人连连道谢,赶紧命婆子去取了银票来。 这次顾蓉蓉没客气,直接收下。 这又折腾又装神弄鬼的,也怪累的。 顾蓉蓉目光转向如夫人。 「今日加更不停歇!后续还有更新!必读票投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凶手 如夫人低着头,双手握紧帕子。 她深吸一口气,抢在胡晓开口之前,轻声道:“小姐,是妾身的不是,不该请你去大牢,一切皆由我而起,稍后我就去向老爷自请,禁足在院中,为小姐抄经。” 胡晓调开目光,似不愿看到她,冷声一哼。 老夫人开口道:“晓儿,好好歇着,有话慢慢说,有的时间说给祖母。” 胡晓现在体力脑力都不济,闻言点点头。 顾蓉蓉扫一眼如夫人,心说这几十年练出来的绿茶可真不是白给的。 几句话就简单把事情概括掉,说得轻描淡写,胡晓这一遭劫难,被她两三句就摘干净自己的责任。 不过,顾蓉蓉可没想完。 她可以断定,如夫人绝不是说的那么简单,让胡晓去大牢,定然有深意。 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法事做完,胡晓醒来,神智也恢复了,一切圆满。 老夫人千恩万谢,命人把顾蓉蓉和老宰辅送出府。 一出府门,老宰辅就松一口气。 “怎么样?我演得还不错吧?” “当然,很不错,”顾蓉蓉不吝夸奖。 “你那个雾,是怎么弄的?”老宰辅忍不住打听。 “那个,就是个小戏法,”顾蓉蓉没有遮掩,“回头我给您演示一遍,现在咱们得去接人。” 两人穿过巷子,到另一头见到冷星赫和冷妙妙。 冷妙妙已恢复真容,老宰辅看得惊奇,对于冷妙妙表示要加入队伍的事,一点也不排斥。 冷星赫默默想,就他被排斥,无论是病公子暖羊羊,还是现在身强体健的大侠金麦郎。 太难了。 老宰辅虽不满意他,但他这次帮了大忙,又说有病,也只能哼一声。 回到小院,把妆容换回,他们分批回胡家别院。 顾蓉蓉问冷知棠和王妃,一切如常,顾文楼也没作妖,也没提走的事儿。 正思忖,刺史那边又派人来请,说是有一些重要线索。 顾蓉蓉立即要去,冷星赫道:“我同你一起去吧,或许能出点力,就算我付你的诊金好了。” 顾蓉蓉倒不是介意他一起去,他这个说法,也让别人说不出什么。 两人一同去,到刺史府,一问才知道刺史去了停尸房。 顾蓉蓉纳闷,那几具焦尸,她已经看过检测过,还能查出什么来? 到停尸房门口,见薛刺史正拧眉站着,听一个中年男人在禀报着什么。 顾蓉蓉一到,刺史摆手,那人也不再说。 “世子妃来得正好,”他一指旁边的人,“此人是仵作,正在说明情况,你从头说,也让世子妃了解一下。” “是。” 顾蓉蓉不动声色,听仵作说:“他的确是中毒而亡,嘴紫,牙黑,指甲也是青紫色,双耳中有血……” 顾蓉蓉听得有点懵,谁中毒? “大人,谁中毒死了?” 薛刺史一拍脑门:“怪下官,脑子糊涂了,还未向世子妃禀明,放火的凶手找到了,但已中毒而亡。” “凶手找到了?是何人?” 薛刺史侧身让开,请顾蓉蓉进去:“是狱中的一个牢头,与柳平家是邻居。” “此事说来话来,原本两家的关系不错,他们家也有一个男孩儿,和柳平一般大,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十分要好,对了,牢头家还一个女儿,比儿子小一岁,还与柳平订了亲。” 顾蓉蓉一愣:“订亲?柳平的未婚妻,不是胡府的丫环阿来吗?” “那是之后了,”刺史叹口气,把一封遗书交给顾蓉蓉,“这是牢头的手书。” 顾蓉蓉展开看,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 原本两家关系不错,但三年间,两人一同去游湖,不料天降大雨,起了风浪,柳平不识水性,但牢头之子倒是会水,柳平不慎落水之后,牢头之子下水救,柳平是活了,但他自己却溺水而亡。 牢头一家伤心欲绝,他妻子没多久就伤心过度故去,牢头更回悲伤,而柳平一家却是安然无恙,让他心头生恨,两家儿女的婚事自然也就作罢。 本以为柳平家也应该一样痛苦,不料,牢头忽然听说柳平又订了亲,想到自己死去的儿子,妻子,还有整日愁苦的女儿,牢头心头压抑的恨就如同猛兽出闸。 生了伤人的心,就再也关不住。 可是,柳平一直在胡府做事,平时回家不多,他一个牢头,也不敢去胡府生事,为此一直苦不得法。 终于,机会来了。 柳平父子竟然被关入大牢,而且是他负责的大牢! 他喜不自胜,当夜就决定要报仇血恨。 为此,他准备了火油等物,还在烛火中加入迷药,因此牢中的人才睡得那么沉,等察觉时,也已经晚了。 他只是激愤之下想烧死柳平父子,为妻子儿子报仇,没成想火势那么大,竟然一下子烧死那么多人,还连累了许多自己人。 他愧疚不已,无法面对,只好留下遗书,服毒自杀。 顾蓉蓉看完遗书,一时没有说话。 刺史叹气道:“那天本不该他当值,他是悄悄回来的,因为他是牢头,其它人也没有在意,所以,事后也没有人怀疑到他。” “说实话,他平时为人不错,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挺好,下官也是一样,实在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若非是他自写遗书,下官依旧不敢相信。” 顾蓉蓉把遗书收起,缓缓点头,又看一眼牢头的尸首:“人心难测,有的谋杀是蓄谋已久,有的则是一时激愤,这很难预料。” “事情总算是有个结果,下官也能对那些死伤者有个交待。” 刺史说完,又吩咐道:“好好安葬牢头,他虽有罪,但也是个苦命之人,切不可随意了事。” “是。” “另外,安葬时要保密些,别让其它死者的家属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毕竟,其它死者也不管你苦不苦。 刺史安排得妥帖,顾蓉蓉道:“大人,若无其它的事,我想去看看阿来。” “好,世子妃请。” 刺史目光掠过冷星赫,并没有多问。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惊弓之鸟 阿来的精神并没有好转,气色依旧很差。 见到顾蓉蓉来,上前见礼。 “你怎么样?还好吧?” 阿来勉强笑笑:“还好,多谢贵人记挂。” “凶手找到了,已经身亡,”顾蓉蓉安抚道,“你也不必再担心了。” 阿来微喜:“当真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蓉蓉拍拍她肩膀,她似乎很是害怕,如同惊弓之鸟,下意识躲避。 顾蓉蓉手拍了个空,阿来神色尴尬道:“奴婢贱体,不敢触碰贵人。” “无妨,”顾蓉蓉没介意,“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不如我去和刺史大人说一声,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大罪过。” 阿来垂首道:“多谢贵人好意,还是听大人的安排吧,奴婢不敢给贵人和大人添麻烦。” 顾蓉蓉也不勉强,点头说:“也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阿来福福身:“恭送贵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转身离开,出院子冷星赫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大侠有什么话说?” “我觉得,这个婢女有点奇怪,”冷星赫说,“一般人哪有愿意坐牢的?一听说有机会出去,还不赶紧求助,她倒好,还往外推。” 顾蓉蓉回头看看那处院子:“许是这里安静,又有人照顾,不用做事还能安心休养,这毕竟不是大牢。再者,如果回去胡府,还指不定要面临什么,柳平也死了,能在这里多留一天算一天吧。” 冷星赫微蹙眉,没有说话。 “怎么?大侠不认同我的话?” “不是,”冷星赫看看四周,“你说得有理,但……罢了,许是我多想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遇见处理牢头尸首的人,现在这件事算是告一个段落,以牢头的死而画上句号。 大牢虽然还未修好,但不必再人心惶惶。 顾蓉蓉走出刺史府,没回住处,在街上闲逛。 冷星赫问:“你想买什么吗?” “不用,”顾蓉蓉穿街过巷,冷星赫渐渐明白,她并非是在乱逛,而是有目的地。 冷星赫不再问,默默跟着她。 到一个小茶馆附近,顾蓉蓉道:“大侠,你看。” 她一指,冷星赫随着她指的方向看,是二楼一间包厢的后窗。 “怎么了?” “你进去,要那个包厢。” 冷星赫疑惑:“那你呢?” “稍后你就知道,快去。” 冷星赫不知道她又打什么鬼主意,但还是照做。 这里不似主街繁华,小茶馆也不是那种高档茶楼,客人不多,要包厢的就更不多,小二热情引冷星赫上二楼。 到指定包厢,冷星赫让小二退出去,推开后窗正想和顾蓉蓉打个招呼,刚一打开,正好看到顾蓉蓉顺着一条黑色绳索爬上来。 冷星赫赶紧伸手拉她,顾蓉蓉跃入包厢内。 “大侠,我得换个装,劳烦你转个身。” “换装?”冷星赫喉咙微滚,迅速转过身,手不自觉用力握剑柄。 身后传来悉悉碎碎的声音,应该是顾蓉蓉在脱衣服。 冷星赫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垂着,更不敢乱看。 掌心微微渗出薄汗,不知怎么的,好似隐隐在发烫,恍惚又想到洞房花烛那一晚,他用力掐着她的腰,她低声哭求,婉转呜咽。 他当时心硬如铁,根本不为所动。 后来,他心疼她了,两人却再没有那么亲密过。 “你要去做什么?”冷星赫开口,声音暗哑微颤。 他觉得,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就快被顾蓉蓉脱穿衣服的声音折磨死。 “去见个人。”顾蓉蓉语气平常。 冷星赫诧异:“见什么人?你在这里还认识谁?” 她所有人认识的,应该都在胡家别院。 “保密,”顾蓉蓉说。 冷星赫脑子一热,转身道:“为何要……” 后面的话没说完,看到顾蓉蓉刚刚穿上衣服,隐约间似看到她后颈下大片雪白肌肤,漂亮流畅的肩部线条。 冷星赫脑袋里轰然一炸,那股火似一路从头烧到脚,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又迅速转过身,掌心后背都出了细密的汗。 “我……” 顾蓉蓉背对着他,根本没有发现,也没有太过在意,她又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保守到这种程度。 “你怎么了?”顾蓉蓉转过身,一边束发一边问。 “没事。”冷星赫低声说。 顾蓉蓉绕到他面前,见他脸微红,耳尖都泛红,心里好奇纳闷,凑近他问道:“你紧张什么?” 冷星赫目光对上她黑溜溜的眼睛,感觉要被她看穿心深处那点龌龊心思,别开目光道:“我没有紧张。” “是吗?”顾蓉蓉没深究,把头发束好,用冷妙妙给她的超薄面具,迅速打底变脸,变成个漂亮小生,“那烦请大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去哪?” 顾蓉蓉推开窗,手中扇子一指:“那儿。” 那是一片住宅区,房子样式一般,但不算破旧,看得出来不是贫民住的那种。 冷星赫忽然明白了:“这里是……” 顾蓉蓉指指屋门口:“你在这儿等我,给我打个掩护,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罢,顾蓉蓉又拿出黑色绳索,顺着爬下去,一落地,迅速离开。 冷星赫:“……” 顾蓉蓉加快脚步,走入一条巷子口,一株桂花正在盛开,香气怡人。 “就是这里了,”顾蓉蓉暗道。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看四周环境。 巷子里一共有三户人家,第一户门上挂上个东西,像是用来驱邪镇宅的。 顾蓉蓉直接排除这一家。 再往里走,有两户,都关着门。 顾蓉蓉要找的,就是畏罪服毒牢头的家。 早在让老宰辅找小院子的时候,她就看过闵州的地形图,知道这一片,是那种中等人家住的地方。 而且这里是距离衙门最近的一个中产住宅区,她猜测,牢头应该就住在这里。 看到巷口桂花树时确定,是因为死头牢头的靴底上有桂花,身上也沾着桂花的香气。 排除入巷第一家,则是因为牢头整天出入衙门,而衙门就是最不怕鬼邪的地方,衙门中人多半也是身带煞气,根本不用驱邪。 这两家是哪家? 顾蓉蓉决定随机选,正要试着推就近的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呜咽。 顾蓉蓉心尖一跳,不再犹豫,直接把门一脚蹬开闯进去。 院子里有三个人,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第二百七十七章 果然是你 顾蓉蓉和这两人目光相对。 他们穿着便衣,但腰侧的刀还是衙门衙役用的刀。 顾蓉蓉笑笑,指着他们手里的女子道:“二位,因何对我表妹无礼?” “表妹?什么表妹?”衙役打量她,“你从哪冒出来的?” “我初到闵州,就是来寻亲的,这位是我表妹,你们是谁?” 衙役对视一眼:“我们可从未听说,这家有什么表亲。” “你们没听说过的事多了,”顾蓉蓉笑眯眯地说,“我也没听说过你们。” “没听说过?”衙役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不用听了,直接看吧。” 刺史府令牌。 顾蓉蓉眉梢一挑:“我不识字。” 衙役:“……” “那就直接告诉你,我们是刺史府的,此女的父亲服毒自尽,刺史大人让我等带她回去问话。” 顾蓉蓉看一眼女子,她目光呆滞,脸上带着古怪的笑,似是神智不清。 “我表妹病着,如何问话?”顾蓉蓉叹气,“要不是因为担心她,我也不赶来闵州。” “刺史大人之命,我们不敢违抗,反正人是要带走,你且让开!” 顾蓉蓉把扇子慢慢折走:“我若是不让呢?” “和他废什么话?他不让就一并带他走!” 两个衙役打定主意,向顾蓉蓉攻来。 顾蓉蓉左右招架几下,要治服这两个人不在话下,但她又改了主意。 几招之后,假意不敌,衙役把她抓住,连她带那个女子,一并被带走。 把他们押回刺史府,没走正门,走的是后门,回来才得知,刺史不在府中,两人就把她们押去阿来的院子。 这院子现在有人看守,就是个变相的监牢,多两三个都无所谓。 阿来见又有人来,上下打量,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顾蓉蓉捂着手臂:“我们是表兄妹,无缘无故被抓。” “这是我表妹,”她一指呆呆傻傻的女子,“本来我们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谁知道……” 阿来打量女子,抿唇道:“她怎么……” “她受伤了,头被打坏了,”顾蓉蓉叹气,“唉,阴时生的女子,果然是多灾多难,可怜我表妹,好好的一个人,接连遭受灾难,原来灵气十足的小才女,如今竟变成这样。” 阿来忍不住“啊”一声:“真是可惜,你快扶她坐一坐吧,我去倒点水给你们。” 顾蓉蓉环顾四周:“这是哪?我还以为要抓我们坐大牢,没想到这里还不错。” “原本我也是坐牢的,但是牢里出了意外,被烧了,所以就暂时在这里。”阿来叹气。 顾蓉蓉好奇问:“你因何坐牢,看你年纪轻轻,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我也是被人陷害,唉,不提了。” 阿来没细说,顾搭讪结束,也不再多问,扶住女子的手臂:“来,表妹,坐下。” 女子呆呆傻傻,也不说话,只会冲她傻笑。 顾蓉蓉也跟着她笑。 一直到掌灯,有人把饭送来,刺史都没有来见她们。 顾蓉蓉也不着急,慢慢吃饭。 别说,这牢饭就是不好吃。 她偏头看看阿来,阿来倒是吃了不少,那个傻乎乎的女子,不会筷子不用勺,直接用手抓。 顾蓉蓉纠正几次,她也不听,也就随她去,看着碗里的饭没剩,其实也没吃几口。 吃过饭无事可做,也就是早早休息。 阿来低声道:“公子,我与她都是女子,我们住在西边,你住东边吧。” “行啊,”顾蓉蓉毫不犹豫地答应,“那就麻烦你照顾我表妹。” “不麻烦。” 阿来扶着傻姑娘进屋。 顾蓉蓉打着哈欠,转身进东屋。 今天晚上月朗星稀,月光还不错,清冷冷地映着地面,从窗子里流泄进屋。 傻姑娘在床上躺着,闭上眼睛昏睡,阿来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阿来挽挽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腕,还有手中一把造型特别的小刀。 月光,刀光,森然。 她举刀凑近傻姑娘头顶,刀尖几乎挨上头皮,窗外有人轻笑一声。 阿来立即收刀:“谁?” 顾蓉蓉推开窗子,扇子轻扇,笑意吟吟:“干嘛呢?阿来姑娘。” 阿来轻笑:“原来是公子,吓我一跳。没干什么,你表妹睡着了,我还没……” 她说到这儿,笑容微僵:“你怎么没睡着?” 顾蓉蓉眉眼微弯,却不见半分笑意:“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叫阿来。” 阿来一怔,这似乎也是个疑惑。 “你……” “我没晕啊,你下在饭里的那点药,对我根本不起作用。”顾蓉蓉笑容不改,“哎,我能问问,你把我们迷晕,是打算干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干,也没把你们迷晕,你别乱说。” 短暂慌乱过后,阿来又镇定下来,谁能证明她下药了?反正那些吃的都收走了。 “我这人从来不乱说话,”顾蓉蓉从窗子跃进屋,“进来说吧,隔着窗子怪不方便的。” 阿来沉脸道:“夜深多有不便,公子还是请出去吧!以免污了彼此的名声。” “都坐牢了,还要什么名声?”顾蓉蓉讥讽,“你说你没下迷药,那行,反正也无效,不追究。” 顾蓉蓉掸掸膝盖,扇子一指她的手:“那里面,藏的什么?拿出来瞧瞧。” 阿来手指缩紧:“什么也没有。” “不能吧?”顾蓉蓉挑眉,“我猜猜,总得有个能要人命的利刃,能藏于袖中,匕首?短剑?” 阿来的呼吸微窒,注意力都被顾蓉蓉吸引住。 顾蓉蓉突然起身,阿来立即转身对着她,观察她的举动,戒备十足。 “还不动手吗!” 顾蓉蓉突然一声冷喝,床上的傻姑娘猛地睁开眼,鲤鱼打挺的同时,出手扣住阿来的手臂,用力一拧。 顾蓉蓉微讶:好一招漂亮的锁拿手! 阿来痛呼一声,手臂上的伤口绷裂,血顺着手臂淌下,自指尖滴落。 傻姑娘微怔一下,她只是拧伤阿来,可没用兵器,不应该流血才对。 顾蓉蓉脸上笑容瞬间消退,目光凛冽:“果然是你。” 「欢迎读者大大们多投必读票,投的越多,加更越多!」 第二百七十八章 表哥 顾蓉蓉走到阿来面前,目光直视。 “去胡府意图带走胡晓尸首的人,是你,对吗?” 阿来眸子微微一缩,但迅速恢复如常,别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顾蓉蓉一把抓住她受伤的手臂,“那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阿来痛得脸色苍白:“那日胡晓被打死,我也受伤了,只不过我没说而已。” “你受伤了?受的暗器伤,被棺材里的胡晓打的,是吗?” 阿来蹙眉,眼神中满是疑惑与警惕。 顾蓉蓉嗤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臂:“暗器上有毒,所以你的脸色并不好,如果只是那点皮肉伤,根本不足以让你气色差成这样。” 阿来呼吸急促,抿唇不语,咬死了就是不承认。 “说,你偷胡晓的尸首要干什么?”顾蓉蓉问,“杀胡晓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阿来冷笑:“我没有,她被人打伤,门外的衙役都看到有黑影跑出去,不关我的事。” 顾蓉蓉语气戏谑:“你还挺能演戏的。放心,你的把戏,我心知肚明,会让你承认的。” 顾蓉蓉话锋一转,不给阿来思考的时间:“冷音音,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盯着阿来,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即过的惊讶。 “我猜对了,冷音音的事果然也与你有关!”顾蓉蓉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大牢失火的凶手,也是你。” 傻姑娘神色激动:“是你?!” 阿来呵呵笑两声:“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哪来的莫名其妙的人,就乱说一通。” “大牢失火的事,刺史大人早有定论,凶手也已经服毒畏罪自杀,与我有什么相关?” 顾蓉蓉似笑非笑:“谁跟你说,他是服毒自杀?” 阿来一愣。 傻姑娘否认道:“我父亲绝不会自杀,他昨天晚上还说要给我做桂花糕,天不亮就起来摘桂花,我们父女相依为命,父亲爱我如宝,怎么会舍得留下我自己受苦?” 傻姑娘红了眼,手上力度也松了。 阿来趁机挣开,转身就跑。 刚到门口,门前火把亮起,衙役捕快挡住去路。 薛刺史自人群外走来:“大胆,还敢私自逃走不成?” 阿来后退两步,顾蓉蓉和傻姑娘也从屋里走出来。 刺史扫她们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顾蓉蓉道:“大人,我是她表哥。” 刺史皱眉:“胡说,本官从未听说她有什么表哥。” 傻姑娘抓住顾蓉蓉的衣袖,傻乎乎笑笑:“表哥。” 刺史:“……” 一名衙役到他身侧,低声耳语几句。 刺史拧眉,打量傻姑娘半晌:“也是可怜,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傻了?” 他又看顾蓉蓉:“既然你说你是她表哥,那就把她交给你照顾。” 顾蓉蓉拱手:“多谢大人。” “对了,大人,此女刚刚说,她就是杀胡晓的凶手,还说,大牢也是她烧的。” 阿来脸色微变:“大人,我没有!明明是他们,联手欲害我,把我打伤,我为了活命,这才想出去求救。” 刺史打量阿来,又看看顾蓉蓉:“此事,本官自会查清楚。” “本官找她来,也是为了照顾属下的家眷,既然她有亲戚,那你就务必照顾好她。” “是,大人。”顾蓉蓉拱拱手,“表妹,我们走吧。” 顾蓉蓉牵着傻姑娘,慢步离开。 她们走得正门,一出府门口,顾蓉蓉低声说:“别回头。” 傻姑娘表情傻乎乎,但身子一直紧绷。 他们走得不快,街上也还有行人,快到前面小茶馆的路口时,顾蓉蓉低声说:“跟我走。” 傻姑娘没犹豫,跟着她转了方向,绕到小茶馆后面。 一拐过路口,顾蓉蓉脚步加快,二人奔到那个窗口下,甩出绳索飞抓。 二楼冷星赫推开窗子,迅速把她们拉进屋里,关上窗子。 顾蓉蓉转到屏风后,从空间里拿出男女各一套衣裳,把男装给了傻姑娘。 “快,去那边换上。” 傻姑娘去屏风后,刚换到一半,顾蓉蓉也进来换,但她丝毫没有意外和惊慌。 顾蓉蓉一边换衣服一边微讶问道:“你知道我是女子?” “知道,”傻姑娘说,“在摸到你手的时候知道的,男女的手骨不一样。” 顾蓉蓉惊喜:“你会摸骨?” “嗯,”傻姑娘动作迅速,装扮起少年来十分顺手。 顾蓉蓉想到她那手漂亮的锁拿手,也就明白了。 想必牢头珍爱女儿,却不溺爱娇养,随着她的喜欢,给她足够的自由。 她可以练武,可以女扮男装,可以学摸骨。 “多谢你救了我,”傻姑娘说,“我叫宋晚枫。” “不是温婉的婉吧?”顾蓉蓉道。 “不是,是早晚的晚,枫树的枫。”宋晚枫行个礼,“未请教姑娘芳名。” “顾蓉蓉,”顾蓉蓉伸出手。 她感觉和宋晚枫很投缘。 宋晚枫不知道她伸出手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 恰在此时,前面已经响起小二说话的声音。 “二位客官,要喝点什么?” “走开!”声音凶悍,应该是跟踪她们的人。 顾蓉蓉给宋晚枫涂了脸色,粘上点胡子,拉着她到外面桌间坐。 冷星赫也坐着,剑放在桌上。 顾蓉蓉倒了茶,把点心推到宋晚枫前面。 “没事,放心,他们看不出来。” 顾蓉蓉从容淡定,外面两人已经到门外。 不顾小二阻拦,直接推开门。 两人往里看,冷星赫和顾蓉蓉同时回头。 冷星赫目光冷锐:“有事?” 两名衙役一看他们两男一女,而且容貌也大不一样,淡淡道:“走错了。” 他们转身出去,小二连声道歉,又把门关上。 宋晚枫松口气,起身行礼道:“多谢二位搭救。” 顾蓉蓉问:“你为什么装傻?” 宋晚枫眼睛微红,捏紧手指:“我出门一趟,回来却听说父亲身死,还写了遗书,我觉得此事不对,本想先逃开再做打算,不料还未出门,就有人来抓我,情急之下,我决定先装疯卖傻,让他们先放松警惕再说。” “我父亲,绝不会自杀!” 第二百七十九章 离开 顾蓉蓉不是不相信牢头会自杀,而是觉得,这个“凶手”出现得太过巧合。 巧得让她无法相信。 尤其还有什么遗书为证,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天衣无缝。 但,太过周全了。 顾蓉蓉见过很多各色各样的杀人凶手,完全犯案的人自然是有,但多数都有点变态,但牢头显然不是这一挂。 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对,是有人不想再让事态发展下去。 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了。 顾蓉蓉转头看冷星赫:“还没谢过大侠。” 顾蓉蓉和宋晚枫一起,跟着衙役走的时候,在路上洒下香粉,她相信,时间一长,冷星赫就会来找她,并发现异样。 刺史能那么久不在府里,让她有时间和阿来多聊几句,继而发现阿来,是冷星赫的功劳。 “不必客气,”冷星赫清清嗓子,“你为我治病,我为你出点力,应该的。” 顾蓉蓉心中暗笑,也不揭穿他。 “宋姑娘,”顾蓉蓉对宋晓枫说,“你父亲的仇,要晚些时候才能报,希望你稍安勿躁。” “我知道,”宋晚枫也不是冲动鲁莽的人,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忍耐。 她再次行个礼:“多谢二位相助,我先告辞了。” “你要去哪?”顾蓉蓉问。 “我经常去城外山中采药,知道一些藏身之处,躲一些日子不成问题。” 顾蓉蓉略一思索道:“你孤身一人,怕是多有不便,而且现在城门口定然有人盯着,不如你跟我们在一起,明日就出城。” 宋晚枫有些惊喜,但也没有答应:“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现在身负麻烦,怕是会连累到你们。” “巧了,我们也一样,而且罪过比你大,走吧。” 顾蓉蓉说服宋晚枫,带她回住处。 临进门之前揭去脸上胡子,顾蓉蓉也恢复真容,别院安静漆黑,没人注意宋晚枫。 回到小院,顾蓉蓉让宋晚枫和冷知棠住一屋,宋晚枫没事也不出屋,知道她来的人,也就院中几人。 顾蓉蓉也没歇着,转身去找顾文楼。 冷星赫又给她去放风。 顾文楼还没睡着,听到有动静,立即翻身坐起,一掀床幔。 见是顾蓉蓉,顾文楼头皮都有点发麻,放下床幔在里面穿上外袍。 “你怎么会来?成何体统?!” “得了吧,顾大人,就你这身材,别遮掩了,我没兴趣看。” 顾蓉蓉语气讥讽,顾文楼气得七窍差点冒烟,心口又一阵刺痛。 好不容易稳住,穿好外袍出来:“找我什么事?” 肯定不会是好事,也懒得再虚假周旋。 “明天一早下令,上午准备,午膳后动身。”顾蓉蓉比他还直接。 顾文楼一愣,微微皱眉,一时没回答。 “怎么?顾大人不会是陷在这温柔乡里,不肯走了吧?还是胡蕴城许给你什么好处,还没有兑现?” 顾文楼被说中心事,神色羞恼:“你胡说什么!” “既然我是胡说,那就走。” 顾文楼眯着眼睛思索:“这么着急,你不会是做什么坏事,想要跑吧?” 顾文楼就是激她气她一下,总没打算怎么着,他对顾蓉蓉做的事也不感兴趣。 不料,顾蓉蓉一本正地说:“是啊,所以得快点走,否则,连累的不只是犯人,还有顾大人你。” 顾文楼气结:“你干了什么?” “这你不必管,只要同意就行。” 顾文楼生气,脸色铁青,又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想说的话又咽回去。 顾蓉蓉看到他神色变化,笑吟吟道:“顾大人可别动怒,气大伤身,你要是身子不好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顾文楼咬牙:“你之前说过,如果闵州之行我不做对你不利的事,你就会给我解药。” “没错,是我说的,”顾蓉蓉点头,“但这不是还没完成此行吗?等明天离开再说。” 顾文楼无奈,只好应下。 顾蓉蓉回住处,没再出门,躺床上休息。 …… 刺史府。 薛刺史看着被人押住的阿来,摆手,有人送上一碗药来。 阿来看着药,眼神中浮现惊恐:“你要干什么?” “你放心,这药药性毒,喝下很快就会死,不会有任何痛苦,”刺史接过药碗,“你意图谋害别人,已经被发现,其罪当斩,本官留你一条全尸,是你的荣幸。” 阿来用力挣扎,但于事无补,被刺史捏住下颌,整碗药都灌下去。 如他所言,不过片刻,阿来就软软倒地,没了气息。 “把她拖下去,扔去城外乱葬岗。” “是!” 刺史闭目思索,手下心腹上前道:“大人,牢头之女还没有抓到,该当如何?” “继续找,她一个孤女,能跑到哪里去?当时不把她扣下,是因为外面闹得厉害,不知道从哪来了一帮百姓,非说要找那个傻子,本官不得不放她走。” “大人,既然她是个傻子,不如就算了。” 刺史睁开眼:“你也傻了吗?斩草除根的道理,不懂吗?” “是,卑职这就去找。” “还有那个什么表哥,一并抓来。” “是。” 刺史按按额角,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现在场面越来越失控。 问题是,顾蓉蓉还没走,本以为她恨透冷音音,不喜胡家,这两边出点什么事,她也不会在意。 哪想到,她竟然还真有兴趣,查来查去。 如果事情在掌控中也还好,可一旦脱离掌控…… 好在,次日一早,他就接到顾文楼的消息,说是吃过午膳就要走。 刺史心里欢喜,表面不舍,连胡蕴城也赶来送行。 能出来送行,就说明是解了他的禁足。 毕竟人家都在闵州,人家才是一伙的。 顾蓉蓉还和刺史、胡蕴城话别几句,然后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离去。 来的时候众人步行,形容狼狈,离开的时候都坐上马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商队。 而且,他们的马车都一样,只是马车后有不同的符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胡蕴城被解禁足的好心情,在看到这些马车的时候,被败的一丝不剩。 第二百八十章 回马枪 顾蓉蓉走了。 胡家和薛刺史都松一口气。 这个年轻的女子,远远超出他们的预计,短短几日,把闵州搅得暗涌四起。 好在,走了。 顾文楼依旧坐马车,听着外面滚滚车轮声,他心里窝着的一团火气,愈来愈大。 从来没见过这样流放的,流放的犯人竟然坐着马车,一路上欢声笑语。 顾文楼放下车帘子,眼不见,心也烦。 而且这次他也察觉出来,别说范忠等人,就是吴差官他们,原本是他的人,对他的态度都发生转变。 顾文楼更生气了。 不管他气不气,反正队伍走得并不太快,虽然说是坐马车,但比之前走着的时候快不了多少。 顾文楼让吴差官催促几次,吴差官喊几声,也不了了之。 这是顾蓉蓉的意思。 天近黄昏,队伍就又停下休息,这下也不必再露宿在外,直接在马车里休息,大家也都有余粮,再无半点之前的惶恐不安。 顾文楼看着闹心,这哪里流放,分明就是出来野餐郊游的。 索性又回车里去。 他也没注意到,顾蓉蓉吃完饭之后,就没再回马车,而是在一旁喂马。 冷星赫吃饭的时候就不在,他就不是队伍中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没有注意到他。 今天晚上还有事,他想着等办完事,再融入队伍中。 太阳完全沉下,顾蓉蓉和宋晚枫牵了马,慢慢退出去,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翻身上马,按地图上的近路,直奔闵州。 冷星赫与顾蓉蓉并肩而行,到闵州城外,顾蓉蓉勒住马缰绳,调转方向。 乱葬岗。 这里阴气森森,野坟包一个接一个,还有很多白骨露在土外,远处点点绿色鬼火,幽幽似野兽的眼。 草丛中一具尸首突然动了动。 她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土,此刻手从土里抬起来,无比骇人。 从土里爬出来,掸掸身上的土,看看四周,冷冷笑一声。 正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醒了?” 阿来霍然回首,身后不见人,抬头,才看到树上坐着个女子。 阿来心头狠狠一跳,转身就想跑。 刚跑没几步,一枚暗器凌厉扑来,射中她小腿,当即摔倒。 冷星赫走过去,剑尖抵住她喉咙。 顾蓉蓉也从树上下来,俯身看她:“死而复生的感觉怎么样?你也体验了一把。得,游戏结束,走吧。” 阿来忍痛:“你要带我去哪?” 顾蓉蓉浅笑:“你说呢?当然是去见助你逃走的人。” 刺史府。 薛刺史宽了外衣正想睡觉,这几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算能好好睡一晚。 还没躺下,忽然看到窗外像是有道影子闪过。 极快,快得几乎一闪即过,但他确定,没有看错。 抽出剑架上的宝剑,猛地推开窗子,不见人影,往下一看,窗下似乎有一团东西,用剑尖挑起,发现是一件外袍。 此处怎么会有一件外袍? 刺史不得其解,但直觉有诈,把外袍扔下,左右看看无人,正想叫人,忽听身后有人轻笑一声。 他立即回身,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俊俏的年轻男子,正笑吟吟看着他。 “是你?” 刺史手中剑没有放下,沉下脸问:“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让你走了吗?” 此时的顾蓉蓉正是宋晚枫表哥的打扮。 顾蓉蓉道:“可是刺史大人不是又满城找我和表妹吗?” 刺史冷笑:“既然知道,那就该跑得远一些,现在自投罗网,就别怪本官心狠。” “大人,我与你有何仇怨?” “无仇无怨,”刺史手指轻拭剑锋,“本官知道你要问什么,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你,凡事只看仇怨,世间事若真这么简单那倒好了。” “所以,宋牢头并未犯任何过错,大人依旧害死了他,是吗?” 刺史坦然承认:“不错,他是合适的人选,没有背景,家中无子,只有一女,翻不起什么风浪。” “为何非要找个人顶罪?” “此事闹得太大,总要有个交待,本官知道太子妃怀疑胡蕴城,但胡蕴城此人还是有些能力,也正是因为有些能力,这一两年才开始不安分,本官借此机会敲打他,让他老实些,再为本官好好效力。” “一个能干的手下不易得,能用还是要用,不能用的就另作打算。” 顾蓉蓉颔首:“大人此刻如此好脾气,耐心为我解惑,恐怕也是要把我置于死地了吧?” “那是自然,”刺史理所当然,“不然本官何必和你废话?” “不急,”顾蓉蓉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慌乱,“既然在大人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那就不妨让我多说几句,为了感谢大人,我还特意给大人准备了惊喜。” 刺史眸子微眯,打量这个年轻人,这是第二次见面,根本算不上熟悉,但不知为什么,却总有一种熟悉之感。 他也起了好奇之心:“什么惊喜?” 顾蓉蓉偏头冲门口:“进来吧。” 话音落,宋晚枫带着一个人走进来,此人被反绑双手,头上还戴着黑色布套,遮掩得严实,看不到容貌。 刺史满脸戒备,看清是宋晚枫时,微讶道:“是你。” 宋晚枫换了衣裳,神态也变了,根本看不出是个傻子。 刺史暗觉不对,转念又一想,无论宋晚枫傻与不傻,今天晚上这两个人是必须要死在这里的。 顾蓉蓉上前是,把黑色头套一摘,露出下面被罩住的脸。 刺史眸子微缩,一时没说话,显然这个结果超出他的预料。 顾蓉蓉笑容更盛:“大人看到她,是不是很惊喜?毕竟是被你亲手灌药毒死的人,你瞧,又活了。” 阿来咬牙不语,刺史盯了半晌,笑道:“你们这是嫌死得太慢吗?还是觉得,能以此为要胁,让本官放你们一马?” 顾蓉蓉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丝毫没有快被灭口的紧张感:“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是个有问题,想问问刺史大人。” “什么问题?” 顾蓉蓉问:“冷音音去哪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是谁的人 顾蓉蓉盯着刺史的表情。 他蹙眉,眼中闪过一线疑惑。 顾蓉蓉心微沉。 果然,刺史道:“冷音音?她不是死了吗?” 如果刺史在说谎,那他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顾蓉蓉直觉感到,刺史是真的不知道。 她转头阿来:“有意思,居然只有你自己知道,那么,你是谁的人?” 阿来极慢地笑了笑:“我当然是刺史大人的人,大人不放心胡蕴城,让我暗中看着他,他果然有异心。” 顾蓉蓉微挑眉,等着她继续说。 “换囚那种蠢事,他也想得出,居然也敢做,要是被人查出,势必会连累到大人,我只好让揭穿,最好来个死无对症。” 顾蓉蓉问道:“就为这,你杀了他们?” “没错,”阿来坦然承认,“愚蠢之人,有什么可活的,白白浪费粮食而已。” “柳平呢?他可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阿来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放肆笑几声,“他也配!一个下等奴仆,也妄谈娶妻?” 阿来语气极尽讥讽,顾蓉蓉笑容微敛:“你若看不上他,大可以不嫁,何至于取人性命?” 阿来轻嗤:“他动了妄念,就该死。” “再说,我也不再与他虚以委蛇,烦人又恶心,”阿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厌恶。 顾蓉蓉皱眉,宋晚枫推阿来一下:“你不喜欢,直接不订婚就好了,订了婚又怪别人?” 宋晚枫爽直真诚,最见不得这种阴狠算计又自以为是的人。 阿来哼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蓉蓉问:“胡晓,是怎么回事?” “她啊,她就是个撞上门来的蠢货,本来这里面没她什么事,可她到大牢来了,还骂冷家人,我自然就得让她替我背个锅。” “毕竟说她有嫌疑,没人怀疑。” “后来果然她被抓来,又与我关在一住,我自然不能放过她,”阿来看一眼窗外,“你猜得对,我就是利用鱼线和一件旧衣服,做了个简单的机关,趁着夜黑,让别人以为,是有人偷袭胡晓。” “其实打伤她的人,就是我。” “我怕她没死透,觉得她死的或许有诈,所以我晚上就去看看,没想到……”阿来没说再说。 没想到,胡晓竟然有准备,还暗伤了她。 直到现在,阿来也想不明白,胡晓是怎么会暗器,又怎么能伤她的。 “那我爹呢?”宋晓枫恨声问。 “你爹?不过就是个替死鬼,算他倒霉,没想那么多,”阿来说得理直气壮。 宋晚枫甩她一个耳光:“畜牲!” 阿来无所谓地笑笑,丝毫不在意嘴角的血。 顾蓉蓉看着她:“你说了这么多,仍旧没提冷音音。” “她在火里烧死了,”阿来无谓中有些不耐,“尸首就在那里,就是她。” “那是几具男尸,只有一具是丫环的尸首,冷音音不在其中。” 顾蓉蓉语气平静,直视阿来:“还有,你的牢房与他们的有些距离,你是如何操纵火的?如果胡晓没去,你会如何处理?胡晓去,是巧合吗?” “胡晓被抓来,但她也不知道火与你有关,你何必非要杀她?她的头部伤的极重,可以说若非遇见我,她早死多时,根本不会有活的可能。你有些功夫,不会连自己下手的力度都不知道。” “你去胡府,根本不是因为怀疑她有没死的可能,你是去偷尸首的。” 阿来眼中深处闪过一丝惊慌:“胡说八道!我要尸首做什么?” “这应该问你,”顾蓉蓉看一眼宋晚枫,“昨天晚上,我无意中说起,我表妹是阴时生人,而你当即就在膳食中给我们下了药,企图迷晕我们。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坐在我表妹床边,你要干什么?” “我看过胡晓的生辰八字,她也是阴时生人,这是巧合吗?” 顾蓉蓉从容镇定:“我从来不信什么巧合。” 阿来呼吸微急,眼睛恨恨盯着顾蓉蓉。 顾蓉蓉无惧:“若是被盯一盯我就死了,那我早死过无数次,轮不到人来盯死我。” “刺史大人,”顾蓉蓉偏头看刺史,“你怎么说?” 刺史在阿来开口之后,就一直沉默,此时顾蓉蓉问他话,他冷哼一声:“本官与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确是本官的人,胡府中不止她一个。”刺史一晃手中剑,“至于其它的,你们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再多,也是要去见阎王爷的。” 顾蓉蓉叹道:“刺史大人,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不错的官,之前还与你推心置腹,相谈甚欢。” “你胡说什么?本官何时与你……” 刺史后面的话,嘎然而止。 顾蓉蓉轻揭下脸上易容,帕子抹了一下脸,对刺史粲然一笑。 刺史呼吸微窒。 “不好意思,刺史大人,总觉得这么走了,有点太匆忙,还有事儿没解决,也心里也不踏实。” 顾蓉蓉笑容放大:“所以,又抽空回来看看,你瞧,这看出麻烦了不是?” “其它的事,与我无关,我只问,冷音音,去哪了?” 刺史僵硬问道:“世子妃,那尸首……” “刺史大人,我说那不是冷音音,自然有我的方法可以确认。” “世子妃,即便如此,又何必管她的死活?那女子心肠不好,对世子妃也多有不敬,何必理会?” 顾蓉蓉当然不是想管冷音音的死活,她只是觉得,冷音音的失踪,与当初在福禄村失踪的顾婷婷一样,十分蹊跷。 顾婷婷也是生死不知,死活不见,直到现在也没有头绪,连冷星赫手下的暗卫都没有查到。 越是如此,越是说明有问题。 顾蓉蓉也不想管顾婷婷的死活,她该死,但,顾蓉蓉在失踪之前,又曾与冷妙妙谈过身世,提过冷星赫与她之间有世仇。 牵扯到长宁王府,冷星赫,顾蓉蓉就不能不问。 冷音音,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阴时生人,这其中定有什么关联和隐情…… 顾蓉蓉正在想,一道凌厉的声响,凶狠地割破空气,穿过窗户而来! 「欢迎读者大大们多投必读票,投的越多,加更越多!加更!」 第二百八十二章 身死 一枚银蛇镖,穿过窗纸射进来,直奔刺史! 薛刺史吓得目瞪口呆,速度太快,他也根本来不及躲闪。 “叮!”一声脆响,冷星赫甩出一支短箭,正击中银蛇镖,把镖打偏,“夺”一下插进桌面,镖尾微微颤动。 冷星赫从暗中闪身出来,快速到顾蓉蓉身侧:“没事吧?” 顾蓉蓉摇头,两人说话的功夫,阿来突然暴起,脚一蹬刺史的小腹。 薛刺史惊魂还未定,这一下被踢个正着,完全没有防备,身子往后倒去。 阿来顺手抄起那支掉落的短箭,对准刺史后心。 刺史惊呼一声,但倒下的身体已经无法再回转。 “噗。” 短箭刺入他体内,鲜血迅速流出,湿透背上衣服。 他死了。 顾蓉蓉眸子微缩,再看阿来。 阿来冲她古怪一笑,举起双掌,交叠在一起,神情坚毅又凶狠,双掌对准她自己的头顶。 “啪!” 一掌击出,顾蓉蓉就知道,阿来是没救了。 她身体缓缓倒下,了无生机。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顾蓉蓉愣怔片刻,微叹一口气。 杀人,绝不是她的本意,她也不喜欢杀人。 可这两人都死了。 冷星赫低声道:“你们先走,我来善后。” 现在顾蓉蓉已经是离开闵州的人,刺史府有天大的事,也与她无关。只要没人看到她回来过。 人已死,多说无异,顾蓉蓉只好同意。 她带着宋晚枫离开书房,脚步又顿住。 “怎么了?”宋晚枫问。 “没什么,走。” 顾蓉蓉没多说,把宋晚枫带出刺史府,到个安静角落:“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宋晚枫不知她要干什么,也不好多问,她看得出顾蓉蓉和冷星赫身手不错,她这几下根本不够看,帮上忙不要紧,不能给人家添乱。 顾蓉蓉返回刺史府。 之前因为觉得他还不错,所以没好意思收他的东西,现在知道,那就不用客气了。 何况,刺史一死,明天闵州官场还不定怎么乱,她不收,也会有别人打歪主意。 干脆,就由她受这个累好了。 顾蓉蓉先从库房找起,悄然进入。 这库房比胡家的还要大一些,平时应该有专人打理,东西都按类别分了区域,摆放整齐。 顾蓉蓉眉开眼笑,这是第一次见这么整齐讲究的库房,装入空间之后都不用她再细分,直接收好就可以。 心情愉悦,收东西也快,没多久库房就空空如也。 再接下来就是粮库。 让她没想到的是,粮库里还有一个小套间,里面放的是药材。 不是多名贵,是一些常用常见的,但品质都极佳,顾蓉蓉暗笑,真是贴心,有了这些药材,再加上之前从刺史小舅子药铺里收的那些,他们这支队伍用上一年都不成问题。 粮食和药材都收走,顾蓉蓉又去书房的院子。 快到院门口,见一条黑影闪出,看身形,是冷星赫。 看来他善后的事也处理好了。 顾蓉蓉没叫他,等他走了之后,又进入书房。 刺史被扶到书桌前的椅子上,趴着,身上插的不是短箭,而是那支银蛇镖。 阿来的尸首没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蓉蓉没细看,来书房除了这里有些字画和古玩之外,主要她是想把东西都收走以后,有空再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信件之类,也许能查到些线索。 东西都收走,书房也四壁空空。 顾蓉蓉把门关好,快步离开。 到外面,见冷星赫已经出来,正和宋晚枫说着什么,语气有点急。 “怎么了?”顾蓉蓉问。 冷星赫见到她回来,脸色瞬间缓和:“你去哪了?” “忽然想起来,他书房里可能有重要线索,再说,你自己在,我也不是很放心,就回去找你,谁知道你这么快,已经出来了。” 冷星赫轻吐一口气:“没事就好,走吧。” 三人迅速离开。 离开刺史府附近,冷星赫问:“现在出城?” 顾蓉蓉手摩挲马缰绳:“我还得去见一个人。” “见谁?” “劳烦大侠再帮我望个风,到了你就知道。” 胡府。 如夫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尤其想到胡晓的那场法事,心里就越发难安。 正胡思乱想,似闻到一股淡淡香气。 她向来焚香,哪来的香气?低低叫了一声外面守夜的人,没有应答。 正想掀开床幔,屋内光线忽然一亮,映出一道人影。 如夫人睡觉时从不会全部把为熄灭,总要留下一盏,调到最暗。 此时,陡然一亮,她不由得眯眯眼,不悦道:“谁在外面?” 那人轻声笑笑:“如夫人,深夜打扰,还请见谅。” 这声音…… 如夫人“唰”一下掀开床幔,定睛细看,正是那个小道士。 “你,”如夫人诧异又惊愕,“你怎么进来的?大半夜的擅闯胡府后宅,简直胡闹!” 顾蓉蓉不以为然,匕首尖慢慢拨动烛芯,光线忽明忽暗。 “如夫人,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我也只是和你客气一下,不是来听你教训的。” 顾蓉蓉笑容不改,语气却冷了几分,又冷又硬。 “开门见山吧,你究竟为什么让胡晓去大牢?” 如夫人启唇正想说,顾蓉蓉又打断:“这支香好闻吗?” 如夫人这才发现,蜡烛旁边有一支香。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意识摒住呼吸,微微点头。 顾蓉蓉看穿她的小动作:“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如夫人,这香只要闻几下,就能在你体内生效,现在才摒住呼吸,不觉得太晚了吗?而且,你能一直不呼吸吗?” 如夫人手微微抓紧被子:“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什么香?” “就是一种用来杀人的香,闻香后就会中毒,什么病到你身上都会放大,缠绵难愈,活活拖死,油尽灯枯。” 她一边说,手一边用力,烛芯被动,光芒陡然一暗。 如夫人眼前突然一黑,恍如一下子掉入地狱。 黑暗中,顾蓉蓉的声音幽幽,极具蛊惑。 “说吧,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非要让胡晓去大牢。” 第二百八十三章 气你没商量 如夫人想不回答顾蓉蓉的问题,但奈何畏惧毒药。 她还不想死,更不想痛苦丑陋地死。 她垂下头,低声道:“其实我没想着让她去,我谁也没想让去。我知道,冷音音他们经过那天晚上酒宴的事,是彻底得罪了夫人和晓小姐,是怎么都难逃一死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费力气。” “但是,”她一顿。 顾蓉蓉不说话,也不催,静静地等着她往下说。 如夫人本想着勾起顾蓉蓉的好奇心,只要顾蓉蓉开口问,她就能掌控局面,由她来引导。 但,顾蓉蓉根本没吭声。 重重叹口气,她又继续说:“我收到一张字条,上面说,让我去找胡晓,求她去大牢一趟。只要答应,就给我不少好处。” “我一想,无非就是请胡晓帮个忙,成了,自然好,成不了,大不了被她奚落一顿,我也不损失什么。” “所以,我就去找了胡晓,哀求一番,她到底是年轻,她竟然真的就同意了。虽然我不知道让她去能怎么样,但我觉得,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她声音转沉:“果不其然,大牢发生大火,冷音音他们在劫难逃,都死了,我知道后愣了好久,没多久,又听说胡晓被带走,说她有放火嫌疑。我把事情串起来想想,这才意识到,可能这件事就是一个局,幕后之人就是想让胡晓来背黑锅。” 顾蓉蓉似笑非笑:“你相信胡晓是清白,不是她放的火?人在愤怒之下能做出什么,也不好说。” 如夫人嘴角迅速一勾:“她?胡晓那个性子,要说打死个丫环什么的还行,但要真的论起放火,还是在大牢里放,她是没那个胆子的。” “那你知道,是谁给你传的字条吗?” 如夫人摇头:“不知,我出去一趟,回来字条就放在梳妆台上。” “还保留着吗?” 如夫人略一迟疑:“你若是想要……” “威胁我,想用解药交换的话,那我就不要。”顾蓉蓉直接打断。 如夫人暗暗咬牙,表面不露:“我是说,你若想要,就拿去。” 字条取出来,交给顾蓉蓉。 顾蓉蓉也没看,直接收起来。 “冷音音的死,你怎么看?” “是他们命短福薄,”如夫人叹口气,“我早就说,不要让她嫁给那个穷书生,可她不听,最终还是落得这个结局,连累了儿女,又能怪谁?” “胡氏若是有如夫人这本事,不早出人头地了?”顾蓉蓉戏谑笑笑,“如夫人如此好斗,可别被老夫人给斗下去。” 顾蓉蓉转身要走,如夫人急忙道:“等一下,你问的,我都说了,解药……” 顾蓉蓉诧异:“什么解药?” 如夫人噎一口气:“自然是那香的解药。” 顾蓉蓉恍然大悟:“哦,那个啊,那就是普通的香,挺好闻的,不妨多闻闻,能安眠,无毒。” 如夫人:“……” 眼睁睁看着顾蓉蓉离去,无计可施。 到院中,见到冷星赫,俩人到府外与宋晚枫汇合。 出城时,顾蓉蓉道:“我们再去胡家的庄园走一趟,就这么走了,我会遗憾的。” “去胡家庄园做什么?”冷星赫不解,“庄园里就是些庄家果园收成什么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侠此言差矣,”顾蓉蓉说,“任何时候,粮食都是最重要的,钱不能当饭吃,但是粮食却能填饱肚子。” 冷星赫点头:“理是这么个理,可去偷粮食,怕也偷不了多少。” 顾蓉蓉眉眼微弯,像只有了主意的小狐狸。 “我自有主意。” 见她实在想去,冷星赫也由着她高兴,去就去,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一路出城,到城外,宋晚枫道:“多谢你们助我报了杀父之仇,就此别过吧。” 顾蓉蓉问:“你家中无人,明天刺史死的消息一定会专遍全城,不少人知道刺史之前在捉拿你,要是有心栽害你,你要怎么办?” 宋晚枫握紧马缰绳,笑笑说:“无妨,水来土掩,我总能有办法的。” “你若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岭南,”顾蓉蓉诚挚邀请,“虽然路途艰辛了些,但我保证,绝不会让你觉得无聊,更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且,到岭南之后,我们也会过好日子。” 顾蓉蓉眼中盈盈有光,让宋晚枫心头一片温热。 “我……我一无所有,只怕会拖累你们。” “这你就多虑了,”顾蓉蓉爽快道,“我们都是流放犯,要说连累,怕是我们会连累你。” “我不怕,”宋晚枫脱口道。 “好,那就说定了,”顾蓉蓉催马靠近她,“宋晚枫,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她伸出手,宋晚枫不明所以,学着她的样子,伸手和她握住。 两人相视一笑。 冷星赫心里酸溜溜的,顾蓉蓉都没有这样主动和他握过手。 三匹快马,迅速去胡家庄园,融入夜色中。 与此同时,一间幽暗室内。 阿来的尸首躺在长条案上。 旁边一人剥去她的衣裳,转头对暗影中的人道:“她不是阴时生人,也要做吗?” 暗影中人语气懒洋洋:“她既是用这种死法,就是有这样的心愿。” “成全她吧!大不了当个次品。” “是。” 胡家庄园够大。 粮食,果园,还有鱼塘,养的鸡鸭牲畜什么的。 现在这个季节,刚刚收了粮,播种上下一季的。 顾蓉蓉满意得很,粮食入库,就方便多了,省得她再去一点点收。 粮库里粮、果子,但凡是存着的,顾蓉蓉一概不客气。 她心说:我还救了胡晓,救命大恩,总得有个报答不是?用这些换条人命,不贵吧?虽然胡晓有可能落下点后遗症,但胡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算小小惩戒好了。 收完粮库,顾蓉蓉又去养鸡鸭牲畜的地方。 她的空间之前一直不能存放活物,上次大雾散去,多了个水塘,这次雾散之后,又小升一级,水里有了鱼虾。 顾蓉蓉想试试,现在能不能把这些鸡鸭装进去。 「今日爆更,宜投必读票!」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有一个主意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 暗暗给空间鼓劲儿。 关键时刻可别掉链子!鸡鸭都收进去! 鸡宝宝,鸭宝宝,空间里草肥水美,比这里强多了,快进去吧! 顾蓉蓉眼睛微闭,全神贯注,自从有空间以来,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再睁眼,鸡棚鸭舍中的鸡鸭都不见了。 顾蓉蓉大喜,赶紧进入空间细看,欢喜得眉眼弯弯。 本来还想着要是能收进来,还得抽空来做些栅栏什么的,把鸡鸭挡一挡,要是弄得四处乱走,那可就不妙了。 没想到,空间还挺智能,鸡鸭进来之后,直接进入水塘区域,也不到处乱跑,吃食,闲逛,鸭子有的入水,有的在草丛眯觉。 顾蓉蓉在水边看水里的鱼,鱼也过来了些,但不如鸡鸭多。 也还好,比预期强多了。 顾蓉蓉很满意。 连收胡家两座庄园,还在第二座庄园中,发现胡家的一座隐秘库房。 库房很大,比之前的都大,而且是早建,后来又扩散的,看样子,应该是胡蕴城这些年攒下的大家底都在这里。 顾蓉蓉也不客气,从这头一路收到那头,收个干干净净。 走的时候把锁锁上,还往锁眼里加了些东西。 做完这些,扬长而去。 冷星赫还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平安出来,微松一口气,但又见她两手空空,不免疑惑。 这么半天,干什么了? 顾蓉蓉也没法解释,低声说:“大侠,你若想光明正大跟着我们,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冷星赫的注意力瞬间被她扯走:“什么主意?” 他当然想一起走,现在还不能出现在队伍里,要暗中跟随,实在不怎么好。 顾蓉蓉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冷星赫微蹙眉:“这能行?” “我放心,我会配合你的,”顾蓉蓉笑着拍拍他肩膀,“这就看你能不能找来几个朋友了。” 冷星赫略一思索:“行,没问题。” 到庄园外,和宋晚枫汇合,三人回程。 顾蓉蓉和宋晚枫悄悄回队伍中,四周的人还都在熟睡,没人察觉。 宋晚枫一时睡不着,暗暗想着,短短时间内所经历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只是,原本疼她的父亲,再也不会为她采桂花,做桂花糕,桂花糖。 她甚至都没能为父亲做一场体面的葬礼。 黑暗中默默流泪,恍惚中睡去,似在梦里看到父亲。 “枫儿,不用记挂为父,为父此生有你这么好的女儿,实在心中甚慰。如今我和你母亲兄长在一起,只盼你平安顺遂。” 宋晚枫睡梦中呢喃几声“父亲”。 顾蓉蓉也没睡着,她对亲人血缘的事不执着,前世无亲无挂,这辈子也是一样。 只不过,在闵州的云姨,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她与冷星赫之间,是否隔着仇,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都需要她去查清楚。 事关长宁王府的冤屈,幕后之人的动机,还有,她的空间。 想到这个,顾蓉蓉就呕气,她又没说不管,非弄空间来吓唬她,动不动大雾罩顶。 唉,顾蓉蓉也在愁闷中睡着。 次日一早,顾蓉蓉醒来时,外面已经很热闹,大家都开始准备早膳。 顾蓉蓉眯着眼睛又躺了会儿,爬起来翻出地图,今天会路过一个小城镇,她打算先做一批奶茶,试试水。 奶茶好做又快捷,成本也低,她相信一定能卖得火,就算不行,自己也能喝。 她进入空间,找到茶叶间,里面堆着不少茶叶,挑了一种适合能做奶茶的,又找些糖。 这是她以前去执行任务,查抄的一家糖业公司生产的糖,原本好好的公司,因为嫌利润低,后来悄悄制粉,直到被抓获。 糖是好糖,各种形态的都有,白糖、红糖和冰糖,一应俱全。 本来是想结案之后,再把糖交上去,后来领导说,目前还没有存储的地方,这么多糖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干脆就先在顾蓉蓉这里放着。 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处。 别的都有,她空间里甚至还有几头昨天晚上从胡家庄园收来的母牛,牛乳也有了。 她动手做些黑珍珠小丸,上次没加,颇有些遗憾。 刚做完小丸子,就听到冷知棠叫她:“二嫂,二嫂?” 顾蓉蓉退出来,睁开眼:“怎么了?” “吃早膳了。” “好,”顾蓉蓉伸个腰,起身下车。 她现在有三辆马车,一是昶王给的平板车,二是她在闵州买的两辆车。 长宁王府人多,挤在一辆实在有些不方便,白天还行,晚上睡觉时就有些挤了。 所以,她买了两辆,王妃和冷知棠一辆,现在加上宋晚枫,她本想让宋晚枫和她一起,但王妃怕她休息不好,白天可以补眠或者想事情,就让宋晚枫跟她们,不来打扰顾蓉蓉。 老宰辅自己有马车,但他也凑热闹,为体验“车贷”也买了一辆,但没人用,就让冷星尘用,一举两得。 冷妙妙和冷星赫一样,还没有正式融入到队伍中。 顾蓉蓉不慌不忙,先洗漱了,再吃饭。 吃饭的时候,顾蓉蓉把计划说了:“按路程算,明天午时之前就能到小城镇,今天白天先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早起,早点出发,到小城外附近找个地方做奶茶,然后进城去卖。” 冷知棠眼睛放光,长这么大,她还是头回做生意,现在学算账算得有模有样,丝毫不觉得做生意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宋晚枫刚来,对这些事还不知道,冷知棠对她印象颇佳:“没事儿,一会儿我跟你说。” 席述见他们热烈讨论,忍不住问道:“计划是不错,但如果顾文楼不同意怎么办?我看他可不那么好说话。” 顾蓉蓉漫不经心:“他不同意我就让他同意,若是不识抬举,就打到他同意。” 席述:“……” 吃完收拾得差不多,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大概是为了印证顾蓉蓉实力强悍,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 声音宏大,地面微颤,还不是一匹马,众人心头疑惑,也有些紧张,都看向来声音来的方向。 第二百八十五章 英雄和七彩祥云 眨眼之间,十来匹马就近了近前。 马蹄踏起尘土,如层层的雾,马上形色各异的大汉周身都是杀气。 他们腰侧挎刀,面色沉肃,明显就不是好惹的。 众人心都提起来,都意识到了,这是遇上打劫的了。 几匹马左右一分,中间走出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来,马上坐着个小胖子,一只眼睛上还扣着个眼罩。 是个独眼龙。 他手提鬼头刀,刀宽又长,刀柄上还系着红色绸子,像是吸满了血。 这小胖子也不说话,刀尖一指,指向人群。 众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饶是以前有身份,也没见过这种阵势,没有几个不怕土匪的。 小胖子身边的一个大胡子道:“哥几个是干什么的,不用多说了吧,留下买路财!” 他一开口,印证众人心里的想法,最后一点侥幸也灰飞烟灭。 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小声抽泣。 顾蓉蓉上前道:“我们没有什么买路财,我们被流放的,最缺的就是钱。” 大胡子道:“你们缺钱?我们也缺,你们说怎么办!” 顾蓉蓉转头看顾文楼的马车:“顾大人,该如何处置啊?” 顾文楼没动静。 顾蓉蓉冷笑一声,冲匪徒们拱拱手:“各位,我们这队伍是顾大人说了算,他就在那辆马车上,不如你们去问问他?” 小胖子见她拱手,也冲她拱拱手,顾蓉蓉目光回视,小胖子又把手放下。 大胡子催马道:“我去问!” 人群左右散开,把顾文楼的马车让出来。 顾文楼在车里早听见了,但就是装死,装没有听到。 现在顾蓉蓉指明,大胡子直奔他来,简直把他气死。 而吴差官等人,只站在一旁也不上前,也不说话。 大胡子马车前,抡刀就砍一刀,车窗“啪”一下子被劈下来一半。 顾文楼下车的动作一顿,怒道:“有话说话,为何弄坏我的车?” 大胡子二话不说,又抡起刀,“啪”一下,另一半也掉下来了。 顾文楼:“……” 顾文楼气得要死,正想发作,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小胖子几人,个个强悍,杀气四溢。 再想想自己的处境,没一个能打的。 只好忍气吞声。 “老子是劫道的,你还问何故?何什么故?” 大胡子刀一指:“拿钱来吧!” 顾文楼感觉自己的脸被踩在地上摩擦:“本官就是押送流放犯人,又不是什么送粮送银的,哪来的钱?” “你们是流放犯?”大胡子扫一眼众人,笑道,“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流放的,这不是游山玩水吗?” 顾文楼一指顾蓉蓉:“那是她做的,去找她要钱,她最有钱!” 大胡子看一眼顾蓉蓉,顾蓉蓉从容镇定。 人群有人小声道:“坐上马车去流放,确实没有听说过,任谁也不会信。现在把土匪招来了。” “到底是享福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顾蓉蓉脸色微微一沉。 冷知棠正想说话,顾蓉蓉按住她手臂。 人群里又有人说:“若是因坐马车而丢了命,那,这马车不坐也罢。” 范忠从官差队伍中走出来:“好啊,有谁不想要马车,现在还可以退。” “不过,先说好,一切安文书办,中途退马车的,交的第一次银子可是不退!” 这些人没一个是全款买车的,都只是交了一小部分,其它的准备挣了钱再还。 现在一听说可以退车,面对土匪,有人害怕,不想要车,但又一想不退银子,有点犹豫。 顾蓉蓉目光在他们脸上掠过,一一心里有数。 有三家站出来道:“不退就不退,总不能为了一点钱,把命搭上。” 说罢,他们冲大胡子道:“我们确实是犯人,现在当真是没钱,放过我们吧!” 大胡子把刀扛在肩膀上:“好,可以,老子就为财,不为杀人。” 一听这话,几人松口气,如释重负。 范忠吩咐范骠:“去,把他们的马车收过来,一会儿上路,不能再让他们用。” 范骠过去收车,有两家见大胡子说没钱就不杀,也退了车。 剩下的人家都沉默不作声。 顾蓉蓉极慢地笑笑:“各位好汉,我确实没钱,钱都买了车,不如这样,干粮倒有一些,分给你们吃点?” 大胡子抿抿嘴唇,心里是想的,毕竟冷慢慢说了,世子妃的手艺相当了得。 但是,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只好忍痛不答应。 “不行,想用一点吃的哄骗我们,没门!” 大胡子刀一指顾文楼:“你,过来,我们要搜车!” 顾文楼见顾蓉蓉吃瘪,正心里畅快,还没畅快完,大刀一指又向他来了。 “为何要搜我的车?” “为何为何,你话怎么这么多,他们是犯人,你是官,你说为何?滚开!” 大胡子用刀背一推他,本来也没怎么用力,但这一下顾文楼也受不了,被推得一趔趄。 大胡子催马上前到马车窗户前,正好没了窗户,方便得很,刀尖挑起里面的东西,很快弄得乱七八糟。 几张银票悠悠掉落。 大胡子接在手里,哈哈大笑:“这不是钱吗?还说没钱!我就不信,像你这种狗官,会没钱?” 顾文楼脸色发白,那是在闵州的时候胡家给的,也就这么点儿,还指着用这些做往返岭南的路资,要是被抢了,他怎么办? “还给我!”顾文楼忍不住拔剑相击。 他这几下子,和大胡子比起来,完全不够看,何况不远处还有小胖子他们。 小胖子根本都没有过来,就饶有兴趣地看着。 大胡子三两招就下了顾文楼的剑,一刀背砸在他肩膀上,差点把他骨头砸砸。 顾文楼翻身栽倒,大胡子冷哼一声,刀尖扫过所有人:“还有谁?把钱交出来!” 范忠上前道:“我是差官,有事冲我说!” “冲你?行啊,把钱交出来。” 范忠傲然道:“要钱可以,但你们拿了我的钱,别再伤害他们,他们确实是犯人,一路艰辛,生死难料,已经够苦了。” 大胡子没说话,范忠把钱袋子送上。 大胡子接过,还没打开看,远处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想劫他们?问我手中剑!” 「今日已加更!必读票投起来!明日继续加更!」 第二百八十六章 邀请 一人一马,白马如云,暗红色披风在他身后扬起,声音猎猎,如火如霞。 他单手拉着马缰绳,腰侧长剑在披风下若隐若现,似寒光微敛,杀意伏起。 顾蓉蓉微眯着眼睛,忽然想起一句话:我的盖世英雄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冷星赫是不是盖世英雄还有待讨论,但的确是够骚包的。 顾蓉蓉清清嗓子扬声道:“大侠!” 冷星赫勒住缰绳,马前蹄扬起,他依旧单手勒住,马术精湛。 见他到,大胡子往后退几步,问道:“你是何人?” 小胖子也催马上前,沉默着不说话。 顾蓉蓉心说,他没法说话,一说话那腔调就得让人认出来。 冷星赫义正严辞道:“我姓金,人称金麦郎。” 顾蓉蓉抿嘴忍住笑。 老宰辅在后面和席述窃窃私语:“他叫什么?什么郎?” “金麦郎,”席述小声说,“您不是问过吗?” “这么奇怪名字,谁记得住?”老宰辅翻个白眼,“我看他应该叫白眼狼,黑心狼。” 席述重重叹口气,怎么说呢?的确有点替冷星赫担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知道不知道,他媳妇让不少人喜欢。 冷星赫坐在马上,直视大胡子:“要战吗?” 大胡子哼道:“你单枪匹马,敢和我们这么多人叫阵?” 冷星赫无所谓:“有何不可?你们到底战不战?不战就滚!” 大胡子心说我早就想滚,我就不想来,是您说不来就滚回暗卫大本营,不让做任务,我才来的。 但现在眼前的事就是任务,必须做好。 大胡子一晃手中鬼头刀:“当然要战,大丈夫岂有临阵退缩之理?来吧!” 他挥刀,冷星赫用剑。 以剑对刀本就吃亏,但冷星赫并不落下风。 就连人群中那些不懂武的人都看出来了,金麦郎不输大胡子。 不过六七个回合,大胡子就落败逃走。 冷星赫一指小胖子:“你!” 小胖子心里拒绝,但还是不得不出手。 他俩这一交手,人群里的冷速速眉头就是一皱。 刚才就觉得小胖子有点有眼熟,虽说脸生,还是个独眼龙,但身形就是熟悉。 他一直等小胖子说话,但小胖子一直没说。 现在两人对阵,冷速速觉得他们的招式,也挺熟的。 小胖子用的是大号鬼头刀,但怎么瞧着,这刀法都不太像纯粹的刀法,有的招有点儿像冷慢慢耍枪时用的。 还有这个大侠,这剑法…… 他还没看明白,顾蓉蓉拉着冷知棠,挡住了他的视线。 就这一恍惚没看见的功夫,小胖子也输了。 剩下的几人冷星赫没耐性一个个打:“来,你们一起上吧!”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催马上前,准备围攻。 顾蓉蓉给范忠递个眼色,范忠会意,拔刀大声道:“兄弟们,上啊!” 他一喊叫,他手下的那些人,全都一涌而上。 两方一对阵,小胖子他们带着人且战且退,不出一刻钟,就完全败走。 大胡子拱手道:“金麦郎大侠,今日一战,在下记住了!以后,但凡走到有山寨的地方,提我的名字,必会给你行个方便!” 他说罢,手一扬,把之前抢范忠的钱袋子也还回来,然后催马带着人跑了。 一场战斗,激烈且快速的平息了。 冷星赫催马返回到近前,翻身下巴,范忠上前见礼。 “金大侠,多谢你仗义相助,真是多亏了你。” 范骠也说:“是啊,金大侠,你功夫真好,那么多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话是真心话,虽说是假打,但范骠也看出来,冷星赫是真有本事。 冷星赫剑归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高相助,本就是应该。再说,之前我也曾受过世子妃的恩惠,岂有不救之理?” 范忠回头看看顾蓉蓉,又看看冷星赫:“金大侠,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答应?” 冷星赫一本正经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范忠拱手,严肃说:“方才大侠也看到了,我们的战斗力实在有限,若是遇见强匪,恐怕是招架不住。” “这一路千里迢迢,艰险无数,不知大侠要去往何处?能否与我们同行?” 这些差官当中,也就范忠叔侄知道真相,是顾蓉蓉特意交待叮嘱过的。 其它人压根不知,所以,方才的凶险对于他们来说,是实打实的,也是让他们真心害怕且后怕。 都不约而同的觉得,范忠担心得对,这可真说不定,要是再遇见匪徒,他们能打得过吗? 包括身后那些犯人,也都目光期待地看着冷星赫。 冷星赫心里高兴,还是蓉蓉有办法,瞧瞧,本来他要加入队伍,好像是沾了队伍的光,现在不一样,他是受邀请,是光明正大,而且受人尊敬。 但他不能答应得太快,正犹豫的功夫,远处又来马蹄声。 众人皆是一惊,赶紧抬头看。 来的依旧是一人一马,马上是个年轻女子,长得不说多美,但俏皮灵动,穿着劲装,也披着红色披风。 到近前停住,声音清脆爽朗:“二哥!” 众人松口气。 冷妙妙下了马,到近前,先飞快看一眼顾蓉蓉,眼中闪过喜色。 “二哥,你刚才跑那么快,我差点没追上,现在怎么不走了?不说要在年前赶到南城吗?” 南城是岭南地区的最大城池。 一听这话,范忠立即惊喜道:“怎么?金大侠也要去岭南吗?” 冷妙妙点头:“是啊,我二哥要去南城会友,我二哥剑术极佳,在这边少有对手,已经呆得烦了。 适逢南城朋友写信来,请我二哥过去比剑。” 范忠赶紧说:“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正好要去岭南,与你们是同路!” 范忠回头看看顾蓉蓉:“世子妃,您看这……” 顾蓉蓉此时才开口:“大侠若是方便,不如与我们同行,大侠放心,我们也会自己小心,尽量不给大侠惹麻烦。” 冷星赫听她这么一说,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正要点头答应,忽听一道冷声哼:“随意请人入队,谁给你们的权利?可曾把我放在眼里?” 「今日会继续加更,先来点开胃的,晚些时候会继续更新,必读票走起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想浪费时间 顾蓉蓉一听这声音就烦。 偏回头看向顾文楼,毫不客气的回怼:“哟,这会儿顾大人知道摆谱耍威风了?刚才对着土匪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顾文楼脸色铁青:“顾蓉蓉,你还有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 “顾大人,”顾蓉蓉嗤笑,“自己留点脸吧,行吗?非问这种问题吗?有没有你心里没点数吗?” 顾蓉蓉偏头看众人:“听取大家的意见吧,反对金大侠加入我们的,举手!” 经过刚才的事,谁还会反对? 再说,顾蓉蓉问得也挺有意思,她不问谁支持,怕有的人还是碍于顾文楼的淫威,不敢举手,而是直接问,谁反对。 刚才被人家救了,转过头来就反对,谁能干出这种事来? 别说犯人们,就连吴差官他们都没吭声,所以,除了顾文楼,没人反对。 “好,全票通过,”顾蓉蓉一语定音,“金大侠,那就请你与我们一路同行。” 冷星赫心情舒畅,爽快答应:“好。” 他同意,他的“妹妹”自然也就一路随行。 冷妙妙高兴得很,立即牵马到顾蓉蓉面前:“真好,我这一路上就想有伴,遇见你们,我可是太开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马背上取下些东西。 “我路上买的,可好吃了,大家别客气。” 冷知棠和她也“一见如故”,热情邀请她上马车。 冷妙妙看一眼顾蓉蓉,顾蓉蓉自然也不会反对。 冷妙妙开心不已。 顾文楼气得要死,却又无计可施,他现在失了人心,暂时只能忍耐。 下令赶紧收拾出发,那几家刚才退掉马车的,面面相觑,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想照样上马车。 范骠走过来拦下:“慢着!” “小范差官,有何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 “何事?”范骠拍拍马车,“这马车现在不是你们的了,你们有什么资格上?还问我何事。” “小范差官,刚才,刚才那只是我们一时糊涂,言不由衷。” “对,是言不由衷,也是权宜之计。” “小范差官,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范骠冷笑:“买卖场上可没什么糊涂,也没有说了不算一说,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说要退马车,我叔父提醒过,再三确认,你们依旧要退。” “大家可都瞧见了,谁也没冤枉你们。” 五家人,共二十三个人,都围拢过来说好话。 “小范差官,我们真的不是本意,当时的情况您也瞧见了,那种关头,我们真是权宜之计。” “得了吧,还跟我扯上兵法了,”范骠语气鄙夷,“就你们懂,就你们知道什么权宜之计,别人都不懂,别人都傻呗。” “就是,”人群中有人冷声道,“见危险就往后躲,赶紧把东西甩出去,趁机撇清自己,现在危险没了,又想着捞好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们这种人,即便给你们这次机会,下次再遇到危险,你们照样再来一次,还得这么干!” 顾蓉蓉转头看,说话的人皮肤是小麦色,身材颀长,袖子挽起半截,露出鼓胀的小臂肌肉。 他模样长得很周正,浓眉大眼,左眼角还有一小道伤疤,更添几分硬气。 她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之前那两次被刺杀,他也出过不少力,还有在矿洞中时,也沉稳大胆。 王妃在一旁小声说:“他叫冷姜安,与星赫是同辈,是王爷的一个远房堂兄的儿子,他还有个妹妹,叫冷姜鱼。” “他们家就兄妹二人,冷姜安之前也在军中效力,姜鱼订婚之后,未婚夫家就原形毕露,原来那小子吃喝嫖赌,样样都干,早在外面养了外室,还怀了孕。 冷姜安气不过,找上门去理论,那家人不但不认错,还冷言冷语,说什么订了婚就要娶,就是为了让姜鱼占个正妻的名,省得落人口实,将来还要让姜鱼给他们养孩子之类。” “总之,不堪入耳,冷姜安一时没有按捺住,就把那小子打了,打得还挺重,那家人告到京兆府,王爷打了招呼,关了他几日,助他妹妹退了婚,又让他回家反省。 他对王爷很是感激,王爷失踪后,他也经常跟着四处打听,去寻。” 王妃叹口气:“本来这次流放,疏通一下,他也可以不用跟着的。” 顾蓉蓉明白了,这位是个重情意的。 冷姜安说完,那几家人有点不服气。 “有你什么事?你算哪要葱?一个远亲的,还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叫嚣?” “我是远亲怎么了?”冷姜安丝毫不惧,“就算我是外人,但王爷予我有恩,我自当报答!断然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叛。方才土匪来时,问及钱财之后,你们是怎么说的?” “说什么要不是因为有马车,土匪也不会不相信你们是流放犯,竟然还埋怨起世子妃,”冷姜安哼笑,“真是没想到,世子妃一片好心,范差官仁义,竟然养了你们这些白眼狼!” “你!真是不知所谓,冷姜安,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 顾蓉蓉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待如何?” 冷姜安回头,拱手道:“世子妃。” 顾蓉蓉还未开口,其它几人上前,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 “世子妃,你可不要听他的,他就是个坏人,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就是,他是故意挑拨,根本不是诚心为我们好。” “那我倒是不懂了,”顾蓉蓉疑惑道,“他本来可以不用流放,可他偏偏来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 众人面面相觑,不言语。 “说不上来了?”顾蓉蓉笑笑,拍着马车说,“冷姜安,你和你妹妹是不是一辆车?” 冷姜安点头:“正是。平时我赶车,她在车内。” “嗯,那晚上睡觉时,怕是不太方便吧?” 冷姜安神色坦荡:“其实,不过,妹妹在里面,我在外面盖着被子靠着,一样的。总比这前露宿的时候强多了。” “这辆车,也归你了,平时放些杂物什么的,晚上你就在这辆车里睡。”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我从不做廉价的好人 顾蓉蓉话一出,那几家人都愣住,冷姜安也没想到。 “世子妃……” “不用推辞,也不是白给你,是吩咐你有事做,马上到下一个城镇,我们要做第一笔生意,材料什么的我就放在这辆车里,由你看管。可行?” 冷姜安一听有事儿要干,自然没二话。 “行,世子妃吩咐,我一定办好。” “既然如此,那就上路吧,耽误时间久了,范差官该为难了。” 顾蓉蓉说罢转身就走,其它人不禁急了。 老者上前一步:“世子妃,那我们……” 顾蓉蓉回头,诧异问:“你们怎么?说出的话,就得算数,红口白牙,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可是我们年纪大了,而且东西还多,这步行的话,如何使得呀?” 顾蓉蓉笑容渐浓,却不达眼底:“是今天年纪才大的吗?东西多,倒是最近才买的,有钱了嘛,也有车了,自然要好好享受。是不是都忘了,没钱没车之前,你这年纪大的也是靠双腿走路。” “如果觉得东西多,没关系,分给别人,或者我来回收,这样你们也轻快,还能换点银子回血。如何?” “……” 老者的儿媳小声道:“那我们走得慢,跟不上你们,拖了行程,可不怪我们。” 冷知棠早听不下去,叉腰道:“你们走得慢怪谁?拖了行程就去和差官说,看他们答不答应!拿这事儿来吓唬我们,真有意思,关我们什么事!” “哦,你们腿慢,别人就得都跟着你们慢呗?之前还跑到我二嫂面前道谢装乖,什么有挣钱的差事多想着你们,让干什么干什么,保证万死不辞。哼,还没死呢,就开始翻脸!” 冷知棠说得清楚语速又快,冷妙妙和宋晚枫都惊呆了,眼神充满敬佩。 那几家人撇撇嘴,但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范忠看准时机走过来,鞭子击着掌心道:“好了,都说清楚了,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出发!” 那几家人的确买了不少东西,现下都得拿出来,纷纷背上身。 刚用马车走了一天,他们就不想再走路,何况还背着东西,就觉得无法忍受。 但顾蓉蓉丝毫不肯留情面,他们也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走。 尤其刚才说话的那个媳妇,为了美,觉得能坐车了,还买了双软底的鞋,现在一走路,简直和没穿鞋差不多,叫苦不迭。 车轮滚滚向前,顾文楼也回到马车上,他的车窗户都没了,两刀被砍下去,现在是呼呼往里灌风。 偏他自己又不会修车,吴差官他们也都说不会,只能去城镇再找修车的。 他在车里生闷气,看着顾蓉蓉的马车,暗暗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竟然半点都压不住顾蓉蓉了。 后面的人慢吞吞,如同蜗牛,顾文楼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顾蓉蓉正在马车里看地图,她觉得可以针对这个城市的特点来卖商品。 她坐在最里面,王妃给她铺了厚垫子,还有大引枕,放上一张小几,软和柔软又方便。 冷知棠她们坐在外面,三个姑娘凑在一处,小声嘀嘀咕咕,时不时笑出声。 王妃看看她们,又看看顾蓉蓉,心里暗暗感慨。 当初听说要被砍头,那一刻真是万念俱灰,死倒是不怕,恨的是丈夫还下落不明,冷家又要绝后,对不起列祖列宗。 后来顾蓉蓉力挽狂澜,砍头变流放,劫后重生的喜悦之后又是惆怅。 历来流放比砍头只好一点点,只是暂时不用死,这长路漫漫,谁知道能不能到,到了之后能不能活? 那时候,怎么也不会想会,会是这样去流放。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蓉蓉。 王妃一想到最初对顾蓉蓉的偏见,就觉得愧疚。 她悄悄转头,挑车帘往外看,冷星赫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来今天土匪这一出,但她知道,金大侠就是冷星赫。 最早冷星赫也用这个身份出现过,那时候顾蓉蓉并不知情,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没有。 心想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顾蓉蓉正看全神贯注,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冷知棠挑帘往外看:“二嫂,闹起来了!” 顾蓉蓉略一思索:“顾文楼和那几家没车的闹起来了?” “二嫂,你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顾蓉蓉漫不经心,“顾文楼现在也就能欺负欺负他们。” “那我们管吗?” 王妃轻拍她一下:“安心坐你的车!” 冷知棠缩回来,吐吐舌头。 宋晚枫抿抿唇,小声说:“王妃,真的不用管吗?那些人被打,只怕对顾大人是畏惧,对您和世子妃才是憎恨。” 王妃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你说得对,”顾蓉蓉放下笔,“不过,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我现在出去救下他们,他们也不会有多感激。” “更何况,救下了如何?再让他们上车?”顾蓉蓉语气笃定,“这是断然不能的。” “他们恨,我也不怕,由得他们去,关键时刻背叛者,若不得到应有的惩处,别人还以为,我太好说话。” “将来都有样学样,用得着我的时候,就一口一个谢,保命时刻直接丢弃,我顾蓉蓉向来不做这廉价的好人。” 宋晚枫脸涨红:“世子妃所言极是,是我浅薄了,受教。” “哪里,”顾蓉蓉浅笑,“你看问题很透彻,好眼光。” 宋晚枫扬起头:“世子妃过奖。” 她并没有怯懦,更没有自卑,顾蓉蓉对她越发欣赏。 若做生意,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也忙不过来的,得慢慢培养几个好帮手。 她扫一眼车窗外,隐约看到冷星赫骑马跟在一旁。 微合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现在空间一片清明,还很热闹。 鸡鸭在水边啄食,还有不少蛋。 顾蓉蓉暗暗叹气:瞧见没,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看来还得继续和冷星赫搞好关系,否则,这空间分分钟给她脸色看。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又掉马了 临近中午,坐马车的人都快吃完饭,后面那几家才跟上来,已经没时间再做什么饭,好在还有干粮,凑合着吃几口。 他们个个身上带伤,顾文楼的那顿鞭子抽得可不轻。 几个女人都忍不住哭起来。 但能怪谁?没人同情他们。 顾蓉蓉在马车里合着眼睛,她预感到,这事儿没完。 顾文楼绝不只是抽几鞭子就满意,恐怕还有后招,不过,她并不畏惧,能一鼓作气,把这个隐患都解决了才好。 放任不管,任由他们在队伍里,才是祸患。 一直到晚上,有马车的睡马车,没马车的露宿,现在天已见凉,夜风更甚。 尤其他们已经住过一晚马车,尤其别人还在马车里,睡着曾经属于他们的马车。 终于,有人忍不住爬起来,摸到顾文楼的马车边。 “顾大人,我们答应。” 顾文楼没说话,从里面扔出一件不穿的袍子来。 那人接住,裹在身上,又爬回原来的地方躺下。 冷星赫睁开眼睛,扫一眼那几人,又若无其事地合上。 一夜无话。 次日还不到中午时,就快到小城镇,范忠吩咐队伍停下。 顾文楼挑帘问道:“为何停住?” “回顾大人,世子妃有事要做,所以要停一停。” 范忠都做好了要和顾文楼顶撞的准备,但顾文楼却什么都没说。 范忠低声吩咐范骠:“你盯着些,顾文楼有些不对劲,别出什么岔子。” “行,叔父放心。” 顾蓉蓉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空间,借着平板车遮掩,一一拿到空地上。 他们的几辆马车挡住,其它人也瞧不见她在里面忙些什么。 不多时,就闻到一种从未闻过的甜香,焦香。 冷知棠在里面帮忙,宋晚枫和冷妙妙净了手,也在边上瞧着。 她们俩没见过,冷知棠好歹还见过喝过。 冷妙妙抿抿唇:“这是茶吗?为何这么香?从未闻过这样的茶香。” 宋晚枫道:“这是上等好茶吗?否则不会有这样的香气吧?” “不用上等茶,中等足够,用上等反而是糟蹋了,”顾蓉蓉一边加糖炒茶,一边指挥她们,“水烧开,就转小火。” 这次还加了黑珍珠,冷知棠惊喜道:“二嫂,这是什么?” “黑珍珠,可以吃的,尝尝。” 冷知棠捻起一个,又弹又糯:“好吃哎,和以前见过的黑色珍珠不一样。” “那当然,这个是米粉做的,”顾蓉蓉笑道,“你以为是海里产的珍珠?” 奶茶做好,顾蓉蓉让范忠把之前在闵州采购的一批小瓷壶取来,一一装入小壶中。 小壶做得精美,是她精心选的样式,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透明的器具,否则那才叫好看。 “把马车车窗下的那个按钮打开!”顾蓉蓉一声令下,马车的主人都开始在自家马车车窗下找。 之前都没有注意过,原来还有按钮。 “啪”一按下。 半边车窗弹开,平摊成一个小平台,平台上还有一个个圆形的小凹槽。 顾蓉蓉冲外面叫一声:“冷姜安!” 冷姜安就在不远处,时刻准备,听到真的叫他了,大声道:“到!” 他快步跑进来:“世子妃,有何吩咐?” 顾蓉蓉一指装好奶茶的小壶:“把这些都拿出去,放在凹槽中,每辆马车都放满。” “是!” 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做了,无非就是装满,再放进马车。 顾蓉蓉把这事儿交给冷知棠和宋晚枫。 老宰辅有优先权,闻到香气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往里面张望,顾蓉蓉给了他第一壶。 顾蓉蓉出来的时候,他正双眼放光的品尝:“真好喝,这茶味道真是特别,这叫什么?” “珍珠奶茶,”顾蓉蓉说,“这壶不能白喝,您看着些,我离开一下。” 老宰辅被美味虏获,格外好说话:“行,行啊。”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大侠,跟我去一趟?” “去哪?” 顾蓉蓉一指小城:“那里,先去打个头阵。” “好!” 顾蓉蓉和范忠也说了一声,并叮嘱他,要格外留神,不能让危险的人碰奶茶。 范忠知道此事重要,连忙应下。 顾蓉蓉坐上马车,冷星赫赶着车,又带上冷妙妙,去小城里。 冷妙妙问:“世子妃,我们去城里做什么?” 顾蓉蓉笑眯眯看着她,并不说话。 冷妙妙不明所以,顾蓉蓉拿出几块肉干给她。 她认出这是剑客的粮食,好吃得紧,她已经惦记很久了。 抿抿唇,还是接过。 她刚咬一口,顾蓉蓉慢悠悠地说:“之前有个姑娘,很是聪明,我也很喜欢她,她也爱吃我做的肉干,只可惜,她后来有事走了,我再没见过她。” 冷妙妙一下子呛住,咳嗽不止。 心说,坏了,见到世子妃一高兴,把这茬给忘了。 一出闵州,她找了个理由辞行,没有在队伍里跟着,也是怕惹顾文楼不悦,给世子妃找麻烦,想着等离开闵州,顾文楼再无帮手之后,再现身。 后来冷星赫扮成大侠,又回归队伍,冷妙妙提议说,不如她也跟上,就说是妹妹,有个妹妹跟着,比独行大侠一人,更容易让人接受,也不容易被其它人怀疑。 冷星赫一想也对,也就答应了。 但冷妙妙一见到顾蓉蓉就容易激动,忘乎所以,这会儿顾蓉蓉一说,她才想起来,现在世子妃还不知道。 她有心想说明,但又一想,她要是说了,世子的“大侠”身份也得曝了。 本来世子之前就装伤装傻,怕世子妃怀疑,这才不得以用“病公子出走”的方式,换“金大侠”回来。 这才一天,冷妙妙可不敢搞砸。 她低着头,感觉肉干都不香了。 “是吗?那可真是巧,呵呵。” 顾蓉蓉也不是恼,就是觉得有意思。 见他们都装,索性就看好戏。 看他们装到什么时候。 冷星赫在外面驾车,完全不知道马甲已掉,还欢快地回头道:“要进城了!” 小城镇,也不是大城池,没什么太多的规矩,冷星赫也没减速。 哪成想,远远就有人拦住:“停车!” 第二百九十章 我来了,就是地狱 顾蓉蓉挑帘往外看,见拦住马车的还不是穿着正规护城军军装的士兵。 冷星赫自然也瞧出来,勒住缰绳问道:“何事?” “何事?拦住你自然是有事!下来!” 冷星赫看着这几个人,衣装是前几年的护城军军装的旧版,靴子甚至都不是军靴,就是普通鞋,手里拿的也不是护城军该用的兵器,而是几把钢刀。 这几个人手中的钢刀还不尽相同。 身上更是无半点军人气质,甚至连散兵游勇、逃兵之类的都算不上。 冷星赫缰绳都没松,往后一靠,懒洋洋道:“你们是什么人?让我下去我就得下去?” “哟呵,”其中一个像是个头头儿,长着副八字胡,“真有不怕死的啊,敢有人不守规矩,和我们叫板。” “规矩,什么规矩?死我当然怕,但我没觉得,不听你们的话,和死有什么关系。”冷星赫一手握缰绳,一手握着鞭子。 和这些人,连刀都用不上。 旁边有路过的人,见状也不敢多言,低头匆忙给了几个铜板,快步进城。 八字胡掂掂几个铜板,发出清脆声响:“看见没有,这就是规矩。” 冷星赫明白了,这是要买路钱。 他简直气笑,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有这种事。 “小子,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不知。” “我们是姚员外家的,姚员外可是本城的首富,连官老爷都要给三分薄面,但凡是进城的,都要交点钱,算是恭祝姚员外平安康健!懂了吗?” 八字胡趾高气扬,手指摸着胡子,站在马前,大有不给钱就不让冷星赫过去的架势。 冷星赫手中鞭子握紧,恰在此时,顾蓉蓉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要银子,给他们就是了,我们还要进城去省亲,别耽误太久。” 冷星赫不知道顾蓉蓉省的是什么亲,也不管是不是借口,反正顾蓉蓉的话,让他暂时压下怒气。 从钱袋子里摸出几个铜板,八字胡身边的人道:“这小子看着阔绰,至少让他出三两!” 冷星赫眸子微眯。 八字胡没看手下,也没看冷星赫,眼睛盯着马车。 方才那一道嗓音,可太勾人了。 “车里,是什么人呐?”八字胡问道。 冷星赫把铜板装回去,没有说话。 “问你呢,什么人!”八字胡身边的人又喊叫。 冷星赫扫他一眼,目光锋利似刀。 那人抿唇,吞口唾沫,强撑道:“你瞪什么瞪!到这地方,就得按规矩办事,否则,别想进城。” 八字胡眯着眼睛道:“车上的人下来,我要搜车。” 其它几个人也会意,互相对视几眼,脸上浮现淫贱的笑。 “对,搜车。” “车上的人,下来!” 叫了几声,没反应,八字胡搓着手指想去掀车帘。 冷星赫杀意乍起,要是这小子敢伸手,冷星赫就敢剁了他的手。 顾蓉蓉在车里暗暗叹气:本想卖个奶茶,好好做个小生意,偏偏有人非要撞上来寻死,拦都拦不住。 给了机会,抓不住,那就不怪她了。 顾蓉蓉没掀车帘,对付这几个人也用不着她。 “既然有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干脆别给脸了。” 她的话一出口,冷星赫的鞭子就甩了出去,“啪”一下先打在八字胡伸出来的手上。 “啪”再一下打中八字胡旁边挑事人的脸。 冷星赫就用了平常的劲儿,没使全力,但就这他们也受不了。 “嗷”叫一声,一个捂脸,一个捂手。 “你他娘的敢打我?”八字胡手上的血道子疼得不行,感觉都不能触碰。 冷星赫不答话,直接甩开鞭子。 “给我上!”八字胡一声令下,其它几个人拔刀就往上冲,但根本冲不到近前。 没多一会儿,冷星赫的鞭子把他们几人挨个抽了个遍,无一幸免。 几人嗷嗷鬼叫,冷星赫一甩缰绳,马车进城。 那几人忍着疼,一边叫一边追,但他们受着伤,冷星赫的又是马车,根本追不上。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先跑回府里,准备多召集点人手,先把整城搜一遍再说。 顾蓉蓉根本就没走远,让冷星赫把马车放在个僻静的地方,暗中跟着他们一路走。 本来还想一壶一壶地卖奶茶,这下有销路了。 八字胡他们一路回到府里,正好遇见管家。 管家一见他们今天回来得,还带了伤,就直皱眉。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城门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早?” “还都受伤了,谁干的?” 八字胡咬牙道:“一个愣茬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不交钱,擅闯城门不说,还把我们都给打了。” 管家诧异:“你们没说你们是姚府的人吗?” “说了,”八字胡忿忿道,“可那小子说了,什么姚府,他根本不认,就是一文钱不出。” 管家拧眉:“岂有此理!” “所以我们回来禀报老爷,还请管家调派人手,我们去搜捕此人。” 八字胡眼珠转转:“他车上还有一个美娇娘,光听声儿就美得很,若是抓住……” 他挤眉弄眼,后面的话没再说。 管家心领神会:“好,正好老爷想纳妾,你们即刻带人出去寻,务必把人找到,抓回来。” “是!”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带戏谑的声音响起。 “不必抓了,我们来了。” 几人吓了一跳,回头瞧,但见门外进来三个人。 一男两女,男的,正是之前抽他们的人,女的不认识。 说话的那个真叫美,像从画中走出来似的,眉眼身段,样样出挑,他们在小城生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另外一个也好看,但他们的目光已经被吸引住,完全顾不上了。 管家也很惊讶,目露精光,这样的女子要是献给老爷,他的赏赐又可以再丰厚一些。 “是他们吗?” 八字胡点头:“没错,就是他们!” “那正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管家还说了两句戏文,差点把顾蓉蓉逗笑。 “你说得对,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本姑娘来了,这里就是地狱!” 「必读票投起,今日继续加更!加更!加更!」 第二百九十一章 打到服为止 管家就是想邀个功。 没想把自己的命邀进去。 一眨眼的功夫,满院子家丁护院全被放倒,无一例外,他就预感到不妙。 转身想跑,冷星赫上前一把揪住他后脖领子。 “往哪跑?” 管家憋住一口气:“我奉劝你们,最好打听一下,这里可是姚府!别看这个县城小,往东一百里就是余州,那里的护城使,是我们老爷的小舅子!” “余州护城使?”冷星赫眸子微眯,想起来是谁,“梁翊川?” 管家立即抖起来:“你还算有点见识,知道我们舅老爷的大名,那还不快放开我?我在老爷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还能饶你们一命!” 冷星赫轻笑:“饶我?先问问我饶不饶你!” 他手上用力,一抡。 管家如同破布袋一样,直接被撇出去。 “扑通”一声落到月亮门口,声都没吭一声就闭上眼睛。 正巧,姚员外从里面出来,本来正和入府的歌女谈点曲词歌技,忽听外面乱嘈嘈的,就出来看看。 没成想,刚到月亮门就差点被砸。 低头细看,吓了一跳。 “管家?这!” 他身旁的小厮立即上前试探管家鼻息:“老爷,还活着。” 姚员外骂道:“废话!老爷我当然知道还活着,把他叫醒。” 说罢,往这边走,见一院子的人,东倒西歪,他眉头紧皱着喝斥:“怎么回事?” 八字胡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奔到姚员外身边:“老爷,是他们,他们几个!在城门口打我们的人,还追到府里来打,还把管家打伤了。” “还说不会放过您,还说,连舅老爷也不放眼里!” 一层层加码,姚老爷火气往上撞,怒视顾蓉蓉他们三人。 一看到顾蓉蓉,他神色一顿,眼中立即冒出精光。 “小女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闯我的底邸呀?” 他语气贱嗖嗖的,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 一听这腔调,顾蓉蓉就觉得油腻恶心。 冷妙妙上前一步,挡在顾蓉蓉面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我家夫人的名号?” 姚员外目光转到她身上:“夫人?怎么已是为人妇了吗?那更好。” 他脸上流露出下作的笑:“不如这样,你们俩都跟了我,我给你们租处宅子,一个大娇,一个小娇……” 话没说完,冷星赫忍无可忍,无法听着这种污糟话在顾蓉蓉面前放肆。 冷星赫一巴掌抽在姚员外脸上,抽完又觉得有点后悔,简直脏了自己的手,一边擦手,又抬脚给他一脚。 姚员外哪受过这个,一巴掌外加一脚,当即就飞出去,跌到管家身边。 五脏六腑都像是挪了位,苦水混着血吐出来,眼前直冒金星,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冷星赫不耐烦道:“来,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想上,一并结算!” 护院们一拥而上,但他们在冷星赫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片刻就都战败。 冷星赫走向姚员外,姚员外撑着半身,畏惧道:“你,你别过来,我可告诉你,我是,我……” 冷星赫一脚踩在他肩膀上,又把他踩趴下。 顾蓉蓉半点走过来,声音带笑:“服了吗?” 姚员外不说话,冷星赫脚上用力,姚员外嗷嗷道:“服,服了!” “那好,我们来谈谈条件,”顾蓉蓉无不惋惜,“你看,本来我是想和你先礼后兵的,你非得先兵后礼,这场面,让我很头疼。” 姚员外无比委屈,你们打到我家里来,还是我的不是了? 顾蓉蓉继续说:“我呢,就是想做点小生意,听你手下说,你家生意不少,有茶庄吗?” “有,有。” “那好,就借你茶庄的门前宝地一用,让我卖掉我的奶茶,然后再从你家茶庄进点货,不为难吧?” “不为难,不为难。” “如此,甚好。”顾蓉蓉眉开眼笑,“家里有马吧?” “有,有,就在马厩。” 顾蓉蓉回头看冷妙妙:“通知大家进城来,做生意。” “是!”冷妙妙欢乐得不行,赶紧骑马到城外,把大家都叫上,进城去卖奶茶。 装进小壶的,就带着小壶去,没装进小壶的,干脆就把大桶抬上马车拉了去。 直接在姚家的茶坊、茶楼开卖。 姚家茶楼里的茶价格不便宜,顾蓉蓉也瞧了,的确质量算是上乘,她这次的奶茶就是没本的买卖,先试试水,价格就定的和姚家茶楼的中等茶差不多。 茶楼的掌柜不明所以,心有不满,但后来见东家都来了,也不敢说什么,心想什么人也到这儿来卖茶,别说这种不知名的,就是其它的茶坊,有姚家的压着,都开不下去! 姚员外也暗气暗憋,等着看没人买,买了也不好喝要求退的乱局。 孰料,小茶壶一打开,香甜之气顿时溢出,惹得喝茶众人纷纷观望。 顾蓉蓉笑道:“各位,我们是行游的客商,路过贵宝地,和姚员外达成友好盟约,特来请各位尝一尝。” “每人一盏,可先尝后买。” 新东西,人人都好奇,又听可以免费喝一点,都很心动。 再看茶色,是从未见过的颜色,还有黑色圆粒起起浮浮。 “这是黑珍珠,大家可咀嚼一下,感受它的弹滑。” 众人先低头小饮,眼睛微亮,继而吃两颗黑珍珠。 “不错,不错,这小玩意儿弹润,在齿间感觉极为美妙。” “哎,这茶也不错啊,香、甜且润,姑娘,此茶何名?” “珍珠奶茶,”顾蓉蓉浅笑,提起一小壶,“各位,家中若有妻女姐妹,不妨带回去给她们品尝一下,女子会更回喜欢。” “女子展颜,男子的心情亦会舒畅,家中和睦,日子方能平安舒心。” 众人对视一眼,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他们纷纷买单,本就不贵,又是新奇玩意儿,还能带回家,何乐不为。 不出半个时辰,第一批奶茶就卖光。 姚员外目瞪口呆,看一眼掌柜的。 掌柜的抹抹额头冷汗,他掌管茶楼这么几年,生意可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 毒计 奶茶售完,没有喝够的意犹未尽。 冷妙妙低声道:“世子妃,要不咱们再做一批?” 顾蓉蓉略一思索:“也好。” 反正东西都是现成的,这次连空间的茶都不用,直接用姚家茶坊的就行。 “我们只加卖一个时辰,请大家相告亲朋,时辰一到,我们就要走了。” 顾蓉蓉给冷知棠递个眼色,冷知棠出去找冷姜安,让他带上几个机灵的,分几个小队,一个小队提上一小壶,去城中做宣传。 借茶楼后面的大厨房,方便又快捷,连水都是烧好的,不过片刻,奶茶就制好。 茶楼的,还有从外面赶来的,顿时排起长队。 顾蓉蓉的容器不够用,这也无所谓,后面排队的人都自带容器来。 小小城镇,掀起一阵奶茶小风暴。 姚员外恨得牙痒痒,要是这好生意是他的,那该多好。 掌柜的做生意输给人家没长脸,这会儿过来献计。 “东家,我看那小女子在后厨做,似乎也不是很难,不如我们把她的方子抢过来,等她走了,这城中的生意,我们不就是独一份儿了吗?” “这……”姚员外摸着自己的伤,还疼得厉害。 “你不知道那小女子的厉害,她身边的那个男子,身手十分了得,府中家丁护院那么多,都没能治服他。” 掌柜的笑得奸诈:“东家,这有何难?” 他上前在姚员外耳边低语几句。 姚员外紧皱的眉头微微放开,脸上慢慢露出笑意。 “好,好主意,多弄些,连那小女子用上!”姚员外抚抚伤处,“总不能白叫我受这一回伤,总得拿回点好处。” “是,您放心!” 姚员外又叮嘱:“别让夫人知道,否则,她又要闹了。” “是,是。” 掌柜的知道,东家有个小舅子,没事的时候可以扯着虎皮拉大旗,但东家又好色,偏偏夫人还是个善妒的,一有委屈就向自家弟弟诉苦告状,东家就得受一通奚落。 别人都是小舅子怕姐夫,到了东家这里,正好相反。 掌柜的悄悄溜出去,反正现在店里人多生意多,也是人家的生意,没他什么事儿。 掌柜的走到巷子口,忿忿道:“哼,让你们做生意,下我的脸,非得让你们吃吃苦头不可!一群外来人,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进入巷子,到另一头,有一条花柳街。 他和胭脂馆的老鸨子是相好,平时有什么不听话的姑娘,都叫老鸨子收拾得妥妥贴贴,那些害人坑人的玩意儿,多得是。 他进去要了两种药,一种是蒙汗药,一种是催\/情的药。 刚一出门,老鸨子又追出来:“哎,你等等。” “何事?”他回头又迎上去,掐一把老鸨子的腰,“怎么?舍不得我?放心,过了今天晚上,给我家老爷办好了差事,我就能拿到大笔赏银,到时候就来找你。” “讨厌,”老鸨子捶他胸口一拳,“我是想和你说,你没事也帮我物色物色,这里的姑娘都一般,帮我找几个好的。” “没问题啊,我跟你说,今天晚上的这个,就是极好的货色,天仙儿一样,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不过,要等我家老爷玩腻了才能给你。” “成,没问题。” 两人说定,掌柜的开开心心往回走。 另一边路口树后,冷姜安盯着他的背影,目露杀意。 但冷姜安现在也不是鲁莽的人,暗暗忍下,小心跟上。 他也是误打误撞,对这里不熟悉,忽然看到一人觉得眼熟,竟然就是茶楼的掌柜。 压着火气,回到茶楼。 他没敢去打扰顾蓉蓉,看到不远处的宋晚枫,犹豫一下走过去。 宋晚枫正忙,见他过来,神情严肃,问道:“有事儿?” 冷姜安低声说:“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宋晚枫一怔,但还是停下手里的事,跟他到外面:“怎么了?” …… 一直到奶茶卖完,外面还有人在排队,有些是买了喝过,又返回来买的。 顾蓉蓉很开心,这虽是小生意,也许会有人说格局小,眼界窄,但她在这个异世,暂时又无法定所,初试水,只能想这种。 冷知棠在一旁记帐,老宰辅也没闲着,忙得不亦乐乎。 姚员外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小娘子,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看到你生意不错,我也替你们高兴。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天色将晚,不如这样,你们就在城中宿一晚,如何?” 顾蓉蓉也有这个意思,不只要收拾,还要买茶叶,糖什么的,再算帐,天肯定就黑了,与其出城在马车中住宿,不如就在城内。 见她答应,姚员外眼珠子闪光。 “那,我来替你们找个住处?如若小娘子不嫌弃,去我……” “嫌弃,”顾蓉蓉直接打断,“我们住客栈。” 姚员外笑容僵住,勉强扯扯面皮:“行,那就找客栈,不过,为了之前的误会,我摆个酒席,向你们赔罪,这总可以吧?” 顾蓉蓉把围裙解下来:“我们和你之间,可不是误会。酒席嘛……” 宋晚枫快步走过来,在顾蓉蓉耳边低语几句。 顾蓉蓉眉梢一挑,目光掠向外面,看到冷姜安在外面,冲她点点头。 宋晚枫正要劝顾蓉蓉别理会姓姚的,顾蓉蓉却冲姚员外一笑:“好啊。” “我要带我几个朋友一起。” “那当然,”姚员外喜出望外,心说多带几个才好,正好一并都药晕,再无半点战斗力。 宋晚枫一听有点着急,但她又见顾蓉蓉气定神闲,心也渐渐稳住。 宋晚枫长得虽不是明艳美女,但她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韵味。 姚员外笑眯眯道:“姑娘也一起来吧。” 宋晚枫有心说不去,可顾蓉蓉去,她也想尽一份力。 正要答应,顾蓉蓉说:“她就不去了,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姚员外心里遗憾,表面却丝毫不显。 姚员外帮忙找客栈,又在酒楼安排酒席,天很快黑下来,街上酒楼里都掌起灯。 他都安排妥当,听到楼梯一响,人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将计就计 都说灯下观美人,一点不假。 姚员外眯着眼睛,看走在光里的顾蓉蓉,喉咙滚动好几回。 再忍忍,他暗暗提醒自己,再看顾蓉蓉身边的冷星赫,恨不得咬碎牙。 “二位,来来,快入座,就等你们了。” “这是我们这儿的名菜,地方小,但我们这儿名菜可不少,这厨子也是特意请来的,二位千万别客气。” 顾蓉蓉和冷星赫坐下,拿筷子夹菜,空间并无预警。 可以放心吃。 顾蓉蓉早和冷星赫说好,她吃什么,冷星赫就跟着吃什么。 “味道如何?”姚员外眉开眼笑,眼睛就不离顾蓉蓉。 “还好。” 姚员外哈哈大笑:“那得再尝尝我带来的佳酿。” 他拍拍手,有人端上个托盘里,放着酒壶酒杯。 “这酒是我做护城使的小舅子孝敬我的,我尝着味道还行,特意用来款待二位。” 酒入杯,香气四溢。 顾蓉蓉心思一动:这酒的味道…… “请,请。”姚员外格外热情。 顾蓉蓉端起酒杯,空间立即预警——果然是这酒有问题。 不过,顾蓉蓉并没有太过在意,这点东西对她而言,根本没什么用。 酒杯放鼻尖下闻了闻,她心头微沉。 刚才觉得这酒味熟悉,现在细闻,果然是和之前在凤凰岭,以及王家和山洞里找到的酒,味道一样。 “姚员外说,这酒是的余州护城使送给你的?” “正是,”姚员外颇自豪道,“我这个小舅子十分敬重我,经常送些东西来。” “你们只管喝,没了我去一封信,他即刻就差人送来。” 顾蓉蓉暗自冷笑,把酒饮下。 姚员外心中大喜,又给冷星赫满一杯。 “小兄弟好身手,比我小舅子军中的人丝毫不差,实在让我佩服,来,饮一杯。” 冷星赫心说,梁翊川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他那些手下。 什么玩意儿。 冷星赫把酒饮尽,反正顾蓉蓉给了他解百毒的药,寻常蒙汗药,根本不用怕。 见他们俩都喝了,姚员外开心不已。 “二位稍坐,我去叫几个乐姬过来,助助兴。” 姚员外好色也爱音律,每次喝酒都少不了让人吹拉弹唱,何况今天高兴,再者,一会儿顾蓉蓉情动,他还得遮遮声音。 他起身去叫人,很快几名乐姬抱乐器进来,拉上屏风,乐姬们都在屏风后,片刻,曲声悠扬起来。 他今天也想喝酒,但一想到酒里有东西,也就作罢。 已经要了两壶,再来一壶,怕让顾蓉蓉和冷星赫生疑。 他盛一碗汤,慢慢喝。 眼睛瞄着顾蓉蓉和冷星赫的变化。 顾蓉蓉倒是没什么,过一会儿,冷星赫好像有点受不住。 姚员外心里高兴,大概鱼汤喝得多了,有点热,下意识扯一下衣领。 乐声在响,声声似催,姚员外心情越发激动。 再扫一眼,冷星赫趴在了桌子上。 姚员外知道,这是成了! 他哈哈大笑,摇晃着站起来,天地都兴奋地有点转悠,他伸出手,去拉对面的顾蓉蓉。 …… 姚公子今天遇见一个奇老头儿,老头儿告诉他,他今日有桃花缘。 他本来是不信的,但老头儿把他所有的一切,都说得很准,再一想,他最近的确瞧上一个叫瑶瑶的乐姬,生得美,还弹一手好琵琶,让他神魂颠倒。 他攻了好长时间,砸进去不少钱,瑶瑶总算是松口,这两日就让他尝到鲜。 这么一想,莫非是在今日? 他拿出锭银子给老头儿:“赏你了!” 他转身往乐坊走,老头儿又拦住他:“公子何处去?” “找桃花缘,不是你说的吗?” “老夫说的不假,但公子的桃花,在那边。”老头儿一指东南。 “那边?那边不是乐坊,是酒楼。” 老头儿笑道,意味深长:“公子只管去,缘分一事,妙不可言。” 姚公子半信半疑,反正也有时间,去一趟也无妨。 他转身就去酒楼,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老头儿几步就走到暗巷中。 巷中冷知棠抱着小盒子,还挎个小包袱,正等着他。 “老师!”冷知棠小声叫。 老宰辅进巷,脱掉外裳,换上包袱里的外袍,冷知棠帮着他把脸上简易易容抹去,假胡子眉毛都装入盒子里。 “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 “非常好,”冷知棠赞叹,“您怎么什么都会?” “这算什么?我以前还演过法师。”老宰辅想起那次和顾蓉蓉一起去胡府的事。 “走,去赶下一场。” 师徒俩迅速上马车,去赶下一场。 姚公子是姚员外的独子,还未娶妻,因自觉家中条件不错,又有几分相貌,因此很是挑剔,姚夫人梁氏也觉得配得上他儿子的得是书香门第中的贵女,要么就得是官家小姐。 殊不知,城中好人家的女儿,根本没人愿意嫁到他们家。 有钱不假,都是些不义之财,整天干些强取豪夺的事,姚公子就更不用说,家里的丫环就没有他不碰的。 不只他,他父亲姚员外也是好色之名在外。 这种人家,谁乐意嫁?因此,他也整日在乐坊舞坊之类的地方,寻些相貌姣好的女子作乐。 走到酒楼门外,果然听到有丝竹声。 姚公子轻笑:“那老头儿真是有些本事,原来乐坊今日在此演奏。” 细一听,又觉得今日奏得很是不得章法,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心里纳闷,进酒楼就寻声往里走。 刚要上楼梯,小二赶紧过来见礼:“公子,您来了。” 姚公子点点头,没把他当回事,继续往上走。 小二又绕到他面前拦住:“公子,您想吃点什么?不妨入座,小人伺候您。” 姚公子不悦道:“本公子不吃饭,起开!” 小二硬着头皮说:“公子,您……暂时不能上去。” 姚公子诧异:“为何?” “小人……” 小二吱吱唔唔地说不出,姚公子不禁恼了:“滚开,说话都说不清楚,还敢在此拦我?” 他一把推开小二,抬腿就往上闯。 小二赶紧在后面跟上,嘴里还不停地劝。 说话间,姚公子已到门前。 「今日加更已完成,必读票请继续投起!」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家三口 姚公子站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不只有乐声,还有男人的说笑声。 只是乐声也挺大,他听不真切。 想再仔细听听,忽听里面喊道:“瑶瑶,让我亲亲……” 瑶瑶!?姚公子火气立即冲上。 他花了那么多钱,还没有挨着瑶瑶的边儿,这是个什么狗东西,竟然在此调戏上了? 他怒容满面,伸手要推门,小二赶忙拦住他。 “公子,公子不可呀。” 姚公子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把推开他:“滚开!” “哐”他推开门进去,屋子里的灯却突然一下子灭了。 惊叫声一片。 屏风也倒了,乱成一团,姚公子不管不顾,冲进房间里。 “瑶瑶!”他大吼一声,窗台那边有个声音颤声哭道,“奴在这里。” 姚公子跌跌撞撞过去,冷不防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头还撞到一旁的椅子背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啊,公子救我!”瑶瑶哭叫一声。 这一声似猫爪似的,轻挠在姚公子心尖上。 他爬起来也顾不得痛,往那边摸索过去。 到近前一看可不得了,瑶瑶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上,正行无礼之事。 那男人像疯了的狗一样,抱着瑶瑶不撒手,外袍都敞开了,嘴里还不断叫着瑶瑶的名,说些污言秽语。 姚公子火撞脑门,左右看看也没有趁手的东西,一把抓起桌上的汤碗,连汤带碗就扣过去。 “哗啦”扣了那个男人一头一身。 “打死你!”姚公子把那男人扯下来,双拳相加。 那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力气也大得很,像疯了一样,两人就滚在一处。 姚公子还发现,这男的真像有病,抱着他竟然也要亲啃,他又惊又想吐。 “滚开,你个该死的玩意儿!” 屋里的女人们早都趁乱趁黑跑得没影儿,只剩下两个男人在厮打。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隔壁房间,重新要了一桌酒席,听着隔壁打得热闹。 “这菜确实不错,”顾蓉蓉赞道,“大侠尝尝。” 冷星赫点头:“你若喜欢,我去问问厨子做法。” 顾蓉蓉差点被呛到:“不必,不必。多谢大侠。” 冷星赫执起酒壶:“这酒……” 顾蓉蓉脸色微冷:“这酒的确有些问题,我得好好查一下,看来,这余州护城使,我们也得会一会。” “梁翊川为人心胸狭窄,刚愎自用,而且自视甚高,与他打交道,要留神些,”冷星赫顿一下,又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也不必怕他,若他有什么不轨之心,打就是。” 顾蓉蓉吃一口菜,眼睛微弯:“大侠对梁翊川似乎很熟悉呀。” 冷星赫清清嗓子:“因为我在这一带比较多,官府的人都得了解一下,以防万一。” “说得也是,”顾蓉蓉侧耳,“更大的热闹来了,先解决眼前,我们再说余州。” 酒楼门外,姚夫人正下马车。 她今晚本来是去相熟的夫人家参加宴会,出来的时候便有些晚了,走到半路,不知怎么的,马车还出了问题。 正在等修车之际,遇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姚夫人本就信这些,一见老道士气质非凡,而且还能把她家的情况都说得差不多,顿时就更加相信。 老道士说话高深莫测,告诉她说,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她最操心的儿子的婚事,在今晚或许会有着落。 对姚夫人而言,现在最挂心的,还真就是儿子的婚事,一听老道士所言,再无半点怀疑。 根据指引,来到酒楼外,刚下马车,就听说里面有人打架。 她慢步往里走,刚一进去,冷姜安就拿着准备好的烟花,在酒楼门前放。 烟花升空,绚丽多彩,平时只有年节才能看得到,这一下,就吸引来不少百姓。 姚夫人上楼。 刚上到一半,忽然听到屋里的人叫道:“他放开我,他娘的,放开!” 这是!姚夫人一愣,问身边婆子:“你听见了吗?这是谁的声音?” 婆子还未答言,又听里面的人叫道:“你敢和我争乐姬,敢调戏瑶瑶,本公子弄死你!” 婆子这下完全听清了。 “夫人,是公子!” 姚夫人火气涌上,不是因为他儿子和人争风吃醋打架,而是因为居然敢有人敢和他儿子争风吃醋打架! 小二此时也苦着脸过来:“夫人,您不能进去。” “滚开!”姚夫人怒骂。 小二垂首让开,知道拦也拦不住。 顾蓉蓉从旁边屋里往外看,姚夫人四十来岁,身材中等,穿的倒是挺华丽,就是太华丽了,珠宝首饰戴了满头,恨不能把整个头都戴满,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 顾蓉蓉心说,这姚夫人的气势可不小,难怪姚员外好色又得偷偷摸摸。 姚夫人站到屋门口,里面的灯还黑着,什么也看不清。 “来人,掌灯!” 小二赶紧提着灯过来,屋里的灯烛早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只好又点了新的。 光线慢慢照亮,姚夫人一眼看到自己的儿子。 “什么人竟然欺负我的儿子!”姚夫人冲进去,抓起门后的顶门棍就打过去。 一下正中姚员外后背。 姚员外正压着姚公子,这一下打中,但他中了药,也不怎么觉得痛,稍稍顿一下还是不撒手。 姚公子感觉都丢人丢到家了,外面吵吵嚷嚷,好多百姓都来看烟花,不知道是谁还喊了一嗓子。 “哎呀,姚公子怎么和一个男人打起来啦,为了一个乐姬呀!” 无论什么时候,争风吃醋的事,总是最惹人注目,烟花看完,人就涌上来。 连酒楼里原来的食客也纷纷上楼看热闹。 屋里灯火点燃几支,终于大亮。 姚公子满脸羞愤,怒骂道:“起开,你这个狗东西,放开我!” 姚夫人喝斥婆子和门外小二:“都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 两人赶紧过来,把上面的男人拉起来。 这男人外袍早不见了,只剩下中衣,靴子也掉了一只,头发散乱,遮住半边脸。 姚夫人一边拉一边骂:“疯子,混帐!敢欺负我儿,定叫你付出代价!” 姚公子也在骂:“狗东西……” 后面突然卡住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恶有恶报 顾蓉蓉在隔壁房间笑得开心。 这母子俩,一口一个疯子混帐狗东西,叫得可真是顺口,想必明天姚员外这几个绰号就得流传满城。 冷星赫看着她乐开心的模样,嘴角也微微上翘。 她有时候心思奇巧,多得让人意想不到,有时候又简单得很,很容易就开怀。 冷星赫忍不住想:如果王府冤屈洗清,此身清白,找到父亲,就和顾蓉蓉安安稳稳在岭南过一辈子,也很好。 顾蓉蓉看得来劲,压根不知冷星赫此时心中的想法早飘远十万八千里。 “怎么没动静了?” 隔壁房间突然静下来。 姚夫人和姚公子都看清楚,那个被他们骂了半天的老男人,是姚员外。 她的丈夫。 他的父亲。 一时都哑口,错愕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怔愣住,齐齐发出响亮抽气声。 半晌,有人惊讶道:“这是,父子争夺乐姬,夫人前来捉奸吗?” 一石入水,激起层层圈纹。 “什么捉奸?捉谁的奸?” “丈夫还是儿子?” “丈夫吧,捉儿子不能叫捉奸。” “不过,乐姬呢?” “他们父子俩抱着算是怎么回事?” “天呐,难道姚员外好男风?” “不能吧?他可养过不少女子,青楼里的新人哪个不是被他先尝过?” “那也可能是男女不拒。” “就算再不拒,也不能和……自己儿子吧?”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难听。 姚夫人脸上涨得通红,发烫得惊人,又慢慢转凉,苍白一片。 “闭嘴,都闭嘴!”姚夫人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疯狂大叫,头上的钗环叮当响成一片。 “胡说八道什么?”姚公子也回神大叫,纵然再恨,也得先把现在的面子维持住。 姚员外此时意识已经渐渐清晰,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会时不时傻笑一声。 姚夫人忍着大怒和难堪,让婆子和小二架着他下楼去。 众人分开一条窄窄的道,容他们通过,这些人的目光,几乎要把他们一家三口凌迟。 姚夫人从未感觉一道楼梯,竟然如此漫长。 好不容易到了门外,上马车,逃也似地离去,身后传来哄笑声,姚夫人狠砸了姚员外几拳,恨不能钻到地缝中去。 顾蓉蓉看着马车离开,也结了帐跟上去。 以为这就完了?门儿都没有。 姚员外大概为了方便,给他们找的客栈距离姚府很近,顾蓉蓉和冷星赫跃过几道墙就进入姚府,比姚员外他们回来得还早。 早早到达看戏最佳位置,等着他们到来。 主院中的光线昏暗,屋里有俩人,此时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靠近。 姚夫人一下马车就怒气冲冲往里走,吩咐两个家丁把姚员外拖进主院。 一路上她都忍着怒气不发,不想在下人面前再丢一次脸。 下人们看出她脸色不对,也不敢说话,七八个人进院子,竟然无声无息。 姚夫人一见屋里有灯光,就愣了一下。 低声问身边婆子:“谁在屋里?” 婆子跟着她出的门,也是才回来,压根不知。 “这,老奴也不知,老奴这就去看看,许是打扫的人忘记来灯了。” 她边走心里也有点奇怪,怎么夫人回来了,院里的奴婢们也不出来? 刚到台阶下,就听到屋里传出难以描述的动静来。 男的喘气,女的娇声,折腾的动静很大,别说她站在台阶下,远处的姚夫人都听见了。 家仆下人听到动静都低下头,使劲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姚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窗户,确定这就是自己的房间,没有走错院子。 这起起伏伏的声音,无异于火上浇油,直接把姚夫人压了一路的火气彻底燃烧起来。 砰一声,炸掉。 姚夫人一指屋里:“去,把里面的人给我拖出来!” 几个家仆往里走,心里虽怕,但也好奇。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夫人的房中,行如此苟且之事。 姚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看看身边的丈夫,更是咬牙切齿。 “来人,打两盆冷水来,把老爷泼醒!” 没人敢不听。 都知道姚夫人厉害,老爷也怕。 低着头打水来,冲着姚员外就从头到脚的泼过去。 姚员外本就没了外袍,之前不怕冷全靠药劲儿,现在药效渐退,也有点打哆嗦。 现在被冷水一泼,直接冻得一个激凌,清醒了。 顾蓉蓉看着都嘶一口气,感觉冷得很。 不过,看着姚员外那狼狈的落汤鸡样儿,又觉得解气。 此时,家仆把屋里的人也拖出来。 还有几个上前,提着灯笼照亮,揪着他们俩的头发扯起头,露出脸来。 姚夫人定睛一看,正是茶楼的掌柜和胭脂阁的老鸨子。 姚夫人差点气死:“好啊,一个奴才,一个娼妇,也敢跑到本夫人的房中行此不要脸的事!” “反了,真是反了!” 掌柜的浑身上下光着,出来的时候家丁怕惊吓到姚夫人,给他穿了个亵裤,现在风一吹,一冻,也渐渐清醒。 “夫人?您怎么在此?” 姚夫人气得恨不能打死他:“来人,先给我抽他几个嘴巴子,再去取鞭子来!” 掌柜的还没明白过来,几个家丁压住他,两个手劲儿大的过来抽他的嘴巴子。 “还有那个娼妇,一并打!” 姚夫人气得在原地走来走去:“不知羞耻的东西,平时就勾着老爷去那种地方,本夫人不与你们一般计较,省得自掉身价,现在倒好,跑到我家里来,还睡我的屋子,你的胆子是问狗熊借来的不成!” “啪啪”声响起,带着掌柜和老鸨子的惨呼。 顾蓉蓉半点也不同情,今天晚上的毒计,是掌柜的出的,药是老鸨子给的,这俩人没一个冤枉。 他们的确是在行苟且之事,不过,就是被打晕了又带到这里来。 两人又都中了药,醒来压根没意识到换了地方。 正在激战之时,姚夫人回来了。 一切,都掐得刚刚好。 顾蓉蓉无声冷笑:恶有恶报。 但,还没有报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挣钱的快乐 姚夫人自是不肯放过掌柜的和老鸨子,几个耳光下去,把两人抽醒,下人又拿了鞭子来,又是一通打。 掌柜的嗷嗷叫,不断求饶,让姚员外替他说几句。 姚员外吞几口唾沫,试探着想开口,看到夫人的目光,又乖乖把嘴闭上。 掌柜的被打得鲜血淋漓,出气多进气儿少,奄奄还有一口气时,总算是停手被抬走。 老鸨子自不必说,不死也残了。 姚夫人拖着姚员外进屋,问他今天晚上的事。 顾蓉蓉趁着他们折腾的功夫,对冷星赫说:“大侠,你在这儿盯着,我去去就来。” 冷星赫还没来得及问她去哪,顾蓉蓉已经没影了。 当然是去收东西! 姚府相比之前收的那些府宅,实在是不算,但蚊子腿儿也是肉,何况姚家多是不义之财,顾蓉蓉收起来丝毫不手软。 库房、粮库、姚员外的书房,甚至连厨房都没有放过。 在地窖中,顾蓉蓉还发现几坛子酒,和之前那些一模一样。 一并收入空间,没留下一点。 顾蓉蓉返回来时,屋子里还有姚员外挨打嚎叫声。 她边笑边和冷星赫退走。 姚家,注定是不眠之夜,但顾蓉蓉可以睡个好觉。 回到客栈,冷知棠还没睡,小脸红扑扑,眼睛晶晶亮。 顾蓉蓉好奇道:“怎么还没睡?” “二嫂,我在等你!” 顾蓉蓉看她这样,一边笑着宽宽身上外衣,一边问道:“怎么?今天演戏看戏,兴奋得睡不着?” “不止是这个,”冷知棠笑眯眯,“当然,戏也很好看,关键是这些!” 她把帐本和银子放到桌子上:“你看!” 今天卖奶茶,收的都是现钱,而且比较零碎,堆起来跟一座小山一样,不过,现在冷知棠和老宰辅已经整理好,又拿绳儿串起来,碎银也都分好。 “这么多?”顾蓉蓉也有些惊讶,虽然她空间里的大额银票有许多,但是这些碎银铜板都是辛苦挣来的,意义不同。 “是呀,二嫂,我好开心,这是我第一次挣钱!”冷知棠双手捧着脸,“自己挣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那是自然,”顾蓉蓉拍拍她的头,“记住这种感觉,以后你挣多了钱,也就没这种感觉了。” “那我要做个纪念,”冷知棠把做好的小钱袋子拿出来,“二嫂,能分给我一些吗?有我的份吗?” “当然,”顾蓉蓉笃定,“你出那么多力,还管着繁琐的账目,肯定有你的。” 她拿出一张单子,上面都标记做什么活,挣多少钱,写得清清楚楚。 “明日按照这张单子,把钱发下去,大家都知道挣了钱,现在定然是人心浮动,只有钱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心安,别让他们等太久。” “好,我知道了,二嫂。”冷知棠小心保管好,又看看那些钱,“那这些……” “你保管,抱着它们一起睡。”顾蓉蓉打趣。 冷知棠笑出声:“好,我正有此意!” 各自休息,顾蓉蓉想着今晚的事,也有些兴奋难眠。 干脆进入空间,把收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姚员外的书房里没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些小黄画本,就是一些书信。 保管得不仔细,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顾蓉蓉随手拿起一封,想着如果没有什么用,就直接烧了,省得占地方。 草草看几行,目光微凝。 是余州护城使梁翊川写给姚员外的信。 再打开几封,内容相差无几,但日期不相同,基本都是隔了三个月左右。 顾蓉蓉拧眉沉思:这事,还真有些不同寻常了,看来,余州是必要要走一趟。 拿定主意,顾蓉索性在空间里休息,第二天早早醒来,精神饱满。 她起得早,冷知棠比她更早。 这姑娘打了鸡血一样,早早起来把隔壁院子的老宰辅也请出来。 老宰辅觉少,但昨天晚上演戏奔波也累着了,本想多歇一会儿,又被她吵起来。 待看到单子,又不禁赞叹:“不错,这划分得详细,条条清楚,算起帐来也容易,誊抄一份儿,贴出来,到时候让大家一看便明白。” “好。” 师徒俩说算就算,快到吃早膳的时候,就把工钱算清楚。 正好趁着吃完饭,大家都在的功夫,把清单一贴,让他们排队领工钱。 昨天晚上好多人都没有睡好,就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发钱,但又不好意思问,辗转反侧。 很多人都和冷知棠一样,第一次这样挣钱,尤其流放以来,境况特殊,都没有什么余钱,突然来了挣钱的路子,还真的挣到了钱,都欣喜不已。 一听说要领工钱了,赶紧排队去领,再一看贴的详细表单,都暗叹真是分工明细,条条清楚,让人挑不出错来。 真金白银拿到手中,大家都开心。 冷知棠把剩下的交到顾蓉蓉手中。 “二嫂,剩下的这些就是成本和利润了。” 顾蓉蓉心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成本,不过这话不能说,她又拿出一成,装进钱袋子。 “这一成记在小帐上,”顾蓉蓉说,“我去给范差官。” 冷知棠点头了然:“好。” 范忠他们是后来进的城,和大家的马车一起进城的是范骠和另外两个差官,顾蓉蓉的意思是,一起进城,他们又是差官打扮,难免会太惹人注目。 大家在客栈安顿好之后,范骠出城来迎的他们,直接入了客栈。 范忠正打算问顾蓉蓉什么时候出发,还要不要采买,多留半日,顾蓉蓉便来了。 “范差官,”顾蓉蓉道,“有事找你,进屋说。” 范忠不敢怠慢,到屋子里,请顾蓉蓉坐下。 “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顾蓉蓉把钱袋子放桌子上:“这是昨天卖的钱,你们那一份。” 范忠一怔,不用打开看,也知道分量不少。 “不不,世子妃,马车的事我已经沾尽了光,这些钱我若是再拿,岂非贪得无厌?” “范差官,”顾蓉蓉浅笑,“马车是马车,和这个是两码事。” “你且听我说。” 「必读票!!!」 第二百九十七章 空了没了晕了 顾蓉蓉把钱放到范忠面前。 “这些钱有你的,也有其它差官的,这一趟走下来,像这次这样的事情会有很多,走走停停,你们也是需要担风险的。” “你们叔侄自不必说,我不会亏待,我与你们,你们与我,互有救命之恩。但别人呢?” 范忠脸上微红。 “范差官,你看看顾文楼,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例子,一心只为他自己,众叛亲离。我们要时刻警醒,不能如他一般。” “除了待大家真诚,有福同享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利益共有。” 范忠对顾蓉蓉深施一礼。 “是,世子妃所言极是,受教了。” “那这些钱,我就收下了,替大家谢谢世子妃。” “把钱分发之后,就准备离开,你先带两成人出城,剩下的一成我带走,我们在城外汇合。” “好。” 范忠下去安排,顾蓉蓉寻思着,姚家昨天晚上鸡犬不宁,再加上一早上起来发现东西丢了,想必也没空来找他们的麻烦。 先让大部分人走,剩下的她带走也不迟。 趁机会还得去姚家铺子里转转,过门而不去搜一番,实在是罪过。 范忠动作很快,大家得了钱都特别高兴,也更有干劲儿。 范忠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是差官还是犯人,都听他的。 两成人被范忠带出城,剩下的人就是老宰辅、席述,以及王妃、冷知棠、宋晚枫、冷妙妙还有冷姜安他们。 “大家听我说,”顾蓉蓉说,“分头行动,找找姚家的铺子有哪些,然后来报我。” 冷姜安站出来回答:“世子妃,不用麻烦,昨天我趁着四处散播消息的时候,已经摸清了,姚家一共有茶庄、茶楼、布庄和钱庄四家铺子。” 顾蓉蓉微挑眉,眼神赞赏:“做得好。” 冷姜安把简易街道图给她:“这是我自己画的,上面都标注了,您看看。” 顾蓉蓉细看,条条清楚,街道名,铺子的大概位置,一目了然。 这下好了,不用再四处跑。 “很好,冷姜安,你带着大家先走,我稍后就来。” “二嫂,”冷知棠有点不愿意。 “小姐,还是听世子妃的,我护着你们走,”冷姜安也担心,但顾蓉蓉的话,他坚决服从。 老宰辅也想留下:“那个,不用再演演戏什么的?” “今天不用,以后还用,多的是机会,我给您老买几套戏服。” “好,好,”老宰辅被哄得眉开眼笑。 席述在一旁暗笑,这老爷子离开朝堂,算是彻底撒欢了,在朝中演了一辈子戏,还没过足戏瘾,你看看世子妃说送几套戏服,就把他乐成这样。 王妃又叮嘱几句,意味深长看冷星赫一眼。 冷知棠小声说:“大侠,照顾好我二嫂。” 冷星赫:“……” 知道大侠是你二哥,就客气得很,不知道病公子是你二哥,天天找别扭。 其它人都走了,冷星赫问:“你打算做什么?” 顾蓉蓉眼珠转转:“去姚家附近转转,再去铺子里瞧瞧。” 茶叶、布匹、钱,都是她需要的。 姚府,经过一夜的鸡飞狗跳,第二天一大早就又陷入恐慌。 姚夫人气得一夜没怎么睡,姚员外清醒以后在房间里跪了半宿,又是认错又是表示以后绝不再犯。 等天明的时候,双腿都没知觉了。 姚夫人的气总算消了一些,自家男人,再怎么也不能不要,再说,外面都些女人,终归只是玩物,有她坐镇姚府一日,其它女人就休想进姚府。 “行了,起来吧,”姚夫人下床,“我还要去看看儿子,昨天……真是,儿子一定很难过。” “那要不,给儿子买两个美妾?” 姚夫人眼睛一瞪:“你还说!就会用这一招,是吗?” 姚员外赶紧讨好:“哪里,我这不是为了儿子好,我只对夫人一人好。” “哼,”姚夫人虽知是假,但也受用。 刚要出门,外面婆子慌慌张张进来。 “夫人,不好了。” 姚夫人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三个字。 “又怎么了?” “回夫人,刚才厨房的人来报,说是……说……” “说什么说?早膳又想偷懒了?不做好饭菜,都别想好过!” “不是的,夫人,是厨房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姚夫人怒火上涌:“不见了?又是哪个手脚不干净,偷吃了?” “不是偷吃,是许多东西,生的,熟的,都不见了,”婆子心突突跳。 她刚才也不相信,直到亲自去看了才敢信,赶紧回来禀报。 这不是见鬼了吗? 谁家偷东西这么个偷法啊。 姚夫人听不懂婆子的话,干脆自己去看,到厨房不由得瞪大眼睛。 原来满满当当的厨房,现在除了桌子上的案板、菜刀和锅碗瓢盆什么的必要用具,其它的都没了。 “夫人,原来这里挂着半扇猪肉。” “这边是两只羊腿。” “还有一筐鸡蛋。” “七八只鸡。” 厨娘们七嘴八舌,姚夫人头痛不已,简直不可思议。 她想说还是下人们嘴馋手短,但怎么也说不口。 正想不通,家丁匆忙跑来:“老爷,夫人,库房,库房那边……” 姚员外本来就是惊奇,但也没太担忧,无非就是一些吃食,丢了就丢了呗。 现在一听说库房,顿时紧张起来。 “库房怎么了?” “库房里……唉呀,老爷,您亲自去看看吧。” 库房的门半掩着,初晨的阳光照进去一些,不知风从哪里刮进去,又从窗里渗出声音来。 给人一种空荡之感。 姚员外喉咙滚了滚,推开门。 库房比厨房还干净。 厨房好歹还留下一些工具锅碗,库房里是什么都没了。 一无所有,连早先放在库房角落里,用来推货的独轮小车都不见了。 姚老爷眼前一黑,差点撅过去。 小厮赶紧扶住他:“老爷!” 姚夫人则是直接晕了。 “夫人!” 库房里又乱成一团。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姚府附近的小吃摊等着。 终于,里面有了动静。 几个家丁跑出来,吆喝着去找大夫,还有两个去县衙报官。 第二百九十八章 想我夫君了 顾蓉蓉看着姚府家丁们奔跑的样子,觉得好笑。 别说去报县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到东西的痕迹。 顾蓉蓉起身道:“走。” 冷星赫二话不说跟上。 两人到姚家布庄附近,顾蓉蓉小声说:“大侠,看到没有,那就是姚家布庄,有法子掌柜的伙计们都暂时离开一下吗?” “这有何难?”冷星赫毫不犹豫,“你等着,我去。”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到街边找了个小孩子,低声嘀咕了几句。 小孩子接过糖,点点头,跑到布庄里去。 没多久,布庄里跑出个伙计来,很快又回来。 “掌柜的,没错,我看到府里的人刚从衙门里出来,府里确实出事了。” 掌柜的拧眉:“那好,赶紧都回府。” 上门板落锁,掌柜的带着人都回姚府。 顾蓉蓉上前,称赞道:“大侠厉害,说了什么?” “我只让那孩子说,姚府出了事,姚员外派人去衙门报官,怕铺子中也有问题,急召他们回去,有事吩咐。” 顾蓉蓉看看周围:“那个孩子呢?不会带麻烦给他吧?” “不会,我问过了,他不是本城的,和家里人路过这里,马上出城去。” 顾蓉蓉放心满意:“大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替我望风。” 顾蓉蓉绕到铺子后门,甩飞抓翻墙而过,布庄里的布当然与京城的不可比,闵州的也比不过,但也算中等,用来给大家做些路上穿的衣服是再好不过。 喜滋滋把布都收起,库房、铺子柜台等等,本想只收布,后来一想,收到空间以后也需要放置,不如连柜子一并收走。 忙活一通,看着空荡荡的铺子,顾蓉蓉神清气爽,原路返回。 到茶庄和钱庄,都如法炮制,一并收干净。 事情办妥,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小城。 至于姚府怎么乱,发现铺子空了以后又如何,顾蓉蓉就不再理会。 出城路上,冷星赫见顾蓉蓉唉声叹气,问道:“怎么了?为何不开心?” 顾蓉蓉叹口气,低声说:“我想我夫君了。” 冷星赫心尖猛地一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握着马缰绳的手用力收紧,耳朵里都似暖暖的,痒痒的,那种暖意流淌至心底,蔓延至全身。 她说,想他了。 冷星赫绷紧唇,压住心头翻涌的酸涩与甜蜜,尽量不让表情太过表露。 沉默半晌,清清嗓子说:“那……” 还没说出口,就听顾蓉蓉继续说:“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脑子好了没有,还傻不傻,上回说去找什么大夫,专治脑子的,去了之后也没再来个信儿,不知现在如何了。” “他若是傻了……” 顾蓉蓉叹口气,后面的话没说。 冷星赫却想知道:“他要是傻了,你会怎样?” “就傻着呗,”顾蓉蓉声音低低的,似乎还带了笑,听起来不只让人耳朵痒,骨头都似痒痒的。 “傻着也挺好,傻着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像个小忠犬。” 顾蓉蓉自顾笑了笑,冷星赫在前面赶着车,嘴角也不自觉翘起。 “何为小忠犬?” “就是听话的小狗。” 冷星赫:“……”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的后背,眼中闪过笑意。 冷星赫僵了一瞬,说:“你若喜欢小狗,我可帮你找一只养。” 顾蓉蓉噎一下,还未表态,剑客从睡梦中醒来,跳上顾蓉蓉的膝盖,冲着冷星赫后背哈气。 冷星赫回头笑笑:“哟,怎么?不许你主子养别的猫狗?” 顾蓉蓉揉揉剑客毛茸茸的头,安抚它的情绪:“好,不养别的,只养剑客,行不行?” 剑客在她手下眯起眼睛,趴在她双膝上,一脸享受的模样。 冷星赫哑然失笑。 到城外,和大家汇合,又上路,奔向余州。 路上,冷星赫提醒顾蓉蓉:“我走后面些,注意有没有从小城方向来的人,若是姚府给梁翊川送信,怕是梁翊川会有准备。” 他们这么多人,好多辆马车,的确扎眼。 顾蓉蓉点头:“好,有劳大侠。” 冷星赫见她眉心微蹙,抿唇问道:“还在思你夫君?” “是啊,”顾蓉蓉叹气。 冷星赫沉默半晌,速度放慢,若有所思。 没瞧见顾蓉蓉眼中闪过的笑意。 从小城至余州,至少得走三天,中间有一处驿站,第二天晚上,他们便入住驿站。 和以往一样,大通铺便宜,一人两枚铜板,房间就略贵,根据大小好坏价格不等。 现在大家都挣了钱,也愿意住得舒服些,至少女人孩子都被安排在房间。 那几家退了马车,没有参与卖奶茶,没有进项的,只有眼红的份儿。 顾蓉蓉自然知道,但并不急,更不表露,就等着有人忍不住。 顾文楼这两日也老实,到驿站总算能修修马车车窗,这两天一直在灌风,他早就受够了。 吃过晚膳,冷知棠带着冷妙妙和宋晚枫来找顾蓉蓉。 顾蓉蓉正写制奶茶的方子,正好她们来。 “过来,正要去找你们。” “二嫂,什么事?” 顾蓉蓉笑问:“你们先说,找我做什么?” 冷知棠眼睛晶亮:“二嫂,我是想问问,快到余州了,我们还卖奶茶吗?” “自然,不过,不止是奶茶。”顾蓉蓉放下笔,把方子交给冷知棠。 “这是什么?”冷知棠借着灯光细看,“方子?” “这个给你们,你们好好学习研究一下,配合好,以后这方面的事就交给你们。” 三人急忙站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顾蓉蓉问道:“怎么?不愿意?” “不,不是,”冷知棠兴奋又些不安,“二嫂,这太贵重了。” 顾蓉蓉略一思索,明白了,笑道:“这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你们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就是一个小饮品,和泡茶差不多,没什么贵重的。” 宋晚枫暗暗乍舌,这还不贵重?她可是亲眼看到的,银子如流水一般的来。 “我信任你们,自然就愿意教授,如果想报答我,就好好做,这样我也能腾开手做别的。到时候有了收入,你们的会再多一些。” 三人兴奋不已,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被需要,被信任。 「今天又是爆更的一天,必读票走起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换妆 冷知棠三个女孩子捧着方子,兴奋不已。 顾蓉蓉看着她们,微笑道:“那,材料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儿,去试试。” 抬手一指,冷知棠才发现屋角的放着东西。 三人每人拿一样,欢喜告退,迫不及待去尝试。 刚出门口,迎面遇见冷星赫。 冷知棠说:“你们俩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冷妙妙和宋晚枫走了,冷知棠对冷星赫挤挤眼睛。 冷星赫眯着眸子看她:“有话就说,不要挤眉弄眼。” “二嫂在屋里,你快去。” 冷星赫还没说话,她抬腿就跑。 清清嗓子,顾蓉蓉听到他的动静:“是大侠吗?请进。” 冷星赫的确想进,但又想到此处人多眼杂,还是要顾及顾蓉蓉的名声。 他走到窗边,隔着窗子说话。 “世子妃。” 顾蓉蓉就在窗下桌前,偏头看窗上影子:“怎么了?” “我想,向你辞行。” 顾蓉蓉心里明白,推开窗子,面上不解道:“为何?你要去哪里?不是说了,要一起走的吗?” “是,你别急,我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是刚收到一封急信,是我一个故友写来的,他在附近有些为难之事,想请我帮忙,多年情意,我总不能不管。” 冷星赫看着顾蓉蓉的脸色,又补充说:“我会在你进余州之前回来的。” 顾蓉蓉问:“那你和你妹妹说了吗?” “妹妹?”冷星赫回过神,差点忘了,冷妙妙是他这个身份的妹妹,“我还没有和她说,让她留下,不带她走。” “那行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让你照顾她,”冷星赫想解释,但看着顾蓉蓉清澈的眸子,又说不下去。 “世子妃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只管开口,不用客气。” “好。” 说定,冷星赫转身走,刚走几步,顾蓉蓉又叫住他。 “大侠。” 冷星赫回身,顾蓉蓉递个小包袱给他:“这里面有些干粮,你带上用。” 冷星赫目光微深,灯火里顾蓉蓉的脸温暖明媚,眉眼弯弯,眼中映着烛光,灿若星辰。 压下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冷星赫快步回到窗边,接过包袱。 “多谢。” “保重。” 冷星赫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迎面遇见老宰辅,老宰辅问道:“天都黑了,你要去哪?” “有个故人有难,我去帮个忙。” “那你何时回来?” “到达余州之前。” 老宰辅点头:“好,年轻人,路上小心。” “再会。” 冷星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老宰辅走到顾蓉蓉窗边,小声说:“这年轻人身手手,还有情有意,人不错。” 顾蓉蓉微讶:“难得,还有您能看上的人。” “你这是什么话?我弟子何止千百,怎么会没有我看上的……” 老宰辅突然刹车,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生生转移话题道:“我的意思是,就是那个病歪歪的暖羊羊不招人喜欢。” “人家也没惹您,您可不能搞歧视。” “我歧视,我?” 老宰辅闷气,他能说吗?能说看着暖羊羊看顾蓉蓉的眼神就不太对,明显就是没安好心。 还不是为了冷星赫那个臭小子! 顾蓉蓉看老宰辅气鼓鼓,拿几颗薄荷糖给他:“消消气,气大伤身。” 老实辅哼道:“别指望几颗糖就能收买我……” “咦,这是什么糖,如此特别,如此清凉。” 顾蓉蓉看着这糖,若有所思。 关上窗,进入空间,顾蓉蓉惊喜发现,在水边长了棵果树,是什么果子,不太认得,黄澄澄的,像黄桃一样漂亮,但又不是黄桃。 她摘下一个闻闻,果香扑鼻,咬一口汁水丰沛甘甜,好吃得很。 “有了,”她一边摘下几个,一边琢磨,“把这果子肉切成丁,加入奶茶中,做两种口味,再做些薄荷糖,当作赠品。” 她这边忙碌,冷星赫也没闲着。 他临走前想和王妃说一声,但又怕太过扎眼,驿站就那么大,人又多,还是作罢,反正很快又能见着。 到驿站外,打几声呼哨,冷慢慢前来见他。 “世子~” 冷星赫道:“上回的衣服呢?” 上次他们是扮成主仆俩,离开队伍之后,那套装束就一直由冷慢慢保管。 “收着呢~” “走,去换装。” 冷慢慢惊讶道:“啊?现在~吗?” “对,现在,快走。” 冷慢慢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快速到隐秘处换衣服。 “世子,为什么~要现在~换装?”冷慢慢冷不住问,“现在去见~世子妃吗?” “对,现在。”冷星赫点头,“我们得换回原来的身份。” 冷慢慢眨眼不解:“那您~还傻吗?” 冷星赫动作一顿,想起顾蓉蓉之前说的“傻着也挺好,”“小忠犬”,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慢慢,你说,我是傻好,还是不傻好?” 冷慢慢瞪大眼睛,心说世子是不是真傻了,否则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 “不傻吧~” “为何?说说理由。” 冷慢慢:“属下以为~您要是不傻~就可以和世子妃~说说体己话。傻的话~” “好,我懂了,”冷星赫点头,“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冷星赫心想,顾蓉蓉说想他了,估计也是最近事情多,有什么想和他商议,诉说一下委屈。 如果他是傻的,那说什么? 只能在顾蓉蓉面前说傻话。 她有什么事也不能替她出主意。 千回百转间,冷星赫打定主意,决定不装傻。 迅速换好,冷慢慢找暗卫要了马车来,冷星赫上马车,主仆二人又去驿站。 车上,冷星赫打开顾蓉蓉给他的小包袱,里面是一些肉干,还有两桶上次给他吃的那种面。 可惜现在没有热水,否则,他真想尝尝。 把东西细心收好,冷星赫深吸几口气,回想病公子的状态。 之前也不知道顾蓉蓉到底恼了他什么,但愿过了些天,已经不气他了。 正胡思乱想,马车停住。 冷星赫下车,咳嗽几声,冷慢慢停好车,过来扶他。 还没想好用什么见面语,一进门,迎头就听到一声质问:“怎么是你?” 第三百章 换马甲 冷星赫也没想到,一回驿站,就遇见老宰辅。 老爷子精神比刚才更饱满,眼睛瞪着他。 “……”冷星赫迟疑一下,一边咳嗽一边想,“我,我这头……” 冷星赫抚着头:“我这头刚好,还受不得刺激,您找我有事?” 老宰辅一噎:“我什么时候找……” 看冷星赫这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罢了,没事,既然来了,就去休息吧。” 老宰辅的语气难得有点温柔,冷星赫微讶又暗喜,没想到这个说法还挺管用的。 冷星赫往里走,让冷慢慢要房间,他去找顾蓉蓉。 王妃刚和冷知棠说完话,一转头看到他,不禁愣了一下。 目光下意识往四周一掠,眼神疑惑不解。 “王妃,”冷星赫行礼道。 王妃勉强笑笑,走到他身边,趁没人注意,低声道:“你在搞什么?怎么又把身份换回来了?” “一言难尽,总之我也是迫不得已,”冷星赫飞快看一眼顾蓉蓉的窗口,“蓉蓉说想见我。” 王妃叹气:“那你怎么跟她说,你的头。” “我……还没想好,一会儿看情况。” 王妃无奈:“我提醒你,最好别胡闹,蓉蓉对我们掏心掏肺,你别总欺她,若是惹急了,小心她和你翻脸,到时候我可不和你站一处。” 这也正是冷星赫头疼的地方。 “是,我知道了,母亲。” “那你赶紧去吧,她还没休息。” 冷星赫辞别王妃,去见顾蓉蓉,深吸几口气,鼓足勇气敲顾蓉蓉的门。 顾蓉蓉正在空间里忙着做黑珍珠和果粒,听到动静,擦擦手从空间出来。 “何人?” 冷星赫道:“世子妃,是我,杨……暖羊羊。” 顾蓉蓉一直叫他这个身份暖羊羊,他都忘了,假名取的叫杨什么来着。 一听是她,顾蓉蓉忍住笑,严肃道:“进来。” 冷星赫推门进来,咳嗽几声到近前,顾蓉蓉打量着他,见他眼睛清明,问道:“你的头好了?” “啊,”冷星赫抚抚头,“是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着赶紧来找你。” 冷星赫说着到近前,小声问:“你怎么样?” 顾蓉蓉手托着腮,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要不是冷星赫进驿站之前,仔细检查过妆容,确定没有任何纰漏,在这样的目光里,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哪里没弄对。 “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缘分太过奇妙,也有些遗憾。” 冷星赫在她对面坐下:“怎么说?” “奇妙,是因为我觉得,我今天才想着有事和你商议,晚上你就来了;遗憾是因为之前一直介绍你和大侠认识,可偏偏他有事走了,而你就来了。” 听到前半句,冷星赫还挺开心,后面又有点心虚。 “世间之大,总是有许多错过和遗憾,也许哪天缘分到了,自然就见到了。” 冷星赫笑笑,岔开话题:“你想和我说什么?” 顾蓉蓉打量他的头:“头彻底好了?” “也,没……彻底,还需要休养恢复,暂时不要受刺激。” “哦,”顾蓉蓉点头,也不揭穿他,“是这样,我想问你,你知道梁翊川吗?” 冷星赫略一思索:“知道,我的手下败将。” 顾蓉蓉来了兴致:“展开说说。” “他以前也曾在军中效力,他比我大几岁,好像和大哥差不多大,”冷星赫回忆说,“当年我入军中时,并非靠着父亲,一去就是将军之类,而是在底层也磨练许久,他的确优秀,但心量狭窄,各项演练比赛,无论是什么,只要是能比的,他都要与我比。” “他十有九输,就越发不服气,但我也没有因此而放水,军中之事,岂能作假有戏言?再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出我父亲的儿子,他就四处说,之所以会输给我,就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起初很生气,明明他输我之时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冷星赫浅笑摇头,“那会儿也是年轻气盛,不想被别人说是靠着父亲,就和他打了一架。” “自那之后,关系就出现裂痕,”冷星赫自嘲笑笑,“其实最开始也没有多好过,因为打架,我俩都受了罚,明明是一样的惩罚,他又说罚我轻了,他重了之类。这不磕磕绊绊一年多,我也调走,此后几年都没有见过。” “再后来,进行一行比武演练,见过一次,他出手很重,身手确实不错,但面对自己人也不知留情,招招狠戾,出手就重伤了几个人。” “我看不过,上台与他比试,把他压制住,他输了比武,忿恨离去,后来如何我也没细打听,却不料想,竟然是做了余州护城使。” 顾蓉蓉听完,思忖道:“之前在小城姚府,姚员外说,余州护城使梁翊川,是他的小舅子,还设宴款待我和大侠,不过,席间喝的酒,有些问题。” 顾蓉蓉把之前画好的思维导图给他看:“你瞧,王家,就是冷音音的婆家,以及凤凰岭,都有这种酒,还有之前那个矿洞中也出现过。” “这酒,酿的成色极佳,而且总和一些好粮放在一处。” 顾蓉蓉说得语速慢,冷星赫看着清晰的图,脑筋转得飞快。 “你的意思是,”冷星赫眉眼间染上怒意,“有人用军粮酿酒,然后私卖?” “我只是猜测,至于他们是怎么操作的,还未可知,”顾蓉蓉手指点在王家上,“我们二去王家,王家被灭门,去矿洞接连的那家底宅,那里也被灭门,凤凰岭,与宫中相勾结,我们去的那晚,也有人去了凤凰岭,就算我们不出手,怕他们也难逃。” “这么多事,不可能是巧合,”顾蓉蓉语气沉肃,“我也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但凡过巧,必是人为。” 冷星赫思维随着她说的话转。 “你说,是不是?” 冷星赫思想回笼,抬头看她,她目光清亮,映着屋内烛火,似能照亮人心底一切黑暗。 但凡过巧,必是人为。 冷星赫摸摸鼻子——这话,没其它的深意吧? 第三百零一章 恃头行凶 冷星赫垂眸看图纸。 “我让人先去打探一下,看看最近梁翊川的军营中什么情况。” “也好,”顾蓉蓉答应,“知己知彼,也好心中有数,不至于被动。” “到时候我们分批进城,余州刺史,你可知道是谁?” 冷星赫自然是知道的:“是个文人,叫马都灵,对了,他是老宰辅学生的学生,去年刚刚到任,据说还不满三十岁。” “马都灵?”顾蓉蓉虽不想以名取人,但这个名确实有点喜感。 “是,”冷星赫没意识到她的笑点,“他随母性,好像他父亲当年是被招赘的。” 顾蓉蓉正想再了解点,老宰辅在外面敲窗子。 “丫头,我这心脏有点不舒服。” 顾蓉蓉:“……” 冷星赫:“……” 顾蓉蓉推开窗子,笑眯眯问:“您怎么了不舒服?” “你不是跟我说过,这病不能气?我刚才被气着了一下,所以就有点……”他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门框。 “那您进来,我给您扎几针,”顾蓉蓉找银针,“保管针到病消。” 一听说要扎针,老宰辅又站直身体,吸口气:“我怎么觉得……好像好点了呢?” 顾蓉蓉捏着针,脸上笑容不改;“要不,您再感受感受?” 老宰辅清清嗓子:“确实,确实好点了。” 他目光一转,看向冷星赫:“你怎么样?看完病了吗?” 冷星赫一手捂住头:“我这头,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能受刺激,您别大声,大声我就受不了。” 老宰辅:“……那还不赶紧去休息?快点,我扶着你。” 冷星赫无奈,只好先走。 顾蓉蓉忍着笑,没拦着,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 这俩人一个仗心脏行凶,一个仗头行凶,真有意思。 她正要关窗子,抬眸看一眼二楼方向。 这个房间是她特意要的,不算太好,也不是最大,但有一个优点,能站在窗前,看到顾文楼的房间。 顾文楼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些日子,顾文楼太安静了些,让顾蓉蓉觉得有点反常。 而那几户退了马车的人家,也没再说什么。 依他们的脾性,见别人坐车、挣钱,又热情高涨地想干活,他们绝不会无动于衷。 而现在都安安静静,如同平静下的暗涌,必有翻浪之时。 不过,顾蓉蓉并不在意,也不怕他们翻,里里外外都有安排,只要他们敢翻,就是被拍死之时。 冷星赫被老宰辅拖走,又敲打一番。 好不容易回房间,肚子都有些饿,打开小包袱,拿出那两桶面,发现上面的图案不同。 还写着字,但字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但也能猜得到怎么读。 麻辣、红烧。 他想了想,还是吃麻辣,这个天气,还是吃麻辣好一些。 像上次一样,撕开上面的光滑纸,再浇上热水,耐心等待。 冷星赫不言不语,静静等着,心里也是安静的,想着顾蓉蓉有很多不同的面孔,冷静理智,聪慧坚定,娇俏狡黠,还有从容坚定。 似乎没什么能难倒她,能让她知难而退,永远都是奋力向前。 有山,开山,有水,搭桥。 他不禁微微笑,何德何能,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可笑他当初还不乐意。 若是当时错失,必定要后悔一辈子。 只是,冷星赫想起,上次不知道顾蓉蓉为什么生气,她虽没说,但他能感受到,不是虚假的,而且,她生气超过之前所有的。 为何? 不弄清楚,冷星赫始终觉得,这是一个隐忧。 这次,去余州,他必须要解决麻烦,解决顾蓉蓉心中的一切疑惑,然后,把大侠也是他的事,告诉顾蓉蓉。 乞求她的原谅。 总得为她做点什么才能说,否则他心慌,没有底气。 胡思乱想间,面好了,冷星赫深吸一口气,闻了闻,辣香扑鼻。 他其实不是特别能吃辣,勉强算是能吃,但这个辣香让他很心动。 用奇特的小叉子叉起一些,吃一大口。 麻、辣、香瞬间充满口腔,弥漫到每个角落,包裹着舌尖,牙齿是弹滑的曲曲面。 好辣!好香,好吃! 冷星赫吞下这一大口,感觉香辣像点着火,从嘴里一路掠过喉咙到胃里 深吸一口气,压压辣。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脑门上的汗就渗出来。 冷星赫打开半扇窗,只推开三分之一,让夜风拂进来,凉意总算让辣劲儿热意退了些。 冷速速正好路过,其实也不是巧合路过,他是“特意”路过。 听说那个病公子又回来了,冷速速不禁有些担心,世子妃虽然折腾,但这些日子确实是为了大家好,这次分钱也有他一份儿,虽然他不在乎这点钱,但毕竟意义不同。 世子妃,他已认了,但这个病公子算怎么回事?这人之前伤了脑子,现下又回来了,谁的脑子这么快能好?这鸟妖八成是到山里修炼修复去了。 现在也不知道好了没好,万一没好,万一要康复就得吃人呢? 书中说,妖都拿人当大补的药。 所以,他决定到冷星赫房间附近看看,如果被发现,就当作是路过。 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 那鸟妖拿着奇怪的叉子,在吃奇怪的东西,嘴唇通红,脸也红,那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吃的,是什么鬼东西! 冷速速心慌,正想要走,冷星赫发现了他,抬头与了四目相对,冷速速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 冷星赫纳闷,速速这小子变颜变色,身体僵硬,干什么呢?这才多长时间,本事都退化了? 简直莫名其妙。 看来,有必要让冷慢慢试试他,敲打他一下,保护在蓉蓉这儿,身手退步,这怎么行? 冷星赫想的,完全不是一路。 这是个热闹的夜晚,各怀着心思睡去。 顾蓉蓉又回到空间,忙着摘果子。 正忙得欢畅,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异响。 与此同时,本来趴在她床头上的剑客,也忽然一下子睁开眼睛,慢慢站起来。 顾蓉蓉退出空间,侧耳微听,轻轻把窗子打开一条缝,往院子里看去。 第三百零二章 捉鸡 顾蓉蓉原以为,这会儿偷偷摸摸的,应该是顾文楼或者是那几家没马车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是。 院子里树影摇摇,月光似水,一只什么动物从暗影中出来,大概是在找食儿吃。 顾蓉蓉看一眼二楼的窗子,顾文楼已经灭了灯,是不是真睡就不知道了。 反正表面如常。 暗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正想关上窗子,剑客跳过来,站在缝隙中,冲着外面吡牙。 顾蓉蓉揉揉它的头:“好了,没事。” 此时,那只动物也从暗影中出来,扎着翅膀,是一只鸡。 那只鸡也不像是在找食儿吃,左摇右晃,像是喝醉了。 顾蓉蓉纳闷,觉得这鸡有点奇怪。 转念又一想,难道是有人在哪下了什么药,被这只鸡给误食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顾蓉蓉心头微凛,悄悄开门,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那只鸡正往前走,顾蓉蓉跟上来,想再细观察一下,那只鸡忽然停下了。 它转头,黑豆似的小眼睛骨碌碌看着顾蓉蓉。 不知为什么,顾蓉蓉觉得,这只鸡的眼睛特别灵,似是能沟通一样。 顾蓉蓉挥去这奇怪的想法,站在原地没动,那只鸡看她一会儿,见她不动,似乎也瞧不出有什么恶意,突然扭头就又跑。 顾蓉蓉一愣,又追上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发现,这只鸡不是醉了在走醉步,而是……在顺着院中影子的边缘走。 直接走影子里,太黑,看不清路;走光亮的地方又太扎眼。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错,树影洒在地上,边缘参差,所以这只鸡顺着走的时候,东摇西晃,从远处看,就像喝醉了。 顾蓉蓉暗自惊奇,她以为剑客就够聪明了,没想到这只鸡更甚。 奇哉怪也。 她顿时起了好奇心,决定追上。 这只鸡也不叫,扎头只管跑,顾蓉蓉在后面跟着,见它竟是跑进冷星赫的房间。 冷慢慢在隔壁,他听到动静比顾蓉蓉还早,看清是一只鸡的时候,也没放在心上,后来看到顾蓉蓉出来,还追着鸡跑过来,冷慢慢心生惊讶。 冷星赫吃了桶面,吃的时候窗户开了点,后来也没关死,这只鸡一个猛冲,猛地扎起翅膀,飞上窗户,一头扎进去。 冷星赫还没睡着,猛地跑进一只鸡来,正摸不着头脑,顾蓉蓉也进来了。 顾蓉蓉也没走窗,随鸡走窗,进来之后,反手把窗关上。 冷星赫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又紧张:“蓉蓉?” “怎么了?” 顾蓉蓉问道:“那只鸡呢?” “鸡?”冷星赫低头,“大概在床底。” “抓住它。” 顾蓉蓉吩咐,冷星赫当即动起来。 两人开始在房间里捉鸡,别说,这只鸡真是特别聪明,声东击西,假动作,忽左忽右,连着用了好几个法子。 它在床底下,还真不好抓。 冷星赫觉得有点没脸,顾蓉蓉好容易让他办点事,就抓只鸡的事,都抓不到。 他思索半晌,决定用诱食法捕捉。 放了点吃的,然后退到一边,但那只鸡压根就不上当,看都不看一眼。 顾蓉蓉怀中剑客拱出头,她灵机一动,把剑客放下去。 剑客的眼睛在黑暗中犹如两个小圆灯泡,盯着那只鸡,哈着气走过去。 那只鸡看到剑客,果然怕了。 它靠着墙,溜着边儿,慢慢往外蹭。 小黑眼睛只注意着剑客,没注意到前面已经张开一块床单。 它一头就扎进去,眼前一黑。 顾蓉蓉把床单拎起来,鸡在里面扑腾几下。 “老实点,再动,再动就炖了你!” 果然,那只鸡不动了。 顾蓉蓉微喜,这鸡还真能听懂人话,有意思。 鸡抓住,顾蓉蓉这才注意到,这房间里飘着方便面的味道。 她暗自好笑,回头看冷星赫:“头怎么样?抓了半天鸡,没事吧?” 冷星赫:“……没,没事,放心,也没有那么娇气。” “那可不行,脑子的事不能大意,得好好养。”顾蓉蓉上前一步,“你那个医术好的朋友,回头介绍给我认识一下,这么好的医术,我得与他切磋一下。” “……”冷星赫后颈发凉,“行,再见到他我和他说。” 果然说一个谎,就要用很多谎去圆。 顾蓉蓉也没再多停留,带上剑客,拎着鸡,离开冷星赫的房间。 回到住处,顾蓉蓉把门窗都关好,把剑客放桌上,然后提提床单里的鸡。 “我把你放出来,别乱跑,听到没有,乱跑就炖你没商量。” 里面没动静。 顾蓉蓉又提一下:“听到没有,听到就咕咕一声。” 稍倾,里面“咕咕”一声。 顾蓉蓉喜出望外,把床单打开,那只鸡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似乎是在懊恼被抓,没能跑得了。 它是只母鸡,毛色是深黄加黑,长得还算肥,小眼睛似黑豆,透着机灵,顾蓉蓉头回觉得一只鸡长得还不错。 看它半晌,顾蓉蓉问道:“乖乖听话,就不炖你,否则……” 鸡抬头看她,眼神中似有感激,又看看桌上的剑客,后退两步。 它走路特别有意思,有点鬼鬼祟祟的味道。 顾蓉蓉好笑,摸摸剑客:“放心,它不会随便吃鸡,除非鸡不懂事,想逃走。” 鸡又低下头,似乎是不想再逃。 这一天下来也挺累,顾蓉蓉也点倦,收拾一下上床休息,剑客照例躺在她头顶。 那只鸡…… 顾蓉蓉略一思索,把鸡收入空间。 反正空间里也有不少鸡,不缺食物和水,地方也够大,让它去撕欢吧,有空再和它玩,看看这鸡究竟怎么回事。 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把那只鸡也带进来。 那只鸡明显愣了半晌,咕咕叫几声,似是在赞叹,然后看看顾蓉蓉,又看看四周,又看看顾蓉蓉。 “没错,这是我秘密的地方,没人知道,你先在这里。” 母鸡由慢到快,四处走起来。 它不但在绿地树下水边走,还在顾蓉蓉收东西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看。 顾蓉蓉觉得,这只鸡确实和别的不一样。 「必读票请投起啊!稍晚一些会继续更新,爆更的一天,敬请期待!」 第三百零三章 异样 顾蓉蓉也好奇,想看看这只鸡还能干出来与其它鸡不同的事来。 于是,她没退出空间,就在里面一边观察这只鸡,一边继续做黑珍珠和果粒。 做完放在陶瓷罐子里,再把口封严实,在空间里是不会坏,但这是要拿出去的,还是小心些。 一边做这个,她琢磨着,或许可以买一批便宜的陶瓷罐子,用来做罐头,这棵果树结的果很像黄桃,味道也好,先做个两坛试试。 又想到冷星赫房间里飘着的方便面味儿,顾蓉蓉灵机一动,或许也可以做些干面,再做点酱料,搭配起来味道不差,价格便宜些,普通百姓也消费得起。 再者,干面、肉干搭在一起,可以做成军粮。 回头找机会和冷星赫商量一下。 一边鼓捣,顾蓉蓉看到那只鸡在不远处看着她。 顾蓉蓉没理会,那只鸡慢慢靠近,飞上旁边椅子,瞪着小黑眼睛看着她干活。 顾蓉蓉偷眼看,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这只鸡能看得懂。 真是奇了。 东西都收拾好,顾蓉蓉也有些疲累,索性就在空间里休息。 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她睡了,那只母鸡可没睡,围着她转来转去,又看看她做好的那些东西,小眼睛里满是神采。 这一觉,顾蓉蓉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就像手机信号受到干扰,滋滋有电流从她身体里穿过。 顾蓉蓉醒来,第一次感觉身上酸软,她觉得奇怪,以往在空间里休息,都比在外面好得多。 今天这是怎么了? 起来活动活动,总算感受好了些,算算时间,按着行程,明天天黑之前,应该能到余州。 那做好的黑珍珠什么就先不急着拿出去。 她捡了几颗鸡蛋,打算用来做早餐,捡鸡蛋忽然想起,那只抓来的母鸡呢? 环视四周,也没见到影子。 罢了,反正它也跑不了,说不定是在哪里眯起来了。 拿着蛋正打算出来,忽然听到一声:“嘿。” 顾蓉蓉一愣,怀疑自己听错。 这空间里除了她自己,可没第二个人。 她转头看看,的确不见人影。 晃晃头,莫非是外面的动静? 这次再走,又没动静了。 顾蓉蓉叹口气,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脑子耳朵都不清楚。 退出空间,外面冷知棠她们已经起来准备早膳。 顾蓉蓉拿着蛋出屋,冷知棠接过去惊喜道:“二嫂,这鸡蛋看着真好,又大又光滑。” “那就好好做,别辜负了人家。” 冷知棠忍不住笑:“是!” “昨天晚上奶茶做得怎么样?” “正想和二嫂说,”冷知棠三人对视一眼,尽是欣喜。 “我们做了好几杯,感觉还行,”冷妙妙说。 “不要谦虚,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有还行一说,”顾蓉蓉说,“我希望你们做得好,不是怕你们比过我,如果还有改进的空间就要改进。” 宋晚枫抿抿唇:“我觉得,我们就还是不太熟练,味道上已经可以和世子妃的相媲美。” 顾蓉蓉笑笑:“有自信,那就好,一会儿吃完饭,再给你们一份新材料,等休息的时候做一点给我尝尝。” “好!”三人异口同声。 冷星赫从房间出来,一边走一边咳嗽。 冷妙妙无意中回头,一眼看到他,眼睛微微睁大。 昨天晚上冷妙妙一直和冷知棠在一起,压根就不知道冷星赫来了。 冷星赫的“大侠”身份走的时候,也没有和她提。 顾蓉蓉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暗暗好笑。 冷知棠惊讶道:“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她几乎脱口问“我二哥”呢,又生生忍住。 “昨天晚上来的,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没有打扰大家。” 老宰辅在他身后哼道:“哼,没打扰我们大家,倒是好意思打扰蓉丫头。” 冷星赫:“……因为我是病人,世子妃一直为我治疗,这回来了,自是要和她一声。” 一提这事儿,冷知棠又道:“你的头好了?” 冷星赫一手抚着头,一边拧眉低声说:“倒也不是,还没好利索,大夫叮嘱我说要好好保养,莫要受刺激,一些生气上火的话还是听不得。” 冷知棠:“……” 老宰辅:“……” 王妃无奈上前来打圆场:“好了,杨公子的头好了是好事,再见既是有缘,赶紧准备早膳,省得一会儿催起来手忙脚乱。” 冷知棠嘟着嘴,宋晚枫不识得“病公子”,见冷知棠不开心,便问道:“此为何人?” “一个讨厌的人,身体又不好,总是……” 冷知棠想说“总是缠着我二嫂”,又思觉不妥,暖羊羊无所畏,传出去对二嫂的名声才不好。 男子和女子的最大差别,就在于这种破事儿上,世人永远先苛责女子。 为了二嫂,忍! “反正,别理他就是了,没听他说嘛,受不得刺激,真是娇气。” 宋晚枫见她确实不悦,也不再追问。 冷妙妙沉默不语,假装听不见,又不能帮着小姐骂世子,又不能替着世子说话。 啊,好难! 吃完饭,离开驿站又往前走,顾蓉蓉把材料交给冷知棠她们,这次除了黑珍珠,还有一些果粒。 “二嫂,这果子粒好香啊,味道真不错,这是什么果子?” 顾蓉蓉信口胡说:“我也不知道,在驿站后面有几棵果树,我摘了几个尝着还不错,就摘了些试着做。” “做成三种口味,一是黑珍珠,二是果料,三是双拼。看哪种卖得好。” “好。” 三个姑娘兴致勃勃,凑在一起嘀咕。 顾蓉蓉拿笔写写画画,想着尽快能做成的,适合在路上走的生意。 正想着,忽然感觉空间震动一下,像是手机“嗡嗡”。 顾蓉蓉一愣,手中笔停下。 什么情况? 早上起来误听,现在又误感了? 等了一会儿没感觉,正要继续写,再次震动一下。 顾蓉蓉可以断定,这不是感觉误会,是千真万确。 她心里有点不安,难道空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三百零四章 真实身份 顾蓉蓉把东西收拾好,对王妃说:“王妃,我有些头晕,休息一会儿,有事叫我。” 王妃赶紧道:“好,你好好休息,没事的。” 冷知棠几个也想关切问,王妃摆摆手,示意她们小声,顾蓉蓉已经靠着引枕进入空间。 看到空间一片清明,没有之前的大雾之类,顾蓉蓉松口气,查查其它的,也一切如常。 奇怪,那刚才的震动是什么? 正纳闷,忽然看到平时用来做亲子检测的房间门开了。 她快步过去,里面什么都没有,检测设备什么的也都正常。 把门关好,忽然发现门把手上有一些细碎的划痕。 她对自己空间里的情况再熟悉不过,后装进来的这些不必说,原来的这些设备,药品,她闭着眼睛都能摸着使用。 这门上,原来绝对没有这些痕迹。 顾蓉蓉瞬间警觉,莫非有人潜入了她的空间? 这可不妙。 之前的这种情况也有过,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一次是去边境,协助军队,击垮一个跨国武装。 他们中间就有几个异能者,有一个特别厉害,能扰乱心神,潜入到对手的空间,从内而外破坏,重击。 也是那次,顾蓉蓉失去三名队友,也是她们组织成立以来,损失最为严重的一次。 难道,这次在这个异世,还能遇见这种人? 她警惕观察四周,但并未有什么发现,那种震动感也再没有来。 慢慢在原来放设备和药品的方向巡视,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忽然门口飞来掠过一道影子。 “谁!” 顾蓉蓉迅速闪身出去,手中提上古剑。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不远处是那只母鸡,正歪着头看她,小眼睛骨碌碌转,似乎在打量和思考。 顾蓉蓉心尖微动,手中剑没收起,微俯身问道:“是你弄的?” 门把手上的细小抓痕,倒是和鸡爪子相似。 顾蓉蓉表面和气,心里其实已有火气。 这只鸡如果不安分,那就别怪她心狠,直接炖了吃肉喝汤,还得做无骨鸡爪! 母鸡看着她,不声不响。 顾蓉蓉说:“别紧张,如果是你,你就咕咕一声。” 母亲往前走两步,喉咙里“咕咕”一声。 顾蓉蓉又问:“你听得懂我说话,是吗?是就咕咕一声。” “咕咕。” “很好,”顾蓉蓉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进那个房间,是无意,还有心?” “如果是无意,就咕咕叫一声,如果是有心,就叫两声。” “咕咕,咕咕。” 两声。 顾蓉蓉重新站直,垂眸打量。 有心而为,想看什么?查看她的底细?探她的实力? 普通鸡绝不会有这种本事,应该是受过某些训练之类的,有人刻意而为。 但有一点顾蓉蓉想不通,这种情况,不应该是用狗吗?或者是猫,甚至是一只会飞会说话的鹦鹉也勉强行。 为什么是只鸡? 难道,是因为鸡更出乎意料,更不会引人注意? 但鸡也更容易被人抓住,直接吃掉。 她敢说,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她发现这只鸡,让它在空间有个去处,落到其它任何人手里,都会被宰了吃掉。 不过……顾蓉蓉握紧手中剑,为什么已经无关紧要,她现在,就要斩杀这只鸡。 她上前两步,那只鸡立即后退两步,看样子还挺警觉。 看得出来,这鸡也挺害怕,但它虽怕,也没掉头就跑。 顾蓉蓉刚要挥剑,那母鸡“咕咕”一声,忽然道:“嘿。” 顾蓉蓉一惊,剑停住。 想起早上的那一声,顾蓉蓉狐疑盯着它:“早上也是你?” 母鸡站定,昂首。 就在顾蓉蓉以为它又要“嘿”一声的时候,它忽然说:“是我。” 顾蓉蓉脑子轰然一响,但表面还是镇定。 她第一反应,不是鸡会说话,而是,鸡身上被安装了什么,对讲机或者什么可以操控声音的东西。 “你是谁?借用一只鸡,你想干什么?” 那只鸡竟然叹了口气,还低下头。 顾蓉蓉趁其不备,猛地跃过去,一把把它按住,在它身上迅速翻找有没有什么机器设备。 鸡毛短,鸡也不大,很快找完。 母鸡最开始吓了一跳,后面也就不再挣扎,任由顾蓉蓉搜查。 顾蓉蓉搜查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你到底是谁?” 母鸡又叹一口气:“我吧,就是一个研究时间能量粒子的科学家,研究宇宙和人类的奥秘,以及能量学子量子各种子之间的关系……” 顾蓉蓉眸子微眯:“说人话。” 母鸡噎了一下:“其实我是一个时间……” 顾蓉蓉手上力道加大:“鸡翅膀不错,烤着吃应该味道不错,还有鸡爪……” 母鸡赶紧说:“其实我是一个穿越者。” 顾蓉蓉半信半疑:“继续说。” “怎么说呢?” “从头说。”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母鸡被顾蓉蓉的强势压制,只好说:“我穿越的时候,仪器出现了问题,有了偏差,我的魂魄落到一个老太太的鸡窝,就……这样了。” “我千辛万苦,制定了无数的逃跑计划,最后才险险成功,然后我一路狂奔,可是在这个异世,我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它到底是鸡,和人的声带声道不同,说话的声音有点怪异,顾蓉蓉听得有点想笑。 顾蓉蓉叹口气:“真是可怜。” 母鸡道:“大丈夫生在天地间,为科学为文明,就算是有再多艰辛,也值得。” 顾蓉蓉说:“我说,那个老太太可怜,好不容易养一窝鸡,还丢了一只,他们物资匮乏,养点鸡鸭是很不容易的。” 母鸡:“……” 顾蓉蓉又道:“你接着说。” “说?”母鸡想一下,“跑出来之后,我就想变人之法,但一直没有什么思路,后来我又想,或许还有别的同事流落在此,找一找,等找到他们,没准就有希望。” “昨天我在驿站后面休息,忽然隐约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所以我就跑出来,想查探一番。” “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第三百零五章 绝佳功能 顾蓉蓉回想昨天晚上把母鸡从冷星赫房间抓走时,确实还有方便面的味道。 也记起母鸡的确是一头扎进冷星赫的房间,有距离近的房间,它没去,偏偏就去了冷星赫那里。 想来确实是直接奔着那里去的。 这一点倒是没撒谎。 顾蓉蓉检查过它身上,并没有什么机器设备,鸡也是肉鸡,不是机器。 这就行了,反正它在空间里,也跑不出去,只要对空间无危害,那就不必怕它。 母鸡继续说:“我本来以为那个男人是自己人,不然怎么会方便面?后来你抓了我,把我放到空间里,我心里狂喜,再三奔跑查看。” 顾蓉蓉记得,这鸡刚来空间的时候,就四处走着看。 “等你睡着以后,我观察你半晌,几乎可以确定,你和我一样。” “我和你可不一样,”顾蓉蓉打断它的话,“我是人。” 真扎心。 母鸡沉默一瞬:“那我也想做人啊,谁知道会有这种偏差?我这不是在尽全力逃走,找变成人的办法吗?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堂堂一个学者,我真的是……” 顾蓉蓉忽然问:“你知道红绿灯吗?” “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黄灯……” 它一边说一边还唱起来,是儿歌的调子。 顾蓉蓉打断:“好了,可以了。” “那你最喜欢的明星是谁?” “周润发。” “歌星呢?” “张学友。” “会说几种语言?” 母鸡似乎笑了一声,语带骄傲:“我是混血儿,自然会好多种。” “我妈妈是河北人,嫁到山西,我跟着我爷爷去了山东,我奶奶是广西人,我在河南上的大学,我室友还有一个东北人。这些话我都会。” 顾蓉蓉:“……” “对了,我还会英文。” “真厉害,”顾蓉蓉这话并不由衷,甚至透着敷衍。 母鸡也瞧出来:“咋,还嫌弃我?你会几种。” “我说国语我自豪。”顾蓉蓉回答。 母鸡:“……”我竟无言以对。 一人一鸡,突然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鸡肚子里突然咕一声。 顾蓉蓉扫它一眼。 “不好意思,有点饿了,一路逃亡,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 “给你点谷子?”顾蓉蓉问,心底也没底,现在这情况,应该喂什么? 母鸡眼神竟有点幽怨:“我跟着那老太太,一直就在吃谷子,菜帮子,早受够了。” 它顿一下:“我也想吃方便面。” “你能吃吗?”顾蓉蓉诧异。 “我能啄。” 顾蓉蓉默默泡了桶面给它。 “能加根肠吗?” 顾蓉蓉扫它一眼,又放根肠。 正想坐下,顾蓉蓉忽然又去放方便面的地方。 她有点激动,迅速且认真地查看放方便面的箱子。 她空间里是一整队的补给,穿越之前刚补充了一大批。 但穿越过来以后,她也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所以并没有太过挥霍。 除了给冷星赫的那两次,她还没吃过。 现在,原本缺了几桶的地方——补上了。 顾蓉蓉仔细看箱子,错不了,就打了这一箱,地方都没有动过。 她试探着再拿走一桶,眼睛不眨地盯着,摒住呼吸。 三五秒之后,果然又满了。 顾蓉蓉欣喜若狂,这可是个天大的好功能,能补,可穷无尽,那以后用药品什么的,就不用再抠抠索索了! 顾蓉蓉又试着拿了几样其它的东西,都是如此,包括药品在内。 她转头看到在别人府中拿来的东西,拿走一样试试。 却并没有补上。 看来,目前这个功能只对她空间里原来储存的东西有效,后来拿进来的这些,并不适用。 那也无法,万一以后会长级呢?就算是不再升级,这也足够用了。 转身出去,见那只鸡正埋头在面桶里,奋力啄食。 顾蓉蓉心头微酸,还真是有点可怜。 她当初还觉得自己够悲催,穿越成个不受宠,还差点被砍头,又接着被流放,现在一对比,自己好歹是个人。 哪像这位。 她走过去:“慢点吃,还有。” 鸡抬起头来,似在叹口气:“好久没吃这样好吃的东西了。” “以后你跟着我,自会让你不愁吃。” 吃穿,穿应该就不用了吧? “多谢多谢,”母鸡道谢,“不知你怎么称呼?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顾蓉蓉把自己的境况也简单说一遍。 母鸡的心情跟着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听顾蓉蓉说完,小黑眼睛瞪得溜圆:“那你现在是被流放?宁古塔吗?与披甲人为奴?” 顾蓉蓉:“……” “不是,是去岭南。” 母鸡难以置信:“岭南?有荔枝的岭南?这是流放吗?这是旅行吧?” “现在的岭南还不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岭南,再说这一路上走着去,吃穿不能保证,病死累死也是常有的事,这一路上已经死了不少。” 顾蓉蓉低声说:“你昨天也就是被我发现,要是被其它人看到,早就被抓去炖了。” 母鸡凛然:“确实。” “你说,你还有同事?” 母鸡叹气:“是啊,不止我自己来的,可惜不知道各自散落在何处,又是什么境况。这个地方大,通讯又不发达,也没什么交通便利的工具,实在是难以出行。” “慢慢打听吧,走一步看一步,没准哪天不经意就遇见了。” “谢谢你宽我的心,”母鸡说。 顾蓉蓉觉得,它还挺讲礼貌的。 “那你愿不愿意与我同行?还是到下个地方你自己走?” 母鸡不假思索:“当然是与你同行。” 顾蓉蓉觉得这样也好,她暗自思忖着,空间突然多了一个绝佳的功能,或许就和这个突然闯入的同一个时空人有关。 先留它几天,等空间一切稳定再说,或者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改变。 也能再观察一下,这鸡说得究竟是真是假。 顾蓉蓉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鸡。 聊的时间差不多,顾蓉蓉让鸡在空间里休息,她退出空间。 外面一切照就,顾蓉蓉睁开眼,王妃赶紧问道:“如何?好点没有?” 「今日爆更结束,必读票走起!」 第三百零六章 我是那种人吗! 顾蓉蓉调整一下坐姿。 “好多了。” 王妃仍面露忧色:“你脸色确实不好,这些日子太过辛苦,好好歇歇。” “有什么需要做的,就告诉我们。” 冷知棠三人见她醒了,也凑过来:“二嫂,你只管吩咐,我们做你的小丫环。” “是的,没错,”冷妙妙由衷道,“世子妃,我有力气还会些武艺,您有什么粗活,只管说话。” 宋晚枫微红了脸,她的本事在顾蓉蓉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我……我认识些草药,”宋晚枫有些底气不足,忽然又想到,顾蓉蓉曾说,要自信。 “我认识些草药,在野外也能找到好吃的野菜,还会做叫花鸡。” 顾蓉蓉眼睛微亮:“你们都很优秀,不过放心,我没什么大问题,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才有点疲倦。” 几人微松一口气。 “晚枫,你说你认识许多好吃的野菜?” “是的,”宋晚枫点头,“我以前经常去山里采药,偶尔也打打小猎物,挖一些野菜,我父亲很喜欢。” 宋晚枫心头微痛,想起之前夏季时,和父亲一起在小院中吃晚膳,她调拌的野菜,父亲总是笑着说好吃,总要喝几口酒。 吹着夏风,院子里夏季特有的植物清香,惬意得很。 冷知棠轻拍她手臂,宋晚枫笑笑。 “那回头休息的时候,你看看附近有没有,”顾蓉蓉语气欢快,打散她刚才的难受情绪。 “还会做叫花鸡?” “嗯,”宋晚枫有点不好意思,“说来惭愧,是我跟一个老乞丐学的,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哪的话,”王妃接过话来说,“越是简单的做法,越能激发食物美味,像很多菜肴,精致不假,但也失了本味儿。” “此话不假,”顾蓉蓉想了下,“若是今天晚上有空,做一只来尝尝。” “好,”宋晚枫爽快答应。 顾蓉蓉见她眉眼舒展爽朗,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宋晚枫的身份在这几个人中是最低的。 但她面对“贵人”,虽是谦逊有礼,但绝不是自卑自轻。 这很好。 行近中午,队伍停住,顾蓉蓉下车活动,宋晚枫在小平板车上拿了小竹篮子和小铁铲,冷妙妙和冷知棠跟随,三人一同去路边寻找。 冷星赫咳嗽着下车,抬眼看到糟心的妹妹,问顾蓉蓉:“她们干什么去了?” “找野菜,”顾蓉蓉回答,“杨公子坐了半天的马车,头没事吧?” “没事,”冷星赫抚着头,“我……” 话没说完,老宰辅捂着胸口过来:“哎呀,我老夫这心呐。” “蓉丫头,你快给我看看。” 顾蓉蓉爽快答应:“行,躺回去吧,我给您扎扎针。” 老宰辅动作一顿:“扎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顾蓉蓉叹气:“您这病犯得越来越频繁,我担心是有加重的趋势,必须得用针灸。” 老宰辅捂着胸口的手又缓缓松开:“倒……倒好些了,好像,比刚才了多了。是不是?” 他转头看席述。 席述:“……”心说我哪知道?您这病随心所欲,说来就来的。 “问你呢。” “是,好多了,”席述没好气回答,“您气色都瞧着好了。” 顾蓉蓉蹙眉:“真好了?” “好了,好了,”老宰辅往回退,“我去看看点心匣子,给你拿过来点。” 他扯着席述回到马车旁,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席述简直无语:“我?您还是直接示下吧,我应该怎么做。” “你呀,”老宰辅点他脑门儿,“你就看不见,那病羊羊回来,绝没安好心,还什么头不能受刺激,好家伙,仗着颗头四处讹人,好像谁没颗头似的。” 席述叹气:“老祖宗,您为什么非和他过不去?我看他也不是很坏。” 老宰辅拧眉瞪眼:“你懂什么!并非是我与他过不去,而是……” 老宰辅痛心不已:“星赫那小子,家逢大难,找他爹找不到,家也被抄了,好好的世子成了个流放犯,现在又不知所踪,这命都苦成什么样了!” “好不容易,总算是上天垂怜,让他娶了好媳妇,俗话中,家有贤妻旺三代,说不定到岭南,长宁王府还有再起之日。” 席述满心忧虑,被他说得难受惭愧。 “您说得不错,我身为他的好朋友,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也不是一点也帮不上,”老宰辅的话风又变了,“我跟你讲,你有个优势,懂吗?” 席述摇头:“不懂。” “你会医术呀,”老宰辅低声,“别人不知,我也替你保密,你呢,就给那小子……” 席述瞪大眼睛:“你让我毒死他?这万万不能。” “我学医是救人,这不害人。” 老宰辅简直气死:“谁说让你给他下毒了?我是那种人吗?” “我是说,你就想办法,悄摸给那小子把把脉,看他身体怎么个情况,他的病你能不能治。” “若是能,你悄悄下药,给他治好了,他病一好,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你看他看蓉丫头的那个样儿,看着我就气闷,以我几十年的经验,他绝对有花花心思,得赶紧把他弄走。” 席述惊悚:“您几十年什么经验?” “看人的经验!”老宰辅没好气。 “我去把那小子骗过来,你来给他把脉。” 席述无奈,只好答应。 他也想瞧瞧,冷星赫究竟是什么病,但医者,也总是想多见识几个病例。 宋晚枫她们三个回来,顾蓉蓉和她们凑在一处观察野菜,她寻思着,如果真的好吃,倒不妨找些根茎完整的,空间里能不能种。 她注意力全在野菜上,没有留意到,老宰辅把冷星赫哄走了。 冷星赫不明所以:“老人家,您找我有事?” 老宰辅低声说:“病羊羊,有件事,老夫想请你帮个忙。” 冷星赫点头:“老人家,您请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老宰辅心里冷哼,还怪会说话拉拢人心的,可惜,我早就看穿你的想法,你说什么也是无用! 第三百零七章 救命恩人 队伍驻扎的地方,是块小平地,左边是官道,右边是一片杂树林,后方是两座小山。 说是小山,其实和府里的假山差不多,比大树高不了多少,一爬就能爬上去。 老宰辅把冷星赫拉到山边,席述也走过来。 老宰辅说:“我这个孙子自小也喜爱医术,因为我身体不好,这孩子孝顺,就想我有个小毛病他给我看病。” “平时没事就爱看个什么医书啊,药方书之类的。” 冷星赫耐心听着,听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老宰辅叫他过来究竟是想让他干什么。 席述在一旁清清嗓子。 老宰辅觉得说得差不多了,话峰一转道:“病羊羊,你不是头受伤了吗?身体还有其它的病是吧?” 冷星赫缓缓点头,预感不妙。 “你看,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病例,我孙儿想看的就是你这种人,”老宰辅压低声音,“不过,他会医术的事,得暂时保密,因为功夫不到家,怕被人笑话。你能保密吗?” 冷星赫深吸一口气。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让席述给他看病?那一看不就露馅了吗?他又没病。 席述上前:“杨公子,我祖父也是为你担心,我医术虽不比世子妃,但也还算可以,有病就多看看大夫,每个大夫擅长得不一样,万一我恰好能治呢?” 冷星赫心说,你恰什么好,我根本就没病。 “还是算了,我这个病……咳,”冷星赫咳嗽两声,“还是不麻烦公子了,我先走了,以免过了病气给老人家。” 老宰辅一见他这样,越发觉得他有鬼。 “没事,我不怕,”老宰辅拉住他,“你是头,我是心,要是传给我也算是头心双套。” 席述:“……” 冷星赫:“??” 三人正在拉锯,冷星赫突然抬头,眸子猛地一缩,双手一把扣住老宰辅的肩膀,用力往旁边一甩。 本来甩过去就没事,冷星赫脑子突然冒出个想法,一转身,往前跑几步,提力运气,从上面滚下来的一块石头,砸在他后背上。 他顺势往前一趴,同时喊一声:“老人家,快走!” 然后,“晕”过去。 这一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快得老宰辅和席述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宰辅突然被抡到一旁草地上,踉跄着勉强没有倒地,正怒火中烧想骂冷星赫气急败坏了被揭穿了居然敢打人,紧接着就看到一块石头滚落。 再接着就看到冷星赫被石头砸中,倒地,晕倒之前还提醒他快走。 老宰辅惊呆了。 席述也愣住。 不远处的顾蓉蓉回头,恰巧看到冷星赫被砸这一幕,眸子倏地睁大,扔下手里的野菜,迅速奔过来。 王妃也吓了一大跳,腿都有点软,也跟着顾蓉蓉跑过来。 一时间,不少人都往这边围。 老宰辅回过神,瞪着席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看看啊!” 席述快步过去,想扶起冷星赫,顾蓉蓉喝道:“别动他!” “先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若是伤到,不能轻易随便动。” 席述赶紧照做,轻摸冷星赫身上的骨头。 “骨头没有损伤,后背衣服擦破,身上有擦伤,不过,有无内伤,我……” 这的确不好看,席述正要把脉,顾蓉蓉立即道:“我来。” 她虽心急,但也没忘,冷星赫是装病,若让席述把了脉,八成要不妙。 但是否有内伤,说实话顾蓉蓉这二把刀的医术也把不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命,也不好用修复之力。 正在思忖,感觉手心被冷星赫的手指轻抓了一下。 顾蓉蓉本来心乱如麻,他这一抓,反而让顾蓉蓉冷静下来。 看一眼那块滚落的石头,不像特别大,虽说事发突然,但以冷星赫的身手,不应该被砸中,或者砸成重伤才对。 莫非…… 顾蓉蓉轻掐他一下。 他又抓顾蓉蓉一下。 顾蓉蓉好气又好笑。 知道他没事,顾蓉蓉的心也算稳下来。 正好范忠也带人过来,顾蓉蓉沉肃道:“范差官,此事还请你好好调查一番。” 范忠一愣:“世子妃,你的意思是……” “这绝非意外,”顾蓉蓉目光沉沉掠过周围,“而是人为。” 四周围观的人低声议论。 “人为?” “天呐,谁会干这种事?” “可不是,这位病羊羊已经很可怜了,年纪轻轻就快死了,谁还这么狠,还要推他去死?” “人心难测啊。” “我看,倒不像是要害他,他八成是替别人……” 老宰辅也听见了,现在心头滋味复杂。 要不是病羊羊,现在趴那晕倒的人就是他了。 不,也许,他老胳膊老腿,跑不了这么远,反应没那么快,当场就被砸死了。 老宰辅凑上前:“蓉丫头,这小……他怎么样?” 顾蓉蓉也知道老宰辅处处针对冷星赫,让他极为苦恼,八成就是因为这个,才演这一出。 也罢,看在他受伤的份儿上,就顺着他说吧。 “伤得有些重,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下……具体情况还要再看看。” 老宰辅脸色越发难看:“那,麻烦你尽力给他治,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说,我负责我出钱。” 顾蓉蓉也不忍老人家太过伤心自责,又往回拉了拉:“放心,不会有事的,您也不必太过忧虑,药材什么的我这还有。” “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拉开老宰辅的注意力:“此事非同寻常,您帮着范差官看看,究竟是何人,意图害人。” “好,好,”老宰辅瞬间来劲儿又来气。 哪个王八蛋干下这种龌龊事,害得他在这儿进退两难! 以后要如何面对病羊羊? 本来要赶他走的,现在倒好,成了救命恩人,这该如何是好? 老宰辅把满腔愤怒都发泄在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凶手身上,气势汹汹和范差官一起查凶手。 冷慢慢和冷妙妙站在不远处,魂儿都飞了。 冷慢慢小心翼翼,眼睛通红:“世子妃,我家主子……” “先扶他到车上,我再和你说。”顾蓉蓉似无意看一眼冷妙妙,“来,你也搭把手。” 两人赶紧过来,合力小心地把冷星赫扶上马车。 第三百零八章 试药 看着冷星赫躺在那无声无息,冷慢慢小眼睛里满是泪。 顾蓉蓉也跟着进了马车,轻推冷星赫一下:“差不多行了啊。” 冷星赫睁开眼。 冷慢慢呆住,冷妙妙也转忧为喜。 冷星赫无奈笑:“我实在没法子,老爷子非要给我把脉。正好就……” “没生气吧?” 顾蓉蓉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把一罐药递给冷慢慢:“生什么气,擦伤也要好好治,我看有的地方有些碎石,让慢慢好好替你清清。” “嗯,”冷星赫脸微红,“那你呢?” “我当然得去找制造这场事故的人说道说道,总不能叫你白受伤。”顾蓉蓉眸中冷光浮现,“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顾蓉蓉说罢,挑帘下车。 冷妙妙小声说:“世子,世子妃这是要替你出头吗?哇,好厉害。” 冷慢慢连连点头:“是~好~” 冷星赫眉眼含笑:“是吧?我也觉得。蓉蓉真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冷慢慢略一思索:“那之前~” “闭嘴。” 冷慢慢眼睛圆睁——我还没说完! 冷妙妙小声说:“世子,属下去看看世子妃的威风,给她摇旗呐喊。” “去吧。” 顾蓉蓉往人群方向走,扫一眼顾文楼马车所在的方向。 这么大的事,顾文楼竟然还在马车里,根本没下车。 若真是意外,依顾文楼的性格,早就下车过来看热闹,冷嘲热讽了。 然而,他却选择平静。 越是这样,就越是有猫腻。 顾蓉蓉心里大概有数,如果事情顾文楼是幕后主使,那替他办事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 她走入人群,范忠已经把众人都召集了来,让他们都按家庭关系,排成几排。 排在最后面几排的,就是那几家退掉马车的人家。 范忠看到她来,微微点头,冲大家大声道:“都把手伸出来!” 众人把手伸出,速度有快有慢。 顾蓉蓉目光在最后几排人脸上掠过。 大多数人还是坦荡,唯有一对夫妻,眼中闪过心虚。 顾蓉蓉不动声色,等着范忠继续说。 “刚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我也上去查看过,这山石原本坚固,本不该掉落,是有人故意撬动过,然后才滚下来的。” “到底是谁,最好自己站出来,这样还能有一个悔过的机会,若是让我查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范忠声音拔高,陡然一厉:“是谁!” 现场鸦雀无声,谁也没动。 老宰辅负手而立,扬声道:“老夫闯荡多年,也去过不少名川大山,对山石颇有些了解,这种山石和寻常的不一样,它叫云粉石。” “并不太坚固,修墙筑堤是不能,因为硬度不够,”他抬手,手中拿着个小瓶子,“也正因为硬度不够,倒是适合做铺路石,改造它时,会用到这种药粉。” “只要碰过这种石头,哪怕洗了手,指缝中总有一点残留,再沾上这种药粉,两者相遇,就可销皮噬骨。” 顾蓉蓉听他铺垫了这么多,正云里雾里,到最后一句,才明白过来。 姜还是老的辣。 行吧,那她就只管看好戏。 果然一听说“销皮噬骨”四个字,众人就面面相觑,有些紧张。 这都是正常反应,谁骤然听到那么惨烈的事,也都会紧张一下子。 顾蓉蓉目光掠过众人依旧没说话。 冷姜安问道:“敢问老人家,如果没有碰过石头的人,摸这种药粉,会如何?” 老宰辅说:“放心,只摸药粉,不会有任何伤害,而且一刻钟之后即可失效。” 冷姜安出列:“我先来!” 顾蓉蓉嘴角微勾。 冷姜安转身面向众人,挽起袖子,露出双手:“老人家,来吧!” 老宰辅把药瓶递给范骠,范骠点点头,脸色严肃地走到冷姜安面前。 四周风声都似乎停了停,众人瞪大眼睛,无一例外地看着冷姜安的双手。 细细的药粉倒在他手上,冷姜安面不改色,他的双手虽有些粗糙,但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更没有被腐蚀。 冷姜安伸着双手,在众人中来回走了两圈儿。 “谁不心虚的,没碰过石头的,只管来试!”冷姜安义正言辞,浑身都是正气,“方才咱们都在那边,没人过来这边,除了那偷偷摸摸不干好事的。” “所以,自证清白,试药即可!” 冷姜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其它没有碰过石头的也不怕了。 宋晚枫抿唇出列:“我来!” 席述转头看她一眼,没想到第二个站出来的竟然是个姑娘。 宋晚枫挽起袖口,露出手腕,纤细手指上有一些细小伤痕,不算很美,但骨节柔韧中却透着力度。 席述目光一触即回,范骠见是个姑娘,脸有点红。 “公子,你来。”他回头把药瓶塞给距离他最近的席述。 席述冷不丁被塞了瓶子,脸也有点发烫,但又不好推出去,硬着头皮来给宋晚枫抹药。 他心里暗暗嘀咕:这是什么破招术,这本来就是普通的外伤药粉,就是治治简单的外伤而已。 但他不敢说,小声对宋晚枫道:“姑娘,得罪了。” 药粉一倒出来,宋晚枫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惊讶。 似是不敢相信,抬头看看席述。 席述和她目光一对,瞬间意识到,这姑娘识药。 坏了。 万一此时点破,那就功亏一篑了。 但,宋晚枫什么也没说,眼神瞬间恢复如常,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又重新低下头,手也没有缩回。 席述心头讶然,也认真上药。 看着那手指上的细碎小伤口,席述鬼使神差,小声道:“我有一种润肤膏,姑娘可用来抹手。” 宋晚枫脸一红,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席述连忙道:“无意唐突姑娘,请莫怪罪。” 宋晚枫低声道:“多谢。” 药上完,宋晚枫转身示意:“我亦无事。” 冷知棠和冷妙妙也站出来:“我们也试!” 除了她们,还有冷姜安的妹妹,王妃,以及范忠手下的那些人等等。 越来越多的人试,剩下的人就变得格外显眼起来。 第三百零九章 世子妃出手 剩下的是倒数第二排,一共是两户人家。 五户退掉马车的,其中就有他们两户。 一户有三口人,一对夫妻和一个婆婆。 另外一户,是八口人,两对夫妻,长房夫妇带三个孩子,二房夫妇带一个孩子。 三口之家的媳妇还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很瘦,低着头,脖颈纤细得像是快撑不住头的重量,脖子后的骨头都十分明显,她夫君身材倒是正常,她婆婆还有点富态,气色也是他们三个中最好的。 范忠催促道:“就还剩下你们两户,谁先来?” 小媳妇想上前,被她婆婆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婆婆小声却凶。 小媳妇抿唇:“差官说让试……” “你懂什么?”婆婆皱眉,“是药三分毒,哪有半点坏处没有的?你这手能随便试那些吗?” 小媳妇手指用力捏紧,抬头看她男人。 “夫君。” “听母亲的,”男人皱眉烦躁,“让你怎么就怎么。” 小媳妇又低下头,不敢再说。 其它度过的人都退到一边,看他们这些人。 范差官走过来,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怎么个意思?是不敢,还是不想?” 那位婆婆笑道:“差官,瞧您说的,咱们有什么不敢的?一没偷二没抢三没犯法的,就是吧我这个儿媳妇柳氏,娇气得很,不愿意试,不过,我可以保证,她一定没问题。” “您看那块石头那么大,柳氏这么瘦,她哪能弄得动啊,不是她,所以,她就别试了。” 范差官打量她几眼,短促一笑:“怎么?这里是轮到你当家作主了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咱……” “你和谁咱咱的?”范差官声音一厉,“她瘦,我看你倒是挺胖,你先来!” 婆婆惊得瞪大眼睛:“不是,范差官,我——哎,我说……” 她话没说完,就被两个差官强行带过来。 眼看着药瓶要凑过来,她开始撒起泼来。 又踢又挣扎,满地想打滚。 别说,又不能真的伤了她,又有男女之别,两个差官一时还真奈何不了她。 正在闹腾僵持不下,顾蓉蓉慢步走过来。 看了半天的戏,她心里也有数,多半和这个老婆子没什么关系,但她不能放任这种人胡搅蛮缠。 婆婆打着滚儿,正滚到顾蓉蓉脚边。 顾蓉蓉一脚踩住她的右腿膝盖:“再动一下试试。” 声音不高,语气也不重,婆婆看着顾蓉蓉清冷冷的目光,突然就被震慑住。 僵着身子,就不敢动了。 顾蓉蓉抬下巴看差官:“拿药来。” 范骠赶紧把药瓶递过去。 顾蓉蓉垂眸复看婆婆:“是你自己试,还是让差官押着你试?” “我,我自己试。”她低声开口。 范骠把药瓶子给她,她哆嗦着自己试。 还没有什么变化,她就开始哽咽,似要哭出来。 顾蓉蓉懒得理会她,抬起脚,看一眼她儿子和儿媳柳氏。 两人快步过来。 那儿子推媳妇一下,示意她先试。 柳氏伸出手,顾蓉蓉目光扫过她的手,也微微凝一下。 她的手纤细,骨形很漂亮,就是皮肤实在算不上好,大大小小有不好细碎伤痕,旧伤新伤叠在一起。 顾蓉蓉没多言,看着他们俩试了药,也确实无事。 “又没有做过,鬼哭狼嚎的不敢试,心虚什么?”范忠喝斥道,“浪费时间!” 那婆婆爬起来,哭道:“差官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个儿媳妇别的本事没有,但一双手惯会调香制香的,我还想着等到岭南,让她挣钱养家,这要是手坏了,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顾蓉蓉心尖微动,再次看向柳氏。 柳氏垂着着,双手用力交道,紧张得很。 冷知棠哼道:“都说了,如果不是你们,药粉不会有害的。” “那,是药三分毒,谁知道呢?万一呢,我们可是要指着她这双手的,万一要是坏掉了,以后我们怎么活?” 冷知棠忍不住回怼:“先不说不会坏,就算是吧,你不是还有你儿子吗?你这大儿子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养家,怎么就没活路了?” 男人立即道:“我可什么都不会,她娘家就是卖香调香的,要不是因为这,我还不娶她呢!” “就是,我儿子可是秀才,”婆婆哼道,“她一个商户女子,嫁给我儿子就是天大的福气,祖坟上都冒青烟,养着我儿那是天经地义!” 冷知棠气得无语,正想再说话,王妃看她一眼。 此时最要紧的不是和这个老太婆争长短。 冷知棠退到一边,范忠走到最后的那一户八口人面前。 其实四个孩子没有什么嫌弃,关键是这两对夫妻。 他们四个脸色发青,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顾蓉蓉可没时间看他们拖拉演戏。 “是你们自己试,还是让人帮你们试?” 二房媳妇扑通一声跪下:“世子妃,此事与我们一家无关啊。” 长房媳妇惊愕道:“你,老二家的,你这是怎么话说的?和你们一家无关,和我们一家就有关了?” 二房媳妇低下头:“那我不知,反正我看到你和大哥去过那边。” 长房媳妇生气冲过来,反手给她一耳光:“混帐东西!忘记尊卑了你,竟然敢攀咬我!也不想想这些年谁接济你们家,要不是我们,你们家早都饿死了!” 二房男人扶住自己媳妇:“大嫂,你怎能随便打人?” “打她怎么了?”老大说,“叫她胡说八道,打她都是轻的!” 二房的孩子是个小男孩,六七岁的孩子,虎头虎脑,冲到长房媳妇面前捶打:“让你打我娘,让你欺负我娘!” 长房媳妇不耐烦推开,反手又要打孩子。 顾蓉蓉一把抓住她手腕:“试她!” 长房媳妇脸色泛白,大声尖叫。 “不,我不试!别碰我,放开我!” 长房老大一见此景也白了脸,后退着不敢靠近。 老宰辅早忍不住,怒道:“抓住他!” 话音落,范骠带两个人就冲上去,把他按住,掏出药瓶就要开试。 第三百一十章 一家人就要齐整 长房媳妇还在拼命挣扎,她的劲儿比刚才那个老太婆还大,双手还紧紧握着,就是不肯松开。 顾蓉蓉上前,伸手捏住她手腕,用上力道,长房媳妇立即痛得惊呼。 “啊!痛,好痛!” 王妃走到那三个孩子面前,拢住他们道:“来,我给你们点心吃。” 三个孩子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没吃过几顿饱饭,一听说有点心吃,也顾不得别的,都跟着王妃走了。 孩子一走,顾蓉蓉就更没顾忌,用力的一掰。 “咔”一声响,长房媳妇惨呼着瘫在地上。 顾蓉蓉一脚踩上她小腹,手里也没撒开她手臂。 “说,到底是不是你们?” “那是山石,滚落下来,砸到人,是要出人命的!你们不懂吗?存心害人,心肠歹毒,还好意思叫疼?” 长房媳妇疼得浑身冒汗,眼前直冒金星。 顾蓉蓉怒声问:“再问一次,是不是你们!” 长房老大见状,脸上血色退得干净,浑身颤抖,嘴唇也哆嗦。 顾蓉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拔开盖子,往地上一泼,绿色液体泼出来,地面“吡啦”一声,冒出一片小泡泡,还发出刺耳声响,连味道都十分刺鼻难闻。 现场一静。 长房媳妇惊恐睁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喘。 顾蓉蓉冷声道:“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人算计别人,还敢撒谎不认,那就要付出代价。” “小小药粉算得了什么?用这个给你们洗一洗,才对得起你们的硬骨头!” 顾蓉蓉话音落,作势要往长房媳妇脸上泼。 长房媳妇实在吓坏了,用剩下的那只好手捂住脸,哆嗦道:“别,别!当家的,你说话,说话呀!难道要看着我被害吗?” 长房老大正吓得出神,听到这话回过神来。 “世子妃,世子妃饶命!” “饶你容易,还杨公子命来!”顾蓉蓉怒喝。 现场人都轻抽一口气——那个病歪歪的公子,死了? 想想也不奇怪,那个人本来就弱,走几步都要摇两下,咳嗽几声,更别说被那么大的石头砸中。 岂能不死? 老宰辅怒火中烧,听到这话也愣了愣,心肠似在肚子里一搅,痛得他脸色微变。 那个病羊羊,真的死了?为了救他,死了? 可他在那小子临死之前还在怪他,说他。 啊!老宰辅的自责内疚到无以复加。 长房媳妇哭道:“是我们把石头弄得松动了不假,可是,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不知道具体所为何,更没有想到,会用来害人啊!” “是啊,世子妃明鉴,我们真不是有意伤害杨公子的!” “还真是你们!”老宰辅怒不可遏,冲上来质问,“为何?不是有意,那什么才叫有意?他一个病秧子,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你们就非弄死他!” 他转念又一想:“不对,你们是冲着我来的,他是为了救我,说,谁让你们杀老夫的?” 夫妻俩一听更懵,简直百口莫辩。 长房媳妇哭得涕泪横流:“当家的,你倒是说话呀!” 长房老大勉强稳住心神,赶紧说:“世子妃,冷富壮,是冷富壮让我们干的!” 顾蓉蓉还真不知道谁叫什么冷富壮。 她偏头看向人群,众人自觉退开,与冷富壮分开点距离。 顾蓉蓉看到他,想起来这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当初就是他,挑着退马车,后来又死皮赖脸装作没那么回事,还想往车上爬。 冷富壮吞口唾沫,后退一步,范忠喝道:“拿下他!” 冷富壮扭头就想跑,但没想两步就被抓回来,押到顾蓉蓉面前。 “世子妃,我冤枉!我是冤枉的,”冷富壮挣扎,“世子妃,我已经试过药了,我手上没事!” 长房老大叫道:“你是试了没事,那是因为你没有碰石头,你叫我们去做的。” “呸!”冷富壮怒骂,“你们自己干下的恶事,别来扯上我,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你,”长房老大气得脸色铁青,“分明就是你,你还不承认。” “我没说!” “你说了!” “没说!” “说了!” 顾蓉蓉忍无可忍:“都闭嘴!这种没意义的话,有什么用?” 两人讪讪闭上嘴。 相比起长房夫妇,冷富壮从容淡定不少,反正他试过药,没事,至于其它的,想让他承认,总得有证据吧! 顾蓉蓉盯他半晌,对范忠道:“把他的家人叫过来。” 冷富壮家人也少,有六口之多。 顾蓉蓉问道:“刚才看见他了吗?” 家人点头。 “有没有他们密谋?”她一指长房夫妇。 家人赶紧摇头。 顾蓉蓉道:“麻烦出来几位差官,一人负责一个,低声问他们一个问题。” 差官出列,按顾蓉蓉说得做。 现场无声,众人都静静听着,看着。 片刻,问话完毕,只是声音太低,没人听清说的是什么。 顾蓉蓉道:“我刚才让差官们问的是同一个问题:最后一眼看到冷富壮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差官们依次回答:“坐着、”“打盹、”“找野菜、”“找野鸡蛋”、“生火”。 话一落地,冷富壮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真是奇了,要说看见的时间不同,发生的事情也不同,这也说得过去,那也该是两三个不同的,可你们这个,谁和谁看见的都不一样。这说明什么?”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 “他们撒谎!” “就是,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人,胡说八道!” “没错!” 顾蓉蓉冷笑:“瞧瞧,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行,你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既然如此,那就得齐齐整整,一个都不能少。” “干脆,都押过来,一同拷问!” 差官们就在他们一家人面前,吩咐声下,立即都拿下。 瞬间就有人哭喊:“世子妃,饶命啊!我们没有看到!” “我们只是胡说,想救伯父!” “世子妃,不关我们的事啊!” 求饶声四起。 冷富壮额角也有冷汗渗下来。 他暗暗咬牙,心里有不妙的预感,今天这关,似乎是不会那么好过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中毒 顾蓉蓉走到冷富壮面前。 冷富壮心跳如鼓,明明这位世子妃不过双十,明明就是个小丫头,可就是让人心生畏惧。 那么清冷的眸子,锋利时如刀似剑,平静时似能映照人心。 顾蓉蓉居高临下看着他,基本可以断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还是要让他亲口说出来。 “只有一次机会,”顾蓉蓉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可笑意不达眼底,“说还是不说。” 冷富壮看看旁边的范忠等人,个个带刀,正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他怕。 他想说。 可又怕说了,会遭受更凶狠的报复。 冷富壮壮着胆子问:“敢问世子妃,如果我说了,待如何?” 顾蓉蓉轻笑出声:“你是在问,你说了之后有什么好处吗?” 冷富壮咬牙:“总不能白说。” 话音落,站在顾蓉蓉身后的冷姜安冲过来,一脚蹬在他肩膀上,把他踢倒,侧脸擦到地上,顿时起几道擦伤。 顾蓉蓉没言语,更没制止。 冷富壮还没爬起来,冷姜安上前揪起他衣领,却没打他,但冷富壮知道,如果他还不说,冷姜安会继续。 “你是被审问,不是求着你说,”范忠哼道,“还想要好处?你脑子是怎么想的?现在出了人命,你有杀人嫌疑,知道吗?” “杀人,该当如何,不用我说吧?”范忠声音转冷,“何况你本来就是戴罪之身。” 冷富壮一听这话更慌,也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没杀人!那石头不是我推的。” 长房夫妇立即反驳:“你什么意思?怪我们吗?我们更没想杀人,是你让我们撬的!” 眼看又要吵起来,冷姜安给冷富壮一嘴巴:“回答世子妃的话,休扯别的!” 冷富壮一挨揍,长房夫妇也不敢再吵架。 冷富壮委屈,为什么三个人吵,挨揍的只有他? 可他不敢问。 只好低声说:“是我让他们撬动石头的,这不假。” 他又赶紧辩解说:“但我真没想到会砸到那个有病的。” 老宰辅七窍生烟,冲过来,想打人,又收回手去,吐脏字骂人也不会,咬牙跺脚,脸红脖子粗憋出一句:“尔真是……枉为人!家中无父母教养乎!” 顾蓉蓉:“……” “你不是想砸他,就是想砸老夫?老夫与你何仇何怨?老夫都不认得你是谁。” 冷富壮赶紧说:“不,不是,我谁也没有想砸。” 老宰辅都气笑:“谁也没想砸,怎么着?撬着玩啊?” 顾蓉蓉看冷姜安一眼,冷姜安举手又要打。 冷富壮双手一挡,语速飞快:“我说,我说!是顾大人,顾大人说,让我弄点骚乱出来,最好能伤一两个,让队伍乱套,范差官压不住时,他再出面收拾残局。” “我说的是真的!” 他话音落,冷姜安接着又打下来:“真的也得打了这一回,让你助纣为虐。” 冷富壮:“……” 顾蓉蓉偏头看范忠:“范差官,你听见了?” 范忠拱拱手:“自然,世子妃放心,把他们几人交给我,我按律法处置。” “好,”顾蓉蓉爽快答应。 这些人都是小角色,不值得费什么心力。 她不管身后哭叫求饶,径直走向顾文楼的马车。 顾文楼身边的吴差官等人也都垂首或者看向别处,谁也没有站过来阻拦。 “顾大人,出来吧!”顾蓉蓉道。 顾文楼没有回应。 “装死解决不了问题,”顾蓉蓉声音冷淡,平静之下藏着惊雷。 顾文楼还是没有反应。 顾蓉蓉隐约觉得不对劲,即便是他主使,眼下露馅,依顾文楼的性子,也该是出来狡辩,无理也要狡三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装缩头乌龟。 顾蓉蓉一把掀起车帘子,看清车里情景,眸子微缩。 “顾文楼!” 顾文楼脸色青紫,眼睛紧闭,嘴角有白沫,已经干涸,手曾用力握紧,现下又无力松开一半,指甲都是青紫的。 “来人!”顾蓉蓉没去触碰,以免说不清楚,“吴差官!” 吴差官听到被点名,赶紧过来,往里一瞧,也吓一跳。 不满归不满,但顾文楼真死了,对他们也没好处。 “顾大人,”吴差官赶紧上马车。 “试探一下,还活着吗?” 吴差官手试顾文楼脖颈:“活,活着。” 顾蓉蓉把药瓶扔过去:“喂他两颗。” 吴差官没有迟疑,赶紧给顾文楼喂了药。 顾蓉蓉不在乎顾文楼的死活,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这一路上未知的事情太多,顾文楼就算是被架空,就算是个空架子也得活着。 范忠握着实权,顾蓉蓉说了算就可以,将来若有什么差错,顾文楼才是顶罪的那个。 更何况,顾文楼这么惜命的人,当初双腿不利于行,只能瘫在马车里,他都没想着死,这次一定是有人投毒。 有人对他投毒,可比他指使冷富壮去制造骚乱严重得多。 “世子妃,”吴差官见顾文楼还是没什么反应,有点着急,“怎么……” “这又不是仙药,”顾蓉蓉冷淡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吴差官知道她不满顾文楼,愿意相救已经是让人意外,不好再多说。 “你们可看到有人靠近过,或者他吃过什么?” 吴差官略一思索:“也无非就是我们几个,至于吃食,最近和我们都吃的一样。” 现在顾文楼没钱没存粮,哪有什么特殊的,吃喝都与差官一致。 “那就奇了,他是怎么中毒的?你们最好查出点线索,一问三不知,我也没义务替你们背这个锅。” 顾蓉蓉丝毫不客气,对吴差官等人,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吴差官也自知,尴尬道:“是,我们会用心查一下。” “你下来,我看看他。” 吴差官下马车,顾蓉蓉上去,在顾文楼心脉处释放一点修复力。 药有没有用,她不知道,但修复力一定有用。 治好是不可能,她的修复力可是很难得的,至于顾文楼,以后怕是要多灾多病,肠胃娇弱不适。 顾蓉蓉垂眸——究竟是谁要害他? 第三百一十二章 猜测 顾文楼中毒的消息很快传出,冷富壮一家也被范忠减半口粮,没收身上所有银钱。 冷富壮身上还藏着些碎银,以及一锭十两的银子,正是顾文楼给他的赏银。 冷富壮被打了三十板子,屁股开花,无法走路,他家人还得抬着他。 一家哭叫不止,却于事无补,范忠叫人抽了几鞭子,又都老实下来。 至于长房夫妇,也算帮凶,当然也要受到惩治,同样,减去口粮,他们身上的银钱也被收走。 长房媳妇忿恨哭泣,骂丈夫不中用,不管她是不是指桑骂槐,反正事情已定。 长房老大被她骂得不耐烦,低声吼道:“你再骂,也想挨板子吗?你可想清楚了。” 一看冷富壮的惨样儿,长房媳妇恨恨止住哭声。 “没了口粮,又没银子,这下该如何是好?” “看看情况再说吧,实在不行,我也就是厚着脸皮,去找世子妃,看能不能让我们干活挣钱。” 长房媳妇撇撇嘴:“那等抛头露面的事,我才不愿意去做。” “哼,行了吧,你想做,人家未必肯要,”长房老大讽刺她,“再说,现在还要什么体面?都流放了,还要脸?” 长房媳妇恨道:“流放也是被他们拖累,否则好端端的,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你刚升了职……” 长房老大瞪她:“住嘴吧你!你还敢这么说,谁拖累谁?世子妃最听不得就是这话!再说,升职的事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好几个人都有资格,为什么独独是我?那是因为我是长宁王府的远亲。” “你再敢胡说,在祸就不远了!这回为什么被罚,你没数吗?要不是你为那几两碎银,就胡乱答应冷富壮,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你,你怪我?”长房媳妇气得脸红,“要不是你当初胆小害怕,把马车退了,我们处境艰难,我能看得上几两碎银?” 两人都气得够呛,长房媳妇扫一眼二房的,一推丈夫:“你去问二房的要一些。” …… 顾文楼醒来第一眼就看到顾蓉蓉,还以为见鬼了。 “你……” 顾蓉蓉冷笑一声:“不是我害的你,你也死不了,不过,以后想过好日子,怕也是不行。” 顾文楼感觉浑身疼,尤其脏腑内,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让他苦楚难言。 “我怎么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带来了,难听得很,而且一说话,喉咙也痛得厉害。 “有人想毒死你,你不如想想你得罪了谁,”顾蓉蓉漫不经心,“顾文楼,努力活,撑着一口气。” 顾文楼一愣。 下一句,顾蓉蓉就说:“至少撑到回程的时候再死。” 顾文楼:“……” 说罢,顾蓉蓉下马车,大步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 冷星赫现在也不好受。 刚才顾蓉蓉在外面找凶手的时候,他听得来劲儿,觉得有人替他出头的感觉真是不错。 一会儿功夫把凶手揪出来,顾蓉蓉去看顾文楼,老宰辅他们就过来看他。 尤其刚才,老宰辅以为他已经断了气。 “好端端的,还说他的病有好转,现在倒好,病羊羊成了死羊羊。”老宰辅痛悔不已,“要不是我拉着你去那里,你也不会死,是我害了你。” 席述见老爷子是真伤心,赶紧劝慰,但怎么劝呢,人家到底是一条命。 到马车前,见冷慢慢还在马车上,冷星赫一动不动。 老宰辅帕子压压眼睛:“小胖哥儿,前面到余州,给你家公子办丧事,一应费用我全包了,你给你家里去封信,告诉他们详细经过,我老头子绝不退缩,该如何就如何。” “他们若想找我报仇,也可以。” 冷慢慢:“……” 冷星赫一听这话,就知道,不能再装死,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老宰辅睁大眼睛:“他,他没死?” 席述也是一喜:“您别急,我去把把脉。” 冷星赫一听,把脉?这还了得?一把脉全得露馅,无论是他装病还是受伤的事,哪个也瞒不住。 正着急,顾蓉蓉回来了。 “不用,”顾蓉蓉开口,“他没死,刚才就是为了吓吓他们。伤也处理过,按时换药即可。” “苦头是要吃一些,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老宰辅重重吐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老夫……”老宰辅一顿,“一条命的重量太重了。” 顾蓉蓉安抚道:“没有那么严重,您老去休息吧,折腾半天也累了。” 她看一眼席述,示意席述扶着老宰辅走。 两人一走,顾蓉蓉上马车,脚尖踢踢冷星赫:“差不多行了。” 冷星赫也有点愧疚:“我就是不想让他那什么我,没想吓他,更没想让他难受。” 顾蓉蓉没说话,冷星赫有点慌:“生气了?” 冷慢慢识趣地下车,悄悄到外面把风。 顾蓉蓉看一眼冷星赫,漆黑的眸子光芒微凉,冷星赫心里“咯噔”一下,坐起来说:“生我气了?那我现在就去找老宰辅,说清楚。” 顾蓉蓉按住他手臂:“不是这事。” “怎么了?” 顾蓉蓉低声说:“顾文楼中毒了,毒性猛烈,再晚发现一会儿就会没命。” 冷星赫眸子微缩:“如此严重?” “正是,看来此人就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那就奇了,除了队伍中的人,他没和别人联系过,谁会想要他的命?”冷星赫思索,“莫非,暗中有人跟着我们?” “应该不会,”冷星赫说罢又否认,“如果有人跟踪,我的暗卫不会一无所知,更不会有人靠近无声杀人之后还没有半点察觉。” “所以,只能是队伍中的人。” 顾蓉蓉沉默不语。 “蓉蓉,”冷星赫抿唇,郑重道,“你不必有负担,即便有什么,应该承担的人是我,你已经为我,为王府做了太多,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然我就恢复身份……” 顾蓉蓉拧眉:“还不到那个时候,你恢复身份,立刻就会成为靶子,现在还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不行。” “我有一个猜测,”顾蓉蓉语气沉沉。 第三百一十三章 马甲彻底掉 一见顾蓉蓉神情严肃,声音低沉,冷星赫的心也跟着提上来。 “什么猜测?” 顾蓉蓉微抿唇,垂眸思索片刻:“既是猜测,就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我不能乱说。” 冷星赫正要说什么,顾蓉蓉抬手打断。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冷星赫立即正色:“你说。” 顾蓉蓉看着他的眼睛,他现在易容,容貌大改,唯那双眼睛是他自己的。 黑沉沉如曜石,清晰映着她小小影子。 冷星赫挺挺腰背:“蓉蓉,你说,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而且绝无虚言。” 顾蓉蓉问道:“好,那我问你,在顾婷婷提到我父母的事之前,你有没有找到过我母亲的坟?” 冷星赫一愣,如被雷击中,回想那段时间,在胡府的时候,顾蓉蓉情绪有些不对的时候,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没有,顾婷婷说的时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当时确实想瞒你一下,没有和你说,我……” 顾蓉蓉点头:“这个我知道,已经解释过。” “至于提前,确实没有,”冷星赫最初的急切之后,慢慢沉稳下来,“你是怀疑,我是故意带你去那座坟,然后装着也是第一次发现的样子,证明你父母的死与王府无关?” 顾蓉蓉抬眸看着他:“所以,冷星赫,我能相信你吗?” 冷星赫指尖微颤一下,看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眸子,犹豫片刻,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尖:“能。” “我不说什么誓言,誓言是因为心里就没底,所以才说,你且看我如何做,”冷星赫字字恳切,“我知道,之前我们之间有诸多误会,是我亏欠你,你对我就算有怨言也是应该,我不为自己辩解。” “我只能说,你且看,看我如何做。”冷星赫目光深深,“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顾蓉蓉心头一松,浅浅笑笑:“好。” 冷星赫见她笑了,而且答应,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这些日子的紧张担忧,都随着这个“好”,烟消云淡。 “还有一件事,就是上次我的头……” “我知道,你没傻,”顾蓉蓉直接揭破,“我当时就知道了。” 冷星赫:“……” 好吧,真是尴尬,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那,”冷星赫僵硬地岔开话题,“你还想问什么?如果没有,我想向你保证,余州的事,交由我来处理,你不必操心。” 提到这个,顾蓉蓉笑眯眯说:“那不行,我那位大侠的朋友说了,他会帮我的。” 冷星赫:“!!” 把这个忘了! 冷星赫抿抿嘴唇,想着刚才说过的不会再骗她的话,真是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想了想,冷星赫把心一横,从马车角落里取出两桶方便面。 顾蓉蓉微微挑眉。 “大侠也是我。” 冷星赫垂头说。 顾蓉蓉微微抿唇,又把翘起的嘴角压下。 “真能装啊。”她冷着脸说,“还有什么别的骗我的?” “别的没了,真没了。”冷星赫赶紧表示,“以后也不会有。” 顾蓉蓉把面推还给他:“行了,收好吧,别让别人看到。” 冷星赫眼睛放光:“你不生我气了?” “看你表现。” “好。”冷星赫连连点头。 顾蓉蓉暗暗叹口气,也不能太苛责人家,她也许多秘密,也没有告诉冷星赫。 “之前的事就算了,接下来,我要说正题。” 冷星赫心瞬间提起来:还没有进入正题?! …… 顾文楼只剩下几口气,也发号不了命令,所以现在队伍由范忠执掌大权。 事情处理完毕,又往前走,天黑时就在宿在野外。 有了中午的事,大家都沉默许多。 顾蓉蓉正吃饭,范忠跑过来道:“世子妃,您去看看,顾大人怕是不好了。” 顾蓉蓉脸色微变,其它人也有些紧张,纷纷往马车那边张望。 这一路上死的人不少,但像这种被人毒死的还是头一个,而且顾文楼还是这里的最高长官。 尤其一想到下毒的人还在队伍里,就更让他们心里不安。 顾蓉蓉快步去顾文楼马车里,忙碌片刻,方从车上下来。 范忠赶紧问:“怎么样?世子妃,顾大人他……” “暂时稳住,晚上派人看守,不可离人,子时之前应该能缓过来,到时候我会问他一些情况,”顾蓉蓉目光泛冷,“我定要抓到凶手。” “好,”范忠点头,“世子妃放心,我们定会好好防守。” “我猜他一定知道什么,否则不会被人下毒,越是如此,越要救活。” “不错,”范忠思索道,“那还需要给他用什么药吗?” “不必,我已经给他服用了保命丹药,”顾蓉蓉重重叹气,“那丹药是昶王给我的,让我保命时用,没想到给他用上了,实在可恶!” 范忠拱手:“世子妃,您受委屈了。” “我当然委屈,救谁不行,非得救他,要不是因为他有可能知道线索,我才不管他的死活。” 顾蓉蓉一边说,一边气呼呼离开,回到马车前也不想再吃东西,直接进马车休息。 晚上睡觉时,她独自一辆马车,和衣躺下,意识进入空间,眼前一亮。 空间里光芒灿灿,如同人间仙境。 那只母鸡看到她,撒欢跑过来,围着她又跑又叫:“你这空间太厉害了嘿!我跟你说,刚才升级的时候,差点晃瞎我的钛合金鸡眼!” 顾蓉蓉满心欢喜,这种感觉简直太好! 到水塘边,母鸡说:“这里面的鱼也多了几个品种,看着就好吃。” 顾蓉蓉躺在草地上,母鸡也在她身边躺下。 “这鸡身还不错?”顾蓉蓉问。 “不错,”母鸡回答,转念一想又说,“那我也想当人。” “我会想办法的,”顾蓉蓉拍拍它的头,“放心,不会不管你。” 母鸡小眼盯着她,顾蓉蓉从中看出几分感动的情绪。 “还得是自己人,”母鸡感动道,“等你有需要我的时候,我也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先在这儿养着,帮我看着空间。” “没问题!”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内鬼 顾蓉蓉忽然想起那幅画,起身翻出来找到,打开看。 果然,那幅画也恢复了,画像中的男子神采奕奕,英武俊美。 母鸡站在架子上,伸着脖子看,赞叹道:“哟,这是谁呀?你男朋友?真不错呀。” “不是男朋友,”顾蓉蓉说,“是我这一世的老公,这里叫夫君。” 母鸡微讶:“姐妹你可以呀,这老公,夫君,长得够好的,还是个世子对吧?那以后就是王爷。” “虽然说现在是流放,不过,这个怎么说来着,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反转?像他们这种有底蕴的豪门大家,肯定不会轻易倒,要是复起也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你要是再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 “不用到时候,也不用指着皇帝,”顾蓉蓉在空间,也无所顾忌,“什么时候,靠自己最管用。” “姐自己就能创造传奇。” 母鸡眼睛圆睁:“怎么说?” “现在我们就在做生意,小生意就是打发路上时间,让大家途中没那么辛苦,赚个马车钱,赚钱是次要,主查让他们适应我的工作章程,我也了解他们,哪些人能用,哪些不能用。等到岭南,才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皇帝老子以前我愿意在京城?那是什么破地方?出门处处都是什么权贵,一个相府的管家都拽得二五八万一样,宗妇夫人,整天端着架子,不敢放声哭,不能放肆笑,活在条条框框里,父、兄、夫,都是她们的天。” “她们顾念丈夫,顾念公婆,顾念母族,唯独没有自己。” 顾蓉蓉把画像收起:“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无法逆势而为,不可能和这个社会对着干,那样会被当作异类,但我也不会把自己活着那样。” “所以,我想走出去,偏远些,穷苦都无所谓,但,要我说了算。” 母鸡点点头:“说得好,我都想给你鼓掌了。” 顾蓉蓉扭头看它:“等着。” 到果树下摘个果子,削成小块放在小碗里:“尝尝,这果子很好吃,虽然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多谢,”母鸡似是笑了笑,“其实我早想吃了,下午就闻着香气怪好闻的,只可惜,我够不到。” 顾蓉蓉诧异:“你不会是会飞吗?” 母鸡怔了一下:“姐妹,你真会扎心。你觉得我会?” 真正的鸡也许勉强能飞上,他?还是算了吧。 顾蓉蓉也不好笑,抿住嘴推推小碗:“吃,吃。” 母鸡啄几小块,惊艳道:“确实好吃,而且,怎么说……感觉浑身暖暖的,似乎还有补身的功效。” 顾蓉蓉猜一个咬一口:“有吗?我只觉得好吃。” “好当然,你是人,我是鸡,我身体小,吃一点就能感觉到,你可能量没够。” “有道理。” 母鸡埋头吃,把一整个都吃完,来来回回跑了几圈儿,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顾蓉蓉坐在草地上看它,暗自好笑,别说,它现在这样儿,有点像动画片里的鸡,怪可爱的。 “怎么样?”母鸡跑到水边照照,“有没有感觉我的毛都亮了许多?颜色都好看了不少?” 顾蓉蓉:“……” “还行,你的确算是鸡中的美女。” 母鸡:“……” 顾蓉蓉试探着问道:“哎,对了,我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变鸡之前,是男还是女?” 母鸡哼一声:“这问题的确是够冒昧的。” 顾蓉蓉见它爪子划拉地,低着头害羞的样子,也隐约猜到答案,八成是个男的。 它不愿意答,顾蓉蓉也不再多问。 “那行,我……” 顾蓉蓉正想岔开话题,眼角余光瞄见一道影子,诧异扭头,是一只长着七彩大尾巴的大公鸡。 昂首挺胸,火红的鸡冠子尤为突出,爪子金黄,的确是鸡中佼佼者。 大公鸡走来走去,像模特走秀,来来回回。 顾蓉蓉莫名其妙:“它在干什么?” 母鸡不语。 “哎,你现在懂动物语言吗?”顾蓉蓉突然发现一个点,“懂吗?能不能听懂动物的话?” 母鸡无语地看着她:“姐妹,我是魂穿到鸡身上,仅此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特殊功能,我还是吃人饭,说人话。” “之前那老太婆非让我吃白菜帮子,生玉米糊糊,好家伙还让我自己去刨虫子吃,我恨不能当时升天。” “你这么问你吧,你穿到顾家小姐身上,她会的本事,你会吗?绣花啥的。” 顾蓉蓉:“……” 说得怪有道理的。 顾蓉蓉:“那就怪了,那只大公鸡在干什么?怎么看着不正常。” 母鸡哼一声:“管它呢,一只鸡,理会它做什么。” 顾蓉蓉还想说什么,外面有动静。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她说罢,意识闪出。 顾蓉蓉刚到外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很淡,近乎于我,但顾蓉蓉还是能闻出来。 她没立即动,睁着眼睛侧耳听了听。 夜风拂过草尖树梢,沙沙作响。 除此之外,还有极轻的风掠过衣袂的声音。 车外,香味所过之处,众人的沉睡都在加深。 一道黑影极快掠过,轻轻到顾文楼的马车外。 眼看快到子时,顾蓉蓉说过,顾文楼若醒,也就是子时前。 他必不能让顾文楼活着。 轻步上马车,轻抽出身后刀,刀光闪闪,寒气四溢。 黑影毫不犹豫,直奔顾文楼就砍下去。 刚一砍下,昏迷着的人突然醒了,一把抓住他的手碗。 刀光凛冽,映着一双冷厉眉眼。 冷星赫道:“等你很久了。” 黑影见势不妙,转身要走,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冷星赫握着他腕子一拧并一甩,把他从马车里甩出去。 黑影失去重心,被甩出已经站不住,这一下摔得挺重,但也顾不得痛,他一掌拍地,就想起身。 但手掌还未拍起,这被一只精巧的靴子踩住。 顾蓉蓉轻盈微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想去哪儿啊?” 黑影怆惶抬头,顾蓉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身后马车上,冷星赫也挑帘下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凶手 黑影自知逃不了了。 他认命地轻叹一声,笑笑:“这是世子妃给我设的陷井?” 顾蓉蓉抬起脚:“说吧,一起走了这么久,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性。也念在你也曾帮忙的份儿上,我不想弄得太过难看。” 昶王侍卫起身,掸掸身上尘土:“没错,是我给顾文楼下的毒,原因无他,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顾蓉蓉微挑眉,等着他往下说。 “王爷与我一直有联系,”昶王侍卫坦然道,“长宁王府被流放,王爷也于心不安,觉得长宁王忠烈,生死不知,朝廷不该如此对待。” 他叹口气:“但是,我家王爷的身份尊贵不假,尴尬也是真,对当今圣上,说得太多了不行,不说也不行。长宁王府的事,已经求过情,这件事,世子妃应该最清楚。” 顾蓉蓉当然最清楚,本该是被砍头,因为她救了昶王,死刑才转为流放。 “王府被流放,王爷也是不放心,否则也不会让我一路相随,实不相瞒,每到驿站,属下都会写信回京,告知王爷队伍情况。不过,世子妃也请放心,我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如实简短叙述而已。” 他说罢,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信封来。 “这是王爷最近给我的回信,世子妃若是不信,尽可一观。” 顾蓉蓉当然不会客气,取过来展开看。 信中简单几句,回复的应该是他们在闵州时发生的事,关于闵州刺史和胡家的。 昶王说,顾蓉蓉做得不错,挺有意思,出乎意料,没想到顾家还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之类。 总之,没有责怪的意思。 顾蓉蓉把信交给冷星赫,冷星赫扫一眼,微微点头。 顾蓉蓉没有见过昶王的字迹,冷星赫倒是见过。 “顾文楼看到了什么,让你非得置他于死地?”顾蓉蓉还信收起来,没有还回去。 昶王侍卫手抬到半空又放下去,讪讪收回手。 “他偷看王爷给我的信,看一封不算,还想接着偷,否则我也不会非弄死他,”侍卫说,“在驿馆的时候他就买通驿卒偷了一次,我就装作不知,放过他一次,但这次实在忍不了。” “此人奸诈,毫无诚信可言,唯利是图,实在没有一点好处,”侍卫恨道,“毒死他都是便宜他了。” “你是什么时候下手的?”顾蓉蓉看着他问。 “就是山石落下之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时候,没人注意他,我去找的他。” “他为人还是很谨慎,”侍卫短促笑一声,“吃喝都要盯着,但我主动找他,问他要不要合作,他问如何合作,我把之前王爷写的信抽出一封给他看,毒下在信上了。” 顾蓉蓉微挑眉梢:“有心计。” “对付非常之人,就用非常之法。”侍卫坦然道,“我不觉得毒杀他这种人有什么不对,若非是跟着队伍走,我也没什么话语权,若是在平时,我早杀他数十次了。” 他义愤填膺,脸都气得涨红了。 顾蓉蓉看一眼马车:“杀他容易,我也能杀。但他活着,还是有用处的,他是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以后有什么错事,需要背锅,他还是最合适的,若他死了,就得找个人出来顶错。” 侍卫沉默半晌:“我明白了,世子妃,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对他动手,等到回程的时候再说。” “再说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他能不能活到回程,还不好说。” 侍卫一怔:“您不是说,若是子时没死,他就能被救活吗?” 顾蓉蓉不答反问:“你自己下的什么毒,你不清楚?我是会点医术,但我不大罗神仙。” 侍卫讪讪垂下头。 顾蓉蓉叹气:“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说,你也别提,就当没有发生过。” “多谢,”侍卫拱拱手,转身轻步离开,走几步又回首,“世子妃,其它人只是昏睡了,没有性命之忧。” 顾蓉蓉摆手,示意自己知道。 “顾文楼还真是惹人讨厌,这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顾蓉蓉走到马车前,掀帘看了看。 方才冷星赫假装顾文楼,把顾文楼迷晕扔到边上去,现在还未醒。 “你相信他说的话?”冷星赫问。 顾蓉蓉掸掸那封信:“你不信?” 冷星赫蹙眉:“不是不信他,是事情未明朗之前,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嫌疑人的话。” “何况,”冷星赫伸手做个抓刀的动作,“他刚才那一下子,可是用了十足的力。” “要杀人嘛,肯定不会温柔,”顾蓉蓉眼中意味不明,把信又收好。 “可是,他如果要杀顾文楼,有很多法子,就像刚才那样,一刀结果不完了?顾文楼现在也不是他的对手。” 顾蓉蓉上车把顾文楼扯出来,试试他脉搏,比之前强了些,虽还没醒,但死是死不了的。 有些事,等他醒了再问不迟。 “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不会有事了,明天就到余州,余州的事,比顾文楼这条命重要得多。” “好,”冷星赫扶她下车,“我送你。” 顾蓉蓉:“……我的马车就在那儿,不用送。” 冷星赫抬头看看星空,万千星光如碎钻,在头顶绽放细碎光芒,深深浅浅,明明灭灭。 “要不,我陪你看看星星?” 顾蓉蓉闻言,脚步微顿,回头静静看他。 “看星星,作首诗,或者吃点东西?”冷星赫试探着问。 顾蓉蓉听他说完,看着他窘迫的模样问:“世子爷,你是在撩拨我吗?还是在约我?” 冷星赫脸涨红:“我是……是听说,女子大概,应该,都会喜欢这些。” 难道不是吗? 他记得冷速速早先在边关的时候,和那些军队里的老兵闲聊,没事儿就爱聊这些,什么花前月下,又摸不着,体会不到,还特别热衷。 他时常听,也就记住一些。 如今,想拿来用用,怎么觉得,似乎是……不太灵? 冷速速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啊嚏!”远处,冷速速打个喷嚏。 第三百一十六章 被追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窘迫的样子,忍住没笑出来。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我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真诚真心,远比其它的更重要。” 冷星赫正色,微握双手:“我也,我也如此认为,只是怕你会觉得我无趣。” “其实我也挺无趣,”顾蓉蓉望一眼星空,“我曾经过着很无聊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是有趣。” 从小被抛弃,发现异能后又被当成怪物带走,被研究,像一只小白鼠,直到后来到了异能组,才像人一样活着。 大家都一样,再无异样眼光,但也因为都饱受伤害,过去的事都不再提及,小心翼翼不去触碰。 “蓉蓉?” 顾蓉蓉回神:“没事,时间不早,回去休息了。” 她走向马车,冷星赫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总觉得她此时满是悲凉。 冷星赫的心也是紧绷的,像被一根细韧的丝勒住,又闷又痛。 “要对她好,以诚相待,一定。” 顾蓉蓉回到马车,自嘲的笑笑,以前那破日子实在不好过,怎么又想起来了呢? 大概是最近瞧见那只母鸡,感觉像是遇见家乡人,哦,不,家乡鸡了吧。 进入空间,还没站稳,就听到都破了调的鸡叫声。 顾蓉蓉惊得魂都一抖,怎么了这是? 以往进空间都是静悄悄的,之前没有水流的时候,连水声都没有,安静地让她有时候有点难受,现在这一嗓子,直接送走。 还没找到声音的来源,一道影子飞驰而来。 “救,救命!” 母鸡扑打着翅膀,浑身的毛都是奓起来,跑得近乎有残影儿。 顾蓉蓉接过剑客,以前也接过狗,还真没有接过鸡。 侧开脸,避开它的尖嘴,一把接住。 还没摆正头,眼角余光瞄到一道五彩斑斓的影子也跟着到了。 但那道影子没敢朝她扑,落在不远处草坪上。 顾蓉蓉定睛一瞧,是那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大公鸡见她来,也没走,眼睛瞄着她手里的母鸡。 顾蓉蓉诧异道:“你干什么惹它了?打架了?就你这身板,又初为鸡,为什么要舍它?” 母鸡简直气死:“我惹它?你看它那样儿,个子高大威猛,尖嘴尖爪的,我敢惹它吗?我躲着它还来不及。” 顾蓉蓉闻言疑惑:“那它为什么追你?” 母鸡低头,身为鸡,它能表现的表情和情绪实在有限,顾蓉蓉压根看不出,猜不到。 “说话呀,你抢它食儿了?” “我抢它……它一个土里刨食儿的,我抢它?”母鸡别过头,“它在追我。” “我知道,我看见了,所以我问它为什么追你。” 顾蓉蓉莫名其妙,母鸡垂首又不说话。 看它这模样,顾蓉蓉倏地想起方才冷星赫说,想陪她看星星的模样,似乎也…… 顾蓉蓉看看那只眼睛往这边瞄的公鸡,又看看低头的母鸡,笑意都压回胸口。 “那什么,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没胃口,”母鸡有气无力,“你要真关心我,把那只鸡赶紧关起来。” “行,没问题,”顾蓉蓉一口答应。 等她忙完回来,母鸡还在那儿趴着,没精打彩的样子。 “放心,”顾蓉蓉安抚,“我会尽快帮你找到变回人的办法。” 母鸡这才打起精神:“真的?” “当然,我从不骗鸡。” 母鸡又支楞起来:“要真能变回人,我必定好好报答你,古人怎么说的?唯你马首是瞻。” “你不是要去岭南开创基业吗?我也去,我跟着你,我跟你说,我可是个好帮手。” 顾蓉蓉来了兴致:“你都会什么?说来听听。” “呵,我会得可多了,我会杀羊,会烤串儿,烤包子,还会做各种奶制品,我跟你说,我做的味道绝了,特别受欢迎,吃一串想两串……” 顾蓉蓉似笑非笑,母鸡说到这儿突然刹住车。 “反正,就是,你要是做生意,开个饭店酒楼,我保管给你打理好,开出连锁店。” 顾蓉蓉蹙眉疑惑道:“那你可以呀,这手艺指定错不了。” “那当然。” “你这烧烤的本事,在你们那不得排第一?” “那可不,我那个店,就叫大郎第一烧烤店。” 顾蓉蓉笑挑眉。 母鸡一愣,噎一口气。 “你不是说你是研究什么量子什么宇宙的吗?”顾蓉蓉打趣,“怎么又能烤串的了?大郎?” “我……我副业是烤串,主业是做研究的。”母鸡咬死不认。 顾蓉蓉笑出声。 一番交谈说笑,顾蓉蓉原本心里的郁闷伤怀减轻不少。 母鸡头一栽一栽地打瞌睡,顾蓉蓉给它盖件衣服,起身去小仓库找东西。 这些日子收来的东西,都按照来处放好。 她走到标着“昶王府”房间的门前。 昶王府的东西不是收来的,是昶王送的。 有的放在平板车上,有的被她收入空间,还有一张清单,一直被她收着。 展开清单看看,是昶王亲笔写的字。 若说平时像写礼单这种事,怎么也不会轮到昶王自己写,管家什么的都能代劳。 但这次不同,顾蓉蓉救了他的命,他大概出于真心道谢,或者是身体好了一时兴起,心情好,提笔写了这张单子,而且还在背面写了几句祝福语,扣着他的私章。 只是这件事,无人知晓,除了顾蓉蓉和昶王。 顾蓉蓉展开从侍卫那里收来的信,两下对比,不得不说,她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不过,不要紧,她看不出,机器可以看得出。 亲子鉴定,血型检测,还有什么字迹对比,等等,这些查案必备的检测手段,她这里都有。 放着检测,她在小床上眯着眼睛养神。 侍卫要杀顾文楼,如果是真,为什么?只因为他说的那个?顾文楼偷看他的信? 如果是假,侍卫为什么撒谎?他在维护谁? 顾文楼死不足惜,她对顾文楼是什么态度,队伍中的人都知道,杀就杀,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还要找借口来瞒她。 此事,必定另有缘由。 正思索,检测结果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静观其变 顾蓉蓉拿过鉴定结果,看清上面的一行字。 “字迹为一人所写的概率为0.0001%。” 她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昶王侍卫在撒谎,他今夜想杀顾文楼是真,但理由不是他说的那样。 至于下毒的是不是他,也有待细查。 顾蓉蓉捏着报告,暗暗琢磨:既然他撒谎,有所掩饰,那就先看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暂时他也没有做过别的什么出格的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余州。 那个梁翊川,军营中应该也有那种酒,凤凰岭、王家、胡家别院,都有这种酒出现过,他们之间,必定有某种内在联系。 顾蓉蓉隐约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背后牵连一定很广,或许,与长宁王府的事有关也说不定。 天亮,已经有人醒来,顾蓉蓉也退出空间。 冷知棠她们已经在商量做早膳,宋晚枫挖的野菜还有,正好拌个小菜,配粥最是清爽。 顾蓉蓉下马车,正想和她们三个说话,那边就传来骂声。 “没有,没有,没有你就不会想办法?别人家的媳妇怎么那么能干?我们家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然娶到你这么个倒霉媳妇!” 顾蓉蓉一下子听出来,这是昨天试药的时候,那个死活不让儿媳妇试的老太婆。 当然,她不是担心自己的儿媳妇会受到伤害,而是担心,儿媳妇的手要是真的被“腐蚀”了,以后没办法再调香挣钱。 老太婆说过,等到岭南,还要让她去挣钱养家。 想到调香这事儿,顾蓉蓉打开一个新思路。 冷知棠小声嘀咕:“她还会说倒霉?我看应该是柳氏倒霉才对。” 顾蓉蓉问道:“怎么说?说来听听。” 冷知棠还以为顾蓉蓉会说不要背后说人,听顾蓉蓉问起,赶紧道:“二嫂,你真想听?” “那当然,说说。” 冷妙妙和宋晚枫也凑近。 “我也是听母亲说的,那个老太婆,就是冷李氏,为人十分刁蛮,年轻的时候就把婆婆气死了。她儿子倒是个有学问的,早几年中了秀才,被她疼成宝,一直挂在嘴上说个不停。 她儿媳妇柳氏,娘家是做香料铺子生意的,她经常去给她儿子买凝神香,说是用了那种香学习更好,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柳氏。” “柳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冷李氏就动起心思,托了媒人上门说亲,柳家一打听,她儿子是个读书人,想来也是明事理的人家,就同意了。” 顾蓉蓉哼笑一声:“无非就是想用免费的凝神香,还想着让人家闺女伺候她儿子,顺带霸占柳家的产业。” 冷知棠眼睛睁大:“二嫂,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猜吗?她主要看上柳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凡有个儿子,捞不着柳家家业,她都得觉得,一个商户女,配不上她那读书识字儿考了秀才的好大儿。” 顾蓉蓉话音落,冷知棠赞叹:“二嫂,你神了,就是这么回事。” 宋晚枫微蹙眉:“这心肠也太坏了,这不是吃绝户吗?” “就是如此,”冷知棠继续说,“他们家给了极少的彩礼,把柳氏娶进门,之后那铺子就和他们家的似的,冷李氏隔三岔五去拿各种香,送人、拿去转卖,无所不作。 柳氏生性柔弱少言,又有孝道压着,天天被欺负也不敢言,柳家父母不知,又觉得女儿在人家,冷李氏去店里闹他们为了女儿也只好忍着。” “一来二去,柳家父母相继故去,这铺子就彻底成为他们家的,柳氏白天被安排到铺子里干活,制香调香,晚上回去还得做饭伺候他们母子。” 顾蓉蓉听得直皱眉。 “柳氏调得香如何?” 冷知棠眼睛微亮:“提到这个,我还是服气的,她调香的手艺的确很好,比起京城那些大香料铺子并不差,家里出事之前,我已经用了她家的香半年多。 冷李氏还求着母亲给她家介绍了不少生意,介绍生意自然是不能马虎的,若是那些宗妇小姐用了出了问题,母亲也要担责任的,所以,母亲就派人暗地调查一番。” 冷妙妙在一旁默默无语:没错,那个被派去调查的人,就是我。 “这一调查,母亲才知道这些事,本有意不管,又觉得柳氏太过可怜,帮他们家介绍了生意,柳氏在铺子里忙,总比在家被冷李氏欺负强。” 顾蓉蓉缓缓点头。 那边冷李氏的声音又高了些,冷知棠小声问:“二嫂,你有没有法子,帮帮她?” 宋晚枫“啪”一下把手里的柴禾折断:“真是岂有此理!” 顾蓉蓉沉吟道:“帮可以,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要想摆脱泥潭,还是要她自己下定决心走脱。” 冷知棠叹气:“柳氏性子柔弱,恐怕让她自己离开不太容易。” “难道就这么受挫磨一辈子?这样的夫群,不要也罢!还不如自己活得快活。”宋晚枫哼道。 顾蓉蓉投去赞赏目光:“晚枫说得对,但还是要她自己开窍,下决心,冷李氏这种人,若是不断干净,一旦有机会,她还是会贴上来,于事无补。” 宋晚枫和冷知棠也知道这个道理,都闷声做事不再言语。 顾蓉蓉看一眼柳氏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强出头去帮忙是不行的,但推波助澜总是可以的。 顾蓉蓉寻思着,得想个办法,一为助柳氏脱离苦海,二也为再开一门生意。 吃早膳时,冷李氏骂人的嘴总算是消停下来。 顾蓉蓉尝着宋晚枫调制的小菜,很是满意。 “晚枫,若是再有野菜,把根带点土一并挖下来,给我几棵。” 宋晚枫欣然答应,冷知棠问:“二嫂,这是为何?你是想种吗?可咱们没有土地,难不成在马车上种?” 王妃差点气笑,顾蓉蓉笑出声:“你二嫂还没那么大本事,我只是想研究一下,具体的,保密。” 冷知棠惊讶又敬佩。 顾蓉蓉看一眼默默吃饭的老宰辅,见老头儿还是垂头丧气精神不好,莫名有点心虚。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没听说过 老宰辅肉眼见的胃口不好,精神也不太好。 顾蓉蓉吃过饭,去冷星赫马车上找他,见到冷星赫,见他也是蔫蔫的。 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顾蓉蓉问道:“你又怎么了?” 冷星赫叹息:“没怎么,一早老爷子来看过我,长吁短叹,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是不是有点过了?” 顾蓉蓉无奈:“我也是来和你说这事儿,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说一下吧,没什么大问题,让他不要担心。” “我来说吧,你说他不会太相信,”顾蓉蓉又说,“你这样突然活蹦乱跳,让别人瞧见也不好,昨天就还剩下一口气。” 冷星赫脸一红:“我听你的。” 顾蓉蓉沉默一瞬:“吃饭了吗?” 冷星赫摸摸鼻子:“没。” 递给他两颗热乎乎的鸡蛋:“凑合吃点吧。” 顾蓉蓉跳下车,冷星赫捧着鸡蛋,心里也暖烘烘的。 正好老宰辅走过来,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赶紧快走几步:“情况如何?我一早来看过他,还是不太好。” “我喂了他秘制的药,”顾蓉蓉看看四周,低声说,“他受伤不假,但也没有那么严重,我秘制的药更是效果奇佳,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老宰辅眼睛一亮:“当真?他死不了了?” “死不了,后遗症都不会有,您放心好了,”顾蓉蓉再次压低声音,“不过,您先不要声张,此事毕竟涉及其它,顾文楼中毒的事还未查清,他早不毒晚不毒,偏偏这个时候毒,恐怕还有内情。” “此事与您无关,严格来说,您也是受害者,不必总是为此自责,他肯定会好,您信我。” 老宰辅听完这话,心“扑通”一声落回原处。 “好,好,老夫信你,能好就行。” 顾蓉蓉拿两个水果给他:“刚才没吃好吧?这个给您,尝尝鲜。” “哪来的?”老宰辅一见这果子黄澄澄的,果香气扑鼻,也跟着神清气爽,“甚是好闻。” “摘的野果子,放心吃,没问题的。” “好,”老宰辅自是不会怀疑,“马上到余州,有什么计划吗?有没有需要我演戏的地方?” “肯定有啊,所以您老要打起精神来,到时候我会告诉您。” 老宰辅眉飞色舞:“行,一言为定。” 他往马车里掠一眼:“那我再去看看他。” “不用看,”顾蓉蓉低声说,“不过,您还得装出难过的样子,别让其它人瞧出来。” 这戏不就来了吗?老宰辅欣然应允。 席述跟在他身后,一阵无语,老爷子叱咤朝堂一辈子,总是被世子妃唬得团团转。 顾蓉蓉正转身要走,席述忽然叫住她。 “世子妃,请留步。” 顾蓉蓉不明所以:“有事?” 席述吱唔两声,顾蓉蓉问:“与老爷子有关?” “不,不是,”见她误会,席述赶紧摇头,拿出个小瓷瓶,“是我自己有点事,想拜托世子妃。” “你说。” “这个,麻烦您交给那位宋姑娘,我看她手上有些细小伤口疤痕,让她抹抹,可平复一些。姑娘家爱美,就,反正世子妃帮忙给她吧。” 席述把小瓷瓶往前一递,耳尖都有些泛红了。 顾蓉蓉看他一眼,又看看宋晚枫的方向:“给晚枫?” 席述点点头,顾蓉蓉心中有数,没再多问,这种事,这个时代的人都含蓄内敛,还是让他们自己慢慢相处慢慢悟,不必急在一时。 她可不想好心办了坏事,她可是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把所谓的贞洁看得比命都重要,对女子的苛刻,超出她的预料范围。 “好,我会给她的,还需要带什么话吗?” 席述连连摆手:“不,不用,我就是在她试药时,看到她手上的细碎伤口,当时也是祖父想出的法子,姑娘高义,出面相助,这就算我给她的谢礼吧!” 席述行个礼道:“多谢世子妃帮忙,也不必言其它,若是因此给宋姑娘带去困惑,引起别人的闲话,反倒是不美。” 顾蓉蓉点头,心说果然猜中。 “好,我明白了。” 顾蓉蓉拿着药往自己马车那边走,冷李氏推着柳氏过来。 “世子妃,”冷李氏笑嘻嘻地说,“世子妃,请留步。” “什么事?”顾蓉蓉淡淡问。 “世子妃,我这个儿媳妇,虽说是蠢笨了些,但伺候人还是不错的,我看世子妃整日忙碌,不如让她在您左右,端茶倒水,揉肩捶腿,您也不必给她什么工钱,给口吃的就行。” 顾蓉蓉看一眼柳氏,柳氏低着头,用力拉紧袖子,手背上还有未退的红痕。 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显然是刚才又被打了。 顾蓉蓉眸子微缩,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这是流放,不是在王府,我不会让人端茶倒水,揉肩捶腿。” “再说,给口吃的,怕是这吃的你也不会让她吃,而是让她带回去给你吃吧?” 冷李氏也不尴尬,脸上笑容加深:“世子妃说得哪里话,老婆子能吃几口?主要是我儿子,我儿子是秀才,读书的料,哪能吃这些的苦?他在家是娇养惯了的,这阵子实在受了罪。” “再说,这媳妇养着夫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您说是吧?” 顾蓉蓉干脆拒绝:“我没有听说过,我也不需要养着世子,王妃也不用养着王爷,也没听说皇帝老子需要位娘娘养着。” “我倒是常听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养不起媳妇,当初就别娶,人家的闺女嫁到你们家就为了给你养儿子?图什么?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嫁,在家自在快活,爹疼娘爱,岂不更好?” 柳氏抬起头,眼睛泛红。 冷李氏撇撇嘴,脸上的笑也挂不住。 顾蓉蓉不再理会她们,侧身走开。 她刚走,身后就传来冷李氏骂人的声音:“真是没用的东西!连句话都不会说,你哑巴了还是心虚了?有用的本事没多少,歪理邪说倒是多得很!” 她最后一句有点指桑骂槐的意味,顾蓉蓉脚步一顿。 第三百一十九章 武将和乐姬 顾蓉蓉脚步一顿,冷李氏的叫骂声又嘎然停止。 顾蓉蓉回头,冷李氏讪讪笑笑,一把扯过柳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真是没用!” 柳氏低着头,红着脸红着眼,跟在她后面走了。 不远处冷李氏的儿子站着,跟看热闹的大爷一样,眉眼间一点都不掩饰对自己媳妇的嘲笑与嫌弃。 顾蓉蓉收回目光,冷知棠小跑着迎上来:“二嫂,刚才冷李氏和你说什么了?” “说让柳氏给我当丫环,换口吃的。” 冷知棠眼睛微睁,被震惊地不知说什么。 休说现在这种情境,就是以前王府还在的时候,也没有同宗的人把自家儿媳妇送来做丫环的道理。 “二嫂,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顾蓉蓉拍拍她脑门,“想什么呢?赶紧收拾东西。” 冷妙妙也在忙碌,低头一门干活。 自从冷星赫大侠的马甲掉了之后,她这个“妹妹”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面对顾蓉蓉,冷妙妙羞愧地无地自容。 “你来,”顾蓉蓉冲她招招手。 冷妙妙红着脸过来:“世子妃。” 顾蓉蓉眼中闪过笑意:“派个任务给你。” “属下保证做好!”冷妙妙立即昂首表态。 “等到余州之后——”顾蓉蓉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冷妙妙的眼睛渐渐亮了:“行,属下明白。” “好了,去吧。” 冷妙妙走两步又回头:“世子妃……” “好了,用心做事。” “是!” 顾蓉蓉也没想对她太过严苛,冷妙妙是下属没错,但人家做了冷星赫那么多年的下属,而不是她,现在处得好,乐意听她的,她也能让人家违背冷星赫的意思来帮她。 何况,上回的事也无伤大雅。 当然,话是这么说,要罚还是要罚在冷星赫身上。 余州是一座大城,护城军至少有两千人马,梁翊川就是这里的护城使,手握两千兵马的人,可不能小视。 进余州之前,顾蓉蓉就和范忠商量好,把大家的化整为零,分别从不同的城门进,一辆车一辆车地走,不要扎堆。 去其它城镇的时候,整齐划一,首先就能吸引眼球,无异于打广告,是利好的事。 但之前有姚家的事在先,又要防梁翊川,所以,这次不能太过招摇。 冷知棠她们三个接手做奶茶的事,顾蓉蓉让冷姜安从中协助,又有范忠掌控局面,一切可顺利。 顾蓉蓉和王妃、老宰辅说了一声,她要和冷星赫先一步进余州,查看情况。 王妃自是没有意见,老宰辅扫一眼冷星赫的头,还在受伤未痊愈的后背,又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冷星赫扶着头,微蹙着眉伸展后背,老宰辅别过脸,连看都不敢看他了。 顾蓉蓉忍住笑,冲冷妙妙递个眼色,随即和冷星赫动身进余州。 他们坐的是冷星赫的马车,车里早早准备好一切,顾蓉蓉一上来,点心,茶,小零嘴摆了满满一桌。 “你尝尝。” 顾蓉蓉一边吃,冷星赫一边问:“你刚才是在和冷妙妙示意什么?” “我派给她一个任务,等她进城之后,有别的事要做。” “何事?”冷星赫好奇。 顾蓉蓉浅笑:“保密。” 冷星赫哑然失笑。 “有计划吗?”冷星赫问,“你若有,就听你的,若没有,我就去办。” 顾蓉蓉抿一口茶:“你想怎么办?” “梁翊川手下有几个是我的人,叫来一叙,暗卫打探来的消息,停留在字条上,听听他们怎么说,我再潜入看一番,会更直接。” 的确是好主意。 顾蓉蓉略一思索:“先不叫,这么多年留下来的人不容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启用他们,也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冷星赫闻言,把几页纸放在她面前:“那你瞧瞧这个,暗卫搜集到的消息,我汇总的,方便你看。” 顾蓉蓉逐行看,上面写的是梁翊川护城军营中这两年来的大小变化,剩下的一半,是他本人的一些情况。 顾蓉蓉手指点在其中一行上。 “有一个相好,原是罪臣之女,在司乐坊做乐坊教师。” “正是,”冷星赫点头,“我派人查过,这是她的详细介绍。” 冷星赫又递上一只纸,展开,上面是一幅小画像,古典美女,细长眉眼,下面是简单几行介绍。 乐坊教师,原来也是乐坊谈琵琶的,技艺出众,也因此受了不少的苦,自从被梁翊川看中之后,就被提升为教师,受的欺负才少了些。 信息不多,画像也……瞧不出真实的模样,但顾蓉蓉觉得,此女一定是个美人。 “据说梁翊川对她甚好,十分疼爱,除她之外,没听说梁翊川还有什么女子。” 顾蓉蓉手指轻点在那行字上,慢条斯理地说:“所以,这是一段武将与乐姬的佳话,是梁城使深情的表现?” 冷星赫听出她语带讥讽:“怎么?你不这么认为?” “武将与乐姬,地位相差悬殊,乐姬美貌且受苦,武将权势滔天踏彩云而来,有如神兵天降,求她于水火,她是依附武将的菟丝花,他是大英雄。” 冷星赫:“……” “若真心疼爱,不在意地位身份,以梁翊川在余州的地位,要想把这女子娶回家,是什么难事吗?” 冷星赫沉吟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司乐坊的人都是贱籍,要想脱籍,并非容易的事。若是……” “世子爷,”顾蓉蓉似笑非笑,“这是在余州,天高皇帝远,别说一个小小乐姬,就是官府官员,以梁翊种手握两千兵马的权力,你觉得,他搞不定什么?” “不用脱籍,直接假死,接回府中,改头换面,重新做一个新的身份,梁翊川做不到吗?” 顾蓉蓉眸子微弯,眼角细碎光芒冷厉:“诸多借口,不过不是想做罢了。” “当然,未见全貌,不予置评,也许不是他不想,而不是人家姑娘不想跟他回府呢。” “风尘中的女子,未必就没有风骨。” 冷星赫微怔,胸膛中荡出几分柔情。 “蓉蓉说得极是,是我狭隘了。” 第三百二十章 乐坊 顾蓉蓉记住梁翊川相好的名字——苏杳杳。 “我们就先会会这个苏杳杳,”顾蓉蓉目光狡黠,“我们找个乐坊附近的住处,除了苏杳杳,还有别的事要做。” 冷星赫不知她在盘算什么,不过,看她这机警狡猾的小模样,心情也非常好,乐意配合由着她。 乐坊舞坊,在余州很有名,附近特别热闹,酒肆茶楼客栈之类的也很多。 顾蓉蓉和冷星赫找到一家客栈,豪华且房间众多,不但有楼房,还有单独小院可住。 冷星赫要了个小院落,院子靠近后门,算是闹中取静,从后门走,可直接到那家乐坊的后门,很是方便。 住小院子也不像住客房那么尴尬,冷星赫倒是想和顾蓉蓉要一间房,又怕被她误会,住两间又怕有什么危险。 顾蓉蓉倒没想那么多,换了装,变成男子打扮,是个帅气文雅的读书人。 “走!” 两人从后门出,准备先在乐坊附近转转,熟悉一下情况。 刚走没多远,就从旁边巷子里驶出一辆马车。 后街较窄,巷子就更窄些,是以一般马车都会停路口,像这样驶进来的可不多。 顾蓉蓉本来没有在意,那车走得慢,她不注意也不行。 车窗帘子微掀,一股香气,从车窗中飘出来,暗香浮动。 四周是乐坊舞坊,脂粉香在空气中并不新鲜,顾蓉蓉都已经闻了半路,但这个香……很是特别。 不俗气,微甜,又不失一丝清冷。 顾蓉蓉觉得,这马车中的绝不是个欢场女子。 冷星赫也注意到,语气微讶道:“竟是京城来的。” 顾蓉蓉疑惑:“何以见得?” 冷星赫说:“马车车尾上,刚才我看到一个标记,那是京城里的车才会有的。因为京城是天子脚下,安全防卫更胜于其它地方,但京城权贵众多,京兆府这种衙门说是负责京城安全,京兆府尹是京城的父母官,但,他能管得了谁?” “出了事,有情况的时候,被推出来背锅还差不多,所以那个位置,要么就是一块硬骨头,是直臣孤臣,要么就是墙头草。” “为识别京城权贵的马车,安全为要,还是上一任老府尹想的办法,在每家马车上做上标记,按颜色形状区分等级。” 顾蓉蓉还真没有注意过,她在京城也没呆几天,那几天还不是在大牢就是晚上匆匆去昶王府。 听冷星赫说的意思,有点像车牌照一样。 “方才我看那辆马车,是来自京城,马车的主人,应该是三品以下,不是四品就是五品。” 顾蓉蓉回头看看马车来的方向:“京城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冷星赫在胡同口做个记号:“我让暗卫来查一下。” 这个小插曲,顾蓉蓉也没太放在心上。 转到乐坊前门,丝竹声声,悠扬动听,顾蓉蓉听得很满意,这比听音乐会还好。 乐坊比青楼要高雅些,说是的卖艺不卖身,但究竟卖不卖,就不是由里面的人说了算,得是制定规则的人来决定。 一楼大厅有台子,普通客人只是来听曲看演出的,就在这里,坐个位置,付茶位、点心钱,当然这比在茶楼喝茶贵多了。 再就是二楼包厢,有钱的在二楼,叫个乐姬弹琴唱曲,再叫些酒水,逍遥自在。 顾蓉蓉觉得这里有点像现代式ktv。 她和冷星赫很快吸引主事教司的目光。 教司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子,妖娆妩媚。 “二位公子,瞧着眼生,是头回来吧?” 顾蓉蓉心说这些场所人的眼睛是真厉害,目光毒辣,而且记忆力超群。 顾蓉蓉也不瞒着:“没错,第一次来,余州也是第一次来,我和我兄长出来做生意,路过这里,听说这边的女子弹奏技艺一绝,特意过来瞧瞧。” 她说“一绝”,“瞧瞧”,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分明是带着挑剔的意味来的。 教司立即明白了,这二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平时玩得多,什么都见过,寻常人可入不了他们的眼。 冷星赫眉眼间有些不耐,淡淡道:“二弟,我有些不爽利,咱们先走吧。” “来都来了,走什么?”顾蓉蓉拉住他,“大哥,我知道你还想着嫂嫂,嫂嫂是乐女出身,被咱爹逼得离开咱家,你难受是不是?” “正因为这样,我才带你来的,”顾蓉蓉开解道,“你是靠自己走出来才行啊。” 教司在旁边一听,哟,还有故事。 顾蓉蓉扫她一眼:“给我大哥找你们这最好的乐姬,钱不是问题,让我大哥开心了,要多少,有多少。” 一锭金灿灿的金锭子压在教司掌心,把教司的眼睛都刺痛了。 “哟,公子放心,包您满意,二位去云间一号房,我这就去叫最好的姑娘来。” 她还拍拍冷星赫的手臂,递了个眼色。 冷星赫:“……” 顾蓉蓉忍住笑:“大哥,走吧。” 冷星赫见她得逞的小模样,也忍不住短促笑一声,迈步上台阶。 “你说她会叫来苏杳杳吗?” “不好说,”冷星赫低声说,“咱们毕竟是生脸,相当于是外地来的冤大头,好糊弄。” 顾蓉蓉横他一眼:“所以,梁翊川是地头蛇,你这强龙压不住?” 冷星赫:“我当然不是。” “她如果不把苏杳杳叫来,那我就直接要人,看她给还是不给,不过,”顾蓉蓉语气讥讽,“能把心爱的女子放在这种地方,能有多爱?” 冷星赫不置可否,还不是讨论为妙。 正想换话题,外面环佩叮当,香气缭绕。 教司在外面敲门道:“二位公子,我带着姑娘们进来了。” 顾蓉蓉扬声:“进!” 她们推门而入,教司为首,一共进来四人。 前面一个抱着琴,后面俩是琵琶。 顾蓉蓉回想写着苏杳杳资料的那页纸,上面的画像,和面前三人一个都对不上。 那种灵魂画技,还是算了,根本没法做为参考。 教司笑道:“二位公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盼盼姑娘,擅长古琴,琴技高超,能拨动心弦。” 顾蓉蓉默默在心里否认,不是盼盼。 第三百二十一章 暗号 顾蓉蓉可以确定,这三个人,都不是她要找的苏杳杳。 “三位姑娘不错,”顾蓉蓉点头。 教司眉开眼笑,客气话还没说,顾蓉蓉又说:“不过,和我大哥思念的人还有些差距。” 顾蓉蓉摆摆手:“再找。” 教司笑容瞬间变得讪讪,还想再说几句,顾蓉蓉已经垂眸不看她。 想到落入口袋的金锭子,教司不好怠慢,赶紧带着人出去,接着找。 那个叫盼盼的姑娘道:“公子,我不但会谈琵琶,我还会弹琴,还会跳舞。” 顾蓉蓉本来没在意,但看到她说“会跳舞”的时候,教司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当真?”顾蓉蓉饶有兴趣地问。 “当真,”盼盼连连点头,“真的不能再真,我会跳孔雀之舞。” 话一出口,教司一把抓住她手腕,往外拖:“那个,盼盼,咱们这乐坊,不是舞坊,公子若是喜欢看舞就去舞坊了,快跟我出去。” 盼盼噘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顾蓉蓉觉得有意思:“哎,等一下。” 盼盼的眼里又亮起光,教司吞一口唾沫。 “要我跳一个吗?公子,我真的跳得很好的,比隔壁舞坊跳得不差。” 顾蓉蓉本也不是冲着看歌舞来的,听她这么一说,倒有几分兴致。 “行呀,跳。” 盼盼兴高采烈,回头招呼一个姑娘给她奏乐。 盼盼一跳起来,顾蓉蓉就知道为什么教司的脸要抽抽,而且现在还要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哪是什么孔雀舞,而是一只笨笨的小胖鸭。 虽然也在了乐点上,虽然动作也不能说不标准,但就是……好笑得可爱。 顾蓉蓉看着盼盼高昂的头,骄傲的神情,心说,这姑娘是个社牛啊,而且是极度自信阳光的社牛。 教司没脸再看,捂着脸告退,继续去叫人。 一舞罢,顾蓉蓉拍手:“跳得真是不错。” 盼盼小圆脸红扑扑,一笑俩酒窝:“谢公子夸赞。” 顾蓉蓉拿出三锭银子,三人一人一锭,三个姑娘千恩万谢,转身要走。 临出门时,顾蓉蓉把盼盼叫住。 “你留下,”顾蓉蓉拿两枚金豆子给她,“我看你眉眼间带聪明,一看你就是个聪明人,想必你对这里的事知道不少。” “那当然,虽然我来得晚,才一年多,但我知道很多事。” “那我考考你?”顾蓉蓉若有所思。 盼盼眨眨眼睛:“公子讲考。” 冷星赫在一旁瞧着,默默喝茶,他家蓉蓉又蒙骗小女孩了。 顾蓉蓉问:“你们这乐坊里,谁会的乐器最多?” 盼盼不假思索:“那肯定是教司。” 顾蓉蓉又问:“谁琵琶弹得最好?” “是苏娘子。” 顾蓉蓉心尖微动:“哪位苏娘子?” “就是教师,苏杳杳,苏教师,她的琵琶弹得尤其好,灵动婉转,听得人如痴如醉,连刺史大都说,苏教师的琵琶,人间难得几回闻。”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就是她了。 “那能否把她叫来?” “这不行,”盼盼一口拒绝。 “为何?”顾蓉蓉假意放浪,“可是怕钱给不够?” “不是钱的问题,”盼盼说,“苏教师是教师,和我们不同,是不待客的。” 顾蓉蓉不屑地笑笑:“不见得吧?小姑娘,我倒觉得,她不肯来,还是因为钱不够多,如果钱到位,自然会来的。” 盼盼有点生气:“真不是,苏教师根本不在乎钱,一心研究琵琶技艺,她平时也是如此。而且,她是梁城使的人,是不会客的。” “梁城使?”顾蓉蓉微讶,“莫不是余州护城使,梁大人?” “正是。”盼盼点头,“所以呢,二位公子,还要找别人吧,我们这里的姐妹都挺好的。” “要不我再跳一段?” 冷星赫呛一口茶,摆摆手。 顾蓉蓉见教司还没来,也没别人,小声问:“盼盼姑娘,我有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做?” “如果能做,事成之后,我给你十个金豆子,”顾蓉蓉拿出三颗放桌上,“三颗,定金。” 盼盼眼睛瞬间亮起,又有点紧张:“那,不知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我除了乐器和跳舞,别的也不会。” 顾蓉蓉一看就知道她是想歪了。 “俯耳过来,我跟你说,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盼盼凑过去,顾蓉蓉耳语几句,她认真听完:“就这些吗?” “就这些,等你见到那位姐姐,她会详细和你说,拿着这个,”顾蓉蓉拿颗大白兔奶糖给她,“里面的是糖,外面的是信物,你拿着这张纸去见她,她自然知道是你。” 盼盼接过糖:“好漂亮的信物,吃掉糖,糖纸变信物,好精巧的心思呀。” 顾蓉蓉:“……” “那好,我去和教司说一声。” “不可声张,要悄悄说,而且不要告诉多人,这是秘密任务。” 盼盼立即手捂嘴,严肃点头,转身出去。 “你跟她说了什么?”冷星赫好奇。 “现在保管,以后你会知道。” 话音落,教司来了,身后又带来三位姑娘。 顾蓉蓉扫一眼,估计也都不是,果然,报了名字,全都不是。 “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苏杳杳的?我听我们同乡说过,路过这里的时候,来你们乐坊听过曲,苏姑娘那手琵琶,出神入化,让人惊叹。” 教司这才明白,闹了半天,这二位是冲着苏杳杳来的,这通折腾。 “是有,不过,杳杳是教师,不见客,而且她今日也不在,出门去了。” 顾蓉蓉似漫不经心追问道:“哦?去哪了?怎么我们一来,人就不在?” “公子误会了,教师出门都是提前安排的,今日梁城使家中宴客,杳杳姑娘出席去了。” 原来是去了梁翊川府上。 冷星赫开口问:“他们家有什么贵客,需要他如此宴请?” 乐坊的女子可不是青楼的能比,来这听曲都花费不少,更何况说带出乐坊去指定的地方。 虽然梁翊川与苏杳杳关系特别,但也不是能随意走,一点银子不花的。 教司略一思索。 第三百二十二章 马车主人 顾蓉蓉漫不经心喝茶,没有追问。 教司可是人精,不比那个盼盼姑娘,不能追问得太急,以免节外生枝。 教司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护城使的事,岂我们能打听的?” 顾蓉蓉笑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对这位苏姑娘,倒是有些兴趣,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能否也去我们兄弟二人的住处弹奏一番?” “哟,不瞒二位公子说,看到你们,我也觉得与你们甚是投缘,”教司笑道,“可这杳杳出门弹奏,不是个简单的事。她是教师,并非乐姬,再者,梁城使曾有话,不准给她安排此类事。” 顾蓉蓉诧异:“怎么?这位杳杳姑娘,是城使大人的红颜知己吗?” 教司干笑不说话,把三位姑娘往前一推:“二位公子瞧瞧,这几位也是我们这极为出挑的,是杳杳的得意门生。” 话已至此,不能再多问,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借着机会,一饱耳福。 …… 与此同时,几个城门处,都进来马车。 冷妙妙她们进的是东门,一进城,她就留心观察着药铺,顾蓉蓉曾说过,会在药铺门前留下记号。 果然,发现一家药铺,在侧面墙上,找到个小小箭头。 箭头所指的方向,是棵大树,树下有字条,上面写的正是顾蓉蓉入住的客栈。 把字条收好,到胡同外,正要走,迎面过来个姑娘,打量着她。 冷妙妙问道:“姑娘,你有事?” 盼盼张开手,掌心是一张画着兔子的彩纸。 冷妙妙眼睛瞬间一亮,这可是世子妃才有的东西。 她上下打量盼盼,小圆脸,看着喜庆,还有小酒窝,甜得很,大眼睛灵动,眼神清澈干净。 虽不是什么美艳女子,但也足够优秀。 再说,这事儿,也不是需要美艳女子的。 “原来是你,”冷妙妙拿起糖纸,刚要收起来,盼盼问,“那是暗号,你看完了还给我呗。” 冷妙妙:“……” “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纸,我想收着。” 冷妙妙:我还想收着呢。 转念一想,罢了,反正她已经有好几张,让给这姑娘好了。 “行,给你吧,”冷妙妙爽快答应,“那我跟你说说情况?” “好,你说吧!” 俩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半晌,冷妙妙从胡同里出来,冷知棠正等得着急:“怎么样?有二嫂的消息吗?” “有,我们去客栈。” 马车去客栈,冷妙妙把消息告诉冷姜安,他去通知范忠,让大家入住不同客栈,但都与顾蓉蓉所住的地方不远。 一切安顿好,只等明日一早起来做奶茶,开始售卖。 顾蓉蓉和冷星赫听罢几首曲子,又打了赏,出乐坊司,绕到后门处,在之前遇见马车的那个胡同口,见到打探消息的暗卫。 暗卫道:“回世子,世子妃,这个胡同里原来有两家,现在都被一家买了,主人是城中富户刘家,买房子的正是刘老爷。” “刘老爷的儿媳妇,娘家是京城的,世子,您可还记得,钦天监的左副监使?姓孙的。” 冷星赫略一思索:“有些印象,不过皇上不怎么重视钦天监,因此他们也多低调,很少有人把他们看在眼中。” “刘老爷的儿女,正是左副监使的庶女,孙小姐。” 顾蓉蓉听得有点绕,总结出来一点就是,一个官家庶小姐,嫁了个商户之子。 还是从京城嫁到余州来,用当下的眼光来说,可不太般配。 冷星赫也觉得,诧异道:“孙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出,也能嫁在京城附近,哪怕是小官,怎么会嫁这么远,还是个商户之子?” “世子有所不知,刘老爷可是余州富户,家资在余州不说首屈一指,也是前三。孙家小姐嫁的是他的嫡子,还是唯一的儿子,虽是商户,但早先孙小姐在孙府时,颇受了些苦,姨娘也被嫡母挫磨致死,这桩婚事,这桩婚事,算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冷星赫听到“孙小姐在孙府受苦,姨娘被挫磨致死,”莫名有点心虚。 “如何自己争取?”顾蓉蓉问。 “据说刘公子去京城办事,路上偶遇孙小姐马车坏了,刘公子仗义相助,送孙小姐回家,孙小姐为表示感谢,请刘公子进府小坐。” “刘公子年轻,又初来京城,不懂规矩,只知孙小姐是官家女子,不敢怠慢,也不好拒绝,只想着上门告知一下对方父母也好。孙大人一听说刘公子家世,便邀请他在府里用膳,那时正值夏末,天气还热,就在花园凉亭设宴。” “偏那时孙小姐与其它嫡姐妹起了冲突,被推入水,差点淹死,刘公子恰好会水,跳水相救,后来就……” 顾蓉蓉懂了。 这时女子湿身见到外男,不用说,这叫没了清白,若刘公子不娶,那孙小姐就只能绞头发做姑子,或者老死在家里,以她的处境,再落得这个名声,家里就是地狱。 “如此说来,”顾蓉蓉说,“孙小姐嫁到这里来,倒算是脱离苦海了。” “正是,”暗卫回答,“孙小姐在京城不显,但到余州,说起来娘家是京城的,还是官家小姐,刘家也不敢怠慢,何况,孙小姐还确实有些手段,后宅管得不错,生意上也能看帐打理,很是得刘家人喜欢。”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还有管家之能,不但能识字,还能打理生意,确实有些手段。” 事儿说完,顾蓉蓉一时没觉得和她要查的事有关联,也就不再多问。 不料,暗卫又说:“本来一切都挺好,孙小姐也有了身孕,不过,前些日子出了件惨事。” 顾蓉蓉好奇之心又起:“什么惨事?” “刘公子外出收账,回来的路上许是天黑不好走,马车侧翻,刘公子被甩出马车,滚落悬崖,当场身亡。” 顾蓉蓉一怔:“死了?” “正是,”暗卫点头,“刘家一片惨淡,这段日子才好些,刚把白布撤掉。” 顾蓉蓉略一思索,问道:“刘家主要做什么生意?” “粮食。”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人间油王 粮食。 顾蓉蓉眉梢一挑。 这事儿有意思了。 她略一思索:“再把刘家的详细情况,里里外外,都查仔细些,还有,刘公子的死,也打听清楚。” “是。” 暗卫退走去查,冷星赫问:“你是怀疑,刘家有什么问题?” “说不好,”顾蓉蓉看看那条黑漆漆的胡同,“总觉得太巧了,这里和乐坊离得近,刘家又是做粮食生意,看似不相干,却又都有相近的点。” 顾蓉蓉笑意泛凉:“我可不信什么巧合。” 冷星赫说:“你更相信你的直觉。” “嗯?”顾蓉蓉微讶,“你怎么知道?” 冷星赫眼中泛起点点笑意,格外开心:“猜的。” 顾蓉蓉也被他感染,今晚的夜色似乎分外美。 “走,带你去瞧好戏。” “就是你说保密的那个?” “这你也知道?” “猜的。” “呵呵。” 顾蓉蓉坐在小茶馆二楼,靠着临街的小窗户。 这家小茶馆不算大,但地处繁华街道,客人还是挺多的,尤其对面还是家风月场所。 那些文人雅士,碍于面子先不去风月场所,到这来观察一下,等合适的时候看准目标,再直接出击。 顾蓉蓉坐着品茶,冷星赫坐立不安。 “你来回动什么?”顾蓉蓉纳闷,“椅子上有钉子?” 冷星赫忍不住红了脸:“不是。” 顾蓉蓉瞄一眼对面门口出出进进的姑娘们,空气中还飘着脂粉香,充斥着她们的笑声。 她忽然就明白了,眼中闪过笑意问:“你不会,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吧?” “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冷星赫呛了一口,“边关苦寒……” “苦寒不应该更喜欢温柔乡吗?” 冷星赫:“……” 正窘迫,忽然听到楼下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呀,公子,你没事吧?” 冷星赫垂眸往下看,这不是…… 盼盼一手拿着桂花糕,一手带还拿着包糖,低头走得太快,糖洒了,有两块正粘到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冷仲文低头看看自己的外袍,心里十分不痛快,这是他仅有的一件能穿出来见人的衣服。 现在两块被两块糖粘在胸口上,看样子就算是把糖拿掉,也洗不干净了。 “你这人……”他抬头,看到盼盼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盼盼圆脸肤白,小嘴红嘟嘟,耳朵上的宝石坠子虽然不大,但精致漂亮,闪呀闪。 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也不知道究竟是桂花糕,还是粘着他的糖,亦或就是姑娘的香,都带了甜味儿。 冷仲文后面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公子,”盼盼一脸歉意,“都怪我,跑得太快了,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想着买些吃的赶紧回去,没想到冲撞了公子。” 她匆忙摸出钱袋子来,捡出一块碎银子:“要不,我赔你衣服吧。” 冷仲文看着那块银子——真想要啊。他都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银子了? 柳氏打理香料铺子的时候,他手里倒是不缺钱,经常约三五同窗去吟诗会友,由他来买单,大家都捧着他,有会文的局也都叫他,他很享受那种捧星捧月的感觉。 自打流放以来,藏的那点银子连个响都没听见就没了。 柳氏那个不中用的,也挣不来钱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 “哪里,一件旧衣,怎么能让姑娘赔呢?再说,也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他说,一件旧衣。 盼盼眨眨眼:“对哦,旧衣都是有感情的,穿着也比新衣舒服,那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拿回去,让丫环洗洗,洗干净了还你。” 冷仲文:“……” 这是什么理解能力?怎么感觉这姑娘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不太聪明,也不太聪明的好处。 一旁的冷姜安道:“我们是路过此地,住在客栈,姑娘若是要洗,得快些。” “好,好的,”盼盼点头,“那公子把外裳脱下来吧。” 冷仲文有点尴尬,大街上脱衣服? 可他要是拒绝,就没有下文了。 思虑再三,只好脱下。 冷姜安无声冷笑:什么读书人,还讲斯文,讲礼节,讲自尊,一到厉害关头,可以连脸连皮都不要。 今天晚上他就说叫几个人一起出来逛,冷仲文一文钱都没有也好意思出来跟着,什么都指着别人花钱。 现在为件衣服,当着姑娘面就脱衣。 不过,如果他不是这种人,那世子妃的计划怎么能成功呢? 盼盼把衣服接在手里,似是后知后觉:“你这样回去也不好吧,那边有家成衣铺子,走,我送你一件。” 冷仲文客气两句,没有硬推,跟着去了。 盼盼结帐的时候,他还扫了一眼盼盼的荷包,竟然还有金豆子。 盼盼不好意思道:“今日出门,钱带得不多,前些日子把零用钱用光了,这是拿的丫环的钱袋子,不过,幸好买件衣服也够。” 冷仲文心思微动,这竟然是丫环的钱包? “敢问小姐芳名?哪里人氏?” “我小名是分分,就是本地人,也没有什么家世,我爹就是个做珠宝生意的,卖些个首饰什么的。” 盼盼叹气:“我娘死得早,只有一个爹疼我,姨娘还经常苛待我,只想把我早早嫁出去,唉,我好命苦。” 她一边说,一边回想着台词,捧着心口装难过。 哎?这词儿是不是说得太快了,他只问我是哪里人氏,我怎么说起爹娘来了? 这应该是下一段的吧? 但此时的冷仲文满脑子都是她说的“珠宝生意”,哪还注意这些。 门口的冷姜安出声:“好了没?得回去了。” 冷仲文心头忿恨,让他和这姑娘再多说几句怎么了?没准他就能再捞点好处。 但他不敢得罪冷姜安,只好对盼盼道:“姑娘命苦,让人心疼,我亦感同身受。只是,我现在要走了,姑娘若有空,可来客栈找我,我必好好倾听,望姑娘珍重,勿让人念。” 他最后几句说得深情款款,盼盼头皮都有点发紧。 “行。” 顾蓉蓉赶紧抿口茶,什么是人间大油王,只好亲眼看到才能体会——真让人受不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同床共枕?想得美 冷星赫看着冷仲文跟着冷姜安走了,这才问顾蓉蓉。 “这就完了?” “当然不是,”顾蓉蓉放下茶盏,“这才哪到哪。这茶一般,不如我们的奶茶。” “那是自然,”冷星赫小声说,“要不要弄点那种面卖卖?” 顾蓉蓉咳嗽两声:“这个,我还有个别的想法。” “什么?”冷星赫兴致勃勃,顾蓉蓉的脑子里有很多奇思妙想,让他惊叹。 “那种面,其实不用热水,直接吃也是可以的,所以,我想和你商议,你觉得,把军粮做成这样,怎么样?再加些肉干。” 冷星赫笑容微凝,眸光幽深,继而是被点燃的狂热。 “可以吗?这种方法可行吗?”冷星赫不能不激动,“蓉蓉,若真能做得出,边关将士必要好好谢你。” 那种面有多轻,多好拿,冷星赫亲身体会过,哪怕不能大规模用,突击小队,深入敌营后方的小队,这些特殊作战的队伍能用上,益处也是极大的。 轻装简行,一个小包袱,轻装可带好几天的口粮,而且还不用生火,更能减少暴露的可能。 一块小小的面,能解决太多问题。 “我会好好研究,争取做得更完善,”顾蓉蓉郑重回答,“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先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自然。”冷星赫一口答应。 “走吧,咱们也转场。” “去哪?”冷星赫还沉浸在激动中。 “得看后半场戏。” 冷仲文回到客栈,还没进屋,就听到他娘在骂柳氏。 “三个人,住这么小的房间,要不是你没本事不能挣钱,我们早去住大房间了!” “真是,你不嫌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谁家媳妇像你这么没出息,一点好处都带来,婆家找你这种,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柳氏轻声道:“母亲,现下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挣钱……” “啪!”冷李氏抽她一耳光,“你还敢顶嘴?怎么没有办法,那些人不就跟着世子妃挣钱?” “可是,当初……” 冷李氏喝斥:“住口!再多说一句,把你嘴缝上!整天就会找理由,出去反省,别让我看到你这张丧气脸!” 冷仲文侧身躲到树后,看着柳氏出院门,这才进屋。 冷李氏正生闷气,看到他进来,正想对他诉苦,又看到他身上的衣服。 “这是哪来的?你哪来的钱买新衣?哟,这料子还怪不错的,多少钱?” 冷仲文把刚才的事说,冷李氏的老眼越听越亮。 “儿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的好运道要来了。” “我也这么想,可以从那个傻小姐手里,骗点银子,”冷仲文抿口茶,“其实也不算骗,就当是她对我的资助好了,等我来日出人头地,我念她的好就是。” 冷仲文皱眉看看茶:“这茶怎么是冷的?” “还不是你那个不中用的媳妇,成天连端茶倒水的事都做不好,怪不得人家世子妃连丫环都不让她当。” “我看,”冷李氏眼珠子来回转,“要不,把她休了得了。” 冷仲文一愣:“休妻?这如何使得?再说,休了她,谁来伺候您?” “你不是说,那个傻子小姐不错?你想啊,她家里有钱,又没有母亲教她,照看她,姨娘还巴不得她嫁人,这时候你好言好语,安慰体贴,她一定感激得不得了,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可柳氏……” “柳氏有个什么用?”冷李氏哼道,“一文钱都挣不来,再说,就算休了她,她也没有地方去,我们先花着傻小姐的钱,柳氏肯定舍不得你,哭哭啼啼来求的时候,正好就让她干活,一举两得。” 母子俩算盘打得响,顾蓉蓉气得咬掉牙。 冷星赫也很纳闷,平时不接触不知道,怎么冷氏一族里,有这么多这种没人品的东西。 想想他才觉得臊得慌。 “这事你出面不合适,”冷星赫说,“冷李氏就是个滚刀肉,根本不讲道理,不如告诉母亲,让母亲去提醒柳氏。” 顾蓉蓉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冷李氏恨上她,给她找麻烦,王妃到底身份在哪里,冷李氏不太敢。 “不必,”顾蓉蓉摇头,“不用任何人提醒,柳氏,需要自己痛醒。” “你是说,让她被休?” 顾蓉蓉无声勾唇:“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决心。” 戏看够,听到这母子俩的对话,顾蓉蓉知道计策已生效,放心回去休息。 冷星赫摸摸鼻子:“那什么,你若是害怕,就叫我,我就在那个房间。” “你只要稍微出声,我就能听得见。” 顾蓉蓉暗自好笑:“世子爷,之前在荒野中我都不怕,在这客栈,我怕什么?” “那不一样,”冷星赫说,“荒野中虽然是在外面,但大家都在一处,这里虽在屋里,但只有你自己。” “还是不放心。” 顾蓉蓉眨眨眼睛:“那不要,一起?” 冷星赫脸上泛红:“行,行啊,我……” 冷星赫上着顾蓉蓉进屋,看着她走在前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睡榻上吧。” 冷星赫如同被冷水浇头。 “窗下榻上,守着窗子,凉快,透气,睡不着还能看夜色,”顾蓉蓉贴心地给他铺被褥,“如果有什么人图谋不轨,从窗子进来,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一举两得。” 冷星赫:“……” 我其实睡同一张床,睡在外面,也能发现。 顾蓉蓉干脆利索,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直到躺在榻,腿伸不直,左右都觉得窄时,冷星赫都不明白,怎么就被赶到榻上来了。 偏头看看放下床幔的床,朦胧模糊的影子,他极慢地笑笑,满心都是暖暖的。 虽然看不清,虽然不能在她身侧,但现在,能共处一室,能坦诚相待。 也是极好的。 世子爷在外面心生感慨,顾蓉蓉早进入空间和母鸡聊天。 母鸡啄一口果子,问道:“所以,你觉得,那对母子,会因为想要盼盼家的钱,把儿媳妇休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灾星 顾蓉蓉叹口气。 “不是我觉得,是事实如此。” 母鸡想了想:“这也不好说,那对母子真是过分,我算瞧出来了,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顾蓉蓉一愣:“你能看见?” 母鸡也愣了:“你觉得我看不见?” 顾蓉蓉浑身汗毛有点倒竖:“不是,你能看到外面的一切?” 母鸡眨眨眼:“不然呢?” 顾蓉蓉本来半躺在躺椅上,现在一下子坐起来。 那就是说,无论她干什么,母鸡都可以以她的视角,看到外面的世界? 想到之前和冷星赫做羞羞的事,幸好那时候还没有母鸡,否则,那不得社死一万回? 顾蓉蓉吞口唾沫,脸色惨白。 母鸡纳闷:“你怎么了?” 顾蓉蓉摆摆手:“你让我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刚躺下去,又弹起来:“不行,我得赶紧找个方法,让你变成人。” 哪怕不能变人,也不能总在空间里呆着了,否则,她就没法活了。 母鸡感激得不得了,再三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做人,好好报答她。 顾蓉蓉也没法再睡,赶紧去找什么名典古籍,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顾蓉蓉和冷星赫一早便去后门外巷子口,一边吃点东西,一边盯着乐坊的门口。 苏杳杳昨天晚上去了梁翊川那里,不可能回来,应该会一早回。 正好可以会一会。 顾蓉蓉对这个苏杳杳,充满好奇心。 小吃摊上做的是小馄饨,鲜肉薄皮,汤浓味美,顾蓉蓉低声道:“这味道不错啊。” “再来一碗?”冷星赫见她吃得开心,正想再想,前面来了一辆马车。 顾蓉蓉立即抬头:“是她吗?” 冷星赫正欲说话,马车在小摊前面停住。 “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在这里摆摊,”马车里传出一道女声,“听不懂人话是吗?” 顾蓉蓉听着这话,实有点恍惚,还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 摆摊是位老人家,头发灰白,赶紧赔着笑脸道:“少夫人安,老婆子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今天出来得晚,小车又坏了,推不动就暂时在这里。” “等收了摊,我找人修好小车,明天就绝不会在这里出摊。” “不行,我这马车出来进去多有不便,你这车油腻得很,弄脏了我的车如何是好?” “这……我仔细着些,不会弄脏的。” 老婆婆窘迫又紧张,脸涨得通红。 顾蓉蓉看看左右,虽说是后街,但这条路也挺宽,别说一辆马车,就是这样的两辆并行也能走得开。 老人家的摊位也极贴路边,不妨碍任何人,任何车。 冷星赫凑到顾蓉蓉耳边,低声说:“这就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辆马车。” 顾蓉蓉细瞧,可不是,正是从那条胡同里拐出来的马车,来自京城,钦天监副监使的女儿。 余州刘家的少夫人。 顾蓉蓉没想到,在这儿没等到苏杳杳,倒是等到这位孙小姐。 “废话少说,”孙小姐道,“把她的摊子弄到别处去。” 车夫闻言立即下来,过来就想推老人家的小车。 说是弄到别处去,其实就是给推翻,做不了生意。 老婆婆赶紧求饶:“少夫人,求您开恩,我这就收拾,这就走,明天,以后都不会在这里出摊了。” “不给你点教训,怕是记不住的。” “少夫人,我老伴还病着,儿子也去得早,还有个小孙孙要养,就指着我做这点生意赚钱糊口,少夫人,求您开恩呐!” 老婆婆说着就要下跪,但车里的孙小姐不松口,车夫也不肯留情。 冷星赫抓住车夫的手腕:“别动。” 顾蓉蓉擦擦嘴:“差不多得了,这马路又不是你们家的,这么宽,怎么就过不了了?给别人一条活路,没准哪天也能救自己。” 孙小姐掀起车窗帘:“你是哪来的?” 顾蓉蓉抬眼看她,两人四目相对。 孙小姐长得还挺清秀,妆容精致,头上首饰华丽,衬着她更添几分贵气。 只是她中庭偏长,略显老气,不过,她很会扬长避短,妆化得巧妙。 顾蓉蓉正打量她,她眼睛微睁,不可置信道:“顾蓉蓉?” 顾蓉蓉心头一紧,有点懵。 这女人认识她? 不,应该说,认识原主? 怎么半点印象也没有? 顾蓉蓉表面镇定,一言不发。 孙小姐掀车帘下车,身边丫环扶着她,她肚子微隆,约摸四五个月的身孕。 她下了马车,神色欣喜地走到顾蓉蓉面前,上下打量。 “真的是你?顾蓉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看她这样儿,倒像真的挺熟,但一时也分不清好坏。 所以,顾蓉蓉还是不吭声。 “你不是替了你嫡姐,嫁到长宁王府了吗?我的天,你是怎么做到的?” 话风隐隐开始不对了。 “你可是庶女,被欺负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庶女,当初你那么胆小怯弱,你嫡姐把你身上掐紫了你都不敢哭出声。 哎?你是怎么就能顶替她嫁到长宁王府的?说说呗!” 孙小姐捂着嘴笑,她身边的丫环惊讶道:“少夫人,还有这事儿?还能替嫁?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孙小姐笑得更欢:“小庶女嘛,本来就没什么脸。能替嫁也是手段,我挺佩服的,真的。不过……” 她话锋再转:“要说人没有富贵命,怎么都不成,替嫁了又怎么样?转过天来王府就被抄了,听说全家都要被砍头。” 丫环惊呼一声:“天呐,这……还有这事儿?刚嫁过去人家全家就被砍头,这不是灾星吗?” “这样的人,婆家也能要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后来听说皇上仁慈,念王府之前的功劳,砍头转为流放。 听闻王府队伍流放出京的时候,那队伍长得,好几里都看不到头,哭声遍京城,惨得不行。” “那后来呢?”丫环接着问。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嫁到余州来了。” 孙小姐掩不住地笑:“顾蓉蓉,你不会穷到,要吃这种东西了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如你 顾蓉蓉听着孙小姐说完,上下打量她。 动作神情,与方才孙小姐的如出一辙。 “你看什么?”孙小姐敛了笑容问。 “我看看你这个小庶女,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孙夫人。” 顾蓉蓉语气夸张:“听说当初孙小姐的马车坏在刘公子面前,怎么就那么巧呢?不仅马车坏得巧,落水也落得巧,人家刘公子好端端的,就是行了个好,救了条人命,反倒被恩将仇报了。” 冷星赫问:“何为恩将仇报?” 顾蓉蓉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目光:“你想啊,人家好心救她,她却非要嫁给人家,人家可是刘家嫡子,她一个小庶女,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不过呀,哎,这小庶女本来就是不要什么脸的。” “人家刘公子倒霉,娶了你不算,没多久还过世了,这是什么苦命啊!” 冷星赫说:“那刘家怎么会要这种儿媳妇?这不就是灾星吗?” 丫环:“……” 顾蓉蓉继续说:“我听说,刘家公子出殡的时候,那送葬的队伍长的,哭得满余州城都听见了,真是惨绝人寰啊。” 孙小姐:“……” “顾蓉蓉,你!” 顾蓉蓉嗤笑一声:“你才嫁到刘家几天?才摆脱孙府几天,就忘了你自己曾是庶女?还好意思嘲笑别人?” “老人家哪里妨碍到你了?你自己淋过雨,就不能心好一点,不给别人打伞也就算了,还得把别人的伞也扯烂?” 孙小姐气得胸口发堵:“顾蓉蓉,你猖狂什么?明明就是戴罪之身,却偏偏跑来这里叫嚣!这是余州,可不是京城。” “无论京城还是余州,我都是长宁王府的世子妃,你一个平民,理应向我下跪!” 孙小姐脸色一白:“懒得理你。” 她转身想上车,顾蓉蓉伸手臂拦下:“慢着,这就想走了?未免太简单了吧?” 孙小姐后退一步,手抚着肚子:“你想干什么?我可警告你……” “你肚子里是揣着孩子,但可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长宁王府的,你拿着威胁威胁刘家还行,威胁我干什么?” 顾蓉蓉笑容讥讽:“我可不信,你敢用这孩子跟我起冲突。这可是你后半辈子的保障。” 孙小姐沉着脸看她,却又无可奈何。 真是想不通,之前顾蓉蓉那么好欺负,虽然她和顾蓉蓉不熟,但她曾在一次宴会上,见过顾婷婷背地里欺负顾蓉蓉,顾蓉蓉胆小软弱,那时候也还觉得,真的还有人和她一样。 心情都瞬间畅快不少。 可印象中那个胆小如鼠的,怎么就如此牙尖嘴利了? 顾蓉蓉一指老婆婆的小摊:“孙小姐,丑话说在前面,我顾蓉蓉早已今非昔比,最看不得别人受欺负。你要是胆敢再欺负这位老人家,可别怪我揭你的老底。” 孙小姐呼吸微窒:“你什么意思?真是笑话,我有什么老底?” “是什么,你自己清楚,不用我多说,当然,你要是想让我说,那我就去刘家门口,当众说个明白。” 孙小姐看着顾蓉蓉笃定的样子,心里还真有点发虚,她不知道顾蓉蓉究竟知道些什么。 “好,不就是一个小破摊吗?我才懒得理,以后不再理会她便是。” “以后?那以前的事呢?” 孙小姐拧眉:“你还想怎样?” “道歉,向婆婆道歉。” 孙小姐一愣,随即短促笑一声:“顾蓉蓉,你疯了吧你?我向她道歉?” 顾蓉蓉不语,伸手示意,催促。 正僵持,又有一辆马车从远处来,不只马车,一侧还跟着一匹俊马。 这匹马浑身雪白,比寻常的马还要高上一头,毛色光亮,没有一根杂毛,如一匹雪白的缎。 马上的穿白色锦袍,乌头扣在赤金冠里,皮肤是浅浅的棕色,单眼皮,眼梢点有吊,眼白略多,垂眸看人时显得有点凶。 顾蓉蓉正猜测,冷星赫在一旁给她递个眼色,她立即明白过来,她猜对了。 此人正是梁翊川。 梁翊川旁边马车里坐着的,一定就是苏杳杳。 顾蓉蓉回头看一眼孙小姐,孙小姐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你道不道歉?”顾蓉蓉问。 孙小姐一愣,低声说:“你非让我道什么歉?我说了,以后不再管她出摊的事就是了。” 顾蓉蓉目光微转,收回手臂。 孙小姐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上马车走。 丫环小声道:“夫人,奴婢扶您吧。” 孙小姐点点头,丫环扶着她,她小心翼翼上马车。 马车没立即走,车夫还被冷星赫抓着,冷星赫松了手,车夫赶紧回车上。 马车这才缓缓动起来,与苏杳杳的马车,擦肩而过。 梁翊川目不斜视,压根就没有理会他们这边的事,满心满眼,都是苏杳杳。 苏杳杳被他亲手扶下车。 顾蓉蓉看清楚,苏杳杳的确是个古典美女,完全符合。 身量纤细,穿白色绣粉色梅花的衣裙,乌发如云,用一支白玉簪子别住,脸上几乎不施粉黛,气质由内而外,像一枝冬季绽放的梅花。 高贵、典雅、冷情。 梁翊川在她身侧,时不时小声叮嘱几句,那模样恨不得抱她进去,生怕她受了伤。 顾蓉蓉心说,这俩人这样站在一处,倒显得梁翊川有点配不上苏杳杳。 顾蓉蓉记住苏杳杳的模样,看着他俩一起进去。 这才问冷星赫:“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梁翊川还和以前一个德行,没什么长进。” 顾蓉蓉气和知:“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苏杳杳。” “她?就那样吧,不就是个女人吗?还能什么样?” 顾蓉蓉:真是问了也白问。 直男永远都给不到准确答案。 顾蓉蓉正想要不要换装去乐坊再找苏杳杳,不远处有人跑来。 一路到顾蓉蓉面前。 正是冷妙妙。 “发生何事?”冷星赫担忧问。 “世子,世子妃,那边,吵起来了。” “谁和谁吵起来了?”顾蓉蓉问出口,也忽然想起来,“冷李氏母子和盼盼?” “不是和盼盼,和盼盼好着呢,是和柳氏。” 一听说柳氏要反抗了,顾蓉蓉眼睛都亮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痛就记住 顾蓉蓉来到冷妙妙她们住的客栈,冷仲文母子的院子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 王妃和冷知棠也在。 见到顾蓉蓉,冷知棠赶紧迎上来。 “二嫂,今天一早来了个姑娘,说是来找冷仲文的,天呐,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 她极力忍着笑,顾蓉蓉看她一眼,随她到院子外。 盼盼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手里还捧着冷仲文那件旧衣。 冷李氏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个纸包,看样子像是点心什么的,她嘴上还有未擦尽的点心渣子。 母子俩正怒视柳氏。 柳氏眼泪汪汪,鼻尖通红。 “看你这样儿就晦气,”冷李氏恨声道,“我还活着呢,不需要你哭丧!” 柳氏问道:“夫君,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冷仲文不耐烦,“你都看见了,分分姑娘就是给我送件洗好的衣服,给母亲送些点心吃。怎么?你自己挣不来,难道还不许别人送吗?” “洗好的衣服?什么样的关系,还会给男子洗衣服?”柳氏摇头,泪珠滚滚,“我挣不来钱,是我不想挣吗?” “行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废话,每天来来回回地说,你不烦我都烦了。” 冷仲文转身看盼盼,态度如春风:“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盼盼摆手:“没有,没有。” 她有点心疼柳氏:“这位姐姐,你没事吧?” 柳氏咬唇不语,别过脸去。 冷李氏过来推搡她:“你干什么?没听到人家在和你说话吗?你摆什么臭架子!” “别,别,你别推她,”盼盼赶紧说,“我就是……” 我就是过来演戏的,没真想欺负人啊。 她悄悄看一眼人群里的冷妙妙,那位姐姐说的,要她帮个忙,可这忙帮得人心里难受。 冷仲文看看可爱白嫩的盼盼,又看看干瘦憔悴的柳氏,再想想昨天晚上冷李氏对他说过的话。 对盼盼一笑,目光里满是溢出来的温柔。 “分儿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原以为这长路漫漫,一路上还指不定如何无趣,遇见你,什么苦难都值得了。” 众人听得纷纷皱眉。 顾蓉蓉眼皮一抖,有点恶心。 冷知棠怒道:“他在说什么鬼话?” 盼盼也被吓住,她低着头,眼角余光瞄向冷妙妙。 冷妙妙给她递个眼色,盼盼嘟着嘴,半晌说:“那你愿意娶我吗?愿意的话,我就回去和我爹说,我爹说如果我大婚,就把家里的三间铺子给我做陪嫁,外加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嫁妆。” 她中间省了一大段台词,实在不忍看柳氏伤心。 即便剧情进展仓促,冷仲文此时被冲昏头脑,满心都是三间铺子和嫁妆,哪还顾得上别的。 冷李氏眼珠子都在放光,连连点头:“娶,娶,当然取,昨天晚上我儿子回来就说,遇见一个极好的姑娘,又好看又善良,今天一见,果然如此,这可真是天赐的好良缘!” 柳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母亲,您在说什么?若是娶,那我是什么?” “你?”冷李氏嫌弃道,“什么用都没有,做妾都是便宜你!” 柳氏笑中有泪:“作妾?我也是明媒正娶,带着嫁妆进你们家的,我的嫁妆养活了你们,现在让我做妾?” 冷李氏撇嘴:“少说这话,谁花你的嫁妆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乐意作妾,那就休妻!” 众人低声议论。 冷知棠忍不住想说话,顾蓉蓉拦住她。 “二嫂,柳氏会被欺负死的,哪有正妻又被要求做妾的道理?” 顾蓉蓉低声道:“你帮她一时,能帮她一世吗?这种事还是要自己下定决心,走出泥潭才是正理。” 王妃看她一眼,眼神中闪过惊讶和赞赏,又看一眼自己的儿子,意味深长——可别再作妖了。 柳氏乍听到“休妻”二字,愣了一下,脸色惨白,身体微微一晃。 盼盼忍不住伸手去扶,柳氏躲开她的手。 “不用理她,”冷仲文扶住盼盼,“越发无礼。” 柳氏咬唇,眼泪啪嗒掉不停。 冷李氏瞥她一眼:“行了,哭什么哭?在这儿装可怜。像你这种没用的东西,留着你都是我们母子心肠好,你还不知足!” 柳氏深吸一口气,这些年的日子在眼前掠过,还有父母的音容笑貌,以前被父母疼在掌心,就恍如上辈子。 她仰头看天,眼泪从眼角滚落:“爹,娘,女儿尽孝了!” 她说罢,猛地冲出去,直奔着旁边的大树。 她跑得快且猛,狠辣决绝,这一下是一点退路也没有给自己留。 顾蓉蓉眼睛霍然睁大,几乎是下意识,脚尖一点就弹跳出去,同时甩出飞爪,抓柳氏的腰带子。 两者齐下,总算把柳氏救下来,额头只被擦破一层皮,也渗出血。 冷知棠惊魂未定,赶紧跑过来。 “二嫂,没事吧?” 顾蓉蓉:“我没事,拿点酒来。” 冷妙妙上前递过药,被顾蓉蓉推开。 烈酒拿来,顾蓉蓉给柳氏用酒擦拭。 柳氏痛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疼吗?”顾蓉蓉问,“痛就对了,痛就记住。” 柳氏抬眼,泪眼茫然。 “要不是我救你,刚才你就撞死了,”顾蓉蓉看看冷仲文母子,“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和离?” 柳氏眼睛缓缓升起亮意,退散茫然。 “我……”她站起身,看向冷仲文,“我要和离。” 冷仲文诧异,冷李氏怒道:“和离?你疯了?柳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妄谈和离,我儿子可是秀才!” “秀才怎么了?”冷知棠忍不住怼,“我二哥还是世子,一个秀才,满京城都是,也值得拿出来说。” “你……”冷李氏想回嘴,但又不敢。 “柳氏,我问你,你可想好了?”冷李氏吓唬她,“你要是离开我们家,可没人敢再要你!” “等到岭南,你也嫁到好人,什么贩夫走卒,都是些下贱人物,可跟我儿子比不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多是读书人。”柳氏轻声说,“人下不下贱,也不是看读书多与少。” “你们不下贱,可是心脏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休夫 盼盼的眼睛红红的。 她在乐坊好几年了,贵公子喜欢上哪个乐姬的事也屡见不鲜。 可真能娶回家,过上好日子的姐妹,还从来没有过。 这位柳姐姐说得对,无情多是读书人。 盼盼心里不好受,但又觉得,帮助柳氏离开这对母子,也挺好的。 思及此,她上前道:“文公子,我爹是不会同意我做妾或者平妻的。” 一听这话,冷李氏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一个劲儿给冷仲文使眼色。 冷仲文当然也不想,现在的柳氏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柳氏,你想好了?当真要离开我家?” 柳氏微微合眼,眼泪滚落,她重重一抹:“对,但我要和离。” “和离不行,只能休……” 顾蓉蓉接过话道:“没错,不能和离,只能休。” 柳氏一怔:“世子妃?” 冷李氏见顾蓉蓉站在她这一边,眉开眼笑:“柳氏,听到没有,世子妃都说应该休!那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儿子,去拿纸笔。” 冷仲文进屋去拿,冷李氏道:“还请大家给做个见证,以后我们家和这个柳氏,是一点关系也无,无论她再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与我们母子无关!” 顾蓉蓉点头:“稍后把这些都写上去。” 柳氏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纸笔拿来,冷仲文提笔要写,顾蓉蓉道:“慢着。” 她偏头看柳氏:“会写字吧?” “会。” 柳氏原本家境就不错,被父母疼着长大,又识香做香,香方子不知道有多少,肯定是识字认字的。 “好,那你来写。” 柳氏愣住。 冷李氏赶紧说:“这不妥吧?世子妃,她来写肯定不写她自己的不好啊。” “她为什么要写自己的不好?休夫,自然由她来写。” 柳氏瞪大眼睛,冷李氏呆了,冷仲文傻了。 “休……休夫?” “这怎么可能?这世上哪有休夫的?” “现在不就有了?”顾蓉蓉对柳氏说,“去写,大家还都等着给你做见证。” 冷星赫在一旁抿嘴笑,从昨天到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顾蓉蓉打的是这个主意。 又是找盼盼演戏,又是找冷妙妙安排,都只为此时此刻。 看来,蓉蓉很看重这个柳氏。 柳氏夺过笔,正要写,冷李氏喝道:“不行!这要是传出去,我儿子的脸往哪放?” “你还知道要脸?”顾蓉蓉嗤笑,“我以为,你们母子,早就不知道脸是什么。” 冷仲文满脸怒气,盯着柳氏:“柳氏,你敢!” “我有何不敢?”柳氏扶扶头上的伤,“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左右孤女一个,失去爹娘,我自己活着,也比在你们家当牛做马还要被欺负强。” “你!” 盼盼小手抓住他想打人的袖子:“文公子。” 冷仲文一看到盼盼,又压下火气。 盼盼小声道:“文公子,不论什么,只要你现在一个人,我就能跟我爹说。” 冷仲文迅速权衡,还是赶紧与柳氏断了好,否则让盼盼瞧着心生疑虑也是不好。 “行,”冷仲文把心一横,“你写!” 柳氏提笔疾书,迅速写完,字写得漂亮,文采也好。 冷仲文诧异,都不知道,柳氏居然还有这个本事。 柳氏签字,没有印泥,她直接咬破手指,按上自己的手印。 “签字吧!” 冷仲文憋住一口气,也把名字签上。 想学着柳氏的样子咬破手指,又怕疼,正犹豫,冷星赫上前去,一把抓住他手腕。 冷仲文还没有反应过来,冷星赫抽匕首,直接在他手指上一划。 血珠子瞬间滚落。 冷仲文痛得一咧嘴,赶紧按上。 冷星赫松开他,嫌弃地用帕子抹抹手,随后冲顾蓉蓉邀功式一笑。 文书写好,一人一份收妥当。 冷李氏哼道:“现在好了,断绝关系,柳氏,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另寻房间住去吧你。” 柳氏道:“我叫柳茵茵,房间是我出的钱,我的钱是我自己挣的,这些钱你们母子才是没挣过一文钱的,凭什么让我另找房间?” “你……”冷李氏气急败坏,“反了,真是反了!” 盼盼道:“没关系,文公子,你就先搬出来,一会儿我去前面找小二,给你们换个更好的院子。” 冷李氏瞬间眉开眼笑:“哎哎,好,还是我分分姑娘好,真是好,多体贴。我们这就去搬。” 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都是些破烂东西,冷李氏寻思着,这回傍上这么个有钱的小姐,以后还不得吃香喝辣,穿绸裹缎? 这些破东西,不要也罢。 于是,她把东西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丢弃。 “这些,已经没法再入我们母子的眼了。” 盼盼也乖巧点头:“伯母说得是,回头都买新的。” “那,文公子,你等着,我回去回了我父亲,再来接你们去府里看看。” 冷家母子哪有不同意的,盼盼顺势离去。 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 冷知棠哼道:“那姑娘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都看到他们母子这个德行,竟然还敢嫁!” 顾蓉蓉笑而不语,宋晚枫轻拍冷知棠:“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顾蓉蓉正要走,柳茵茵在身后叫住她。 “世子妃。” 顾蓉蓉回身,柳茵茵“扑通”一声跪下。 “世子妃,请受我一拜!” 柳茵茵重重叩个头,顾蓉蓉伸手扶起她。 “世子妃,我……我想,在您身边伺候,混一口饭吃。” 顾蓉蓉浅笑,语气却是严肃:“柳小姐,我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也不会容许人混饭吃。” 柳茵茵脸色一白。 “要做,就做个有用的人,得力的人,拿出本事来让我看,端起碗,堂堂正正地吃饭。” 柳茵茵漆黑的眸子里泛起光亮,喉咙一阵哽咽颤抖:“世子妃,我有本事,我会制香调香,但凡是与香有关的,我都可以,只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好,”顾蓉蓉一口答应,“我会给你几种味道的香气,你做得出,我就留你在身边,不要让你吃饭,还让你吃得好。” “多谢世子妃,我,定不辱命!” 第三百二十九章 挑衅 顾蓉蓉让冷知棠她们带上柳茵茵,一同去卖奶茶,柳茵茵感激又高兴,几个姑娘很快融为一体。 冷妙妙身份特殊,有其它任务的时候,还是不能和冷知棠她们在一处,正好柳茵茵暂时补上。 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院子,换回昨天去乐坊时的装扮,去见见苏杳杳。 “不知道现在梁翊川走了没有,”顾蓉蓉低声说,“如果没有,你介不介意,和他来一个争风吃醋的戏码?” 冷星赫一愣,震惊地看她,气得差点心梗。 “我介意,”冷星赫说,“再说,这事儿不应该是你介意吗?” 顾蓉蓉:“……” 这个问题是个送命题,不回答也罢。 顾蓉蓉正想着岔开话题,听到前面冷李氏和店小二理论。 “怎么会没有?你这个小二,我看你就是躲懒,没有听到吧?” 小二好声好气:“这位夫人,您哪的话,我可没有躲懒,一直在忙活,确实没有听谁说给你们重新开了院子。” 顾蓉蓉眉眼微弯:“走,去看看。” 冷李氏母子拦着小二:“分分姑娘明明说了,要给我们再安排一个院子住,还是上等院子。” 小二叹气无奈:“真没有,我实没有见过什么分分姑娘,要不你去问问掌柜的。” “走,去问掌柜的,顺便告这个刁奴一状!” 冷李氏和冷仲文去前厅找掌柜的,一问,也说没有。 什么分分姑娘,什么开新院子,根本没有的事。 冷李氏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会诓骗我们吧?” 冷仲文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不会,这客栈才能花几个钱,一定是她急着回去禀报父亲,一时间忘记了。” 冷李氏想想也对,他们连休夫书都签了,那个分分姑娘也是看在眼里的,应该知道事情严重性,不会胡来。 思及此,冷李氏的心又定了定,反正天还早,不着急住,去外面逛逛也不错。 “那我们出去逛逛,”冷李氏轻笑,“我看他们那些人又出去卖东西,以前我还羡慕他们,现在,啧啧,我们不用干,也有钱花,那才是本事。” 她低声道:“你回头和分分说一下,让她嫁过来的时候带个陪嫁,伺候我。” 冷仲文不以为然:“这有何难?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让她看看能不能托托关系,花些钱把我们赎出来,在这儿安居乐业,不用再去什么岭南。” “对,对,还是我儿子说得对,不愧是秀才!” 顾蓉蓉无声冷笑,转身出客气,这母子俩,还在这儿做美梦,也就一天的时间,到晚上他们就知道,等不到“分分姑娘”,以后永远等不到。 两人到乐坊,门口梁翊川的马果然还在。 顾蓉蓉眼中闪过狡黠笑意,对冷星赫轻声道:“夫君,我今日见到梁翊川,就觉得他不如你,无论是身材相貌,仪表风度,都不及。” 冷星赫听她在耳边低声叫一句“夫君”,心头都跟着一颤,暖意蔓延至全身。 后面又听她夸自己,如踩在云端,至于夸的什么,已经不重要。 冷星赫轻握住顾蓉蓉的指尖。 顾蓉蓉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嘴角一翘,又压住。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乐坊的门。 “本公子听说苏杳杳姑娘回来了,叫她出来,和我大哥一叙啊!” 她这一嗓子响亮得很,这个时间点乐坊相对安静,直接被她喊得更安静了。 冷星赫手一哆嗦,把她的手也松开了,瞪大眼睛看着她。 话音落,乐坊教司从二楼探出头来,大概是想瞧瞧,是谁胆这么肥。 低头一瞧,见是两张熟面孔,还是昨天晚上出手阔绰的。 勉强笑笑,一边下楼一边道:“二位公子,今天这么早啊!” “我说怎么一大早喜鹊就在枝头上叫,原来是二位要来呀。” 顾蓉蓉笑眯眯,根本不买帐:“苏杳杳回来了吧?今天可以见到吧?我大哥专程为她而来,不会是故意拿乔,不让见吧?” “公子哪里的话,就是这杳杳,是我们的教师,并非乐姬,所以……” “所以就不能见客了?”顾蓉蓉反问,“本公子倒不知道,还有这等清高的女子。”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让我大哥开心高兴,你瞧着办。” 冷星赫默默吞下一口老血,暗暗想,这大概就是报应,当初没能好好珍惜她,疼爱她的报应。 罢了,就让她高兴吧,随她。 他清清嗓子,对教司点点头。 教司无奈,只得低声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并非不给你们叫,实在是……” 话音未了,就听二楼有人沉声道:“是谁要见杳杳?” 顾蓉蓉闻声抬头,见梁翊川单手撑着栏杆,正往他们这边望。 他目光沉沉,眼神幽冷,脸色难看至极。 顾蓉蓉心说,可把你等到了。 此人眼神阴郁,眼白略多,被他盯着,像是被冷血动物盯着似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但顾蓉蓉审问罪犯,恶人、变态的人见得多了,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威慑力。 “是我们,我大哥要见,怎么?你是何人?” 梁翊川似笑非笑:“梁翊川。” “不认识,没听说过,”顾蓉蓉气死人不偿命,转头看教司,“怎么,他给钱给得多,是吗?” 教司背对着梁翊川,头皮都要炸了:“不是,不是的,公子,这位是我们余州的护城使。” 顾蓉蓉一怔,重新打量梁翊川。 教司微松一口气,只要这位能意识到情况严重,她就能帮着往回拉拉,把事儿圆过去。 这口气尚未松完,就听顾蓉蓉道:“怎么?余州的律法不依从本朝律法,在职官员,还能押妓吗?”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教司都惊呆了,脑瓜子嗡嗡的。 梁翊川目光刹那凶狠,似要射出凌厉的刀剑来,把顾蓉蓉刺死都不算完。 冷星赫手指抚上腰间剑,微侧身,随时准备出手把顾蓉蓉护到身后。 梁翊川还未开言,他身后门一开,苏杳杳走出来。 “二位公子,请上楼来吧!” 第三百三十章 画像 顾蓉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扬声对苏杳杳道:“好啊,姑娘稍等。这就来!” 回头冲冷星赫说:“走啊,大哥,你不是一直念叨吗?” 冷星赫吞一口唾沫,在心头默念:媳妇是自己的,宠着哄着都是自己的,由着她高兴。 到二楼,顾蓉蓉快步到房门口,迎着梁翊川刀子似的目光。 “梁城使,今天不当差吗?还是别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一起听曲作乐了,要不然毁了大人的官声,那多不好,再说,我们也不自在。” 梁翊川简直要爆炸,自从到余州以来,还没有见过这种不开眼的人,听过这种混帐话。 梁翊川冷笑一声:“本官如何做官,还不用你来教。” “那是,我也不懂做官,但我是百姓,就是知道百姓喜欢什么样的官,当然,梁城使是武官,手里刀枪兵权,不用在乎百姓眼光,理解。” 梁翊川纳闷,这人的脖子是铁做的吗?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 顾蓉蓉已经不理他,对苏杳杳拱手:“苏姑娘,久仰。” 苏杳杳福福身:“二位公子请。” 进屋,顾蓉蓉发现这屋和昨天晚上去的屋子果然不同,布置得更雅致,桌子上放置着香炉,雾气袅袅,香味清雅。 顾蓉蓉问道:“姑娘,那是什么香?好香啊!” 苏杳杳轻笑:“那是我自制的一点香,随手配制,不值一提,公子见笑。” “姑娘妙手,随手调制就如此好闻,不知能否赐在下一些?” 顾蓉蓉是真心的,想拿回去上柳茵茵试着配一下,这味道不错,省得再做实验。 苏杳杳一怔,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梁翊川冷声道:“初次见就问女子要香,你可真好意思,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把杳杳当什么!” 顾蓉蓉惊讶回头:“梁城使还没走?吓我一跳。我觉得好闻,要点香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里乐坊,还能是哪?杳杳姑娘是教司,城使何必明知故问?莫非有什么别的想法?” 梁翊川怒目而视,眼中杀机乍现。 顾蓉蓉笑眯眯,丝毫不惧。 冷星赫瞧出来了,顾蓉蓉是有意激怒梁翊川。 顾蓉蓉说罢,不再理会他,拿出两枚果子,往前一递。 “杳杳姑娘,这是我们卖的果子,香甜可口,我挑了两枚最好的,你尝尝。” 苏杳杳把包好的香放在桌上:“多谢公子好意。” 说罢,也不由得打量顾蓉蓉。 以往要见她的人也很多,自从梁翊川相中她,这种人就少了,但也不是没有,能杠上梁翊川的却没有。 至多就是有喝多的想闹事,被教司一通敲打,也能作罢。 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像此刻这般送她水果的,也是头一次。 两颗果子黄澄澄,圆滚滚,香气扑鼻,果然与众不同。 她心下好奇,面前的男人还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相貌平平,但那双眼睛甚是灵动,整张脸也变得生动起来。 真是有趣。 “姑娘会弹什么曲子?” 苏杳杳回神,说了几个曲名,顾蓉蓉拿出一本旧曲谱来。 “姑娘瞧瞧,这上面的可能弹?” 苏杳杳接过,翻了两页,眼睛就移不开。 顾蓉蓉抿口茶,暗自欣喜,就知道,喜好音律的,没有不对这曲谱不动心的。 “上面的曲谱甚妙,杳杳愿意一试。” 话音落,她又翻一页,从书中飘出一页纸来。 纸上画的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侧着脸,眉头微蹙,似在无尽的心事,看得人心尖都跟着一扭。 画中人,分明就是苏杳杳。 梁翊川也看见了,上前一步,注视顾蓉蓉:“你是何意!胆敢如此无礼?” 顾蓉蓉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梁城使,你看清再说话好吗?我怎么就无礼了?” “你私绘杳杳画像,还说不是……” 顾蓉蓉把画像捡起来:“看清楚,这画中女子的眼下有一颗痣,杳杳姑娘,有吗?” 确实,画像中的女子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不细看一时都没有发现。 苏杳杳微抿唇:“画中人是……” 顾蓉蓉叹口气,偏头看冷星赫。 “大哥,你说吧。” 冷星赫:“??”我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顾蓉蓉再次叹气:“好吧,我来说,我就知道,我大哥还伤心着,说不得此事。” “这是我嫂嫂的画像,”顾蓉蓉把画像放入书中,“我嫂嫂精通音律,是个极其聪慧美丽的女子,与我大哥是天赐的良缘。 奈何,天妒红颜,嫂嫂早早去了,我大哥整日思念,身体都要垮了,家中二老看不下去,这才让我陪大哥出来,一边做生意,一边散心。” “实不相瞒,昨日我们也来过,听闻苏姑娘技艺绝佳,所以,我们才求见。 今日一早也来过,见苏小姐下马车,远远瞧着,与我嫂嫂神似,大哥伤心,又痛哭一场,平复了半天心情,我们这才再来。” 苏杳杳看一眼“伤心痛哭”过的冷星赫。 冷星赫:“……” 苏杳杳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那画中的人,的确与她太像了。 可她的确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他们说话也确实不是是余州口音。 这种画技,能把人画得如此像,非丹青妙手不能为,而有这种技艺的人,也不会偷摸观察她偷偷画她,又来骗她。 何苦来? “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苏杳杳微颔首,“公子请节哀。” 冷星赫也点点头,没说话。 顾蓉蓉又说:“还请姑娘演奏一曲。” “好,”苏杳杳爽快答应。 看了人家的乐谱,理当好好演奏。 音律一出,顾蓉蓉就认定,昨天晚上盼盼她们所言,绝非虚假。 苏杳杳的琴技,比昨天晚上的姑娘们高超许多。 但她可不是来听琴的。 她漫不经心地喝茶,眼角余光,全在梁翊川身上。 也注意到,梁翊川腰侧的腰牌。 一曲罢,顾蓉蓉抢先拍手叫好:“苏姑娘弹奏得果然好,这首曲子也是我嫂嫂在时,最喜欢弹奏的。” 苏杳杳浅浅笑笑,不答言。 “好曲,怎能无好酒?”她说着,起身往外走,“我去让人让两壶好酒来。” 刚走没几步,不怎么的,被什么东西一绊,直直奔着梁翊川倒过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腰牌 梁翊川下意识躲开顾蓉蓉,而顾蓉蓉虽然倒过来,但也极力扶住旁边的桌子,没去扶他。 这就有点尴尬了。 梁翊川沉着脸,顾蓉蓉稳住身子,哼道:“梁城使莫担心,在下自知命贱,比不成城使高贵,贱手不敢触碰贵体。” 她说罢,出去拿酒,梁翊川脸色愈发难看。 身为城使,自该护卫百姓,刚才那点小事,他却退开一步,根本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顾蓉蓉很快回来,径直走过梁翊川的身边,也没有邀请他一同饮酒的意思。 梁翊川在这儿实在难受,便对苏杳杳道:“杳杳,我军中还有事,先走了。” “好,恭送大人,”苏杳杳起身行礼,没有半点马虎。 梁翊川点点头,转身离去。 苏杳杳神色如常地坐下,推说不会饮酒,自顾看着那本曲谱入迷。 顾蓉蓉低头,冷星赫也垂眸,看到她掌心的腰牌。 冷星赫诧异,眼神询问,顾蓉蓉眼中含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笑话,没怎么触碰到,和根本没有触碰到,还是有区别的。 她的手镯是暗卫所制,能瞬间弹开锋利的刃,断系着腰牌的绳子,不在话下。 顾蓉蓉饮一口酒,问道:“苏姑娘,可喜欢这曲谱?” 苏杳杳抬头:“自是喜欢。” 顾蓉蓉道:“那,就送予姑娘,如何?” 苏杳杳惊讶道:“这如何使得?” “公子不是说,这是……家人的遗物?” 她飞快看一眼冷星赫。 冷星赫垂着眼睛,在桌子底下接过顾蓉蓉递给他的腰牌。 腰牌塞进袖子里,他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大哥,快些来。” 冷星赫点头,迅速离去。 苏杳杳愣住:“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方才……” “没什么,你没说错,”顾蓉蓉叹口气,“我大哥用情至深,至今不能接受嫂嫂去世的事,但人总要往前看,情再深,只能伤己,我想嫂嫂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他如此自伤。” 顾蓉蓉手在曲谱上叩了叩:“难得姑娘如此喜欢,又是懂曲之人,此曲谱在姑娘手中,也算是遇见明主,是它的造化。” “既能解决我大哥的伤神,又能让姑娘欢心,还能为曲谱重觅知音,实在是一举三得的事。” 她说得周到,又句句在理,连她自己都快信了,这是真的。 苏杳杳没办法再拒绝:“如此,那就多谢公子。公子未离余州之时,若是想听曲子,只管来。” “如此,多谢了,”顾蓉蓉欢喜道,脸上神色又转忧,“怕是再来再遇见梁城使,他会更不高兴,我看他十分讨厌我。” 苏杳杳浅笑:“他虽性子冷了些,话少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方才的事,公子不要误会。” 顾蓉蓉心说,那可不是误会,再者,据冷星赫所讲,梁翊川可不算是性子冷,而是阴毒。 但她此时不能说得太直:“好说。” “昨天晚上若是能见到姑娘,听上一曲,我大哥也不至于伤心一夜。昨天晚上姑娘是去了军营中吗?” 苏杳杳摇头:“军中重地,岂是能随意去的?我是去梁城使府中。” “哦,听闻姑娘与城使佳话,在下其实也想知道,是否为实,”顾蓉蓉举起酒杯,“方才是有意惹恼城使,看他是否真心为姑娘。” “方才城使恼怒,想必是对姑娘情深一片,一杯水酒向姑娘赔罪。” 苏杳杳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竟然是故意试探? 还觉得,梁翊川对她情深一片? 略失神中,端起酒杯饮下,喃喃道:“你当真如此觉得?” “姑娘不觉得吗?” 顾蓉蓉笑吟吟问,苏杳杳回神,往下酒盅:“公子还想听什么?” 正说着,冷星赫回来了,重新坐下,听苏杳杳又弹奏一曲。 奏罢,顾蓉蓉的那壶酒也喝得差不多。 她端上来两壶酒,一壶是从教司那里拿的,一壶是从空间拿的。 她喝的,以及让苏杳杳喝的,那是空间的。 “姑娘,打扰良久,我们这也就告辞了,还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若这几日不走,必再来叨扰。” 苏杳杳起身相送,再三道谢顾蓉蓉送曲谱的事。 顾蓉蓉起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空酒壶打碎。 “这……真是失礼,这酒壶多少钱?我来赔。” “不必了,区区酒壶,无碍,”苏杳杳立即叫人进来收拾碎片清走,“公子送我曲谱,乃是无价之宝,不知如何道谢。” 又客气几句,顾蓉蓉和冷星赫下楼离开。 两人没走远,到外面拐进巷子。 “怎么样?” “放心,一切妥当。”冷星赫点头,“你一直故意激怒他,就是为了腰牌?” “不是,腰牌直接偷就行了,不必激怒,”顾蓉蓉盯着乐坊门口,“我是想看看,他对苏杳杳,到底有多在意。” 冷星赫哭笑不得:“结果呢?” 顾蓉蓉摩挲下巴:“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他并没有多在意,而且,感觉怪怪的,他们俩既像恋人又不像。” “我们初见他们,下车下马,进乐坊,梁翊川对她照顾有加,好像她不会走路,腿是刚长出来的一样;但面对我和你,还有那张画像,梁翊川只是生气。” “甚至连愤怒都没有,”顾蓉蓉看冷星赫,“当初,你知道要娶的是我,不是顾婷婷,你当时什么心情?” 冷星赫秒怂:“我……” “如实说。” 冷星赫看着她清澈的眼神,无法为自己辩解,更不能欺骗。 “愤怒。” “对,没错,愤怒,那你回想梁翊川刚才,他有吗?” 顾蓉蓉道:“人的第一反应,微表情,是不会做假的,他只有生气,没有愤怒。这不对劲。” “要么,他就是没有外面传的,表面上演的那么在意苏杳杳,要么……” 冷星赫被她说得好奇:“什么?” “还没想好,总之,不太对劲,而且苏杳杳似乎也有所感觉,她怀疑而且纠结。” 顾蓉蓉还想和他分享信息,远处马蹄声响。 “来了。”顾蓉蓉低声说,两人又往巷子里隐了隐。 第三百三十二章 软肋不软 梁翊川到近前下马,连拴都没拴,直接大步进去。 顾蓉蓉盘算着时间,耐心等待。 梁翊川进屋时,也没敲门,直接猛地推开。 苏杳杳正在屋里看曲谱,听到动静吓一跳,抬头见是他,诧异道:“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梁翊川没看她,目光迅速掠过四周:“那两个人呢?” “他们走了,发生何事?” “走了?去何处了?”梁翊川急声问。 “这我不知,他们没说。” “可说住在何处?” “不曾。” “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梁翊川语气中已经带上几分急怒。 苏杳杳也听出来,沉默一瞬说:“只说若是生意有闲暇,暂时不离开余州的话,会再来。” 梁翊川皱眉往前走几步:“你就没问问他们,住在哪里,在余州有什么相熟之人,否则是如何知道你的?” 苏杳杳眼中闪过惊讶和凉意,梁翊川话出口也意识到说错话了。 正想开口解释几句,脚下似是踩到了什么。 低头看,是一缕流苏。 他本来急躁烦恼的心瞬间定住,赶紧把东西从桌子底下捡起来。 桌子四周都裹了桌布,所以他刚才压根没有看到桌子底下有东西。 腰牌握在手里,他轻吐一口气。 走到半路,发现腰牌没了,再想到那个牙尖嘴利的,曾经差点跌到。 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回想好几次,那个讨厌鬼似乎也没碰到他。 是怎么把腰牌弄走的?还是,他误会了? 那两个人弄腰牌做什么? 如果真是冲他来,按说不应该处处挑衅他,引起他的注意才对,然后悄摸干点什么才有可能成功。 但愿,是他想多了,否则,腰牌当真丢了,那可是大罪。 匆忙赶了来,总算发现腰牌没丢,只是掉了。 再想刚才的话,确实不合适。 “杳杳,方才我一时情急,你知道的,那个人说话嘴也太损了,实在让我生气,我就是想查查他们的来历,若是对你不利……” 苏杳杳捏紧曲谱,垂眸不看他:“哪有什么不利?我就是个乐姬,余州城内谁人不知道?一个乐姬而已,有什么值得别人不利的?” “杳杳,”梁翊川低声,“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杳杳抿唇:“没有,我生什么气?陈述事实而已,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赶紧去忙吧!” 她垂着眸,眼角余光看到梁翊川往边走了几步,又停住。 她的心也跟着一顿。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梁翊川说罢,转身走了。 一步一步,远离的声音轻轻,但似踩在苏杳杳心头,有万千斤重。 他在意她吗?未必吧! 苏杳杳放下曲谱,心生茫然。 巷子里,顾蓉蓉看到梁翊川离去的背影,轻轻嘶口气。 “前后不超过一刻钟,竟然就这么走了?” 顾蓉蓉拧眉:“他们俩之间,绝对有问题。” 冷星赫好奇问:“你从哪弄的苏杳杳的画像?” 顾蓉蓉回神:“什么?哦,那个啊,我画的呀,我还用去别处弄?” 冷星赫诧异:“你画的?什么时候?” “在客栈的时候,来之前,”顾蓉蓉随口答,“那种画像,又不用上色,快速勾勒,最是简单。” 冷星赫惊愕万分,他们俩一起在早上的时候看到苏杳杳回来,就那一面,之后就听说客栈出事,赶紧回去看热闹,指引柳氏休夫。 然后,又回来乐坊。 中间有空余的时间,但都很短,顾蓉蓉什么时候画的画? 见冷星赫面露惊疑,顾蓉蓉暗自好笑,速写速画,给罪犯写画像,这是她的基本功。 随意拿起根树枝,脚尖平整出一小块地:“不信啊?我给你画画,看好了。” 她手握树枝,在地上勾勒不停,冷星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不知道是哪一步没跟上,就看到刚才还简单几笔的线条,忽然就组合成一张脸。 “这是……”冷星赫一眼就认出来,“大侠?” 画中人带着面具,牵着马,挎着剑,可不就是他装扮成大侠时的样子。 顾蓉蓉树枝再往下一滑,又是一幅。 “这是暖羊羊?” 顾蓉蓉眼中闪过笑意,再往下,又是一幅。 画中人穿着喜袍,乌发束冠,面带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中全中不满。 冷星赫:“……” 三幅,全是他。 不同的他。 看到前两幅,是惊奇和欣喜,看到最后,心却狠狠一抽,疼痛不已。 不是疼自己,他恨不能抽自己一顿,疼得是顾蓉蓉。 他当时竟是这般怒气冲冲,这般容貌骇人,再加上羞辱她的话,她一个小姑娘,满心欢喜地嫁给他,掀开盖头,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他,听到那样的话。 她该多难受? 冷星赫喉咙滚了滚,低声道:“蓉蓉,对不起。” 顾蓉蓉本来就是想逗逗他,一时兴起而已,他的形象,目前最深刻最具代表性的,也就是这三种。 没想到这家伙看到最后,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来。 “没什么,”顾蓉蓉树枝要扫平,“都过去了。” 冷星赫抓住她的手:“让我看再一眼,记住自己那时的样子,我保证,不会再以此面目对你。” 顾蓉蓉微凉的手背,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心头也跟着暖了暖,不自觉勾勾唇角。 “那,这可是你说的,说话不算数,可是要受罚的。” 冷星赫郑重道:“不会,我一定说话算数。” “你就不问问,如果不算数,要怎么罚?” “怎么罚?” “写一万字的道歉书,要字字恳切,饱含真情,还要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读出来。” 冷星赫:“……” 好可怕。 写一万字,还要声泪俱下的读。声泪俱下…… 冷星赫立即表态,比刚才更加郑重真心:“我保证,说话算话。” “那我们现在……” “去取腰牌。” 方才冷星赫出门,把腰牌交给暗卫,用模泥拓下来做了花纹样式,做出来是轻而易举。 本来想看看苏杳杳在梁翊川心里的地位,如果是个软肋,就可以拿捏住。 现在看来,这软肋并不怎么软。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冒充 夜黑风高。 两名军士走近护城军军营。 门前了望楼上有人喝道:“干什么的?!再往前走,开弓放箭了!” 走在前面的军士道:“奉护城使之命,出营办事,现回来复命。” “等着!” 不多时,有值守的军士打开门,举着火把出来,照照他们二人,都是年轻男人,装的也确实是他们的军装。 本想仔细看看他们长的什么样,刚要细看,前面那个男人眉梢一挑,目光似含了刀箭,不声不响,却似能把人凌迟。 军士心头一凛,不敢再多看,低头看他出示的腰牌。 一见此腰牌,军士赶紧行个礼:“卑职无意冒犯,请!” 他让开路,冷星赫带着顾蓉蓉往里走。 刚走两步,又顿住,冷星赫偏头看过来,目光睥睨。 军士浑身寒毛倒竖,垂眸大气都不敢喘。 心说,护城使身边的人,果然非同一般,此人的杀意和气场,怎么感觉比护城使还强。 正思忖,听冷星赫声音泛凉道:“军中密使的行踪,若是被人泄露,该当如何?” 军士腿一软,赶紧单膝跪下:“密使放心,卑职绝不敢泄露半个字。” 冷星赫点点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几日大人管得严,有时候会刻意询问,有没有人见过密使,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军士自以为聪明地恍然大悟:“今天晚上,卑职没有见过密使,任谁问起,也是一样。” 冷星赫不再多言,往里面走去。 到无人处,顾蓉蓉低声问:“密使是什么?” “梁翊川手下有二三十个人,平时不在营中,在外行事,这些人行事诡密,行踪只向他一人汇报。” 顾蓉蓉道:“这不就是和暗卫差不多吗?” “不及,”冷星赫声音略带讥讽,“他倒是想,但他做不到,养人是需要银子的,军饷都有定数,若是他想额外让人多干许多事,就得多付银子。可他自己都是挣军饷的,哪来的银子养这些人?” “所以,无非就是挑的一些强手,再加上类似细作的训练,派他们四处去打听消息,告诉他们与寻常士兵不同,属于亲身侍卫。” “其实军饷都一样,无非就是名头好听而已,时间一久,那些人还真以为自己与众不同,高人一等,梁翊川的手下这几年没少因此发生冲突。” 顾蓉蓉诧异:“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暗卫说的,”冷星赫浅笑,“而且,你忘了?我说过,在这里安插了人手。” 顾蓉蓉笑容狡黠:“那敢问世子爷,你这养这些人,是自己出银子,还是军饷?” 冷星赫毫不犹豫:“当然是自己出银子,我和父亲的俸禄军饷,都交给母亲,打理王府,城外的庄子也是。我还有其它的生意,就用来养这些人。” 顾蓉蓉正琢磨,冷星赫又说:“账本在慢慢那里,你若想管,回去让他交给你。” 顾蓉蓉:“……” 本来还想着是不逗逗他,没想到他直接说了,倒让顾蓉蓉始料不及。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计。 “不,不用,我可没那个精力,现在这些破事儿就够我头疼的,队伍里的生意我都交出去,让知棠打理。” 冷星赫也是看出这一点,才没有强加给她。 “那你什么时候想查账,接手,随时。” 顾蓉蓉清清嗓子,岔开话题:“我们先去梁翊川的书房吧,他出军营,应该不会很快回来。” “好。” 他们俩来的时候,已经在军营门口等着梁翊川出去了,这才进来。 看方向,梁翊川应该是进城,这晚八成不会回来。 再者,冷慢慢就在军营外,如果有异动,冷慢慢也会发出信号。 所以,他们俩可以大胆地去梁翊川的书房。 军营不像护城使府,能修暗室之类,这里一切从简,要紧的东西,就都在书房。 军营是重地,到处是梁翊川的人,所以,顾蓉蓉打赌,梁翊川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多半会选择放在这里,而不是府里。 她想查的军粮,也在军营中,因此,军营是首选。 书房很好找,一切顺利。 没人,没点灯,顾蓉蓉也没点灯,拿出一支小手电,塞到袖子里,光从袖中射出来,若有人来,握紧袖子就行。 在福禄村的时候,冷星赫就见过顾蓉蓉用手电,还送过他一只,但这么小的,还是头回见,目光中难掩惊奇。 两人迅速在书房中找,书架,桌子抽屉,最后在书架最上层,发现一个小木箱。 冷星赫出剑挑开箱子,没什么机关,里面装的是几个本子。 冷星赫伸手要去拿,顾蓉蓉拦住他道:“慢。” 顾蓉蓉先伸手,手指刚一触碰到最上面的本子,空间开始示警。 “有毒。”顾蓉蓉收回手。 冷星赫微惊,正欲开口,第一本的本皮动了一下。 虽轻微,但他们都看到了。 冷星赫剑尖轻挑,书皮底下有个拇指指甲大小的小毛团。 这是什么东西? 顾蓉蓉纳闷,光亮对准毛团,不过片刻,这毛团又动了动,竟然还舒展开了。 这一舒展开,差点把顾蓉蓉萌坏了。 小毛团比缩着的时候大了些,像个小吊坠,有点像猫,但耳朵大,又有点像狐。 雪白的毛儿,漆黑的眼,红红的鼻尖,身后还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顾蓉蓉心头都暖暖的,忍不住想撸。 “别动,它……” 冷星赫拉住她,想说这东西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有什么古怪,没准有毒的东西就是来自它也说不定。 话还没说,小毛团张开嘴,红舌头,尖尖的细牙。 虽然很小,但极尖极锋利,看似闪着寒光。 冷星赫直接不妙,拉着顾蓉蓉往旁边一躲。 顾蓉蓉感觉一股湿意,贴着她的腮边掠过去。 扭头一瞧,不知什么东西喷射在她身后的柱子上,腐蚀出几处小坑。 顾蓉蓉浑身一凛,心头一阵凉意蔓延。 这东西要是喷在她脸上…… 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蓉蓉喉咙滚了滚,一阵后怕。 第三百三十四章 认主 这小毛团眼睛眨眨,一脸无辜的模样。 顾蓉蓉看得来气:“明明很可爱的小东西,竟然这么毒,还这么茶里茶气,莲模莲样。” 小毛团调整方向,似乎还想再喷她一下。 冷星赫全身戒备,正要再出手,顾蓉蓉怀里拱出剑客毛茸茸的头来。 剑客一露头,直直看向箱子里的小毛团。 小毛团本来还想再喷顾蓉蓉,现在看到剑客,愣了一下,“啪”倒下去,身子又缩成一团。 顾蓉蓉:“……” 冷星赫:“……” 两人面面相觑,又都看看剑客,剑客微抬着下巴,一脸傲娇。 “什么情况?”顾蓉蓉诧异,“剑客你好厉害,一露面直接把它吓闭合了?” 剑客双往外挣了挣,顾蓉蓉把它抱出来,放到桌子上。 剑客走到箱子边,低头往里看。 那个小毛团还缩着,剑客伸爪子碰它一下。 小毛团不动。 剑客又碰一下,还不动。 剑客爪子加大了力度,这一扒拉,差点把小毛团从本子上推下去。 小毛团抖了一下,舒展开,睁开眼睛,看看剑客,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孩子。 剑客低头,张嘴。 顾蓉蓉差点惊呼出声,以为剑客要把小毛团吞了。 这东西可是有毒的! 她还没来得及制止,剑客已经低头把小毛团叼出来,直接咬住了它的后颈皮。 “是谁捏住了我的命运之颈?”顾蓉蓉差点笑出声。 剑客叨出小毛团,蹲好,对顾蓉蓉摇摇尾巴,又一甩头,示意她能拿东西了。 顾蓉蓉惊叹,揉揉剑客的头:“我们剑客最乖最厉害!” 剑客眼睛眨呀眨。 冷星赫看一眼在它齿间的小毛团,还在歪头装死,一动不动,只觉得一言难尽。 顾蓉蓉伸手拿本子,这下空间没预警。 看来,有毒的就是那个小东西。 把本取出来,翻看了半天,顾蓉蓉没看懂。 冷星赫说:“这应该是一本账本,不过,它好像不能按寻常的办法看。” 顾蓉蓉点头:“确实,这是一本密码账本。” “就是得借助一本书,才能知道他写的是什么,”顾蓉蓉嘀咕,“这家伙脑子挺活,想得挺多,这办法……” 顾蓉蓉突然想起,母鸡曾经说过,和他一起穿越来的,还有同事。 这种记账手法,难道,是母鸡的同事,也到这里来了? 她一恍神,冷星赫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蓉蓉把账本放箱子里,“既然来了,管他用的什么方法,先弄走再说。” 顾蓉蓉目光掠过书架:“按他的身高,取书习惯,应该……” 她手指在一排书上掠过,看到一本本都是兵书,并没有什么特别,成色也都相差无几,没有特别新,或者特别旧的。 如果他是随手用的一本书,那就不好找了。 不过,按说这种,一般人会下意识选一本特别的书。 或是喜欢,或是平时经常翻看,又或者,有什么特殊意义。 但这些,真看不出什么来。 “罢了,”顾蓉蓉暂时放弃,“以后想到办法再看。” 冷星赫抱上小箱子:“现在去放军粮的地方?” 顾蓉蓉见他抱着箱子不方便,便说道:“箱子不拿走,还放回去,本子拿出来,塞身上。” “好主意。” 顾蓉蓉和他分了几本,都塞入空间。 看到剑客和那只小毛团的时候,顾蓉蓉有点犯难。 小毛团毒得很,万一暗地里给她来一下子,怎么办? 顾蓉蓉正犹豫,剑客似是看出她心中想法,一张嘴,“啪叽”小毛团掉到桌子上。 剑客又拿爪子碰碰它,顾蓉蓉从这一下中,竟然看出几分威胁。 小毛团睁开眼睛,不再装死,抬头看看顾蓉蓉,黑漆漆的眼睛忽闪,往前走几步,小毛脑袋,轻轻往顾蓉蓉的手背上蹭蹭。 顾蓉蓉惊讶,看看剑客。 “这是……认主了吗?”顾蓉蓉欣喜。 冷星赫还有点不放心:“会不会太草率了?” 顾蓉蓉正犹豫,剑客爪子又推小毛团一下。 小毛团被推得一踉跄,差点摔倒,站稳之后,它低头伸着脖子,像是猫要吐毛,吐出一点红色的液珠来。 在光线里晶莹微滚,十分亮眼。 顾蓉蓉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正呆呆不知如何是好,剑客爪子推推顾蓉蓉的手。 “我?”顾蓉蓉疑惑,“手按上去?” “会不会按爆?……” 话音刚落,血珠就被按爆了,似有一点红光,自她指尖一闪并一隐。 血珠不见了。 小毛团跳到她手上,撒娇卖萌。 剑客睥睨一眼过来,小毛团又立即乖巧坐好。 顾蓉蓉哭笑不得,但也猜测到,方才那是真正的认主,以后小毛团会听她的话,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先把它和剑客放一起,回去以后再放空间试试。 顾蓉蓉觉得,她都快成动物领养员了。 冷星赫也惊奇且欣喜:“这东西应该是个有来历的,不过,梁翊川应该只是养了它,并没有认主。” 顾蓉蓉也感慨,自己真是好运气。 箱子放回原处,一切恢复原状,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书房。 军营很大,但冷星赫也是在长期在军营的人,又熟悉梁翊川,因此粮库所在之地,找起来并不难。 粮库外有人把守,但这难不倒顾蓉蓉和冷星赫,两人没走正门,从后窗入。 一进粮库,顾蓉蓉就觉得这味道不太好闻。 像是什么发了霉。 这可不像上等军粮。 正想细看,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 冷星赫一把拉过顾蓉蓉,两人躲到两个粮垛之间的缝隙里。 缝隙极窄,他们面对着面,几乎要贴上。 冷星赫想往旁边动一下,门已经打开,有人走进来。 顾蓉蓉拉住他,没让他动, 他们对这不熟悉,万一挂带住什么,发出动静也是麻烦。 两人放轻呼吸,就听门口的人说:“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梁翊川的声音传来:“没什么,就是巡视一番,你们好好站岗,我自己走走。” “是。” 一点点火光从外面进来。 是梁翊川提着灯笼。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两人眼中都有疑惑惊愕。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原来如此 顾蓉蓉和冷星赫都心头错愕。 怎么冷慢慢没有半点示警? 难道,遭遇不测了? 但看着梁翊川的模样又不太像。 如果冷慢慢遭遇不测,那就代表他们进军营的事儿也露了,梁翊川应该先去书房,再派人四处搜查才对。 怎么会先来这儿? 顾蓉蓉心怀疑惑,扭头看外面的梁翊川。 她一动,头顶发丝擦过冷星赫的下巴,微微的痒,淡淡的香。 冷星赫用力绷紧嘴唇,一动不敢动,全身都僵住,连呼吸都收得更紧。 心在腔子里砰砰跳个不停,他暗叫不妙,越是想控制,却越是控制不住。 心里像窜出几只兔子,跳个不停。 暗暗期盼顾蓉蓉没发现,这念头刚一冒出来,顾蓉蓉就抬头看他。 眼神疑惑。 冷星赫的脸瞬间红了,耳尖都发烫,幸好这里光线暗,顾蓉蓉应该看不到他的脸红。 外面梁翊川提着灯笼,慢慢走动,脚步声轻而缓,那团光影也跟着慢慢走,除了脚步声,再没其它声音,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顾蓉蓉感觉,梁翊川不是冲他们来的。 粮库挺大,听着梁翊川的脚步远了,顾蓉蓉想动动。 两人贴得太紧,一动,便会有摩擦触碰。 顾蓉蓉的娇软,让冷星赫咬住唇。 “别动,”他忍不住按住她肩膀,在她耳边低语。 顾蓉蓉疑惑:“他往那边走了,去看看。” “等一下,”冷星赫一低头,唇差点碰到她鼻尖。 她的鼻头微圆,小巧,大概是在这儿挤着,有些闷热,鼻尖还有点点的潮汗。 一线月光,从高处的窗子投射进来,顾蓉蓉扬着头,眼里似有星光月华,亮得惊人。 冷星赫喉咙滚了滚,感觉全身,呼吸都是烫的。 “怎么了?”顾蓉蓉问。 “腿……有点麻。”冷星赫心虚地找借口。 顾蓉蓉等了片刻:“好点没?” 冷星赫刚好点,怕她又再动,赶紧说:“好点了,你别动,我来。” 小心翼翼扶着她肩膀,收紧呼吸,身体尽量收薄,与顾蓉蓉减少摩擦。 总算把身体挪出去,他长长吐一口气。 顾蓉蓉从夹道另一头走出去,看着那团灯笼光影,梁翊川脚步始终没变过,没快,也没慢,就像在闲时散步。 这是在干什么?顾蓉蓉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梁翊川又从那头转回来,提着灯笼,走出大门,粮库的门又轰然关上。 顾蓉蓉和冷星赫冷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也没人进来,开始在粮包中转悠。 两人对视几眼,都没说话。 这里面的粮食,都是陈粮,有的甚至发霉了。 那些最优的军粮,朝廷最好的粮食,本来都该在军中,现在,都去哪了? 顾蓉蓉面对这样的粮食,甚至连收走的欲望都没有。 不过…… 她转念一想,又有一个主意。 “走吧,也就这些,没什么可看的,”顾蓉蓉提出离开,“离开军营再说。” 两人原路返回,刚落地,顾蓉蓉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干什么去?”冷星赫拉住她。 “我落了件东西,”顾蓉蓉低声说,“女子的东西,你去不方便,等我会儿,你在这放风。” 冷星赫听她这么说,只好放手。 “万事小心。” 顾蓉蓉点头,又跳进仓库,用最快速度把粮食收走,只留下外面的一小垛。 她从窗子翻出来,冷星赫在外面接着她。 “找到了吗?” “找到了,走!” 两人迅速离开粮仓,找了个地方,翻出军营。 到外面潜伏地方,冷慢慢过来拜见。 冷星赫看到他无恙,微松一口气,问:“为何不示警?” 冷慢慢眨眨眼:“为何~示警?” “梁翊川,没有回来吗?” 冷慢慢摇头:“没有,属下~不曾~见到他。”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两人隐约都觉得不对。 梁翊川坐马车带着东西离开,他们是亲眼看到,在粮库,梁翊川提着灯笼,他们也是亲眼看到。 “先回去再说。” 危险之地不可久留。 三人离开军营,一路回城。 到城里,顾蓉蓉绕道乐坊门前,看到梁翊川的马车还在。 顾蓉蓉低声道:“真是见鬼了,我得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冷星赫没反对:“好,我带你去。” 这次两人是悄悄去,没有易容,就得靠冷星赫。 顾蓉蓉再一次体会轻功的魅力,小声说:“有时间教教我呗。” “行,没问题。”冷星赫一口答应,两人轻落在苏杳杳房间的后房坡上。 金钩倒挂,这难不倒顾蓉蓉,她和冷星赫并排挂在后窗外。 冷星赫担心她,就在距离她一手臂的距离。 看到她纤细柔韧的腰,想起方才在粮库的事,冷星赫耳朵又有点发烫。 该死的。 他真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抠出去。 顾蓉蓉点破窗纸,往屋里看。 此时屋里正弹琴,这点小动静,压根惊动不了任何人。 苏杳杳坐在灯光里,柔美动人,她的确是个很出色的古典美人,清冷冷的气质,足以引发男人的征服欲。 不远处坐着一个男人,手指在膝盖上轻叩,和着她的节拍,是个懂音律的。 他微眯着眼睛,身子微微向苏杳杳那边倾斜,这个姿势,说明他很喜欢苏杳杳,乐意与她亲近。 顾蓉蓉打量梁翊川,没错,是他。 梁翊川在这里,那……在梁库中出现的人是谁? 顾蓉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又回想起白天时,在乐坊与梁翊川见面的场景。 一些感觉别扭和不对劲的地方,突然一下子全都解开。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顾蓉蓉正走神,屋里苏杳杳的弹琴结束,一曲罢,梁翊川轻笑道:“杳杳的琴艺果然又精进,看来你很喜欢这本曲谱。” 苏杳杳抿唇,低声道:“那两位公子应该不是恶人,他们好礼相赠,也没有说些轻佻的话,大人能否……” 梁翊川浅笑,凑到她身边,轻声道:“杳杳说得哪里话?我岂是不讲理的人? 白天时是因为丢了腰牌,所以急了些。 你知道的,我那腰牌若是被有心人捡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苏杳杳缓缓点头。 第三百三十六章 情意 梁翊川拍拍苏杳杳的手,把桌上的那包东西拿过来。 “莫把手累着了,知道你喜欢琴,但也不能总弹,以免手受伤,这个药膏是我让军医特意调配,试过很多次方子,这个最佳。” 他打开,轻轻在掌心暖热化开,细细抹到苏杳杳手上。 “你不知道,军医把之前调配的分给军士们,他们都快吓死了,以为军医用了什么法子要拿他们试药。哪有让一群糙汉子抹这些的?” 苏杳杳也忍不住笑,眼神也温和明亮了许多。 “多谢大人。” 梁翊川轻笑:“和我还说什么谢?该罚。” 苏杳杳话语中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罚什么?” 梁翊川:“就罚好好吃早膳,每天早上吃一碗牛乳燕窝,我要问教司,不可糊弄我。” 苏杳杳微红了脸。 顾蓉蓉暗道:果然。 正寻思,剑客毛茸茸的尾巴不知怎么掉出来,扫过她的鼻子。 她差点打出喷嚏来,一手捂住。 但这声音仍旧惊动了梁翊川。 与此同时,冷星赫一把捞住顾蓉蓉的腰,弹跳到旁边树上,踩着树枝飞快掠走。 他刚搂着顾蓉蓉离开,一枚暗器就射出来,随即窗子打开,梁翊川只看到树枝微晃,人已经不见了。 苏杳杳吓了一跳:“有人吗?” 梁翊川冷厉目光收回,看向她时缓和许多:“没有,也许是我看错了,别怕。” 顾蓉蓉和冷星赫落到客栈外的胡同,没有多做停留,立即离开。 回到住处,顾蓉蓉忍不住笑出声。 “好险。” 看着她还能笑出来,冷星赫也哭笑不得。 “伤到没有?” “没有,放心。” 顾蓉蓉坐下:“你怎么看?” “这个才是真正的梁翊川,”冷星赫语气笃定,“我们在梁库看到的,应该是替身。” “替身?”顾蓉蓉有点诧异。 她起初还以为是双胞胎之类的。 “在边关时,有些官员会有替身,比如说那些言官,经常出去谈判的,被记恨,暗杀,都是有的。” “我倒没想到,梁翊川也会来这一招。” 顾蓉蓉沉吟道:“我们白天见到的,应该也是替身。” “当时,我就觉得,他和苏杳杳之间,不够亲密。我之所以一直激怒他,这也是原因之一,你看方才,梁翊川对苏杳杳多关心,虽然说得话油腻了些,但至少是表达了心意的。” “你再对比白天的时候,他始终站着,距离苏杳杳有一段距离。尤其我们俩是以男人的形象去的,对苏杳杳明显也是带着欣赏和目的,但梁翊川只是生气,没有站在苏杳杳身边,更没有出手维护。” “生气,那种情况之下,只是一个生气的情绪,太单薄了,所以当时我觉得,他并不在意苏杳杳。” “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冒牌的,”顾蓉蓉摩挲下巴,“他只是不敢,一个手下,替身,怎么敢对上司,正主喜欢的女子,表露出一点点情意呢?” 冷星赫听着顾蓉蓉说,她专注认真,说的话字字都在理上。 冷星赫觉得,这样的顾蓉蓉,冷静做分析的时候,最有魅力。 顾蓉蓉说罢,偏头看他:“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 “对,你说得对极了,我是觉得,你怎么会这么聪明,知道这么多,真是让我欣喜又敬佩。” 顾蓉蓉:“……”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饿了没?”冷星赫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现在天色已晚,顾蓉蓉好奇:“去哪?” “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算多气派,但很好吃。” 顾蓉蓉起身:“那走吧。” 两人刚到院子里,脚步声响,冷妙妙进来道:“世子,世子妃,那边闹起来了。” 是冷李氏和冷仲文母子。 顾蓉蓉差点把他们忘了。 “走吧,先去瞧瞧他们。” 有些事早晚得解决,越拖只会越麻烦。 顾蓉蓉到院门外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在吵吵。 又已经围了不少人。 顾蓉蓉没急着进去,站在人群外,对发现她的人轻轻摆手。 冷李氏的声音穿过人群,尖锐得很。 “怎么着?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管我们?” 柳茵茵淡淡道:“我管不着。” “柳氏,你再说一次!” “再说几次也是一样,我管不着,”柳茵茵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白天刚刚签的字,这么快就忘了吗?” “柳氏!”冷仲文喝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你是我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就是我们家的人,你转头想不认就不认?” 冷知棠和宋晚枫也在,听到这话气得想上前理论。 柳茵茵看她们一眼,浅浅一笑。 “明媒正娶不假,休夫书也是真,你我签字,还有王妃作保为证的签字,究竟是谁想不认?” 冷李氏赶忙道:“那个……就是话赶话赶上了,我们不认。” “那一会儿你们的新妇,那个你们相中的姑娘来了,你们也这么说,看她怎么说。” “你!”冷李氏气炸。 本来就是等那姑娘来叫他们,她都想好了,先去吃席,再沐浴一下,买几身好衣裳,然后再去见那姑娘的父亲,收点银子见面礼什么的。 等晚上回来,就住客栈的大院子,不,或者直接就在那姑娘家歇下了,还用下人伺候。 可哪想到,那姑娘一去不回头,眼看着天黑了,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从街上转回来,也没等到人来,想回原来的屋子休息,却被告知,柳茵茵不让他们进。 这才闹起来。 “你说不认就不认?”柳茵茵轻笑,“所有人能看到了,你们母子,为了别人,抛弃我,无情无意,为了钱,好处,二话不说签字,现在好处没来,又想回来反悔。” 柳茵茵直视冷仲文:“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冷仲文,你也是读书人,应知律法,若是不认,那我们可一同去官府,让大人细细断一断,看到底是谁理亏。” 柳茵茵字字清晰,落定有声,和原来懦弱好欺的样子,判若两人。 人群外的顾蓉蓉,嘴角浮现笑意。 第三百三十七章 囤粮 顾蓉蓉本想给柳茵茵助阵,但柳茵茵看透冷李氏母子的人嘴脸,毅然决定和他们决裂,再无半点可能。 她退出人群,看到闻讯赶来的范忠。 “世子妃。” “范差官,给他们母子一点教训,”顾蓉蓉冷然道,“他们若是再敢闹,直接关两天。” “好,”范忠一口答应,也早看这对母子不顺眼。 干什么玩意儿,拿媳妇当油水榨机,不停地榨,榨完了就换人。 哪有这么无耻的人。 范忠一进来,冷李氏就赶紧过来告状。 “大人,您来得正好,快看看柳氏,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媳妇?您要给我作主啊!” 范忠点头:“确实,天底下哪有这种的儿媳妇?” “听到没有,柳氏,连大人都说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让我们进去,这一天,累死我了。” 冷李氏说罢,就想往屋里走,范忠拦下她道:“这种儿媳妇,实在傻得透顶,这要是我的女儿,我定然会把她带回家去,哪怕再嫁不出,也好过在你们母子手中,被搓磨,被压榨,直到最后都要被你们欺负。” 冷李氏一怔,冷仲文道:“范差官,您……” 范忠摆手:“你别说话,我也不想和你说,亏你还是什么读书人,狗肚子都比你肚子里的礼仪廉耻多。” “你们不是嫌没地方住吗?行,跟我走。”范忠道,“我给你们找地方。” 虽然他说得难听,但好歹有地方住了。 冷李氏撇撇嘴:“大人,我们的东西……” 之前冷李氏以为马上就能得到新的,把旧物都扔了。 现在,也没得用。 “用不着,来吧。” 冷李氏母子瞪柳茵茵一眼,赶紧跟上。 众人也好奇,随即就见范忠对院外的差官们说:“把他们关到柴房去,我已经和小二说过了,柴房给我们用。” “是!” 冷李氏一听,魂儿都惊了,拔腿想跑,但根本跑不了,直接被拧着胳膊捆上。 “柳氏,柳氏!你说句话呀!” “柳氏,”冷仲文也大声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还不帮我说句话?” 柳茵茵福福身:“大人,我与他们,再无瓜葛。” 冷李氏破口大骂,范忠命人直接把他们嘴堵上,扔去柴房。 “行,都散了,回去休息。” 柳茵茵紧绷的身体一松,上前来道谢。 范忠左右看看,已经不见顾蓉蓉。 “别谢我,是世子妃吩咐的,柳氏,”范忠道,“世子妃抬举你,你可要珍惜。” “是,多谢大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客栈,回他们的住处。 正往回走,路过一个小吃摊,正是早上那个婆婆。 “老人家,要收摊了吗?”顾蓉蓉问。 “是呀,”老婆婆一边收拾桌椅,一边回答,“收摊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现在与上次见她时的装扮不同,她并没认出来。 “那明天还出吗?” “不出了,”老婆婆回答,手上动作一顿,“你要实在想吃,我现在再给你们做两碗。” 顾蓉蓉眉心微蹙:“为何不出了?” 难道,那个姓孙的女人,后来又威胁老婆婆了? “听说,要闹粮荒了,”老婆婆又放下凳子,支上小桌,“我手里的钱不多,能存的粮也不多,只好暂时先不出摊,保证家里老头子和小孙孙不饿肚子。” 白胖胖的馄饨在热汤里翻滚,弥漫着老婆婆的愁容。 顾蓉蓉问道:“粮荒?您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到处都在说,今天街上许多人都在传,”老婆婆说,“好几家米粮店都已经关门了。” “为何关门?”冷星赫问,“想囤粮等着涨价?” 老婆婆抿唇不语,这种话她不敢说。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这事儿有古怪。” “好端端的,也没听说哪里受灾,怎么会突然有粮荒?除非是有心之人故意而为。” 顾蓉蓉轻叩桌沿:“会不会是刘家?” 刘家,孙小姐嫁的那家,做的就是粮食生意。 “刘家的影响力的确不小,”冷星赫坦言,“以往也做过善事,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有心的,按说,不应该。” “人心可不好说,利益之心上来了,可不管什么应该不应该。” 冷星赫点头:“不错,你说得对。” “即便此事与刘家无关,那以刘家在城中的影响力,也会有所行动,先看他们如何做事。” 顾蓉蓉心里浮现一个计划:“如果刘家能做一个正确引导,那还好,如果不能……” 顾蓉蓉无声冷笑,那就拿刘家先开刀。 她空间里收来的那些发霉的粮食,还没去处,正好派上用场。 “如何?”冷星赫问,见顾蓉蓉眸光闪动,他就知道,顾蓉蓉一定是有什么鬼点子。 “先保密,”顾蓉蓉眉眼微弯,“总之,刘家要是不存好心,无论谁想借粮荒,推波助澜,想做坏事,计划一定会落空。” 馄饨端上来,顾蓉蓉道:“老婆婆,你做的很好吃,不卖的话太可惜了。你且放心出摊,我向你保证,不会有粮荒的。” 老婆婆犹豫着没说话,顾蓉蓉也不强求她相信,反正,会看到的。 暖暖吃过一碗,顾蓉蓉回去休息。 冷星赫表示还想睡榻,被顾蓉蓉拒绝。 不是她矫情,是今天晚上有很多事情要做。 先把小毛团放入空间试试。 小家伙一进来,满目新奇,东看西看。 母鸡走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怎么这么点儿?” “妈呀,你别让它靠近我,我好怕一脚踩死它。” 顾蓉蓉哼道:“你可别小看它,它虽小,但十分厉害,我奉劝你别惹它。” 顾蓉蓉拍拍小毛团的头:“这里的东西都不可以随意碰,小动物也不能随意伤害,它们都是朋友。” 小毛团眼睛眨巴地看着她。 “它能听懂人话吗?” “废话,这是灵宠,当然能,你一只普通鸡都可以。” “那能一样吗?”母鸡不满,“我是魂穿,魂穿!不是纯鸡。” “既然如此,那就帮我个忙。” 母鸡瞬间来劲:“说,什么忙?” 第三百三十八章 射杀 母鸡现在身高有限,这个活儿还真不好干。 顾蓉蓉让他帮忙数数,数数刚收进来的粮食有多少袋。 它上窜下跳,飞来飞去,可是忙活坏了。 “白米一千七百袋,谷子……还没数清。” 母鸡感觉自己的脖子和翅膀都要断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 顾蓉蓉一边记数,一边回答:“回头给她来一招偷梁换柱。” “谁?谁惹你了,真是胆子大,又倒霉。” 顾蓉蓉轻笑:“你形容得很准确。” “这两天空间会很忙,你替我看好了。” 其实母鸡能帮她看什么,以前没人看,照样好好的。 无非就是给他找个活干罢了,总觉得这家伙太可怜,而且……在空间还能看到她在外面干什么。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顾蓉蓉忙着做完记录,也累得很,直接睡在空间。 她是睡了,梁翊川一夜未眠。 冷星赫把顾蓉蓉从乐坊带走,梁翊川虽表面没露,但心里十分焦躁。 今日本来没有打算到苏杳杳这边来,但替身回去告诉他,苏杳杳不高兴了。 他就必须来哄一哄,没成想,竟然还有人敢趴后窗。 尤其替身还说过,白天的时候,来过两个人,对苏杳杳很是不同,而且对他这个护城使也没半点畏惧。 特别的人,总是让他不安。 下令搜查,却无半点痕迹。 这就更让他不安。 只着苏杳杳高兴了,再若无意地打听那两人的情况,仍旧是一无所知。 看来,苏杳杳是不知道,不是故意赌气隐瞒。 一直到半夜,苏杳杳睡着,梁翊川才离开乐坊。 他在城中有府宅,时间太晚,便没有出城,回府里去睡。 他让苏杳杳回过府,却从未在乐坊睡过。 坐在马车里,微微合着眼,想今天发生的事,想着后窗外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那人的身手一定不错,否则也不能躲开他那一击。 那种身手的人,不会是个小毛贼,可为什么要来趴后窗? 是为了苏杳杳,慕美色而来,还是……为了他? 正想着,马车突然慢下来。 “发生何事?” “回大人,前面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刚才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 梁翊川正烦躁,眼睛也不睁:“射杀。” “是!” 城中虽无宵禁,但现在都已经半夜,能在街上跑的,还鬼鬼祟祟,会是什么好人? 何况,无论好坏,梁翊川都握着他们的命。 他很享受这一点。 箭出,对准其中一个人。 一声厉响,射破空气,直射向往前奔跑的人。 那人扑通一声倒地,连声都没出,直接被射死。 另一个一见,吓得腿都软了,跌倒爬不起,把那具尸首扯到自己身前:“别,别杀我!” 求饶怕死的见过不少,但这种还是头一回。 马车已经驶到近前,梁翊川挑帘看,见死的是个老太婆,箭中胸口,从后背入,大片血渗湿衣服。 一个年轻男人,正扯着她的尸首,连声求饶。 有意思。 梁翊川冷声问:“你们是何人?为何在街上乱跑?” “我……我们是……” “是什么?快说!”驾车的军士喝斥,“说实话!这是我们护城使大人,敢有一字虚言,要你的命!” “大人,罪民不敢,罪民不敢。” “罪民?”梁翊川眉梢微挑,“你有什么罪?” “回大人,罪民是京城长宁王府流放队伍中的,因被差官虐待,不堪其苦,这才和母亲一起跑出来,没想到冲撞了大人,请大人饶命啊!” 冷仲文吓得抖成一团。 梁翊川手里把玩着匕首,一听到他说“长宁王府”四个字,动作就一顿,眼神立即幽冷沉凉。 他想起那个英姿飒爽,如同阳光一般的少年。 那么明媚耀眼的人,却似在他头顶上罩下一团乌云,永远挥之不去。 明明他那么刻苦,那么努力,却因为出身,不及那人的千分之一。 凭什么? 当得知长宁王府被流放的时候,他心里分外痛快,连喝了三天大酒。 谁能想得到,曾经显赫一时的长宁王府,竟然也有今日!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冷星赫落魄,狼狈,被人踩成烂泥的样子。 “你说,你是长宁王府队伍里的?” “回大人,正是。” “你们的押送差官,叫什么名字?” “原来是顾文楼,顾大人,后来顾大人受伤又中毒,现在主事的是范差官。” 梁翊川早听说过,这次押送的是太子身边的红人,顾尚书家的长子,顾文楼。 这么说来,这个人倒是没说谎。 “我问你,冷星赫可在队伍中?” “回大人,世子不在。”冷仲文确实不知。 冷星赫根本没有以真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过,因此,他们也不知道,其实冷星赫一直在。 梁翊川诧异:“不在?为何?他死了?” “不,不是,是……从一开始,抄家的时候,就听说他出城去寻找王爷的消息,后来大概是听说王府被抄了,所以就没有回来,一直没见到人。” 梁翊川在得知长宁王府出事之后,也曾派出过人去查消息,但距离远,他所知的实在有限。 算着日子,应该还不到余州。 可怎么,就进城了? 而且,如果真是流放队伍进城,护城军也该禀报他才是。 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 梁翊川感觉不太对劲儿。 他生性多疑多思,甚至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冷星赫给他下得套。 盯着冷仲文,半晌没言语。 他的气场强大,毕竟是手上沾过血的,又掌兵权,岂是冷仲文这种胆小如鼠的人能够承受的。 冷仲文浑身发抖,一个劲儿的地哆嗦,嘴唇都在颤,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像是装的。 如果下套,也该找个好点的人才是。 梁翊川当即决定,这人不能死,但也不能带他进府。 思来想去,梁翊川吩咐:“来人,把他捆到马车后,回乐坊。” “是!” 冷仲文暂时保住一条命,但也不知能活多久。 军士上前,扯起他捆住,他看着母亲的尸首软软倒下去,身上沾着母亲的血,他又吓得浑身发软。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赌一把 顾蓉蓉一早醒来,神还没回过来,就听到母鸡正放声歌唱。 “不都是公鸡才打鸣吗?你怎么母鸡也打?” “我外表是母鸡,骨子里还是热血男儿。”母鸡回答。 顾蓉蓉有起床气,正想怼它两句,外面有动静。 她退出空间,霍长鹤已经起身出去,她推开半扇窗。 正听到冷慢慢正向冷星赫汇报情况。 “世子~出事了~” “出什么事?” “冷仲文~和他母亲……” “死了?”冷星赫诧异,就是关关柴房,不至于吧? “不是~”冷慢慢摇头,“他们俩~跑了~” “跑了?”冷星赫脸色微沉,“范忠派人找了吗?” “找了,但是没有找到~”冷慢慢低声说,“弟兄们找到了。” 冷星赫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顾蓉蓉声音从窗口扬来:“好好说,他跑哪去了?” 冷星赫回头,见她醒了,对冷慢慢道:“到廊下说吧。” 冷慢慢垂眸上前:“回世子妃,冷李氏~不见踪影,冷仲文他~遇见梁翊川~被带去~乐坊了。” 顾蓉蓉惊愕:“哪儿?乐坊?盼盼在的乐坊?” “正是。” 顾蓉蓉神色一凛:“糟了!” 梁翊川把冷仲文带回乐坊,没去找苏杳杳,直接把冷仲文关到一间空屋子里。 冷仲文浑身发抖,梁翊川的手下把母亲的尸首拉走了,弄去哪了?他也不知道。 他现在万分后悔,原本以为能逃出升天,他始终觉得,分分姑娘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不会就这么不管他了。 也许是家里有事,又或者是她的继母作什么妖。 总之,不会不管他。 他都为她和离了。 母亲一鼓动,他自己也意动,于是,就趁着夜黑,跑了出来。 哪想到,没跑多远,母亲就死在箭下。 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死在他面前,连声都没吭。 人命……太脆弱了。 梁翊川看着他,冷仲文心思微动,他虽怕,但也隐约感觉到什么。 梁翊川问他关于流放,关于世子,也许……是想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消息。 这些消息,就是他的保命符。 如果,他都说尽了,才是死期。 冷仲文这一辈子最聪明的时刻,都用在今夜。 一到屋子里,他就双腿一软,直接晕死过去。 他母亲死了,只剩下他一个,梁翊川就不会轻易再杀他。 他要赌一把。 “大人,他晕了。” “大概是惊吓过度,方才他那样,属下从未见过这种人,用生母的尸首挡箭,真行。” 梁翊川冷笑一声:“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有意思,看着他,别让他死了,明日一早,本官有事问他。” “是。” 冷仲文听着脚步声远去,门关上,他知道,赌对了。 他得好好想想,要怎么才能利用这一次,用这个人,反败为胜。 梁翊川回府,立即叫来几个手下,连夜吩咐下去,让他们去查流放队伍的消息。 又叫来守城军,为何没有半点消息。 守城军也很冤枉,表示从未见过什么流放的队伍,否则也不会不敢不报。 忙活一夜,梁翊川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到。 一早正想去乐坊,门外有人来报,说是有人送了早膳来。 梁翊川打开食盒一瞧,眼中闪过几分意味不明,正好也确实有点饿,就拿出来坐下慢慢吃了。 早膳很对他的胃口,忙活一夜,吃到胃里很是妥帖。 吃到最后,看到碗下的那四个字。 百年好合。 他轻笑一声,把碗放下,手指随意一松,碗跌入食盒里,边缘磕到,差点磕破。 思虑一下,走回桌前,提笔写了几行字,折起来放下食盒最底层。 “把食盒交还等着的人。” “是。” 低头看到腰侧的香囊,扯来下放鼻尖闻了闻,味道有些淡了。 香囊做得精致,针脚细密,底部绣着他的名字。 把香囊放回,他没叫马车,独自骑马,去乐坊。 刚到半路,不知从哪冲出来个老头子,破衣旧衫,手里拿带着柄破扇子。 明明是老头子先撞上来,害得他差点惊马,那老头子却不依不饶,非说是他的马差点撞到人。 “你还敢坐在上头?撞了人还坐在马上,这是谁教你的规矩?孔孟之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老头子义正言辞,眼珠子放光,手揪着他的马缰绳,说什么也不松。 要不是在街上,人来人往,不好动手,梁翊川早一脚踢死这老东西。 翻身下马,梁翊川忍着怒意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老头儿哼笑:“那你可知我是谁?” 梁翊川打量他,破衣旧衫,头上的布巾都磨了边有毛儿,脚上穿的是布鞋,腰侧一无牌二无佩。 能有什么身份? “你是何人?” 老头子打开扇子:“我?说出来,吓死你。” 宋晚枫和席述在不远处的胡同口,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 本来冷知棠要来,但她太娇柔,没有女扮男装过,不如宋晚枫飒爽。 席述说,不如请宋晚枫一同来。 两人看着老宰辅在前面拦住梁翊川,心也颤,怕真有个好歹。 但老人家不惧,戏瘾足得很。 他的任务,就是拖住梁翊川,给顾蓉蓉争取时间。 此时,乐坊。 顾蓉蓉和冷星赫今日换了打扮,不是原来的兄弟俩装束。 乔装成胭脂楼的小厮,给姑娘们过来送新品胭脂。 这是暗卫一早才送来的消息,余州的一家胭脂楼,时不时就来送胭脂,顾蓉蓉当即决定,就用这个身份。 虽是生面孔,但她嘴甜又会挑颜色,把姑娘们只得开心。 冷星赫趁着没人注意,迅速在四周找了找,看到一间屋子间有人看守,就猜到那里关着冷仲文。 冷仲文也没怎么睡,苦想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听到外面有动静。 他悄悄从门缝往外看,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浑浑噩噩,胆子都吓破了,脑子一团空白,哪有心思去看这是什么地方。 现在一瞧,这似乎不是青楼,但也一定不是什么正经场所。 他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也偶尔背着柳茵茵出去。 这地方也不算陌生。 正瞧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第三百四十章 杀机 盼盼听说胭脂楼来人了,而且是个新来的小厮,长得好,嘴还甜,还会配颜色。 立即和几个姐妹一同去,刚出门,遇见苏杳杳。 “苏姐姐,一起去呀!” 苏杳杳本不想去,但姑娘们都很热情,买胭脂,漂亮首饰,就是她们最高兴的事,苏杳杳不想扫她们的兴,欣然前往。 盼盼哪里想到,一条门缝隙里,有人瞧见了她。 她挽着身边的姐妹,谈笑风生。 冷仲文如遭雷劈。 不可置信地看着盼盼,盯着她,直到她走远,看不见。 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明明说,她是富家千金,还说对他一见钟情,说要嫁给他,还有丰厚的嫁妆和铺子。 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下贱的风尘女子? 冷仲文脑子如同浆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不断闪现。 冷姜安冷漠骄傲,却忽然叫他一同出门逛,不小心撞上来的女子,说她叫分分,还给他买了衣裳,问了住处。 找上门来,送衣服,还挑起他和柳茵茵的冲突,柳茵茵质问,他没想和离,更没想休妻。 但事情似乎一步步在走向不可调和的地步,分分千金说,要嫁他,不做妾,不做平妻。柳茵茵提出和离,顾蓉蓉现身说,得休夫。 顾蓉蓉…… 最后一锤定音的,是顾蓉蓉! 柳茵茵变了,是顾蓉蓉给她撑腰! 他被赶出院子,被姓范的关入柴房,都是顾蓉蓉授意的。 冷仲文突然之间,什么都想明白了。 冷仲文怒火中烧,他现在什么都没了,母亲死了,他被柳茵茵休了,身无分文。 不,不……那个男人,那个护城使,就是他的转机! 他一定要先把那个贱女人抛出去,告诉护城使,那个贱女人和长宁王府的人是一伙的,一定知道些什么,护城使一定会抓住她,狠狠虐打! 想到这里,他抬手就要拍门,叫外面的侍卫。 前面,顾蓉蓉拿一点胭脂对盼盼说:“姑娘,你的皮肤白,用这个桃红,最是显嫩。” 盼盼笑出两个小酒窝,拿着小镜子:“真的吗?” “他说得真对呀,哎呀,这颜色平时我都不敢用,没想到,这么好看呢。” 顾蓉蓉又递份口脂给她:“你再试试这个。” 盼盼接过口脂盒子,正要试,感觉小厮手指在她掌心抓了一下。 这不可能是无意碰到。 盼盼心头一抖,虽说她是乐姬,有时也会遇见混蛋客人,但她还没遇见过这种,暗地里,悄悄摸她。 她脸一下子红了,眼中含了怒意,盯着顾蓉蓉。 顾蓉蓉却神色如常,笑眯眯问道:“姑娘试试?” 她边说边拿出一支小软刷,这是从空间唇釉套装里取出来的。 “这口脂得用这种小刷子试,你去那边桌子上,细细抹。” 盼盼盯着她,但见她眼神清澈,不像是那种好色无赖之徒。 一时没有说话。 苏杳杳道:“走,我陪你去。” 盼盼闷声捏着口脂,走到一边去试。 恰在此时,门外马蹄声响。 梁翊川到了。 顾蓉蓉迅速掠向四周,不见冷星赫。 但愿,冷星赫已经找到冷仲文。 冷仲文手刚要触碰到门,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用力往后一拖,把他拖离开门口。 冷仲文想叫,却根本叫不出,捂住他嘴的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任凭他如何撕扯,都纹丝不动。 “别动,”冷星赫低声说。 这声音熟悉,冷仲文真就不动了,睁大眼睛。 冷星赫刀尖抵到他咽喉,转到他身前。 冷仲文看着他一身小厮打扮,陌生的脸,但又生出一种熟悉感。 “你……” “你想干什么?出去找梁翊川,然后告诉他,那个姑娘与长宁王府认识,让梁翊川把那姑娘抓起来,出你的气,对吗?” 冷仲文诧异,他的想法,面前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奇怪吗?冷仲文,你母亲呢?” 冷仲文的思路还在跟着他走,下意识道:“死了,被他们给射杀了。” 冷星赫心头微松:“很好。” 冷仲文一愣,很好?他母亲死了,怎么会是很好? “你到底是谁?” “梁翊川问了你什么,你都说了什么?” 冷仲文不想说,但明显感觉到,喉咙上的尖刀又往肉里刺了一点。 甚至能够感觉到,有血缓缓渗出来。 “我没说什么,说的都是实话,他问我,是什么人,我说是流放队伍里的,他问我是哪家流放的,我也如实说了。” “还有呢?” “他还问我,队伍中有没有世子,我说,没有。” “他不信,问我为什么没有,我说我也不知,只听说世子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知去向,大概是逃走了。不过,我感觉他并不相信。” 梁翊川当然不会相信,他太了解冷星赫,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舍下一族的人,自己逃命,做个逃兵? 绝无可能。 “都说完了吗?” 片刻,冷星赫问。 冷仲文大气也不敢喘:“完了,真的,我就说了这么多。” “冷仲文,你母亲死了,你想她吗?” “什么?” 冷仲文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意识到有些不对,感觉喉咙上点尖硬,带着冰凉的寒意,锋利地穿过他的喉咙。 凉硬的触感,被热血包裹,在他的血肉里横冲直撞。 “你……” 他想问,你是谁,可他再也说不出。 冷星赫扯过床幔裹住伤口,拔出匕首,鲜血涌出,迅速染透幔布。 热量一点点消退,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冷仲文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个杀他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我是冷星赫。” 原来! 世子当真是一直在队伍中。 往事历历在目,又层层消退。 顾蓉蓉看着梁翊川走到苏杳杳身侧,笑着问:“吃早膳了吗?” 苏杳杳点头:“用了些,你呢?” 梁翊川笑道:“昨天晚上刚答应我的,要好好用膳,一会儿没事了,我陪你用一些。” “在做什么?”他问。 “口脂不错,我让姐妹帮我试试,”苏杳杳似无意地,把盼盼挡在身侧。 梁翊川对盼盼也没兴趣。 “那你慢慢挑,我一会儿过来找你。”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决定 顾蓉蓉眼角余光一直关注梁翊川,见他和苏杳杳说了几句,而后就上楼去,悬着的心也没有放下。 不知冷星赫怎么样了,找到冷仲文没有。 心头正急,身侧有人道:“姑娘们挑好了吗?” 顾蓉蓉回头,冷星赫冲她笑笑。 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与此同时,梁翊川推开关着冷仲文房间的门。 淡淡的血腥气扑来,他立即意识到不对。 大步进入房间一看,冷仲文脖子上缠着床幔,血已经把幔布渗透。 人早死透了。 “大人,这……”手下脸色一变,跪下请罪,“属下失职!” 梁翊川一脚踢翻他。 门外路过的姑娘,好奇看一眼,忍不住尖叫一声:“啊!” 这一声,惊动了下面的姑娘们,面面相觑之后,见有人脸色苍白站在二楼颤抖。 苏杳杳为首,不少人也都跟上去。 虽害怕,但好奇心更胜,大家一起,才不怕。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冷仲文,还是都吓得不轻。 盼盼瞪大眼睛,紧紧抿着唇,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那是! 那个男人! 她不自觉用力握紧口脂,把掌心都硌痛,才勉强回神。 低头看口脂,脑海中突然闪现那个送给她口脂,在她掌心轻抓一下的小哥。 原来,那一下不是轻佻,不是调戏,是提醒。 小哥是提醒她,那个男人在这里,被梁城使抓住了。 如果她凑近,被这个男人认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她不敢想象。 现在,这个男人死了。 盼盼后知后觉,她刚刚在刀尖生死边儿上走了一趟。 幸好。 梁翊川心头恼怒,看到身后的女子们更加不悦,想训斥几句,看到苏杳杳,勉强压住火气,给苏杳杳递一个眼神。 苏杳杳微微点头,招呼着姑娘们离开,把身体发软的,走不了的,扶着离开。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趁机离开。 顾蓉蓉真有点后怕,当时找盼盼,是一时起意,本就是想找个女子演戏,她出钱,戏完也就散。 不料,这么简单的事,也出了岔子。 幸好,冷仲文死了,没有连累到盼盼,否则,她一定自责死。 冷星赫知她心中所想,低声安慰:“放心,没事了。” “冷仲文说了什么?”顾蓉蓉的危险感仍旧存在。 “说了我们队伍进城的事,”冷星赫说,“人死了,梁翊川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又得知队伍入城,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会严加搜查。” 顾蓉蓉迅速盘算:“不行,我们不能冒险,更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冒险,梁翊川心胸狭窄,阴毒冷酷,发疯之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但梁翊川军中粮食有鬼,说不定与长宁王府被害一事也有关,我们也不能轻易放弃。” 顾蓉蓉轻吐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先让大家出城,我们留下。” 目前来看,最稳妥的,就是兵分两路。 事不宜迟,梁翊川的速度还没有那么快,城门也未关,让大家出城,还来得及。 顾蓉蓉和冷星赫边走边商量。 “让速速带着队伍出城,负责安全事宜,让慢慢留下,暗中配合我们。” “妙妙跟在母亲身边,出城之后,速速知道带他们去哪,附近有一处安全所在。” 顾蓉蓉微讶:“是哪里?” “本来想到时候再和你说的,”冷星赫拉住她的手,“过余州,有一座小村庄,那里安全,我想着到时候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事发突然,只好先让他们过去。” “小村庄?有你的人吗?”顾蓉蓉问。 “不是有我的人,是整个村庄,都是。” 顾蓉蓉惊讶地看着他:“整个?” “嗯,你还记得当初凤凰岭的那些人吧?类似他们这样的人,总得找个地方安置。” 顾蓉蓉瞬间懂了。 再细的她没问,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反正能保证大家的安全就好。 事不定迟,他们立即回队伍住处,顾蓉蓉去找范忠和老宰辅,冷星赫去找冷慢慢和冷速速。 老宰辅和席述、宋晚枫刚回来,正兴致勃勃。 见顾蓉蓉回来,赶紧过来问:“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做的?” “的确有,”顾蓉蓉严肃说,“即刻带着大家出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老宰辅一愣:“怎么?出什么事了?姓梁的要使坏?” “还不好说,预防吧,他对王府心存恶意,又从冷仲文那里得到些消息,现在冷仲文一死,他肯定觉得,这是我们对他的挑衅。” 三言两语,老宰辅就明白了。 “那你……” “我还有其它的事,您放心,大家走了,大家安全,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顾蓉蓉语气郑重,直接把老宰辅的话堵回去,“老人家,您肩上担子重,我就全仰仗您了。” 老宰辅抿抿嘴唇:“你自己怎么行?如何让人放心?” “不是我自己,我也有帮手的,我最担心的就是大家,王妃那边您要帮我多劝解,范忠那头您要帮着多管理。” 老宰辅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确任务艰巨。 “行。” 话已至此,不需要再多说。 老宰辅一拍胸脯:“我答应你,我在,队伍安。” “好,有劳!在此多谢了!”顾蓉蓉神色严肃,还行个礼。 老宰辅比她还严肃,双手扶起。 席述:“……” 这老爷子,一辈子在朝堂浮沉,最后屡屡被顾蓉蓉牵着走。 也不想想,顾蓉蓉既然敢把队伍放出去,就一定是安排妥当,否则,他一个老头儿,能干什么? 宰辅的确名满天下,权势滔天,但这是在乡野,不是在京城。 面对的是梁翊川和他的护城军。 梁翊川心生恶念,嘴一歪,说一句不认识,不知道,他又能如何? 但席述没敢说,只能跟着老宰辅一起保证。 把老宰辅拿下,顾蓉蓉去见范忠。 范忠就更好说了,一律听顾蓉蓉的,听完吩咐,立即开始准备,让大家动身启程,分成几路出城。 一切都说好,顾蓉蓉到无人处,进空间把一些香料拿出来,放了一马车,然后,去找柳茵茵。 第三百四十二章 撤离 顾蓉蓉把从苏杳杳那里得来的香粉,以及一些香水小样,交给柳茵茵。 “这个香不错,你看能否做一些出来,这一马车的香料,都归你用。你们跟着范差官走,到地方之后,别的你不用管,好好研究这些香,希望等见面之时,能有所成就。” “世子妃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不辜负您的期望。” 柳茵茵如获新生,整个人都有光彩。 正说着,冷知棠来找顾蓉蓉,拉着她去见王妃,一脸不舍。 冷速速刚得到让大家准备动身的消息,他还纳闷,明明说的要等两日,怎么突然就要走?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院子里只有他一人,他寻思着去打听打听,反正他也没有多少东西可收拾。 想着又有点不安,这些日子他给世子去过两封信,但鹰隼都没有带回消息来。 难道,世子遇见什么麻烦了? 转念一想,这里是梁翊川的地盘,梁翊川和世子之间的过节,他是知道的。 难道,急匆匆离开,是与梁翊川那个狗东西有关? 不行,他得再给世子去封信。 打定主意,赶紧进屋写了一封,趁着没人,把鹰隼叫来,系上信放飞。 苍天保佑,世子一定要平安。 正忧心忡忡,院门口人影一晃,一人走进来。 他细一看,原来是那个暖羊羊。 别人都当暖羊羊是病公子,但他知道,这家伙可不是什么病公子,而是一只大鸟妖。 冷速速心头一紧,面上镇定:“是你?你有何事?” 冷星赫看他紧绷的脸,满身的戒备,好笑又好气。 冷星赫没说话,打一声呼哨,那只刚刚飞走的鹰隼,又飞了回来,他抬起手臂,鹰隼稳稳落下。 冷星赫以为,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毕竟,鹰隼认主,面对冷速速的时候,鹰隼也是有傲气的,高昂头,挺胸脯。 但面对冷星赫,鹰隼却是垂着头的。 可冷星赫哪知道,冷速速对他是鸟妖的事,早就根深蒂固,一看他竟然把鹰隼也收服,根本不会想他是主子,而是以为,他是凭妖力。 冷速速“唰”一下把软剑抽出来,他在队伍中算是半潜伏,没人知道他有绝佳的身手,兵器是腰间软剑。 “你这个鸟妖!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收服鹰隼容易,想让我臣服于你,休想!” 冷星赫:“……” “快放开我家主子的鹰隼,你们都是禽类,你别伤害同类。” 冷星赫恨不能一拳头锤死他——去你的同类! 看冷速速严肃的模样,冷星赫又忍不住想笑。 “行了,冷速速,差不多得了,我不是鸟妖,你脑子怎么回事,为何认定我是鸟妖?” 冷星赫无奈:“我是你主子。” 他易容虽在,但声音恢复,语气神态也是冷星赫的样子。 冷速速一怔,眼睛有些泛红:“你!你竟然还敢模仿我家世子!” 冷星赫:“……” 冷慢慢从外面进来:“速速~你~” 冷速速怒道:“还有你,你个鸟妖的手下小妖,你还敢装我最好的兄弟骗我,慢慢说话是慢,但不是妖!你跟着这大鸟妖,你就是他手下的小妖,我知道。” 冷慢慢说话慢,冷速速连珠炮一样,他根本插不上嘴。 冷慢慢气得跺脚。 “我是慢慢~” “我不信!” 冷星赫正无语,一道影子从外面进来,举手给冷速速两巴掌。 “叫你笨,叫你笨,脑子有什么用?挖出来得了!” 冷妙妙气呼呼:“多长时间了,认不出主子就罢了,还把主子认成妖精,以为世子妃也是妖精,你可真行!” 冷速速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掠,冷星赫正担心,他会不会还不相信的时候,冷速速扁一下嘴巴。 竟然哭了。 他哭了。 对面的三个人,傻了。 “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这一路上,提心吊胆,担心王妃被害,担心被发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们……啊……” 冷慢慢和冷妙妙对视一眼,有点心虚。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吧? 谁让他自己没看出来的?不但没有看出来,还歪得离谱。 冷星赫重重吐口气,时间紧迫,他上前,拍拍冷速速的肩膀。 “好了,不哭了。现在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能干吗?” 冷速速抽抽一下,抹抹泪:“能。” “那就好,速速,你听着,这次我是把大家的性命安危,都交给你了。” 冷速速刚才的委屈荡然无存,荣耀感,责任感,瞬间达到顶峰。 “世子请吩咐!” 冷慢慢抿抿唇,嘴上说不出,心里暗想:又被主子忽悠了。 …… 即刻开始,直到一午膳过后,队伍的马车,从城中几门分别而出,全部撤走。 队伍明面上是范忠带队,暗中是老宰辅协助,冷速速带路。 冷速速把鹰隼也带走了,等安全抵达小村庄,再来报信。 冷星赫和顾蓉蓉,还有冷慢慢,他们三人留下来。 最后一辆马车出城时,梁翊川也得到一个消息。 “大人,昨日,有人在城中卖一种东西,那东西很特别,是原来不曾见过的。” “什么东西?” 手下奉上一个小壶:“这是属下找到的一点。” 壶里剩下的半杯奶茶倒出,虽然凉了,但梁翊川仍旧能闻到奇特的香气。 他立即想起,昨天姚家来了一封信。 当时他随意扫了一眼,信是他表姐写的,无非就是什么家中失盗,城中有人对她不敬,夫君如何不好之类的。 这些小杂事,他懒得理会。 要不是因为姚家还有点用,他根本不会理会这门什么亲戚。 他转身去书房,把那封信找出来,打开看。 信中提到,姚家茶楼被人坑了,茶叶丢失,之前还被一些卖什么奶茶的抢了不少生意。 奶茶? 梁翊川看看手中小壶。 莫非? 他心头闪过好几个念头:“来人,去查卖这些东西的人,另外,城门严加防守,除主城门之外,其余都关闭。” “还有,”梁翊川一顿,“去一趟姚家。” 第三百四十三章 粮库 把大家都送走,顾蓉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冷星赫让冷慢慢在附近,做为隐形牌,关键时刻再出。 安排好一切,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几队护城军往城门方向走,嚷着除主城门之外,其它都关闭。 顾蓉蓉暗自冷笑,梁翊川动作够迅速,但冷星赫胜在了解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果然不假。 两人不慌不忙在街上慢走,看着护城军神情严肃地搜来搜去,暗自好笑。 路过几家粮店,发现要么闭店,要么排起长队。 顾蓉蓉觉得,果然如卖馄饨的老婆婆所说,粮荒的消息果然来了。 这一路走来,从京城到余州,顾蓉蓉都没听说哪的粮食减产,也没见哪里闹灾。 所以,这所谓粮荒,八成就是某些人故意散播出来的,想制造恐慌,趁机提高粮价。 顾蓉蓉一边寻思,一边拉住冷星赫,看着那些神色焦灼排队买粮食的人。 “你去找慢慢,让他找一个空铺子,门面大小无所谓,要有后院和仓库的。” 冷星赫见她神色郑重,也不多问:“好,我先送你回客栈。” “没事,不远了,我自己能回去,会小心的。” 冷星赫叮嘱她几句,迅速去找冷慢慢。 顾蓉蓉回客栈,到路口,有辆马车走过她身边,她无意中扫一眼,看到马车上的“刘”字。 刘? 顾蓉蓉记得,孙小姐嫁的就是刘家。 会是同一个刘吗? 顾驻足回头,见马车在不远处的一间铺子前停住,从车上下来一个婆子,回身去扶里面的一位夫人。 夫人约摸四十多岁,神色疲倦,有些憔悴,衣裳料子不错,但颜色有些老气暗沉。 顾蓉蓉扫一眼,那间铺子是药铺。 她下意识也走进去,店伙计过来问:“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顾蓉蓉给他一张方子,又给了点打赏。 店伙计眉开眼笑:“您这边等。” 顾蓉蓉似无意看看那边的夫人,问道:“那位夫人是谁?我看门口的马车好生气派。” “那位是刘夫人,余州数一数二的富户,家里开粮铺的。” 果然是那个刘家。 顾蓉蓉不再多问,抓药付钱,又去补品柜台附近。 正听到婆子低声道:“夫人,这支老参要几十两银子,孙氏若是懂事,就该感念您的一片慈爱之心。” 刘夫人冷哼:“谁需要她的感念?她就是个扫把星,才嫁过来多久,就连累我儿子!要不是看在她腹中胎儿是我儿子最后一点骨血的份儿上,我早就让她为我儿子陪葬!” 顾蓉蓉心说,这刘夫人也够狠的,还想让人陪葬,看来孙小姐算计来的婚姻,也没多幸福。 不过,她想起孙小姐那娇艳的气色,再对比刘夫人,总觉得不太对劲。 虽说死了丈夫也不会日日啼哭,但刘夫人如此忿恨,在家里肯定对她也不怎么样,就算顾念她的孩子,再忍也不会和颜悦色。 死了丈夫,又面对婆婆的嫌弃和臭脸,孙小姐怎么还会如此好气色? 顾蓉蓉思索间,刘夫人已经买了人参,转身出门坐车回府。 顾蓉蓉一路跟随,知道刘府的所在。 暗暗记下,又回客栈。 今日,老婆婆果然没再出摊。 路过那条胡同时,顾蓉蓉心思微动,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去那处宅子。 据暗卫调查的消息所说,这里是刘家买的,那天看到孙小姐从这里走,而且在赶出摊的老婆婆时,还提到“经常”“又”这样的字眼,可见,她平时经常到这处宅子来。 今日没有马车,孙小姐应该是没在。 顾蓉蓉翻墙而入,轻轻落在院中。 这处宅子并不大,但胜在幽雅安静。 院中布置不错,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 宅中留用的人不多,走了半天,顾蓉蓉也没瞧见几个,而且遇见的都是家丁小厮一类。 一直到后宅,静悄悄的,也没瞧见丫环婆子。 顾蓉蓉纳闷,孙小姐经常来的话,怎么这边不留人伺候?难不成每次都带着那个丫环过来,就一个人伺候? 瞧着可不像,孙小姐原来是庶出,不受重视,嫁到这边来成正室,如久穷乍富,应该可劝儿作才是,最起码的排场人手还是要有。 再者,现在又怀着孕,正是恃肚而骄的时候,连刘夫人那么不喜她都给她买参。 顾蓉蓉心中,疑虑丛生。 穿过后院,看到一处角门,门前有不少车印凌乱。 顾蓉蓉看角门,还上着锁。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没管门锁,正想甩飞抓翻过去,顾蓉蓉忽然想出一个点子来。 她把母鸡从空间里抓出来。 母鸡正在打瞌睡,空间空气好,又没事可干,眯着眼睛睡觉,睡舒服不过。 到外来,温度明显降低不少,母鸡打个激凌,醒了。 “怎么突然把我弄出来了?什么事?” “这是哪?” 顾蓉蓉指指院墙:“你帮我过去看看,那边有什么。” 母鸡没多想,拍拍翅膀飞上墙头,往那边看。 “有一排房子,像是库房。” “去看看,都有什么。” 母鸡拍着翅膀飞下去,顾蓉蓉耐心等着,片刻,母鸡又出现在墙头上。 “里面是粮食,真不少。” 顾蓉蓉眉开眼笑,甩飞抓抓住院内的树,翻过院墙。 “给我放风,我进去一下。” 母鸡在墙头,心跳飞快:“你快点。” 库房里粮袋堆积,比梁翊川的军中库房里的粮食还多。 顾蓉蓉也不客气,直接全部收走。 出门翻墙,把母鸡塞回空间,迅速出宅子。 回到客栈,冷星赫已经回来了,没看到她,正在着急。 “你去哪了?”冷星赫紧张地上下打量,“没事吧?” “没事,还有点意外收获,”顾蓉蓉问,“告诉慢慢了吗?” “说了,铺面已经找到了,有家原来做粮铺的店,正好符合你说的要求,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他们要转让,我已经交了定银。” 顾蓉蓉诧异:“原来就做粮铺?” 巧了,她想找间铺子,就是用来做粮铺的。 “是,和刘家的铺子还是竞争对手,只是没斗过刘家,不干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吉祥物 冷星赫把铺子的事打听清楚,原来的东家姓张,和刘家粮铺是竞争对手,但没竞争过,后来店里接二连三地出事,不是店伙计被人打一闷棍,就是粮食里有老鼠屎。 一来二去,闹心事越来越多,生意不佳,干脆低价抛了存粮,回老家去了,刚走没几天,铺子是交给手下掌柜的处理,往外倒租。 可巧了,被冷星赫租下。 顾蓉蓉一听,一切都正正好。 “打算用铺子做什么?”冷星赫问。 “粮铺,”顾蓉蓉干脆利索,“和刘家打擂台。” 冷星赫也没阻拦:“那我让暗卫打听一下,四处去买些粮来?” “放心,不用,我有办法,”顾蓉蓉说,“粮食的事,你不必操心,盯着梁翊川就好,咱们俩也分分工,刘家的事归我,梁翊川的事归你。” 冷星赫见她说得笃定,似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再想想孙小姐那样,确实无法和顾蓉蓉相比。 他相信顾蓉蓉,再者,即便最后有什么,他替顾蓉蓉摆平便是。 思及此,他也爽快答应:“好。” 这样一样,他们在暗,梁翊川在明,哪怕他把余州翻过来,也是白搭。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一直到晚上,梁翊川一无所获。 别说冷星赫,连个普通犯人都没有找到。 想起冷仲文在乐坊死的样子,分明就是被人灭口,会是谁? 除了冷星赫,还能有谁? 明知是冷星赫,他却无计可施,连人影都找不到,他就气得抓狂。 干脆,军营也不回,反正有替身在,出不了乱子。 他一头扎在城里,不把冷星赫找出来,誓不罢休。 顾蓉蓉和冷星赫没急着有动作,晚上找家小酒楼吃饭,看着护城军苍蝇似地乱飞,暗自好笑。 顾蓉蓉心情极好,一边吃,一边问:“之前暗卫得到的刘家消息,刘公子死了,他们的生意是谁说了算?” “原来就是刘员外拿大主意,刘公子大婚之后,就渐渐掌了权,他也的确有才干,不但没有出现失误,反而越做直好。” 顾蓉蓉若有所思:“那他去世之后,刘员外全力掌权了吗?” “应该是,这中间……”冷星赫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你的意思是,孙小姐在其中也有出力?” “我只是猜测,”顾蓉蓉想着,那处宅子里的粮食,孙小姐应该不会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那粮铺的生意,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染指? 这个女子,倒真有两下子。 “我让暗卫再查查,”冷星赫道。 顾蓉蓉想了想:“还是不用了,暗卫你留着用,梁翊川比刘家厉害得多,刘家的事我能应付。” 街上行人渐少,护城军这么折腾,谁也都能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没事都早早回家。 吃罢饭,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回住处。 冷星赫把鸽子笼挂在廊下:“这只信鸽给你用,咱们分头行动,若有什么急事,你用它与联系。” “好。” 进屋,冷星赫摸摸鼻子道:“今天晚上怕是不太平,万一梁翊川那个神经病再派人暗中搜查客栈,我陪你一起睡吧。” 顾蓉蓉:“……” 她还没表态,冷星赫低声道:“现在没有别,不必担心他们看到,蓉蓉,我们是夫妻,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请你也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保证不乱动,只是陪你,我在外面,中间隔着……半人的距离如何?” 直到躺下,顾蓉蓉也不知怎么就晕晕乎乎答应了他。 这男人长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似会说话,能蛊惑人心。 稍不留神,就被他迷惑。 顾蓉蓉暗暗恼自己,什么美男没见过,竟被他三言两语就说懵了。 真没出息。 闭上眼睛,忿忿进空间,感觉一阵暖意。 是从前所没有的。 正纳闷怎么回事,母鸡飞快向她奔来。 “蓉蓉!你的空间,又出现一块新区域!” 顾蓉蓉惊喜:“在哪?是什么?” 母鸡一抬翅膀:“前面,是个温泉。” 顾蓉蓉欢呼一声,跑到温泉边。 热气弥漫,水声潺潺,空气中除了暖,还有温泉水特有的味道。 “你做了什么?这块区域突然就出现了,我刚才都睡着,直接被吵醒。” 母鸡也挺兴奋,虽然他现在是鸡,泡不了。 “我也不知……”顾蓉蓉忽然想,不会是因为,她和冷星赫今天晚上同床共枕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脑子有点乱,正想解衣裳,低头看到母鸡,又想到这家伙表面是鸡,内核是人,抱起它放到小屋里,把门锁了。 母鸡不服:“你怎么这样?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看就是了!” 顾蓉蓉哼道:“说没用,关起来更保险。” “你!不讲道义,毫无情分!我要把这屋里的好东西吃光!” “随便。” 顾蓉蓉重回温泉边,脱衣进水。 这两天神经紧绷,泡一泡分外舒服。 一边泡,一边琢磨,这空间,或者说,她和冷星赫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往回想,她和冷星赫关系缓和,空间就稳定,她怀疑冷星赫,空间要么大雾,要么起阴霾,反正就是不断作妖。 她和冷星赫和好,空间恢复还升了个级。 今天,她和冷星赫在同张床上躺一躺,直接又给她一个惊喜。 如果这样就能升级的话,那冷星赫岂不成了她的空间吉祥物? 有点意思。 顾蓉蓉觉得,她找到了升级小窍门。 舒服泡完澡,摘了个果子吃,顾蓉蓉心满意足地睡在空间。 次日一早,被外面低低说话声吵醒。 冷星赫已经起床,顾蓉蓉伸手一摸,还是温温的。 可见刚起不久,再细听,院子里是他的声音。 推开半边窗,见冷星赫正与冷慢慢说话。 “怎么了?” 冷星赫回头看她。 初晨的阳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浅浅的金,朦胧的轻拥着她。 她乌发披散,尚未梳妆,素着的脸如桃花初绽,白中透粉。 眼睛微微眯着,还有点点迷离困意,刚打过哈欠,黑漆漆的眼珠包裹着一层水光,波光潋滟。 冷星赫的心突然停跳半拍。 第三百四十五章 起哄 顾蓉蓉见冷星赫不说话,以为发生什么重要事,残留的一点困意瞬间消退。 “怎么了?发生何事?” 冷星赫回神,上前道:“预料中事,今日街上所谓的粮荒消息流传地更广,本来余州的粮店就没几家,现在开着的更少,每家外面都排起长队。” 现在又不是灾年,谁家也不会囤好多粮食,都是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再买新的。 粮荒的消息来得突然而猛烈,很多人家的米都快断顿,心里更慌,早早就去排队。 哪知,有的粮店压根就不开门,排了半天队白排。 不安的气氛,已经在城里开始蔓延。 “刘家那边情况如何?” “刘家没开。”冷星赫沉下脸,“他家是城中最大的粮铺,他家没开,才会令人更加心慌。” “好啊,他们这是想着坐地起价,发这种财,也不怕天打雷劈。”顾蓉蓉冷笑,“既然不怕,那这次我就来当雷公电母。” 盘下的店铺,顾蓉蓉也没急着开门,把母鸡拿出来,让母鸡在前面铺子看着外面的情况,她到后面,把粮仓填满。 从刘家胡同那处院子里拿来的粮食,正好用上。 装满之后,把前面铺子的米缸什么的,也都装个三分之二。 母鸡小声问:“你打算干什么?和刘家打擂台?” “没错,等他家开门放粮,提高价钱,我就直接冲。” “这能行吗?” “当然行,简单粗暴最有效,”顾蓉蓉看着米缸里的米,“不装满,也是为了迷惑他们,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打探,见缸不满,会觉得我成不了气候。” “听着是不错,”母鸡往门外看看,“就是不知道这刘家打的什么主意,只为发财的话,这招也未免太损了,为这点财,把名声臭了,不是得不偿失吗?” 顾蓉蓉看它一眼:“你行啊,有格局。” “那当然,俺们东北人格局大着呢,我跟你说……” 它说着说着,不自觉带上东北味儿,看到顾蓉蓉似笑非笑的样子,赶紧刹住。 “我搞研究的时候,烤串是副业,东北是我的第二故乡。” “哦,原来如此,”顾蓉蓉也不揭穿。 这家伙,明显就是在吹牛,早晚有掉马的时候。 一连两天,城里梁翊川的护城军搜得紧,粮铺也照样没开门。 原来开着的有三家,现在只剩下一家,而且这一家,在上午开了一个时辰之后,也关门歇业,据说是卖完了。 顾蓉蓉坐在门里,母鸡陪着她,从门缝里往外看。 “你说这当官儿的怎么也不出来管管?” “世子说了,”顾蓉蓉把瓜子收起,“余州的刺史早就没了,原来的老刺史生病过世,他家的人在回乡的时候遭遇匪徒,也都被杀干净。” “梁翊川拖了一阵子才向上报,奏报又过一阵子才到朝堂,等发下通知,快一年过去了,朝廷的意思是,从原来的刺史衙门里提拔了一个代刺史。” “你想啊,经过近一年的时间,代刺史上任和不上任,有什么区别?根本斗不过梁翊川。” 母鸡小眼睛眨巴:“也就是说,现在这余州城,是梁翊川一人说了算?” “没错,”顾蓉蓉抿一口茶,“他不出面,不管这事,也就说明,他知道此事,我就说,刘家一个商人,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胆气,看来,梁翊川也掺和其中。” 母鸡忽然道:“街上乱了嘿。” 顾蓉蓉立即起身:“走,去看看。” 她把母鸡放空间,到街上打听情况。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刘家铺子开门了。 其它铺子都关门,他家此时开了门。 挤在人群里,见刘家粮铺的伙计正在拆门板,掌柜的站在台阶上。 “各位,各位稍安,请听我说。” 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掌柜的这才说:“大家都看到了,最近粮食紧张,城中粮铺都关了门,没有余粮可卖。我们刘家粮铺,本是有一批余粮,准备过年的时候卖。” “但现在城中情况严峻,东家不忍看大家挨饿,所以决定提前放出这批粮。” 众人一听,都很高兴,直呼刘家东家好人品。 顾蓉蓉捏着嗓子喊:“那粮价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刘家真是大好人呐。” “这个时候,一定不忍心涨价吧?刘家一定不会发这种财,对吧!” 掌柜的脸上笑容凝固一下,他接下来就是想诉诉苦,卖卖可怜,目的就是把粮价提上去。 但顾蓉蓉这么一说,把他说的话堵住了,他再说,就像是装的。 百姓们也跟着纷纷道:“是啊,真是大好人。” “可不是,这种财可不能发。” 掌柜的张张嘴:“各位……” “其实我们这批粮,也是在前不久,从一个路过的粮商手里买的,那粮商说他的进价就贵,再加上运费,价格就比平时更高一些。所以……” 顾蓉蓉直接打断:“啊?掌柜的什么意思?难不成也是要坐地起价吗?刘家如此大的家业,当此危难之际,不会做这种事吧?不会吧不会吧?” 掌柜的:“……” 本来想好的词儿,都被顾蓉蓉给打乱了。 顾蓉蓉暗暗偷笑,目光瞄向不远处路口停车的马车。 此时,帘子一动。 小丫环扶着孙小姐走下来。 她穿得素净,脸上妆容也很淡,也顾蓉蓉却看得出,是精心化的妆容。 这个女人,扬长避短真是一把好手。 她缓缓走上台阶,对着百姓们福福身,一个行礼,就把现场人的议论声压下去。 “各位,民妇刘孙氏,我夫君不幸亡故,我本该在家中,好好为夫守孝,养护腹中胎儿,现听说城中闹粮荒,得知大家都在挨饿。” “我想着,夫君若在,定不会置之不理,我身为他的妻,理应完成他的心愿,我夫,唯愿家家有粮,岁岁安康。” 她又福福身,众人已面现悲怆感激,有泪点低的,已经红了眼眶。 顾蓉蓉眸子微眯:这个女人,厉害呀!要说这刘家生意没她的参与,根本不可能。 顾蓉蓉目光无意中一掠,忽然看到右前方一人后脑上,有一处光斑。 那是! 第三百四十六章 拆台 顾蓉蓉不动声色,顺着那处光斑和阳光投射下来的方向,缓缓转头。 看到在斜对面的酒楼上,有个包间开着一扇窗子。 有人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刀,手指抵在刀柄上,钢刀露出一截,被阳光一反射,投下光斑。 那是什么人? 明显是盯着下面的百姓,好似如果有人闹事,就会下来镇压一样。 看模样眼神,还有周身的气息,可不像是一般的护院。 顾蓉蓉退到边缘,把母鸡从空间拿出来。 母鸡正舒服打盹,冷不盯出来,打个了哆嗦。 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说话,眼睛眨巴着看顾蓉蓉。 顾蓉蓉小声道:“看,那边的酒楼,看到没有,有人站在窗口。” 它喉咙时咕咕一声。 顾蓉蓉又说:“去,盯着他,看他一会儿去哪。” 母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是酒楼,我要是去了,岂不是要被炖了?还回得来吗?” “谁让你进去了?去门外盯着,万一一会儿这边卖粮,他要是下来,你就盯住他。之后去咱店里汇合。” 母鸡无奈,只好答应。 顾蓉蓉放下它,母鸡嗖嗖跑过去。 此时,就听孙小姐说道:“亡夫心地良善,经常对我说,做生意是为赚钱不假,但也不可太重利。此番粮荒,我也牢记他的话。”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们现在是孤儿寡母,我一个女子怀着孕,这是亡夫唯一的骨血,我要拼了命生下他,好好的教导成人,如亡夫一般良善。” “少夫人,您太苦了,”她身边的小丫环道,“这次买这些批粮食,别人不知,奴婢是知道的,您把陪嫁的首饰都当掉许多,这批粮食本就是不挣钱的,若是再赔,日后小少爷出生,还怎么养他?” 顾蓉蓉看着这俩在台上演戏,喊道:“少夫人把首饰都当掉了?不知是哪家当铺?等粮荒过去,我们合力帮少夫人赎回来呀!” “方才掌柜的还是刘家家大业大,如今看来,倒也经不起风雨,一批粮食就得当首饰?就没法养小少爷了?” 众人本来觉得挺可怜,又听顾蓉蓉一说,又觉得确实,刘家这么大生意,号称余州富户,怎么一下子就要当首饰了? 孙小姐神情微僵,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掠过。 可惜顾蓉蓉隐在人群中,人又多,她的声音又故意变化,根本找不到。 孙小姐勉强笑笑:“这倒也……” “少夫人说来说去,也是说要涨价,对吗?说吧,涨多少?” 众人议论声又起。 也有不少人开始发问:“是啊,要涨多少?” “说吧,直接说吧!” “别绕弯子了,涨多少?” 本来打好的苦情牌,又一下子被推散。 孙小姐皱眉,此时再往回说,也没原来的效果。 只好快刀斩乱麻,直接道:“涨得也不多,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七成。” 本来是要翻一倍的,但看现在的情势,翻一倍肯定要此起民怨,只好说七成。 即便是七成,众人也是一阵惊呼。 这次不用顾蓉蓉开口,有人忍不住道:“这未免也太多了!” “没错,刘家做这么多年生意,又不是新手,怎么会买进价这么贵的粮食?” 孙小姐见众人质疑,不禁有点烦躁。 这趟出来不容易,婆婆是不乐意让她插手生意上的事,要不是她力证之前夫君在时,她就出了许多力,再加上公公帮忙说话,婆婆是不会答应的。 说好的,她要完美解决此事,不但要为刘家赚钱,还要挣名。 现在开始闹起,再闹得厉害了,回去婆婆又要不满。 她目光微微往上一斜,看向酒楼的方向。 看到有人影时,神情又松了些。 这一眼很快,几乎是一看即收,但没有逃过顾蓉蓉的眼睛。 顾蓉蓉立即明白,孙小姐果然和那些人认识,不管是不是她安排的,总之是为了今天的事做的准备。 “大家听我说,”掌柜的上前,“现在大家瞧瞧,城中谁还有粮?这批粮食是那个粮商求着买的,他身染重病,若是押粮回去,怕是支撑不了,所以才要处理掉。” “我们东家见他可怜,才出了高价,本想着过年的时候,略提一提价,搭配着其它的低价粮卖一卖,也能持平,不料……” “我们少东家去了,现在又赶上这事儿,实在是让人难受。” 孙小姐接过话:“让大家高价买,也实非我们所愿,如果大家实在不接受,那就等等吧,也许过些日子,有粮能运到呢?” 众人面面相觑,又把话压下去。 谁都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 要是刘家也不卖了,到时候真得饿肚子,连高价的都没了。 “好吧,我们认了!” “认了。” 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 “那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先说好,粮有限,先到先得,每人限一斗。” 众人一听还要限量,又是一阵抱怨,但这么高的价,想多买也是心疼。 事成定局,顾蓉蓉退走。 她的粮铺距离这里不远,回去打开店门。 看看时辰,之前让冷慢慢给她找的小伙计,再过一会儿就该到。 她把写好的牌子放出去,往门口一摆,再拿着铜锣站在台阶上一敲。 哐哐的锣声响,很快吸引不少人。 这里原来就是粮铺,牌匾幌子都没换,顾蓉蓉现在一身男装,就是个俊俏小哥。 正打算去刘家铺子门前排队的人眼睛一亮:“小哥,你这也要卖粮吗?” “没错,卖粮!” “多少钱?” 颜如玉一敲锣,大声道:“我叔叔临回老家的时候说了,做生意要赚钱,但不能赚昧心钱!我们家的米粮,以前卖多少,现在还卖多少,一文不涨!” 原来这家粮店和刘家就一直争斗不断,百姓们都知道,价格也不高,总是比刘家低一点点。 现在听她说,价格不变,还和原来一样,都喜出望外。 “小哥,你说真的?” “若有一字虚假,大家可去衙门告我。” “那,每个人能买多少?” 顾蓉蓉眨眨眼:“买多少?这不是看各位吗?钱多多买,钱少少买,我都欢迎!”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冲击 顾蓉蓉一句话,把众人都吸引住,又惊又喜。 “小哥,此话当真?” “绝无虚假!” 消息传得飞快,瞬间门前就排起长队。 顾蓉蓉正在忙,人群外有人道:“东家,我来迟了!” 顾蓉蓉抬头一看,见进来一个小伙计,蓝色布衣,白色袖面,腰间扎着带子。 浅浅一笑,眉眼微弯。 顾蓉蓉无奈叹气:“既是来了,就赶紧忙吧。” 冷星赫二话不说,手脚麻利地给排队的称粮食。 别说,他做得又快又好,顾蓉蓉还真不太熟悉这个时候称量工具,在旁边记着帐,时不时看一眼,也跟着学。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队伍很快比刘家那边的还长,不少人听说这些的情况,又便宜又不限量,都跑过来在这边排队。 孙小姐原本松了口气,名声虽然不如预计得好,但总归银子是拿到手了,银子到手就好说,至于名声,以后还有机会。 等找个日子,摆个粥棚什么的,熬两日稀粥,自然就有了,谁还会在意今日。 可她这口气还没松完,外面小伙计跑进来。 “掌柜的,不好了,外面排队的人,都走了!” 伙计是向掌柜的说的,但孙小姐就在一楼里间歇息看帐,听得清清楚楚。 她立即起身,问道:“走了?什么走了?去哪了?他们不买粮了?” 伙计赶紧低头回道:“回少夫人,他们去张家铺子买粮,说是那边还是原价,而且不限量。” 孙小姐压根不信:“胡说八道,张家被我们打压得干不下去,前两日还说要转让铺子,岂会突然又和我们对抗?” “这……小人也不知。” “不知就去打听!”孙小姐怒道。 “是,是,”伙计撒腿跑了。 没多久又跑回来:“少夫人,的确是张家,原来的东家回老家了,现在的东家说是他的侄子,奉他叔叔之命,在此售卖。” 孙小姐啪把账册摔到桌子上:“他哪来的什么侄子?找两个人,仔细查看,他们到底有多少粮食。” “我就不信,在余州,还有谁的生意能比得过我!” 顾蓉蓉早就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队伍里鬼鬼祟祟进来两个人,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她毫不在意,照样卖。 等到那两个人的时候,眼珠子一个劲儿往铺里的米缸这边瞄。 “掌柜的,你们还有多少存粮?不会卖了今天就不卖了吧?” “哪能呢?你放心,多少我们都能卖。”顾蓉蓉笑眯眯,“再说,你们家几口人,能吃多少?买上几斗,够你吃一阵子,到时候粮荒早过去了。” 两人干笑两声,揣着粮袋子买了点又跑了。 回到刘家铺子,把刚才听来的话一说。 孙小姐冷笑:“好大的口气!” “可不是,小的看,他就是吹牛,我都瞧见了,那些米缸,没一个是满的,照这么卖,最多卖完今日就没有了。” 孙小姐哼道:“这消息来得突然,别说百姓没有准备,粮铺也都没有准备,之前也没见说谁家大批进过粮食,无非就是靠着那点剩下的强撑罢了。” “张家早就与刘家不对付,斗了这么久,也没赢过,如今想在这个时候出头,也配!” 掌柜的问:“少夫人,那我们……” “不必理会,让他卖,我看他明天还卖什么!等他卖光了,没有路可走,到时候我们的价,就不只是提高七成。” 孙小姐目光冰冷:“他家的米成色如何?可是陈米?” 伙计把米袋子放桌上,掌柜的抓出一把,惊讶道:“这……成色竟然如此出色。” 孙小姐脸色又难看两分:“可恶!” 再三把火气压了压,她按捺住想让人去找麻烦的冲动。 “就先让他猖狂一日。” 现在最好不要惹麻烦,反正他没多少可卖,先由着他。 顾蓉蓉正忙活,感觉脚边有东西,低头一瞧,是母鸡回来了。 转身进后院,低声问:“如何?看清了吗?” “那人天快黑了才走,我跟了一段路,他去了一座宅子,我看着牌匾上写着,护城使府。” 母鸡想起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真是惊心动魄,好几次差点被人抓了去,现在满城都在闹粮荒,它长着两只大鸡腿儿,明晃晃的就是粮食。 它看谁都像眼睛在冒绿光。 太可怕了。 顾蓉蓉嗤笑:“果然和梁翊川有关。辛苦你了,先去空间歇会儿,吃点东西。” 母鸡连连点头:“可累死我了,也没怎么吃东西……” 话没说完,被扔进去。 顾蓉蓉重回到前面,排队的人总算少了些。 “各位,再卖一个时辰,我们就打烊,不过,不必担忧,明天一早,照样开门。” “小哥,是真的吗?” “放心,我这人别的可能是假的,说的话,最真!今天太晚了,我也很累了,还没吃饭。” 她给的理由真诚又实在,买不到粮食的焦虑不安无形中散去许多,此时人们都笑了笑。 冷星赫看顾蓉蓉一眼,此时店里掌起灯,为方便看称,点了好几支粗蜡,亮如白昼。 顾蓉蓉站在光里,笑吟吟的,明明是和之前不同的脸,但看着她,冷星赫就想起大婚那晚,她在喜烛光里的样子。 “小哥?称好了吗?” 冷星赫回神,耳朵有点发烫。 “好了。” 说好的一个时辰,又拖了两刻钟,顾蓉蓉好说歹说,再三保证次日开门,众人才慢步离去。 上好门板,顾蓉蓉长出一口气:“好累。” 说完又觉得冷星赫应该比她更累。 “不是说让找个小伙计吗?你怎么亲自来了?”顾蓉蓉拿颗卤蛋给他,“先垫一下,一会儿请你吃好吃的。” “我怕小伙计不称你的心,或者干活偷懒,第一天总得留个好印象。” 冷星赫捏着卤蛋:“你吃。” “我还有,也不知道现在酒楼还开没开门。”顾蓉蓉收拾手边的东西,“想吃什么?只管说。” “别去酒楼,就吃你给过我的那种面,如何?” 顾蓉蓉哑然,忙活一天,就吃方便面? 第三百四十八章 情动 顾蓉蓉给冷星赫做了一个豪华版的泡面。 加了青菜、煎蛋、火腿肠。 这次是用煮的,足足两袋,给他煮一大碗。 冷星赫眼睛亮起星星:“这么多?而且和之前的不一样。” “那是,今天犒劳你,之前是简易的,只能凑合吃一吃,这次是豪华配套版。” 冷星赫闻着诱人香气,诱人的汤汁和弯曲的面条。 “你的呢?” “你吃,我吃别的。”顾蓉蓉并不想吃方便面。 “是不是不够了,我分给你……” “不用,真不是不够,我只是不太喜欢,你吃,我去弄我的。” 顾蓉蓉去小厨房,这客栈但凡是小院,都有一个小厨房,用不用是客人自己的事,反正都有。 她从空间取出几道菜,简单热了一下,端进屋。 正埋头吃面的冷星赫,看到鸡、鱼、肘子,默默抿抿唇。 顾蓉蓉清清嗓子:“再来点?” 冷星赫正想说不必,顾蓉蓉夹一个鸡腿给他。 “你吃吧……” “一个鸡腿,不必推来让去,”顾蓉蓉夹起另一个,“这不是还有吗?” 冷星赫默默咬一口,动作一顿。 顾蓉蓉诧异:“怎么?变质了?”不应该啊! “不是,这是从哪里买的菜?” 顾蓉蓉脑子飞快转:“刚才叫小二送来的。” “这味道,和王府厨娘做得很像,知棠爱吃鸡,嘴也挑,母亲还为此找过三个厨娘,最终只留下一个。” 顾蓉蓉:“……”你的舌头也未免太灵了,这就是从王府里拿出来的菜。 一时大意,也没细看,拿上就出来了。 “大概是你思家思亲人心切,”顾蓉蓉岔开话题,“放心,他们定会平安无事,说不定明天就能收到速速的传书。” 冷星赫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大概真的因为都是鸡,做起来相差不会太大,再加上他确实有点想家。 不再多言,默默吃饭。 顾蓉蓉长出一口气,幸亏他们讲究食不言。 以后还是要注意点,王府的东西,还是比较适合一个人吃。 两人对坐着静静吃饭,安静温馨,冷星赫身上暖,心里也暖暖的。 吃过饭,他主动收拾碗筷,顾蓉蓉拿出今天的账本,算卖了多少。 冷星赫收拾完进来,问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粮食?” 顾蓉蓉没想让他帮忙,也是怕他问这个。 事已至此,顾蓉蓉说出想好的说辞。 “这事儿,我得先向你道歉。” 冷星赫微怔:“为何?” “我之前曾悄悄去了那处院子,就是孙小姐出来的那处。” 顾蓉蓉压低声音:“那些粮食,就是在那里面发现的。” 冷星赫眸子睁大。 顾蓉蓉握住他手臂:“你放心,无人看到,我雇人运粮也是戴着帷帽,给了重银,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和钱过不去,而且,他们早都出城走了。” 简单几句,她说得轻松,冷星赫却听出一身冷汗。 “这种险事,你应该和我说,让我去做的,万一呢?那些人贪财,又回来找你,或者悄悄暗中盯着你,又或者……” 大概也是怕吓着顾蓉蓉,他没再继续说,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已经做了就做了,不必忧心。若是有人找你麻烦,有我在,不必怕。” 顾蓉蓉知道,压根不会有这方面的麻烦,但她看得出,冷星赫是真心为她忧虑,也是让她安心。 心头泛想缕缕暖气,还有丝丝的甜,她声音都不自觉软了几分。 “嗯,我知道了。” “刘家囤了粮,又抬高价格,这是想着发一大笔,”冷星赫声音冷下去,“他们可真敢。” “因为有人撑腰,”顾蓉蓉把有梁翊川的人暗中盯着的事也说了。 冷星赫短促笑一声:“这的确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梁翊川,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这一点真是丝毫没变。” “他军中的粮食,被换成那种,那个院中的会不会就是军粮?” 顾蓉蓉摇头:“不是,袋子不一样,军粮我见过,不是那种。” “梁翊川在余州一手遮天,他要是想把粮食拿来卖高价,没必要还换袋子,他狂傲自负,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冷星赫微讶:“你怎么知道?” 顾蓉蓉指指心口:“这叫心理学,从你描述的梁翊川形象,再加上我这两次见他,做出的判断。虽然是猜测,但也不会相差太多。” “军粮,必定还在别处,而且有别的用处,”顾蓉蓉手指不自觉轻叩膝盖,“刘家发这笔财赚得的银子,必也有他的份,否则他不会替刘家担此风险。” “可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当然人人爱财,但也要有个轻重,他并非商人,从他的角度,应该更爱权力。” “我明日让暗卫顺着这个方向查查,”冷星赫垂眸,手指握了握,又松开,把心一横,去握顾蓉蓉放在膝盖上的手。 顾蓉蓉听到他的话,点点头,腮边几根发丝打过鼻尖,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意识拿手去挡,冷星赫的手抓个空。 顾蓉蓉洗洗手,简单洗漱,感觉乏意袭来。 “时间不早,早点睡吧,昨天还要接着卖粮食,”顾蓉蓉打个哈欠,“你洗漱一下,也睡吧。” 她说罢,拍拍身边的位置。 冷星赫心头狂跳几下,几乎不敢相信,顾蓉蓉竟然主动说让他上床睡。 他飞快洗漱,紧张地躺下。 顾蓉蓉已经半睡半醒,察觉他躺下,眼皮轻颤:“晚安。” 冷星赫不是很懂,但直觉感到这是好话,而且,很好听。 她的声音软,但语气一向冷静,很少像此时迷糊含糊。 “晚安,”冷星赫轻声说。 他偏头看她,她已经睡着,呼吸微深,眼睫毛长密卷翘,像一把毛茸茸的小扇子。 冷星赫嘴角不自觉翘起,伸出手指,想轻轻触碰她的睫毛,感受那种密密的痒。 空间里,顾蓉蓉打着哈欠,母鸡早睡醒几觉,正有精神。 “哎哎,快看,你老公想干什么?” 顾蓉蓉清醒一半儿,一把抓住鸡翅膀。 “你要干什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 眼见升级 母鸡十分不满,正打算看好戏,还没看着呢,就被顾蓉蓉拧着翅膀直接关小黑屋里,还把帘子也放下。 “过分!过河拆桥!以后别想再让我为你做一点事!友尽!” 母鸡在房间里叫不停,顾蓉蓉没时间理会,只看着外面的冷星赫,手指在即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又收回去。 冷星赫眉眼尽是暖意,往日的冷厉全都不见,暖暖的,像是铺上一层金色余晖,暖又不灼人。 顾蓉蓉的心也在胸口扑通扑通跳,像揣着一窝兔子。 小毛球爬到她手上,眼巴巴看着她。 顾蓉蓉有点控制不住的脸红,像被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你看什么?缩起来!” 小毛球眼睛眨巴几下,不情不愿缩成一个小圆球。 顾蓉蓉把它放好,心虚地再看一眼冷星赫。 这家伙,还不睡觉。 抽抽鼻子,忽然闻到一股香气,她回头,惊喜又愕然。 在那株黄果子树后,又长出几棵花,她叫不出名字,但花开得极美。 两株红的,一株黄的,还有一株蓝色的,另外几株还没开,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花美,又极香,香气或浓郁,或淡雅,不尽相同。 别说她,其它的动物都欢欣起来,扬着脖子叫唤。 顾蓉蓉心跳加速,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空间发生变化。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心里对冷星赫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会吧?这么灵的吗? 顾蓉蓉双手捂着脸,脸不可抑制地发烫。 暗暗害羞,又有点喜滋滋。 这狗空间,到底谁才是你主子?顾蓉蓉边偷笑边骂。 再瞄一眼冷星赫,还不睡! 算了,看在那些花儿的份儿上,不和他计较。 顾蓉蓉躺下睡觉,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会儿迷迷糊糊看到新婚夜,一会儿又好像看到冷星赫情深似海。 揉揉脑袋坐起来:“活见鬼!顾蓉蓉,你出息呢?什么帅哥你没见过?至于吗,至于吗?一个冷星赫就把你弄懵了?” “赶紧睡觉,明天还有重要的事!” 骂自己一通,闭眼不去看冷星赫,数着羊总算又躺下。 刘府。 孙小姐气得也睡不着,晚膳都没怎么吃。 把丫环婆子都赶出去,独坐在桌子前看账本——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最开始的那几个冤大头买了米,后面的人都没有买。 闭上眼睛,重重吐气。 都怪张家那个侄子,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竟敢坏她的好事。 好在,也就一天的事,明天就该她的铺子。 脚步声微响,她没睁眼,没好气道:“不是说没事不要来打扰吗?出去!” 人不但没走,反而靠近,还轻轻笑一声。 “怎么?不高兴了?” 听到动静,孙小姐立即睁开眼,赶紧起身道:“父亲。” 刘老爷把带来的汤盅放桌上:“知道你晚膳没怎么吃,把汤喝了吧。” 孙小姐垂眸,看着奶白色的浓汤,小声道:“多谢父亲。” “好好养护腹中的孩子,生意的事……” “我可以管好的,只是稍微有点小岔子,明天就能解决,不劳父亲费心。” 刘老爷笑着点头:“好。” 次日一早,顾蓉蓉醒来,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满心满肺都是香气。 兴冲冲洗漱,又在花间转了转。 “这些花,用来做花茶、沐浴、泡酒,甚至是甚至胭脂香粉,都是可以,可真是宝贝。” 她悄悄往外看看,冷星赫已经起床,不见人影。 她一样摘了一朵,趁屋里没人,赶紧带出去。 院子里有动静,从窗户缝隙里往外看,冷星赫穿着利索,正在打拳。 顾蓉蓉眼睛微眯,美男就是美男,真是赏心悦目。 收回目光,摘几瓣花瓣放水里洗手,又放几朵在茶壶中冲泡。 不多时,就满屋子飘香。 顾蓉蓉到院子里,冷星赫额头微潮,鼻尖上的小汗珠映着日光。 “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不睡了,”顾蓉蓉挽袖子进小厨房,“想吃点什么?” “面吧!” 顾蓉蓉扫他一眼,这人除了方便面,不会说别的了。 在空间找几棵小青菜,拿两颗鸡蛋,做青汤小面,不似方便面那般浓郁,但也别有味道。 冷星赫很喜欢。 “蓉蓉,你怎么有这么好的厨艺的?” “也没多好,就是做些简单的,复杂的也不行,为填饱肚子。” 她说的是,在异能组,经常出去做任务,也不能总叫外卖吃小吃,还是得自己会做。 冷星赫却想岔了,忽然觉得心酸又心疼。 “在顾家的日子很苦吧?她们连饭都不让你吃饱?实在可恶!” 顾蓉蓉:“……” 原主过得很惨,这的确是,有时候也饿肚子。 罢了,不辩解了。 “蓉蓉,”冷星赫坚定又郑重,“以后,定不会再叫你吃那样的苦。” 顾蓉蓉并不相信画饼的话,但看到冷星赫真挚的眼神,莫名一阵心头悸动。 “好。”她垂眸说。 冷星赫见她应了,心里欢喜地像要开出花来。 “那今日,你想做什么?吃过饭,去米铺?” “嗯,去,孙小姐一定还在等着看我的笑话。”顾蓉蓉狡黠一笑,“不过,今天我得晚点去,让她先高兴高兴。” 刘家铺子今天开门开得早,不但自家门开了,还派两个脸生的手下去顾蓉蓉的铺子外面排队。 孙小姐也早早到了,看一眼张家铺子前的队伍,又有些闷气。 不过,张家铺子还关着门,她心神又定了定。 呵,张家铺子什么实力,她清楚得很,根本无法与她的相抗衡。 只卖了一天,这就抗不住了,亏她昨天晚上还一直不安。 白白操心一场。 “开门,”孙小姐一声令下,“把价格牌子放出去,再涨一些。” 掌柜的略一犹豫:“少夫人,昨天涨了七成,就有不少人不满,被张家抢去不少生意,今天若是再涨……” “不用怕,昨天有张家铺子,今天,”孙小姐轻笑一声,水葱似的指甲掐着真丝帕子,“再无张家。” 掌柜的答应一声,赶紧把牌子放出去。 第三百五十章 私下往来 被安插在张家队伍里的两个刘家伙计也开始嘀咕。 “怎么回事?到现在还不开门!” “就是,不会今天不开了吧?” “我看,昨天他们就是瞎说的,根本就没有打算开。” “那个年轻人,一看就不忠厚,两只眼睛冒精光,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也是,他分明就是把我们都骗了!” 两人一唱一和,在人群里煽动情绪。 本来就人心惶惶,现在被他们一说,更加浮躁。 也有人不认同。 “这话不对吧?人家骗什么了?昨天卖的是货真价实的米,又没有掺假,价格也是原来的,比刘家便宜了那么多。” “那他说今天还会卖的……” “就算今天不卖了,人家也没骗什么,只能说,我们没有昨天买到米的人那么好的运气。” “哎,我说你这人,不会是张家人吧?” “那你们呢,刘家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点虚。 此时不知谁喊一声:“刘家开门了!” “走吧,去刘家买,要不然一会儿刘家的也卖完了。” “是啊,去刘家吧!我看张家这边是不会开了。” 有人想观望,有人按捺不住,随着人群过去刘家那边。 掌柜的进屋里,眉开眼笑:“少夫人,您说得真对,今天张家没有开门,那些人又回来了。” 此时,外面不少人都看到价格牌子。 “怎么比昨天又涨了?” “这也太贵了吧?” “天呐,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掌柜的出来道:“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可没强求,爱买不买。” 此言一出,众人只能暗暗咬牙。 现在都看得出来,刘家人的态度和昨天可不一样了,八成是因为昨天被张家抢了生意,心里不痛快呢。 虽然贵,总比买不到强。 只好忍着。 人慢慢多起来,但掌柜的开了门就是不卖。 硬生生等着,伙计坐在台阶上吃瓜子,瓜子皮满处飞。 “到底卖不卖呀?” “卖,当然卖了,看到没有?我们铺子里的米可是满满当当的。” “那倒是快卖呀!” “着什么急?东家说了,慢慢等。” 这是故意拿乔了,众人心里有数,但又不敢发作,暗气暗憋。 又过半个多时辰,孙小姐在屋里喝够茶,这才放下茶盏。 “开……” 话未说完,就听外面有人惊喜大声叫道:“张家铺子开门了!” 一声未定,一声又起。 “没错,是开门了!” 紧接着,就见顾蓉蓉从里面拿着小铜锣出来。 “哐”一敲。 “各位,实在抱歉,昨天太忙太累,后来又盘点,睡得太晚,今天睡过头了。” 她说得坦诚,听上去就是真事,不是找借口。 其实她刚刚和冷星赫去街上逛着买小吃了,看看这余州的特色是什么,没遇见好的也扫了点货,王妃她们没来得及逛就走了,顾蓉蓉打算给她们买一些。 逛完走的后门,先把昨天卖空的米缸填满了。 别人可不管这些,一见她真开了门,门前还坚守的人问道:“小哥,今天的价格是多少?” 顾蓉蓉眉眼带笑:“还和昨天一样,不变!数量也不限,愿意买多少,就买多少。” 话音刚一落,在刘家这边排队的人,又呼啦一下子都跑了。 “别急,大家别挤,注意安全,排队,一个一个来,都有份儿!” 刘家两个伙计又挤回来,踮脚伸长脖子往里看。 昨天就不满的米缸,今天还是那么多。 这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也不怕他们看,心里暗自好笑。 料想到今天的人更多,冷星赫把冷慢慢也叫了来。 冷慢慢天生神力,干活是把好手,麻利又话少,顾蓉蓉喜欢得很。 一开门就忙得不可开交,顾蓉蓉收钱又记帐,恨不能多长几只手。 她这边忙得厉害,刘家那边却是冷清得不行。 刚才排得长队,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掌柜的大气也不敢出,孙小姐手里的茶盏早摔了。 “不是说了,张家铺子的米,只能支撑一天吗?” “小的,小的的确看到,缸都不满,但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瞧着,还是那么多,就像不会少似的。” 掌柜的喝斥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怎么不会少?难道他是妖怪吗?” 孙小姐简直气炸,尤其想到刚才顾蓉蓉说什么昨天晚上又是盘点又是算账,觉都睡晚了,就更加来气。 孙小姐眼珠微转:“你方才说什么?” 掌柜的一怔:“我说,不可能不少,他又不是妖怪。” 孙小姐脸上浮现古怪的笑意。 “是啊,妖怪,张家被我斗倒离开,突然就冒出来个侄子来,谁知道是真是假?张家走的时候就没有多少粮食,怎么会支撑这么久?” “夫人,您的意思是?” 孙小姐淡淡道:“拿笔墨来。” 掌柜的赶紧拿笔墨来,孙小姐提笔写几行字,折好封入信封。 “你亲自去一趟护城使府,把这个交给护城使。” 掌柜的暗暗心惊,赶紧双手接过,不知道她怎么和护城使有来往。 掌柜的出门匆忙,上马之前恍惚看到店门前窗下有只母鸡,但他根本没有在意。 母鸡小眼睛盯着他翻身上马离去,又看看窗口,鬼鬼祟祟离开。 顾蓉蓉见母鸡进来,撤到后院。 母鸡道:“先说好啊,两个黄果子,你泡的花茶,也给我喝点,那花真香。” “没问题,小意思,快点说。” “那女的果然想对策,写了封信,让掌柜的送去护城使府,还说,没人见过张家什么侄子,怀疑你是妖怪。” “我看,你早点想对策吧,那个护城使,阴恻恻的,我觉得他不好对付,不是省油的灯。” 顾蓉蓉点头:“知道了,你先进空间,我来想办法。” 母鸡进去美滋滋吃,顾蓉蓉去前厅继续忙。 妖怪?孙小姐打的什么主意? 她写封信,梁翊川就能照办,她的信这么好使吗? 不知道那个苏杳杳,有没这个分量。 顾蓉蓉暗暗琢磨,心里也有了准备。 就看接下来,他们要出什么招。 第三百五十一章 想讹诈?没门! 顾蓉蓉到冷星赫身边,看准空隙低声问。 “余州有什么有名的寺庙或者道观吗?” 冷星赫略一思索:“道观没有,寺庙倒是有,香火还挺盛,对了,刘公子去世之后,就是找的寺庙的僧人来超渡的。” 顾蓉蓉微挑眉,冷星赫问:“怎么了?” “那我们今天可能会有幸看到高僧了。” 冷星赫不明所以,但还没来得及问,后面买粮的又跟上,他又得忙碌。 顾蓉蓉迅速盘算,心里大概有个数。 没出一个时辰,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顾蓉蓉抬眸:这就来了。 与此同时,刘家铺子的掌柜也低声对孙小姐道:“少夫人,开始了。” 孙小姐不语,垂眸看着杯中茶,嫩绿芽尖在水中起起落落,这一次,一定要把张家的生意彻底摁死。 她倒要打开张家的粮仓瞧瞧,究竟有多少存粮。 他们这边一片冷清,张家铺子那边已经闹开锅。 两人抬着个单架进来,上面躺着个男人,双眼紧闭,脸色黑紫,嘴角还有吐出的未干的血,不知死活。 众人一阵惊呼,都围过来看。 抬着单架的两个男人二十多岁,一个满脸胡子,肌肉扎实,另一个就显有些斯文,皮肤白净,但眼珠子乱转,透着奸气。 两人把单架往地上一放,大胡子扯开喉咙吼道:“有没有喘气儿的,出来一个!” 张嘴就不是好话。 冷慢慢撸袖子就要出去,冷星赫直起身。 顾蓉蓉把账本一拍,示意他们俩不要轻举妄动,掸掸身上灰尘,慢步走出去。 “光喘气有什么意思,我还会说话,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大胡子打量她几眼,并没有把她放在眼中。 “找管事的出来!” “我就是,废话少说,直接开门见山吧,”顾蓉蓉看一眼单架上的男人,“这是昨天买过我铺子里的粮食的人,昨天回去一吃,今天就毒发身亡了,所以,你们抬着来找我要个说法,让我不能再卖粮食,还得赔你们银子,要么就送我去见官,对吧?” 大胡子一噎,本来到嘴边的词儿,又被噎回去,他的词儿都让顾蓉蓉说了,他还说什么? 这一语结,气势就落下来不少。 他身边的斯文男,上前一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为着兄弟的命,并非为什么银子,难不成,在你眼里,银子可以拿来买命吗?” 顾蓉蓉目光转身他:“哟,这么说,这位仁兄是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倒是我狭隘了。” “原来你们不是来要钱的。行,那说吧,要什么?” 斯文男也噎了一下。 不要钱?那他们不是白忙活了?雇他们的人可说了,只要他们胆子大,手段多,能闹,闹出多少钱来,都归他们所有。 顾蓉蓉眨眨眼:“说呀,要什么?” “要公道!”斯文男说。 “公道,”顾蓉蓉接过冷星赫递来的凳子,在门前台阶上坐下。 “好,那就说说,公道。” “我问你们,家里可还有余粮?” “没有了,就是吃了你们家的粮食,我兄弟家里的米缸都空了两天了,肯定不是吃别人家的。” 顾蓉蓉也不反驳,又问:“什么时辰买的粮?” “昨日下午,天色还未暗之时。” “天色未暗,米缸已经空了两天,拿回去不做第一顿,这是为何?” 大胡子想了想:“做了呀,昨天晚上回去就吃了。” “昨天晚上回去就吃了,一夜没事,早也必定吃过,怎么忽然就在这个时辰毒发了?” 大胡子和斯文男面面相觑,斯文男道:“昨天晚上也有些不适,不过,他比较能忍,又心疼看病的钱,所以才忍着没去,以为早上喝些粥就好,没想到,竟然如此。” 顾蓉蓉再点头:“你这兄弟,叫什么名字?” “崔冲。” 顾蓉蓉翻翻账本:“昨天买过的,我都记录在册,可没你这兄弟的名字。” “呵,账本是你的,也是你记的,你说没有就没有,那谁能知道?” “这倒也对,”顾蓉蓉竟然没反驳。 又让这两人有点措手不及。 等着顾蓉蓉往下说,顾蓉蓉又不说话了。 一时尬住。 “我兄弟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梁柱,突然这么一走,家里就没法过了,你图财害命,必须给个说法。” “上有老,下有小,”顾蓉蓉拧眉,“那你这兄弟,人品不怎么样啊。” 两人又愣住,这是什么话?顾蓉蓉不应该急于自证,没有图财害命吗?既是图了财,不应该把财吐出来吗?然后再花钱,息事宁人。 围观的人也被唬得一愣一愣,今天的热闹看得有点特别,也有点莫名其妙。 “你,你什么意思?我兄弟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大胡子说。 顾蓉蓉摇头:“我可不信,他要是大孝子,那他不应该把粥先给老人和孩子吃吗?怎么就他自己死了,家里人没事吗?” 大胡子:“……” 光顾着哭惨,把这茬忘了。 斯文男哼道:“休要巧舌狡辩,我兄弟是什么人,不必由你来评说,再说,人已经去了,死者为大,你还编排死者,居心何在?” 冷星赫蹙眉,顾蓉蓉却不动声色。 这男的倒是有几分急智,可惜,没用在正地方。 “行吧,既然你们认下,他是吃了我店里的米才死的,那我就亲自问问他。” “什么?”大胡子一愣,“人都死了,你怎么问?” 四周也议论纷纷。 顾蓉蓉起身走下台阶,冷星赫跟在她身侧,以防有人手脚不干净,突然发难动手。 顾蓉蓉走到死者面前,低头细看。 此人身上还盖着单子,只露着头脚。 提鼻子一闻,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味道的确非常淡,如果不是顾蓉蓉对味道敏感,也不会闻得出。 大胡子盯着她,时刻防止她去试探死者的气息。 但顾蓉蓉没动,只是看了看,随即,手放在死者小腹上方,也没挨着,隔着几公分的距离。 她暗暗冷笑:想讹诈她,没门!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世子爷好口才 顾蓉蓉手掌朝下,释放出修复力。 她的修复力,在治病疗伤的时候是好东西,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好人,再加上她刻意把修复力压成一条窄柱形状,而不是扩散开。 这样的力量,犹如一把刀直直刺下,火辣辣的冲入此人体内。 顾蓉蓉在心里默数,还没数到三,“死者”一下子跳起来,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扯开衣服。 “火,着火了!” 可众人眼中根本什么也看不到,更没什么火,就只见刚才还死着的人,突然就活了,还活蹦乱跳,声音宏亮。 大胡子和斯文男脸色难看,一时不知说什么。 冷星赫冷然道:“我看你们就是故意装死来找事的吧?” 大胡子一见事情败露,干脆开始耍横,上前一步,活动着手腕。 “找事?到底是谁他娘的找事?你给我……” 话没说完,“砰”一拳头正中他鼻子。 大胡子痛得捂住鼻子,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顾蓉蓉拿帕子擦擦手,冷漠又嫌弃:“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大胡子怒道:“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没感觉吗?”顾蓉蓉晃晃拳头。 大胡子咬牙:“找死!” 他举起拳头便要砸,他身材魁梧,手臂粗壮,拳头比顾蓉蓉的大一倍还多。 然而,还没挨到顾蓉蓉的边,手腕就被冷星赫以三根手指捏住。 大胡子自以为力气过人,没想到在冷星赫手指之下,半分进不得。 正在惊愕,顾蓉蓉又一拳头挥来,砸中同一处。 “这下感觉到了吗?” 大胡子鼻子窜血:“……” 眼看矛盾就要升级,人群外有人喝道:“阿弥陀佛。” 顾蓉蓉眼中闪过讥诮的笑意:主角上场了。 这些小混混,不过就是开胃菜,后面的才是大角。 人群左右一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僧人来。 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身穿灰色僧袍,脚穿僧鞋,手上有一串佛珠,双手合十。 他头上有戒疤,小麦色的皮肤,一张圆脸,浓眉大眼,有点鹰钩鼻,嘴唇略薄,右嘴角还有一颗痣。 总的来说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人群中有人惊呼:“是净明大师!” “净明大师是高僧,轻易不踏俗世,这次肯来,一定是听说粮荒的事,知道我们在受苦。” “没错,净明大师真是慈悲。” “多谢净明大师!” 道谢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顾蓉蓉冷眼旁观,心说这和尚什么也没干,就往这儿一站,这么多人就向他道谢。 看来,声望的确不低。 顾蓉蓉看一眼刘家铺子的方向,这个孙小姐,还真是有点能耐。 就是不知道,这位净明大师,究竟是孙小姐的关系,还是梁翊川的关系。 “阿弥陀佛,贫僧的确听说城中粮荒之事,挂念城中生灵。” 净明法师缓缓开口,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贫僧以为,此次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还未等众回过神来,又听净明说:“或许应该说,妖祸,更为准确一些。” 顾蓉蓉无声冷笑,果然,七拐八拐,终于拐到正题上了。 冷星赫拧眉,看向顾蓉蓉,他忽然明白,顾蓉蓉刚才在忙的时候问他余州附近有无寺庙道观是什么意思了。 冷星赫沉下脸,正想上前一步,顾蓉蓉按下他手臂。 斯文男这时又抖起来,问道:“大师,不知您所说的妖祸是什么意思?莫非,这次粮荒,是妖孽作祟,断了我们的粮,我们就成为妖的口中粮?” 他说到最后,语气惊愕又惊悚,让四周的人都不禁白了脸。 净明大师点头:“阿弥陀佛,正是如此。” 斯文男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什么,又急急问道:“大师,妖与人不同,虽能幻化人形,但也有许多人做不到的事。比如……” 他语气放缓,听起来阴恻恻的:“粮食能取之不尽,比如,能让人起死回生?”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看向顾蓉蓉。 粮食取之不尽,这一点有人就担忧过,张家的存粮够不够,会不会卖完,顾蓉蓉给出肯定回答,不会。 张家向来不是刘家的对手,怎么这回就…… 至于让人起死回生,就更明确了,方才许多都亲眼看到,原本死了的人,就在顾蓉蓉手底下活了。 冷星赫怒火中烧,妖邪之事一向为世人所不容,若是顾蓉蓉被人谣传说是妖,人云亦云,有可能会害死顾蓉蓉。 为妖为邪,一般都是死得惨烈,八成都是活活烧死。 顾蓉蓉正要说话,冷星赫把她护在身后,怒道:“一派胡言!你不用含沙射影,意有所指,更不必用此阴毒之计!” “我就问你们,谁在危难之际,以平时的价格卖给你们粮食?其它的店都不卖,就我们卖,是我们傻吗?不知道赚钱越多越好?” “刘家为什么涨价?什么路过的商人,什么变卖首饰,这种拙劣的借口你们也信吗?” “还有这个僧人,”冷星赫一指净明,“他做了什么?说了几句阿弥陀佛,你们就谢来谢去,他给你们米了?给你们铜板了?还是替你们做什么了?” “妖邪,你是能妖邪现原形吗?念经能把妖念死?那好,你念一个,让我开开眼。” 顾蓉蓉震惊脸:“……”没想到世子爷平时冷言少语,发起威来竟然如此厉害! 好口才! 众人面带羞愧,一时无从反驳,毕竟他们不是买了粮的,就是捏着空袋子等着买的。 无论哪种,都不好腆着脸,再说顾蓉蓉是什么妖。 斯文男一见话头不对,冷笑道:“你这话说的……” 冷星赫反手给他一个嘴巴子。 “你刚才说什么?粮荒因妖而起,就是为了断了你们的粮,然后让你们做口中食?” “可笑,妖想吃人就吃了,还费劲给你们断粮?” 众人:“……” 好像,说得也有些道理。 现场一片诡异的安静,一时间都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百五十三章 揭破 孙小姐喝着茶,听着外面的动静。 “怎么静悄悄的?” 刚才那三个人闹,她是知道的,虽然没成功,但她并没着急,那三个人无非就是打个先锋,铺垫而已,关键还得着落在净明大师身上。 净明大师是余州城外寒城寺的,除了方丈就是他,极有声望,城中有钱人去供奉香油灯,都是请净明大师给加持一下。 还有做法事,谁家能到净明大师,是要被很多羡慕的,也有很多人去观礼。 按说,有净明大师出马,咬定张家的侄子是妖,就应该万无一失,围观的百姓都应该群起而攻之,早应该闹开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才对。 “我去看看,”掌柜的往外走。 孙小姐道:“慢着,我亲自去。” 她戴上帷帽,转身出铺子,慢步到人群外。 正好就听到冷星赫问:“妖想吃人就吃了,还用费劲给我们断什么粮吗?” 孙小姐微蹙眉,停住脚步。 净明大师被质问,也没有恼怒:“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气急败坏,关于妖邪一事,贫僧不妄言,但也不会任由妖物作祟。” 冷星赫还想说,顾蓉蓉轻轻捏他手臂。 “大师,您有什么话,不妨说说。”顾蓉蓉似笑非笑,“听说大师声名远播,极有威望,想必佛法定然高深,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净明大师注视她片刻,眼睛一眨不眨,目光极有分量,似是能穿透肌肉,看到本质。 百姓们都摒住呼吸,静静看着。 顾蓉蓉坦然回视,丝毫没有躲闪,连眼角的笑意都不曾改。 片刻,净明垂眸:“世间万物,皆有造化,也各有来处,不妨哪来回哪去。” 这话说得含糊,好像是说,已经看透顾蓉蓉的本质,“万物”,是物,而不是人,而且,让她哪来的回哪去。 距离顾蓉蓉近的,都不禁后退一步,神色有些惊恐。 相对陌生的顾蓉蓉,净明大师,更容易让他们信服。 相比命,那点粮食和省下的钱,也就微不足道了。 冷星赫脸色阴沉,手指微握,隐忍的怒气在眼底迸发。 顾蓉蓉依旧面不改色:“大师,不必如此模棱两可,不如直白点。” “你的意思是,我是妖,对吗?” 净明心头微讶,倒没想到顾蓉蓉如此直接。 说实话,要是讲弯弯绕,模糊用词,他没怕过谁,也没输过,可这样打直拳,什么都讲清楚,一清二白,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施主……” “施什么主,”顾蓉蓉打断他,“我还没布施你东西,不必急着叫。我就问你,是不是经过您的法眼一瞧,认定我是妖?” 是或不是,很简单,但净明无法回答得这么直白。 肯定了的回答,他就要负责任,他隐隐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些难缠,若是被钻了空子…… 他还没想好,顾蓉蓉又追问:“怎么?大师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四周哗然。 大师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斯文男冷笑:“真是笑话,大师不闻世俗之事,什么都不在意,有什么不敢的?” “哦?你的意思是,大师就是说我是妖,对吗?大师?”顾蓉蓉看向净明,“没错吧?” “大师,您就是这个意思吧,说吧,没什么可顾忌的,”斯文男和大胡子催促。 “刚才大家都瞧见了,我兄弟死了,她手一放上去就又活了,而且他现在的脸都是黑的!”大胡子赶紧摆出有力证据。 净明被他们一左一右吵得头疼,还没想好,被催着脱口道:“没错!” 四周又是一阵惊呼。 顾蓉蓉脸上笑意加深:“很好,大师可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净明话说出就有点后悔,但已经无法挽回。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师在此,为避免你受佛法之苦,还是早早自行离去吧!”斯文男叫嚣。 顾蓉蓉诧异:“佛法之苦?大师,他说得不对吧?佛法不应该是给人带去祥和快乐的吗?怎么到他嘴里却成了苦?” “我的意思是……”斯文男还没说完,顾蓉蓉猛地拔高声音,“把他给我押住!” 斯文男以为说的是他,后面的话陡然卡住。 冷星赫和冷慢慢早忍无可忍,一左一右把刚才装死的那个押住。 那家伙还正看戏,没想到突然把他押住。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还有没有王法?” 顾蓉蓉冷笑:“王法,你们装死装晕,跑到我这里讹诈,还好意思提王法?” 话音落,顾蓉蓉扯过斯文男头上包头发的头巾。 “不是说脸上黑吗?像死人吗?现在就免费给你去去黑!” 头巾一通乱抹,众人眼瞧着,那家伙本来黑黑的脸,慢慢就露出本色。 “瞧见没有?”顾蓉蓉举起头巾,“这是抹了草叶子汁,我说怎么有股淡淡的草腥味儿,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难为你们,能想出这个法子。” “他根本就没死,也没中毒,就是装的,”顾蓉蓉走到净明面前,“大师,真死假死都分不清,人和妖您真能看得出来吗?” “贫僧……”净明略有点心慌,暗自后悔刚才太过心急。 然而,这还没完,大胡子突然惊呼一声,指着斯文男的脸,面露惊恐。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望去,都吃了一惊。 见斯文男的额前和左边脸上,出现银色的东西,像是鱼鳞。 冷星赫冷笑道:“我看,他才是妖吧。” “这就是贼喊捉贼,他自己是妖,先一步栽害别人,让别人去吸引注意力,他好趁机逃走。” “真是好计策。” “我没有,我不……” “你不什么?你不是?那你怎么就认准别人是?你们这几个,中毒是假的,死是假的,给你们助阵的和尚……” 冷星赫讥诮一笑,他后面的话没再说,可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净明脸上有点挂不住:“贫僧并没有给谁助阵,只是实话实说,就算他是妖,也不能否认,你……” 顾蓉蓉打断他:“大师,我对佛法也有点研究,不如到后院论论佛?” “当然,你要是怕,可以不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诱供 若没最后一句,净明还能找找借口,加上这一句,却是说什么都不能了。 “贫僧心无挂碍,亦无所畏惧……” “那太好了,走吧。” 顾蓉蓉转身就往里走,穿过前面铺子到后院,背对着净明,把母鸡掏出来。 母鸡刚吃饱喝足,美滋滋看热闹,冷不盯被掏出来,还一脸懵。 顾蓉蓉回头看净明,净明倒是不怕,外面那么多人,料顾蓉蓉也不敢对他不利,至于说妖……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顾蓉蓉一手抱着母鸡,一手轻轻抓它头顶上的毛儿。 “大师,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妖吗?” 净明暗自冷笑,心说果然,这是把他叫进来,想私下给好处,让他帮忙说好话了。 可惜了,别人给得多,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万物……” “得了吧,”顾蓉蓉笑着打断,“万什么物?什么都不如银子好使。” 顾蓉蓉伸手在袖子里抓,抓出一把银票,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再一抓,是一只小木箱,半尺见方,打开盖子,里面是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黄金元宝。 净明一噎,喉咙滚了滚,眼睛都有些直,这些黄金元宝可真好看,金灿灿,明晃晃,晃得他眼睛疼,他都不在意。 “这些……” 净明呼吸都有些急促,自古财帛动人心,真是一点不差。 顾蓉蓉没盖盖子,把小箱子放在银票旁边。 此时的净明左眼是银票,右眼是钱,已经完全没有脑子去思考,为什么顾蓉蓉能把箱子藏身上。 “我有这些东西,大师以为,我有点存粮,还是什么稀罕事吗?” “大师觉得,我不能散点财,为自己挣点名声吗?” 太合理了,太应该了。 有了钱就想要名,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净明点点头:“那你说……” “你说,”顾蓉蓉问,“是谁让你来的,刘家还是梁翊川?” 净明一怔,下意识的回复了些:“梁城使?此事与他无关。” “大师,在我面前撒谎,可不是个好主意,你目光躲闪,眼下皮肤微微抽动,手无意识摸鼻子,这些都是撒谎的表现。” 净明摸着鼻子的手,放下不是,摸也不是。 “看来,是梁翊川让你来的。” 净明微叹一口气:“你既然知道,那贫僧就劝你一句,不要和他对着干,余州城,是由他说了算,你就算再有钱,一权压千贵,他灭掉你,再夺你的财,你有什么办法?” “不如这样,你把铺子关几日,过些时候再开,我替你说几句好话,可保你一条命。” “刘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顾蓉蓉问。 “刘家?还能是什么角色,无非就是挣钱罢了,粮食大部分在他们手中,还不是他们说多钱,就多少钱。” 净明话没说完,目光就瞄到金元宝上去,眼珠子都恨不能粘上去。 顾蓉蓉手轻轻拍拍箱子:“大师能替我说话?” “自然是能。”净明连忙点头。 “这话也不是白说的吧?”顾蓉蓉笑问,“要多少好处?” “不多,就这些即可。” “就这些,你好大的口气,”顾蓉蓉笑着把盖子盖上,“张这么大的嘴,也不怕撑死你个蠢货。” 净明一愣:“什,什么?你……” “这些东西就是让你过过眼瘾,谁说要给你了?你也配!” 净明恼怒:“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告诉众人,你就是个妖,他们定然听我的,到时候能把你抓起来,活活烧死!” “我相信,余州的百姓不会那么蠢,不会任由你摆布。” “呵呵,你错了,他们,就是那么蠢。” 顾蓉蓉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语气里泛上几分凉意:“你真不相信,这世上有妖吗?” “呵,当然没有。” “好,那我就让你涨涨见识。” 顾蓉蓉说罢,把母鸡放到小石桌上,拍拍她的头。 母鸡爪子岔开,翅膀也打开,脖子伸长,头昂起来,还摆了个造型。 “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打虎的棒,和尚的杖,酒馆里小二的饭菜烫!学我的样画我的像,嚣张的时候把招子放亮,我的兄弟爱喝酒,喝高兴拔棵垂杨的柳!” “……”后面还有词儿,被顾蓉蓉两根手指捏住了尖尖嘴。 净明已经惊呆了。 虽然不知道母鸡说的是什么玩意儿,但能肯定的是,它说的是人话。 不是鸡叫。 顾蓉蓉笑眯眯,眉眼弯,嘴角翘,就是不见半分笑。 “大师?” 净明二话不说,转身撒腿就跑。 顾蓉蓉松开手,母鸡长出一口气:“闷死我了,我好容易来一段,你怎么不让我说完?” “你说的什么玩意儿?说几句深沉的吓吓他得了,你说的那是什么?” 母鸡“哼”一声:“这是喊麦,我还准备了一段洋气夹英文的呢。” “羊气,你现在是鸡,”顾蓉蓉把东西带鸡都收进去。 不慌不忙到外面,净明大师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顾蓉蓉出来,眼睛都睁大。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顾蓉蓉偏头看人群后的孙小姐。 “刘孙氏,在外面看半天热闹了,不说几句吗?” 孙小姐正莫名其妙,不知净明进去和顾蓉蓉说了什么,怎么出来不像意得志满,有些不太对劲。 正想走,忽然被顾蓉蓉点名。 众人目光都看过来。 孙小姐戴着帷帽,看不到表情。 “张公子,此言差矣,都是同行,之前你叔父……” “我叔父就是太老实了,明明卖的粮成色好,价格低,却偏偏斗不过你。” “不过,也难怪,刘家本就是有点贪图利益的商人,再加上自从孙小姐嫁进刘家,更是用尽手段,我叔父自然是斗不过这些阴谋诡计。” “不过,这也不稀奇,孙小姐当初是怎么嫁到刘家,从一个被主母厌弃的小庶女,变成刘家少夫人,光是这点谋略就足以让人不耻。” 孙小姐声音泛冷:“张公子,说话可要有凭据!” 顾蓉蓉嗤笑:“要凭据?你可别后悔。” 第三百五十五章 招供 孙小姐听着顾蓉蓉笃定的话,心头突然一紧。 转念又一想,不可能,和这个张家侄子素不相识,从来没有打过什么交道,绝不可能有什么证据。 孙小姐义正言辞道:“大家都可以做个见证,你若有证据,就拿出来,若是没有……” “我刘家也不是好惹的,不容你随意污蔑!” 顾蓉蓉轻轻一笑。 众人都等着她拿证据,但她也没动,一时不明所以。 孙小姐更是得意:“怎么样?你……” 话音未了,突然有声音往四周散开。 “不如这样,你把铺子关几日,过些时候再开,我替你说几句好话,可保你一条命。” 这是净明大师的声音。 众人一愣,看向净明,净明还在惶恐中,听到这声音更惊惧,眼睛睁大。 声音还在继续。 “刘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顾蓉蓉问。 “刘家?还能是什么角色,无非就是挣钱罢了,粮食大部分在他们手中,还不是他们说多钱,就多少钱。” “大师能替我说话?” “自然是能。” “这话也不是白说的吧?”顾蓉蓉笑问,“要多少好处?” “不多,就这些即可。” …… 谈话到这里结束。 四周一片死寂。 众人都盯着净明大师,难以置信。 德高望重的大师,竟然为了钱财,在私底下与人讨价还价,达成协议! 还有人看向孙小姐,怒目而视。 孙小姐也懵了,这和尚疯了吗?胡说什么? 顾蓉蓉轻笑:“孙小姐,这是你要的证据,怎么样?还满意吧?大家不是都说净明大师字字真言,从不撒谎吗?” “那他刚才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粮荒,是刘家为了赚钱,故意营造出来的气氛,制造的假消息而已。” “先是哄抬粮价,把钱赚了,还得装出一副吃了亏的样子,为了镇中百姓,牺牲自己利益的可怜相,既赚了钱又挣到名,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 顾蓉蓉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讥讽:“当真是好手段,孙小姐计谋无双,不减当年。你当初,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偏在刘公子出现的地方落水,他不娶你都不行了。” 孙小姐怒斥:“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顾蓉蓉环视四周,“今日不谈这些,我对孙小姐的私事没什么兴趣,现在只说你刘家找人害我们的事。” 孙小姐简直气个半死,不谈这些刚才还说得那么详细,那么起劲儿。 “张公子说的我听不懂,我可没害你。” 顾蓉蓉正要反驳,冷星赫讥诮一笑:“刚才我说的话有的地方还真没说对。大师的确是为了百姓而来,但不是为了给你们解决问题,而是来制造问题,让你们去买高价米的。” “至于刘家,刘孙氏,你昨天今天都在铺里子里坐镇,以刘家少夫人自居,还在众人面前讲话,现在眼见事情败露,就说你可没害人。” “怎么?这是想说,你是你,刘家是刘家,刘家的事你不知道吗?” “你要是真这么说,未免太不是东西,刘家好歹也救你出火坑,你肚子里还有刘家的孩子,这就想撇清?” 孙小姐:“……” 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星赫给冷慢慢递个眼色,冷慢慢一把踢在装死男人的膝窝,男人扑通一声跪下。 伸手一抓,一手一个,把大胡子和斯文男也抓过来,并排跪在一起。 冷慢慢握起拳头,又大又有力,一拳头就能打死一头牛的样子。 “说!实话!” 斯文男咬着后槽牙不说,大胡子目光闪烁,也低头不语。 冷慢慢懒得废话,抬脚用力往下一踩。 “咔嚓”一声脆响,他脚下石砖被踩得裂开几道纹。 众人一惊,暗叫一声真是好大的力气! 大胡子一见,有点扛不住了,这要是踩腿上,那不得骨断筋折? “他!”大胡子一指孙小姐身边的掌柜,“是他找的我们,让我们想办法找事儿,破坏你们的生意,还说,这是少夫人的吩咐,干得好还能多给赏钱。” 掌柜的咬牙:“你胡说!” “我没胡说,你给我的银票,我还留着,上面还有你刘家的大印!” 孙小姐偏头,瞪掌柜的一眼。 没用的东西,这些人用现钱打发也就行了,用什么银票?平白给别人留把柄。 掌柜的脑子转得快,给自己一耳光:“少夫人,是小人的错,小人看张家铺子生意红火,怕东家怪小人无能,所以才出此下策,是小人擅自作主,请少夫人责罚!” 孙小姐脸色稍和,淡淡道:“你要道歉的不是我。” 掌柜的立即转向顾蓉蓉:“张公子,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窝,我心思不正,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术,实在对不住。” 顾蓉蓉轻轻笑,目光越过他,看孙小姐:“掌柜的是个好人呐,自己跳出来替东家背锅,够忠心,不如过来跟着我干吧。” 孙小姐:“……” 她还想说,顾蓉蓉已经不理她,转头看净明大师。 “大师,您怎么说?” “妖,妖怪!”净明大师倒上一口气,惊恐地看着顾蓉蓉。 “大师还真是害我之心不死,到现在了还说我是妖,行吧,”顾蓉蓉叹气,“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们就去见官,让官府评评理,我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认定我是妖了? 大师,刘家给了您多少钱?就因为我没给钱,您就如此害我?心思未免太毒了吧?” 众人低声议论。 “可不是,平时看着大师挺不错的,怎么是这样?”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他们寺庙上香了。” “上次还要我好几两银子的香油钱,哼,真是可恶。” 顾蓉蓉上前走近净明,净明脸色惨白,满脑子都是那只鸡摆出造型,嘴里念念有辞的样子。 他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里子面子,全都不顾了。 四周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是扒拉,又是推搡,一路冲出人群。 哪知,意外在此时突发! 第三百五十六章 惊马 净明正往前跑,迎面来了一辆马车,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突然受惊,一路狂奔过来。 顾蓉蓉眸子骤然一缩,大声道:“大家快闪开!” 与此同时,冷星赫把她推上台阶,来不及说话,又冲出去。 冷慢慢和他一起,把附近的百姓揽到一边。 驾马车的车夫根本拉不住受惊的马,也在大叫:“闪开,闪开!” 马蹄踏在地砖上,清脆紧急,逼人心迫。 首当其冲的,就是净明。 净明本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一通乱跑,还一边回头看,生怕顾蓉蓉会追他。 等他再转头看到迎面来的马车时,已经迟了,直接被撞飞出去,倒在一边,吐血而亡。 与此同时,马车冲入人群,一时间惊呼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冷星赫和冷慢慢虽然拼尽在救,但到底人少,百姓们又都受了惊,毫无秩序可言,所以,还是有不少受伤的。 有几个断了胳膊腿,倒地痛叫,还有的是皮肉伤,也吡牙咧嘴。 刚刚众人排队买粮的地方,转眼就成了修罗场一般。 孙小姐心惊肉跳,她倒是早早发现,退到安全的地方,饶是如此,也是一阵后怕。 此时看到受伤的人,脑海中闪过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转头吩咐身边的掌柜几句。 掌柜眼睛一亮,立即领命而去。 顾蓉蓉也不能袖手旁观,见马车还在往前冲,看准机会,飞身跃上马车。 车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赶紧下去!” 顾蓉蓉一脚把他从前面踢到车厢里去,夺马缰绳。 她的力气比狂奔的马比起来,不值得一提,但她闻到马身上飘出来的味道,还看到被打湿的马毛。 她拿出几支麻醉针,刺入马皮肤。 这还是上次去执行任务,审问一个偷卖象牙的家伙,为防止遇见凶猛的大型动物,特意准备的,但当时没用上。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用上了。 这几支别说马,就是一头大象都没问题。 没跑多远,马的速度慢下来,顾蓉蓉趁机跳下马车,紧接着,一回身,见马轰然倒下,马车也翻了,里面的人滚出来。 一看马的样子,回头又急又怒地质问顾蓉蓉:“你杀了我的马!” 顾蓉蓉刚站起来,冷星赫脸都白了,赶紧奔过来扶住她。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没事,”顾蓉蓉拍拍身上的土,“放心。” 安抚住冷星赫,顾蓉蓉这才看向车夫:“杀你的马?你的马车伤了这么多人,不说先看看伤者,先问你的马?若非是我制服它,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受伤。” “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难道,你的马比这么多人命还金贵?” 车夫扫一眼四周惊魂未定的百姓,再看看那些受了伤的,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你可知,这是谁的马?” 顾蓉蓉挑眉:“不知,你不妨直说。” “这是军马,是护城军中的马!” 四周一静,一提“护城军”三个字,谁也不敢多言。 受了伤的,暗自叫苦,怕是这伤得白受,还得自己搭上药钱。 顾蓉蓉没半点畏惧之色:“原来是挥城军的马,难怪,横冲直撞,护城军,就是横啊。” “哼,你知道就好!说吧,要怎么赔偿?” 顾蓉蓉略一思索:“这样吧,我就替大家作了主,你的马伤了人,就每人三两银子,外加看病,三副药钱,如何?” 车夫一愣:“你说什么?让我赔钱?” 顾蓉蓉比他还愣:“不然呢?你的马车撞伤人,你不赔钱,谁赔钱?当然,你家主子赔,也行。” 车人像看傻子一眼打量她半晌,短促笑一声:“真是稀奇,还从来没人敢让护城军赔东西。” “嗯,那是你们早没遇见我。” 车夫暗暗咬牙,往前一步,冷星赫立即把顾蓉蓉护在身上。 “干什么?” 他比车人高半个头,早就压着火气,现在眼神冰冷,周身都是杀气。 车夫下意识滚滚喉咙,硬气的话想说出来也有点不硬气。 正僵持,另一边又来一辆马车。 马车前面的标记晃晃悠悠,顾蓉蓉一眼认出来,这车她见过,这是梁翊川的车。 行啊,折腾这么长时间,幕后主使终于亮相了。 这将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马车到几米开外停住,梁翊川从车上下来。 他穿一身深蓝色锦袍,腰系玉带,腰侧挎着一把短剑,剑柄和剑鞘上,都镶嵌着宝石,华光闪闪。 他整个人都透着贵气,先在马车前站定,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车夫身上,似是根本没有正眼看顾蓉蓉和冷星赫一眼。 “怎么回事?”他语气淡淡,声音不高,却有些气压,百姓们低头不吭声,连刚才受伤嚎叫的那几个也尽量不出声,把痛呼都哽在喉咙里。 车夫赶紧上前,不解释撞人的事,直接一指顾蓉蓉:“大人,他,杀了我们的马。” 梁翊川这时候才看向顾蓉蓉。 这张脸是陌生的,他没见过,可这双眸子,明亮如黑曜石——让他看得十分不爽。 早些年,在军中的时候,那个天之骄子一般的少年,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华光闪闪,明亮逼人,宛若能看透一切阴诡黑暗。 “你是何人?”梁翊川问,语气中已经有了杀机。 顾蓉蓉丝毫不惧:“在下张三儿,开粮食铺子的。” 梁翊川轻抚手指上的扳指,语气微挑:“哦?既然是开粮铺的,那就好好开铺子,做你的生意,你杀本使的马做什么?” 顾蓉蓉浅笑:“原来是护城使大人,失敬。” 她拱拱手,可语气里不见半分恭敬:“大人,你只看到,我杀了你的马吗?” 梁翊川审视她半晌:“你想说什么?” “大人,凡事先有因,后有果,你的马横冲直撞,在街上伤了人,难道主不用负一点责任吗?” “你想让它负什么责?它就是一头牲畜而已。” 顾蓉蓉轻声一笑:“它是牲畜,可有的人不是。” 这话让四周更寂静,许多人大气都不敢喘。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先下手为强 顾蓉蓉这话,就差指着梁翊川的鼻子说,他不是人。 梁翊川眸子微眯,迸出寒光,他做余州护城使这么久,还没有听到过这么放肆的话。 梁翊川抚着手上扳指:“你倒是有几分勇气。” “梁城使守卫余州安宁,想必也以百姓安危为首要,马不懂要事,可人不能不懂人事,受伤百姓这么多,大人也不会视若无睹吧?” 顾蓉蓉面对梁翊川的威压,丝毫不惧,谈笑风生,眉眼微弯。 梁翊川看着她这双眼睛,越发觉得讨厌。 摆摆手,梁翊川吩咐道:“来人,去请大夫,给受伤的百姓治伤。” 手下人一愣,随即行礼,正要转身去请大夫,忽然听到有人声音清脆道:“大人,不必忙了。” 顾蓉蓉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她没转头,目光在梁翊川身上。 梁翊川看到孙小姐走过来,微微点头。 孙小姐到近前福福身:“民女见过梁城使。方才出事之时,民女也在此,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来。” 梁翊川往她身后不远处一瞧,果然见几个大夫背着药箱正等着。 “那就……”梁翊川话没说完,冷慢慢已经把屋里的一张桌子搬出来。 “受伤的过来。”冷慢慢说话简短而且速度慢,但很有力度。 冷慢慢把几个药瓶放在桌子上,都是上好的外伤用药。 一边是护城使,气场威压让人不敢喘大气,一边是粮店的小伙计,今天一直在店里搬粮食。 百姓会选哪个,几乎不用猜。 何况,梁翊川方才的话都没说完。 顾蓉蓉看一眼冷星赫,示意他过去帮帮冷慢慢,毕竟说话不方便。 冷星赫怕顾蓉蓉吃亏,顾蓉蓉缓缓摇头。 众目睽睽,梁翊川就算是弄死她,也不会在这个场合动手。 她早看出来,梁翊川要脸,极度的自尊,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维持形象,保护脸面。 这种性格,可是一个双刃剑。 顾蓉蓉就是要用梁翊川要脸的性格,主打一个不要脸。 “护城使,知道您一心系着百姓,”顾蓉蓉看一眼孙小姐,“刘家少夫人也是忧心百姓,善良得不得了,只不过,有之前的高价卖粮之事,百姓早怕了她。 大家钱都不多,一会儿又要被诓着买高价粮,万一一会儿又要药钱,药上了,又不能从伤口上抠下来,她再坐地起价,那谁受得了?您说是吧?” 孙小姐简直要气死,本来就是指着用免费给百姓用药治伤的事,把名声拉回来一些,结果还没开始,就被顾蓉蓉给截胡,还特意提起刚才的事。 “张公子,你这是何意?我什么时候……” “就刚才,刚揭穿你们刘家的所作所为,你这么快就不认了?孙小姐,你也被马撞了?脑子坏了?不如让你请来的大夫,先给你好好治治吧。” “你……”孙小姐咬牙,恨不能咬顾蓉蓉一口,“张公子,大家受伤,谁都不想,可你借此事信口开河,未免太过了吧,再者,你还杀了马,这事不该有个说法吗?” “护军城的马,每一匹都是有功劳的,和寻常的马不同,岂能随意宰杀!即使是犯了错,也该由护城使下令责罚,而不是由你来出手。” 顾蓉蓉听着孙小姐慷慨激昂地说完,心里暗笑,这女人被她几次三番地刺激,现在已经有点崩溃,否则以她的心机,不会当众说这种话。 不过,这也正好能看出,她和梁翊川之间,果然有猫腻。 见顾蓉蓉不语,孙小姐心头这口恶气像找到出气口:“怎么?张公子理亏说不出话了,还是怕了?” “都不是,我只是没有想到,刘家竟然如此开明,不但让怀着孕又孀居的少夫人出来做生意,还能让你对护城军也如此了解。” “寻常女子哪能知道这些?恐怕连前院的事也知之甚少吧?不像孙小姐,连护城军中马匹的都清楚。” 孙小姐一噎:“我是听别人说的,梁城使护卫百姓,余州谁人不知?他……” 梁翊川看孙小姐一眼:“少夫人,这几位大夫既然来了,就请过去帮帮忙吧。” 孙小姐自知说错话,也不再往下说,福福身,正要走,顾蓉蓉又拦住。 “慢着,孙小姐,你方才痛斥我一通,现在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孙小姐差点气笑,到底谁痛斥谁?就这么半天的功夫,给她添的堵还少吗? 梁翊川扫顾蓉蓉一眼,顾蓉蓉立即接话:“护城使,我知道您爱民如子,余州没有刺史,城中事务,都是您一肩挑,我只是个普通商户,您定然不会让我吃亏,这样吧,药钱我也出三分,大人出七分,如何?” 还要钱?向护城使要钱? 孙小姐和车夫都惊呆了。 “以大人爱民如子的心,定然是想出全款的,但在下既然没想在粮食上多赚钱,这治伤的药就更是不能赚,您说呢?” 梁翊川说不出一个不字。 顾蓉蓉又是提刺史,又是说他爱民如子,若是他否认,不想出钱,那他凭什么主管余州,又说什么爱民。 梁翊川盯着顾蓉蓉,也罢,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买个形象,也值。 而且,这钱,面前这小子未必有命花,整治他,不必急在一时。 “好,本使出,”梁翊川点头答应。 “那就请梁城使稍等,我去统计一下,看用多少药,多少钱。” 顾蓉蓉走到桌子前,看药用得挺快,回屋找个角落又取出一批,这回不只外伤药,还有些草药。 有外敷的,也有需要煎制的。 把药搬到桌子边,顾蓉蓉让冷慢慢和冷星赫处理外伤的,她去看那些受伤重的,断了骨头的。 孙小姐请来的大夫远远瞧着,也想过去帮忙。 正要请示,孙小姐低声道:“不必去,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是粮铺,又不是药铺,他也不是大夫,一会儿治坏几个,你们再出手。” 大夫对视几眼,心中暗想:这刘家少夫人,真不是东西。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人爱民如子 顾蓉蓉医术不怎么样,但有修复力,能快速给伤者止痛,也会接骨固定,包扎外伤的功夫还是非常到家的。 原本几个重伤者,胳膊腿断了的,迅速被她包扎好,脸上痛苦之色也退去。 至于简单的,冷星赫和冷慢慢也不在话下。 三人一通忙,很快把众多伤者的情绪稳定住。 孙小姐面纱下的脸都要扭曲了,帕子拧成麻花。 这个姓张的,到底什么来头,是专门来和她作对的吗? 顾蓉蓉刚固定完一个骨折的,目光瞄见孙小姐和梁翊川,心思微动。 到冷慢慢身边嘀咕几句,冷慢慢微微睁大。 “快去吧,进铺子,从后门走,要快。” 冷慢慢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去照做。 顾蓉蓉似不在意,又忙完一个,回到梁翊川面前。 “大人,方才我看了一下,断骨的一共有七人,外伤严重的有十人,轻伤十七人,一共三十四人。” “哦,还有一个死了的,就是净明大师,您看……” 梁翊川语气淡淡:“本使会命人带他尸首回寺庙,这你就不必管了。” “如此甚好,”顾蓉蓉眉开眼笑,“断骨的人每人治伤费十两,药费三十两,板儿费十两,合计五十,七人就是三百五十两;外伤严重的没有治伤费,我那药都是路过药王谷的时候,高价购得,便宜些合一人四十两,再加上包扎费十两,也是一人五十,十人五百两;轻伤十七人,就合一人十两,十七人一百七十两。” 顾蓉蓉帐算得飞快:“三百五十加五百,再加一百七,一千零二十两,抹个零,一千两整,大人,您看是给银票还是现银?” 梁翊川:“……” 梁翊川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从顾蓉蓉开始算账,他的脑子是一直卡壳在“板儿费十两”这句话,直到最后说一千两的时候,勉强回神。 看着顾蓉蓉一张一合的嘴,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夫也惊呆,咬牙切齿地说:“一千两?你还真敢张嘴!你怎么不要一万两?” “那不能,是多少就要多少,不是我的,一文也不多要,”顾蓉蓉义正言辞,“何况,大人爱民如子,我这还是按最低价钱算的,否则,光药王谷的药,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你!谁让你给他们那么好的药了?”车夫怒问。 “你的意思是,用劣质药?”顾蓉蓉惊讶,“大人是这个意思吗?” 梁翊川能说是吗?为了脸面是肯定不能的。 顾蓉蓉一拍脑门:“你看这事儿闹的,我还以为大人爱民如子,就是什么好就用什么药,谁能想到,您是这个意思……” “本使不是那个意思,”梁翊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千两而已,小数,”梁翊川盯着她,“你想要什么?银票还是现银?” “都行,大人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好,那就现银,本使立即让人回去取。” 梁翊川一顿:“不过,你说的板儿费,是什么费用?” 顾蓉蓉一指一个骨折夹着骨头的伤者:“大人瞧,固定他骨头的木板儿,那可不是一般的木头,是两块上好的檀木。” 梁翊川:“……” “大人爱民如子,想必也是希望他们用上好的板,等伤好之后,也能换点银子用,不至于白受罪一场,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无妄之灾,总不能白受疼吧?补偿,可不是把伤治好就算了事,原本人家可以不用受伤的。” “大人爱民如子……” 谁他妈爱民如子,现在梁翊川一听到这四个字,脑瓜子就嗡嗡的。 孙小姐哼道:“张公子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你的药材是从哪里弄来的,全凭你一说,你一个卖粮食的,竟然还这有这么多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开药铺的。” “我以前就是开药铺的,是叔叔说,在余州遇见一个不要脸的做生意的,根本不讲规矩,我这才赶了来,替他老人家出出气。” 顾蓉蓉毫不客气,看一眼几个大夫:“你要不服,让你带来的人去看看,到底值不值。” 孙小姐:“好……” “不过,孙小姐倒挺有意思,自家的粮食都快卖不出去了,也不着急,反倒替人家大人,操这一千两银子的心。” 孙小姐一口气哽住,梁翊川扫她一眼,她别过脸去。 车夫不服气道:“我们大人赔了钱,那你是不是该算算别的帐。” “什么账?” “你杀了我们的军马,我们的军马都是名驹,而且每天都喂上好的饲料,一匹可不止一千两。” 顾蓉蓉浅笑:“这事儿?你不提我都忘了。” 她走到马车旁,俯身,在马身上拍了拍。 车夫跟过去冷笑:“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这一拍,还能把马拍活?要是能拍活,我给你叩十个响头!” 话音落,原本倒着的马,忽然睁开眼睛,打个响鼻儿又翻身站起来,晃晃头,甩甩尾巴。 车夫:“……” 梁翊川也蹙眉,心头惊讶,慢步走过来。 孙小姐眼睛微睁,想起临死前净明的发疯,大喊妖怪,难道这姓张的,真是妖? 顾蓉蓉拍拍马脖子,看着车夫:“叩头吧,十个,要带响儿。” 车夫紧紧握拳头:“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逼你,当然了,不叩也行,”顾蓉蓉漫不经心,“你们是护城军嘛,梁城使的手下,自然是威风,说了不算,我也不能把你如何。” 这简直比逼着让车夫跪还厉害。 梁翊川当然也不想让手下跪,这丢的可是他的脸。 但如果不跪,顾蓉蓉方才那样说,护城军的声威何在? 两者相较,他看一眼车夫。 车夫会意,不愿意但又不得不跪下,叩十个头。 冷星赫在不远处瞧着,浑身的紧绷又慢慢松驰,嘴角微翘。 顾蓉蓉等他叩完头,又对梁翊川道:“对了,大人,还有一笔帐,忘记和您算了。” 梁翊川眉心一跳:“什么?” 顾蓉蓉把手伸出来,掌心一片微红。 “大人可知,这是什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 得加钱 梁翊川现在满肚子都是压抑的怒火,哪有心情和顾蓉蓉打哑谜。 他沉默不语,顾蓉蓉拍拍马脖子,马竟然蹭了蹭她的手。 “这是你的马流的汗,这马虽比寻常的马要强壮些,但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上等马,否则你也不会用它来驾马车,它更不是什么汗血宝马。 它的汗之所以是这个颜色,是被人喂了一种草药浸泡的水,能让马发狂,拼命奔跑,直至脱力而亡。 我之前用的是麻醉散,让马暂时晕倒昏迷,让它休息,这才保住一条命。” “所以,得加钱。” “方才你的车夫说,这匹马不止一千两,那就算一千五百两好了,再加上麻醉散的钱,一共两千二百两,再抹个零,两千两,加上之前的一千。” “共计三千两。” 顾蓉蓉伸出三根手指。 梁翊川呼吸一梗。 车夫都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三千?你疯了吧你?” “为三千两疯,不至于,我的脑子可值钱得很,不会轻易疯,”顾蓉蓉漫不经心扫他一眼,“你不说这马不止一千两吗?马的钱,其实你是赚了,要不然马死了,你家大人不白损失了吗?现在活着,回去还能继续干活。” 顾蓉蓉语重心长:“不过,大人,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是谁要害你的马,你可得好好查查,说不定此人想害的是你呢?如果你在马车上,马发疯失控,你也危矣。” 梁翊川盯着顾蓉蓉,极慢地笑笑:“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你刚才说,你用了什么让马晕的?” “麻醉散,”顾蓉蓉直接把话堵死,“这是我家老师不传之秘,临死之前再三叮嘱我,不可泄露,若是泄露出去,他虽然变鬼了也不会轻易答应,会去找跟我要方子的人,闹得家宅不宁。” 梁翊川:“……” 孙小姐冷笑,讥讽道:“什么好东西,还值得临死前叮嘱,还要变鬼,真是可笑。” 顾蓉蓉懒得理她,这女人已经快崩了,已经开始出昏招,不必理会。 顾蓉蓉轻抚马脖子,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孙小姐见状,越发恼怒。 “大人,您看她!” 顾蓉蓉微挑眉梢,哟,这话说得可有点意思,撒娇的意味浓烈得想无视都不行。 梁翊川还没说话,不远处马车声响。 顾蓉蓉眼底划过笑意——热闹来了。 马车停住,梁翊川回头,脸色立即微变一下,快步迎上去。 顾蓉蓉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早听说护城使和苏姑娘是一对佳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瞧瞧这俩人般配的,啧啧,男的高大女的玲珑,男的威武女的柔媚,真真是没再好的了。” 顾蓉蓉眼角余光瞄着孙小姐,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她脸上浓浓的嫉妒,迸着火光的眼神。 顾蓉蓉扫一眼车夫:“哎?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赶紧去给我准备银子?三千两,不能再少了。” 车夫冷笑:“你敢向我们大人要银子,胆子真大,也不怕吞不下。” “你放心,再多,我也吞得了,”顾蓉蓉笑眯眯看孙小姐,“孙小姐,你瞧瞧人家苏姑娘,多么温柔如水,你和人家好好学学,别整天钻营那些生意,整天动这些害人的心思,小心面目变得丑陋可憎。” “不过,你即便不害人,容貌也无法与人家苏姑娘相比,更何况,还家还谈得一手好琴。” “呵,你们男人都一样,不过就是看中一副皮囊色相而已,我是官家女子,就算是庶出,也是良籍,不是什么下贱女子能比。” 顾蓉蓉若有所思:“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孙小姐哼笑一声,下巴微抬,这在一点上,她是赢定了的。 “不过,我怎么记得,孙小姐的生母,你那个姨娘,在没有嫁给孙大人之前,就是个舞姬,怎么这舞姬比乐姬的身份要高贵一些吗?” 孙小姐脸色骤然一变:“说什么你!” “说事实,”顾蓉蓉慢条斯理,“孙小姐来到余州,京城的事自然就被提起的少了,但少了不代表不是,是不是孙小姐自己都忘了?” “你!” 孙小姐还想说什么,顾蓉蓉已经与她擦肩而过,去帮冷星赫的忙。 冷慢慢也从里面出来,他从后门走,去乐坊散消息,看到苏杳杳乐坊,他也赶紧回来。 “人~到了~” “做得好,”顾蓉蓉夸赞,“今天晚上给你加餐。” “谢~世子妃,”冷慢慢小眼睛放光,高兴得很。 冷星赫凑到她身边,眼巴巴看她。 “也加,今天早关门,我们吃烤肉。” 冷星赫欣然一笑,干活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早点干完能早点闭店。 苏杳杳看到满地的狼籍,秀眉微蹙:“大人,没人受重伤吧?” “还好,大部分都医治好了,我给他们出了治病的银子,让他们免于后顾之忧。” “这样最好,大人一向做事周到,”苏杳杳转身从丫环手里拿过一个小盒子,“这是我攒的一点银子,城里闹粮荒,大人拿去给大家开个粥棚吧。” “我这身份……不太合适。” 梁翊川轻握她的手:“哪里不合适?谁不知道你最是善良。不过,粮荒的事我会解决,你不必操心,更不能用你的银子。” 苏杳杳微抿唇:“大人可是觉得这银子……” “不许胡说,更不许胡思乱想,”梁翊川手指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这是你的体己银子,我岂能不知?好不容易攒的,我只恨给你的太少,如何还能再要你的钱?” 苏杳杳俏脸微红:“那……” “我会解决,这些你不要操心,不过,我接下来可能要忙几日,不能天天去瞧你。” 苏杳杳看出他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点头道:“那你也要多保重身子,别太过劳累,想吃什么差人说一声,我给你准备。” 梁翊川眼中溢出笑意:“好,有杳杳时刻关心于我,我心甚是……” 话未止,一道女声响起:“这位就是艳名远播的苏姑娘吧?” 苏杳杳脸色微白,回头看。 孙小姐戴着帷帽站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手腕上有一只成色绝佳的白玉镯。 苏杳杳福福身,没有答话。 艳名远播,这四个字太难听了。 孙小姐却似浑然不觉:“早就听说过苏姑娘美名,只是我久在后宅,没有去过声色场所,无缘得见,今天真是巧了,一见姑娘芳容,真是让我羡慕不已。” 顾蓉蓉低声对冷星赫说:“看到没有,孙小姐作天作地,这是在作死呢。” 第三百六十章 将计就计 冷星赫特别喜欢看顾蓉蓉这尽在掌握的小模样。 “你从哪看出来的?” 顾蓉蓉抬抬下巴,指那三人在的方向:“孙小姐对梁翊川可不一般,我怀疑他们俩私下有什么往来。” “所以,你就是让冷慢慢把苏杳杳引来的原因?”冷星赫笑问,“让她们起个冲突?” “起冲突倒是不会,苏杳杳应该不会和她起冲突,但孙小姐却会觉得,苏杳杳不是怕她,而是恃宠而娇,根本看不起她。” “我想看看,孙小姐被气疯,失去理智,会有什么意外之喜,”顾蓉蓉似笑非笑,“她和梁翊川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腹中还有孩子,却如此行事,也不怕她夫君尸骨未寒……” 冷星赫说到这里顿住,和顾蓉蓉对视一眼,两人彼此心领神会。 “不会吧?”冷星赫微抽一口气,“私通,这可是大罪。” “大罪又如何?那也要看和谁私通,梁翊川在余州一手遮天,他若有心维护,谁能定她的罪?” 冷星赫一时无言,沉默片刻道:“若真是如此,她夫君的死,也未必是意外。” 这一点,顾蓉蓉也深以为然。 两人正聊着,就听那边梁翊川道:“刘夫人若是没其它的事,就先请回吧。伤者也不用刘夫人料理,本官自会处置,刘夫人还是以自家铺子为要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孙小姐咬咬牙,瞪苏杳杳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离去,连背影都带着一股子火气。 苏杳杳轻声道:“我也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了。” 她刚要走,梁翊川又说:“我听说聚宝阁有一批新到的首饰,你有空去瞧瞧,记在我的账上就好。” 苏杳杳抿唇,正想要拒绝,梁翊川先她一步:“不许拒绝,这几天不能时时去瞧你,算是补偿。” 恰巧有手下过来回话,苏杳杳便不再纠缠浪费时间,缓缓点头,上马车离去。 梁翊川手下的车夫问道:“大人,那银子……” “给他,”梁翊川略一思索,看向顾蓉蓉的方向。 顾蓉蓉冲他晃晃三根手指。 梁翊川收回冷锐的目光,低声吩咐几句,手下点头,迅速离去。 顾蓉蓉直觉感到,梁翊川一定憋着坏,银子不会这么痛快地给她。 转脸看,身边的冷星赫铁青了脸,神色不太对。 “怎么了?” “他刚才吩咐手下,在给你的银子中掺入一千两的官银。” 顾蓉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官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若是他把官银铺在最底层,不细看就收入的话,过几日他再找个借口来搜查,私藏官银,可是大罪。” “那就是说,到时候被搜查出来,不但银子要被没收,我还得获罪入狱。” “正是如此,”冷星赫咬牙,“好歹毒的心思。” 顾蓉蓉反而笑笑:“没事,他送来什么银子,我都照单全收,只要不是假的就行。” “我有办法,让他哑马吃黄莲。” 顾蓉蓉转身进铺子后院,把母鸡找出来。 “干哈呀?又演戏啊?”母鸡傲娇道,“这回先说好,不能随便捏我嘴。” 顾蓉蓉轻声说:“不捏你嘴,还要给你奖赏,等你恢复人身之后,也想过好日子,为成富翁吧?” “那当然,”母鸡心生警惕,“怎么的呢?你打算让我自己挣钱去啊?你这空间里值钱的东西可不老少,这么小气的吗?” 这家伙一激动,有时候就露东北口音,顾蓉蓉也不点破,认真点头。 “不是让你自己挣钱,我这里面的钱也能给你用,咱们什么交情?岂能在意区区钱财。不过,谁会嫌钱多呢,你说对吧?” “我还想着,找个能人异士,咨询一下挪魂大法,再找个俊俏的身体给你用,以后也好娶漂亮媳妇,怎么也能凑合,彩礼什么的,买宅子置地,这不都是钱吗?” 母鸡深以为然:“你说得有理,这么一说,的确有些紧迫感。” “那,现在有一个发财的机会。” “什么机会?” “你俯耳过来。” 母鸡一路奔向护城史府,看到顾蓉蓉说的,那个负责回来弄银子的手下,趁门房的人没注意,溜进护城使府。 平时梁翊川在府里住得不多,因此四周都挺静,也没人寻思着有人敢到这里来偷东西,所以人也不安排得不多。 母鸡一路畅通顺利,跟着那人找到护城使府的库房。 顾蓉蓉这边已经收拾妥当,门前也打扫干净,这下不但她便宜卖粮食的事传开,还有为伤者治伤,免费赠药的事也为她博得美名。 虽然这钱是梁翊川出的,但暂时没人知道,也没人领梁翊川的情。 粮荒的事证实是假的,百姓们也不再担忧,买粮的也就少了一些,不再那么忙碌。 顾蓉蓉正算账,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梁翊川的手下,带着人抬着银箱子到了。 他们在银子做了手脚,因此也没有大张旗鼓。 “银子到了,三千两,你过过数吧。” 送银子的人没什么好气,顾蓉蓉也不在意,略一思索道:“各位,从后面走吧,前面太占地方,影响生意。” 送银子的人求之不得,大人说了,要隐秘小心,越少有人瞧见越好,到时候他们说官银失窃,再来搜查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给这小子作证,这银子是他们送来的。 “好,没问题。” 从后门进后院,顾蓉蓉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正在拿一块肉喂鸡。 送银子的人暗骂,真是奇奇怪怪,人奇怪,养的鸡也怪,不吃谷子,竟然吃肉。 母鸡刚和顾蓉蓉汇报完情况,顾蓉蓉犒劳它。 “这一共是三箱,一箱一千两,你看看,”送银子的人主动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子。 他还拿起一个,让顾蓉蓉看:“你看看这成色,这可是上佳的,我们大人可是讲诚信的,没有骗你吧?” 顾蓉蓉也随手拿起一个,在手里掂掂:“果然不错。” 送银人眼中闪过笑意,正要把箱子合上,有人喝道:“慢着。”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夜入梁府 送银人心头一紧,转头看走过来的冷星赫。 顾蓉蓉问:“怎么了?你来得正好,看看这银子,成色还不错。” 冷星赫看一眼:“是不错,但……这只是上面这一层的,下面的也要检查一下。” 顾蓉蓉点头:“说得有理。” 送银人暗骂,这小子事还挺多,勉强笑笑:“行啊,你们不嫌麻烦就行,这三大箱子,就算每一锭都查,我们也耗得起,就怕你们觉得浪费时间。” 他随手从另外两个箱子里摸出几锭,往冷星赫这边一抛:“瞧瞧这成色。” 冷星赫接住,漫不经心道:“放在上面一层的,肯定是好的,谁会蠢到把有问题的放在上面。” “既然你们不嫌耗费时间,我们怕什么?查。” 那些官银都在最下头,这要是挨个查,怎么也能被查出来。 送银人有点急,本以为顾蓉蓉会被银子晃了眼,一高兴激动,什么都忘了,哪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伙计。 “行,查就查,”送银人阴阳怪气,“就是没想到张公子在外面那是一言九鼎,聪明过人,没想到还得听一个伙计的。”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行,听伙计的,查。” 顾蓉蓉皱眉:“行了,这有什么可查的,梁城使派人送来的银子,还能有假不成?” “可是……”冷星赫还想说,被顾蓉蓉打断,“到底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冷星赫抿唇不语。 送银人一见有戏,又恭维顾蓉蓉几句,顾蓉蓉眉开眼笑,把银子收下。 送银人轻吐一口气,立即带人离开。 他们一走,顾蓉蓉和冷星赫相视一笑。 “行啊,世子爷,还会演戏了。” “只有这样,他们才确信,你是真心收了,没有起疑,你方才在外面表现太过聪明,梁翊川又多疑,如果你一点都不犹豫怀疑,直接收了,他反而会觉得不正常。” 顾蓉蓉微挑眉:“真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佩服。” 两人把银子倒腾一片,果然在最下面发现两层都是官银。 都不用一箱两层这么多,哪怕有那么几锭,被搜出来,梁翊川也能把罪名给她砸死。 “你有什么打算?”冷星赫问。 顾蓉蓉既然敢收,就是有对策。 “要不要我帮你把这些暂时找个地方收起来?” “不用,”顾蓉蓉拿起一锭抛了抛,“我自有办法,让梁翊川栽了,还得有苦说不出。” “那,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冷星赫问。 顾蓉蓉扔两个银锭子给他:“晚上吃烤肉,买些上好的肉回来,再买点小吃什么的,还有你和慢慢喜欢的,都买些,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冷星赫心头温软:“我有钱,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 “没事,都一样,”顾蓉蓉笑眯眯,“反正你不是说了嘛,以后你的财产也要让我打理,你的也是我的,这些也是我的,都一样。” 冷星赫抿唇笑:“好,都是你的,一样,那我去了。” “我让慢慢过来,帮你把箱子搬里面去。” “好。” 一会儿冷慢慢进来,把箱子搬到厢房粮堆后。 “世子妃~要小心~别~被偷了。”冷慢慢叮嘱。 “放心,不会,”顾蓉蓉拍拍箱子,“去前面吧,准备关门,一会儿世子爷回来,我们就去做烤肉。” 冷慢慢高高兴兴去前面,顾蓉蓉把门关门,箱子都收进空间里。 母鸡正悠哉休息,见她进来,问道:“怎么样?” “如世子所说,的确有陷井,今天晚上吃过饭,我们去一趟梁府。” “行,没问题,他那里守卫松懈,我都记住位置了。”母鸡胸有成竹。 “老妹儿,这钱能分我点不?” “能啊,必须能,”顾蓉蓉一口答应,“等收了梁翊川的库房,还有你的份儿。” “真是大气,豪气!活该你发财。” 晚膳吃得丰盛,顾蓉蓉拿出看家本领烤肉,还用上秘制料,冷慢慢小眼睛都眯起。 冷星赫以前在边关时,有什么大型活动或者重要节日,也会全军上下庆祝,烤肉是必有的,但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 不止肉,还有许多蔬菜,在顾蓉蓉的手里都像被神奇的魔法转变过,也变得品味不同起来。 冷星赫一向对口腹之欲有克制,但今天晚上肆意了一把。 不知是不是吃得太好太饱的缘故,吃过饭就有点犯困,本来想和顾蓉蓉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冷慢慢要好一些,但也有点困,顾蓉蓉说让他今天歇在厢房,他本想过了子时再会,值会儿夜,结果没出一个时辰,眼皮越来越重。 他们主仆睡着,顾蓉蓉却精神得很,换上夜行衣,戴上面具,在屋门口、窗台下以及院门外都洒上一些药粉。 毕竟冷星赫和冷慢慢都睡着了。 做到万无一失,她才纵身融入黑色。 找到梁府所在,按照母鸡所说,从府里家丁采买的角门入。 她让剑客在面前,即便有什么猫狗的也早早退开避让。 她收养的这两只小家伙,个头都不大,甚至连究竟是什么物种都不清楚,却都很厉害。 “这边,这边!”母鸡的声音忽然在顾蓉蓉的耳中响起。 顾蓉蓉脚步一顿,低头看看。 她没把母鸡拿出来啊,在空间里,可她怎么能听到母鸡的说话声了? 她的空间原来不能放活物,后来慢慢升级才能放了,但她不进去时,是感觉不到里面的生命的,更听到声音。 “你怎么不走了?”母鸡又说。 顾蓉蓉看看左右,小声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多新鲜啊,当然能,”母鸡理所当然,“怎么,你听不见我说的?” 正是因为听得见,所以才惊愕。 看来,这又是一个小升级,同时也证明,母鸡虽然知道空间,但他之前肯定没有拥有过,否则,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 顾蓉蓉严重怀疑,他对身份来历造了假。 换条路,找到库房,顾蓉蓉用飞抓从高窗翻入。 第三百六十二章 险象环生 知道梁翊川在余州一手遮天,对他的财物,顾蓉蓉也有心理准备。 但一进这大库房,还是惊了一下。 这库房比军营粮库还要大一些,而且划分区域,摆列整齐,哪块是什么,比逛大超市还舒爽。 顾蓉蓉眉开眼笑,今天晚上可算是来着了。 这都是梁翊川这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顾蓉蓉暗想,她拿一些,然后再用在百姓身上一些,不过分吧? 她在外面收,母鸡在里面给她规划区域,梁翊川的库房再大,也大不过顾蓉蓉的空间。 按照母鸡的建议,顾蓉蓉直接就是整个架子地搬,省得再自己收拾归置。 一人一鸡,主打一个配合,在库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一下忙了一个多时辰,顾蓉蓉累得很,但真是累并快乐着。 叫上在外面放哨的小剑客,顾蓉蓉准备原路出仓库,琢磨了一下,顾蓉蓉拿出油漆,在墙上写下两行大字。 母鸡在空间里也累得够呛,看到她写的信,乐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也太坏了! 顾蓉蓉出仓库,路过一个院子,走了这么长时间,也就偶遇过两个巡逻小队,几个值夜的家丁,别的人还真没见着。 但这个院子,守卫明显比别处多。 难道,藏着什么重要秘密? 顾蓉蓉想去瞧瞧,母鸡察觉她的意图,赶紧道:“哎,我说,老妹儿,见好就收啊,咱收了那么多东西,不差这一个地方的,我看这些守卫可不是什么善茬,你要是被他们抓住,那咱偷库房的事儿也得暴,得不偿失啊。” 顾蓉蓉一想,也对,算了,今天收获不小,就先这样。 正打算要走,从不远处过来几个人,还举着火把。 顾蓉蓉赶紧退到暗处,摒住呼吸。 来的一共是五人,前后各二,穿劲装,身材高大魁梧健硕,腰间挎刀,中间的正是梁翊川。 他一边走,一边问道:“有长宁王府的消息吗?” “回大人,已经确定,之前在城里卖那种茶的人,就是长宁王府的人,不过,自那一日之后,他们就像突然消失了,再无痕迹。” “不可能突然消失,定然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冷星赫一向狡诈,定然是在我下令封城之前就把人带走了。” “去姚家打听消息的人刚回来,也说他们曾在那边小镇上卖过不少,还让姚员外丢了丑。” 梁翊川冷哼:“那个蠢男人不必理会他,没用的东西。” “继续打探,务必找到冷星赫,另外,他……” 他什么,梁翊川已经进了那个院子,顾蓉蓉听不到了。 如果是别的无关紧要的谈话还好,可偏偏是提到冷星赫的,后面就没了,顾蓉蓉就点抓心挠肝。 冷星赫对梁翊川知己知彼,梁翊川对冷星赫又岂会是一无所知。 他一直把冷星赫当成敌人,一直想超越,又岂会不多加研究。 顾蓉蓉思虑再三,决定铤而走险。 绕过正门防卫,她转到院子一侧,这边安静,而且还有棵树,正好。 顾蓉蓉借着飞抓,轻松跃上树,又顺着树落到院子里。 轻步到窗台下。 梁翊川正和那四个人说话。 “冷星赫一向诡计多端,这次他被充放,定然不会老实伏法,他父亲一直下落不明,他也没有放弃寻找。” 梁翊川语气一顿:“这样,你们放出关于长宁王的假消息,就说在苦水村,之后,在那边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他来。” “大人,他要是不来呢?”一人问道,“长宁王世子一奸狡,若他不肯中身犯险,该当如何?” 顾蓉蓉暗暗嗤之以鼻,梁翊川还好意思说冷星赫诡计多端,奸诈?真是不要脸。 她继续仔细听。 梁翊川冷笑道:“冷星赫不会不来,即便他猜到会是陷井,我也有办法让他来。” 梁翊川从身后书架上取出个小盒子,打开取出时面的东西。 是一枚护心镜。 镜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像是用刀剑所致。 其中一人道:“大人,这是!” 他语气有点激动,顾蓉蓉猜测,这东西一定非同寻常。 “没错这就是长宁王盔甲上的护心镜,这道刀痕,还是当年长宁王与哈克族酋长对阵时留下来的,长宁王的护心镜留下刀痕,哈克族的酋长却把命留下了。” 顾蓉蓉心头微紧,就听梁翊川的手下说:“大人,您是要把这个当成饵?” “没错,”梁翊川点头,“冷星赫一直在找长宁王,无论线索大小,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弃,何况这一次有真实的东西在,他一定会去。” “属下明白,”手下人接过护心镜。 顾蓉蓉想看看,究竟哪个手下拿到了护心镜,要找机会,把东西偷走。 她手扶上窗台,窗台上放着几盆花,这个时节已经明显凋零,她也没在意。 忽然觉得怀里的剑客拱出头来,有点乍毛,她才低头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就见那盆花的花枝上,趴着一只虫子。 至于虫子长什么样儿,长还是扁,有翅没翅,有腿没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虫子。 顾蓉蓉天不怕地不怕,鬼神皆不怵,唯一就是怕虫子。 以前执行任务时,去有一次去雨林,走了二里地,要了她两回命,最后直接让队友把她背出来,再不让她进去。 顾蓉蓉毫无准备地和虫子对上眼,魂儿都要飞了,脑子瞬间放空,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把卡在喉咙里的震天叫喊声发出来。 但浑身僵硬,冒冷汗,是无法控制的。 她一下子坐在窗台底下。 纵然声音不算大,但里面的人都耳力超群,立时发现有人。 母鸡急得喉咙都要劈叉了:“快走,快走,你被发现了!” 顾蓉蓉心说我也想走,但我走不了。 剑客伸出爪子,“啪”一巴掌把虫子拍下去,不知道滚哪去了。 这下,顾蓉蓉才缓和了一些,撑着一口气就往墙边跑。 顺着墙边一路飞奔上树,飞抓还在树上,抓住绳子一踩二跃。 与此同时,身后恶风不善,几枚暗器也到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暗器 顾蓉蓉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虽然她有修复之力,但也不是不死之身,万一暗器打中要害,那她也够呛。 咬紧牙准备用力拧身,避开这一下子,树上突然探出一条有力的手臂,牢牢抓住她。 顾蓉蓉心头一喜,借力用力,顺力迅速跃上树。 “叮叮!”两枚暗器刺处树干。 “哧!”一声微响。 顾蓉蓉眉头一皱。 冷星赫感觉到,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快走!” 此时也不是矫情说话的时候,冷星赫揽着她,迅速离开。 身后两人一路追赶,直到街上,不知他们去了哪个方向,这才作罢。 “罢了,不用追了,中了我的暗器,活不长。” “你确定中了?我那他身法奇特,那个接应他的也不是寻常人。” “哼,我查看过,三枚暗器,两枚在树上,树干上还有几滴血,就算没有打中要害,我那暗器上的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解的。” 两人回去复命。 梁翊川立即下令:“暗中盯着所有药铺,只要有嫌疑的人一出现,务必把人抓住!”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大人,会不会是冷星赫?” “如果是他,那就更好,”梁翊川眼中浮现几分狠戾,“我正愁找不到他。记住,冷星赫诡计多端,务必小心谨慎,不要打草惊蛇。” “是!” “诡计多端”的冷星赫正带着顾蓉蓉往回走。 尽管顾蓉蓉竭力强撑,他仍旧感觉到不对劲,何况还有血腥味。 “你受伤了!”冷星赫心急如焚,表面却不露,“来,我背你。” 他扎马步弯下腰,拍拍后背。 顾蓉蓉伤在小腿,火辣辣的疼,还有一股麻感,她预感可能有毒,还是先回去为好。 于是,也没有矫情,踮着脚,跳上冷星赫的后背。 他看着精瘦,但肩膀宽阔有力,还暖暖的,细闻还有他身上的清冽松竹香。 冷星赫感觉她趴上来,发丝垂落,轻扫着他的脖颈,微微的痒。 他没舍得拂开。 有一缕还荡呀荡,不时扫过他的下巴和嘴唇。 冷星赫绷紧嘴唇,手臂和手却不敢太用力,轻托着她,快步离开。 顾蓉蓉想着等到客栈再给自己疗伤,但没想到这毒有些厉害。 她头脑不知不觉昏昏沉沉起来,眼前也点发花。 母鸡大概察觉到她的状态,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喂,蓉蓉!老妹儿!大美女!醒醒,醒醒!” “你可别挂啊,你挂了我也完了,蓉!老妹儿!” 他一会儿扯着嗓子说人话,一会儿又急得鸡叫,顾蓉蓉闭着眼睛皱眉。 “你好吵。” 她嘴里嘀咕。 冷星赫微一顿:“什么?” 顾蓉蓉没再说话,冷星赫察觉她不对劲,偏头想看她:“蓉蓉?” 母鸡都要急死了,这个世子,还叫什么叫,赶紧回去再说啊。 母鸡灵机一动,大声道:“蓉老妹儿,别睡,你快进来,意识进空间,进空间也能治疗!” 顾蓉蓉迷迷糊糊中想,对呀,怎么脑子一糊涂,把这事儿给忘了?不必非等到客栈。 她意识进来,一时没站稳,一踉跄,一脚踩到鸡爪。 母鸡怪叫一声,顾蓉蓉赶紧退开:“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快去你的休养舱!”母鸡忍痛提醒。 顾蓉蓉扶着走,母鸡急得扑开翅膀,半飞半跑,去前面给她打开门。 顾蓉蓉进屋,打开休养舱,一头栽进去,舱门关上,红灯立即亮起。 母鸡这才松口气,低头看看鸡爪:“该一起进去的,爪子太痛了。” 冷星赫喊了顾蓉蓉两声,顾蓉蓉没有答应,他片刻不敢停留,快速回客栈。 冷慢慢还在睡,冷星赫也没叫他,奔回卧室。 把顾蓉蓉放在床上,点着灯,他这才看到,顾蓉蓉的左小腿上还有一枚柳叶镖。 柳叶镖刺得并不深,伤口也不算大,但伤口没有流多少血,刚刚把衣服渗透一点。 但这才是最要命,冷星赫立即意识到,这镖有毒,而且是厉害的毒。 流血少,把毒素都封在伤口里,能让毒迅速蔓延至全身。 冷星赫心头如同火烧,暗暗恼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去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吃过三次顾蓉蓉给的解百毒的药丸,对寻常的毒早就百毒不侵,但这回是顾蓉蓉亲手下的,根本不是毒,才让他昏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不见顾蓉蓉,就猜到她去梁翊州府里,但梁府很大,他又没有来过,一时没没找到。 此时见顾蓉蓉昏迷不醒,他的心都要冒火了。 赶紧把顾蓉蓉的裤腿挽上去,露出晶莹洁白的小腿,冷星赫掌心都有点发烫。 他连骂自己几遍,心无旁骛,为顾蓉蓉治伤。 他随身携带伤药,治毒的也有好几种。 眼见着伤口的血由黑转红,毒血也被吸干净,但顾蓉蓉还是没醒。 冷星赫有点慌。 母鸡一边看休养舱里的顾蓉蓉,一边看外面的冷星赫,小眼睛眨巴眨巴。 “哎哟,这世子爷还真是深情,为了救你,连毒血都吸,啧啧,嘴唇都肿了。” “刚才抓着你的腿,还骂了自己几句呢,这么纯情的男人,可不多见啊。” 顾蓉蓉一出来,母鸡就立即向她叭啦叭啦说个没完。 顾蓉蓉心里暖呼呼,美滋滋,抓住母鸡翅膀,把它关小黑屋。 “哎,我说,我说!顾蓉蓉!你可有点忘恩负义了啊,过河拆桥!” “放我出去,我抗议!严重抗议!” “抗议无效!” 顾蓉蓉回复一声,摘个黄果子,啃几口下去,感觉神清气爽,再闻闻花香,烦恼烟消云散。 悄眯眯看一眼外面的冷星赫,他眉头紧皱,眼中似有两团火,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放。 顾蓉蓉破天荒有点脸红,掌心有点冒汗,怀里像揣了几十只兔子,上窜下跳。 淡定淡定,顾蓉蓉长出气,别丢人啊,什么美男没见过,什么偶像霸总甜宠剧没看过? 一个冷星赫,不至于,不至于。 咳,她别开脸,不去看,又忍不住想看。 恰在此时,听到冷星赫缓缓开口。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亲密 冷星赫轻抚顾蓉蓉的脸。 “蓉蓉,求你了,醒过来,你若醒来,我愿意折寿……” 顾蓉蓉也不知怎么的,听到最后两个字,下意识出来了。 眼睛睁大,看着冷星赫凑近的脸。 他的睫毛好长,皮肤真好,好想摸摸。 冷星赫也没想到她毫无预兆地就醒了,一时大眼瞪小眼。 半晌,冷星赫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 “蓉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顾蓉蓉见他害羞,想起母鸡说的话,“这么纯情的男人可不多见呀。” 顾蓉蓉又看他微肿的嘴唇,这家伙,有没有点常识,竟然用嘴吸毒? 冷星赫见她不说话,心砰砰跳得厉害,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 “我,我去给你……” 后面的话没说完,顾蓉蓉忽然捧住他的脸,唇,凑上去。 冷星赫脸和耳朵都迅速爆红,如同被火点燃,头脑中如同炸开朵朵烟花,眼前的光晕让他有些分不出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但他能感觉到,顾蓉蓉抱着他,退去他的衣服,滚烫的皮肤和柔软的唇。 …… 次日,顾蓉蓉在冷星赫身上醒来,感觉浑身痛得厉害,骨头都像被打断重塑,一动不想动。 缓缓睁开眼,看到冷星赫的脸,顾蓉蓉瞬间清醒,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重现。 啊……! 她也太生猛了吧?怎么能这样! 顾蓉蓉咬着牙,从冷星赫身上滚下去。 冷星赫动了动,顾蓉蓉赶紧闭上眼睛装死,等了一会儿他没动静,又实在想看,意识进入空间。 冷星赫果然醒了,眼睛微弯,正盯着她的后脑勺。 后脑勺有什么可看的? 顾蓉蓉双手捂住脸,暗骂自己真是被美色迷惑,一时把持不住,竟然…… 转念又一想,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夫妻啊,一对夫妻,除了大婚,之后还没有过多亲密过,这才不正常吧? 再说,上次是她被他,这次是他被她,扯平了。 上次不是她的本意,这次也算是……遵从本心吧?呵,好笑了,一个现代人,她什么没见过?岂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扭扭捏捏? 深吸一口气,正想出去,不吸气没察觉,一吸气才发现,空间里那些花,全都开了。 不仅开了,还有漂亮的蝴蝶和小鸟,鸟语花香,此刻不只是个形容词,而是真实的场景。 顾蓉蓉又惊又喜,赶紧跑过去,花开了不说,还多了几个品种,花田也扩大数倍。 花田之外,淡淡薄雾中,是一片药田,种着各种草药。 顾蓉蓉对这些不太了解,但她看书多且杂,有几种曾在医学古籍上见到过。 顾蓉蓉很高兴,看来,空间还是没有亏待她。 而且,她也可以确定,冷星赫不止是吉祥物,而是金灿灿的大腿! 抱紧大腿,和冷星赫搞好关系,越是亲密,空间就越好。 所以,昨天晚上的事,咳,也是为了空间。 把这话翻来覆去念了好遍,顾蓉蓉退出空间。 她把心一横,翻过身,面对冷星赫。 冷星赫本来正想往前凑一点,闻闻她的发香,让感受更真实一点,冷不防她猛地转过身来。 鼻子正碰上,酸痛感一下子直冲天灵,两人都痛苦地闭眼捂住鼻子。 片刻,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冷星赫忍不住把她搂紧,凑到她耳边:“蓉蓉,我好欢喜。” 顾蓉蓉感觉他皮肤的滚烫,心跳的激烈,脸也跟着红了。 “嗯,我也是。” 冷星赫闻言,搂着她翻身:“那,这次轮到我了。” 顾蓉蓉眼睛圆睁:“天都快……” 大亮了。 后面没说完,顾蓉蓉的话被堵回去。 顾蓉蓉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冷慢慢已经打了好几套拳,还买回早膳,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顾蓉蓉嘶口气,暗暗骂冷星赫体力太强盛,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赶紧忍着酸痛穿衣服。 穿戴整齐,把粉把脖子上的痕迹遮了遮,推开窗子。 冷慢慢正好看到她,欣喜道:“世子妃~您醒了?世子说~您身子不适,昨天晚上……” “好了,我现在都好了,没有任何不适。”顾蓉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哦~那,早膳~” “现在吃!” 冷星赫从小厨房出来,笑着看向她。 顾蓉蓉脸一红,伸手要关窗子,但该死的胜负欲又让她忍住。 “吃什么?” “买了小笼包,还有小馄饨,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冷星赫笑问,“给你煮两颗红糖鸡蛋。” 顾蓉蓉:“……” “哦。” 顾蓉蓉强作镇定,在饭桌上若无其事地吃饭。 冷慢慢小眼睛眨巴,在她和冷星赫之前来回流转,敏锐感觉到,气氛有点点微妙。 顾蓉蓉迅速吃完:“我吃好了,得赶紧去铺子。” 说罢,逃也似跑了。 她也不全是因为害羞,主要还因为,昨天晚上没顾上去换银子,没准今天上午梁翊川的人就会来搜。 她没走正门,远远看到,已经有人在排队等着开门买粮,但经过昨天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所谓粮荒,不过是一个局,很多人也就不慌。 顾蓉蓉先从后门进,到厢房存粮的地方,意识进空间,先把母鸡放出来。 母鸡哼哼唧唧,一脸傲娇,但看到顾蓉蓉的空间升级之后,又是一阵惊叹,把关小黑屋的事又忘了。 顾蓉蓉把那些官银倒腾出来,把昨天晚上从梁府拿来的银子换上去。 换到一半儿,她一琢磨,不对,要只是这样的话,未免太便宜梁翊川了。 如果他来搜,得让他吃双份儿的亏。 顾蓉蓉翻箱倒柜,就地取材,在空间里一通忙活。 没过多久,冷星赫在前面开了门,让冷慢慢在前面应对,他到后面来找顾蓉蓉。 母鸡提醒:“哎,世子爷来了。” 顾蓉蓉赶紧退出来。 “怎么躲在这里?”冷星赫以为她还在害羞。 “在考虑一下银子的事,再坑他一把,”顾蓉蓉略一思索,“昨天晚上,用暗器伤我的那个人,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冷星赫眸光一冷:“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第三百六十五章 搜店 顾蓉蓉在意的,并非只是用暗器的人伤了她。 更重要的是因为,那人手上应该有老王爷的护心镜。 这事儿昨天又是逃命又是中毒,又那什么……她没找到机会告诉冷星赫。 冷星赫对父亲的事有多在意,顾蓉蓉很清楚,所以就得找个时间,慢慢说。 “昨天晚上,我去梁府,听到一个消息。” 冷星赫看着她凝重的神色,意识到她是有重要的事情说。 “什么消息?” “我见梁翊川把一样东西交给手下,让他……” 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冷星赫眉头紧皱:“没事,我去看看。” 顾蓉蓉赶紧说:“要是来搜银子的,适当拦一下就好,让他们搜。” “好。” 冷星赫转身就走,顾蓉蓉也只好把刚才的话咽回去,意识迅速进入空间,争分夺秒。 有母鸡帮她看着,她全神贯注,在外面搜查队伍到院中的那一刻,一切准备完毕,伸手把盛银子的箱子盖上。 顾蓉蓉走到门外,见为首的不是昨天送银子的那个,不过,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个射暗器,还拿了老王爷护心镜的人。 顾蓉蓉暗想,真是冤家路窄,也算得来全不费功夫,省得再去调查他的行踪。 “哟,这是干什么?”顾蓉蓉故作惊讶问道。 为首的魏猛上前一步,上下打量顾蓉蓉:“你是东家?” “没错,是我,军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魏猛心里暗自鄙夷,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就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 瞧瞧这细胳膊细腿,脸色微黄的样子,恐怕连只鸡都抓不了。 昨天听梁城使话中的意思,亏他还提了万分小心,早知就是这么一个弱得不像话的,他都不该亲自来。 “我们是梁城使的手下,”魏猛趾高气扬道,“军中有官银失窃,正在搜查,听说你这儿这两天卖粮卖得起劲儿,我怀疑,这是你欲盖弥彰。” “什么?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偷了军中官银?” “没错。” 顾蓉蓉嗤笑一声:“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就我这样的,能入军营,还把官银偷出来,军爷,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魏猛脸色一冷:“少说废话!贼人一向狡诈,狗有狗道,鼠有鼠道,谁知道你们这些偷盗之徒,用的是什么法子?” “不过,不要紧,只要抓回去,好好审问一下,一问便知。” “来人,搜!” 魏猛一声令下,他带来的那些人,如同饿狼一般就前闯。 冷星赫上前,站到顾蓉蓉身侧。 “慢着,”顾蓉蓉不慌不忙,“话先说在前面,若是你搜不出来呢?” “搜不出?我不信搜不出,”魏猛傲慢十足,“就算搜不出,那就是你把银子藏在别处了,就更要带回去,好好问问。” “看来,无论是搜到,还是搜不到,你都不会放过我。” 魏猛哼笑一声,算是回答。 顾蓉蓉微叹一口气:“行,既然这样,你们可以搜,但我有一个条件。” “和我提条件?你也配?!”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昨天还和你们城使大人提条件来着,你要说你比他更高一筹,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魏猛一咬后槽牙,这话他能说吗?当然不能。 “哼,你有什么条件?” “搜可以,如果搜到了,那我就请求,连人带银子,押到梁府,去见见城使大人,我总要见到大人,才愿意说话。” “否则,我宁可出门就碰死,”顾蓉蓉笑眯眯,语气锋利又轻快,“这两天我可救了不少人,如果你不怕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这条命不值钱,你乐意收就行。” 魏猛重新审视顾蓉蓉,沉默一瞬:“这有何难?反正我也是要回去向大人复命的。” “让开!” 他再次下令,顾蓉蓉拉着冷星赫退到一旁,那些人踢门子就闯进去。 库里粮食只剩一小部分,顾蓉蓉就是怕他们故意糟蹋,大部分又都收回去,因此,一进来,一眼就能看到那三口红色的箱子。 搜查的人眼睛一亮,冲过去掀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简直能晃瞎他们的眼睛。 没错,就是这些! 把箱子盖上,立即回身出来复命。 能搜到,完全在魏猛的预料之中,昨天这银子一进来,他就派人盯上了,就怕顾蓉蓉把银子转移。 但最终,也没见银子出去过,那自然就还在这里。 果不其然,三口大箱子抬出来,魏猛嘴撇得跟八万一样。 “怎么样?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蓉蓉诧异:“这是昨天梁城使派人送来的。” 魏猛当然不肯承认:“胡说八道,我们大人好端端的给你银子干什么?这种谎话,你觉得我会信?” “你若不信,直接去问你们大人,还有,昨天可是有人证的。” “哪个人证?把他叫来!”魏猛冷笑一声,“叫不来,就少说废话,跟我走!” 顾蓉蓉假意着急:“你们欺负人,这明明就是你们大人让人送来的,我没有撒谎。” “究竟是不是,去见了大人,自有公断,带走!” 顾蓉蓉和冷星赫都被带走,冷慢慢之前就听冷星赫的,早早躲起来。 反正魏猛也不会在意他,也就没有细追究。 一群人浩浩荡荡,押着顾蓉蓉和冷星赫往梁府走,旁边有不少人围观,魏猛还让人敲着锣,催促人让路,说什么抓住了盗匪。 顾蓉蓉也不着急,跟在后面走,快到梁府,路过一个小胡同时,她忽然道:“军爷,我忽然想起来,有个重要的事,想和您说。” 魏猛回头看她:“休想拖延时间,告诉你,想要逃掉,没门!” “我可不是想逃,军爷,我是真有事想交待,想和您说,让您替我在梁城使面前求求情。” “您放心,我保管不会让您白忙的。” 魏猛心思微转,听说这小子出手阔绰,很是大方,现在是保命的时候,必定也不会小气。 反正也快到了,听听他说什么,也没关系,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呢? 又有钱拿,又能立功,一举两得。 思及此,他点点头,答应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你走不了了 顾蓉蓉一指那边小胡同。 “军爷,请。” 魏猛跟着顾蓉蓉走进胡同,胡同挺深,两头通,从能边吹过一点风来,掠过腮边,竟然还感觉有几分凛冽。 “你想说什么?快说吧,别浪费时间。”魏猛催促。 时间有限,顾蓉蓉没功夫和他拐弯抹角,压低声音直接问道:“护心镜呢?” 魏猛一愣,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眸光微凛,方才的贪财与算计都瞬间退去,只剩下阴狠。 他手扶上腰侧刀柄:“是你?” “真是好大的胆子,”魏猛冷笑,“胆敢夜闯城使府,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顾蓉蓉目光掠过他顶出一半的刀:“军爷,我只问你,护心镜在哪?” “你是何人?”魏猛不答反问,“无论今天有没有银子这事儿,你都走不了了。” “如果不想受太多皮肉之苦,就老实回答!” 顾蓉蓉不耐烦道;“看来你是不肯好好说,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魏猛简直气笑,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谁掌控着局势?还敢威胁他? 正要出刀,猛地感觉到不对。 他立时回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站立一人,高高胖胖的,圆脸小眼睛。 看着有点眼熟。 哦,对,是那个伙计。 “一个伙计,还想学别人搞偷袭?你……”话音未了,冷慢慢举起拳头,“呼”一声向他砸过来。 这一下子又沉又猛,魏猛大吃一惊,赶紧招架。 刀还未出鞘,就被冷慢慢一拳头砸在刀身上。 刀,竟然弯了,弯了! 魏猛只觉得手发麻,虎口都被震裂,手一抖,刀也落地。 他心头大骇,正想惊怒问冷慢慢是什么,冷慢慢一巴掌扇过来,打得他头眼昏花。 顾蓉蓉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格外悠远飘渺:“好好说,你不回答,非得挨这揍,是吧?” “再问你一次,东西在哪?” 魏猛虽被打得头晕吐血,但还是咬牙坚持:“就凭你们几个乌合之众,也想审问我?这是在余州,是梁大人的天下!” “你们给我等着,看我……” 话没说完,冷慢慢又一巴掌打过来。 “敢~威胁~我们~主子!” 魏猛心里这个气,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是个结巴?又不像,他竟然被这样一个人给打了! 咬紧后槽牙,准备重整旗鼓,方才就是被这小子打得措手不及,真动起手来,他才不会输。 他是梁城使手下的八大猛将之一! 刚要摆架式出手,顾蓉蓉一摆手,冷慢慢上前,手像钳子一样,直接抓住他肩膀。 魏猛顿时疼得眼冒金星,不禁惊愕又恼怒,怎么会这么大力气的人! 顾蓉蓉走到和魏猛面前:“东西在哪?” 魏猛抬头看她,两边脸肿得都像包子一样,眼珠子冒着狠光:“你休想……” 顾蓉蓉往他嘴里扔颗药:“行了,没时间废话,把他弄走。”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再去见他。” 冷慢慢点点头,一手抓住魏猛后脖领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就往胡同另一边拖。 魏猛也算身材高大,但在天生神力的冷慢慢手底下,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魏猛这会儿才彻底慌了,他原以为,就在梁府附近,他的人就在胡同外,顾蓉蓉只能是敬着他,哄着他,给他好处。 岂能想到,顾蓉蓉竟然真的敢在这种地方,在他手下人的眼皮底子下把他弄走! “呜~”他呜咽出声,用力挣扎,眼睛瞪着,对顾蓉蓉眼神示意。 顾蓉蓉略一思索,让冷慢慢停住:“你是想说,昨天晚上的暗器,是你打的,想说上面有毒,想和我交换条件?” 魏猛点头,他的毒可是以前让一个路过的游方郎中配的,花重金买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解,除非在一定时间内,他用上解药。 “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用暗器打我,还想若无其事,以此相要挟?真好意思。” 魏猛眼睛微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蓉蓉。 “你看我像中毒的样儿?行了,别以为能用点毒,就摆出一副天下唯你毒尊的架势,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顾蓉蓉一脸嫌弃,魏猛怀疑人生,被拖走了。 走出胡同,顾蓉蓉气定神闲,回到队伍中。 冷星赫已经等得心急,见她回来,总算松口气。 顾蓉蓉冲他眉眼一弯,示意自己没事。 其它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魏猛出来,几个人进去找,根本没有魏猛的影子。 满心狐疑出来问顾蓉蓉:“和你一起进去的人呢?” “他?得了银子正高兴,忽然又说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跑过去追了,我等了会儿没来,就自己出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 “军爷,你也没问我。”顾蓉蓉理直气壮。 “行了,”魏猛手下人看看胡同里,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先把他们押回去。” 到梁府门口,顾蓉蓉停住脚步:“请进去回梁城使一声,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他把送出来的银子又要回去,是什么意思。” 几人正想上前推搡,见远处跟来不少百姓,正往这边张望。 “梁城使一向爱面子,各位,最好想清楚,我要是就这么被推进去,我失命是小,梁城使丢了面子,你们担不担得起?” “在下虽然是个草民,但这几日余州没有不认识我的,梁城使若是无所谓,就把我拖进去,再屈打成招扔出来。” 魏猛不在,他们也不敢擅自作主,面面相觑一阵,有个人进去禀报,其它的都在外面等着。 顾蓉蓉猜测,以梁翊川刚愎自用又极爱脸面的性格,在得知银子被抄出来,他证据在手,万无一失的情况下,绝不会让他名声有一点受损的可能。 “军爷,银子先抬进去,不要紧,在这儿瞧着也不好看,”她挑眉一笑,“反正,怎么抬进去的,一会儿再怎么能我招出来。” 这话说得可太狂了。 “你放心,今天这银子,你拿不走。” 他们把银子抬进府,顾蓉蓉心花怒放,再抬出来,可就不是三千两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栽赃 梁翊川自从知道冷星赫会从余州路过,主要注意力就都放在冷星赫身上。 至于什么粮食生意,平时他也的确看重,但眼下都不及冷星赫。 再者,在他看来,像张家粮食铺子这种级别的,他要想整死,不过就是翻手覆手的事。 正在书房等手下打探冷星赫的消息,手下来报,说是粮店的人和三千两银子都押到了。 梁翊川轻笑一声,他的银子,岂是那么好拿的? “把银子收回去,人押下去,先打几顿再说。” “回大人,那小子说,请您亲自出去,说银子的事。” 梁翊川动作一顿,抬头看手下:“什么?” “大人容禀,”手下低头,赶紧解释,“张家铺子这几日卖粮,赢了不少好名声,看到他被抓,不少百姓都远远跟着过来,若是……” “好了,”梁翊川瞬间明白了。 转念一想,的确形象重要,再者,反正局势已定,尽在他的掌握,还怕那小子反了天不成? 那日在铺子前,那小子何其张狂,今日在外面见他,让他吃亏,看他服软认输,也让他知道知道,张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思及此,梁翊川起身:“带路。” 顾蓉蓉在门外,没有半点紧张害怕,还和冷星赫轻声说小话。 “咱俩打赌,你猜他会出来吗?” “会,”冷星赫点头。 顾蓉蓉一噎:“我觉得会,你也觉得会,那打什么赌?” 冷星赫眼中带笑:“听你的,你说赌就赌,你说赌什么,那就赌什么。” 冷星赫想一下补充:“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 顾蓉蓉问:“你会做什么?” “我会做一种饼,在边关的时候常吃的,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好,一言为定。” 顾蓉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给我做饼吃,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说话声音轻轻的,连气息都似有微微甜意,冷星赫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明显有这么柔,这么娇,却又表现的是坚忍,聪明,强大的样子。 这种强烈的差别感,让他惊讶又着迷。 要不是这有太多人,他都想把顾蓉蓉搂在怀中,尤其……一想到昨天晚上的缠绵,他的心都烫了。 顾蓉蓉见他脸微微泛红,纳闷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抬手就要摸他额头。 冷星赫握住她的指尖,心虚道:“没,不是,有点热。” 顾蓉蓉:“??” 正想继续说,梁翊川出来了。 顾蓉蓉笑容里的温暖和真诚退去,笑意不达眼底。 “梁大人。” 梁翊川看她一眼,目光掠过冷星赫,但并未停留。 他连顾蓉蓉都没有看在眼里,何况是店里的伙计。 “又见面了,”梁翊川似笑非笑,“上次见你又是卖粮又是卖药,忙得很,今天这是……忙到本使的府里来了?” “大人,这话说得可不严谨,您的府,我还没进去,”顾蓉蓉脚尖轻点,“您这府……” 她微勾唇,似有一抹讥诮轻蔑。 那神情仿佛在说:“贵足不踏贱地。” 可到底谁贵,谁贱? 梁翊川笑容泛冷,眼底浮现杀意:“官银失盗,又从你的店里搜出来,你怎么说?” “我那三千两是怎么来的,大人心知肚明,当时给的时候,我可查验过,没什么官银,现在大人反过来就说是官银,似乎……不合适吧?” “给你?本使为何要给你钱?本使知道,你这几日卖粮食,出了点力,做了点力,但也不至于让本使给你三千两。” “给你三十两,嘉奖一下,倒是可以。” 和顾蓉蓉所预料的一样,梁翊川根本不承认给她送过银子。 这样才是最省事的,如果扯什么给的是正常银子,没有官银,容易被顾蓉蓉找到借口,万一说,没有仔细检查,是送银子的人疏忽了呢? 干脆,就不承认有送银子这回事。 顾蓉蓉心里好笑,表面却是惊愕的模样:“大人?您这是……” “本使实事求是,从不撒谎。”梁翊川嘴角翘角,声音平静,完美得像个斯文人。 可惜了,是个斯文败类。 顾蓉蓉适时表露出生气的模样:“好,既然大人这么说,那我有一个请求。” 梁翊川觉得,自己此时就是高高在上的猫,而顾蓉蓉,就是他爪下的老鼠,即便再聪明,再挣扎,再努力,最终也只能死在他的爪子底下。 他现在,很享受这个把老鼠玩儿死的过程。 “什么请求?你说来听听。” “既然大人说,我那三箱银子是官银,那好,我请求大人随我一同去刺史衙门。” “请刺史大人,主持个公道。梁大人,你是护城使,本来你我之间对话就不公平,若我被你审,岂非是一言堂?” 顾蓉蓉很生气,眼睛都有点发红。 梁翊川却很高兴,尤其看到顾蓉蓉那种生气委屈又无法改变局面的样子。 他更高兴。 什么刺史,现在哪来的刺史,就是个代刺史,在他面前也不敢大声。 梁翊川几乎没犹豫,吩咐身边人:“去,把银箱抬出来,派人去刺史府,让他准备升堂,审理案子。” “是!” “如你所愿,走吧,本使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狡辩。” 顾蓉蓉没说话,低头闷闷不乐,梁翊川心情更加愉悦。 刺史府。 代刺史刘迎,今年三十八岁,本来是个不错的前程,才三十多,就是一州刺史。 可他这个刺史,呵,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两声,就是一个大印保管员而已。 手中半点权利也无,处处要看梁翊川的脸色。 此时他正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眼巴巴看着坐在镜子前的那个男人,原本和他模样不同的脸,渐渐地,一点一眯的,变得和他一样。 刘迎眼睛都睁大,这是什么操作?这是要干什么? 但他不敢动也不敢问,旁边还站着个沉默寡言的小胖子,那拳头,一看就能直接打死一头牛。 暗卫装扮好,又拿出刘迎的官服来试试。 虽然他的易容术不如冷妙妙,但会点易容,是他们这些暗卫的必备基础。 今天,就要派上大用场。 第三百六十八章 看透 顾蓉蓉和冷星赫被押到刺史府,一路上一边走,顾蓉蓉还一边和路人说话。 梁翊川的马车跟在最后头,也没有阻止,必赢的事,为什么要阻止? 正好让众人瞧瞧,顾蓉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给他们施点小恩小惠,就成大圣人了?没门! 还是一个小偷小盗! 梁翊川最喜欢看人从高处落下,跌入尘埃,被他踩着成为地里的烂泥——这种事,他早就想对冷星赫做了。 现在,提前拿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粮商试试手。 路过刘家粮铺时,梁翊川掀车帘,对外面的手下道:“去刘家通知一声,让他们的主事人到刺史府来,听审。” “是!” 梁翊川放下帘子,轻抚手上扳指,嘴角扯出一丝笑。 到刺史府门前,这边早得到消息,捕快衙役分开两旁,见他们到了,迎上前来。 “把人交给我们吧!”既然到刺史府来审,自然就该把人交给他们。 这也是正常。 军兵们没多想,一挥手,把顾蓉蓉和冷星赫带过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没反抗,跟着进去。 连同那三箱银子,都一并抬进大堂。 代刺史还没来。 梁翊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没有下车。 笑话,他怎么可能自己下车,代刺史算个什么东西?必须亲自来请他。 等着等着,也不见代刺史来。 手下人低声道:“大人,刘迎还没出来,不知在里面干什么。说不定是没见过这么大阵势,被吓得腿软了。” 梁翊川短促笑一声:“那未免也太胆小了些,难成大器。” “在大人手下,哪有他成大器的机会?他这个代刺史,还是大人让他做的,什么时候轮到他说了算?” “自从他上任,就没主过什么事,大人,要不要属下去催催?” 梁翊川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掀一下:“不用,等。” 看他什么时候出来。 “是。”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升了堂,还有人拍惊堂木。 “啪”一声脆响。 梁翊川睁开眼睛,这是,升堂了?根本没出来请他? 手下人道:“大人,属下去提醒他,他或许根本不知道您也在。” 这也有可能。 梁翊川略一思索:“不急,先听听看。” 先看看,这人究竟什么样。 “刘迎”一拍惊堂木:“堂下站的何人?” 顾蓉蓉拱手道:“大人,在下是张家粮店的东家,这位是我的伙计。” 刘迎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张家粮店,本官听说了,你虽是商户,但有一副侠义心肠,为百姓生计,平价买卖,也解了本官之忧,你,很好。” 门外就是梁翊川手下的军士,一听这话,怎么个意思?这刘迎到底懂不懂,怎么还夸上了? 有人忍不住喊道:“代刺史,这个人就是贼!他偷了官银,你快点审!” 刘迎目光往外一掠,看向声音来源。 “谁在说话?” 一名军士上前:“我!” 气势汹汹,理直气壮。 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把刺史府的人看在眼里,什么代刺史,什么捕快衙役,统统看不见。 刘迎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刘迎也根本不是为了要他的回答,又一拍惊堂木。 “来人!把他给本官抓起来,敢咆哮公堂,藐视本官,不顾朝廷法度,简直无法无天!” “打二十大板!” 堂上衙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不会吧? 他们的大人今天长出腰来了? 以前看到护城军的人,都是点头哈腰,那腰板就没有直起来过! 今天竟然要打他们的人?虽然只是个小小军士,但这也是重大突破了! 衙役们早受够了护城军的鸟气,现在正好大人下令,他们也是奉命而为,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那个喊话的拖进来。 军士也懵了,他竟然被打了!被那代刺史下令,还二十板子! 虽然不至于要命,但,脸没了! 他连气带疼,吱哇乱叫,刘迎怒道:“堵上他的嘴!” 顾蓉蓉忍住笑,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她眼角余光往外一掠。 梁翊川,还想拿架子,看你能拿到什么时候。 梁翊川在马车里自然也听见了,眉头瞬间皱起。 手下怒道:“大人,他真是疯了,属下去叫他!” 梁翊川略一思索,再这么下去,的确容易节外生枝。 “好。” 手下气势汹汹,挎着刀上台阶就往里闯。 刘迎抬眼一瞧,手下抬下巴,傲然道:“我乃……” 刘迎一拍惊堂木:“大胆,竟然带兵器上公堂,是想造反吗?来人,把他拿下,下了他的刀,打三十!” 手下:“……” 衙役一拥而下,把他压住,摘刀的摘刀。 “你们敢,我是……” 谁还听他说什么,直接嘴一堵,上板子。 啪啪声四起,顾蓉蓉笑着嘶气。 刘迎看看她,又看看冷星赫——行,主子高兴,那就是对他满意。 真刘迎就在侧门帘子后,脸色土白,眼睛里有隐隐有光。 冷慢慢站在他身侧,默不作声。 两顿板子没打完,外面围观而来的百姓就开始窃窃私语,到最后竟然有人叫好。 这些军士,早就被人恨透了,平时仗着身上的那身衣裳,横行霸道,欺负百姓。 梁翊川脸色阴沉,听着那些议论叫好,更觉得难堪。 可恶,今天刘迎是疯了吗?竟然如此! 为防止局面失控,他决定下车。 正要下去,另一边来了辆马车,是刘家的。 但,来的不是孙小姐,而是刘老爷。 梁翊川下车的脚步留住。 刘老爷没瞧见他,挤到门口,看着里面的挨打的军士,诧异道:“哎?这是怎么了?” 顾蓉蓉回头看他,冷星赫低声说:“这就是孙小姐的公公。” 顾蓉蓉微讶,但也很快明白过来,应该是梁翊川派人去叫的。 不过,梁翊川叫的应该不是刘老爷,而是孙小姐。 这可是意外收获,今天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蓉蓉笑眯眯,冲刘迎拱手:“刺史大人,刘老爷来了,他也是为卖粮的事费了心思,不如请他过来说说?” 第三百六十九章 猪队友 堂上的“代刺史刘迎”,自然听顾蓉蓉的。 一拍惊堂木:“来人,把刘老爷带上来。” 刘老爷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直接被带上堂。 刘迎问道:“听说你们刘家也在卖粮。” 刘老爷点头道:“回大人,正是如此。” 刘老爷本来是焦头烂额,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儿子儿媳妇,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他也可以享享清福,没成想,儿子意外死了。 他伤心难过之余,好在儿媳妇也是个能干的,颇有些经商头脑,竟然真就撑住没垮。 这次粮荒,还说要大赚一笔,本来夫人就对儿媳妇不满,他还替儿媳妇做了保,保证能做到,夫人才勉强同意。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谁知道,突然半路就杀出个张家。 张家一贯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他本也没放在心上,哪里两三天过去,竟然真就一败涂地。 不同的是,这回败是他们刘家。 不能说一点没卖出去,但卖出的不足十斗,连一百两都没卖出来。 这下家里如同捅了马蜂窝,夫人闹得不行,他正无从应对,忽然梁城使派了人去府里请主事的人,说是到这里来,有好事。 他这才匆忙来了。 但到近前一看,是护城军挨板子,堂上坐的是刺史,也不是梁翊川。 哪怕是代刺史,那人家也比他这个商户有地位多了。 正琢磨这是要干什么,刺史一拍惊堂木。 “呔!刘家乃是余州老商户,经营粮店多年,为何就不能好好做生意,在危难之时,助民脱困?哪怕是正常做生意,维持粮食价格稳定,也算是你们刘家帮本史分忧,可你们倒好,不但没有好好做生意,还哄抬粮价,翻倍往上涨,这岂是良家商户所为?” 刘老爷一听这话,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只知道生意没做好,但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 他问过儿媳妇,但儿媳说了,自有妙计,不会有错失,让他只管收银子就好。 以前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也就没有细问,哪会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做法! “大人,此事草民不知啊!” “不知?”刺史喝道,“混帐,你身为刘家家主,你不知道,谁知道?” 刘老爷张嘴想说儿媳妇,但一想到儿媳妇现在有身孕,又咽回去。 她那么娇的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方,即便不打板子,光吓也得吓够呛。 顾蓉蓉冷眼旁观,余光扫向外面的马车。 梁翊川,看你还能忍多久。 刘老爷情急之下,大声道:“大人,我此番前来,是梁城使让我来的,不如您问问梁城使。” 顾蓉蓉抿唇,差点笑出声,得,这还没问,刘老爷就把梁翊川抛出来了。 什么叫猪队友,这就是! 梁翊川在马车里也气得半死。 本来是想叫孙小姐来,让她做为辅助,也挽回一点形象,把张家粮店踩死,现在倒好,事还没办,话都没说,直接惹一身骚。 梁翊川再也无法等,再等还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麻烦。 他立即下车,手下人喝道:“梁城使到!” 围观的百姓立即自觉左右一分,梁翊川大步走进去。 他站在堂中央,看着代刺史,等着代刺史下来向他见礼。 哪成想,代刺史只是向他拱拱手,皮笑肉不笑:“梁大人,来得真是及时,此人正好说到您,说是您让他来的。可有此事?” 梁翊川没回答,眸子微眯,盯着代刺史。 这家伙今天吃了什么东西,胆这么肥!竟然敢质问他? 手下也觉得不可思议,诧异道:“代刺史,你是在审问我们大人吗?” 代刺史眯眼扫他,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你算什么东西?你是在审问本官吗?” “大堂之上,不下跪参拜,还敢对本官无礼,简直放肆!梁城使,手下人该管管了。” “你!”手下怒指。 代刺史一拍惊堂木:“你还敢指本官!来人,让他懂懂礼!” 一声令下,几个衙役又扑上来,现在手也熟了,三两下压住,抬板子就打。 顾蓉蓉看到梁翊川眼中的错愕,恨不能笑出声。 梁翊川脸色铁青:“刘刺史今天好大的威风。” “威风不敢,但堂上的威仪还是有的,衙门口是朝廷所建,本官遵守的是朝廷的律法,自然没什么畏惧。” 梁翊川火气压了三压,暗暗把这几顿打都记上。 如今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把顾蓉蓉解决了,折腾半天,正事一点没干。 他刚要说话,刺史又道:“梁城使,这刘家家主说,是你让他来的,可有此事?” “没错,”梁翊川坦然认下,“不过,本使找的不是他,是这两日负责粮铺的人,因为本使要让她做个见证。” “此番张家卖粮,表面是大义,不赚取额外的钱财,实际是另有目的,行小善,做大恶。”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梁翊川转头看她。 “没事,梁大人继续说,”顾蓉蓉笑眯眯说,“刚才没忍住,您说,我尽量忍。” 梁翊川哼道:“你以卖粮幌子,其实是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这边,暗中偷了官银!私盗官银,可是掉头的大罪。” “刺史大人,你说,依朝廷律法,是不是该斩立决?” 刺史惊愕道:“他竟然敢偷官银?敢问梁大人,这官银放在何处?” “在本使府中。” “既是在梁大人府中,想必梁大人是安排周密,有不少人防守,不知是如何发现的,有何证据?可曾抓了现形?偷盗多少?” 梁翊川微顿,盯着代刺史道:“这些重要吗?重要的是,此人偷盗官银,大人不该审问他吗?” “当然重要,”刺史无比严肃,“另外,本官还有一个问题,既是官银,为何不在军中放着,会放在梁大人私人府中?” “梁大人必定是守卫森严,他是如何盗走的?那些负责防守的人何在?” 梁翊川还未开口,顾蓉蓉上前一步:“大人,草民冤枉!梁城使分明就是意图夺财陷害!” 不是栽赃,而是夺财。 梁翊川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第三百七十章 银子的来历 梁翊川的火气有些压不住。 顾蓉蓉对他没有丝毫惧怕不说,就连代刺史这个废物也敢审问他。 他冷笑一声:“刺史大人,现在本使是告他盗官银,你该审的不是他吗?怎么倒问起本使来了?本使要是知道他是如何盗走的,还会劳烦刺史大人吗?” 代刺史拧眉:“那官银为何在放在梁府?” “这是护城军的事,刺史大人就不必费心了!” “既不让本官费心,那为何又要让本官来审判?” 梁翊川不语,眼含怒气,盯着代刺史,满是警告。 代刺史眨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梁翊川:“……”我他娘想弄死你,说说说。 顾蓉蓉忍住笑,拱手道:“大人,这三箱银子,乃是草民用来进粮食的。 因之前刘家不安分做生意,散布关于粮荒的假消息,弄得城中人心怕怕,草民怕粮食卖空,就备下银子,准备让手下再去其它地方采购一些。 哪知,刚把银子备好,护城使的手下就来搜查,不知为何,非说草民的银子是他们丢失的官银。 大人明鉴,草民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盗官银啊!” 顾蓉蓉声声真诚恳切:“再说,就如大人方才所言,草民就是小小一个商户,哪来的本事去盗官银? 虽然草民没有去过梁府,但余州城中谁人不知?梁府那是什么地方?余州城中除了军营,就属那里最难进了吧?” 顾蓉蓉看一眼梁翊川:“如果大人说,我一个区区商户,就能进去偷了官银,那大人,请问如何让城中百姓放心,护城军能护住余州城?” 梁翊川一愣。 这要如何自证? 说可以守,那梁府怎么会丢官银?说不可以,那他护城军的脸还往哪放? 梁翊川看看顾蓉蓉,再看代刺史,极慢地笑了笑。 “本使还纳闷,今天的太阳似乎不是从东边升起来的,现在算是有点明白过来。” “莫不是狼和狈勾结在一起,一个以为能倚财夺回权,一个以为能借权仗势?可惜了,”梁翊川脸上浮现讥诮的笑意,“有本使在,再狼狈为奸,也是无用,任何人,休想在本使手中翻出去!” 顾蓉蓉抹抹脸,叹口气:“梁城使既然这么说,那多说无益,就直接用银子说话吧。” “你说我的银子是官银,好,那请问,官银有何特征?” “这批银子非余州监银司所造,而是朝廷给的军饷,当然是有朝廷临银司在铸造时铸上的字样。” “好,那既然如此,”顾蓉蓉对代刺史拱拱手,“大人,实不相瞒,草民这笔银子,也是有来历的。” “你说说。” “不知前几年在泯州发生的那场瘟疫,大人可有印象?” “自然,泯州之疫,是我朝近几年最大的灾难之一,世人皆知。” 顾蓉蓉点头:“不错,草民之前做的是草药生意,有幸为泯州出过一点力,献了二十车草药,三十车粮食。这批银子,就是赈灾结束之后,朝廷赏给草民的赏银。除了有朝廷监制的字样之外,不同的一点就是,在银锭侧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赏字。” “这批银子不止给了草民,还有很多为泯州做出贡献的商户,多多少少,数目不尽相同。草民这么多年收着没舍得用,想着这次粮荒,用在余州百姓身上,也算是物尽其用。” 顾蓉蓉叹口气,又冷笑一声:“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梁城使口中的军饷官银。” 梁翊川听她说什么银子的来历,就觉得她是胡说八道,什么赏银,根本就是信口胡说,灾情他知道,可朝廷给赏银,从未听说过。 那时候朝廷国库都穷得很,巴不得这些商户出来做贡献,哪还会给什么赏银。 再说,这三箱银子究竟是怎么来的,他心里最清楚。 代刺史点头,连声称赞:“张公子真是大义,本官佩服。” “大人哪里话,这是身为我朝子民,应该做的事。”顾蓉蓉谦虚道。 梁翊川烦躁得不行,他俩还客气恭维起来了。 “行了,大人,你听他胡说八道,到底怎么回事,打开一验便知,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顾蓉蓉斩钉截铁:“敢!不过,我要请大人亲自验。” “好,”代刺史一口答应。 他立即起身下来,片刻没迟疑,一摆手,让衙役把箱子打开。 堂上堂下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远处的伸长脖子。 冷星赫相信顾蓉蓉有对策,但也不知她究竟用什么法子,此时也摒住呼吸看。 梁翊川站在一侧,注视他们,不可能让他们在眼皮底下捣鬼。 代刺史亲自拿起一锭银子,托在手里来回翻看。 底部果然有朝廷监制的字样,但……并没有顾蓉蓉所说的那个“赏”字。 代刺史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世子妃说错了?还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 他迟疑着,半晌没说话。 此时梁翊川也有点纳闷,但他纳闷的不是什么赏不赏,而是他知道当初给顾蓉蓉三箱银子的时候,最下面一层才是官银,怎么现在跑到最上面来了? 转念又一想,也许是手下人在搜查的时候,翻腾到上面来。 “大人,可如他所说吗?” 代刺史不言,心里着急,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坦然笑,毫无慌张之色。 梁翊川催促:“大人,你倒是说话呀,有无那个赏字?” “这……” 梁翊川等不及,伸手拿起一锭,高举着让周围的人也看清楚,翻来覆去几次,冷笑道:“姓张的,你的赏字,在哪呢?” 顾蓉蓉脸色微变,拿起一锭来:“没有?” “你自己看!” 顾蓉蓉也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又拿起一锭,还是没有。 冷星赫微蹙眉,悄悄站到顾蓉蓉身后,准备随时出手。 梁翊川把银子往箱子里一摔,又拿起另外两箱子里的几锭,翻着看了看。 “你倒是说,所谓的赏字,在哪里!” 代刺史张张嘴,正要说话,梁翊川怒问:“你还想包庇他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再加两千两 顾蓉蓉一脸错愕,又翻了几枚银锭,来回看,还是没有。 冷星赫观察着她的神色,随时准备出手。 代刺史也暗自琢磨,管它什么有没有,只要世子妃一下令,就干他娘的。 顾蓉蓉诧异道:“这……怎么没有呢?” 梁翊川嗤笑:“你问谁?是你自己说的,上面有什么记号,赏字,现在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你盗的官银!代刺史,还不速速拿下!” 顾蓉蓉喝道:“慢着!” 梁翊川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蓉蓉拿起一枚银锭,放在手里掂了掂:“梁大人,这银子进过你的梁府吧?” “不错,当时搜查出来,不是连你带银子,都抬去梁府门前了吗?这又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大了!”顾蓉蓉一拍银箱子,“梁大人,我是真没想到,亏你还是护城使,为了欺压我一个小小商户,还真是煞费苦心!” 顾蓉蓉话音未落,抓起一个银锭子,用力往地上一摔。 “啪”一下,银子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胶泥土来。 “瞧瞧,这是什么玩意儿?这就是胶泥坨坨!用这些来冒充三千两银子,梁大人,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不给梁翊川反应的时间,“啪啪”又砸碎几个。 “瞧瞧,全都是泥做的,连一枚真的都懒得掺啊!”顾蓉蓉怒不可遏,“梁大人,现在该草民问您了,我那三千两赏银到哪去了?” “怎么进你梁府走一趟,就从白花花的银子,变成刷着银粉的黄泥块了呢?” “我那可是朝廷赏的官银,比你那个更贵重,偷换我的银子,梁大人,你真下得去手啊!” 梁翊川:“……” 这脑瓜子真是嗡嗡的。 梁翊川看着碎裂的银锭子,往回倒这件事。 银子从梁府出去的时候,是真的,就是在最底下掺入了官银,留着陷害顾蓉蓉。 今天,去铺子里搜查,当即就搜出来,随后押人抬银,一并回梁府。 银子进梁府,人没进,随后顾蓉蓉又说,要去找刺史来审,银子再抬出来,路上没有出任何意外,直接到大堂。 再打开,就成了黄泥土。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梁翊川想不出,头更加疼,火气不住往上拱。 “你胡说八道什么?”梁翊川喝斥,“本官是什么身份,岂会贪你的那点银子?” “那我不知道,反正这不是我的,抬走的时候好好的,去梁府转一圈儿,怎么就给我换了?谁换的?” “梁大人你可以说你一无所知,是你手下人办的事,但不管怎么说,银子是在梁府被换的,人也是你手下的人,反正,我就找你要说法。” 梁翊川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本来就是一个抓她的计策,怎么倒把自己装进去了。 冷星赫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过来,暗暗好笑,嘴角往上翘,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瞧瞧,他的媳妇,刚才演得多真,让他都以为,这事出了什么差错。 原来,都在她的掌握中。 冷星赫给代刺史递个眼色。 代刺史立即会意,心里也骄傲得不行,立刻给顾蓉蓉站队。 “梁城使,人家虽然是商户,但也曾为朝廷出过力,朝廷也给过嘉奖,你怎可如此?现在人家问你要说法,你说该如何?” 梁翊川怒道:“一派胡言,本使不曾动过他的银子!” “那人家的银子进了你的梁府,怎么就变成泥坨了?” 梁翊川往下压火气,冷笑质问:“代刺史,你这是要与本使作对吗?” 代刺史丝毫不惧:“本官就事论事,站在律法与对的这一边,不存在故意与谁作对。” 他看一眼刘老爷:“倒是梁城使,如此费尽心思为难一个小小商户,莫不是为了给别人出气?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合作?” 刘老爷挨了板子,疼得要命,见代刺史又冲他来,生怕再挨板子,赶紧叫道:“梁城使,救救草民啊!” 梁翊川:“……” 顾蓉蓉故作惊讶:“刘老爷屡屡向城使大人求救,莫不是真有什么私交?” “啊,”她似恍然大悟,“莫不是刘家的粮食生意,有大人的份儿?这次发财没发成,是要拿草民出气吗?” 梁翊川真是哑巴吃黄莲,本想事成,再叫上孙小姐,给刘家正正名,现在倒好,名没正成,还更臭了。 “本官从未沾染过什么生意,你切莫胡说八道。” “这与我无关,大人做不做全凭你一张嘴,可我这银子,可是真的,大人,大家都瞧见了,银箱抬进去,又抬出来,怎么就变了?这总要给个说法。” “从铺子去梁府之前,可是你的手下亲自搜查检验的,总不能因为假的就抓我吧?既是真的,那我的银子呢?” 梁翊川咬紧后槽牙:“来人,把搜银子的人叫来。” 顾蓉蓉清楚,这家伙是想着把事情推到魏猛头上,但现在,他根本找不到魏猛。 “大人,可别找不到人,然后就说是手下干的,这种说法,我可不接受。” 顾蓉蓉拍拍银箱子:“无论是谁干的,银子是在梁府被换的,大人,总要先把银子给我换回来,至于是谁干的,慢慢再不迟。” “这银子我还要用来买粮买药,我打算开几天的粥棚药棚,大人,不会看着百姓受苦不想把银子换回来吧?” 外面那么多百姓看着,事情来龙去脉都听得清楚,再加上前两天的事,现在人人心里都在琢磨,梁翊川在其中究竟是什么角色。 他的护城军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可他本人又极爱面子,这个时候,他纵然再不情愿,也不能说出就是不管百姓死活,不还银子的话来。 “好,”梁翊川恨得心头滴血,“本使给你银子。” “大人,那叫还,叫换,不是给。” 顾蓉蓉气死他不偿命:“那就请大人把银子送到这里来,当着大家的面,当着刺史大人的面,一锭一锭看清楚,数明白,可别明天一转眼,又出什么幺蛾子。” 梁翊川憋着一口气,命人立即拿上银票,去钱庄取银子。 “慢着!”顾蓉蓉道,“梁大人,平白无故,让在下遭受如此不白之冤,总得有所补偿吧?” 梁翊川眼睛几欲喷火:“你想要什么?” “不多,再加两千两。”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桩艳事 大庭广众,梁翊川可不能让人回府取银子,否则百姓该做如何想,几千两的银子,在他府里抬进抬出。 他存钱的钱庄距离这里不远,很快取了来,往大堂上一放,代刺史作证,让衙役帮着一枚一枚验看。 顾蓉蓉连手都没沾。 梁翊川看得这叫一个气。 气着气着,忽然又觉得自己气得有点可笑。 真是见鬼了,和一个商户生的哪门子气?最多就是这次失策,让他钻了个空子,沾点便宜。 可只要这小子在余州,还能翻了天吗?还不是任由他随意拿捏! 现在人多,就把面子做足,做做大度的样子又何妨? 等到无人之时,连人带银子,统统都带走! 还有这个代刺史刘迎,既然不想干,那就别干了,连命也交出来! 打定主意,他的气消了,笑吟吟耐心等着。 顾蓉蓉把他的神色变幻看在眼里,猜到他的想法。 不怕他动手,就怕他不动。 银子过数完毕,梁翊川道:“既然清楚了,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本使还要去追偷盗官银的匪徒。” “刺史大人,你的人也动起来吧,本使看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精神得很。” “这可不敢当,”代刺史道,“他们再活虎,也不如梁城使手下的虎狼之军,您的手下都办不了的事,他们如何能成?万一办不成差事,还把事办砸了,岂不是误了大事?” “来呀,都让开,恭送城使!” 梁翊川轻笑一声:“好,那本使告辞,代刺史,保重啊!最近匪徒猖獗,连我那都敢偷,你也要小心。” 代刺史听出他话中威胁,根本不放在心上:“好,多谢城使提醒。” 梁翊川带人离开,刘老爷也灰溜溜被家丁抬走,回去养伤。 顾蓉蓉走到门口,对百姓道:“大家都帮忙传个话,明日起,连续三日,我的粮铺,开粥棚!” “好,多谢张公子!” “张公子是大好人呐!” “好人会有好报的!” 大家称赞道谢,顾蓉蓉拱手示意,扫一眼刚刚离去的梁翊川马车,几乎可以想像到,他得气成什么样。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 退了堂,顾蓉蓉和冷星赫也离开,但他们又绕到后门,后门打开,暗卫把他们迎进去,引路进一间小屋。 小屋里坐着的人,面如土色,是真正的代刺史刘迎。 刘迎在大堂一侧,把刚才的事都瞧在眼里,现在真是生无可恋。 刚才的事可真是让他的心一波三折,忽上忽下,差点被吓死。 现在好了,彻底把梁翊川得罪了,梁翊川走的时候,那威胁的话,就和刀子一样,他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冷星赫问道:“刘迎,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做个好刺史?” 刘迎没好气,抬头看他一眼,本想怼几句,但不知为何,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坚定,沉静,莫名激动暴躁的心就渐渐安稳。 他思索半晌,沉声道:“谁不想做个好官呢?我十年寒烟,苦读考取功名,为的就是做官,做个好官,让家人和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我在余州,余州的情况……还用我说吗?别说是我,原来的刺史是怎么死的?我们都有数,如梁翊川所说,谁能从他手里翻出去?” 冷星赫问道:“我只问你,想,还是不想?” 刘迎咬牙:“当然想!” “既然想,那就听我的。”冷星赫上前一步,“余州从来不姓梁,梁翊川多行不义,是时候了。” 刘迎惊愕:“你是何人?”好大的口气! “我是何人你不必管,你只管安心做好你的事,处理好余州事务。” “来人,带他去安全的地方安置,”冷星赫提醒,“可不是让你去休息享福的,熟悉事务,几日之后,做个好刺史。” 刘迎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但见冷星赫平静笃定,又莫名相信他。 把刘迎送走,顾蓉蓉对冷星赫道:“梁翊川被气得狠了,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要保住刘迎,我让暗卫查过他,还算不错的一个人,之前在刺史手下,也算有点才干和政绩,只不过后来被梁翊川彻底压制,不得施展,这次,就算是他的一个机会吧。” 顾蓉蓉浅笑:“梁翊川用替身,那我们也让他体会一下,别人在他面前用替身,是什么感受。”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得去查证一下。” 冷星赫好奇:“何事?” 顾蓉蓉笑得神秘:“一桩……艳事。” 刘府。 一听说刘老爷被抬着回来了,刘夫人惊得手中茶盏都差点摔了。 “怎么回事?在哪里?” “回夫人,老爷吩咐让抬去书房了。” 刘夫人一听,直接把刚才差点摔了的茶盏摔了。 “书房,书房!他宁可去书房!” 丫环赶紧劝道:“夫人不要多想,从外面回来,书房距离最近,老爷伤得很重,怕是一步也不想多走。” 刘夫人半信半疑:“到底是怎么伤的?走,快去看看。” 丫环也在后宅,知道得不多,半路上叫来小厮,把事情大致问个明白。 刘夫人觉得这打挨得实在冤枉,忽然被叫了去,还以为是什么好事,谁成想竟然是挨打。 这打,本该是那个贱人受的! 她急火火到书房,一眼看到被血染红的衣裳,当即就急了。 “老爷,这……怎么打得如此严重?”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已经让人去请了,”刘老爷有气无力,疼得冒汗,“你别吵吵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刘夫人就不爱听这话,但此时他伤着,又不好发作。 接过小厮手里的帕子:“我来,你们都退下。” 下人们都退出去,房间里安静下来。 刘夫人抱怨道:“哼,老爷这罪受的,都是替那个贱人!她真是个扫把星,自从嫁进来,府里就没有消停过!” “这打,本该是她的。” “她若挨了这顿打,那咱们老刘家还能有后吗?”刘老爷嘶着气说,“算了,忍忍吧。” 刘夫人哼道:“要不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不是为了我们儿子唯一的骨血……” 她说着,又要哭。 “行了,别哭了,别给我添堵了,你去叫她来。” 刘夫人诧异道:“你,你伤在这地方,让她来做什么?” 第三百七十三章 猜测被证实的时刻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后窗外,听到刘老爷的话,她心里一个猜测,越冒越清晰。 刘夫人拗不过刘老爷,打算命人去叫儿媳妇孙小姐。 刚吩咐完,又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自己亲自去。 顾蓉蓉让冷星赫留在原地,她悄悄跟上刘夫人。 刘夫人走得又快又急,一边走还一边跟身边的婆子抱怨。 “也不知道老爷怎么回事,竟然叫她,她给家里惹了多少乱子!要不是看她怀着孕,我早就让她去祠堂!” “不,不对,她那种下贱之人,哪有资格进祠堂!” 她这话身边的婆子不敢接,低着头,跟着快步走。 顾蓉蓉心说,这婆婆对她的意见很大啊,可见在婆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尤其刘公子一死,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一路跟着进了孙小姐的院子,这院子还是不错,宽敞,布置得也不错,为着她腹中的孩子,刘家真是做了最大的让步。 屋里的灯还亮着,孙小姐正坐在床上缝孩子的小衣服。 见刘夫人进来,缓缓起身,还未行礼,刘夫人冷笑道:“罢了,我可担不起你的礼。” 孙小姐也不恼,低头不语。 刘夫人看她这副如同棉花一样的模样就来气。 “我问你,铺子的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母亲放心,只要铺子在,粮食在,儿媳就有办法,迟早的事。” 听她说得轻巧且笃定,刘夫人更气:“呵,你说得好听!那你可知道,老爷为此事挨了打?”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本来梁翊川让人来传话,本意是叫她去,哪成想刘家夫妇俩觉得这是光彩的事,根本没把话带到后院,直接刘老爷去了。 孙小姐诧异:“什么?难道有人去铺子闹事了?” 她以为是被闹事的人打了。 “当然不是,是刺史,刺史大人,让人打了老爷几十板子!都是因为你出的馊主意!” 孙小姐拧眉,刺史?这怎么可能?刺史根本没什么话语权,余州是梁翊川说了算的呀。 “行了,别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懵憧的样子!你要是真蠢,就趁早好好安胎,别管外面的事,如果不是真蠢,哼,那就想办法补救!” “我们刘家究竟造了什么孽?把你娶进门,家宅就没有一人日安生过。” 她骂这话词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孙小姐毫无波澜。 “行了,赶紧去,老爷有话跟你说!” 刘夫人骂半天也是白骂,转身往外走,丫环给孙小姐披上斗篷,扶她跟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顾蓉蓉从后窗跃入,轻吸一口气。 淡淡的香料味儿,是上好的安神香。 走到桌前,掀开还有余温的香炉,把桌上的香料匣子都收走。 床头还放着未做过多的针线,小笸箩里放着针头线脑,旁边还有个小袋子,里面是裁剪好的布片,还有的已经绣了花。 看样子像是香囊。 顾蓉蓉略一思索,笸箩没收走,把小布袋收走了。 接下来就是梳妆台,首饰匣子,还有藏着的一些银票,金豆子什么的。 但凡屋里值钱的,摆件字画,统统收走。 不过,这屋子里的东西原本不少,架子格子也多,所以,即便顾蓉蓉收走了许多,乍一冷眼看,一时还是瞧不出来。 除非看空荡荡的梳妆台。 顾蓉蓉满意从后窗跃出,去书房外。 她动作快,到后窗外的时候,刘夫人她们刚从前门进院。 “没事吧?”冷星赫问。 “没事,”顾蓉蓉低声说,“来了。” 说话间,刘夫人带着孙小姐进屋,刘老爷已经上了药,自腰下搭了条薄被。 刘老爷摆摆手,让管家带着其它下人都退出去,又对刘夫人道:“夫人,你去给我煎药,其它人我不放心。” 刘夫人本不乐意去,煎个药,有的是下人,哪用得着她亲自动手,但又听丈夫说,其它人不放心,心头一软。 “行,你等着。” 刘夫人带人出去,屋里只剩下刘老爷和孙小姐。 顾蓉蓉微眯着眼睛,心慢慢提起来,有一种暗暗的紧张和小兴奋。 等待猜测证实的时刻。 下一刻,刘老爷拍拍床沿:“过来。” 孙小姐慢步走过去,依旧垂着头,手指不安地捏着帕子,像只惶恐的小鹿。 刘老爷浅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抚她细嫩的手背:“怎么?怕了?” 顾蓉蓉紧抿住唇,压住上扬的嘴角——果然! 冷星赫眼睛微睁,不可置信。 顾蓉蓉瞄他一眼,暗自好笑,果然没有提前和他说是对的,看他那震惊的模样。 这种事怎么说呢?这个时期的人,拉个手,看见点祼露的皮肤就是于礼不合,就得搭上终身。 何况是眼下这种,冷星赫不震惊才怪。 顾蓉蓉轻捏一下冷星赫的指尖,冷星赫看她,见她眼中有笑意,没有惊讶。 这才意识到,顾蓉蓉到这里来,应该是早就猜到了。 顾蓉蓉指指里边,让他继续听。 孙小姐轻声说:“怕倒是没有,就是……难过,愧疚,是我连累了您,没想到会连累到您。” 刘老爷把她往身边又拉了拉:“这点伤不算什么,要是真去的是你,那才糟糕。” “当时我挨板子的时候,想的就是,幸好不是你。” 孙小姐一听这话,简直感动坏了,眼圈一红,眼泪就滚落下来。 “老爷……” “哭什么?别哭坏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刘老爷浅笑,“我还见到梁城使。” 刘老爷一边笑,一边注视着孙小姐。 “你说他派人来请我,是为了什么?” 孙小姐思索一下,摇摇头:“我也不透,大概是看我们这几日有些损失,想弥补点什么,他没说吗?” 刘老爷意味深长:“没有,我以为他会和你说,但我去了之后,他也没顾上看我几眼,他是不是希望你去?” “我哪懂什么?当初去接触他,也是因为您是余州的名人,目标太大,怕引起别人怀疑,我也就是传个话罢了。” 顾蓉蓉看着刘老爷老谋深算的样子,简直和在大堂上的蠢样,判若两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空了 顾蓉蓉看得出来,刘老爷在试探孙小姐。 试探她与梁翊川之间的深浅。 孙小姐紧张惶恐,又有点害怕,刘老爷反而笑了。 “好了,别紧张,我只是觉得,梁城使不是寻常之辈,能找上我们合作,定然有所图,我们要借他的势,但也要给得起他想要的东西才行呀。” “若是他要的超出了我们的能力,那到时候都不美。” 孙小姐点点头:“我懂。他倒是说过,余州虽算是大城,但毕竟偏远,他还是想去距离京城近的地方。” 刘老爷微讶:“你的意思是,他是想借你父亲的势?” 孙小姐微红了脸:“父亲只是个五品,在京城不算什么的,不过,我大姐姐前些日子成婚,她夫家公公刚升了三品兵部侍郎。” 原来如此! 刘老爷脸上露出极大的笑意:“这是大喜事,怎么也没见你提起?” 孙小姐低声道:“姐姐大婚是喜事,而我现在……怎好提?” 刘老爷神色闪过一丝尴尬,拍拍她的手:“你去把书架第二层上的盒子取来。” 孙小姐乖乖去取,一转过脸的功夫,脸上方才的胆怯娇弱,瞬间无踪。 只剩下浓重的厌恶与轻蔑。 窗外的顾蓉蓉微挑眉,瞧瞧,各个都是演戏的好手。 盒子取下,孙小姐递给刘老爷,刘老爷没接,笑说:“打开瞧瞧。” 孙小姐打开看,里面是一对翡翠玉镯。 “这是……”她满是惊喜。 “给你的,”刘老爷笑容宠溺,“戴起来,我看看。” “可是这太贵重了,还是给夫人吧。” “她老了,用不上,你皮肤白,戴着才好看,快,戴上我瞧瞧,听话。” 孙小姐红着脸,把玉镯戴上,刘老爷拉住她的手。 “真是好看。” 他还想再说别的,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连忙松开手。 孙小姐把盒子也藏好,退后几步若无其事,垂首站立。 刘夫人进屋,横她一眼,坐在床边。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让她回去吧!” 刘老爷点点头,刘夫人没好气道:“行了,赶紧回去,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孙小姐福福身,转身出去,偏回头看一眼那对夫妇,目光冷厉。 她回院子,好戏瞧完,顾蓉蓉也被恶心得够呛,拉着冷星赫迅速离开。 离开刘家,冷星赫皱眉问:“她那个孩子……” 顾蓉蓉摇头:“我也不知道,谁知道他们这破事儿是在她丈夫死之前,还是……” 她忽然顿住没往下说。 “怎么了?” 顾蓉蓉问:“你上回说,刘公子的坟在哪来着?” “你想干什么?”冷星赫喉咙轻滚,忍不住提醒,“私挖坟墓,是有违律法的。” “我又不是偷坟掘墓,为了偷他的陪葬品,我是为了看他是否有冤屈。” “我想,如果他真的有冤屈,他也希望我去帮助他,让真相大白天下,你想,他如果是被人带死,一个人孤零零被埋,无处诉说,多可怜。” “正当他求告无门时,我把他挖出来,你说,这算不算我做好事?” 冷星赫:“……”竟无言以对。 两人商定好,冷星赫吩咐暗卫查明确切位置,顾蓉蓉回粮铺,和冷慢慢一起做生意,准备开粥棚的事。 话说去了,自然是要办的。 冷慢慢见她来了,赶紧打招呼。 顾蓉蓉小声问:“魏猛都安顿好了?” “嗯,按照~您的~吩咐。” “好,辛苦了,”顾蓉蓉给他一袋子肉干,“找几个临时的伙计来,咱们开粥棚,对了,还要找几个嘴皮子利索的说书先生。” 冷慢慢疑惑:“说书~先生?” “对,没错,快去吧。” 不用找临时的伙计,刺史府的几个衙役过来帮忙。 他们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从库房里拿来的,三两下就把粥棚支起来。 大锅架上,顾蓉蓉毫不吝啬,铺子里的米不断搬出来,说了要煮就煮厚粥,绝不弄稀汤寡水的糊弄人。 没多久,几个教书先生也到了,顾蓉蓉给了重金,还教给他们一段精彩绝伦的故事,几人回去在书场说得吐沫横飞。 不到半天的功夫,全余州的人都知道“假粮荒真奸商,欲发国难财;真赏赐假银锭,顿现丑人心”的故事。 梁翊川听说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厉害,手下都怕他把桌子掀了。 死一般的沉寂片刻,梁翊川问道:“魏猛还没回来吗?” “回大人,还没有,”林阔低声回话,“大人,属下觉得此事有些不太对劲。” 梁翊川手按着眉心:“说。” 林阔看着他的脸色,试探道:“大人,魏猛带人去搜的银子,之后人就不见了,再然后银子成了假的,这些未免太过巧合。” 梁翊川动作微顿:“继续说。” “之前送去的银子,绝对是真的,这一点假不了,银子都是从府里库房出去的,那里面就没有一锭是假的。” 梁翊川略一思索:“魏猛跟随我多年,从未出过差错,为了几千两银子,值吗?这些年哪年给你们几个的赏赐没超过这个数?” 林阔眼珠微转,正想要说什么,外面急促脚步声响,一名军士跌跌撞撞,一头冲进来,摔倒在梁翊川面前。 梁翊川脸色阴沉似水,踢他一脚:“慌什么!发生何事?” “大人,不,不好了!”军士的腔调都变了,“库房……库房……” 梁翊川预感不妙,林阔上前揪住军士衣领:“库房怎么了?快说!” “库房被盗,里面的东西都没了!” 梁翊川不可置信,要说被盗,丢几样珍宝倒是有可能,东西都没了是什么意思? 看着军士慌张的模样,有这时间问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他立即起身往仓库的地方走,府里其它人大概也知道了,无声跟在他身后。 到仓库近前,几名军士赶紧慌张地跪下。 门开了一扇,风从门缝中吹过,呜呜轻响,这种空气流动的带来的空旷感,让梁翊川的心头都有点泛凉。 他迈步走过去,轻推开另一扇门。 空荡荡的库房,猛地扎进他眼里。 真的是空了,都没有了,不是形容,是真真实实的空。 梁翊川脑子也随之一空。 第三百七十五章 纯情 跟在梁翊川身后的宋阔也惊呆了。 “大人,这……” “这恐怕不是一日之功,也不是外贼所能为。” 宋阔就差指着鼻子说是魏猛干的了。 他早就看魏猛不顺眼,天天在城使面前出风头。 梁翊川脸色铁青,看着空荡荡的仓库,简直想吐血。 满满当当的仓库,是他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就这么没了? 他也不相信,有哪个外贼能有这样的本事和胆子,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从梁府里偷走那么多东西! 除了内鬼家贼,他想不出别的。 所有事情都巧合到一处,真是巧合吗! 梁翊川紧握拳头,青筋迸起,怒声道:“来人!派出人手,务必找到魏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林阔立即领命而去。 梁翊川头发晕,眼前一阵阵冒金星——抓到偷东西的贼,一定要活剐了他! 顾蓉蓉打个喷嚏。 冷星赫问道:“怎么了?着凉了?” “没事,”顾蓉蓉摇头,继续盘点剩下的米。 冷星赫问:“你是怎么发现孙小姐和……刘老爷的?” 顾蓉蓉指指鼻子:“就是靠鼻子呀,孙小姐身上有安神的香,而且还是高级货,染在身上,能好几日不散。寻常人可能闻不到,因为虽然持久,但总会变淡。” “但我不一样,我的鼻子灵着呢,今天在大堂上,刘老爷身上有就这味儿。你想啊,刘老爷是公爹,身上怎么会沾染上儿媳妇屋里的香?除非……” 她后面没说,冷星赫点点头,微红了耳尖。 顾蓉蓉忍住笑,这男人也太纯情了吧?别人的事也听不得? 外表硬汉,出手强狠,内心纯情,这是什么绝世大宝贝! 顾蓉蓉心里美滋滋,懊恼发现太晚,以后要多多逗逗他才行。 “我来帮你记,你休息会儿,喝点热茶吧,”冷星赫说,“晚上想吃什么?我早点准备。” 顾蓉蓉笔尖不停:“没事,我来记,晚上吃……” 她略一顿,微抿唇,一本正经地说:“天凉,吃点暖身的吧,当归羊腰,八宝猪肾什么的。” 冷星赫微怔,心说这是什么菜,蓉蓉以前的口味也不这样啊。 还没想明白,顾蓉蓉又说:“你也很辛苦,也该补一补。” 冷星赫脑子似被“当”锤了一下,脸一下子就红了。 顾蓉蓉看着他的模样,紧绷的嘴唇再也绷不住,笑出声。 冷星赫好笑又害羞还莫名有点甜,伸手捞住她,用力带入怀中。 “你还敢笑我?” “定叫你知道我的……” 后面话还没说出口,顾蓉蓉一把捧住他的脸,双唇亲上去。 冷星赫脑子里一炸,瞬间空了一下,只剩下唇上的触感,软软的,温温的,还有…… 还没感受完,顾蓉蓉问道:“能不能笑?” 冷星赫思想还没有回笼,眼神茫然,顾蓉蓉看他清澈的眼神,又忍不住笑。 “世子爷,你是怎么做到千军万马前杀气腾腾,朝堂之上威风凛凛,此刻的眼睛又清澈愚蠢的呢?” 冷星赫惊愕:“愚蠢?” 顾蓉蓉笑得更放肆:“这里的愚蠢是说,单纯,天真,可爱,善良……” 冷星赫一手搂紧她,一手扣住她后脑,把她后面的话都堵回去。 一直忙到傍晚,顾蓉蓉让冷慢慢去酒楼要了桌席,招待帮忙的衙役们。 大家客气几句,顾蓉蓉是真心想致谢,也就大方留下。 “张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一直被护城军欺压,像今日这般痛快,可从来没有过!” “就是,今天打那几个人的板子,我都恨自己手上没劲儿!” “来,张公子,我们敬你!” 几人举杯,顾蓉蓉正要喝,冷星赫拿过去:“她酒量太差,我替他喝。” 衙役们一愣,也没计较,爽快喝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才散,他们离去,顾蓉蓉也上了门板。 冷慢慢留在铺子里,防止有人使坏。 冷星赫牵着顾蓉蓉的手,在街上慢走。 “今天可真是充实有趣的一天,”顾蓉蓉看着天边明月感叹,“你猜,王妃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也刚吃过饭吧,在做衣服,”冷星赫笑说,“母亲以前就喜欢做衣服,我们特别小的时候,衣裳鞋子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只是后来王府家事渐多,父亲常年不在家,所有事务都落到母亲一人肩上,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做那些。” “蓉蓉,我觉得,虽然现在日子苦了,但母亲心里是开心的。如果父亲平安归来,母亲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顾蓉蓉握紧他的手:“会的,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寻找线索吗?看似零散,但你想,从京城外的王家,到凤凰岭,一路到今日的余州,都有那种酒,包括梁翊川军营里的军粮,去哪里了?” “我猜测,这其中定有扯不断的关联,”顾蓉蓉看着他,“若是,你父亲的军营中也遭遇了此事呢?” 冷星赫眸子一缩:“你是说,有人动了军粮的心思,继而……” 冷星赫的心在胸口砰砰跳。 这一点,他从未想过,他只关注于军功,军报,细作之上,是否有人设计陷害父亲兵败,朝中纷纷上奏,皇帝本就忌惮父亲功高,顺水推舟。 “军粮是重中之重,父亲一向重视,看押军粮的,从来都是心腹自己人,若真是军粮出了问题……” 那说明父亲曾遭受过大危机,怕是,凶多吉少。 “也不一定就是军中出的问题,也许是从一开始,或者在路上。” 顾蓉蓉宽他的心:“我们先拿住梁翊川,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 “好。” 顾蓉蓉还想说,关于护心镜的事,看冷星赫神色凝重,想想一会儿要做的事,还是作罢。 等过了今晚再说吧。 刺史府内。 代刺史正在书桌前看翻看帐薄,这些年余州的民生,可真不怎么样。 百姓日子苦,衙门日子穷,钱都流进护城军,进了梁府。 桌上点着几支蜡烛,屋里亮如白昼。 忽然烛芯微晃,一道影子飘入。 代刺史头还没抬,一人已经到了他近前。 第三百七十六章 助你一臂之力 代刺史抬头,灯光下映着一张脸。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你是刺客?” 他这惊讶,怎么看像是演出来的。 林阔一噎,忽然就被他这一句给弄得忘词了。 “你怎么进来的?我这外面有不少人,你身手不错呀,”代刺史赞叹。 林阔一手扶着刀柄,拧眉问道:“刘迎,你装什么傻?” “怎么?在大堂上胡乱闹腾一番,就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大人容得了你,我可容不下你。” “容不下,你待怎样?”代刺史缓缓合上帐薄,“说说看。” “呵,别以为装镇定就能活命,今天晚上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你都活不了。”林阔举起刀。 “等一下,”代刺史打断,“是你自己要来立功的,还是梁翊川叫你来的?” “这事儿可得说清楚。” “你敢直呼大人名讳!刘迎,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林阔脸色一沉。 “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整天不让人叫,那不白起了吗?再说,你还一口一个刘迎的叫我,那你,是不是也活得不耐烦了?” 林阔微眯着眼睛打量他,实在想不通,刘迎突然一下子怎么变得这么有胆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要死的。 “是大人要命人来杀你,我觉得这个活儿我可以干,于是就来了,听明白了吗?”林阔语带讥讽,“怎么,还想着下去以后和阎王爷谈一谈?” 代刺史似笑非笑:“我是不用谈的,该谈的是你。本来不该你死,是你自己非撞上门来,和阎王爷说,这可怪不得我。” 林阔愣了愣:“刘迎,你他娘的吓傻了吧?你觉得今天晚上谁能救你?” “何需别人救,我能自救,”代刺吏话落,手往后一背,自书架上抽出一把剑来。 剑出鞘,寒光闪闪。 林阔微挑眉,嗤笑一声:“就凭你?” 话音未了,代刺史一剑刺来,林阔挥刀一挡。 “当”一声,刀断。 剑继续向前。 林阔脸色骤然一变。 他太过轻敌,根本没有想过要退,再想退,已然来不及。 “哧,”铁器入肉的声音。 剑透心脏,从后面透出,林阔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半晌,缓缓抬头看代刺史。 “你……” 代刺史居高临下,笑意微微:“就凭我。” …… 顾蓉蓉和冷星赫轻车熟路穿过军营。 这两天暗卫也摸清楚,梁翊川的替身毕竟顶着梁翊川的脸,能随意在军营中行走,但他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 比如梁翊川的书房,他就不能去,所以,时至今日,书房里的小毛团被顾蓉蓉盗走的事,梁翊川还不知情。 替身此时正在自己房中,时辰尚早,他也没有睡,点着灯在练字。 字也要模仿梁翊川的,方能不出差错。 正在聚精会神地写,门忽然轻轻开了。 替身没抬头,以为是送汤水的,一般这个时间,都会有人送汤水来。 他的膳食也被严格控制,身形上要与梁翊川高度一致,他是稍微多吃一点就会长胖的体质,因此,晚膳不用,只喝一点素汤。 “放下吧。”他没抬头。 但,来人没走也没停步,快到他桌前去,他抬起头来。 愕然发现来的是个女子。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替身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私闯大营?军中严禁女子进入,你不懂吗?出去!” 顾蓉蓉拨拨烛芯:“你这可不行啊,要是梁大人,早就命人把我拖出去砍了。” 替身一愣,眼中闪过几声紧张,又迅速恢复平静:“你胡说什么?你这女子,私闯军营,还胡说八道,赶紧出去,否则本使一声令下,你将死在乱刃之下!” “今日刚见过面,”顾蓉蓉的脸在火光中美得惊人,目光流转,波光滟潋,“梁城使就不认得我了?” 替身愣了一下,但应对能力还是可以。 “原来是你,你又来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蓉蓉笑容微深:“还不错,可以从容应对,可见梁翊川平时对你的训练还是挺到位的。” 她拿起一张替身写的字:“你写的?” 替身想夺,顾蓉蓉竖掌挡开,替身立时意识到,顾蓉蓉非寻常女子。 “你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 “方才不是还假装认识我吗?”顾蓉蓉把字还给他,“你为什么要给梁翊川做替身?自愿还是逼不得已?做多久了?” 替身:“……” 他心头一凉,顾蓉蓉这是已经把他的底细都摸透了。 再强装挣扎也是没用。 “与你何干?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与我有关,你若是被逼,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送你上一层楼,如果你是自愿,为了名利之辈,那我也助你一臂之力,送你去下十八层。” 替身喉咙一滚。 “我是被迫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三年前就带人到我家里去……” 替身用力握紧笔,啪一声折断:“他杀了我的奴仆家人,让我眼睁睁看着,最后只剩下我母亲和新婚妻子。” “她们被关在何处,我还不知道,不为我自己,只为她们,我也只能乖乖听话。” 他说得是实话,顾蓉蓉早已从暗卫上得知。 “既然如此,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救出你家人,不过,你也要拿一样东西来交换。” 替身立即急声道:“什么?只要能换我家人平安,用什么换都行。” “用你的,自由。”顾蓉蓉语气平淡,却字字如惊雷,“既然你扮得不错,那就长久扮下去,做真正的梁翊川。” 替身:“!!” “机会给你,就看你敢不敢。”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军营,冷星赫道:“时候不早,回去休息吧,这一天定然累坏了。” 顾蓉蓉略一思索,问他:“你累了吗?” 冷星赫摇头:“我没事。”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看一样东西。” “是什么?” “到了你便知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 护心镜 冷星赫想到魏猛的失踪与顾蓉蓉有关,毕竟他是看着顾蓉蓉带魏猛进小胡同的,也知道顾蓉蓉的能力。 但他没想到,魏猛还活着。 “要见的人,就是他,”顾蓉蓉语速放慢,“我那天晚上,听到一件事,觉得当着你的面说比较好。” 魏猛被五花大绑,嘴里堵着东西,惊愕地看着顾蓉蓉。 抓他的时候,顾蓉蓉还是男装,张公子的打扮,现是女装。 顾蓉蓉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想活吗?想活就把梁翊川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魏猛一头雾水。 他都还没有回神,完全摸不着头脑。 顾蓉蓉盯着他,一字一句:“护、心、镜。” 魏猛一惊,瞳孔瞬间放大,心思瞬间转了八百个字弯。 她怎么知道?护心镜的事,是秘中之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那是用来布局抓冷星赫的重要东西。 “什么……” 顾蓉蓉冲冷慢慢递个眼色,冷慢慢上前,啪啪俩嘴巴子。 冷慢慢毫不留情,手劲儿又大,两巴掌下去,魏猛觉得自己的脸都木了。 舌尖一顶,一颗沾血的牙都掉出来。 “别装傻充愣,这套没用,”顾蓉蓉观察他的神色,“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逃脱不了。” “其实,”顾蓉蓉讥讽笑笑,“也不妨告诉你,你逃了也没用,对我们来说,你还有点用,我的耐心还有一点,不会立即杀了你,但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魏猛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别人?什么别人?还有谁想杀他? “说吧,东西在哪?”顾蓉蓉拿出一颗棕色药丸,“不说,那就把这个吞了,慢慢地,一点点地,肠穿肚烂,活活痛死。” 魏猛看着是个硬汉,其实也没多强硬,一听顾蓉蓉这话,脸都白了。 “我说,东西就在我的住处,书架底下有块砖能活动,里面有个小箱子。” “有机关吗?暗器?可别想着里面放了毒,用解药来交换。” 魏猛:“……”这女人是魔鬼吗?为什么能看透他的想法? “是……是有一个机关,那个小锁就是机关,如果用钥匙开,不会启动,但如果强行开,机关开启,打开盖子就会暗器。” “钥匙。” 魏猛无奈:“在我腰侧的锦袋里。” 顾蓉蓉上前,冷星赫先她一步:“我来。” 取下锦袋,里面有几张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金叶子,还有一把钥匙。 顾蓉蓉把锦袋交给冷慢慢:“里面的银票归你,其它的钱看着买些吃的来,和大家分一下,都辛苦了。” “是~多谢~” 冷慢慢高高兴兴去了,没多久,搬回过小箱子来。 打开箱子,光华一闪。 金银珠宝虽不算太多,但也满满一小箱子。 顾蓉蓉拿起最上面包着一块牛皮的东西,捧给冷星赫。 冷星赫打开,神色立即一变。 “父亲的护心镜!” 气血瞬间上涌,全都冲上脑海,让他有点晕,双手紧紧握住镜心镜,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你从哪里得来的?”冷星赫上前,逼视魏猛。 他现在只是寻常人的装扮,魏猛也没见过冷星赫,只是听梁翊川提起,知道冷星赫是梁翊川的心魔。 现在见他握紧护心镜,口称“父亲的”,脑子里轰然一炸。 这,这竟然就是长宁王世子,冷星赫! 大人找了那么久,竟然就在眼皮底下。 “这……这是大人给我的,说是让我布局,引诱你出来。至于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 魏猛看到冷星赫眼中的杀意,知道如果不如实说,怕是难逃一死。 “大人一向恨你入骨,只能他自己提起,我们不能多问,所以,我也只是按吩咐行事,不敢多问。” 这一点倒是真的,当时顾蓉蓉在窗外听到的也是如此。 冷星赫紧紧握着护心镜,半晌无言。 父亲失踪以后,他已经寻找太久,但凡有一点线索,他也要去找。 但从来都是落空,而这一次,却是见到真实的护心镜。 第一次,真切地看到父亲的东西,竟然是无心插柳。 冷星赫心情格外沉重,护心镜是盔甲的重要组成部分,轻易不会脱落。 为何会到梁翊川手中?那盔甲呢?父亲呢? 冷星赫一直坚信父亲还活着,如今看到护心镜,第一次有点动摇。 父亲若还在,定然不会让别人动他的盔甲。 莫非…… 他心头思绪繁杂,如乱麻萦绕心头,丝丝密密,匝住他的心头,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一只微凉的小手,轻抚上他手背,轻轻拍拍他。 “别太担心,王爷身份贵重,无论是朝廷还是敌人,都不会轻易要他的命。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都会争取。” “别灰心,梁翊川用护心镜诱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别让他得逞。” “我们一起抓到他,再审问他。” 冷星赫心头阴霾慢慢散去,抬头看顾蓉蓉。 她的眼睛明亮,又暖又坚定,冷星赫缓缓点头:“好。” 魏猛都惊呆了,他们还想抓大人?疯了吧? 长宁王世子就算有些本事,但现在他们是流放犯啊,这里是哪?这是余州,是梁大人的地盘! 魏猛暗暗冷笑,亏大人还觉得冷星赫是敌手,看来,应该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才对。 顾蓉蓉把那颗棕色药丸扔魏猛嘴里,让冷慢慢再给他堵上嘴。 魏猛瞪大眼睛,满是惶恐,呜呜地说不出话。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哦,对了,你知道还有谁要杀你吗?” 魏猛的呜呜声停住。 “就是你们梁大人,你不是从我那搜走了三箱银子吗?去府里转了一圈儿,就成了假的,梁府的库房失窃,而你又下落不明。这些事连在一处,当真是极巧。” 魏猛缓缓睁大眼睛。 “所以,你们英明的梁大人,会怎么觉得?不用我说吧?你可千万别想跑,在这儿还能活,出去让梁府的人抓到,那可就要就地活剐。” 魏猛绷着的那口气骤然泄开,眼中的华彩退去,软软倒在地上。 完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走出屋子,冷星赫握紧牛皮包,郑重道:“蓉蓉,谢谢你。” “不必客气,事关王府和王爷,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顾蓉蓉安抚他:“别急,梁翊川正一步步走进陷井,千万别冲动。” 冷星赫对她笑笑,神情看起来比方才释然许多:“你放心,你辛苦布局,好不容易到现在,我怎么会一下子冲动毁掉?” “好,我们回去休息,明日看好戏。” 回到住处,洗漱上床休息,等冷星赫睡着,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 她得翻看一下,从梁翊川那里找来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查看半晌,除了那本未解的账薄,别的也没什么。 她正想再仔细找找,脚下无意中踩到了什么东西。 第三百七十八章 门前吊尸 顾蓉蓉把东西捡起来,是个小布袋。 里面装着些裁剪的布片,她想起来,这是从孙小姐的房间里拿来的。 顾蓉蓉没有太在意,把东西随意放在一边,退出空间。 顾蓉蓉一夜好眠,梁府上下却几乎没怎么睡。 里里外外,查来查去,包括魏猛的家,都搜查一遍,没有任何收获。 就差把地面都挖开。 梁翊川浑身都难受,也说不上是头痛还是心痛,暴躁的情绪几欲压不住。 一直到东方渐白,他才勉强闭眼休息一会儿。 感觉没过多久,就听外到外面有急促脚步声,他一下子惊醒。 不等来人报,他大力推开窗子:“发生什么事!” 报信的人吓一跳,赶紧回答:“大人,门外……出事了。” 梁翊川带人到府门口时,门外已经聚集不少人,不远不近地站着,低声议论,时不时指向这边。 梁翊川太阳穴突突跳,抬头看吊在门上的尸首。 一剑毙命。 正是林阔。 梁翊川脑子空了一下才想起,昨天晚上派林阔去杀代刺史刘迎。 后来忙碌,他脑子又乱,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林阔怎么会死?尸首又怎么出现在这里? 刘迎那个窝囊废,定是杀不了他的,刺史府的衙役捕快是什么身手他有数,没人有这种剑法。 是谁? 梁翊川未灭的火一下子顶上来,怒斥手下:“还愣着干什么?弄下来!” 手下人赶紧七手八脚把尸首取下来。 尸首双手被绳子捆住,扣还系得挺紧,解半天都解不开。 梁翊川看着绳扣,心思微动:这好像是军中惯用的绳扣,抓住俘虏之后就用这种绳扣,越挣越紧,根本无法逃脱。 会是谁?他立即抬头看向人群,目光锋利。 顾蓉蓉和冷星赫混在人群里,看到梁翊川的神情,无声冷笑。 这就怒了?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尸首刚弄下来,远处来了一辆马车,前面还有几匹马开道。 梁翊川眸子微眯,站在原地未动。 代刺史掀车帘,还未下车就先问好:“哎呀,梁城使,你没事吧?本官听说你家门前吊着死尸,可真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看。” “看到不是你,我就放心了。” 梁翊川目光似刀:“让代刺史费心了,本城使没那么容易死。” “当然当然,”代刺史下马车,到近前看一眼,严肃道,“这是被一刀扎死的?不对,刀没这么窄,是剑吗?” “梁城使,我带了仵作来,要不让仵作给验验?也好知道死因,快点查到凶手?” “不必,”梁翊川拒绝,“此事本城使自会料理,就不劳代刺史费心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人命大案,还事关梁城使,本官如何能袖手旁观?还是要好好查一查,本官才能安心。” 梁翊川脸上紧肉紧绷,控制住想抽他的冲动。 明明林阔是去杀他的,他没事,林阔却死了,还被人吊在这里,他巴巴跑了来,看似懵然不知,是装的还是真不知? 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刘迎是这么一个难对付的角色。 “刘迎,”梁翊川低声,“你见过谁?冷星赫?” 代刺史诧异看他,似吓了一跳:“什么?长宁王世子?在哪?梁城使见过了?” 他说得真的一样,梁翊川一时竟看不出真假。 极慢地笑笑,梁翊川笑说:“没什么,随便问问。林阔是我的手下,以这种方式死了,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是谁杀了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代刺史丝毫不慌:“这是自然。” 顾蓉蓉听不清他们最后几句聊的什么,冷星赫低声说:“梁翊川向他问起,是否见过我。” “他还是有脑子的,算是个不错的对手,不过,那也没用,”顾蓉蓉拉住冷星赫,“走。” 这边热闹瞧完,顾蓉蓉还有许多事要做。 今天一早,已经从暗卫那里拿到单子,上面标明梁翊川在余州的所有产业,大大小小,明面的隐秘中的,都有。 顾蓉蓉琢磨着,得去走一趟,再给梁翊川加把火。 走到半路,一辆马车超过他们,马车低调而精致,车帘掠起瞬间,还有淡淡的香气。 顾蓉蓉一下子认出,这是苏杳杳的车。 “是苏杳杳,”冷星赫低声说,“要不要跟?” 顾蓉蓉还没拿定主意,另一边路口又出来一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苏杳杳车后。 这辆顾蓉蓉也认识,正是孙小姐的。 顾蓉蓉本来还在犹豫,是跟车还是抓紧时间去拿东西。 现在当即决定:“跟!” 苏杳杳的马车停在聚宝阁门前,车还没停稳,小二就迎出来,脸上都笑出花来。 “哟,苏姑娘来了,慢些。” 小二穿蓝色布衫,挽着白色袖面,干净利索,客气有礼,十分有分寸,对苏杳杳也是尊敬,无半分瞧不起。 苏杳杳浅浅点头:“有劳。” “店里新到了几款首饰,本来想去回您一声,不成想您先来了。” “无妨,正好我出来走走,都到了些什么?” “有一对玉环,成色颇佳,还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另外有一支安神的玉如意,是城使大人特意吩咐过,给您留的。” 苏杳杳脸色微红:“那拿出来,我瞧瞧。” “是。”小二恭敬道,“那您先稍候,小的给您上点茶水,随后就去取,这些都没有放在明面儿上,您不要,才会拿出来卖的。” 苏杳杳坐下品茶,掌柜的亲自把三个盒子取了来。 “苏姑娘,这是玉环,”掌柜的把第一个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对羊脂玉的手镯,玉质极佳,温润洁白,雕工也甚是精美,一半镂空,一半实心。 花纹是苏杳杳最喜欢的梅花,镂空处朵朵梅花相连,实心一半宛如一枝梅花花枝。 苏杳杳一眼就相中了。 “玉环一对,朝夕相见,寓意美好,”掌柜的笑说,“苏姑娘觉得这个如何?” 苏杳杳微笑点头:“甚好,李掌柜,我……” 她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这对手镯,我要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这面相克夫啊 顾蓉蓉在马车里听到这句,简直无语。 这也太老套了。 就不能来点新意的吗?见别人买衣服,抢,见别人买首饰,抢。 她对着镜子化妆完毕,对冷星赫道:“怎么样?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极好,”冷星赫称赞。 “真的假的?”顾蓉蓉在发间插一支玉簪,“就这样吧。” “真的,当真是极好看,我说的是实话,”冷星赫一本正经地解释。 顾蓉蓉:“……” “你在马车上等,我去看看。” 顾蓉蓉下马车,这么好看的戏码,得近距离看才有意思。 苏杳杳的手指还没触碰到玉镯,就听到孙小姐的话,指尖又顿住。 她偏过头,孙小姐带着丫环,趾高气扬地走进来。 李掌柜也认识她,毕竟是刘家的儿媳妇,又刚因为粮荒的事“露了脸”。 李掌柜笑迎几步:“原来是刘少夫人,今日好兴致,正好,我们新到了一批首饰,您瞧瞧?” 他伸手,冲着柜台的方向:“这边请。” 孙小姐却没往那边走:“本夫人瞧着,这对玉镯不错。” 她走过去,自顾拿起玉镯来,仔细看看:“玉质上乘,雕工也不错,能入我的眼,我要了。” 李掌柜笑容微僵一瞬,又迅速恢复:“少夫人,玉乃有灵性之物,若先被人瞧了,就不宜再易主,您喜欢玉镯也好办,正好,与这对玉镯一起来的还有好几对,我拿过来您过过目?” “玉有灵性,本夫人知道,讲究一个眼缘,但这对不是还没主人吗?”孙夫人拿着瞧了半晌,目光才随意一瞥,似是才瞧见苏杳杳。 “哟,原来是苏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怎么?今天乐坊不忙吗?不用弹曲儿唱小调儿了?” 苏杳杳脸色不变,话都没说,只微微颔首。 随即看向开始冒汗的李掌柜:“无妨,少夫人喜欢,就卖给她好了,我看看其它的。” 李掌柜松口气,还真怕她也不肯退让,互不退步。 不过,那玉环…… 他不敢多说,赶紧把玉如意的盒子打开。 玉如意很常见,比的就是玉质和刀工,这是梁翊川特意给苏杳杳留的,自然都是上品。 不用多看。 苏杳杳点点头:“那就……” 孙小姐伸手把玉如意拿起来:“这玉质真不错,拿在掌心都觉得心安了,我最近总是睡不好,不如这个安神的效果如何?” 苏杳杳抿唇不语,李掌柜心里也有点恼了。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特意来拆他的台,跟他过不去的吗?抢了玉镯不算又来抢玉如意? “少夫人,这恐怕不行,这是特意给苏姑娘留的。” 孙小姐问道:“特意留的?谁留的?付钱了吗?” 她看一眼身边的丫环,丫环伸手就要去摸腰侧的钱袋子。 顾蓉蓉一脚踏进来:“哟,这么热闹?” 她声音大,顿时吸引人的注意力,脚步又快,几步就擦过丫环身侧。 钱袋子在袖中一藏,收入空间。 李掌柜不认识她,但见她衣着不俗,长相也很出众,不敢怠慢。 “小姐,您想买点什么?” 顾蓉蓉看看桌上的东西:“我随夫君路过余州,听说这家首饰楼的首饰漂亮,特意过来看看。怎么,你们这的规矩是,把东西拿出来竞买吗?价高者得?” 李掌柜的一愣:“不是,从未有过这种规矩。” “是吗?那是我误会了,”顾蓉蓉看着玉如意,“还以为这些东西不用分先来后到,只看谁出的钱多就能归谁。” 孙小姐此时也听出这话不对,微蹙眉道:“你买吗?你不买就别多事。” “我看中了觉得合适自然买,难不成一进来就要买?人家掌柜的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好似这店是你的。” 顾蓉蓉打量她两眼:“咦,我看你印堂发黑,双眼眼底泛红,嘴角干裂,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分明就是走背运,得红眼病,还犯口角的面相。” “你!”孙小姐心头冒火。 走背运,那是肯定的,现在全余州都知道她在走背运。 不只生意上的事儿砸了,刘家还在大堂上被羞辱,还有一件诡异的事,就是她昨天回房之后,忽然发现少了不少东西。 本来没怎么在意,从刘老爷书房回去以后就觉得心烦意乱,躺下休息,一直到傍晚才起。 想着晚上怎么也是不出去,干脆散了头发,那时才发现,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不见了。 要说丢一两对耳环,小钿花什么的,她也就不追究了,可这是整个一匣子不见了。 当即就在屋里搜找,这一搜找又发现,丢的不只是首饰,多宝阁上的东西也丢了不少,还有她稍稍攒的银票也不翼而飞。 这下她可慌了,这是她的体己钱! 之前和刘公子一起管铺子的时候,一点点抠出来的,没日没夜的做假账,平帐,容易吗! 可她这话说不得,又不能闹开,只能在自己院子里找。 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一夜睡得都不安稳,本想一早想办法去见梁翊川,不料一出路口就看到苏杳杳的马车,就命车夫跟上来。 看着苏杳杳面若桃花,安静从容,仿佛不被世俗惊扰的样子,孙小姐心里就来气。 凭什么,她要殚精竭虑地做生意,耗尽心血,都像老了好几岁,凭什么苏杳杳一个乐姬,就能安枕无忧? 孙小姐满腔忿恨,被顾蓉蓉一激,有点压制不住。 “你算什么东西?冒充神棍在这儿胡说八道?本夫人就是旺夫旺运的面相,岂容你在这儿胡言乱语?” 顾蓉蓉惊讶,眨着眼睛又打量她:“旺不旺运不知道,但这旺夫,实在是不像,倒像是克夫。” 此话一话,李掌柜咳嗽一声。 孙小姐脸色骤然一变:“说什么你?” “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顾蓉蓉上前一步,垂眸看到她腰侧的香囊,“要不然,你这以激动做什么?” “给我掌她的嘴!”孙夫人一声令下,丫环上前扬手就要打。 苏杳杳皱眉道:“不可!” 孙小姐立即把火力对准她:“轮得到你多嘴?你也配管我?” 苏杳杳脸色微沉:“你无缘无故就要打人,任何人都可以管,有什么配不配?” 孙小姐哼笑一声:“本夫人怎么说也是别人的正头娘子,好人家出身,就凭你?” 苏杳杳面色一白,顾蓉蓉道:“正头娘子不假,是不是好人家,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这一路走来,可没少听书。”顾蓉蓉语带讥讽,“假粮荒真奸商,欲发国难财;真赏赐假银锭,顿现丑人心,真奸商,说的就是你吧?” 第三百八十章 抢 顾蓉蓉嗤笑一声。 “奸商,难怪财大气粗,上来就抢别人的东西。” “你说谁!”孙小姐气急。 “当然是说你,没听明白吗?”顾蓉蓉皱眉看她手里的玉如意,“你到底买不买?” 孙小姐此时进退两难,买也不是,不买更不是。 一咬牙:“买!” 丫环伸手摸,钱袋子没了。 左找右找不见,小声道:“夫人,钱不见了。” 孙小姐怒气上涌,本来丢了那么多钱就心疼,现在钱袋子还丢了!钱袋子里的钱,可是仅剩的钱了。 原本就放在丫环身上,所以幸免没被偷走,现在也被偷了。 “你怎么做事的?”孙小姐甩丫环一耳光。 压制的怒火都倾泄到丫环身上,丫环脸顿时肿了,也不敢吭声。 孙小姐重重把玉如意放回去,李掌柜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再摔了。 “掌柜的,你看到了,不是不买,是钱不见了,这次不买了,下次有好东西,我再来。” 顾蓉蓉看着她背影,似笑非笑。 苏杳杳低声道:“姑娘想要什么,我送你一件吧,多谢你替我解围。” 顾蓉蓉看一眼桌上的东西:“我不夺人所好,去那边挑。” 她走去柜台,随意挑了一对耳环,苏杳杳拿了钱给掌柜的,掌柜的去结款包首饰。 “姑娘与她有什么过节吗?”苏杳杳趁无人低声问。 顾蓉蓉微挑眉:“何故这样问?” “方才你处处故意激怒她,我虽不知为何故,但姑娘并非蛮横之人,想来应该是有原因的。” 顾蓉蓉讶然,她的确是故意,就是想挑起孙小姐的怒意,让她失去理智,方能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孙小姐本人倒没瞧出来,旁观的苏杳杳却瞧得清楚。 果然是旁观者清。 “也不算,就是看不上她嚣张的样子,”顾蓉蓉抽抽鼻子,“人走了,她身上那股子香气还没散,明明有了身孕,还如此用香。” 苏杳杳没说话,垂下眼睑,长长眼睫遮住眼中神情。 顾蓉蓉不再多言,接过李掌柜递来的耳环,告辞离开。 回到马车里,不多时,苏杳杳也出来,坐上马车,往乐坊走。 到半路,又让车夫调转车头,去梁府。 到附近,又停住,遥遥看几眼门口。 顾蓉蓉不远不近地跟着,觉得这个苏杳杳似乎有许多心事。 “要派人盯着她吗?”冷星赫问,“我看梁翊川对她还是很在乎。” 顾蓉蓉缓缓点头:“也好。” “先回粮铺,慢慢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在车上换了装,又变成张公子和伙计的模样,两人到粥棚帮忙。 衙役们今天也来了,忙而有序。 拐角处,孙小姐坐在马车上,忿恨看着这边的粥棚。 “姓张的,跟我作对!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走,去别院!” 马车调转方向,去胡同里的别院。 拿钥匙开隐秘院子的门,她独自走进去。 这里的粮食是她藏的保障粮,银子丢了,但这批粮是属于她自己的,卖了照样能换钱,还是一大笔。 推开屋门,孙小姐眼睛霍然睁大。 四处看看,又退后几步出屋子,看看四周。 没错,是这里。 可屋里怎么空了? 原来满满当当的粮食呢?现在别说满满当当,就是空空荡荡! 一袋,一粒米都没有了! 孙小姐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扶住墙喘了好半天的气。 这不可能,那么多粮食,怎么会都没了?怎么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门外,胡同,都没有一点痕迹。 那么多,少说也得拉好几车,不可能一丝声息也无! 跌跌撞撞出院子,命丫环把院子里的人都叫来。 这边人少,但也有几个,一问,都面面相觑,表示谁也没去过那个院子,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至于丢,就更不知情了。 孙小姐气得差点吐血,眼前一黑,终于昏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都快中午了,思来想去,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贼人赶偷她的东西,就必要付出代价! 她提笔写信,装入信封,让丫环悄悄送出去。 顾蓉蓉在粮铺一直忙到黄昏,衙役们离去,正要上门板,冷慢慢过来说:“世子妃~有~信。” “什么信?” “是王妃来的信吗?她们好吗?”顾蓉蓉还真挺惦记王妃她们。 “不是~”冷慢慢摇头,“是~苏杳杳那边~” 冷星赫往那边派了人盯着,顾蓉蓉微讶:“这么快就有信了?” 冷慢慢把信筒递上。 展开字条,里面只有一句:苏杳杳命丫环去了一趟梁府,邀梁翊川晚上一见。 顾蓉蓉猜测,应该因为白天首饰楼的事儿。 正琢磨,冷星赫从外面走进来,手里也拿着个信筒。 “替身来的。” 顾蓉蓉眼睛微亮:今天晚上要有好戏看了。 匆匆吃过晚膳,冷星赫问:“想先去哪边看?” 顾蓉蓉思索一下:“先去胡同,看看梁翊川和孙小姐究竟是怎样的合作关系。” “那边晚点也没事,反正替身会说的。” “好,听你的。” 照样留冷慢慢看铺子,顾蓉蓉和冷星赫去胡同小院。 他们到的时候,梁翊川还没来,两人落在后窗外,往里看。 孙小姐脸色苍白,头发披散,身上也是素衣。 比起白天在首饰楼时,气色差了可不是一个等级。 顾蓉蓉纳闷,白天虽然受了点刺激,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再细看,这女人气色虽不好,可散着的头发好看得很,跟黑色绸缎似的,再看嘴唇,水润润的。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哪是什么气色差,这是扮演病美人呢。 顾蓉蓉凑近冷星赫耳边,用小气声说:“好好看,今天晚上的戏没准更炸裂。” 冷星赫耳朵里痒痒的,心也微微痒,忍不住握住她指尖:“什么叫炸裂?” “就是超出你的想象。” 两人话音刚落,外面有脚步声响,不多时,梁翊川挑帘进来。 梁翊川穿着一身轻便锦袍,很是随意。 进屋看到灯光下的孙小姐,微蹙眉,问道:“怎么了?怎的气色如此差?” “没什么,大人事务繁忙,哪里还顾得上奴家的气色好坏?”孙小姐偏过脸,露出姣好的侧脸线条,“何况,之前粮铺的事,奴家也没有办好,想必大人心中不快,不想理会我了罢。” 梁翊川走到她身边,距离极近,伸手轻搭上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理你?只不过,确实是事情多,想必你也知道,还闹上大堂,我得避着点耳目。” 孙小姐握住他的手:“真的?” “自然,”梁翊川浅笑,“我岂会骗你?” 孙小姐娇嗔道:“那,你还想送苏杳杳那个贱人一对玉环,不是要和她朝夕相见吗?” 梁翊川微勾唇:“我送你的,你不是早就戴上了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猎手 顾蓉蓉记得,那日在街头,梁翊川和苏杳杳说话时,孙小姐凑过去,她腕上就有一只白玉镯。 只是当时匆忙没太在意,她双手又交叠而放,没有看清是一只还是一对。 如她所料,孙小姐和梁翊川之间,果然不清不楚。 顾蓉蓉悄悄看一眼冷星赫,纯情的世子爷,再次被惊呆了。 孙小姐哼道:“我看着她那对的成色可比我的好多了。” 梁翊川轻笑,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抚着她细嫩手腕。 “那你喜欢,我拿来送你。” 孙小姐听他这么说,十分满意,轻哼一声,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罢了,一对手镯而已,我才不屑和她争,我又不是没有,再说,”孙小姐撒娇,“我在意的是一对手镯吗?” 梁翊川点点她鼻尖:“我知道,你在意的是我。” 孙小姐哼道:“你知道就好。” 梁翊川揽她在怀:“好了,不生气,你看你一送信给我,我不是立即就来了?还是你最重要。” 孙小姐手抚着他胸口:“你是在意我吗?你是在意孩子吧?” 这话一出口,顾蓉蓉也惊了一下。 怎么?这孩子,不是刘老爷的,是梁翊川的? 就说梁翊川怎么这么大度,明知道孙小姐怀着身孕还……原来,这孩子就是他的。 他们俩这是用一招瞒天过海,把整个刘家都瞒住了。 刘公子就是个大冤种,刘老爷纵然再老奸巨滑,也没想到孩子不是他的。 孙小姐生下孩子,将来刘家的家产早晚都是她和孩子的,掌控住她,就是掌控住了刘家。 顾蓉蓉几乎转瞬之间就明白了梁翊川打的算盘。 果然,没温存几句,就听梁翊川说:“这次粮铺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养胎要紧,虽然闹出的乱子不小,但我来处理。” “就是有点头疼,”梁翊川一手按上眉心,“被那个姓张的坑了近万两,又快到发饷的日子,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我寻思着,把我城外的庄子卖掉,凑个几万两,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我是官身,这种事不好出面,商户之间的消息,还是刘家更多一些。” “你要卖庄子?”孙小姐惊讶,“需要这样吗?” “我也不想,但没办法,银子拿去买了粮,本来想赚一笔,但……”梁翊川苦笑,“不过只是暂时的,粮食早晚会卖出去,对吧?” “我那个庄子不错,估计能卖个好价钱,”梁翊川微叹气,略一思索说,“要不你看看刘家要不要买下来?那庄子真的不错,夏天避暑,冬日后面还有温泉。” “等明年你生了孩子,正好可以去避避暑,秋天的收成也不错,果子什么的都不错,你可以一直呆到冬日,泡泡温泉,也更有利于身体恢复。” 孙小姐听得心动,叹气道:“若是……我自己都可以给你些银子,不用卖,可是,我这里也出了些糟心的事。” 梁翊川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眼神中飞快掠过几丝不耐烦。 但孙小姐低着头,压根没有注意到。 顾蓉蓉看得一清二楚——梁翊川,果然只是想利用。他这种人,傲得很,恨不能样样拔尖,怎么会真心对孙小姐? 恐怕,他对苏杳杳也没有多少真心,以他的个性,婚事上是不会马虎,必要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子,有一个能助他腾飞的岳丈。 无论是孙小姐,还是苏杳杳,都不符合。 和孙小姐在一起,是为了刘家的财产; 和苏杳杳在一起,是为了什么?顾蓉蓉一时还未想透。 梁翊川耐着性子问:“你自己手里还是要留些体己钱,怎么能用你的?还是要看刘家,刘老头子在大堂上挨了打,定还惶恐着,你和他说,我可保他平安,让他买,他定然同意。” “说是买,到时候房地契,我都交在你手中,还不是你的?” 孙小姐想想也是这个理儿,点头同意:“好,反正刘家的东西也早晚是我们的。” 她想好了,无论梁翊川要多少,她在价格上再加一万,一万就是她自己的。 她丢了那么多东西,总要回回血。 “大人,我家里遭了贼,你要帮我抓住他,剁了他的手!” 梁翊川一愣:“遭贼?什么时候?什么贼?” “具体的我也不知,昨天老东西挨打被抬回去,叫我去书房试探我,我回屋之后就休息,也没注意,但傍晚时发现,屋里少了许多东西,首饰匣子,古董文玩,总之,损失不小。” 她说到最后,又撒起娇来:“大人,我可气得狠了,您得为我出出气,东西也要找回来。” 梁翊川正为府里丢了东西烦得不行,要不是想从她这里捞点好处,今天晚上也不会过来。 一听她说她也丢了东西,梁翊川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就是为了不想帮他。 于是,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孙小姐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府里也丢了东西,”梁翊川缓缓说,“库房里的,都被偷了个干净。” 孙小姐一愣:“什么?都?” “嗯,所有的,都没了,”梁翊川似笑非笑看着她,“所以你说你也丢了,我挺奇怪,这是什么贼,会不会是一伙的。” 孙小姐拧眉:“大人,我确实丢了,不止丢了首饰……” 她想说放在这里的粮食也丢了。 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看梁翊川这表情,是不太相信她,如果再说连粮食都丢了,怎么丢的,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听起来更像谎话。 说不定会让他更怀疑。 只好作罢。 可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梁翊川眼中,更像是心虚。 忍住心头火气,梁翊川起身道:“丢就丢了,等我找到贼,仔细审问,说不定就是一伙的,没准能把你的东西追回来。” 孙小姐见他起身,诧异道:“大人?这是要走吗?” “我还有事,府里一团乱麻,要回去处理,”梁翊川神情也没见多恼,但语气听起来凉了许多。 孙小姐咬唇:“大人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改日吧,今天不行。你最好也回去,现在是多事之秋,别让刘家起疑。” 梁翊川说罢,转身就走,竟是真的没有留下的意思。 孙小姐有点急:“大人!”你是不是要去找苏杳杳? 但这话,她没法问出口。 一旦问了,只会更糟糕。 “天凉了,当心身体。” 梁翊川缓缓点头,挑帘离去。 孙小姐一把掀翻桌上的茶杯。 “苏杳杳!”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也悄然离开。 此时的苏杳杳,并不比孙小姐好过多少。 第三百八十二章 认破 顾蓉蓉和冷星赫轻车熟路,来到乐坊。 这个时候的乐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丝竹之声。 唯苏杳杳的屋子里,似闹市中取静,蜡烛轻燃,香气袅袅,茶水在火炉上翻滚,安静地让人有些恍惚。 苏杳杳站在书桌前,提笔写下一个“静”字。 她偏头,问身边的梁翊川:“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 梁翊川看一眼字,浅笑:“你在模仿我的字?” 苏杳杳眉眼微弯:“不行吗?” “不是,写得很好,”梁翊川笑容微深,夸奖也显得很真挚。 苏杳杳把笔递给他:“那你写一个。” 梁翊川略一犹豫,还是接过笔来,苏杳杳重新给他铺一张纸。 梁翊川提笔,正要写,苏杳杳说:“给我也写一个静字,回头我裱起来。” “好。” 梁翊川快速写下,苏杳杳盯着那个字片刻,缓缓笑道:“果然比我写得好。” 顾蓉蓉就在窗外,看到她的神色,感觉有点怪怪的。 莫非…… 苏杳杳走到茶台边,热气升腾,她一双手在水气中美不胜收。 梁翊川在不远处静静站着,眼睛锁定她的手。 “尝尝,我最近煮茶的手艺有没有涨进。” 梁翊川在她对面坐下,端茶杯抿一小口:“很好喝,香得很。” 苏杳杳盯着他看半晌,忍不住笑出声。 梁翊川莫名其妙:“笑什么?我说得不对?” “我笑你也会哄我开心,说假话了,”苏杳杳轻弹茶杯盖,“是谁让回还说我弹琴是一把好手,却不是煮茶的材料?” 梁翊川语结,把手中茶喝完:“开玩笑的话,不必当真,你哪样都做得很好。” “再给我弹首曲子吧,就上次听那首。” 苏杳杳垂眸,神情在热气中有点虚幻。 “好。” 一边拨弄琴弦,她一边低声道:“送我的玉镯我很喜欢。” 梁翊川微怔:“你喜欢就好。” 琴声响,苏杳杳问道:“那你送我的玉镯,是什么意思?” “自是寓意你我有如对镯,朝夕相见。” 苏杳杳琴声微滞一下:“那你何时迎娶我入府?” 梁翊川噎住,没回答。 琴声继续,声声急催,不复平时沉静。 一曲罢,苏杳杳又给他满上一杯茶:“喝吧。” 梁翊川端茶垂首,慢慢饮尽。 杯子还没放下,就听苏杳杳问:“你是谁?” 梁翊川霍然抬头,杯子差点落地。 顾蓉蓉眸子微缩——她果然看出来了。 梁翊川强自镇定:“你生气了?你知道,迎娶你需要很多……” “我问,你是谁?”苏杳杳打断他的话,“是梁翊川让你来的吗?” 替身喉咙滚了滚,把茶杯放下:“大人今天晚上有事,所以,让我过来看你。” “有事可以不来,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苏杳杳声音平静,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替身还未说完,忽然感觉一阵眩晕。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茶杯,又看看苏杳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直接晕倒在地。 苏杳杳没垂眸看着他,像是静止了,窗外是乐声和说笑声,唯房间里声息皆无,似是两个世界。 半晌,她抬头看向窗子:“进来罢。” 顾蓉蓉按住冷星赫,微微摇头,独自翻窗进入。 苏杳杳看到顾蓉蓉,微微惊讶:“是你。” 此时顾蓉蓉还是张公子的打扮,苏杳杳自是认得她。 “苏姑娘,这是……”顾蓉蓉看地上的替身。 “他没死,你放心,我还没有气到要杀人的地步,”苏杳杳看看自己的手,“再说,我这手是弹琴的手。” 顾蓉蓉点头:“你知道他是假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杳杳走到书桌前,把杯子里的残茶倒在替身写的那个字上。 “他总是忽远忽近,对我忽冷忽热,我不觉得不对劲,开始肤浅地以为,他是因为我的身份,嫌弃我。” 苏杳杳无声冷笑:“后来又觉得,许是他有了别人。女子多奇怪,猜来猜去,总是在这两个原因上猜。” “直到那日,我看到有人死乐坊,看守的是他的人,我忽然觉得,其实我并不怎么了解他。” “随即爆发粮荒,满城百姓惶惶,我也一样,可他似稳坐钓鱼台,连面都没有露,就在背后操控一切。那日在粮店前,刘家那个少夫人夹枪带棒,还有她腕间玉镯,以及身上的香气……” 苏杳杳轻笑出声:“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身份是什么?那个女人的身份好吗?庶女出身,如今是个寡妇,腹中还有夫君的遗腹子。不过就是因为刘家那个粮铺,他竟然也愿意。” “在首饰楼,那个女人争抢他给我的东西,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也忍了。回来写信予他,他不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派别人来。” “长得真是像,若非他面对我时有些拘谨,若非我起了疑,故意试探,也许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忽近忽远,”苏杳杳自嘲笑笑,“应该是真真假假吧。” 顾蓉蓉心里暗自惊叹,这个女子,还真是聪明。 灵机一动,顾蓉蓉问道:“你和梁翊川在一起时,他和你讨论最多的,不也是乐谱吗?” “是,”苏杳杳点头,“所以,这个人没话讲的时候就让我弹琴,弹琴既能占时间,又不必说话。” 顾蓉蓉:“……” 顾蓉蓉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关于那本账本的线索。 账本是拿到手了,但是看不懂,或许,苏杳杳这里能有什么发现。 正思索,苏杳杳道:“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我是……”顾蓉蓉还没说完,苏杳杳说,“我与张掌柜还有些交情,这事梁翊川也不知道,早些年,我父亲在军中为官时,曾多次从张掌柜手中买粮。” “我可不记得,他有什么侄子。” “所以,你到底是谁?” 顾蓉蓉看她半晌,慢慢一笑:“我确实不是,但我也是来自军中,路过此地,听说有人故意制造粮荒,又得知张掌柜被刘家欺压离开,故而出手相助。” “一为百姓,二为张家出口气,就是这样。” 苏杳杳半信半疑:“你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第三百八十三章 错错错 顾蓉蓉义正言辞,苏杳杳沉默半晌。 “那你说,粮荒真是刘家故意而为吗?” 流言四起,苏杳杳身乐坊这种地方,消息更是灵通。 “是,”顾蓉蓉略一顿,“而且,不止刘家。” “还有谁?”苏杳杳问出此话,微微有些颤抖。 顾蓉蓉和她四目相对:“你有答案,不是吗?”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苏杳杳微红了眼,用力握紧双手,“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父亲就是因为粮食的事被人陷害,这才丢了性命。” “而我从官眷成为贱籍,不过就是一夜之间的事,这些年……我受尽苦楚白眼,遭受讥讽嘲笑。哪怕,他不够怜惜我,也不该……” 顾蓉蓉听她这么说,暗暗惊讶。 冷星赫翻窗进来。 “你是苏远海的女儿?” 苏杳杳正在悲愤中,听言猛地回头,微慌之后迅速镇定。 “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父亲的名讳?” “你父亲掌管军中粮草,在一次押送途中,原本他拼死力保,能保住一多半,但在与匪徒奋战力竭之后,又遭受敌军偷袭,粮草被毁于一旦,一点没剩下。 他也因此获罪,但念他在军中多年,有过不少功劳,长宁王也没有要他的命,只是让他领杖刑,养好伤之后,再戴罪立功。” “只可惜,他大抵心中有怨,连夜逃走,做了逃兵,自那之后,便失去音讯。” 苏杳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不可能!我父亲没做逃兵!他曾说过,哪怕死,也要死在站场上,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做逃兵!” “但事实如此。” “事实是,我父亲受杖刑昏迷,醒来之后,已被人救出,说是长宁王表面放他一马,实则要暗杀于他,只因那些粮食,根本不是什么军粮,而是劣质粮食,若是真押到军中,迟早会被人发现,我父亲,不过就是替罪羊罢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星赫眼底怒意如火:“你父亲信了?信长宁王是那样的人?” “没有,我父亲不信,”苏杳杳坚定说,又自嘲笑笑,“可是不信又怎么样? 回到原籍,我和母亲好生照料父亲,父亲伤未愈,长宁王的报复就到了,父亲被带走,我和母亲被拉去充为官妓,母亲抵死不愿,一头碰死在家中。 我被打晕带走,正想寻死之际,是梁翊川托人救下我,妥善安置我。 虽然我没有离开那里,但我免受被人欺辱,知我擅长弹琴,还找了专门的老师教我,我天天看到其它的女子如何被欺压对待,若非是梁翊川,我也会和她们一样。” 冷星赫拧眉:“长宁王在军中固然一呼百应,可你父亲回了原籍,就应该受地方官管制,长宁王又岂会越过地方官,去惩罚带走你父亲?” “再者,走都走了,长宁王天天军务繁忙,又岂会因为一个管粮的小军官下达什么军令,对人穷追不舍?况且,你父亲丢失军粮固然该罚,但那是被山匪所劫,又有敌军偷袭,岂会都怪在你父亲一人头上?” “至于说什么粮食是劣质,更是无稽之谈,即便是劣质,以次充好,那也该是户部发粮的人担责,与长宁王何干?他大可以让粮食运到,再上折子责部户部。” 苏杳杳身子微微一晃,扶住桌角。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 “明明就是……” “这其中必有蹊跷,”顾蓉蓉扶她一把,“那时你年纪尚小,这些事情又不懂,岂知军中官府的一些事务流程,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且回想,这些事,最初是谁告诉你的?” 苏杳杳微微颤抖:“是……是我父亲的至交,吴叔,是他带我父亲回来的。” “那就是了,问问这个吴叔,一切自然明白。” “他现在何处?” “他死了,”苏杳杳低声说,“我到乐坊之后,他就因病而亡。” 顾蓉蓉暗暗咬牙,死得真巧。 苏杳杳拿出一幅画像,上面画的是两个男人。 冷星赫看画像,不及顾蓉蓉画人像画得像,但也算不错。 “左边这个,是你父亲?” “正是,”苏杳杳点头,“这是我父亲和吴叔的画像,是在他生辰那日,请人画的。” 顾蓉蓉看着右边的人,拧眉道:“这个人,有点眼熟。” 冷星赫定睛瞧:“确实,在哪里见过?” 一时想不起。 顾蓉蓉盯着那人画像半晌,提笔在白纸上画几笔。 “是不是此人?” 苏杳杳讶然:“确实是,你画得,比画像上的还要像。” 冷星赫道:“这不是……姚府的那个管家吗?” “是他,难怪看着如此眼熟。” 苏杳杳疑惑:“什么管家?你们在说谁?吴叔虽然家境不算特别富裕,但也算不错,从未给别人做过下人。” 管家,再怎么也是下人。 “恐怕,从你父亲被你所谓的吴叔从军中救回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顾蓉蓉字字如同惊雷:“此人在一处小镇上,姚员外家,做管家,前几日才因此与青楼老鸨偷欢而被杀。姚员外的夫人,正是梁翊川的表姐。” “姚家,仗着梁翊川的事,在本地胡作非为,为祸一方,你只管去打听,人尽皆知,我们造不得假。” 苏杳杳眼睛瞬间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咬着嘴唇,呜咽声狠压在喉咙中。 “苏姑娘,虽然这很残忍,但我不得不说,你恐怕……从一开始,就恨错了人,信错了人。” 冷星赫声音平静,似平静水面,暗藏汹涌。 “梁翊川,恐怕不如你想的那样。” 顾蓉蓉声音略艰涩:“你只知他与刘家少夫人有来往,你可知,她腹中的,并非什么遗腹子,就是梁翊川的孩子。” 苏杳杳愕然抬头,晶莹泪珠挂在眼睫上。 她狠狠一抹,自嘲笑出声:“原来如此。” “给我一天时间,”苏杳杳说,“也请你们想清楚,要不要告诉我真实的身份和意图,我再决定,要不要和你们合作。” “我看得出来,二位志不在粮铺,也不是在意那点钱财,你们是为梁翊川来的吧?” 顾蓉蓉点头:“好,与聪明人合作,痛快。明日此时,我们再见。” 离开乐坊,顾蓉蓉重重吐口气。 这次,没有看戏后的愉悦,反而很是沉重。 “我怀疑,苏杳杳的父亲,就是一个替罪羊,但他替的不是长宁王,而是幕后主使,偷换军粮的人,”顾蓉蓉看着冷星赫,“王爷遭人陷害,怕是……与此事有莫大关联。” 冷星赫字字坚定锋利:“抓住梁翊川,问个清楚明白。” 第三百八十四章 偷坟掘墓 顾蓉蓉和冷星赫把晕着的替身带到小胡同,把他弄醒。 替身一醒,对上顾蓉蓉似笑非笑的眸子,瞬间一激凌。 “醒了?”顾蓉蓉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一杯就让人把你迷晕了?” 替身扶着头,神情错愕:“她……她知道我?” “知道,不然怎么会迷晕你,”顾蓉蓉点头,“幸亏今天晚上我们去了,否则,你就可能危险了。” 被人识破,无论是谁,他这个替身都失去了作用,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被梁翊川知道,断然不会容他。 他沉默一瞬,深施一礼:“多谢救命之恩。” “万事小心,去找梁翊川复命吧,今天的事,知道怎么说吧?” “知道。”一切如常,苏杳杳没有半点异样。 顾蓉蓉问:“你知道关于苏杳杳和梁翊川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替身思忖半晌:“梁翊川和我提到苏杳杳的时候,提到过一次,他和苏杳杳的父亲,之前应该就认识,他对苏杳杳也有印象,因此后来才会出手相助。” “不过,这是他对我,对苏杳杳的说辞,不知是真是假。其它的他未曾提过。” “你和那个姚府,打过交道吗?” “不曾,”替身摇头,“那些事,都是他自己亲自打理,我只听说,他在那边的确安插了人手,而且我觉得,他对姚家,也并非是顾念什么亲情。” 顾蓉蓉相信这点是真的,梁翊川此人,薄情寡义,怎么会对一个远房表姐有什么真情厚意,他利用姚家给他弄粮食,利用姚家的地方存东西差不多。 替身所知也有限,对于这些隐讳的事,就知道得更少。 时间不早,为避免节外生枝,让他早点回去向梁翊川复命。 冷星赫和顾蓉蓉往回走,刚到住处,暗卫来报:“世子,刘家公子的坟,挖开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立即动身,去往刘家坟地。 刘家坟地并不难找,但刘家算是大户,刘公子就是嫡子,有资格入祖坟。刘家坟地的风水不错,坟建得也坚固,还有人看守,因此,要想弄出来,并不容易。 任何时代,挖人坟墓,都是违背风俗常理的事,不经家人同意私自挖,更是不占理。 因此,暗卫也是分外小心。 顾蓉蓉带着一应工具,口罩手套,还有验尸刀之类。 刘公子已经死了好几个月,无论从哪方向,都有巨大冲击。 冷星赫刚开始还担心顾蓉蓉受不了,没想到,她准备充分,气定神闲,比他还冷静。 “骨头有断裂,但不像是摔伤的,从山上落上,不是摔成这样,倒更像先被打断颈骨致死,后抛下山。” 冷星赫神情沉肃:“你的意思是,他的死并非意外?” 顾蓉蓉点头,验尸完毕,让暗卫把坟恢复原样。 “他死后,谁得益最多,谁就是凶手,”顾蓉蓉摘下口罩,“孙小姐和梁翊川,都有嫌弃,就看孙小姐知不知道,是也被蒙骗,还是合谋。” 冷星赫冷笑一声:“孩子都是他们俩的,我看是合谋的可能性更大些。” 顾蓉蓉眨眨眼睛,眼中闪过狡黠笑意:“究竟是不是,一试便知。” “怎么试?” 顾蓉蓉看看四周,除了刘家坟,这一片有不少坟地,再往那边走,还有乱葬岗,没入土的尸骨也能捡到不少。 “托个梦吧。” 冷星赫:“??” …… 孙小姐没听梁翊川的话,她都在这边睡下了,就没再折腾,打算就在这边过一夜。 反正刘府里老头子伤了动不了,刘夫人难得伺候,俩人都顾不上她。 她有时候也会借口散心,更好养胎,说要来这些,刘老爷自然也乐意,偶尔也会过来和她私会。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一会儿似是看到梁翊川走时的冷脸,一会儿又似看到苏杳杳那娇媚的样子,和梁翊川你侬我侬的。 她正生气,画面一转,忽然似看到她的夫君。 两人初见时,她真把刘公子当成救命稻草,在孙府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孙府本也不是什么豪门大家,父亲不过是五品小官,在京城实在不值得一提,而且还不是什么油水丰厚,受朝廷器重的职位。 府里正妻和嫡子女的用度都不太够,何况她一个庶出,就更为艰难,她必须得为自己谋出路。 嫁入其它高门,她也不是没想过,但比登天还难,休说她那刻薄的嫡母就不会答应,何况也没哪个高门的主母会看中她。 刘家公子,家境巨富,远离京城,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做个正妻,哪怕只是商户的,也比留在京城只能嫁给一些庶子,甚至给别人作妾强。 她设计两人相遇,相识,落水,刘公子救她,她湿身被看到,又被他当众抱出水,不娶也得娶。 如愿嫁到刘家,过了没几天的好日子,她便见到了梁翊川。 这世上,当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梦中再见夫君,孙小姐心情复杂,不知该喜还是忧。 看着夫君向她走过来,她站在原处,有些局促。 夫君看到她的肚子,有些诧异:“你有我们的孩子了?” 他死时,并不知道她怀了孕,是在他死后,刘夫人要让她陪葬时,她吐了,说不舒服,叫大夫诊脉才知道。 孙小姐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忽然看到夫君低着的头出现一个诡异的弧度,似是断了。 孙小姐吓了一跳,尖声出声,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 这才发现,是一场梦。 她重重吐口气,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在外屋守夜的丫环听到动静,赶紧点灯挑帘进来。 “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抚着额头,闭着眼睛问。 丫环一边拨亮灯,一边偏头看过来,张嘴正要回答,眼睛倏地睁大,张着嘴,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孙小姐疑惑,盯着她问,“好好说话。” 可丫环哪里还说得出来话,手指哆嗦着指她身后,所有话都哽在喉咙里,根本吐不出。 孙小姐扭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推波助澜 这一看不要紧,孙小姐只觉得一股子凉气直冲天灵盖,头发都要竖起来,魂魄飞出天外。 “啊!”她大声尖叫,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 丫环用残存的理智强压住想扔下她逃走的冲动,上前扶住她。 孙小姐紧紧抓住丫环的手,指甲都掐破皮肤。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丫环哆哆嗦嗦:“好像,好像是个骷髅头。” 孙小姐想起方才的梦,她夫君的头断了,她睁开眼,就看到在她枕头边的骷髅头。 难道…… 不,这不可能。 世上没有鬼,绝不会有鬼。 “走,快,把那东西弄走!” 丫环苦着脸,不敢上前:“夫人,奴婢,奴婢不敢。” 孙小姐怒骂:“没用的东西,你怕什么?一块破骨头,有什么好怕的?” 顾蓉蓉在外面暗自冷笑,她自己都吓得半死,还好意思骂丫环。 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两人都瞧出来,孙小姐可不只是害怕,还有心虚。 可见,刘公子的死,应该也有她的份儿。 目的达到,顾蓉蓉和冷星赫准备离开,临行前,顾蓉蓉顺着窗户,轻投进来一颗小药丸。 小药丸轻轻落地,不过片刻,就开始挥发,冒出薄薄雾气。 顾蓉蓉还没走远,就听到屋里的尖叫声。 忍住笑,和冷星赫迅速离开。 这一夜睡得时间不长,但第二天一早,他俩精神都不错。 刚吃过早膳,暗卫来报:“世子,苏杳杳花钱雇了个胭脂铺的小伙计,小伙计快速去了镇上,查问姚家的事。” 顾蓉蓉轻笑:“她的确很聪明,没找乐坊的人,看来她已经怀疑,乐坊也有梁翊川的人。胭脂铺常去,与小伙计熟也是正常,派他去跑个腿,也没人怀疑。” “另外,天不亮,刘家少夫人就回了刘府,还命人去了刘家坟地,查看刘公子的坟。” 顾蓉蓉笑容加深:“瞧瞧,心虚了不是?” “让她去查,能查出点痕迹来,那才更有意思。” “命人把她查看坟地的事,透露给刘夫人,”冷星赫说。 暗卫正要领命去,顾蓉蓉叫住他:“透露给刘夫人的时候,要注意技巧,说得隐讳而严重,让刘夫人自己去想,到时候,她自然会发难。” “是。” 今天是粥棚最后一天,比平时更忙些,顾蓉蓉和冷星赫收拾完就去粮铺。 刘夫人伺候刘老爷汤药,这几年没有做过这种事,觉得累得很,正想回去休息,半路上遇见她院子里的管事婆子,正和前院的二管家嘀嘀咕咕。 婆子和二管家是夫妻,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宅,混得不错。 看到刘夫人出来,婆子赶紧迎上来。 “发生何事?” 管事婆子扶着刘夫人回院,给其它人递眼色,其它人都识趣地退开一些。 婆子这才低声说:“夫人,方才老奴的男人过来送信儿说,一早上开门,就看到一个老道站在门口,对着府门拧眉嘀咕。他上前问了,说是……家有怨气,故而家宅不宁。” 刘夫人正要喝斥她胡说,转念一想,铺子生意不安稳,老爷又挨了板子,这不是不安稳是什么? 可是,这怨气从哪里来? “怨气?哪来的怨气?”刘夫人疑惑,“上次净明大师来做法事,也没说府里有什么怨气。” “夫人还不知道吗?净明大师,已经死了,他的名声……不提也罢,听说连累的寺庙香火都不盛了,方丈说把他除名呢。” 刘夫人拧眉,停住脚步:“竟有此事?” “老奴不敢妄言。” 话犹未了,二管家又追上来。 婆子回头,看到他还押着个人。 刘夫人也回头,婆子道:“这不是马厩的小厮吗?” 二管家点头,推着小厮跪下:“说,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小厮哪敢隐瞒,赶紧道:“回夫人,小人不敢,是少夫人,命小人去查看公子的坟地。” 刘夫人一听就惊了:“查我儿子的坟地,做什么?” “这……少夫人也没明说,只说让小人去查,小人查看过,公子的坟,的确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刘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这个贱人,到底在干什么!” 婆子扶着她,低声道:“夫人,道长所指的怨气,会不会就是……” 刘夫人脸色苍白:“是我儿子?可为什么?他在怨谁?为何……” 刹那间,刘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她低头看跪在地上的小厮,“去回禀她,如实说,看她如何回答,又是什么反应,之后,一字不落地来禀报我。” “……是。” 小厮去和孙小姐一说,孙小姐就神情慌乱,半晌才缓过神,给了小厮赏银。 “不许告诉任何人,另外,去帮我找个能降妖鬼的道士来。” 小厮捧着银子,出院转身就去告诉刘夫人。 刘夫人一言未发,眼睛里一片血红。 顾蓉蓉不在意刘家的事,无非就是内斗,孙小姐与梁翊川合谋的事还没有被揭出来,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她的护身符。 现在,最要紧的,是苏杳杳这边。 店铺打烊之前,乐坊那边来了个小丫环,在人群外张望。 顾蓉蓉走过去:“找我的?” 小丫环打量她:“你是张公子?” “正是,是苏姑娘让你来的?” “没错,我家姑娘说了,请你一叙,”说完又补充,“你一个人去。” 顾蓉蓉不慌不忙:“去哪?” “先去乐坊,见到姑娘再说。” “好,你回去说一声,我随后就到。” 小丫环走了,冷星赫有些不放心:“她让你单独去,恐怕别有隐情。” “还是要小心些,现在摸不准她的心思,我们也不好判断,她对梁翊川的感情有多深,若是真被梁翊川拿捏了,死心塌地,对我们而言,就是危险。” 女人一旦对哪个男人死心塌地,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顾蓉蓉暗自嘀咕一句,点头说:“没事,她说了,先去乐坊,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她做不了什么。” “我陪你去,在暗中保护你,不露面。” 顾蓉蓉一想,也好,她也能安心些。 “好,一起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坦白 顾蓉蓉应约到乐坊。 苏杳杳正在屋里擦琴,手边放着乐谱,炉子上煮着水。 香炉在桌子上,袅袅香雾飘散,香气清新淡雅,让人心旷神怡。 顾蓉蓉扫一眼香炉,慢步走到桌前。 “公子来了,请坐。” 顾蓉蓉在她对面坐下:“姑娘请我来,可是有结果了?” “没错,如公子所言,姚家,的确与梁翊川有关联,画像中的人,也的确是姚府的管家,我那位死了的吴叔叔。” 顾蓉蓉观察着她的神色,她停下动作,浅浅笑笑,眉眼间却尽是怒意。 被人欺骗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还骗了这么久,欺骗的另一头,还是她父母的死。 “姑娘有何打算?” 苏杳杳一手撑在桌上,按住乐谱:“那你呢?公子,你是什么人,又意欲何为?可想清楚了,要告诉我吗?” 顾蓉蓉神色平静,清楚看着她眼中的疯狂。 “我是长宁王世子的人,长宁王下落不明,世子追查,查来查去,梁翊川似乎就在其中。” “牵扯上姑娘,本不是世子本意,不过……姑娘与他关系非同寻常,自然也是绕不开的。” 顾蓉蓉语气坦然,神色平静,没有半点撒谎的迹象。 她也没有撒谎,说的是事实,只不过不是全部。 苏杳杳在最初的短暂惊讶之后,就是“原来如此”的了然。 难怪,这位年轻的公子有恃无恐,敢和梁翊川对上。 难怪,他能半倒刘家,一举解决所谓的粮荒。 原来,是长宁王世子的人。 长宁王世子,那个一直让梁翊川活在阴影里的人。 “姑娘想好了吗?要不要与我合作?”顾蓉蓉问,“若是合作,可让你告慰双亲在天之灵,若是不合作,世子也不会放过梁翊川,姑娘改变不了结局。” 苏杳杳低声笑,起身到茶台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一句话,已经说明态度。 顾蓉蓉轻叹一口气,幸好,苏杳杳不是什么恋爱脑。 其实梁翊川也没有多爱她吧?充其量也就是利用,否则怎么会和孙小姐纠缠不清。 顾蓉蓉起身,目光在乐谱上掠过,走到茶台前。 “苏姑娘,我冒昧问一句,梁翊川对你……” 苏杳杳抿口茶:“你是想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吧?或者说,我有什么值得他大费周章,耗费心思如此对待?” 顾蓉蓉点头:“姑娘聪慧。” 苏杳杳自嘲笑笑:“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份,他一来余州,就找到我,并不避讳什么,我惊讶又深为感动,毕竟,我已经低入泥潭,那些官家公子什么的听几支曲子,说几句好听话的还话,但若说真与我们这种人有什么相关,他们是不肯,甚至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梁翊川不同,高调的来,并不怕旁人的目光,不久,也就盛传,我是他的人。我起初惶恐,怕他以为,是我故意传出,但他说并不介意,也想让我成为他的人。” 苏杳杳沉默,慢慢喝茶,水还在嘟噜冒泡,外面丝竹声有些飘渺。 顾蓉蓉看着茶杯中飘浮的茶叶,苏杳杳,大约就如同这茶叶一般,浮浮沉沉,从来不由自己。 那时候的她从好好的姑娘家,一下子为贱籍官奴,该是何等惶恐无助?而此时梁翊川如同天降英雄,笑着拉起她。 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可谁能想到,这背后,竟然如此残忍。 顾蓉蓉没催促,耐心等着。 “后来,就是人尽皆知的样子,”苏杳杳放下茶杯,缓缓拿起乐谱,“我有时候也想,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相中我。” “直到现在,归初的原因,我不懂,为何要陷害我父亲,让我落得如此境地,为什么是我。但后来的原因,我想通了。” “他之所以一直留着我,是因为这个。” 顾蓉蓉微蹙眉,忽然想到什么,心头一动,又按捺住。 “他应该是在记账,至于记的什么账,我不知道,但应该与此乐谱有关,没有乐谱,拿到账本,一般人也看不懂。” “且不说余州是他一手遮天,即便有一天,上面来人查,谁又能想到,最关键的东西,在一个乐姬手中?” “休说旁人,就连我,也昨天晚上才想通的。” 顾蓉蓉心说确实想不到,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账本她已经拿到,就差这乐谱。 苏杳杳平静把乐谱收起:“还请公子助我一臂之力,若是能让我报仇,这本乐谱,我就交给公子保管。” 顾蓉蓉收回目光:“你想怎么报仇?” “当然是,亲手杀了他。” …… 天近傍晚的时候,梁翊川收到孙小姐命人送来的东西,是个香囊。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见暗号。 平时都有约定好的见面的日子,若是有急事,需要临时见,那就送一个香囊。 梁翊川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是故意想晾一晾孙小姐。 那个女人,仗着怀孕,就想拿捏他,对他提的要求视而不见。 真是可笑。 粮荒的事,好好一个计划,让她搞砸了,她不但不主动补偿,等他提出补偿的时候,她竟然还装傻充愣。 现在又要见什么面,当他是什么?招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吗? 梁翊川决定,至少十天不会再理会她。 得让她知道,就算她怀着身孕又如何?以为凭一个孩子就能拿捏他? 孩子他会有,而且不只一个,他还会娶正妻,生嫡子嫡女。 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最多算是个私生子,不过就是他用来拴着她,利用她拿到刘家财产的工具罢了,还真当回事。 他随意把香囊扔到一边。 外面有人进来,他问道:“查得如何了?可有什么线索?” “大人,还……没有。” 梁翊川抬头,在梁翊川发怒之彰,手下赶紧道:“乐坊那边送来的东西,您过目。” 一封信,和一叠银票。 银票不算多,一共也就三千多两,但梁翊川知道,这对于苏杳杳来说,不是小数。 他捏着银票,摆手让手下人退出去。 抽出信纸,上面只有简单几行字。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可笑深情 梁翊川知道,别看苏杳杳现在是贱籍,但骨子里还是喜欢官家小姐喜欢的东西。 什么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看景谈情。 因此,他在一次偶然出城时,看到城外一处亭子人,就猜测苏杳杳会喜欢这里的景色。 从亭中望去,四季景色,太阳初升,夕阳坠落,都能作诗。 他比约定的时候早了一刻钟,这是惯例,但这次,苏杳杳比他到得更早。 梁翊川翻身下马,背对着他的苏杳杳转回身,笑吟吟地看着他。 此时月已隐到云层后,亭子里放着一盏灯笼,梁翊川记得,这还是今年上元节时,他买给苏杳杳的。 上元节那日,孙小姐也闹着让与他一起逛。 但那时,刘公子还在,帮着孙小姐甩掉刘家人,再与她逛,同时还要与苏杳杳逛,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但梁翊川还是做到了,只不过回想起来就觉得累得慌。 昏黄的光线里,苏杳杳的笑容好看又有点不太真实。 “这盏灯还留着?”梁翊川上前,给她拢紧斗篷,“冷不冷?” 苏杳杳摇头,目光转向灯笼:“这灯笼我会一直留着,以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今日想着再添上几笔,会更好看。” “不必如此,明年上元,我还给你买新的,”梁翊川想了想,又补充说,“年年买。” 苏杳杳浅笑,轻挣开他,走到亭子边,抬头看天:“今天晚上的月色不太好,云太厚了,把月光都遮住,天地都黑漆漆的。” 梁翊川走到她身后:“那我带你回去?” 他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看的。 苏杳杳没说话,静静看了半晌,忽然低声说:“大人,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梁翊川心里升起一股子烦躁,这个问题,苏杳杳以前经常问,他都回答烦了。 以往还耐着性子回答一下,现在本来就烦躁,许多事情未解决,偷东西的人也未找到。 哪有心思在这里看什么景儿,回答这种问题。 “杳杳,这个问题,我回答过许多遍,我对你的心思一如既往。你怎么了,怎么又忽然问这个?” “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他隐约觉得,苏杳杳的情绪不太对。 顾蓉蓉和冷星赫就在不远处芦苇丛中,风往这边吹,亭中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顾蓉蓉察觉梁翊川的情绪,握紧刀柄。 苏杳杳是个苦命女子,无论答不答应合作,都不该被梁翊川这种人杀掉。 就听苏杳杳低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上你的忙,还要添乱。” 梁翊川心中疑虑去掉大半,握住她的肩膀道:“胡说,你怎么帮不上我?你在,就是给我最大的安慰,杳杳,不管我有多大的烦心事,看到你,我也就心安了。” “至于说添乱,更是没有的事。首饰楼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不是说了吗?那个女人嚣张,早晚会吃亏。” 昨天与替身与苏杳杳见的面,为的就是在首饰楼发生的不愉快,虽然昨天替身说了,但梁翊川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一次。 “我不在意一两件首饰,让给她也无所谓,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苏杳杳上前,轻靠在梁翊川怀中,双手环上他的腰。 “什么事?” “她应该知道,我是您的人,却还敢如此嚣张,她究竟仗的谁的势?” “刘家是商户,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但他们更应该知道,商不与官斗,无缘无故,她挑衅我做什么?” 梁翊川身子微不可察地紧绷:“大约是因为我前日打了刘老爷,她心存怨恨,故意找你的茬。” “你打了她公爹,她不更应该收敛吗?怎么反而还要挑衅?” 梁翊川想想也觉得气,那个女人,真是,处处惹麻烦。 “不必理会她,有机会我会替你出气。” 梁翊川想结束这个话题。 苏杳杳问道:“听说她腹中是她夫君的遗腹子,刘家因此对她也是百般照顾,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也要个孩子?” 梁翊川觉得有点头疼,今天晚上的话题,一个比一个让他烦躁,不想谈。 “嗯,等明年,明年我娶你入府,我们就生孩子。” “大人能和我一起去祭拜我父母吗?” “……能。” “事到现在,我依旧没能为父母报仇,实在愧对他们,”苏杳杳抱紧梁翊川,“大人,你不知道我父亲死得多惨,我母亲自杀而亡,听说自杀的人,阎王爷都不收,要永远做孤魂野鬼,大人,你说,她该有多绝望,才敢这样做?” 梁翊川:“……” “好了,杳杳,不想这些事,以后……” “以后,恐怕我也没有以后,要和我母亲一样了。”苏杳杳声音低下去,似呢喃。 梁翊川没听真切,下意识低头凑近她:“什么?” “我说,大人怎么敢和我一起去拜祭我父亲的?”苏杳杳抱紧他,手中冷光一闪,没入梁翊川后腰。 梁翊川目光和注意力都在苏杳杳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后,何况两人如此近的距离,苏杳杳又深情抱紧他。 冰凉坚硬的触感狠狠刺入血肉,梁翊川有一瞬间的僵硬。 苏杳杳没松手,依旧紧紧抱着他,坚定拔出刀,再一下。 这下只刺了一半,梁翊川一掌打在她肩膀,把她打出去。 苏杳杳拦到柱子上,吐出一口血,她大声笑起来,血染红雪白牙齿。 顾蓉蓉见状要冲出去,冷星赫一把拉住她。 “别急,苏杳杳应该还有话说,让她说完,否则,她不会甘心。” 顾蓉蓉按捺住,点点头,耐心等待。 “你……你竟然敢对我下手!”梁翊川拔出刀,血流如注,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杳杳。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是谁教你的,是谁?” 梁翊川后悔不已,是他大意了,独自一人前来,他压根没想到,苏杳杳一向温顺,视他如命,今天竟然敢这么做! “对我好?”苏杳杳笑着爬起,靠着柱子坐着,“好到害我父亲,逼死我母亲,再把我送到乐坊?还是好到和刘孙氏苟且通奸,让她怀了你的孩子?” “我从一个官家小姐,变成贱女,她一个与人私通的女人也敢当众羞辱于我,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梁翊川!” “这是对我好吗?回答我!” 梁翊川眼睛血红,盯她半晌:“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苏杳杳如坠深渊。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就没积德 苏杳杳心头存的那一丝丝侥幸,最终也随着梁翊川的话,烟消云散。 庇护了她多年的人,到头来才是害她一家的刽子手。 苏杳杳惨笑一声:“天理昭昭,你自己做过的事,还用别人说吗?” 梁翊川撕下一条衣摆,把伤口用力勒住。 “苏杳杳,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两刀,就葬送了我对你的情分。” 梁翊川目光凶狠:“当年初见你,那时你父亲还是军中的押粮官,深得长宁王器重,你娇柔又有股子傲气,我那时候就想,你这样的女子,若能在我身下,那该是什么滋味。” 苏杳杳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就因为这个?” “没错,就因为这个,你触动了我最原始欲望,我就是想得到你。于是,我就费尽心思,设计让你父亲丢军粮,他确实有些本事,那种情况之下,还能顽强抵抗。只可惜,那批粮食,是注定不能运到军中的。” 芦苇中的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按捺住,听着梁翊川往下说。 这件事,或许就是长宁王被陷害的关键。 苏杳杳问道:“为何?难道,那批粮本身就有问题?” “你说得不错,果然聪明,”梁翊川脸色苍白,他能感觉到后腰已经痛到麻木。 若非不想在苏杳杳面前示弱,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痛苦的模样,早就坐在地上休息了。 “那批军粮,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杳杳问,“我爹早就死了,难道时至今日还不能让他死个明白吗?” “军粮本该由户部拨放,只不过,京城遥远,又拖欠了几个月的军饷粮食,长宁王等不及,就从附近州城借粮,待户问粮食一到,再去还上。” “这种做法也不是长宁王先想出来的,大部分驻守边关的,都这么做。地方受驻军保卫,给驻军一些方便,也是互惠互利的事。” “只可惜,长宁王不知道的是,附近州城,自身难保,早就没有多少粮食,借给他的,是州衙最后一点,是断然不能叫他弄走的。” 苏杳杳摇头:“不可能!我父亲做事严谨,不可能不检查。” “没错,你父亲的确检查了,正因为他检查了,所以才会有半路的截杀。” 顾蓉蓉看着梁翊川暗影中的笑脸,心头一阵寒意窜起。 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瞬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苏杳杳的父亲不检查,到军营之后,粮食的事可以栽到他头上,但他检查,州官就必要给他装好粮,可这粮不能给他,就只能在半路劫杀抢回。 好歹毒的手段! “你父亲英勇,拼死保护粮食,州官的手下没能抢回,只好求助。” “于是,第二拨人就出现了。” 冷星赫记得,父亲曾提到过此事,据说第二拨抢粮的人,身手非常不错,动手时队伍配合颇有些章法,不似寻常匪徒。 也正因为如此,苏杳杳的父亲不敌对方,粮食被抢走,他强撑着再追上去时,粮车已被烧毁。 现在想来,被烧的那些根本不是真正的粮草,而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 冷星赫无声握紧拳头,那些该死的贪官! 梁翊川继续说:“那个姓吴的,就是个烂赌鬼,输了不少钱,又被人追债,若是被长宁王发现,必被军法处置,死路一条。” “我找到他,给他钱,助他逃走,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带上你被杖刑昏迷不醒的父亲,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梁翊川走到苏杳杳面前,手里握着那把匕首,“本来想着,你若懵憧无知,就这么养着你,哄着你玩儿,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偏要弄个清楚。” “你瞧,好奇总是会害死人,你说是不是?” 苏杳杳轻笑,缓缓直起身:“我死怕什么?我父母都死了,这几年我不知真相地活着,恨不早当初跟他们一起去了!倒是你,梁大人,你舍得死吗?” 梁翊川笑笑,把玩手中匕首:“你不会以为,就凭这么一把小玩意儿,就能杀掉我吧?” 苏杳杳轻挑眉:“不能吗?” “不如大人仔细体会一下,你的伤口,可有什么异样?” 她不说,梁翊川并没有觉得,现在一提醒,不由眉头微蹙。 那处伤口,似乎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并没有因为他包扎就停止。 他目不转睛,看着苏杳杳,眼底似能扑出凶猛的兽。 苏杳杳无惧回视,笑声由小变大,放肆又凄厉:“哈哈,梁翊川,你没想到吧?我在这匕首上,抹了毒,伤口或者不能要你的命,但这毒,能让你血流加速,血流不止!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梁翊川心头一震:“毒妇!” 抬手就要把匕首刺入苏杳杳咽喉。 “哧!”一道凌厉风声扑来,直奔他手腕。 梁翊川不得不收住刀势,后退几步,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冲他扑过来。 梁翊川立即摆出架势,准备接受攻击,但意外的是,人家并没有攻击他。 顾蓉蓉扶起苏杳杳:“没事吧?” 苏杳杳摇头。 冷星赫站在梁翊川面前,神色鄙夷:“与你动手,脏了我的手。” 梁翊川眼底染上怒色:“你是何人?” 冷星赫嗤笑:“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这语气,这神态,梁翊川脑海中轰然一响。 “是你,冷星赫!” “没错,是我,梁翊川,我来了,待如何?”冷星赫负手而立,“如今,你还要与我比试吗?” “你!”梁翊川看看他,又看看苏杳杳,“是你告诉她的?是你让她对我暗下毒手?卑鄙!用此阴损手段,冷星赫,你也不过如此,枉你还经常自诩光明磊落,呸!” 顾蓉蓉打量梁翊川几眼:“你呸谁?暗下毒手?别人卑鄙?你乌鸦站在煤堆上,光看得见别人黑,瞧不见自己黑吧?再说,你和我家世子,有什么可比性?” “梁翊川,你自私狭隘,自以为有几分能力,就天下唯你是老大,别人看不见你,就是别人瞎眼,你就是怀才不遇,呵,你啊,井底之蛙!” “也不睁开眼睛看看,天下之大,有才能的人何其多?你算老几?我家世子只有家世吗?他的武才学,兵法谋略,人品相貌,哪样不及你?” “就算不提家世,你就稳赢了吗?我才呸!就会抓住别人有家世这一条,抹杀其它的优点。他有家世怎么了?是抢你的祖宗吗?他没家世,也轮不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就没积德!” 第三百八十九章 谁真谁假 顾蓉蓉几句话,把梁翊川骂懵了。 “你……” “你什么你?”顾蓉蓉嗤笑一声,“别死鸭子嘴硬了,你就是嫉妒我家世子,恨自己没那么好的爹,恨自己不会投胎,恨不能挖你祖宗的坟,问问为什么不多积点德,让坟上冒冒青烟。” “如果你有世子这样的家世,你得狂成什么样儿?天底下都盛不下你吧?梁翊川,就你这出身,还天天想着怎么往上爬,怎么把别人踩死,要是你成为人上人,你不得弄死更多人?”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老天有眼,老天就看着你这副狗德行,脏心烂肺,所以才不给你好家世,懂了吗?” 梁翊川七窍生烟,头发都要竖起来,伤口处流得血更多了。 他身子一晃,扶住一旁柱子:“你……” “我啊,我就是张公子,坑了你银子的人,怎么样?是不是更生气了?” 梁翊川心说怪不得觉得她有点眼熟,这么一说,立即就想起来,可不是,这气死人的劲儿,和张公子一模一样。 “好好好,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我们就没想走,事儿还没办完,怎么走?”顾蓉蓉笑眯眯,“你也别走,咱还得一起看戏。” 梁翊川眼前一阵阵发黑,顾蓉蓉声音如同魔咒:“梁翊川,撑不住就别强撑了。” “休想!”梁翊川看冷星赫,“别以为你稳操胜券,这是余州,是我的地盘,你以为我真会自己出城?若是我太久回不去,我的人就一里地之外,马上就到!我死了,你们也别想逃。” “大不了,同归于尽,冷星赫,我不怕死,你怕吗?你可还有家仇未报,父仇未明,你,敢死吗?” 冷星赫漫不经心:“行了,梁翊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罢了。你不过就是个小兵,我父亲的事,你能知道多少?” “别想用这个卖关子,更别想要胁我。” “就是,”顾蓉蓉一抬下巴,“我家世子英明神武,你爱说不说,不说我们就自己查,早晚会查清楚。” “离了你,事情还不办了?再说,你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吧?少在这装模作样。” 梁翊川差点气个半死,咬牙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长宁王就是因为发现军粮不对,才开始在军中暗查,可惜,那时候他的宝贝儿子不在军中,查粮之事被敌手察觉之后,不久就有了兵败之事,他自己也下落不明。” “冷星赫,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你猜,你父亲那时候该有多绝望?” 冷星赫额角青筋迸起。 顾蓉蓉轻握住他的手,直视梁翊川:“果然你这种心胸狭窄,不受疼爱的人就是心思阴暗。” “王爷怎么会绝望?他庆幸还来不及,他庆幸的是,他的儿子不在其中,哪怕他一时被人诬陷,他的儿子也会全心全力,破除一切险阻,为他正名,为他洗清冤屈。” 冷星赫紧绷的神经慢慢松驰。 梁翊川气得脸更白,想反驳,但一时又想不到词儿。 “说来说去,你也就知道个军粮不对,是谁抢了军粮,拿走干什么去了,你一概不知,行了,就别在这儿装神通,唬人了。” “谁说我不知?”梁翊川咬牙切齿,“据我所知,其势力之强大,也不是你长宁王府能抗衡。” “多新鲜,这还用你说?否则怎么能诬陷王爷的?梁翊川,不知道你就别在这儿硬装,真让人恶心。” “我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他在军中势力,那些州城的官员,也绝不是只为一己私欲,就敢动用那么多存粮。” 顾蓉蓉有些失望,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激梁翊川这么多,为了就是逼他说出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 但他一句“虽不知真实身份”,也说明,他确实不知道,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逼问。 顾蓉蓉一下子失去再和梁翊川对话的欲望,偏头对冷星赫说:“有点冷,咱回去吧?” 冷星赫点头:“好。” 梁翊川:“??” 这一下子转弯转得也太急太猛了吧? 梁翊川怒道:“冷星赫,你瞧不起谁?” “瞧不起你,”冷星赫直接说,语气颇不耐烦,“翻来覆去说半天狠话,其实一无所知。为谁卖命不知道,还在这儿沾沾自喜,自以为多了不起,真可笑。” “你……” 梁翊川目现杀意:“等我的人来了……” “他们来不了,”冷星赫直接打断,“别做梦了,你以为你踏入这里,还能走出去?” 顾蓉蓉笑得眉眼微变:“不过,倒是可以让你见一个人。” 她拍拍手,一人从芦苇丛中走出来。 他穿的衣服和梁翊川一样,连身上的披风都一样。 再往脸上看,长得一模一样。 动作神情,都相同,似是在照镜子一般。 梁翊川眼前一黑,满脸惊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顾蓉蓉诧异,“今天晚上,是苏姑娘约梁大人出城相会,在他们经常见面的地方谈一谈情,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梁翊川突然明白了顾蓉蓉的意思。 眼底迸出怒滔和杀意。 “你敢!” 替身似笑非笑:“我有什么不敢?大人,以前您因为我不像您,经常惩罚我,打我,现在我觉得像了,怎么也要好好表现一下。” “你别忘了,你……” “那些把柄?还是人?都解决了,”顾蓉蓉语气轻快,字字都像锋利的针,扎向梁翊川。 “梁大人,哦,不,你这个替身,受伤了,还是得好好休息,否则的话,容貌灰败,身材瘦了,可就不像了。” 顾蓉蓉笑容微收,语气冷厉:“梁翊川,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你该受的!” 此话犹如闷锤,重重击在梁翊川心上,他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血,直直倒下。 天地旋转,晕倒之前,他看到残月从云层中露出来。 月光照在替身身上,那张脸,和他如此相像,连冷情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冷慢慢把马车从芦苇深处赶出来,把梁翊川扛上车。 其它人都上车,人不少,但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城门外,有人拦住查看。 替身一挑帘子,城门口的士兵立即见礼放行。 “苏姑娘,先送你回乐坊,后面的事,明日再说。”顾蓉蓉看一眼替身,“我们还要去一趟刘府。” 苏杳杳点头没有说话。 第三百九十章 质问 刘府内,刘夫人憋着一股火,心砰砰地跳,让她坐立不安。 孙氏那个贱人,为什么要去派人查看儿子的坟地?坟地又是被什么人动的? 还有,路过的道长说,府里有怨气,哪来的怨气? 莫非……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刘夫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门外脚步声响,她立即回身,婆子进来,小声回话。 “夫人,那个小厮去回了少夫人,说公子的坟的确被人动过,少夫人脸色特别难看,像是受了巨大惊吓。” 刘夫人脸色铁青,手紧紧抓住桌子角,指甲都断了两片。 婆子赶紧劝:“夫人,您可要保重啊!千不念万不念,还得念她腹中的孩子。” “那可是公子唯一的骨血。” 刘夫人眼睛用力睁圆:“你说,她腹内的孩子,真是我儿的吗?” 婆子一惊,这话可不敢接。 “如若我儿死的真有冤枉,那她腹中的孩子,怕也不好说。” 婆子沉吟道:“夫人,要不……老奴让我男人去找找那个道长?” 刘夫人正在思忖,院门外又有人来看,婆子出去一看,正是她男人。 没一会儿,婆子又跑进屋:“夫人,那位道长找到了!” 顾蓉蓉和冷慢慢被请进刘府。 上回的道长就是冷慢慢假扮的,本来冷星赫想和顾蓉蓉一起来,但冷慢慢胖乎乎,冷星赫的身形和他相差实在太远,只好作罢。 顾蓉蓉扮作小道童,目光扫过刘夫人,刘夫人脸色铁青,灯光下显得黑眼圈更浓。 “夫人,”顾蓉蓉道,“我家师父说,与贵府有一段机缘,故而我们去而复返,夫人,请坦言相告,你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刘夫人其实也不太想说,孙氏腹中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问清楚,万一是她想多了呢? 可不知怎么的,一听顾蓉蓉的话,再看她那双眼睛,刘夫人心就慢慢定了。 “确实如此,道长有所不知,我那儿媳妇,身怀有孕,最近精神不济,总是梦到我死去的儿子,我怕她忧思过度,影响到胎儿,这才担忧。” 倒真是会说。 顾蓉蓉面上不表露,缓缓点头:“既然如此,就请夫人带路,我师父要亲眼见一见少夫人。” 冷慢慢不说话,小眼睛半合,更显得有几分庄严。 刘夫人越发相信,在前面带路。 一边走,顾蓉蓉一边说:“我师父贵人不轻易开口,有什么话,夫人就和我说,师父若是有指示,我也会转告夫人。” “有劳。”刘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那种话多的才会让人觉得虚伪。 到孙氏的院子,院子里亮堂堂,挑着好几盏灯,屋里也是,每间屋子里都亮着灯,不止燃着一支蜡烛。 刘夫人脸色更沉几分,平日里也不见她有多怕黑,今天突然如此,难不成就是因为心里有鬼? 刘夫人按压住火气,外面的丫环一见她到了,立即行礼,想去通报,被婆子制止。 刘夫人悄无声息进屋,里屋的帘子放着,正听到孙小姐在里面说话。 “院门落锁了吗?” “还没有,少夫人,奴婢一会儿就去。” “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屋里也落锁,窗户关好,蜡烛再多备些,多点几支!” 顾蓉蓉听着,观察刘夫人的神色,心说一个骷髅头就让孙小姐慌成这样,这胆子也没多大。 正好,再多说几句,让刘夫人也好好听听。 “少夫人,要不,明日咱们去寺庙求张符吧?奴婢也很害怕,今天……公子不会再来了吧?” “求什么符?寺庙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孙小姐强作镇定,“那个骷髅头都处理掉了,他应该不会来。” 孙小姐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刘夫人一听什么骷髅头,再也按捺不住,“唰”一下子掀开门帘。 “你在说什么?我儿子怎么了!” 孙小姐正缩在床上,今日床上所有的一切都换了新的,否则她可不敢睡。 尽管如此,可还是害怕,刘夫人突然一下子进来,嗓门又大,把她吓了一跳。 “夫人?您怎么来了?”孙小姐脸色苍白,赶紧要下床,看到刘夫人身后的冷慢慢和顾蓉蓉,眼神又有点慌。 “夫人,他们是……” 顾蓉蓉上前一步:“我家师父是隐世仙长,游方路过此地,见此宅中有怨气,故而前来看看。” 她说着,打量孙小姐,目光中充满审视。 孙小姐见她眸子漆黑,目光又锋利,似能看透内心,不由得心生抵触。 “放肆!不懂规矩,道士也是外男,怎能随意入人后宅,还是在此半夜时分,难道,这就是你们的规矩吗?” 顾蓉蓉看向刘夫人:“夫人,她说你没规矩。” 孙小姐一呆:“我何时说夫人没规矩了?我是说……” “好了,你怀着身孕,那么大火气做什么?声严厉色,也不怕影响到孩子。” 刘夫人皱眉不悦:“道长说了,这府里有怨气,而且我派人去看过,我儿的坟被人动过,孙氏,此事你知道吗?” 孙小姐脸色微变:“什么?夫君的坟被人动了?什么时候的事?难怪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原来是夫君想传信与我,可我……竟浑然不知,实在是对不起他。” 顾蓉蓉暗自冷笑,别说,这戏还真不错,要不是有确凿证据,她都要相信孙小姐的话。 刘夫人看一眼冷慢慢,冷慢慢看顾蓉蓉。 顾蓉蓉清清嗓子道:“少夫人既不知是公子,那就更严重了,屋里屋外亮如白昼,少夫人又表现如此惶恐,你是在怕什么?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 “当然没有!”孙小姐立即尖声否认。 顾蓉蓉笑而不语,不知怎么的,孙小姐觉得她这笑有点阴森。 倾刻间,顾蓉蓉身后,脚下,似有白雾起。 雾气中隐约有骨头滚在地上的声音。 “啊!”孙小姐尖声叫,双手抱头,不断往后缩。 “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不关我的事,你别来找我!” 此言一出,刘夫人脑子轰然一响。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儿子的死,果然与她有关! 刘夫人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揪住孙小姐,怒声喝问:“说,我儿子怎么死的!你都干了什么?贱人,快说!” 第三百九十一章 揭破 顾蓉蓉给冷慢慢递个眼色,冷慢慢默默后退两步。 顾蓉蓉上前,注意刘夫人,以免她太过激动。 孙小姐尖叫着否认,看到顾蓉蓉过来又大叫走开,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他是摔死的,自己摔死的,与我无关!” 孙小姐仰头看着刘夫人:“我肚子有刘家的种,你要弄死我吗?” 刘夫人喘着粗气,眼珠子通红。 正在僵挂,刘老爷一瘸一拐地来了。 “住手,这是在闹什么?”刘老爷咬牙走上前,推开刘夫人的手,“你发什么疯?” “伤到孩子怎么办?” 刘夫人被他推得一踉跄,腰撞到桌子上,痛得脸色一白。 “这个贱人,没准和儿子的死有关,你还护着她!” 刘老爷脸色微变,眼神略有躲闪。 顾蓉蓉飞快捕捉到他这个眼神,心头微跳。 难道?之前她和冷星赫以为,孙小姐和梁翊川勾搭,是梁翊川出手害死刘公子。 现在看来……顾蓉蓉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虎毒还不食子啊。 她按捺住,不动声色。 孙小姐此时已经吓懵,刘老爷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一把搂住刘老爷的手臂:“我没有,夫人冤枉我,她早就看我不顺眼,是她冤枉我!” “我腹中的,就是刘家的种。” 刘老爷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看她慌乱苍白的样子,觉得真是楚楚可怜。 “夫人,你别胡乱猜测了,儿子去了,我和你一样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总是提这个做什么?不如往前看。” 刘夫人满心火气,理智都被冲散,还没有回过神来,身边的婆子轻轻扯她一下。 刘夫人目光落在孙小姐挽着刘老爷的手臂上。 忽然间似被劈中,明白了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孙小姐:“你说,你腹中的,是刘家的种?” “正是!” “是我儿的,还是刘家的?”刘夫人眼睛死死盯着她问,字字都从齿缝中磨出,似有血腥气。 孙小姐往刘老爷身后躲了躲。 刘老爷皱眉道:“这有什么区别吗?夫人,你别闹了,行吗?” “我闹?”刘夫人凄厉一笑,“究竟是我闹,还是你们不要脸!你们都背着我,背着我儿子,干了什么?” 刘夫人冲上去撕打刘老爷:“说,我儿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刘老爷见事已发,再遮掩也是没用,索性发作了得了。 他虽受着伤,但到底是男人,此时也不再讲什么情面,用全力把刘夫人推倒。 “泼妇,再闹就送你去祠堂罚跪,在院中禁足!你不能再生,难道还不允许别人生?刘家的香火,难道要就此断绝吗?” 刘夫人跌倒在地,震惊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无耻,卑鄙!你们都无耻!” “害了我儿子,不要脸!” 她转头看到顾蓉蓉,跪爬几步:“救仙长为我儿子伸冤,为我儿报仇,处置这两个无耻之徒。” 刘老爷这才把注意力转到顾蓉蓉身上:“你是何人?刘家的事不用外人管,滚出去!” 顾蓉蓉扶起刘夫人,漫不经心笑笑:“刘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人皆该如此。” “荒谬,我刘某人还活着,刘家就是我说了算,哪有什么不平?” “是吗?那你回头,听听你儿子怎么说?” 刘老爷一怔,僵着脖子却不敢转回头。 孙小姐也低着头,死死抓着他手臂。 现在说刘公子的死与他们无关,顾蓉蓉也不信了。 刘老爷咬牙道:“简直胡说八道,在此行骗,我就让你们知道下场,来人,把他们腿打断,拖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道:“慢着。” 众人回头,但见“梁翊川”和一名侍卫走进来。 顾蓉蓉微勾唇,冲“侍卫”眨眨眼。 冷星赫和替身早就来了,就等着这个时刻。 刘老爷一见是梁翊川,僵硬的脸上急忙挤出几分笑,拐着腿上前问安。 孙小姐先是惊讶,随后就是欢喜,对着替身扁扁嘴巴,还有些委屈。 虽然不能明说,但此刻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问题。 顾蓉蓉暗自好笑,这就忍不住了?一会儿有你好戏看。 “梁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吩咐?”刘老爷笑着问道。 梁翊川扫他一眼:“你们在闹什么?” 刘老爷当然不想牵扯出人命案,只好含糊道:“一些家事,家里婆娘不懂事,把一些江湖骗子带到府里来,胡说八道,草民正在训斥。” 梁翊川看向孙小姐:“是这样吗?” 孙小姐还想再向梁翊川展示一下委屈,但刘老爷也看向她,给她递眼色,她只好作罢。 “回大人,确实如此。” 梁翊川走上前,握住孙小姐的手。 包括孙小姐自己在内,刘家人都呆住了。 孙小姐一愣,瞪大眼睛看着他。 刘老爷错愕一下:“大人,您这是……” 梁翊川不理他,直视孙小姐:“腹中孩儿怎么样了?没有受到惊吓吧?” 孙小姐呼吸都停了一瞬: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揭破他们的关系?她虽然高兴,但现在还不时候啊,老头子还没死,家产还没有到手。 刘老爷也懵了:“大人,您这是?” “闭嘴!”梁翊川喝斥,“本官做什么,还用你来多问?” “不是,大人,这是我家儿媳。” “儿媳?你还知道她是你儿媳?那你是怎么与她厮混的?还瞒着你的夫人买了宅子,没错吧?” 刘老爷一噎,刘夫人恨毒地看着他。 “不过,”梁翊川话锋一转,“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你们刘家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刘老爷一呆:“什么?大人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听不懂吗?”梁翊川手上力度微收,垂眸看孙小姐,“你说是不是?” 孙小姐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见他挑明,也知他是不怕,应该是有准备。 何况,她也没法不承认。 “没错,”孙小姐开口,起先还怯弱,一旦开了口,也就无所谓,“我腹中孩儿,是梁大人的。” 她直视刘老爷,微抬下巴:“不是你的。” 刘老爷面皮抖动,眼底充血,手指着她:“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再说十次,也是一样。”孙小姐轻笑,“就你那身体,还能让我怀孕,你可真相信你自己的能力。” “其实不过就是我用的迷香,让你以为你自己厉害罢了。” “真正厉害的,是大人。” 刘老爷眼前一黑:“贱人!” 刘夫人却忍不住笑出声:“报应,这是你们的报应,你们害我儿子的报应!” 顾蓉蓉给梁翊川递个眼色,梁翊川立即松开手。 第三百九十二章 竟然是你! “梁翊川”看到顾蓉蓉的眼色,立即甩开孙小姐的手。 孙小姐一愣。 刘老爷气得浑身哆嗦:“你,你……” 刘夫人猛推刘老爷一把:“活该,这是你们的报应!你为了这个贱人,害死了儿子,活该她肚子里不是你的种。” 刘老爷伤口被撞到,疼得脸一白:“毒妇,刘家绝了后,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儿子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管你刘家还有没有后?都死绝才好!这真是老天有眼,活该!” 刘夫人大笑几声,跌跌撞撞走出去,不断呼喊着“报应。” 刘老爷怒视孙小姐,想发作,但梁翊川在此,他又不敢。 孙小姐赶紧下床,伸手去扯梁翊川的袖子:“大人,我跟你一走起吧?” 梁翊川注视她:“去哪?” “跟您回府啊,”孙小姐心有点慌,勉强笑笑,“您不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你配吗?” 孙小姐呆住:“什……什么?” 梁翊川语气厌恶:“我来只是说明一下真相,并没有打算接你。” “那我怎么办?”孙小姐急道。 “随你,”梁翊川早按捺不住,转头看看顾蓉蓉。 怎么还不让他走? 顾蓉蓉点头,梁翊川松口气,转身就走。 “大人!”孙小姐大叫一声,想追,被顾蓉蓉拦下。 刘老爷冷笑一声,看准机会,给孙小姐一耳光:“贱人!” 他还想打,被冷慢慢拎着后脖领子,直接拎走。 屋里只剩下顾蓉蓉、冷星赫以及孙小姐。 孙小姐被打得嘴角渗出血,但她顾不上疼,更没空擦,只想追梁翊川。 顾蓉蓉拦着她,她气得大叫:“你干什么?臭道士,让开!” 顾蓉蓉浅笑:“孙小姐,你放心,今天晚上你走不了,梁翊川也不会回头。” 顾蓉蓉此时用的是本音,孙小姐起初没在意,听到最后,愣了愣,愕然盯住她。 顾蓉蓉抹去易容,露出出真容。 孙小姐眸子一下子睁大,迸出惊愕与恨意:“顾、蓉、蓉!竟然是你!是你!” “我要杀了你!” 顾蓉蓉侧身,她扑了个空,扶住桌子狠狠盯住。 “你若不想一尸两命,最好别动粗,你不是我的对手,”顾蓉蓉笑容微收,目光微冷。 孙小姐忿恨盯她半晌,缓缓道:“你不是顾蓉蓉,你究竟是谁?” 顾蓉蓉心口微跳,表面不动声色:“行了,少说疯话吓人吧,我就是顾蓉蓉。” “我问你……” “不可能!”孙小姐打断她,“从前的顾蓉蓉胆小软弱,连头都不敢抬,怎么敢如此对我?” 顾蓉蓉嗤笑一声:“这还不简单?因为你嫁了商户,我嫁进王府啊。” “我有世子为我撑腰,还怕你一个小小的商户不成?再说,你马上连商户也没得做了。” 孙小姐呼吸粗重,恨不能扑上来咬顾蓉蓉几口。 “卑鄙!” “哪里比得上你?利用人家,逃出孙家,不思感恩,还和辊人勾搭成奸,又害死人家,还想霸占家产,刘家究竟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被害得家破人亡?” 孙小姐咬牙:“是他自己命不好,有那么一个好色的爹!他看到我被欺负,却不敢吭声,就是一个窝囊废。 我不过就是在他爹面前挑唆几句,他爹就动了杀他的心思,局是他爹布的,惊马的药是他爹下的,关我什么事?” 顾蓉蓉简直无语。 “行了,我问你,”顾蓉蓉岔开话题,“你可知道,梁翊川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孙小姐轻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了,我能保你生下孩子,至少你的孩子能活,”顾蓉蓉扫一眼她隆起的腹部,“如果不说,我不会插手刘家的事,你要面临什么,不用我说吧?” “即便刘老爷杀人有罪,我想,入罪之前,他也会先处置了你。” 孙小姐脸色一白。 “你给我三千两,一辆马车,我要离开,”孙小姐提出条件。 “你搞错了吧?有什么资格向我提条件?不让你丢命,还是看在你未出世的孩子面子上,说起来,”顾蓉蓉略沉吟,“你这个孩子,还是梁翊川的,嘶……我忽然又不太想保了。” 孙小姐:“……” “你不想,我就不信梁翊川不想,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我不信他那么狠心!” “信不信你可以试试,他刚才的态度还不说明问题?他不知道你面临的是什么?没准,他就是想利用刘家的手,除掉你呢。” 顾蓉蓉字字诛心:“他可是余州最大的官儿,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找你?想给他生孩子的多得是,娶了你,他要背负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吗?” 孙小姐用力咬紧牙关。 “你想知道什么?” “梁翊川,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这次粮荒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顾蓉蓉和冷星赫商议过,总觉得梁翊川还有所隐瞒。 他没有完全信任苏杳杳,或许和他一起做坏事的孙小姐,能知道些线索。 “当然是他的主意,我一个女人,做生意也只是想着在粮价或者品质上动点心思,哪像他,一出手就是狠的。” “一方面赚取高额差价,另一方面,还想让我替他多买进一些粮食。” “他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用?他军营粮库中,应该有很多粮食吧?” “这我不知道,不过,有次他喝醉了,很高兴,说要与人合作,做大生意,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还说赚钱是次要,关键是搭上了大人物,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顾蓉蓉不动声色:“还有呢?” “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我问过他和谁合作,但他没说,我也没有见过。” 孙小姐短促笑一声:“想在想来,他根本不是为了我,只不过是利用我谋取刘家的家产。” 顾蓉蓉点头:“说得不错,就是明白得有点晚。” 孙小姐蹙眉道:“我说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走?往哪走?”顾蓉蓉诧异,“我说过要放你走吗?” “顾蓉蓉,你!”孙小姐忿恨,“你敢失言?” “我没什么不敢,再说我也没有失言,我说了,保住你的孩子,可没说要放你走。” 话音落,院子里一阵喧哗,许多人举着火把走进来。 “走吧!” 孙小姐面露惊恐:“去哪?” “合谋害人,私通,制造粮荒谣言,赚取不义之财,这些罪名,不够你坐牢的吗?”顾蓉蓉笑眯眯,“牢里最安全。” 冷星赫一声令下,外面人进来,抓住孙小姐就往外拖。 孙小姐气得大声叫骂:“顾蓉蓉,你个奸诈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蓉蓉,”孙小姐踏出门时,回头看她,笑容有些诡异,“顾婷婷之前下在你身上的毒,你解了吗?” 顾蓉蓉还没说话,冷星赫上前一步问:“什么毒?” 第三百九十三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 冷星赫上前,卡住孙小姐的脖子。 “说,什么毒?” 孙小姐脸色泛紫,嘴角却依旧带着古怪的笑意。 “放了我,给我马车和银子,我自然会告诉你。” 冷星赫手上力度加大,五指收紧。 孙小姐呼吸更加困难,眼睛都慢慢睁大,眼珠子艰难转向顾蓉蓉。 顾蓉蓉漫不经心上前:“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像是中毒吗?” 孙小姐眼前冒出金星,顾蓉蓉的影子开始虚幻,虽然此时已看不清,但她忽然醒悟过来。 没错,顾蓉蓉活蹦乱跳,脸色红润,眼睛明亮,哪里像中毒将死之人? 耳朵里嗡嗡作响,恍惚又听到顾蓉蓉声音带笑地说:“我嫁入王府,你猜,有什么毒解不了?” 孙小姐彻底绝望,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害怕。 “救……救我……” 顾蓉蓉轻轻拍一下冷星赫的手臂,冷星赫怒容满面,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孙小姐瘫软在地,空气骤然重新进入胸腔肺腑,呛得她一阵激烈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流。 “带走!”冷星赫嫌弃擦手。 孙小姐被拖下去,屋子里恢复安静。 冷星赫心仍未完全放下:“蓉蓉,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你听她胡说八道?”顾蓉蓉浅笑,“你再去叮嘱替身几句吧,明日就要正式接管军营,他这个假的,就要变成真的了。” “好,那你?” “我在刘府四处瞧瞧,看有没有别的证据,一会儿在府门外汇合。” 冷星赫点点头,叮嘱她小说,转身离去。 顾蓉蓉轻吐一口气,也没再回屋,孙小姐这屋里值钱的东西她都搜过一遍。 走出院子,轻轻吹几声口哨,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顺着墙根跑过来。 “怎么样?找到了吗?”顾蓉蓉小声问。 母鸡一边抖着爪子一边道:“又湿又冷,这是什么鬼天气?我爪子都冻僵了。” “一会儿进空间暖暖,快说,找到没有?” “我特工鸡出马,焉有找不到的道理?”母鸡得意挺挺胸脯,“跟我来。” 顾蓉蓉一把捞起它,由它指路,七转八转,找到刘家的库房。 刘家家资巨富,否则梁翊川也不会惦记,尽管有心里准备,库房打开那一刻,顾蓉蓉还是惊叹一声。 母亲小眼睛睁大:“我去,我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晃瞎我的钛合金狗眼,哦,不,鸡眼。”哎?好像也不太对。 “我说……”母鸡还没说出口,身子一晃,已经被顾蓉蓉塞回空间。 它差点没站稳,鸡大腿儿都差一差扭伤,气得它挥着翅膀叫。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不,杀鸡。” “哐!”两箱子珠宝扔进来。 “见财忘义!” “哐!”十箱银元宝扔进来。 “重利轻友!” “哐!”数十匹绸缎扔进来。 母鸡正要接着骂,顾蓉蓉道:“分你一成。” 母鸡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举起翅膀:“伟大!” 顾蓉蓉这一通收,什么文玩字画,古董摆件,金银元宝,珠宝玉器,统统收收收! 这一通忙活,总算明白什么叫数钱数到手抽筋。 她在外面忙,母鸡在空间里奔跑,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一成,虽然只有一成,但这也发了! 它是全世界最富有的鸡。 顾蓉蓉在空间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补充好体力,让母鸡做好分类整理工作,她又马不停蹄去其它院子,以及刘老爷的书房。 书房里有小暗室,那就是刘老爷的私库,虽然数量远不及大库房,但这里面每件都是精品。 顾蓉蓉美滋滋,直到刘府上上下下都收得差不多,又赶着去外面与冷星赫汇合。 冷星赫正在门外等得着急,见她出来,赶紧迎上。 “没事吧?” “没事,”顾蓉蓉心里暗笑,岂止没事,还好得很。 “那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冷星赫低声,有些心疼。 两人回到住处,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和母鸡看着新收来的东西,放声大笑。 冷星赫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担忧不已。 虽然顾蓉蓉看上去的确不像中毒的样子,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顾婷婷阴狠歹毒,害人的法子多得很,万一用的是什么能在人体内藏很久的毒呢? 他难以入眠,轻手轻脚起床走到院中。 冷慢慢见他出现,上前道:“世子~” “你护好世子妃,我出去一趟。” “是。” 顾蓉蓉正在空间算帐,母鸡翅膀碰碰她:“哎,你老公出去了。” 顾蓉蓉一直低头算粮食有多少,还真没注意。 “这么晚了,他去哪?”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母鸡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女朋友?” 顾蓉蓉横它一眼,母鸡又赶紧说:“那也肯定不如你。” 顾蓉蓉心思微动,有女朋友应该不太可能,不过,保不齐有什么别的秘密。 不过,顾蓉蓉看看空间,还是算了,她这个狗空间,好像冷星赫才是它的主人,只要一动怀疑冷星赫的心思,空间立即就给她颜色看。 顾蓉蓉一想到这事儿就来气,早晚得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 “不数了,睡觉!” 顾蓉蓉本来想着把现在有多少粮食算清,明日拿一些到军营中。 现在替身成了梁翊川,以后也就是她和冷星赫的手下人,那当下的问题总要帮着解决一下。 现在生气,也不细数了,明日先弄一些再说,这边的事情结束,张家粮店也要关门,得赶紧去追王妃他们。 此刻,大牢中。 孙小姐缩在角落,没有被褥,只有一堆稻草。 听着不知哪里传来的悉索声,她吓得不敢闭眼,哆嗦着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一道影子无声走到牢房前,孙小姐吓一跳,定睛仔细看,是个年轻威武的男子。 隐约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不管想不想得起,孙小姐都把他当成救命稻草,踉跄着扑上来,紧抓住栏杆:“公子,你能救我出去吗?我是刘家的少夫人,家财万贯,我父亲是京城的官员,身居高位,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定会报答你!” 冷星赫后退一步,神情厌恶。 “刘孙氏,别再说这些话脏了本世子的耳朵。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你永远别想出这间大牢。” 孙小姐一呆,被“本世子”三个字震得眼前发晕。 她瞪大眼睛仔细看,终于记在哪里见过他。 这不是,长宁王世子吗?也是顾蓉蓉的丈夫。 孙小姐嫉恨地心头滴血,凭什么?她委身三个男人,捆在一起都不如顾蓉蓉的男人! 凭什么?她现在站在牢里,而顾蓉蓉无忧无虑,还被这样的男人护着疼着! 冷星赫低声问:“你所说的,顾婷婷给蓉蓉下的毒,究竟指什么?如实说来!”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反悔,必遭天谴 孙小姐没想到,冷星赫大半夜来大牢,要问的是这个。 “你放了我,我就……” 冷星赫手里捻着帕子,听她一说,手在栏杆中穿过,垫着帕子卡住她脖子。 “我不想多废话,也不喜欢别人谈条件,你说就说,不说就死,自己选。” 孙小姐吓得面容失色:“说,我说。” 冷星赫松开她,神情冷厉,似乎只要她说错一个字,就要立刻见阎王。 孙小姐喉咙滚了滚,低声说:“我也是无意中听我那个嫡长姐说的,我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去顾家? 顾婷婷是顾家嫡出的小姐,我父亲官位低,我嫡长姐都得巴着顾婷婷。” “我长姐和夫人聊天,我去伺候,无意中偷听到,顾婷婷和顾夫人母女,对庶出女子特别狠,不但处处欺压拿捏,还暗中下毒。顾婷婷看着贤淑温顺,实则骨子里坏透了。” 孙小姐轻嗤一声:“我那嫡长姐也是一样,偏偏那些男人,就喜欢嫡出的女人,她们凭什么就高人一等?我们……” “说正题,你的事,我没兴趣听。”冷星赫打断。 孙小姐暗道可惜,本来还想装装可怜,激起冷星赫的同情心。 “那种毒,似乎是顾家庶出的子女都有,不止顾蓉蓉,当时听她们说,那毒能在身体里潜伏许久,要到合适的契机才会发作,至于是什么契机,就无从知晓了。我嫡姐也是偷听来的。” 冷星赫神色紧绷:“就这些?” 孙小姐连连点头:“真的,就这些,我只知道这些。” 冷星赫转身就走,孙小姐赶紧叫住:“世子!我……有身孕,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上,救救我?” 冷星赫微微偏着,从侧脸都能看出他的讥讽。 “你的孩子,与我何干?” 他大步离去,孙小姐颓然坐在地上。 冷星赫出大牢,打个呼哨,一名暗卫自暗影处现身。 “世子。” “即刻给京中传消息,去查顾家庶出子女,都中了什么毒,拿到解药。” “是。” 冷星赫略一顿,又道:“另外,查一查孙家嫡女,与顾婷婷之间,有过什么往来。” “是。” 暗卫离去,冷星赫长出一口气,好不容易和顾蓉蓉没了误会,这才好几天,又出这种事。 顾家,怎么敢! 冷星赫慢步往回走,耳边始终萦绕孙小姐在看到顾蓉蓉真容时的那句“你不是顾蓉蓉”。 到客栈门口,他又顿住,转身去另一处。 顾蓉蓉睡醒一觉,冷星赫还没回来。 母鸡在她身边眯着眼睛,听到她起来,睁开小眼睛。 “干什么去?” 顾蓉蓉看着粮食堆:“去送趟粮食,若是明天送,还得找借口,让冷慢慢去店里拉,麻烦。” 还不如她一人去,直接从空间取出。 母鸡眨眨眼:“你老公还没回来。” 顾蓉蓉漫不经心:“不回来正好方便我行事。” “你就不担心,他真有什么红颜知己?” 顾蓉蓉横它一眼:“得了吧,别一副管家婆的样子,想看八卦也不是这么个看法。” 母鸡嘿嘿笑两声,顾蓉蓉出空间换夜行衣,从后窗悄悄出门。 飞奔在夜风里,边走边想,冷星赫要真有什么红颜知己…… 呵,怎么可能。 就算有可能,也得给他变没可能。 轻车熟路到梁府,从刘府出来,时间太晚,替身没回军营。 这一晚,他也睡不着,恍恍惚惚,竟然以假乱了真,以后,他就是真的了。 一切就像做一场大梦。 正辗转反侧,有人敲后窗。 他立即坐起来,推开窗子,顾蓉蓉干脆道:“穿衣服,备两匹马,走。” 替身不敢怠慢,赶紧按照她说得做,到府门外,也不敢多问,随在顾蓉蓉身后,一路去军营。 有替身同行,比什么令牌都好用,一路畅通。 到军营中,顾蓉蓉吩咐:“你去书房,我去去就来。” 顾蓉蓉去粮库,上次来这里之后,梁翊川一直焦头烂额在城里,根本没顾上回军营,所以,他也根本不知道,这边也早丢过东西。 把粮食放入粮库,顾蓉蓉去书房。 “军中的粮食问题,已经让人心浮动,怨声载道了吧?” 替身想挤个笑都挤不出:“确实,我本想等梁翊川回来,和他说一下,这是头等大事。” “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把粮食拿出去卖,想着赚到差价之后,再运些中等粮回来。” 这一出一进,的确能赚不少。 顾蓉蓉点点头:“现在,你的机会来了。” “明日一早,你可持令牌,把粮库打开,以安军心。” 替身皱眉道:“可是,粮库中……我曾去看过,那里实在无法展示于众军前。” “明天可以,你放心,这算是送你的礼物,也是给你的定心丸。” 顾蓉蓉笑容不变,声音却泛起凉意,让人不敢造次。 “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发过的誓,我的东西,可不是白拿的。” 替身心头一凛:“世子妃放心,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我必字字刻于心头,时时不敢忘。若有违誓言,必天打雷劈!” 顾蓉蓉浅笑不语。 忽然,似从遥远天际,响起阵阵闷雷声。 替身霍然抬头往外看,又惊看顾蓉蓉。 “你说的话,老天可听见了,反悔,必遭天谴。” 替身恭敬道:“是。” 顾蓉蓉看着他垂下的头,暗自好笑,关掉袖子里的录音笔。 这次也算功成,除掉梁翊川,没有废一兵一卒,还让余州成为冷星赫的秘密力量。 等到有用之时,替身必全力支持。 “余州是座不错的城,好好做,别辜负百姓,辜负世子。” “是。” 顾蓉蓉转身离去,梁翊川看着她的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才惊觉后背湿透。 他再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谁也没叫,独自去粮库中查看。 厚重大门打开,举着火把进去,看到里面的粮食包,他缓缓睁大眼睛。 天!这里面真的有粮食! 顾蓉蓉没骗他。 顾蓉蓉……到底怎么做到的? 难怪,梁翊川会败,冷星赫已然非常难对付,何况,还有顾蓉蓉在身边。 此时的梁翊川,脸色苍白似纸,正盯着冷星赫。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这点本事还想跑? 冷星赫手里拿着护心镜。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梁翊川得意笑,“冷星赫,本来就是想用这个东西诱你,先一步被你拿到,是我失策。”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输给你,这是你的命好!” “我从不信命,”冷星赫轻笑,“命好不照样被你们陷害至此?我父亲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我之前的军功,哪一个是靠命好挣来的?梁翊川,你从来不肯承认,你就是不如我,你我初次相识,直至三年内,你处处输给我,那时你还不知我是长宁王之子,也没见扯什么命好。” “后来知道我的身份,倒开始处处推到命身上,”冷星赫字字带刺,“你就是个懦夫。” “不,我不是,我……” 冷星赫一脚踢中他,打断他的话:“我没功夫和你讨论这些。你自己想不通,就自己憋着!我只问你,护心镜,哪来的?” 梁翊川咬牙:“你休想知道!” “梁翊川,别跟我演硬汉这套,你不是什么硬骨头,我也不信你能坚持得住。” 冷星赫拿出一个牛皮条,一抖开,上面有数十把各种各样的小刀,寒光闪闪。 “知道这是什么吗?”冷星赫拿出其中一把。 这把头上有个小勺,指甲盖大小,边缘却是锋利,可刮破皮肤。 “这个,叫眼球勺,能从眼角边刺入,把你的眼球完整的取出来,眼球带着血,颤颤微微在上面滚动,你想想瞧瞧?” 梁翊川脸色煞白,额角的汗一下子冒出来,头不自觉往后退。 冷星赫拿出顾蓉蓉给他的小手电,打开,光线“唰”一下子亮起。 他举着小手电,光芒瞬间照向梁翊川的眼睛。 梁翊川被强光刺得闭上眼。 “别闭眼,最后再看看这个世界,眼珠一挖出来,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梁翊川冷汗滚落,咬紧牙关。 “冷星赫,你这算什么英雄所为?难道就不怕传出去?”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英雄,要是为父报不了仇,更不算英雄。再说,”冷星赫淡然一笑,语气森凉,“你若不说,早晚死在这里,谁会传出去?” 梁翊川:“……” “别动,我用这光照着些,保管下手稳又准,若是你非动,那就得多捅几下,到时候眼球不完整,被捅个稀巴烂,你可别怪我。” 梁翊川:“……”我他娘的。 光芒刺眼,小勺冒着寒光,冷星赫语气轻快又锋利,“别着急,先只挖你一个,剩下一只眼,还得看看别的刀怎么用,那么多,我试半天你看不见,那不是可惜吗?” 那么多,都要试? 梁翊川感觉自己要炸了。 “别,冷星赫,我服了,我服你,还不行吗?” “我又不是你,从来不管你服不服,”冷星赫手中小勺逼近。 “说,我说!我说行了吧!” “态度好点儿。” “我说,世子爷,我说,可以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冷星赫眼中闪过冷笑。 这玩意儿真能唬人,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刑具,是他让暗卫给顾蓉蓉打造的,用来验尸的小器具。 之前顾蓉蓉曾说过,她会验尸,便想着送她些小物件,哄她开心,胭脂水粉太俗气,首饰衣裳顾蓉蓉也不太喜欢,于是,费尽心思,让暗卫造了一套这个。 还没来得及送,先拿出来吓唬梁翊川。 冷星赫把玩着小勺:“说。” 梁翊川深吸一口气,头不断往后:“你父亲战败失利,是别人从战场上捡来的。那次我听说你父亲战败,也觉得不可思议,按说,那是有五分可能赢的战场,就算是寻常将帅也不可能败得那么惨,更何况你父亲?” “后来有一天夜里,有人来找我,说让我也上奏,说你父亲……战事失利,乃是因为通敌。” 冷星赫眸光一冷:“什么人?” “这我真不知道,上次就说了,他穿着黑斗篷,看不到脸。” “你上次说的,是要和你合作做生意的人。” “对对,是同一个人,我上回只说了生意,没提这个,”梁翊川又往后退一点,“我犹豫着没答应,他就拿了护心镜给我,说若是有人问,或者有人来找,就……就拿出此物,定能有交代。而后,他就说了生意的事。” “所以,你也上折子了?”冷星赫眼底寒光迸射,语气陡然一厉,“是不是!” “因为有私怨,为着私利,你就可以信口雌黄,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诬蔑我父亲?” 梁翊川短促笑一声:“我也不想,怪只怪,他们给得太多了!” 话音落,梁翊川抡起手中的椅子,砸向窗户,随即纵身一跃。 他到这里之后,有人给他上了点药,否则照他后腰那么个流血法,早就流死了。 血止住,他感觉体力也恢复了些,此时正是逃走好时机。 哪知,刚窜出去,还没落地,又被人一脚踢回来,跌回冷星赫面前。 冷星赫低头看看他,又抬头看看窗外。 顾蓉蓉从窗子跃进来,走到近前:“瞧瞧,白挨摔了不是?就这点本事,还想跑?” 梁翊川:“……” 冷星赫起身:“你怎么来了?” 顾蓉蓉拿过他手中小勺:“睡醒了,睡不着了,就想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冷星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准备送给你的,拿来吓吓他。” 顾蓉蓉转头看到其余几十把:“有点意思。” “不过,用这个动刑,你还是太心软了,”顾蓉蓉拿出双刀,“还是这个更痛快些。” 她提刀在手,刀尖垂在梁翊川双腿上方:“你说,是先斩腿,还是先剁胳膊。这样下去斩大块儿,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也能问。” 梁翊川:“……” 冷星赫:“……” “不是,我没隐瞒,”梁翊川赶紧解释,“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 “都说了?” “是的!” 顾蓉蓉把刀插在桌子上,拿出帐本:“这个可没说。” 梁翊川眸子猛地一缩,这是他藏在军营里的,怎么到这儿了? 而且,那里面还有东西呢!顾蓉蓉是怎么能轻而易举拿到的? 顾蓉蓉又在袖子里一掏,把那只小小的毛茸茸掏出来。 小家伙本来还在空间睡觉,空间温暖如春,空气又好,正睡着四仰八叉,无比舒服,忽然被掏出来,它立即打了个激凌,缓缓睁开大眼睛。 梁翊川见它呆萌可爱,心头咯噔一下,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原本还想着这是最后一步棋,最后一点希望,只要顾蓉蓉或者冷星赫中毒,那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现在看来,什么都没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如做个掌权人 顾蓉蓉把小毛团推醒,把它往梁翊川面前推了推。 小毛团张大嘴巴打个哈欠,鲜红的小舌头舔舔爪子上的毛儿,眼睛忽闪忽闪,萌得不得。 梁翊川却浑身紧绷,瞳孔都在地震,呼吸都摒住。 顾蓉蓉点点上毛团的头:“梁翊川,要不要来一下?” “不,不用,”梁翊川立即否决。 他可不想,刚得到这小东西的时候,为了试验一下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他曾亲眼看到几个人的惨死。 若不是大杀器,他也不会把这东西和账薄放在一起。 只不过,当时他养着这小东西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每次喂食都不敢大意,更别说用手指去触碰。 可现在顾蓉蓉不但用手碰,还是从袖子里摸出来的。 梁翊川心知大势已去,看着那本账簿:“账簿是用一种特殊方法记的,需要另一本书才能解开。” “这个?”顾蓉蓉把乐谱拿出来。 梁翊川:“……” “没错,就是这个,两者结合看,就能看懂里面记的日记,以及粮食的数量。” 顾蓉蓉问:“还有哪些州府和你一样在做这种生意,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真不知道,”梁翊川举起发誓,“那人的嘴严得很,而且手段毒辣,根本不容多问,我曾亲眼看到,有人动歪心思,想吞粮,他带人直接斩杀,一个活口都没留,三百多人,全部都埋尸荒野。” 冷星赫敏锐抓住问题:“他带的什么人?什么装束,战斗力?” 梁翊川一噎,目光深深看向冷星赫。 冷星赫拧眉,举起小勺。 梁翊川别开目光:“你说的这个问题,当时我也没注意,后来仔细回想,才意识到,他一定有非凡的实力。” “他手下那些人,黑衣黑骑,戴鬼脸面具,手持乌铁刀,连马蹄掌都是用寸铁寸金的乌铁打造。他们不像是人,像是地狱来的使者,来收割性命的。我也是上过沙场的,但从未见过那种战斗力的兵。” 梁翊川语气不自觉低沉,字字间都渗出恐惧。 “不过奔了几个来回,惨叫声回荡山谷,三百多条人命,就……没了,鲜血尸首满地。” 冷星赫微蹙眉,顾蓉蓉看他一眼,两人眼神交汇。 梁翊川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冷星赫拉着顾蓉蓉往外走。 “冷星赫,”梁翊川叫道,“能不能放我一马?” 冷星赫握紧护心镜:“放一马是不可能,否则我枉为人子。” “不过,”顾蓉蓉接过话,“饶过一命,倒不是不可能。” 梁翊川一脸疑惑。 顾蓉蓉眼中闪过狡黠:“你很快会知道。” 黎明将至,天边一片黑沉,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顾蓉蓉望望天上星:“走走?” 冷星赫点头:“好。” 街上无人,寂静无声,顾蓉蓉开口:“他说的那些人,听起来有点像你的手下。” 黑衣黑马,杀人无声,顾蓉蓉记得,冷星赫手下也有一支这样的人马。 “我的那些人多数是孤儿,之所以戴面具,是因为他们有的面容有残缺。” 冷星赫黯然笑,眸子黑沉,没半点得意喜色。 “他们是我幼时,父亲挑选的,从战场上救回,因经历过战争,有的不只是面容残缺,还有的是心理上的,许多人不再说话,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怎么形容,是父亲救了他们,给了他们另一条生路,也给了我一副铠甲。” “他们对我绝对忠诚,绝不会生二心,为他人所用。” 顾蓉蓉拿过护心镜:“老王爷高瞻远瞩,也有一颗善良的硬心肠。我并非怀疑你的人有二心,我是怀疑,有的人在效仿。” 冷星赫眉心微跳,脸色阴沉几分:“刚才梁翊川说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呵,看来幕后之人,不单是想害父亲,而是想除掉整个长宁王府。” “先是陷害王爷,还效仿你的手下人马,待到关键时刻把你也拉上,以皇帝的昏庸,能相信王爷通敌,相信你无辜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皇帝不是昏庸,”冷星赫语气沉凉,“他是顺势而为,想削弱王府势力已久,否则,连梁翊川都觉得不可能的战事,皇帝如何会信?” 顾蓉蓉胸口一室,有点闷。 最大上司不相信你,有时候真是一件无力的事。 不过,顾蓉蓉拍拍他肩膀。 “没关系,我们这不是正远离京城,远离皇帝吗?有句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他不仁,我们就不必忠于他,洗刷冤屈,向世人说明,没通敌便是。” “通敌,是必须要洗清的,这是原则问题,至于说忠君……”顾蓉蓉冷然一笑,“明君,能为百姓谋福利,忠就忠,可如果不是,那不忠,又能怎么样?” 冷星赫心口砰砰跳,看着顾蓉蓉的所谓畏惧的神情,他意识到,顾蓉蓉是真心,不是安慰他。 顾蓉蓉没见过本朝的皇帝,也没什么敬畏之心,尤其一来就要被砍头,还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几十条人命,连面都不见,一道旨意就要人头落地。 什么玩意儿。 顾蓉蓉想顺应大环境,但不代表就认同逆来顺受,与其被强权压,不如做那个掌权人。 越想越有点激动,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往回走。 “走走,赶紧回去睡一会儿,养好精神,按照册子上的记数,看能不能找回粮食。” “这边完事赶紧走,赶紧上路去岭南!” 冷星赫还处在震惊里,不知道她在激动什么,但还是顺从地按她说的做。 回到客栈,顾蓉蓉倒头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干脆意识进入空间,把母鸡摇醒。 “发生什么事了?”母鸡都紧张起来,看着颜如玉紧绷的脸,心乱跳,“怎么了?要打仗了?”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顾蓉蓉捏着账簿,“我想打仗。” 母鸡:“??” “一路火花带闪电,从这里到岭南,打过去,谁不服,就打谁,打到服。” 母鸡伸伸脖子:“不是,你受什么刺激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好像不太对。 这条劝不通,换另一条:“你老公可是世子,以前带兵的,你公公就是因为兵权那点事儿被冤枉……” 好像也不对,这么说不像是劝架,倒像是窜掇,起哄架秧子。 母鸡麻爪:这可怎么劝?在线等,挺急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打响第一战 顾蓉蓉激动地后面没睡着。 母鸡深深叹息,寻思着还是得赶紧变成人身,要不然顾蓉蓉造反失败死,他也得跟着玩完。 两个人,总能互相帮衬一下——收个尸什么的。 第二天一早,冷星赫还没起,顾蓉蓉先起了。 “这么早?干什么去?” 冷星赫见她穿劲装,换男装,心疼道:“你再躺会儿,我去买早膳。” “我不是去买早膳,我是去找梁翊川藏的粮食,赶紧了结这边事,好尽快上路。” 冷星赫太阳穴跳两下,还没说什么,顾蓉蓉已经飞快出去了。 母鸡拍着翅膀叹息:“你倒是劝劝啊,连话都没说上,真是!” 顾蓉蓉按照账簿所写,那些粮食都是分批转到城外一个荒谬庄园,一部分是有人运走,一部分酿成酒,当然,酒最后也是被人带走。 至于梁翊川让姚员外弄走的那些,是他平时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的。 冷星赫赶紧在后面跟上,顾蓉蓉道:“没事,现在梁翊川已经在我们手中,这边也不会有危险,你去安排代刺史和替身那边的事,这边交给我。” 关键她可能用到空间,万一有粮食和酒,必须装走。 冷星赫想和她一起,但她说得也有些道理,只好让暗卫暗中保护。 顾蓉蓉一路急驰来到城外。 四周只有风声掠过,扑簌簌的草尖扑在地上,细声微响。 顾蓉蓉把母鸡和剑客放出来。 剑客嗖一下就窜出去没影了。 母鸡满心愁事:“这地方这么荒凉?会不会有什么怪诞的事?” “你变成鸡,还是母鸡,还有比这更怪诞的吗?” 母鸡:“……” “快去吧,兵分三路,早点找到粮食,早点回去,早点上路。” 母鸡本来都要走了,听到最后一句,又停爪:“不是,老妹儿啊,你听我说……” “你可别被剑客给落下了,人家可是纯动物。” 母鸡深吸一口气,该死的胜负欲上来,张开翅膀一头扎进去。 顾蓉蓉取出个面具戴上,轻盈似猫,潜入庄园。 的确够荒的,许多屋子都倒塌了,像这种塌了房子的院子,顾蓉蓉根本不进。 这地方是用来放粮食的,再怎么着房子也得是好的。 果然,转过三个院子,便看到一处修葺过的。 她停住脚步,正要进去,剑客从墙头上跳下来,引着她进去。 紧绷的心松了一半,剑客探过路的,多半没事,至少会有什么猛兽。 三大间屋子打通,大概有三百多平米,三分之二放着粮食,三分之一是酒坛子。 顾蓉蓉眼睛一亮,这么多粮食,可真是大收获! 从东向西,顾蓉蓉开始把粮食收入空间,刚收了三分之一,忽然感觉地底下有动静。 她立即停下动作,剑客站在粮堆上,警惕看着四周,时不时哈气。 顾蓉蓉赶紧把它抱下来,塞进空间里,随后躲到粮堆后。 粮包堆积,像小山一样,藏个人太容易。 顾蓉蓉摒住呼吸,耐心等待。 不多时,地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响,不是地震,是有人走上来。 透过缝隙,悄悄往西边看,几块地砖滑开,地底下走出几个人来。 他们上来的瞬间,带上来一股浓郁的酒气。 顾蓉蓉恍然大悟,难怪,酒坛子会放在这里,原来地底下就是酿酒的地方,上面放粮,下面酿酒。 她暗暗庆幸,所幸现在只装了三分之一粮食,还是从东头开始的,只要这些人不注意细看,不会发现。 手轻握上刀柄,发现了也无所谓,大不了战一场。 上来的是三个男人,穿着劲装,腰侧挎刀,身材魁梧高大,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们是要往外走,还没到门口,最前面的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转头看向这边。 “大哥,怎么了?”后面俩人问。 “有没有觉得,粮食少了?” 二人往这边看一眼:“没吧,我们昨天晚上来的时候,不是这些吗?” “是吗?咱们刚换班过来,可别在咱手里出什么岔子,否则,宗主不会饶过我们。” 一提到“宗主”,后面两人都有点紧张。 “我去看看。” 他们往这边走,顾蓉蓉握紧刀柄。 宗主?莫非就是幕后的人? 顾蓉蓉看着那三个越走越近,正想找时机冲出去,杀他们措手不及,忽听一阵鸡叫。 那三人也停住脚步,络腮胡子回头看,见一只母鸡不知怎么跳上另一边的粮堆。 “哪来的鸡?” “不知道,看着还不像野鸡,油光水滑,大哥,把它抓住,炖了吃。” 另一人说:“炖没意思,还是烤着香。” 母鸡居高临下,盯着他们三个“咯咯哒”叫几声。 想吃老子?没门儿! “大哥,我怎么觉得,这鸡似乎在骂咱们?” “还骂得挺脏。” 络腮胡子拧眉:‘抓住它!’ 两人过去抓鸡,络腮胡子站在原地。 顾蓉蓉趁机悄悄到他身后。 络腮胡子感觉也是灵敏,突然回头,顾蓉蓉对他一笑,刀光在颈间一抹。 母鸡看得真切,吓得一哆嗦。 我的妈,她真敢杀人! 母鸡脑子里都乱了,回想顾蓉蓉有没有说过,原来她是干什么的,想也想不起。 它扑楞着翅膀,在粮堆上跳上来跳去。 差一差就被一只手抓住,那人还没抓住它,被顾蓉蓉直接从背后解决了。 剩下的那一个,回头看到顾蓉蓉,惊怒道:“你是谁?” 顾蓉蓉刀尖滚血珠:“你还有闲心问我是谁?我问你,宗主交办的事,你们做好了吗?” 男人一愣,迟疑道:“你是宗主的人?” “回答问题!” 男人半信半疑,缓缓道:“我们昨天晚上才接班,酒还做完,已经让他们快马加班地做,今天晚上也就差不多。” “来之前,宗主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还记得吗?” “我等身份卑微,没资格见宗主。” 顾蓉蓉心说差点露馅,沉着问道:“那今晚,确实能完成吗?” “能,”男人回答,“届时只要车辆准时抵达,就能准时装车,路卡令牌已经拿到,可安全出城。” 顾蓉蓉点头:“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去给他们二人收尸吧!” 男人心头狠狠一跳,纵然心头略有疑虑,但此时的恐惧战胜其它,半点也不敢再多言。 顾蓉蓉看向刚才地道暗门,心里慢慢有了一个计划。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的话,就是规矩 男人收完尸,顾蓉蓉道:“走,带路,我要下去看看。” 母鸡咯咯叫一声,心里是真着急。 顾蓉蓉看它一眼:“识相的乖乖等着,不然回来炖了你。” 男人看顾蓉蓉一眼,心说这位怕不是个神经病吧?身手厉害又有神经病,那可真是惹不起。 地下阴暗,外面湿冷,底下却是热浪滚滚。 顾蓉蓉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酿酒的,几个男人光着膀子,身上汗直淌,看得出来已经很是疲倦,但尽管如此,也不敢歇息。 顾蓉蓉略略一算,这些酒就不下几百坛。 “您放心,”男人低声道,“今天晚上一定能赶出来,不会耽误子时装车。” 顾蓉蓉沉着脸,微微点头:“如此最好。” “你就守在这里,不必管外面的事,”她沉声吩咐。 男人不敢多言,点头称是。 顾蓉蓉从地底下出来,母鸡还在那里等,正着急,赶紧跑过来。 “快走吧,这个地方太吓人了。” 母鸡惊魂未定,它刚才可看得出来,那三个人是真想宰它。 还有,顾蓉蓉杀人,也是真真切切。 “不行,我不能走,”顾蓉蓉回头看看地道入口,“晚上他们还会来一批人,我得在这里看着,没准能找到幕后的人。” 母鸡毛都要奓起来:“知道他们会来人,你还不赶紧走?刚才那个人是吓懵了,他可不是真傻,这两边人一见面,很快就能发现你是假的,咱快走吧。” 顾蓉蓉不慌不忙:“你忘了,富贵险中求,我不找他们,总有一天他们要找上我,梁翊川现在可是个冒牌货,幕后的人早晚要找他。” 母鸡一噎,心急如焚。 顾蓉蓉往外走,母鸡在后面追:“去哪去哪?” 到山庄外,四处无人,顾蓉蓉拿出鹰哨。 这个自从冷星赫给了她,还没有用过。 哨声响,一道影子自天空掠过,带着一股迅猛的风。 连风中都似有杀机,母鸡敏锐地感觉到,本能地抬头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鹰自天空俯冲而下,眼睛死死盯住母鸡,透着杀气,爪子跟小钩子一样,闪着寒光。 母鸡吓得不能动弹,喉咙里发出尖叫:“鹰,鹰!” 顾蓉蓉一时忘了,鸡也怕鹰。 赶紧再吹一声哨,鹰收住攻势,爪子抓住树枝,稳稳停住。 “帮我送个信儿,”顾蓉蓉拿出纸笔,迅速写个字条,塞进竹管,系在鹰腿上。 见它眼睛一转,还看向母鸡,赶紧拿出几根肉干。 “拜托了,事成之后再犒劳你。” 鹰拍拍翅膀飞走,眨眼不见。 暗中盯着的暗卫松口气,也暗暗惊奇,世子把鹰隼也交给世子妃了? 还有,刚才那只鸡的叫声,好像和别的鸡不太一样啊。 顾蓉蓉抱起母鸡,见它身体僵硬,忍住笑:“没事,自家的鹰隼,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母鸡冷哼一声,压根不想说话。 顾蓉蓉抱着它往前走,得找个地方藏身。 冷星赫以最快速度安排顾蓉蓉说的那些事,粮铺转交给那个卖馄饨的老婆婆,老人家千恩万谢。 刺史府那边快刀斩乱麻,把刘家的事贴了告示,城中百姓奔走相告,都骂刘家人不要脸,这种财都敢发。 刘老爷杀亲生儿子,和儿媳妇苟且,更是为人所不耻,反正代刺史也是假的,直接下令,刘老爷就地正法,咔嚓了事。 至于刘夫人,看似可怜人,没犯什么大错,但派人在府里一搜,后院枯井,荷花池的淤泥中,竟有三具尸首。 刘夫人身边的婆子招认,都是府中丫环,刘夫人以她们意图勾引公子为罪名,悄悄把她们处置了。 当即,刘夫人也下了大狱,刘府的门重重关上,贴上封条。 至于孙小姐,她腹中孩子保她一命,等孩子生下再说,暂时在大牢收押。 冷星赫匆匆看完这些,点点头:“你看着办。” 他还急着去找媳妇儿。 正要走,鹰隼在空中一声啸。 飞到近前,他一眼瞧见腿上的信筒,那也是他给顾蓉蓉的,顾蓉蓉专用。 眉心突突跳,赶紧摘下,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鹰隼给了顾蓉蓉这么久,这还是她头回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匆忙展开瞧,眸子微微一缩,按捺住立即就要去找她的冲动,吩咐冷慢慢:“快,召集一队人马!” …… 夜近子时,顾蓉蓉打个哈欠,冷星赫给她拢一下身上斗篷:“困了你就睡会儿,一会儿有事我叫你。” 顾蓉蓉摇头:“不用,再过一刻钟,我去地道那边,你带人在这里守着。” “你自己行吗?” “没问题。” 地道的门已经打开,酒味儿飘得满屋子都是,那个男人督促着酿酒工们把酒坛子都搬上来,还剩最后几十坛。 见她进来,男人赶紧道:“马上就好了,您放心。” 顾蓉蓉点点头,退一步看到一侧。 酒全部搬上来,地道门关上。 顾蓉蓉数了一下,一共九名酿酒工。 男人手扶上刀柄,吩咐道:“去外面站着,等一会儿给你们发工钱。” 大家疲倦的脸上面露欣喜,都出去站好。 男人眼中闪过凶光,正要跟出去,顾蓉蓉叫住他。 “你要做什么?” 男人一愣:“自然是结果他们,这是规矩。” 顾蓉蓉心里暗骂。 “他们不是一等酿酒工,就是个打杂的,下一批的时候再换些人,不会影响,也能更安全。” 顾蓉蓉似笑非笑:“今天先留下他们,我还有用。” “可是,这规矩……” “我的话,就是规矩,我是带着宗主的命令而来,难道你想违抗?” “不,不敢,”男人退后两步,手从刀柄上拿开。 顾蓉蓉哼道:“安全,杀了你,也能安全。” 男人面色一凛,赶紧低下头。 顾蓉蓉要的就是让他害怕,只有怕,才会在恐惧之下无法思考。 子时将至。 顾蓉蓉到外面给醉酒工发了工钱。 “这批活做完,过两日还有下一批,你们先去地道中等着,等天亮了可去城里逛逛。” 几人都挺高兴,也的确累极,又回去暗道。 男人不明所以,但又不敢问。 恰在此时,门外有了动静。 第三百九十九章 瓮中捉鳖 山庄废弃,没了大门院墙,外面有点动静在夜色中都听得十分真切。 顾蓉蓉做好准备,耐心等着。 男人走到她身侧:“那些人……” “不用理会,就让他们在下面呆着,明日我还有用。” “是。” 话落,十几个人举着火把走进来,为首的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面具。 顾蓉蓉心尖微跳,想起梁翊川说过,那个幕后之人,就是这种装扮。 莫非,就是他? 那就看看,面具之下,究竟是张什么样的脸。 面具男进院,其它人分列两旁,火光映着他脸上的鬼脸面具,有些骇人。 目光穿过面具,极具威慑力。 冷冷扫过顾蓉蓉和男人的脸,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来有点闷。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顾蓉蓉偏头看看男人,男人喉咙滚了滚,心说你看我干什么?人都是你杀的。 但他不敢说,只好硬着头皮说:“他们……不懂规矩,被上峰杀了。” 面具男语气略诧异:“谁是上峰?” 顾蓉蓉上前一步:“我。” “时间不早,赶紧动手吧,耽误了时辰,怕是你们担不起。” 面具男打量她:“你是何人?” 顾蓉蓉信口道:“你又是何人?你是何人,我的名字,也是什么人能随意打听的?” 顾蓉蓉笃定,这个男人绝不是他们口中的“宗主”,否则身后男人早就开口了。 再说,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宗主应该不是寻常什么人都能见,更不会亲自来搬弄这些东西。 面具男听她这话,还真愣了一下。 “哦?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宗主派你来的吧?” “我来做什么,自有宗主决断,不该问的不要问,这点规矩都不懂吗?”顾蓉蓉声音陡然一厉,“到底还搬不搬?” 面具男被她一呛,环顾四周,冲身后人道:“动手吧。” 手下人点点头,上前来搬酒,不远处,有他们停着的平板车。 酒坛子上车,面具男一直在一旁看着,掠过顾蓉蓉,看向刚才和顾蓉蓉站在一起的男人。 他走过去,问道:“酿酒工呢?为何不见血?” 男人看一眼顾蓉蓉,低声道:“这……上峰说了,留着那些人,还有用。” 面具男沉默一瞬:“他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上午,出地道的时候遇见的。” “只他一人?” “正是。” “其它人坏了什么规矩?因何被杀?” 男人吞口唾沫:“这……我也不知,人死了之后,我才看到的上峰,上峰就说,坏了规矩。” 面具男目光瞬间一凉。 男人试探问道:“有何不妥吗?” 面具男没说话,迈步向顾蓉蓉走过去。 “酒出,醉酒工死,用他们的血祭奠上路,以求平安,血呢?” 顾蓉蓉还真不知道这个,但她并不慌,淡淡道:“此番宗主叫我来,另有安排,这次出酒,先留他们一命,明日再说。” 面具男轻笑:“宗主一再交待,不可破坏规矩,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一定有宗主令,令出,规矩才能改。” 面具男对她伸出手:“宗主令呢?” 顾蓉蓉垂眸看看他的手:“宗主令何其珍贵,岂容你随便触碰?” 面具男眸子一缩,即便他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顾蓉蓉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神情变了。 刹那间,手扶上刀柄。 几乎同时,面具男喝一声:“拿下她!” 他手下的人立即停手,纷纷拔出腰刀,往顾蓉蓉的方向围过来。 顾蓉蓉一边准备应对,一边冷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上前:“这是何意?” 面具男一挥手,手中冷光闪,在男人喉咙上掠过。 “蠢货!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面具男怒视顾蓉蓉:“从来就没有什么宗主令,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妄想骗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蓉蓉见败露,也干脆不装了:“你猜。” 面具男笑声阴冷:“我管你是什么人!敢利用宗主,该死!” 顾蓉蓉漫不经心道:“什么宗主,那是你的宗主,又不是我的,不过就是个糟老头子,又丑又凶,你倒是忠心。” 面具男沉默一瞬,有点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宗主正值壮年,何来糟老头子一说?宗主容貌俊美,更谈不上丑。” “至于凶,这倒是真的,不过,只是针对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顾蓉蓉微挑眉,总算知道了一些关于宗主的信息,正当年的美男子。 见顾蓉蓉脸上浮现笑意,面具男怒火更盛:“抓住他,留活口,我要让他一点点熬死!” 一声令下,黑衣人迅速合围。 顾蓉蓉出双刀:“想拿住我?试试看,到底谁拿谁。” 顾蓉蓉说着,手一比划,在脸上做了个掀面具的动作。 “大半夜还戴面具,怕不是你才是个丑八怪,见不得人吧?” “拿下!” 顾蓉蓉朗笑一声。 她早就选了有利地形,就算应对这许多人,也丝毫不惧。 血花四溅,刀光闪烁。 恰在此时,一声响亮哨声起,划破夜色,十几道黑影犹如夜中精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残破院墙,踏上至高点。 “咯吱吱~”弓箭声响,弦满,箭尖指向院中的黑衣人,以及面具男。 冷星赫从高处跃下,手中执剑,脚下一刻不停,手中剑若银色游龙,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他杀到顾蓉蓉身边,护住她:“没事吧?” 顾蓉蓉笑笑:“没事,我还没打够,你来得有点早了。” 顾蓉蓉看向面具男:“得把他,留给我,方才骂我了,可不能白骂。” 面具男:“……” “你们究竟是何人?焉敢如此!”面具男声音沉闷,但并不十分慌乱。 “你们可知,远处的城池是什么城?” 顾蓉蓉擦擦刀上血珠:“余州城,谁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面具男轻笑一声:“既然知道,那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今天晚上,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顾蓉蓉诧异:“你觉得,你现在占优势吗?” 箭尖对准面具男。 面具男淡淡道:“就算我死了,你们也别想跑。” 他说罢,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对准天。 第四百章 救了自己一命 顾蓉蓉见过那种东西,有点像烟花闪光雷,细筒,对准天上放出一朵烟花。 冷星赫也用过。 见面具男拿出这个,顾蓉蓉丝毫不慌。 “干什么?搬救兵?” 面具男语气低沉,充满威胁:“你们也说了,余州就在不远处,余州护城军,就在城外。” 顾蓉蓉点头:“行,搬吧。” 面具男:“??” “快点,别磨叽,”顾蓉蓉催促,“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 面具男被激怒,拉向信号箭:“找死!” 放出信号箭,面具男同时下令:“防卫!” 他剩余的手下立即把他护在中间。 冷星赫也没让那些弓箭手开弓放箭。 顾蓉蓉提着刀,冷星赫拿斗篷给她垫着旁边几块砖。 “来,坐下。” 顾蓉蓉坐下,拍拍身边位置:“你也歇会儿。” 说罢,摸出一包瓜子:“吃吗?” 边吃边闲聊,夜风扫过草尖,簌簌作响,时不时还夹着顾蓉蓉的低笑声。 面具男心里这个郁闷,她在笑什么?这种情境下有什么好笑的? 还有那些搭着箭的,不累吗?到底放不放? 他们就像被后颈悬刀的罪犯,不知什么时候刀落下。 这劲儿可太难受了。 顾蓉蓉眼角余光扫过面具男,看不见他的脸,但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在一点点变得急躁,失去耐心。 “准备好了吗?”顾蓉蓉笑着低声问。 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笑容不达眼底。 冷星赫缓缓点头,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在她手心:“放心。” 不到一刻钟,庄园外响起马蹄声,地面在微微颤。 面具男的情绪也明显高亢起来。 救兵到了! 顾蓉蓉把手心里的瓜子仁吃完,缓缓起身,提双刀在手,扭头看向带人走进来的“梁翊川。” 梁翊川手持剑,威风凛凛。 他手下的人迅速在外围住,近身几人举着火把,他踏着火光慢步走来。 面具男大笑一声,看向冷星赫与顾蓉蓉:“我说过,今天晚上,你们走不了。” 顾蓉蓉偏头看梁翊川:“梁城使,此人说你是他的救兵,余州是他的地盘,是这样吗?” 梁翊川面色微凉,看向面具男,一时沉默不答。 面具男微抬下巴:“梁城使,让他们看看,究竟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梁翊川沉默半晌,不动也不说话。 面具男催促道:“梁城使?” 梁翊川手腕一翻,剑闪寒光,缓慢而大声:“庄园内有匪徒潜入争斗,欲图不轨,本使率兵剿匪!” 顾蓉蓉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收,眸子寒气四溢。 冷星赫嘴唇微抿,绷出锋利的弧度。 面具男惊愕:“你说什么?” “谁是匪徒?” 梁翊川并不回答,剑尖一指他:“拿下他!留活口,其它,一个不留!” 他手下众人一拥而上,把面具男及手下团团围住。 面具男的人本就精疲力竭,已经是强弩之末,梁翊川的护城军几乎没费什么吹灰之力,就直接灭得干净,当真是一个活口也没留。 趁着这个功夫,梁翊川走到冷星赫和顾蓉蓉面前,拱拱手。 “世子,世子妃,在下没来迟吧?” 冷星赫语气淡淡:“很好。” “大人,匪徒已全被歼灭!” 面具男被推到近前,梁翊川没上前,而是退到冷星赫身侧。 面具男狠狠盯着他:“梁翊川!你敢!” 梁翊川短促笑一声。 顾蓉蓉笑道:“好厉害,都成阶下囚了,还敢在此大呼小叫。” 面具男立即看向她:“你究竟是何人?敢与宗主为敌!” “这天底下,还没我怕的人,”顾蓉蓉漫不经心,“行了,废话少说,多谢梁大人,那我们就把他押走了。” 梁翊川自然没意见,示意手下把人交上。 冷慢慢上前,手一拧,差点把面具男人的手臂拧断,直接捆上。 梁翊川挥手,手下鱼贯退出。 “世子,不知还有何吩咐?” 冷星赫看看顾蓉蓉,顾蓉蓉道:“吩咐倒是没有,梁大人,自今日起,余州的安危就交到你手上,若要平安,还请梁大人多加操练,谨慎严查。” 梁翊川自然明白,今日算是与原来梁翊川幕后之人彻底决裂,对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这是必经的过程,他扛得住,自然就能成为余州之主,扛不住,那就只能看命。 “多谢世子妃提点。” 冷星赫等顾蓉蓉说完,才缓缓道:“护城军营中你呆得久,人手想必你心里有数,随你安排。城内梁府中,怕多半都是梁翊川的心腹。” 意思就是,留不得。 梁翊川面色冷肃:“是。” “给你留几个人手,”冷星赫道,“关键时刻,能保你性命。” 梁翊川心头一热,后退几步行个大礼:“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妃。” 外面整装待命,梁翊川走出去,冷星赫和顾蓉蓉随后。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梁翊川压低声音,“不知二位何时离开?在下想为二位送行。” “不必,护城使是余州之首,为我们送行,不合适,”冷星赫说,“我们的身份,不宜暴露。” “是。” “代刺史,梁城使要与他处好关系,护城使与刺史合力,方是正道。” “是,谨遵世子教诲。” 梁翊川说罢,翻身上马,带队离去,走出不远,他回头看。 顾蓉蓉和冷星赫还站在原处,从废弃庄园四面八方,无声涌出一队人,黑夜中似黑云翻涌,无声又磅礴。 虽然没在近前,但梁翊川仍旧能感觉到腾腾杀气,层层逼迫。 就他手下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梁翊川心头一凛,后背无声渗出冷汗——幸好,方才没有起歪心思,没有趁机对冷星赫和顾蓉蓉动手。 如若真动了手,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 梁翊川深吸几口气,提缰绳飞驰离去。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那些人又化整为零,消散在夜色中,轻声叹道:“梁翊川算是通过最后一次考验。” 冷星赫无声笑笑:“当时他说匪徒争斗,我还以为,他们把我们和那些人一并歼灭。” 顾蓉蓉看着梁翊川融入黑夜的身影:“他救了自己一命。” “世子先把这些酒运走,我去看看那些酿酒工。” “好。” 酒不少,已经装了车,冷星赫让手下暗卫顺势运走,找个地方安置。 顾蓉蓉有点可惜。 趁冷赫没注意,连车带酒收了两车入空间,库房中的粮食也收得剩下三分之一。 随后,才去地底下见那些酿酒工。 第四百零一章 生变 顾蓉蓉忙碌一晚上,第二天又补了半天觉,醒来时冷星赫正在院子里和冷慢慢说话。 见她醒来,冷星赫转身走过来。 “睡好了?那吃点东西?事情都安排好了,用过膳可在城里转转,随后我们就去找母妃他们。” “好,”顾蓉蓉点头,还真有点饿了。 “咱们去吃小馄饨吧?” 冷星赫欣然同意。 老婆婆老俩口现在就在粮店,带着小孙孙,三口欢欢喜喜。 见冷星赫来,老夫妇立即就跪。 冷星赫扶起他们:“老人家不必如此,若是想报答我们,就答应我一个请求。” “公子请说。” “给我妻子再做一碗馄饨。” 顾蓉蓉吃得很开心,寻思着一会儿买点特产什么的,给王妃和冷知棠带去。 几天不见,还真有点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蓉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孤身一人习惯了,除了一起在研究所里长大的两个朋友,其它的队友很多都是临时组队,任务结束,队伍也就散了。 她还真没有真切地想过谁。 没想到,孤身来到这个异世,短短时间,就有几个人让她有所牵挂。 刚告别老婆婆,还没顾上买特产,冷慢慢匆匆跑来,手里还捏着一个小竹筒。 “世子,世子妃,出事了。” …… 顾蓉蓉策马急驰,冷星赫在她前方,道路窄而难行,并列策马并不安全。 冷速速飞鸽传书,说他们原在约定好的小山村暂住,一切都如计划定的那般,安然无忧。 但他昨天晚上忽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他每晚临睡前都巡视几遍,整个村庄,都是老王爷在时,就安排好的,村民都有花名册,登记在内。 冷速速到来时,手执冷星赫的令牌,已经和村里为首的人见过面,也看过花名册。 冷速速向来谨慎,这次又带着王妃和冷知棠以及大公子,他丝毫不必马虎,之前把冷星赫和顾蓉蓉误认为大妖,就想着这次能好好立个功,将功补过。 所以,他不但见过村里为首的人,还暗地里偷偷去见过所有人,对照花名册,记得每个村民的名字。 这上面一共有十三户人家,五十七人。 但是昨晚,冷速速临睡前再次巡视的时候,在村口遇见两个男人。 他们认得冷速速,冷速速却不认得他们。 冷速速不动声色,笑问:“二位兄弟认得我?” 中年男人道:“自然,听村长说了,村里来了贵客,您是带当家人。” 冷速速笑笑:“二位怎么称呼?” 年轻男人说:“我们是村东口的,我叫大江,他是我哥,叫大浪。” 冷速速记得,在花名册上的确有这两个名字,大浪大江,也的确是以兄弟二人的名义出现。 但,冷速速在入住村子第一晚就曾暗中查看过,大浪大江,并不长他们这样。 冷速速笑道:“原来是你们,我听村长说过,你们身手不错。” “村长客气,兄弟们身手都不错。” 冷速速心微微收紧。 提到村长,他们没有半点紧张,说得如此坦然,冷速速大胆猜测,恐怕,村长也知道真正的大浪大江被换掉的事。 那说明什么?村长也不清白。 冷速速暗暗心惊,这才多久,这些人竟然生了异心! 但此事事关重大,又关系到这么多人的生死,他不能大意也不能草率。 思及此,冷速速不动声色,和二人寒喧几句,话锋一转:“二位,反正也睡不着,不知家里是否有酒?不如喝几杯?” 二人对视一眼,冷速速摸出锭银子:“有肉最好。” 大浪赶紧推辞:“哪能要您的钱?都有,我去准备。” 冷速速道:“那就麻烦了,人少也没意思,不如叫村长一起来?” 如果他们敢叫村长来,那就真印证冷速速的想法,村长也不清白,如果不敢…… 冷速速扫过大江手指上的茧,那是长年用刀所致。 四周没有其它人,冷速速对付他们俩,还是有把握一击即中。 大江点头:“好,我去叫村长。” 冷速速心头一沉。 “我那儿还有只烧鸡,我去拿,”冷速速找个借口,迅速去见王妃。 换了地方,王妃也睡不好,冷速速一进院子,王妃就醒了。 三言两语说清经过和猜测,王妃最初的紧张之后,迅速冷静。 “这样,我写信给星赫,飞鸽传书走,你去叫醒范忠叔侄,其它人先不要惊动,若他们真有不轨,我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若只是那两个人,也不会寒了其它人的心。” “是,属下即刻去办。” 当年长宁王安排了不少这样的村子,找废弃的荒村,长年战乱,这样的村子并不少,有些受了伤又无家可归的士兵,就把他们安置在这样的村子里,也算军队的一个信息点。 关键时候,做为休息驿站或者打探一些重要信息,这样的村子曾经屡建奇功。 王妃心头微痛,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遇见这种情况。 但愿,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但当冷速速在大浪大江家中喝酒时,看到村长笑眯眯提着酒坛子来的时候,心就沉下去。 只怕,并非虚惊。 村长并不知道冷速速私下曾认过这些村民,更不知他已经知道大浪大江并非真正的人,表面上依旧客气得很。 冷速速也假作浑然不知,一口一句感谢。 村长一杯饮尽,叹道:“兄弟,你们能来,我们真是太高兴了,听说王爷出事,我们都急坏了,但我们也牢记王爷的命令,不得随意打探,以防被有心人盯上,发现,祸及全村。” “可我们这心里……难受啊!”村长拍拍胸口,“好不容易等到你们来,总算有了点消息。可这,怎么就流放了呢?” 村长叹气,大浪一拍桌子:“这是什么狗屁朝廷!我看,咱们王爷当初反得对!” 冷速速垂着的眸子一冷,浅浅笑:“大浪兄弟喝醒了吧?王爷什么时候反过?长宁王府一门忠烈,从未有过反心,更不可能反。” 大浪一愣:“是,是,是我说错了。” 村长给冷速速满上酒,问道:“兄弟,不知现在世子身在何处?” 第四百零二章 杀机起 冷速速把杯中酒饮尽,抬头看着村长和大浪大江一笑。 “你们问世子的行踪?” 三人点头。 冷速速下巴一抬,指向外边:“那不是?” 三人一惊,齐齐转头看向外面。 黑漆漆的,只有夜风扫过,哪有什么人影。 回头看冷速速,冷速速笑道:“开个玩笑。” “你……” 冷速速笑容微收:“你们也知道,现在是情况不同,世子时时处在危险中,哪能随意暴露行踪?别说你们,我也不知道世子在哪里。” 村长端起酒杯:“兄弟说得是,我们也是着急,担心世子的安危,来来,喝酒。” 冷速速端起酒杯,再次饮尽。 村长他们迅速对视一眼,也都饮尽。 片刻,冷速速抚着头:“不行,我有点上头,这酒劲儿还挺大。” 他说罢,一头载到桌子上。 “兄弟?醒醒。” “兄弟?” 冷速速不醒人事。 大浪冷笑一声:“行了,别叫了,我这药药劲极大,一点就能弄昏一头牛。” 大江道:“把他宰了得了,然后把长宁王妃和长宁王的女儿抓来。” “不行,”村长低声说,“不能杀他。” “有什么不行?一个侍卫而已,王妃都抓了,这侍卫还动不得了?” “之前说好的,只抓人,不伤人命,别节外生枝!这村里可不全是我的人,万一被发现,岂不是惹上麻烦?” 大浪点头:“也好,那就把王妃和她女儿抓来。” 大江摸索着下巴:“不出人命,那……那个娇小姐能碰吧?我还没玩过那种女人,看着就娇,想必皮肤嫩得很。” 村长皱眉:“这……” 大江笑意泛冷:“别这那的,老子没和你商量,该给的钱给了,你要做的就是配合,哪那么多事?真当老子要听你的?” 村长脸皮有点挂不住:“你!” “你什么你?拿人钱财,就要办事,老子花钱是让你听话,不是让你管我的。” 大浪不慌不忙:“好了,不要吵,老二,去点香,把人弄过来再说。” 大江哼一声,点燃几支手指粗细的香,不多时,香气溢出,顺着夜色,弥漫至整个村子。 冷知棠已经睡着,王妃未眠,嗅到香气,立即发觉不对,拿水浸湿帕子,捂住口鼻子,又叫醒冷知棠。 冷知棠迷迷糊糊:“母亲?你怎么还没睡?怎么这么香?” 王妃把湿帕子给她:“快,捂住口鼻。” 水帕子一捂上,冷知棠也清醒过来,知道是出事了。 “母亲,不用这些,你忘了?嫂嫂给过我们药丸。” 王妃忽然想起来,确实,在离开余州时,顾蓉蓉曾给过她们一些药丸。 有好几个小瓶子,每个瓶子底下还写了药效。 “快,找出来。” 冷知棠收着这些东西,很快翻找出来。 “找到了,母亲,你看这个行吗?” 瓶子底下写着:解百毒。 王妃迅速思索一下,没错,这香味奇特,应该就是有毒性。 “好。” 一人拿一颗吃了,王妃叮嘱冷知棠:“你在这儿别动,我去找范忠叔侄。” “母亲,我也去。” “别怕,”王妃看一眼屋内,墙角有个柜子,“先在里面躲一下,拿上蓉蓉给你的匕首。” 冷知棠此时也顾不上害怕,微微战栗,穿好衣服,拿上匕首,躲入柜子。 “母亲,你快点回来,注意安全。” “好。” 王妃拿着药瓶出屋。 范忠为照顾她们,保证她们的安危,就在她们的东邻。 王妃略一思索,把大门用木棍抵住,也没走正门,直接翻墙而过。 村中土墙都窄,王妃虽没什么身手,但比寻常女子动作利索得多。 翻过院墙,范忠立即听到动静,他也根本没睡,冷速速告诉他之后,他就时刻警惕。 闻到异香,也瞬间察觉不对,赶紧叫醒其它官差。 原先没有声张,现在闻到这香气,基本可以确定,这村子的确有问题。 到院中一瞧,竟然是王妃。 正要说话,王妃把药瓶给他:“这是解百毒的药,给大家一人一颗,快,我还得回去。” 冷知棠躲在柜子里,正在默默祈盼母亲快回来,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就听有人轻轻推开门。 她立即摒住呼吸,双手握住刀柄,紧张得掌心冒汗,不断给自己洗脑。 不要慌,不要慌,想想嫂嫂,好几次危险的事,都能沉着应对,自己也要和她一样。 走进来的人影慢慢靠近,手中刀寒光闪闪,冷知棠隔着柜门都能感觉到,那人一步一步,似踩着她的心尖而来。 冷知棠心跳都要停了,手心满是潮意,咬紧嘴唇,唇齿间都是血腥气。 事到现在,她倒希望,母亲不要回来。 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真是遗憾,没能再见嫂嫂一面,还有二哥,真希望嫂嫂和二哥生个小侄子小侄女,可惜,她是看不到了。 罢了,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弄不死对方,就自尽,反正不能受辱,不能丢长宁王府的脸。 这样的话,父亲母亲、二哥和嫂嫂,应该会以她为荣吧。 打定主意,冷知棠反而不那么怕了,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已经走到柜子前。 她握着匕首,抱着必死的心,在柜门被拉开的那一刻,闭着眼睛,狠狠刺出去! “知棠!” 冷知棠手腕被抓住,正要大声叫喊,忽然听到一声唤。 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的时候,眼泪唰一下子流出来。 “嫂嫂!” 顾蓉蓉看着委屈的小姑娘,轻轻拿下她手中匕首。 “没事,别怕,”顾蓉蓉小声安慰,“吓着了?” 冷知棠委屈又后怕,但现在又不想承认。 “才没有。” 顾蓉蓉也不揭穿她,笑说:“好,我们知棠最勇敢,那现在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冷知棠瞬间有了主心骨:“好。” “不过,母亲她……” “放心,”顾蓉蓉拍拍她肩膀,安抚她。 王妃正想翻墙回来,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异响,一道黑色影子从空中迅速掠来。 王妃脸色微变:糟了!知棠还在房间里! 然而,此时她再想走,已经来不及。 第四百零三章 反杀 范忠低声招呼官差兄弟们:“保护王妃!” 黑影落下,站在王妃面前。 王妃惊喜道:“赫儿!” …… 香气弥漫中,整个村子透着诡异的安静。 大浪大江身后跟着十来个人,个个手提利刃。 大江低声说:“我们真的就只抓人?” 大浪眼中闪过狠意:“那是村长的说法,他算老几?” 大江低笑,弹弹刀身:“我就说,你怎么会怕他?” “怕?”大浪冷哼,“除了宗主,还有谁值得我们兄弟怕?” “那依你之意……” 大浪眼中映着寒冷的刀光:“把王妃和小姐还有那位病怏怏的大公子抓住,其它的人……杀!” “好,甚合我意,”大江一舔嘴唇,“那村长他们?” “我说了,其它的人,一个不留。” 大江嘿嘿一笑:“那个小姐,得让我尝尝鲜。” 大浪扫他一眼:“鲜随便尝,但,不能破她的身,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大江笑容收住:“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叫什么尝鲜?” “女人,还是你自己的命,你选一样,我言尽于此,若你一意孤行,待来日宗主要你的命,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大江撇撇嘴,不敢再说。 说话间,马上到院子前。 大浪道:“我去那边,你去这个。” 他正要走,大江伸手拦住:“不是说了吗?让我随便尝鲜,那我去王妃那边,你去官差的那个,咱俩换换。” 大浪眉头微皱,大江说:“放心,功劳是你的,我不抢,我只要美人儿。” 大浪点点头,大江看看身后,只点了三个人。 这院子里就住着王妃和冷知棠母女,根本不用那么多人,人多了反而玩不开。 大江推推院门,门被木棍抵住,纹丝不动。 他冷笑一声,直接翻墙而入。 另外三人也跟着他到院中。 院子里静悄悄,西厢房里也没人,大江到窗子下,点破窗纸往里看,黑漆漆的,床上有两条起伏,应该是已经睡熟。 大江回头,让后面三人等在外面,独自推门进屋。 屋里静悄悄,他把刀归鞘,双手搓搓,淫笑着走到床边。 伸手一摸。 里面是冰凉的被子。 大江一愣,猛地把被子掀开,空无一人。 他再次拔刀,迅速环顾四周,屋里摆设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就是衣柜。 桌子底下无人,他慢慢走到衣柜前,正要举刀,柜子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是少女害怕哭泣的声音。 大江心头一喜,没拿刀刺,抓着门把手猛地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个女子,娇俏可怜,嘴里还正嘤嘤有声,但脸上却无半点泪痕。 大江直觉感到不对,正想说话,顾蓉蓉浅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话音落,冷光一光,双刀直直刺出。 大江距离太近,刀又出得极快,又狠又准。 再想躲已然来不及。 刀尖穿过身体,自身后露出,大江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看冰冷的刀。 “你……” 顾蓉蓉从衣柜里出来,手握着刀柄,丝毫不手软。 “我是长宁王世子妃,”顾蓉蓉粲然一笑,“让你死个明白,下去了可别和阎王说我的坏话。说我也不怕,有本事变成鬼来找我。” 大江:“……”这下没死透也得气死了。 顾蓉蓉拔出刀,大江尸首倒地。 冷知棠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 顾蓉蓉回头看看她,镇定自若:“过来帮忙。” 冷知棠强撑一口气,从衣柜出来。 “别怕,知棠,以后这种事还会有,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愿意死吗?” 冷知棠用力摇头。 “那就行了,来,听我的。” 院中的三个人正等着,他们都知道大江的那个德行,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早见怪不怪。 三人也不急,凑在一起低声闲聊。 忽听屋里似有什么动静,其中一人一愣。 “小点声,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另外两人侧耳听,半晌,低声笑:“没听见。” “就算有,能是什么动静?无非就是……啊?哈哈。” 三人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恰在此时,屋门突然开了,大江探出头来,冲他们招招手。 三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惊喜和诧异。 怎么个意思?怎么今天有好事儿想着他们了? 三人不疑有他,搓着手慢步往门口走过去。 刚到门口,门猛地拉开,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大江的长刀刺出来,他们三人如同糖葫芦,被串成一串儿。 三人心头想:该死的大江!这下,玩脱了。 四具尸首扔到院子里,冷知棠吞口唾沫。 “嫂嫂,我们现在怎么办?” “二哥呢?”冷知棠小脸苍白,看一眼西邻的院子,“哎呀,大哥还在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顾蓉蓉轻声道:“不用担心,我带你去找你二哥,然后再去看大公子。” 大浪带人闯入院中,他们这边人多,主力都在这边,因这院中住的都是官差。 但大浪也没太在意,官差嘛,其它身手都平平,若真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也不会出来押送流放的队伍。 他低声道:“要快,要狠,都杀了,一个不留!不要让他们发出动静,他们身手一般,但村里恐还有其它人。” “其它人不都中了迷香吗?” “万一呢?这些可都是长宁王安排的人,多数狡猾又狠,说不定还有什么奇特的本事。” “总之,不可大意。” “是。” 大浪一挥手,队伍分成三队,东西厢房和正屋各一队。 大浪没进屋,他留了个心眼,带着两个人留在院中,万一有跑出来的,他就负责收拾漏网之鱼。 手持刀,耐心等。 屋内漆黑一片,但低呼声和刀器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声音在常人听来定是惊恐无比,但在他听来,就像悦耳的乐声。 屋内的血腥味儿一点点飘散出来,像墨入水,丝丝缕缕散开,和空气中的异香融合在一起,诡异得好闻。 大浪深吸一口气。 三队的声音都慢慢停止,屋里的生命也被收割,大浪很满意。 没有一个人跑出来。 他正欲上前,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第四百零四章 挟持 大浪霍然回首。 看清身后的人竟然是冷速速,他一愣。 “是你?” 冷速速轻笑,手中剑寒光闪闪:“不然呢?” “你竟然没晕?”大浪拧眉,“你是装醉?” “你们那点伎俩,我从小就见识过了,这点小手段还想弄晕我?可笑!” 大浪冷哼:“你醒了又怎么样?如果我是你,早就跑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巴巴送上门来找死!” 冷速速嗤笑:“所以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死的会是我呢?” 大浪眼中凶光一闪,吩咐左右:“拿下他!” “迷药迷不晕你,那就直接弄死。” 他身边的人立即迎上,冷速速丝毫不惧,手中剑一晃,不过三五招,那几个人都倒地休命。 大浪后退一步,刀举在身前:“果然有两下子。” “岂止两下子,我这剑法得高人真传,两百下子都有,不过,对付你们这种下流东西,两下子足够。” 大浪怒道:“狂妄!” “人不狂妄枉少年,我还年轻呢,这会儿不狂,什么时候狂?等到你这把年纪的时候吗?那我不亏死了?” 冷速速这一路上一直都以为顾蓉蓉是个大妖,压着不敢说话,都快憋死了,现在可算能痛快说了。 大浪忍无可忍,提刀就想和他交手,冷速速后退两步。 大浪鄙夷:“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冷速速笑道:“怕?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再说,面对你一个菜鸡,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过就是担心你突然一下子炸开,崩我一身血。” “你人品这么差,长得这么丑,行的也都是阴诡欺诈之事,血一定很臭,我可受不了。” 大浪:“??” 大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会突然炸开?” 冷速速不慌不忙:“自己点点心口,是不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感?有点疼,又有点麻。” 大浪不想点,但又实在好奇,也想驳倒冷速速,于是伸手指点了点。 这一点可不得了,果然如冷速速所说,像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捏住他的心,那种闷感让他有点恐慌。 同时,果然还有疼和麻。 但他不能承认。 “胡说八道,根本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自欺欺人随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中的这种毒,前一个时辰可能没察觉,需要点按才能有感觉,可一但过了一个时辰,那是直接排山倒海一样的吞没你,让你想喘气都难。” 大浪心头慌,脸上强作镇定:“毒?什么毒?我怎么会中毒,笑话。” “就许你们给我下蒙汗药,我不能给你们下毒?不信拉倒。” 大浪忽然想起,一起喝酒时,冷速速曾经让他们看外面,说冷星赫来了。 莫非…… 他正惊愕思索,冷速速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世子。” 大浪咬牙:“还来这套?我不会再让你的当!” “我的人早已经进去把官差血洗,你们的人,注定要死,都要死。” 冷速速不说话,大浪没回头,一样东西破空而来,砸在他脚边。 他目光一瞥,不由得摒住呼吸。 那是一颗人头! 血淋淋的,满脸都是血和滚在地上的土,但大浪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刚刚被他派进去刺杀官差的手下。 大浪猛地转身,台阶上站立几人。 为首的是个年轻男人,身材颀长挺拔,如松如竹,黑色斗篷在身后轻摆,同色锦袍衣角上的暗纹若隐若现。 乌毛微扬,眸子若朗星,黑似曜石。 不动如山,杀气迫人。 大浪呼吸微窒,眸子放大:“你是……长宁王世子?” 冷星赫唇微启,声音低沉冷酷:“拿下!” 话落,冷速速闪电出剑,大浪急忙招架,但他惊愕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冷速速的对手,别说对打,三招他都走不过。 这个不起眼的话唠,竟然有如此身手! 大浪被拿住,冷速速押着他,他跪在地上,头几乎要挨着地。 “说,你是谁的人?”冷星赫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问。 大浪咬牙:“我是不会说的。” 冷速速手上用力,大浪的脑门一下子磕到地面上。 “想好了再决定,想想你的毒。” 大浪哼道:“大丈夫固有一死,我会怕?” “大丈夫?我呸!就你们这些人,天天就想着算计别人,连个真名都不敢露的,也配做大丈夫?狗不理的懦夫还差不多!” 冷星赫手指一弹,一道寒光没入大浪体内。 大浪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气:“不说也不要紧,本世子有的是办法能自己查,别以为不出就能拿捏我。” 大浪明显感觉到呼吸有些闷,心口处的麻痛加剧,手臂都有些发麻,脸上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 冷速速松开他:“能让我家世子对你用暗器,也算你的福气。行了,省了我的力气,不用再押着你。” 大浪手抚着胸口,倒地不起,心闷闷地痛,像压上巨石。 “说,还是不说,最后一次机会。” 大浪感觉自己犹如一条濒死的鱼,脑子都快要炸。 “我……我说。” 大浪猛喘几口气:“我们是……” 话刚说到这里,院门突然被人猛地踢开。 冷星赫抬眸看,从暗影中缓缓走出两个人来,脚步声缓慢低沉,一步一步,像踩在冷星赫心上。 前面的人走出暗影,顾蓉蓉微抬着下巴,脸色苍白,纤细颈间抵着一把雪亮的刀,刀刃薄而快,紧贴着她淡青色血管,稍稍一碰,就会血花飞溅,一命呜呼。 冷星赫脸色一变,走下两层台阶。 “别动,”顾蓉蓉身后那人道。 她身后的人也慢慢显现,身穿黑色衣袍,外披斗篷,头上戴着帽子,完全遮住头脸,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 顾蓉蓉不说话,注视着冷星赫。 冷星赫身后几人从屋里出来,看到此景,也都大吃一惊。 王妃惊道:“你是谁?放开蓉蓉,我来替她!” 黑斗篷低笑一声:“王妃真是个好人,肯为儿媳做到这般地步。”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第四百零五章 最脆弱的软肋 王妃听到这话,脸皮一下子涨红,手心都冒出汗来。 她看着顾蓉蓉,微微慌乱之后,又迅速镇定下来,语气真诚:“没错,刚开始的时候,我对这门婚事的确不太满意。 但后来王府遭难,蓉蓉奋不顾身相救,救王府上下,族人,于生死攸关之际,我重新认识了她,也暗暗感谢上苍,赐给我一个好儿媳。” “所以,”黑斗篷语带讥讽,“王妃的意思是,因为顾蓉蓉救了王府,救了族中的人,所以,你才对她改观?如果没有遭受劫难一事,那就不一定了,对吧?” 王妃皱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冷星赫冷声道:“母亲,不必理会他,不要陷入自证,被他牵着走,我们如何对蓉蓉,用不着和不相关的人解释。” 王妃点点头,眼神中仍难掩担忧。 冷星赫道:“你无非就是冲我,我与蓉蓉换。” 黑斗篷轻笑:“世子妃,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价值,你瞧瞧,都争相替你呢。” “那是当然,”顾蓉蓉淡淡开口,“我人缘好,招人喜欢招人疼,别人愿意替换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又不像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又自卑又想要自尊的拧巴人,那是没人替,或者说,他以为没人替。” 顾蓉蓉说完,感觉到黑斗篷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她心头暗自冷笑:哼。 冷星赫往前一步:“换我。” 黑斗篷怒道:“站住,别动!听不懂吗?” “换我,”王妃大声说。 “我同意你们换人了吗?”黑斗篷沉声,“别自作聪明,也别装出大无畏的样子,我不吃这套。” 他看向冷星赫:“世子威风啊,从小在长宁王的庇护下长大,嫡子,少年就被封为世子,出生就自带尊贵光环。” “真是让多少羡慕红了眼睛!”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难道就因为你母亲身份高贵?因为她是王妃?” “那可不可以说,你是因为会投胎?”黑斗篷看向王妃,语气讥讽又戏谑,“还是应该说,因为你有一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冷星赫脸色一冷:“你说什么!” 王妃双手握紧:“你若是冲我,大可以对我下手,我和蓉蓉换,不要伤害她。” 黑斗篷的温热呼吸喷在顾蓉蓉耳后:“王妃,你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不是你想换就能换,决定权在我。” “我说,不换。” 他轻声笑起来,笑声从胸腔里挤出去,在夜色中清晰又瘆人。 “拿这么一个让你们所有人都紧张的在手上,我为何要与你们换?王妃若换了,一心求死,那还有什么意思?” “世子换了……那可是长宁王的世子,天之骄子,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我得看着你,从云端跌入地狱,满身风华转为尘埃,陷入泥潭中,地狱业火中,无穷无尽,永远翻不了身。” “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王妃脸色泛白,手指都微微一抖。 冷星赫冷静得多,似乎并没有把这些阴毒诅咒放在心上。 “所以,王府沦落至此,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吗?父亲被陷害,也有你的份?” 冷星赫声音陡然一厉:“是不是!” 黑斗篷手上刀一紧:“世子爷,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吗?你是不是忘了,我手上还有你的妻子?” “或者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只是不得己才娶她?你想娶的,依旧是顾婷婷?” “可惜,顾婷婷从始至终都未曾对你动过心,她不过就是欺你骗你,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而已!” “她一心想做太子妃,早就和太子勾搭成奸,世子爷,这种滋味不太好受吧?” 冷星赫没有他想象的暴怒,甚至比方才更冷静了些。 “顾婷婷?她也配!” “蓉蓉是我的妻,是我真心想过一辈子的人。” “除她之外,我不会再对任何女子动心,更不会纳妾。所以,如果你敢伤害蓉蓉一丝一毫,那就拿命来换!” “她若有损失,今夜我必让你也死在这里,休想逃脱。” 黑斗篷刀尖雪亮,映着顾蓉蓉漆黑的眸子:“还真是让人感动,世子妃,你是不是也被他的深情感动坏了?” 顾蓉蓉吸吸鼻子:“是有点儿。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如快点说,这鬼天气,我有点冷。” 黑斗篷:“??” 黑斗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哪有人被挟持,马上要死了,还说什么冷不冷? 这个女人,果然不一样。 黑斗篷沉默一瞬,再看向冷星赫:“把你的令牌,交出来。” 冷星赫还没说,顾蓉蓉又道:“这你得说清楚,什么令牌,他可是世子,跟寻常的阿猫阿狗,一般的纨绔子弟可不一样,不只有府里的腰牌。” “什么各种令牌,还有以前王爷给他的,皇帝给他的,可有好几块,分好几种,你想要哪个?” 黑斗篷:“……” 冷星赫点头,顺势说:“蓉蓉说得对,我确实有好多令牌,你想要哪个?说明白些。” 黑斗篷字字沉冷:“休想耍什么花招,更别想拖延时间,冷星赫,纵使你还有千军万马来援,也是无用!只要她在我手上,你来多少人,我也无惧。” “大不了,就是一起死,我不怕死,可是,你舍得让她死吗?其实我只要让你难过,舍得我一条命,又如何?” 冷星赫心头猛地一紧,一口血哽在喉咙。 没错,黑斗篷说得对。 这也是他最脆弱的软肋。 方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让黑斗篷心有顾虑,不会轻易伤害顾蓉蓉。 顾蓉蓉笑出声:“得了吧?你舍得死?不在乎这条命?那你费这么大劲是为什么呢?布这么大局,用这么大的计划,就为了今天晚上死在这里?” “谁信呢!” “再说,都要死了,还要什么令牌?麻利点,直接说要会令牌,早交易,早完事。” 冷星赫看不到黑斗篷的神情,但明显感觉到,他情绪在波动。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令牌?” 第四百零六章 交换 黑斗篷手上刀又往顾蓉蓉脖子间靠了靠。 缓缓道:“当然是世子手中能调动人马的令牌。” 冷星赫眸子微眯,黑斗篷语气戏谑:“怎么?世子舍不得了?看来,这兵马与美人,还是兵马更重要。” “也对,兵马在手,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 他低头看看顾蓉蓉:“听到没有,世子妃,你的世子夫君,不选择你。” “好,”冷星赫上前一步,“就依你所言。” 黑斗篷沉默一瞬,似是不可置信:“你确定?用令牌换一个女人?” “她是我妻子,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冷星赫拿出令牌,“一手交人,一手交令牌。” “世子,怎么交换,是我说了算,”黑斗篷吩咐,“把令牌举起来,我要看看真假。” “你最好想别糊弄我,若是让我发现有假,我保证,让她死在你面前。” “放心,不会有假,”冷星赫轻笑,“就怕你不认识。” “这块令牌是父亲给我的,他当时对我说,要格外小心保存,不可轻易示人,因此,见过的人没几个,即便是当今圣上,也未必能分辨真伪,你行吗?” 黑斗篷情绪再起:“这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他声音一厉:“举起来!” 冷星赫把令牌高举过头领,映在火光之下,黑色令牌,两边花纹是虎纹,中间一个虎头,还有长宁二字。 黑斗篷咬紧牙关:“果然在你手中。” 冷星赫道:“这是自然,这令牌是我父亲的,我是父亲疼爱的儿子,不在我手中,还能在谁手中?” 黑斗篷呼吸微微急促:“把令牌扔过来!” 冷星赫高举令牌,上前一步:“你先放人,要么,我们同时放。” “我说了,怎么换,我说了算!” 黑斗篷手上用力,顾蓉蓉的颈间出现一条微微血痕。 冷星赫眸子微缩,王妃用力握紧,死死咬住嘴唇。 顾蓉蓉嘶口气:“你手下轻点儿,一下子把我脖子抹了,令牌你可得不到。” “你当真不怕死?”黑斗篷饶有兴趣地问。 “怕啊,谁能不怕死?这不是有人拿东西换我吗?”顾蓉蓉打个哈欠,“聊成了吗?聊成了赶紧交易。” 黑斗篷低声笑:“你很有意思。” “把令牌,扔过来。”他再次强调。 冷星赫忍着怒意,甩手把令牌抛向他。 抛得略高,黑斗篷的眼睛盯着令牌,注意力都被令牌吸引走。 就在此刻! 顾蓉蓉手中突然出现匕首,反手一撩,正划在黑斗篷手臂上。 他手疼得一抖,顾蓉蓉顺势身子往后往下,逃离开他的控制。 “知棠!” 与此同时,顾蓉蓉大叫一声,“嗖”一支弩箭从身后暗影中射出,正中令牌。 令牌被射中,“当”一声落地。 顾蓉蓉一甩飞抓,把令牌又抓回来。 黑斗篷不顾伤口,目光只盯着顾蓉蓉手中的令牌。 “你敢耍我?” 顾蓉蓉把令牌翻着看了看,随手交还给冷星赫。 “耍你?不算吧,这最多就是兵不厌诈,一点小计谋而已。” 顾蓉蓉笑意淡淡:“再说了,耍你,你又能怎么样?” 黑斗篷咬着后槽牙,手中刀一翻,刀刃微微泛蓝。 “你真以为,我这是普通的刀?” 顾蓉蓉脸色微变,惊愕道:“刀上有毒?” 冷星赫和王妃也瞬间变了脸色。 黑斗篷很满意他们的反应:“没错,有毒,而且是令人死状痛苦的毒,没有七十二个时辰的痛苦,是死不了的。” “你……” 黑斗篷笑声阴冷:“现在,世子要继续交易吗?用令牌,换解药,外加……” 他笑声又猛地一收,目光有如实质,落在冷星赫的右手上:“你的一只右手。” 王妃喝道:“你好歹毒!” 黑斗篷语气夸张的惊讶:“歹毒?王妃此言差矣,用一块令牌和一只手,就能换世子妃一条命,这交易,难道不划算吗?还说我歹毒?” “我现在又改变主意,还要加码,再加,王妃自打十个耳光。” 王妃:“你!打一百个也行,别伤我儿。” “王妃,你太天真了,一百个耳光,怎么够!” 黑斗篷刀尖一指:“到底换不换?我可没性子一直陪你们在这儿谈条件!” 冷星赫握紧令牌:“解药呢?我要看解药。” 顾蓉蓉皱眉:“你真要和他换?” “换,”冷星赫斩钉截铁。 顾蓉蓉心口一酸,握住他的右手:“他说要令牌就给令牌,他说要手你就给他手?” “给。” 顾蓉蓉拿过他手中的令牌:“我不给。” 随即,握住他的指尖。 “世子妃这是?”黑斗篷轻笑,“不怕死了?” 顾蓉蓉另一只手在咽喉处一按一揭,一块如同肉皮一样的东西被揭下来,后面还带着一个小血包。 “啪”往黑斗篷面前一扔。 黑斗篷低头看看,又看顾蓉蓉,顾蓉蓉抬起下巴,火光里她的脖子纤细洁白,哪有半点血痕。 冷星赫眼神惊喜:“你没受伤?” 王妃拉住她,左看右看检查:“真没事?” “没事,放心好了,我怎么会让自己在危险之中呢?”顾蓉蓉微挑眉,看向黑斗篷,“行了,戏演完了,你也没半点威胁,陪你演了这么久,够了吗?” 黑斗篷沉默,握紧手中刀,手微微颤抖。 布局这么久,赔上这么多人,竟然功亏一篑。 顾蓉蓉翻看着令牌:“张嘴就要令牌,还知道要这一块,挺识货啊。不过,即便要了,你就能用吗?” “这令牌能调到的人现在也只能是老王爷旧部,那些忠心不二的人,他们忠心的是王爷和世子,可不是你呀。”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黑斗篷轻哼,“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成了你也不是王,”顾蓉蓉脸上笑容消失,神色严肃笃定,“王爷和世子是光明磊落之人,胸怀坦荡,即便一时被人陷害,也有人愿意相信他们,追随效忠。” “你算什么东西?躲在黑暗处,打黑枪,告黑状,见个面都穿成这副德行,有什么资格与世子比?” “我说得对不对?大公子。” 第四百零七章 身世 顾蓉蓉最后三个字一出,满院皆惊。 除了冷星赫。 连王妃都惊愕住。 王妃盯住黑斗篷,嘴唇微微颤一下:“什么?你是……星尘?” 冷星赫全身绷紧,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顾蓉蓉轻握他的手,无声安抚。 “大公子,事到现在,别藏着掖着了,露出真面目吧!” 黑斗篷沉默片刻,缓缓把斗篷帽子摘下,脸上面具取下。 黑暗退去,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映着火光里,众人再熟悉不过。 长宁王长子,冷星尘。 冷星赫绷紧的身子慢慢松下,微微闭眼:“大哥,果然是你。” “我多希望,是蓉蓉和我猜错了。大哥,你为何如此?” 冷星尘浅笑。 他是俊美的,长年病弱,皮肤苍白,犹如细瓷一般,眼神漆黑深遂,火把的光线映入他眼底,盈盈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为何?”冷星尘声音轻轻,“我觉得,最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人,就是你了,世子爷。” 三个字,让冷星赫忍不住微红了眼眶。 以往,冷星尘虽然对他不怎么热情,但也总会温和叫一声“二弟。” 冷星赫喉咙翻滚:“就因为我是世子?因为父亲之位要传给我?” “当然不止,”冷星尘轻叹,“地位,身份,都是身外之物,我最在意的,还是父亲的疼爱。” “我最早的时候,也是被父亲疼爱过的,我是长宁王长子,身份本应最高,最受人尊崇,可最后呢?我却活成一个笑话。” “而这些,就因为我母亲身份卑微,不似你母亲出身高贵,”冷星尘脸上浮现讥诮的笑,转头看王妃,“堂堂高门嫡女,和长宁王多么般配,当真是京城里的佳话。” “可谁还记得我母亲?”冷星尘低笑两声,声音似从胸腔挤出来,“没有,没人记得!” “星尘,”王妃艰涩开口,“你母亲体弱,早此年你父亲又四处征战,她的身体一直就……” “闭嘴!”冷星尘大声喝止,“王妃,你怎么敢说,我母亲是因病而亡,怎么敢说,她是因为自己身体太差!” 王妃脸色泛白,嘴唇抖几下,目光却是坚定:“对着谁,我也是这样说。” “你母亲的死,你父亲很伤心,我当初入王府的时候,你还小,还不记事,只会哭着要母亲,我……我嫁入王府,确实是因为爱慕你父亲,但也因为你。” 王妃红了眼,手指颤抖,轻轻比划:“你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我在街上看到你父亲抱着你,笨拙地哄你,带你上街玩,我的心都疼坏了。” “我想着,回去求父母让我嫁过去,他们知道我要做继室,并不同意,怕将来受委屈,但我总想着你哭的样子,还有你父亲憔悴为难的模样,就再三恳求。” “我嫁入王府时,就和你父亲说好了,要好好的待你,拿你当亲生儿子,谁也不说你的身世,只当你是我生的。” 王妃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泪下。 冷星赫别过脸,冷知棠从暗影中走出来,鼻子都哭红了。 “是的,大哥,母亲从未对我们说过,我和二哥一直以为你和我们一样。” “我也是才知道……” 冷星尘看着他们母子三人,无动于衷。 “我只能说,王妃好手段。” 王妃张张嘴,实在不知说什么。 顾蓉蓉比他们都冷静:“大公子,你的身世,是谁告诉你的?” “如王妃所言,她和王爷没有告诉任何人,连世子和知棠都不知道,你那时候还年幼,应该不记事,是谁告诉你的?” 冷星尘冷冷看她:“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就是的确是有人告诉你了?”顾蓉蓉微勾唇,“本来我还不能确定,毕竟大公子聪明又能隐忍,说不定是自己偷听的,或者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现在可以确定,的确是有人告诉你的。” 冷星尘:“!!” “你果然奸诈!” 顾蓉蓉丝毫不恼:“过奖过奖。” 顾蓉蓉又盯着他:“是你亲近的人吗?府中老仆?” 冷星尘不语。 “府外的人?王爷故友?” 冷星尘轻哼。 “府外的人,地位高的人?” 冷星尘依旧不语。 “你并不是真正的幕后大主使,还有人?就是此人告诉你的?” 冷星尘怒道:“你别再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顾蓉蓉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果然也只算是个中层,真正的幕后大主使,并不是你。” “王府之外的人,而且地位很高,他说了,你信了,而后和你联手,共同布局。” 冷星尘心头惊愕,怒视顾蓉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这个女人却句句说中。 顾蓉蓉似笑非笑:“这很简单,你现在情绪激动,所有细节就更加清晰,不得不说,你的确算是个高手,能很好控制情绪,放在平时,冷漠清高的样子,我还真瞧不了这么准。” “你怎么知道是我?”冷星尘问。 这么多年,王府里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别说下人仆从,就连王爷王妃都不曾。 他看得出来,虽然冷知棠怕他,但也敬他,确实是不知情的样子。 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接触最晚最少的顾蓉蓉看了出来? 顾蓉蓉指指他腰侧香囊:“当然是你自己露出的破绽,你并没有病,不过就是为了降低存三感,不想和别人打交道,在院子里谋划,才装出有病的样子。” “你吃的药,最多就是让你表面上看起来有点虚弱,毕竟总装虚弱也很累,为了成事,你的确很能忍。” 顾蓉蓉拱拱手:“这一点,我很佩服。” “但是,自从上路之后,你就没再吃过药,流放是很花费气力的,你再虚弱,那就是自己找死,所以,药你带得不多,假装犯病的时候才煎一点,煎了也不吃,直接倒掉。” 顾蓉蓉偏头看冷速速:“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冷速速正听得入迷,冷不防被点名,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次在野外,与冷星尘在一个帐篷睡觉的情景。 他点点头:“确实是,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在意。” “那时候,你已经知道,他是冷速速,对吧?” 第四百零八章 背锅 顾蓉蓉似笑非笑,看着冷星尘,冷星尘轻声,嘴角勾出讥讽的弧度。 “没错,我早就看出,他是冷速速,不止他,冷慢慢,冷妙妙,他们三个都在队伍中出现过。” 冷速速喉咙一哽,差点气死。 想起之前的种种,简直羞臊地恨不能钻地底下去。 顾蓉蓉点头:“佩服,大公子果然睿智。” 她嘴里说佩服,语气神情完全没有半点佩服之意。 “不止他们,在闵州时,胡家别苑,我们在那里暂住时,你也早认出世子,你还利用此事,故意误导我,没错吧?” 那天晚上,顾蓉蓉记得,冷星尘站在树后,低声说什么让冷星赫早日坦白,在她生母的坟上做手脚骗她这件事。 也就是那一次,顾蓉蓉对冷星赫生出怀疑,空间来了一次大爆发,让她几乎以为,空间要废了。 好在,后来她摸清空间的狗脾气,也长了嘴,主动和冷星赫谈起此事。 当看到冷星赫一脸愕然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冷星尘眼中浮现明显的诧异:“你知道?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他看向冷星赫:“你也知道?” 难怪,冷星赫在看到黑斗篷下的脸是他时,没有半点惊讶。 “没错,你自作聪明,以为我一定会闷在心里,对他误会,却不肯说,心结成,渐行渐远,本来嘛,一旦有了隔阂,就很难抹去。” “可你没想到,我顾蓉蓉心怀坦荡,也不是闷嘴的葫芦,有话说,有仇报,我和他当面谈,你的话也就不攻自破。” 冷星尘脸色难看,短促笑一声:“你说得没错,我是自作聪明。” “我问你,”顾蓉蓉目光直视他,眼睛不眨,“把王府谋反证据交给我,让我去威胁冷星赫的人,是不是你?” 冷星尘略一愣:“是我。” “很好,”顾蓉蓉极慢地笑笑,“大公子到现在还替幕后大主使背锅,我还来了兴趣,想知道他是谁。” “蓉蓉,你说的是?”王妃面露紧张。 顾蓉蓉解释道:“当初有人利用我,把证据交到我手中,让我拿去威胁世子,替嫁顾婷婷,否则就去举报。世子妥协,但另一份证据,还是出现在皇帝面前,王府才遭遇大祸。” 顾蓉蓉心说,那是给了原主,那个恋爱脑的姑娘,如果是我,怎么也要把他的假面目撕下来,看看他是谁! 她原本是想诈一下冷星尘,看看是不是他,他虽然承认,但那一瞬间的愣神和错愕,还是出卖了他。 “大哥,这是真的吗?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害了父亲?”冷知棠眼泪汪汪。 她无法相信,也不想接受。 她的确有点怕冷星尘,但也心存尊敬,从未想过,大哥是坏人。 甚至还害了父亲。 冷星尘解开斗篷带子,黑色滑落。 “事已到此,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息听尊便。” 他看向冷星赫:“如果你愿意,可以亲自动手。” 冷星赫正要说话,顾蓉蓉忽然抬手:“什么声?” 冷星赫侧耳,似在滚滚水声。 可这,哪来的水? 顾蓉蓉立即道:“附近是不是有河?” 来的时候路上没注意,冷星赫点头:“是有,在村后。” 顾蓉蓉脸色骤然一变:“快,叫醒所有人,找高处!” 范忠叔侄带着官差去叫醒队伍中的人,暗卫去叫醒村子里其它人。 忙乱之中,顾蓉蓉扭头看冷星尘。 冷星尘冲他微微冷笑,顾蓉蓉立即喝道:“抓住他!” 话音未了,忽然一条黑色绳索自西厢房而来,把冷星尘套住,瞬间抓走。 顾蓉蓉暗骂一声,从空间一摸,抓住一把自制三棱小尖刺,冲着他甩过去。 “哧”一声响,冷星赫似是闷哼一声,但也迅速消失不见。 顾蓉蓉想追,冷星赫拦下她。 “别追了,以防有诈。” 顾蓉蓉捡起地上的斗篷和面具,跟着他迅速到高处。 还有很多人没有来,村后的河被人决了堤,以高而下,滚滚奔来。 所幸这个村子不是真正百姓村,大多数都是长宁王留下的人,有些身手,总算有惊无险。 但房屋被冲毁,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下不去。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冷星赫带着人总算把决口堵住,顾蓉蓉又带人四处挖沟引流,把水引走。 一通忙碌,村子里也已是满目疮痍。 范忠一点人数,犯人还被冲走两个。 不止犯人,顾文楼也不见了。 顾蓉蓉听到这个消息,微微蹙眉。 顾文楼本也就算是半个人,要死不活的,留着他就是为了将来有个什么事背锅用。 顾蓉蓉不在乎他的死活,在意的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不见。 他那种情况,自己是走不了的,难道,是被冷星尘带走了? 可他都废成那样,冷星尘也自身难保,带走他做什么? 顾蓉蓉总觉得,这事儿没完。 让众人休整,顾蓉蓉拿着黑斗篷和面具,独坐在树下。 冷星赫过来,拍拍她肩膀:“怎么了?” 顾蓉蓉摇头:“说不上来,我总觉得,冷星尘暴露得太早了。” “怎么说?” 顾蓉蓉拿着面具:“这次的事,他就算不作妖,不暴露,计划也能顺利进行,那些人下迷药,抓人也就是了。他犯得着自己暴露吗?暴露能扭转什么?” 冷星赫垂眸:“大哥与我一同长大,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亲生的大哥,只是性子冷,和我们不太亲。” “知道……之后,我的确受情绪影响,没有细想,”冷星赫声音低沉,微微沮丧,“抱歉,蓉蓉。” “你又没做错事,道的什么歉?”顾蓉蓉拍拍他手臂,“现在要紧的是,查出他是为谁背锅。我总觉得,他这么匆忙,不惜暴露自己,就是想让我们相信,梁翊川所说的黑斗篷,就是他。” “他是想让我们觉得,黑斗篷的事,结束了,”冷星赫目光冷厉,“我们在余州,重创他们,还劫了酒和粮,他们不想再让我们顺着继续查。” “不错,就是这样,”顾蓉蓉提起黑斗篷,“这件衣服,回想当时,冷星尘穿着,并不合适。” 顾蓉蓉看向远处:冷星尘,你究竟在掩护谁? 第四百零九章 生死之交 冷星尘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 他被顾蓉蓉用三棱刺刺中胸口,伤势颇重。 迷迷糊糊中,看到眼前有道影子,正饶有兴趣地在灯下观看三棱刺。 此人着白色衣袍,宽衣大袖,没有系腰带,乌发用白色丝带系住,轻放脑后,脸上是一张白玉雕琢而成的面具。 他的手骨节均匀细长,拇指上一枚白玉扳指。 冷星尘微惊,赶紧挣扎坐起:“宗主。” 宗主没看他,声音淙淙如泉水:“此物颇为新奇,正中你胸口,距离心脏只有半指距离,若真中你心脏,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求。” 冷星尘脸色苍白:“多谢宗主救命之恩。” 宗主这才偏头看他,伸手为他把脉,挥手之间,衣袖上满是淡淡药香。 “还好,慢慢养着吧,”宗主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此番行动不利,等你好了再做惩罚。” 冷星尘抿唇:“是。” “进来!”宗主扬声。 门外进来两个年轻男子,恭敬站到床边。 宗主起身道:“新派给你的人手,以后归你听用,院子里还有三个。” “之前那五个,已经被处决了,不必再想着他们。” 他说得轻快又锋利,似是处决人命,不过是弹指挥手之间的事。 冷星尘垂眸:“是。” 宗主转身要走,冷星尘问:“宗主,有我父亲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有了我会告诉你,这次你瞧见了,长宁王妃也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世,只以为是长宁王与你母亲生的你。” 冷星尘咬牙,用力抓紧身下锦被:“是,多谢宗主告知,若非是您,我还认贼作父,茫然无知!长宁王害我父亲,欺我母亲,又害她身死,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宗主点头:“放心,我会助你报仇。” “好生休养。” 冷星尘跌回去,无声闭上眼睛。 …… 顾蓉蓉伸个懒腰,冷知棠赶紧把奶茶递过来。 “嫂嫂,你醒了?” 顾蓉蓉接过奶茶,刚喝一口,冷知棠又拿出一张纸展开,清清嗓子。 “夸赞嫂嫂一百天计划之第二天。” “嫂嫂乃奇女子,文采斐然,武力……” “等一下,”顾蓉蓉打断,“这个开头,昨天不是用过了吗?” 冷知棠都快哭了,宋晚枫和柳茵茵同情地看看她,又别过脸。 “不一样的,嫂嫂,后面就不一样了。” 好在顾蓉蓉也没真的计较:“哦,接着念吧。” 宋晚枫头低得极低,柳茵茵恨不能扎到香方书里去——太羞耻了。 冷知棠是怎么写出这种拍马屁的话的? 王妃手抚着额头,一声也不吭。 没办法,谁让她们母女得知了真相,人家顾蓉蓉之前也是被冷星尘和顾婷婷害的,她们不喜欢人家,这不得表示吗? 她们有的顾蓉蓉也有,比她们还多,她们没有的,顾蓉蓉也有。 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法子。 好不容易念完,柳茵茵赶紧把新做的香递上来。 “世子妃,您瞧瞧。” 顾蓉蓉闻了闻,又在小香炉里的点上,香气清雅,香雾的颜色也漂亮。 一车的女人都赞不绝口。 “真是不错,”顾蓉蓉也不吝啬称赞,“就照着这个,做一批,方子你掌握,做香的人你随便挑,让范忠给你协调。” “是!”柳茵茵兴奋不已。 自从又开始制香以来,她又像回到年少时,跟在父母身边时的样子,快乐无忧又自信。 顾蓉蓉掀起车帘,冷星赫在车侧骑着马。 “怎么了?” “没怎么,想透透气。” 冷星赫催马到车门前,伸出手:“来!” 顾蓉蓉抓住他的手,借着的他的力气,纵身一跃,跳上马背,稳稳落在他怀中。 风很凉,冷星赫拢紧身上披风,把顾蓉蓉也包住。 她窝在他怀里,露出一个头,剑客从顾蓉蓉怀里钻出来,也露出一个头。 迎风而行,顾蓉蓉愉悦地轻叹一声。 “哎?前面是什么地方?” 远处已经隐约可见一座城池。 冷星赫道:“是肃州。” “也是一座大城,历史悠久,颇有些文化底蕴。” 顾蓉蓉问:“有仇人吗?” 冷星赫闷笑一声,笑声中也带着愉悦。 “仇人不曾有,兄弟倒是有一个。” 顾蓉蓉听出他的语气,而且,说的是“兄弟”,不是“朋友。” 朋友分好多种,于军人而言,兄弟只有一种。 “生死兄弟?” “不错,”冷星赫点头,“他叫何战越,为我挡过刀,也是因为这一刀,从京城被外放到这里,失去家族支持,也失去大好前程。” 说到最后,他声音又低沉下去。 顾蓉蓉疑惑:“我没听懂,怎么听着像是救了你没功,反而有过?” “没错,因为当时,是外国使团来访,我代表军队,翼王代表皇家,而何战越是国公庶子,是禁军中一员,当日负责守卫安全。” “使团来访,说是来求和,实则是行刺,当时事发突然,何战越在危险关头,没去救翼王,而是为我挡了刀。” “为此,得罪了翼王,又因护卫不利被罚,他是庶子,在国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也就因为在禁军当差以后,才好了些。但那一次,丢了差事,又被翼王针对,连累国公也被训斥,于他而言,真是祸不单行。” “是我连累了他,”冷星赫握紧缰绳,“我向皇上求情,但又不敢太过,父亲也无法上书开口,万一再被皇上以为,他有意结党,与我们父子关系过密,就更糟。” “后来,父亲请了几位老臣,从中周旋,这才让他重新启用,但要远离京城,来肃城做护城使。” 顾蓉蓉恍然大悟,这种交情,的确可以算是生死之交了。 顾蓉蓉看一眼最后面的马车,那是老宰辅的车。 村中被水淹时,老宰辅还在睡梦中,可谓惊魂一夜。 也是自那夜,他认出冷星赫,更发现冷星赫就是之前的病公子,气得他胡子翘得老高。 小老头儿傲娇得很,自从上路以来,还没有和他们说过话,除了吃饭时,让席述过来打饭。 餐餐倒是不落。 顾蓉蓉问:“那,老头儿认识何战越吗?” 冷星赫一呆:“认识……吧?” 把这茬忘了。 第四百一十章 不是一般人 老宰辅正在车里吃零嘴喝奶茶,听到有人敲车窗。 立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装闭目养神。 席述无奈叹口气,掀起车帘。 “前面到肃州,护城使是何战越。”冷星赫说。 席述不明所以,冷星赫抬下巴指指老宰辅。 席述点点头,放下车帘。 老宰辅哼道:“姓何的那小子,老夫当初还让人给他求情来着,记得他外调了,原来是调来肃州。” 席述问:“那您?” “老夫现在就是个寻常老头子,能被人骗来骗去的那种,何战越与老夫何干?” 冷星赫和顾蓉蓉在外面听得清楚,得,老头儿气性还挺大,看样子是不打算暴身份。 也好,得让冷妙妙过来,给他易个容。 太阳西沉,余晖铺在城墙上,斑斓美丽,城门前站着一队人马,排列整齐,旗帜猎猎。 上面书写斗大的“何”字。 顾蓉蓉一眼看见为首的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净,单眼皮的眼睛细长,染着笑意,鼻直口方,嘴角都翘起来。 冷星赫低声说:“他就是何战越。” 说罢,催马上前,何战越也冲上前,两人翻身下马,上前见礼。 何战越脸上的喜色都藏不住,一把抓住冷星赫手臂:“世子!” 冷星赫也由衷开心:“叫什么世子?何大哥这是要与我生分了?” 何战越笑意更浓:“星赫,总算盼到你了!” 他目光往后一掠,看到马车队伍时,微微惊讶,待转到顾蓉蓉身上,就是错愕了。 “这位是……” 冷星赫回身走到马前,伸手把顾蓉蓉扶下来:“这是我的妻子。” “这位是何大哥。” 顾蓉蓉福福身:“何大哥。”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何战越喉咙滚了滚,有点无措:“你……你娶妻了?怎的没听说?” 冷星赫道:“说来话长,回头与你慢慢说。” 范忠上前来,拱手道:“拜见城使,在下乃押送官。” 何战越点头:“辛苦了,稍后让我的人带你去办手续。” “多谢,”范忠松口气。 走过的地方也不少了,总算是有个好说话的。 经过惊魂一夜,又奔波好几天,总算能好好歇歇。 顾蓉蓉也开心,这些日子生意准备就绪,肃州也是大城,正好趁机好好做。 马车进城,范忠让侄子范骠找安静略偏的客栈。 看着车队,何战越感叹:“星赫,你真是让我惊讶,从未见过这样流放的,也只有你能做到。” 冷星赫牵着顾蓉蓉的手:“何大哥夸错人了,做这些的不是我,是蓉蓉。” 何战越微讶,再次打量顾蓉蓉,微微点头。 “星赫,你随我住在我府上吧,我们好久不见,也好叙叙旧,刺史大人也与我关系不错,你且放心。” 话都这么说,冷星赫也没理由拒绝,点头答应。 顾蓉蓉随他一同跟着何战越,住进护城使府。 宅子挺大,风格意外的并不粗犷,反而很有韵味,顾蓉蓉看了几处景儿,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还没想起来,迎面来了三位女子,一个美艳,一个端庄,一个活泼。 “大人,”三人齐声,行了礼。 何战越似有点不好意思:“星赫,是我的三位夫人。” 冷星赫刚要见礼,何战越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位夫人,你们好生照料,去吧。” 冷星赫对顾蓉蓉点点头,顾蓉蓉猜测他们是想叙旧,也没想一起听,和三位夫人一起离开。 “三位夫人,不知怎么称呼?” 美艳女子温柔笑:“我叫一一。” 端庄女子福福身:“我是尔尔。” 活泼女子拉住顾蓉蓉手臂:“我是姗姗。” 顾蓉蓉在心里默想:一一、二二、三三。这名字是认真的吗?不太礼貌吧? “我们三个不分大小,平时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名字也是入府之后大人给取的,”姗姗说话最快,“你叫什么?” “我是顾蓉蓉,”顾蓉蓉礼貌标准笑,“初次见面,要在府上小住,多有打扰。” “不打扰,这有什么的,多个人还多个伴呢,”姗姗笑容爽朗,“二位姐姐,我们请蓉蓉去花园怎么样?” “好,”一一和尔尔一致同意。 “蓉蓉,你有所不知,我们家的花园可不一样,土都是大人命人从外面运来的沃土,花开得可好了,别人家的花开败了,我们家的还在怒放。” 顾蓉蓉也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漂亮的花园子,心里并没有太当真,但走进花园子,看到盛开的花海时,还是惊艳了一下。 “漂亮吧?”姗姗观察着她的神色,语气多了些小骄傲,“这叫兰玉芙,也是不多见的品种。” “它们是……”姗姗说着卡了壳,“尔尔姐。” 尔尔接过话说:“它们是八月末九月初开花,一般可以开到十月。” 但眼下已经十月底,按说该是花败的时节,但仍旧怒放。 顾蓉蓉记得,前两天刚听柳茵茵提到过,有的花很香,但并不适合做香,其中就有一种是兰玉芙。 顾蓉蓉还记得,这种花的花语是:“知己恋人。” 看来,何战越还是个多情的人。 顾蓉蓉不吝啬赞美:“确实很美。” 姗姗笑得开心:“还有那边,那边有一种花,从初春一直开到夏末。” 她们三人一边介绍,一边带顾蓉蓉到花海中的亭子中,吩咐丫环上了茶水点心,摆满满一桌子。 微风过,香气弥漫,花海起伏,最后一丝太阳余光照着它们,似镶嵌一层金红的光,美不胜收。 顾蓉蓉抿一口热茶,茶也香得很。 “这茶……” “这茶是用泡制过花的水做的,最后的花期是在落雪前,我们采摘了,和雪一起密封在罐子里,埋入地下,开春再挖出来。” “好心思,”顾蓉蓉赞叹。 “这是大人教我们的,”姗姗笑容甜蜜。 顾蓉蓉看一一和尔尔,她们俩也是笑意浅浅,不是虚假的笑。 她暗暗想:这位何大人,厉害呀!别的不说,能摆平后宅中的三位夫人,让她们和平共处,这就不是一般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夫人 天色暗下来,有小厮到亭子外。 “三位夫人,大人说了,请三位夫人好生招待客人,不可怠慢。” 尔尔摆手,小厮退下去。 “夫人随我们到院中用晚膳吧!” 顾蓉蓉猜测,冷星赫与何战越好久不见,定然把酒言欢,那她就和夫人在一起,也不错。 “好。” 她爽快答应,和三位夫人一起出亭子,穿过花海。 花朵不可避免掠过裙摆,发出轻微簌响,一阵夜风袭来,顾蓉蓉忍不住打个寒颤。 “冷吧?”姗姗体贴道,“去我院子吧,我距离这儿最近,二位姐姐可否?” “好,”一一和尔尔欣然同意。 姗姗的院子里布置很有趣,有大鱼缸,里面养了鱼,不时有鱼跳出水面,又扑通落下,还有咕噜的水泡声。 树下还有一架秋千,诸如此类的东西很多。 “大人准我们自己布置院子,屋子,喜欢什么就添置什么,从来不干涉。” 姗姗拍拍手,院子里点起灯,灯光里各色小东西像有了自己的光辉,像一个温馨童话小世界。 顾蓉蓉由衷赞叹,真像白雪公主里小矮人们住的森林。 她不由想,何战越当真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能充分给予女子权利自由,这一点就难能可贵。 宴席摆上,四人围坐,虽说是初次见面,但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勾心斗角,和谐得让人心神放松。 顾蓉蓉也开心,饮了几杯果酒,这点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姗姗的酒量似乎很浅,已经双颊通红,眼神迷离。 刚刚还喜笑颜开,这会儿又有点儿伤感。 她一手托腮,一手放在小腹:“蓉蓉,你和你夫君有孩子了吗?” 顾蓉蓉咳嗽一声:“没,没有。” 姗姗叹口气:“我也没有。唉……” 这个话题一起头,三位夫人兴致都低落下去。 “夫君那么好,我们就是想给夫君生个孩子,怎么子嗣就这么难呢?” 顾蓉蓉好奇:“怎么说?” 姗姗眼圈泛红:“我都小产两次了,大夫说,我要再小产一次,恐怕以后都不能孕了。” “尔尔姐姐也小产过一次,”姗姗继续说,“明明都很小心了,尔尔姐也不像我,闲不住躺不住,就这样也……” 尔尔没说话,低头端酒杯,一饮而尽。 一一勉强笑笑,捏着酒杯道:“你们还有过孕,我入府最久,还没有过身孕呢。” 三人陷入沉默中,气压有点低。 顾蓉蓉一时无言,这种话她实在不好开口,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尔尔看出她的尴尬,勉强笑笑说:“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让客人也跟着难受。” 顾蓉蓉及时岔开话题:“多谢大家盛情款待,明日一起上街逛逛吧,我给大家几个小惊喜。” 一提这个,气氛又渐渐活跃。 几个人都喝了不少,顾蓉蓉也有点微微的晕,尔尔早命人收拾了院子,就离姗姗的不远。 顾蓉蓉被送回院子,屋里点了灯,但冷星赫还没有回来。 有丫环伺候着洗漱沐浴,热水一泡,顾蓉蓉更觉得头有点晕晕乎乎,大概是酒上了头。 跌到床上,她就闭上眼睛。 “蓉蓉,蓉蓉!” 顾蓉蓉听到有人叫她,睁开眼睛,屋里没人。 “我,是我!” 顾蓉蓉这才反应过来,哦,是空间的母鸡。 意识进入空间,她滚到行军床上,母鸡在她身前跳来跳去。 “怎么喝成这样?造孽呀,”母鸡叹气,“你等着。” 母鸡跑到外头树底下,扑着翅膀努力飞上枝头,啄下个果子来,尖嘴费力叼着梗儿,又回到顾蓉蓉身边。 “来,来,快吃!否则你明天得头疼死。” 顾蓉蓉咬一口,果汁沁香微凉,几口下肚,感觉清醒许多。 “谢谢你,鸡哥,不,鸡姐。” “拉倒吧,”母鸡不高兴,“哎,我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顾蓉蓉把剩下的果子吃盘:“什么怎么样?你指什么?” “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顾蓉蓉一愣,停下动作:“你怎么知道?” 她唰一下子捂住心口:“你该不会……能读我的心吧?那可太可怕了。” 母鸡似是翻了个白眼:“你瞎说什么呢?我哪有那本事?” “那你怎么知道?” “等着!”母鸡转身出去,没多一会儿,叼进一本册子来。 “你看看这个。” 顾蓉蓉捏着册子:“这是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翻看,这是一本手稿,绘制的是园林设计图。 刚开始几页没什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好像是……” “是不是和这府里很像?”母鸡眨着小眼睛,“是不是眼熟?” “确实,哪来的?”顾蓉蓉好奇。 “是从最那边的一间屋子里找到的。”母鸡一指。 顾蓉蓉回想,那间屋子里装的是离开王府的时候,从王府里装出来的东西。 她做分类的时候,把一些暂时用不着的,放在那个房间里。 “再翻,看最后。”母鸡提醒。 到最后一页,顾蓉蓉看到落款和日期。 竟然是冷星赫。 “这是你老公画的。”母鸡说。 顾蓉蓉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没错了,我说眼熟,有几处景和王府很像。不过,我在王府时间短,离开的时候又匆忙,所以印象并不深刻,一时没想起来。” “现在看来,是冷星赫画了设计稿,何战越觉得不错,模仿了王府的。” 母鸡赞叹:“这个人还真是重情重意,他那几个老婆也好,漂亮的,端庄的,还有活泼的,都挺不错。” “确实,没什么坏心肠,”顾蓉蓉点头,她仔细观察过,三个女子待她,的确是真心热情。 正闲聊,母鸡突然低呼:“哎呀,有人!” 顾蓉蓉与察觉到,捏住它鸡嘴,没让它再出声。 “我出去看看。” 她意识出空间,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隙,果然看到在窗外,鬼鬼祟祟有一道黑影。 影子轻手轻脚,弓身弯腰,尽管如此,顾蓉蓉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个男人。 她不动声色,手指间捏上一枚暗器。 第四百一十二章 刺客 顾蓉蓉合着眼睛,气息都没变。 空间里母鸡像个嘴碎的特工。 “哎,往窗户里看呢嘿!” “这家伙不会是个变态吧?” “手里拿个什么玩意儿?尖嘴儿……哎!我去,尖嘴儿扎破窗棱纸了。”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蓉蓉,这能忍吗?人家都害你害到你屋里来了,这能忍吗!” “放我出去,老子啄死他!” 顾蓉蓉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睛,看准黑影所在的方向,手一甩。 “唰!”一道细微冷光,气势凌厉,一下刺破窗纸。 “呜!”黑影一声闷哼,“哐”一下手里的东西也落了地。 顾蓉蓉翻身下床,奔向窗子。 黑影的动作也不慢,被暗器打中之后,仍旧迅速逃走。 顾蓉蓉推开窗子,看到一条影子飞快向着院门外逃去。 她也没追,点亮灯,低头看外面窗台。 窗台上有几滴血,地上还有一个仙鹤造型的东西。 顾蓉蓉跳出窗子捡起那东西看。 母鸡在空间里问:“哎,那是什么?” 顾蓉蓉被它问得烦,干脆把它从空间放出来。 母鸡伸长脖子:“这是什么?” 仙鹤的造型,做得挺精致,尖尖的嘴,能刺穿窗纸,细长的脖子,圆肚,两边还有翅膀,细长的鹤腿。 顾蓉蓉往下一拉鹤腿,两边翅膀扇动起来,尖尖的嘴儿也张开,从里面喷出一股白色雾气。 顾蓉蓉有防备,母鸡却没好奇心十足,脸对脸怼着鹤嘴,这一股雾气喷出来,根本没能躲开。 被喷个正着,一点没浪费,全都被母鸡吸了。 它眼珠一转,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现在更有点打结。 “这……这是……什么?” “哐,”倒在窗台上,晕了。 顾蓉蓉叹口气,又把它装回去。 拿着仙鹤,她目光微冷,看来猜得没错,这就是迷药。 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她初到这里,也没得罪过谁,怎么就有人想迷晕她? 顾蓉蓉暗暗懊恼,都怪这母鸡嘴太碎太吵,应该等黑影进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草率了。 顾蓉蓉正低头沉思,听到身后有动静,头也没回,手中匕首一挥。 “怎么了这是?”冷星赫笑容还未凝固,又露出惊愕。 “发生何事?” 冷星赫低头看到地上的血:“受伤了?” “没有,不是我,”顾蓉蓉目光往他身后一掠。 何战越脸色还有红晕,身上带着淡淡酒气,看来两人喝了不少。 何战越见她看过来,微微颔首:“发生何事?可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顾蓉蓉握着手中仙鹤:“招待不周倒是没有,想迷晕杀人倒是有。” 冷星赫脸上瞬间涌起怒意:“什么?” 何战越诧异:“世子妃何意?若有人敢意图不轨,本城使绝不轻饶!” “何大哥,”冷星赫握住顾蓉蓉冰凉的手,“蓉蓉既是说了,就一定是真,没有误会。” “此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冷星赫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何战越看顾蓉蓉一眼:“好,我立即派人去查,世子妃,可否把东西给我?” 顾蓉蓉捏着仙鹤没给:“明日吧,我初次见这东西,挺有意思,想瞧瞧。” 何战越略一迟疑,冷星赫道:“这就是个用来放迷药的下作物件儿,有没有此物,不影响抓人。” 言外之意,就是同意让顾蓉蓉拿着仙鹤。 何战越也不再要:“好,那世子妃可曾看到来人有什么特征?有什么可以提供给本城使的?” “此人身量挺高,应该没什么身手,别的,没什么了。” 顾蓉蓉说的这些信息,实在不算什么有用。 何战越也没嫌弃,对冷星赫拱手道:“好,我即刻派人去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何战越迅速离去。 冷星赫拉着顾蓉蓉上下打量:“当真没事?” “没事,走,进屋说。” 两人进屋,顾蓉蓉把仙鹤递给他:“此人用这个刺破窗纸,意图迷晕我,被我用暗器打中。” “他身量不矮,速度不慢,但也不算特别快,他能跑得了是因为对此院熟悉。” “所以,他一定是府里的人,”顾蓉蓉语气笃定,“另外……” 顾蓉蓉语气微顿:“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本来是要回来的,何大哥喝得不少,下台阶时不小心受伤,我又等着大夫来,照看半天。” 冷星赫自责:“抱歉,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回来,不该让你在陌生的地方独自呆着。” “这倒没有,”顾蓉蓉摇头,“我也刚回来不久,三位夫人对我不错,再说你也是因为意外。” “他哪里受了伤?没事吧?” “没事,腿扭了一下,正过骨就好多了,非要坚持送我过来。” “也正好他来了,否则还要去找他。” 顾蓉蓉一时没说话,冷星赫低声道:“怎么了?有什么只管对我说。” “我也说不好,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顾蓉蓉拧眉,“他问我有无线索,我说得笼统,他也没多问。” 冷星赫手指抚她拧起的眉:“何大哥大概是觉得,你初到这里,对一切也不熟悉,又受了惊吓,多问怕是更让你不安。左右确定是府里的人,又有伤,也不算难找。” 说得也是。 顾蓉蓉点点头:“我们初到这里,怎么就会有人要迷晕我?莫非,是冷星尘或者他的幕后之人,一直跟着我们?” 若是这么说,就更让她心忧。 冷星赫揽住她:“不必担心,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中。” 顾蓉蓉浅笑:“也不至于,我也没那么娇气。不过,话说回来,有一件事,你得学学。” “什么?”冷星赫一脸认真,“你说。” “人家何城使有三位夫人,而且她的三位夫人还都相处和睦,互帮互爱,实在让人惊叹。” 冷星赫:“……”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你想让我学什么?” 顾蓉蓉忍笑:“世子以为呢?当然是怎么疼爱妻子,难不成,你还想要三位妻子?” 话未说完,冷星赫低头吻住。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交待 原以为初到这里,又发生了刺杀的事,顾蓉蓉会睡不着,结果累极,倒是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顾蓉蓉不禁感叹,真是美色误事。 冷星赫已经起了,外屋人影晃动,脚步轻轻,顾蓉蓉也没叫他,闭着眼睛再眯一会儿。 意识进入空间,母鸡还在地上瘫着。 顾蓉蓉一惊,不会鸡和人对迷药的承受能力不一样,晕“死”过去了? “喂,喂!”顾蓉蓉把母鸡拿起来,捧在手里摇晃。 母鸡一动不动,脖子往下垂着,鸡头晃来晃去。 顾蓉蓉倒抽一口气:“不会吧?你可别死,别吓唬我啊。” 这下可怎么办?她治人行,治鸡也没有经验。 正着急,剑客跑过来。 自从发现剑客也能进空间之后,她就经常放剑客进来,这里吃的好空气好,小家伙扎扎实实胖了一圈,毛也养得溜光水滑。 现在还长大了些,身上毛的斑纹也好像有了点变化。 它冲过来,顾蓉蓉正好把母鸡放在桌上,准备试试做做心脏复苏什么的。 还没找到鸡心在哪儿,剑客上前用爪子在母鸡头上来了一下子。 “啪!” 顾蓉蓉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啪”又一下子。 两爪子跟小拳头一样,砸在鸡头两侧。 第三下刚要打,顾蓉蓉赶紧要拦,恰在此时,母鸡脖子上的毛一奓,扑楞一下子跳起来。 活了。 顾蓉蓉:“你……” “干什么,干什么?”母鸡一边嘶气一边拍着翅膀跳,“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哐哐揍嘴巴子吗?啊,好痛!” 顾蓉蓉咬牙:“怎么不痛死你。” 母鸡后退几步,嘿嘿笑一声:“开个玩笑嘛。” 顾蓉蓉看着它鸡贼的笑,猛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和冷星赫……不会让这只鸡都看了吧? 天呐!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母鸡叹气:“那玩意儿真厉害,我天亮了才醒,你来那会儿也是刚醒不久,头还有点晕。” 顾蓉蓉松口气,想着以后晚上再有什么“特殊”情况,得把母鸡蒙上眼睛,关小黑屋。 别人是防人看,她得防鸡偷看。 “找到那个人了吧?天杀的,找到他跟我说一声,看我不啄死他!” “还没有,不过应该不难,何城使昨天晚上已经去找了。” 母鸡哼道:“他要负主要责任,到他家来作客,居然发生这种事,堂堂护城使,连自己的府都护不住,连客人都保护不了,还护什么城!” 顾蓉蓉惊讶:“说得不错呀。” “那当然,当年我也是街道办……”母鸡说到这里又刹住,“反正,这事儿他必须给个交待!” 顾蓉蓉忍住笑,正想调侃它几句,它忽然又说:“你老公来了,赶紧出去吧。” 顾蓉蓉退出空间,母鸡轻吐一口气:好险,差点露了,不过,街道办免费金牌调解知心大哥可是大家公认的,应该不丢脸吧? 顾蓉蓉睁开眼,冷星赫正好轻掀开床幔。 眼睛里含着笑意,灿若星辰。 “醒了?” 顾蓉蓉倒没多害羞,但关键一想现在母鸡还在巴巴看着,就有点不自在。 “你在外面忙什么呢?” “给你备了净面洗漱的热水,要起吗?还是再睡会儿?” 冷星赫说着,身俯下身来,笑脸在她面前放大。 顾蓉蓉脸一红,冷星赫直接把她连人带被地搂住。 顾蓉蓉脸更红:“那个,我现在起床。” 冷星赫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心生“邪”念,凑近吻吻她的唇。 正想再多缠绵一会儿,院子里响起说话声。 “世子。” 何战越来了。 冷星赫只好放下顾蓉蓉,低声说:“我去院子里和他说话,你别急,慢慢起。” 他转身出去,顾蓉蓉哪还能慢慢起,赶紧起床穿衣服,到外屋洗漱净面,一气呵成。 何战越脸色凝重,对冷星赫行个礼:“凶手抓到了,是府里的一个杂工,平时干些杂活,有时候给后院送点炭,修补房屋什么的,因此也熟悉环境,没想到他竟然会生出这种贼胆!” “他被我拿住,竟然还自刎自尽,真是可恶!” “是我的错,本是好意,想和你叙叙旧,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差点出意外。” “我给你赔个不是。” 冷星赫拧眉:“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人抓到就行,否则……尸首在何处?” “他平时住在花园子附近的杂事房,抓住他时也在那里,是以,尸首也在。” 冷星赫点头:“那好,稍后我和蓉蓉说一声,若她想看,就带她去看看。” 何战越眼中闪过惊疑,低声道:“带她去看尸首?不会害怕吗?昨天晚上也受惊吓了吧?我已经叫了府医来,稍后给看看。” 冷星赫道:“府医就不必了,蓉蓉自己就会医术,受惊吓也不至于,她与寻常女子不同,没那么胆小,受惊吓的是我。” 何战越一愣:“你?” “是,我担心她出事,怕她受伤害。” 何战越笑笑:“你大婚之后,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吗?”冷星赫也不自觉笑起来,提起顾蓉蓉,心头都觉得暖暖的。 “大概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这样?” “之前,你和顾婷婷有婚约时,倒不这样,”何战越笑容不变,“可见,这位夫人,的确是不同的。” 提到顾婷婷,冷星赫的笑容微收:“那个女人,怎么配?” 气氛一时有点冷,冷星赫又道:“蓉蓉倒是说,让我向何大哥多学一学。” “学什么?”何战越不明所以。 “学你的爱妻之道,听说三位夫人相处甚好,亲如姐妹,这还不是因为你做得好。” 何战越笑一声:“她的确不错,还会用暗器,是你教的吗?” “算是吧,蓉蓉聪慧。” 何战越道:“我记得你平时惯用柳叶镖,那个看似简单,可不太好学。” 冷星赫正要说话,顾蓉蓉从屋里出来道:“确实,何大哥说得极是,我也就是个半调子,昨晚害怕情急,才甩出暗器,能打中实在是碰巧。” 何战越点点头,冷星赫回身拉住顾蓉蓉:“尸首在花园子,要去看看吗?” 第四百一十四章 凶手 顾蓉蓉在屋里的时候就听见了,已经做好决定。 “当然,他冒险行刺我,现在连命都搭上,我得看看他长什么样。”顾蓉蓉一叹,“就是可惜,人死了,否则还能问出点什么。” “我问了,他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你们在花园子里的时候,他瞧见你了。” 何战越接话说:“三位夫人,他不敢,你是新面孔,和三位夫人行事说话又很不一样,他瞧着新奇,就动了歪心思。” 顾蓉蓉诧异:“这话说得有意思,我哪里与三位夫人行事说话很不一样?” 何战越看一眼冷星赫:“这……他倒是没说。” 冷星赫淡淡道:“做这种事的人一般都心思阴暗,不必理会他,你想去,就带你去看看。” “看。” 何战越带路,往花园子里走,昨天傍晚顾蓉蓉来过一趟,现在是白天,阳光普照,花海翻滚,瞧着比昨天还好看。 “何大哥,你这花种得真是不错,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些。” 何战越浅笑:“不然呢?你以为我只会武刀弄棒?” “这倒不是,”冷星赫看一眼明艳花朵,“我不也是只会武刀弄棒?以前哪有时间去弄这些。” “你也说了,以前,我到这里以后,时间就空出大把,悠闲许多,就鼓捣起来,但花一多,我自己也忙不过来,确实懂得也不多,所以就安排个花匠。” 冷星赫心头一哽:“何大哥,对不住。” 何战越扭头看他:“胡说什么?我都说过多少回,不关你的事。若是你,当时我处在生死之际,你会不救我吗?” “当然不会。”冷星赫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这不就行了?”何战越笑出声,由衷开心,拍拍冷星赫肩膀,“我们的情分还用得着说什么对不住?” “于我而言,前程也不过如此,离开京城,我在这里自在得很,也不比京城差。” “这点我信,”冷星赫缓缓点头。 之前在京城时,他经常见何战越喝闷酒,郁郁不得欢颜,两人的感情也在是那时慢慢深厚。 顾蓉蓉开口问:“何大哥,我看你府中景致不错,山石亭阁都很漂亮,是请的哪里的匠师做的?” 何战越眼中闪现光彩,颇有几分骄傲:“没有请什么匠师,是我自己画的图,让人按图做的。” 他问冷星赫:“有没有觉得眼熟?” 冷星赫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些,昨天晚上他只在厅中饮宴,去后院是天色又晚,今天一早出来又想着刺客的事,没顾上什么园子景致。 现在顾蓉蓉一说,何战越一问,冷星赫认真看几眼。 “确实,这是……” “这图你画过,”何战越笑着提醒,“你忘了?当年翼王开府,建造园子,你和他打赌,画了几本园林图纸册子,还让我瞧过。” 冷星赫回想一会儿,也忍不住笑:“确实有这事。” “我到这里以后,这府宅是从一个商人手里买的,他要回祖籍之地,就便宜卖给我,但商人俗气,做的景致我实在不喜,也想找人来做,但画了几次图我都不太喜欢。忽然就想起你画的那些,就照葫芦画瓢,结果出来还不错。” 冷星赫听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这些事儿都不太记得了,难为何大哥还记得如此清楚。” “在这里久了,又没什么知心朋友,就爱回忆以前的事,自然就记得清楚。” 何战越说罢,一指前面月亮门:“那就是了。” 顾蓉蓉想着空间里的画册手稿,这一点倒是和何战越说得一致。 杂事房就两间屋,一间放着杂物和种花工具,另一间住人。 尸首,就摆在屋门口。 门前还有一滩血,旁边有把染血的镰刀,尸首脖颈上被豁开一条口子,血已凝固,还有不少铁锈。 顾蓉蓉仔细瞧,此人身材高大,身上穿仆从衣裳,裤腿都有点起毛边儿。 他约摸三十多岁,右脸上有一道被柳叶镖打中的伤口,左边脸上有一片暗红胎记。 顾蓉蓉收回目光,问道:“何大哥就是从这里找到他的吗?” “不错,这狗东西逃回房间,我带人搜查过来时,他正包扎伤口,被我抓个正着。问他怎么伤,他满口胡言,说什么不小心撞伤之类,我听他胡说,欲要审问,他见躲不过,拿上镰刀就要跑,命人合围,他见跑不了,这才自尽。” 冷星赫冷哼:“倒是便宜了他!” 顾蓉蓉点点头:“辛苦何大哥。” “应该的,”何战越拱拱手,“人抓到,我也算对你们有个交待,否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吧,中午我在府里摆宴,给你们压惊。” 顾蓉蓉拉住冷星赫的手:“不用了,多谢何大哥,我们初到这里,想着出去逛逛,再者,我们还得去向母亲问安。” 冷星赫点头:“不错,何大哥,你事务繁忙,也不必总陪着我们,不必客气。” 何战越还想说什么,顾蓉蓉道:“三位夫人待我极好,正好我也去逛逛,给她们带些小礼物,上午我和夫君逛,下午再和三位夫人玩。” “夫君,你说好不好?”她仰着脸,笑意吟吟问冷星赫。 冷星赫听她叫夫君,软软的,娇娇的,心都要化了,哪里还能不答应。 “好,听你的。” 冷星赫握紧她的手:“何大哥,那我们就出门去了。” “吃过早膳吧,厨房里都备下了。” “不用,我们在外面吃,正好尝尝本地的味道。”顾蓉蓉笑着拒绝。 她说什么,冷星赫就答应什么,何战越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辞别何战越,出府门去,也没坐车,边走边逛。 到府门外,顾蓉蓉察觉冷星赫脸色沉下不少,人也沉默。 “怎么了?” 冷星赫没说话,拉着她快走几步,过了一个路口,确定后面没人,这才低声道:“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顾蓉蓉似笑非笑:“怎么说?” “蓉蓉,我与何大哥感情深厚,是生死之交,我不能怀疑他,但我觉得……” “那具尸首不是真正的凶手。” 第四百一十五章 他撒了两个谎 冷星赫在顾蓉蓉脸上,并没有看到惊愕的表情。 “你知道了?” 顾蓉蓉点头,拉着他往前走:“没错,我还正想着怎么和你说。” 冷星赫诧异:“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蓉蓉手掌一翻,手着一枚梅花钉。 “这是我昨天晚上用的暗器,”顾蓉蓉笑意讥讽,“情急之下,匆忙摸到的暗器,根本没有用你教我的柳叶镖。” 冷星赫眸子微缩:“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嗯,何战越夸赞我会用暗器,看似无意,实则就是想从你这里试探出来,我用的是什么暗器,他知道你擅长柳叶镖,自然也就认为你教我的手段。” 冷星赫眸光微冷:“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该骗我。” “你觉得,他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人一时没有抓到,不好交代,或者是……真正的凶手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能杀。” 无非就是这两个原因。 顾蓉蓉沉默不语,冷星赫心头愧疚密密麻麻,宛如珠丝。 “蓉蓉,抱歉,我们一会儿回去就搬出来住。” “这倒不用,”顾蓉蓉抿唇,抬头看他,“我倒想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能让你在危险中,如果死的是凶手也就罢了,但现在知道,真正凶手未抓到,那危险就时刻还在。” 冷星赫握紧她的手,眸中满是担忧:“要不你搬出去,我独自留下,弄清楚之后再说。” “我忽然走了,他有可能会起疑,”顾蓉蓉心头的疑惑如墨入水,丝丝缕缕的晕染开。 她有点欲言又止,目前的怀疑都没有证据,而何战越对冷星赫又有救命大恩,兄弟情意深重,她不能无凭无据,让人寒心。 再好的感情,一旦有了隔阂,也不能恢复如初。 “在想什么?”冷星赫看出她有心思,“蓉蓉,我们商量好的,有什么想法要坦诚沟通。” “对,没错,”顾蓉蓉看看前面,“走,去茶楼,我和你说。” 小茶馆不大,胜在干净,二楼有几个小包间,他们挑了一间,要几样小点心,边吃边聊。 “你说,他用假的凶手骗我们,或者是没有找到,怕无法向我们交代;或者是真正的凶手与他有关系,他杀不了,对吧?” 冷星赫点头:“是,说实话,我更倾向第一点,时间仓促,凶手线索太少,一时没找到,又怕我不高兴,拿个假的顶上。” “若是这样,倒简单了,”顾蓉蓉垂眸,“他说,那具尸首是府里的做杂事的人,现在天冷,往后院送炭,修屋子,平时也管园子里的花草。” “可你发现没有,那具尸首,手很干净,皮肤细,指甲无污垢,那双手连干活的手都不是,何况送炭?碰一次炭,好好洗几次都未必能洗干净。” “这说明,他就是不做杂工的,既然都骗了,何必在这上面还说谎?” 顾蓉蓉手指点水,在桌面上划两道杠:“何战越撒了两次谎。正常的应该是,他找不到凶手,怕无法向你交代,伤了感情,匆忙之下,就抓了个府里做杂事的,无关紧要的人顶替。” “这种情况下,那个人也应该是个真做杂事的下人,可明显,那尸首也不是。他既不是凶手,也不是做杂事的下人。” “他是谁?” 冷星赫脸色阴沉:“当时我也看到,尸首上穿的衣服,裤子略有些短,并不是特别合身。” 两人对视一眼,初到这里,莫名被行刺,凶手的身份又处处存疑。 怎么想都不寻常。 顾蓉蓉问:“王妃他们住的地方可有人暗中守卫?” “有,我派了暗卫。” “提醒他们,要加强防卫,若行刺的人不只冲着我们俩,而是整个队伍……” “好,我知道,你放心,会安排妥当。” 两人正谈论,街上听到一阵喧哗。 推开窗子瞧,是冷知棠她们的奶茶车过来了。 肃州百姓日子过得不错,这从脸色神情上就能看得出来,日子富足,手有余钱,就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何况奶茶价格不贵,买来尝尝也不怕吃亏。 是以,马车一出来,就吸引不少人,入口一尝,就立刻被人喜欢。 还有柳茵茵自制的香,点一个小香炉,小香炉是顾蓉蓉给她的,双鱼造型,小巧精致,是玻璃材质,在阳光下光芒闪动,美得晃人眼。 顾蓉蓉看一眼下面排队的人:“几个姑娘做得不错,还挺热闹。” “她们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尤其知棠,以前娇惯得很,现在什么都会干,人也精神,眼睛都放光。” 冷星赫由衷道:“蓉蓉,这些都是多亏了你。” “她们自己也要努力才行,”顾蓉蓉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摆摆手,扭头看门口。 小二端着托盘上来:“二位,这是您要的茶。” 顾蓉蓉拿几个铜板给他:“小二,请你们掌柜的来一下,就说我有事商议。” 小二见她谈吐气质不俗,出手大方,眉开眼笑地应了。 不多时,掌柜的过来见礼。 “客官,不知有何事?” 顾蓉蓉一指外面的奶茶车:“掌柜的,你看到那辆车了吗?” “何止看见了,方才在下还让小二买了一小壶,味道真是新奇,从未喝过,也难怪那么多人买,”掌柜的羡慕叹气,“小店的生意什么时候如此好,在下也心满意足了。” “巧了不是?”顾蓉蓉浅笑,“正要与掌柜的商议此事。” “我让她们进来卖,你提供热水和后厨所用工具,一壶给你一成,如何?” 掌柜的眼睛一亮:“在下只负责烧水?” “正是。” “您是……” “这你不必管,我可以和她们谈,你只说行不行?” “行,行啊。” 掌柜的满口答应。 顾蓉蓉知道,这种奶茶车的弊端就是水不好带太多,量注定无法很大。 如果有小茶馆为后盾,热水不断,那也就妥了。 商定好,冷星赫出去叫冷知棠。 顾蓉蓉吃一口点心,忽然听到有隐隐的哭声。 她顿住,侧耳听,哭声很细小,但绝不是错觉。 谁在哭?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夫君 顾蓉蓉起身,站在门口,寻着声音方向望去。 外面是一条通道,似是从通道尽头传来。 眼下其它人都被掌柜的叫去门口或前厅帮忙,无人注意这边,她慢步走过去找。 外面热热闹闹,通道尽头幽幽哭声,似是两个世界。 母鸡低声道:“哎呀妈呀~怎么还有点恐怖片的感觉呢?要不咱别去了吧?” 顾蓉蓉意念回答道:“你怕什么?” 母鸡噎一下:“就是,你不怕,我也不怕,再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这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有你吗?” “我?” “不是说鸡血能驱鬼辟邪吗?如果真有,那正好用你的血。” 母鸡:“……” 顾蓉蓉忍住笑,总算让这家伙闭上嘴。 还未走到尽头的房间门前,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行了,你别哭了,他不就才一宿没回来吗?你急什么?赶紧干活吧,让掌柜的听到,又要训你了。” “我相公从来不会夜不归宿,昨日是我生辰,他已经连着赶了好几天的书稿,昨天傍晚说交完稿就买些好吃的,赶回来给我过生辰。” “许是遇见什么事耽搁了,男人嘛,万一路过哪个花街柳巷的,被拉进去,也……” “不会的,我相公很疼我的,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 顾蓉蓉走到门口,推开门。 这是一间清洗房,中间有两张大桌子,桌上摆着杯盘和木桶水桶,两个女子穿着围裙,挽着袖子,正清洗杯盏。 其中一人脸上还有泪痕,眉眼尽是愁苦之色。 看到她进来,两人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这位夫人,您找谁?” “这位娘子,”顾蓉蓉对哭泣的女子道,“前面掌柜的在忙,小二也去帮忙,我包间里摔坏了茶盏,能不能过来帮忙打扫一下?” 见她通身富贵,说话也客气,女子赶紧抹泪答应。 “好,好的,这就来。” 跟着顾蓉蓉到包间,地面上干干净净,女子不由得一愣。 “夫人,这……” “不必紧张,”顾蓉蓉指指椅子,“坐,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女子有点怯怯的,走到椅子前没坐:“夫人有什么事?我才疏学浅,恐怕也没什么能够帮夫人的。” “能说出才疏学浅这个词,也必不是不晓事理的人,”顾蓉蓉打量着她。 “方才听你说,你夫君是给人抄写书稿的?” “正是,”女子点头,“我夫君写得一手好字,学问也好,抄书稿也认真,几家书局的掌柜都很信任他。” “既然如此,怎么不去考功名?不比给别人抄书稿好?” 女子用力抿抿唇:“不瞒夫人,现在世人多以貌取人,我夫君天生脸上有胎记,所以……以前也考过,中了秀才,但看到他的容貌时,又取消了。” 顾蓉蓉看着她,一时无言。 方才听她在清洗间说的话,眼前就浮现那具尸首,双手干净,皮肤细腻,不是做粗活的手,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现在听她说,夫君脸上有胎记,十有八九,那具尸首就是她的夫君了。 “你夫君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天近傍晚,他拿着书稿出的门,要去好几家书局,我今早去挨家问过,最后一家书局的伙计说,他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时辰不早。” 女子说着,又哭起来:“他是为了给我过生辰,想拿着结算的钱去买支银簪子给我。” “那你可去首饰楼问过?他有没有去买簪子?” 女子摇头:“我们哪里买得起首饰楼的簪子,应该是小货郎车上的,小货郎要下午才上街,晚上很晚收摊。” 顾蓉蓉想和她说,又忍住了。 事情尚未明朗,别说不是,让她虚惊一场,就算真的是,这会儿告诉她或者带她去,恐怕也会带危险给她。 现在要紧的,是先弄清楚,何战越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子心头焦急郁闷,乱了分寸,急于想找个人倾诉,现在才意识到对顾蓉蓉说了太多。 她行礼道:“打扰夫人,实属不该,若夫人没别的吩咐,我这就告退了。” 顾蓉蓉点头:“我也想抄本书稿,先等等再说。” 女子打消心头疑惑,告退走了。 她刚走,冷星赫从外面进来,见她拧眉思索,问道:“怎么了?” 顾蓉蓉看一眼窗外,冷知棠她们已经进店,回神道:“你先坐,我有话说。” 她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和冷星赫说了。 “有这等事?”冷星赫目露冷意,“那具尸首他应该不会多留,定会找人处置,暗卫暗中跟随,到时候再让她前去相认。” 这样稳妥,但已然是悲剧。 顾蓉蓉有点自责:“如果不是……” “蓉蓉,”冷星赫打断她的话,“别胡思乱想,作恶的是想害你的人,与你无关。” “何战越这边,我们先按兵不动,看他究竟是何意。” “好,”顾蓉蓉点头,“走吧,去街上逛逛。” 两人到前厅,冷知棠已经去了后厨,忙得不亦乐乎。 掌柜的见他们要走,说什么也不要茶钱,还送到门口,客气得不得了。 “夫人,有下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掌柜的有点不好意思:“在下看各位不像本地人,想必也不会在此久留,不知在临走之前,能否一直在小店中?” 顾蓉蓉笑说:“是这事,那你去和那位姓冷的小姐说,她同意即可。” “好,好的,多谢夫人。” 顾蓉蓉把大权放出去,冷星赫拉着她往前走,笑问:“你就这么相信知棠,不怕她给你做砸了?” “怎么可能?”顾蓉蓉理所当然,“知棠那么聪明,不会的。”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真心夸她聪明,之前很多人夸,但真假一眼能看出来。” 冷星赫浅笑:“也就是遇见你,被你教得现在什么都会,还会自己思考,这才是真聪明。” 两人边走边说,前面路口一辆小车推出来,边走边叫卖。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迎上前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 歉意 小货郎推着车,见顾蓉蓉和冷星赫走过来,笑容满面地招呼。 “这位客官,”小货郎拿起一支镙丝手镯,“买只手镯给你的夫人吧!这手镯是我娘子做的,做的时候心里默念佛经呢,寓意极好的。” 一听这话,冷星赫点头:“好,多少钱?” 小货郎眉开眼笑:“八文。” 冷星赫爽快答应,小货郎拿起一方小丝帕,角上还绣着福字,每个字的福字字体都不一样。 “用这个包手镯,福气加倍,和手镯搭在一起,一共十文,如何?” 冷星赫二话不说,付钱! 顾蓉蓉哭笑不得,也赞叹这小货郎会做生意,应该叫自己的人都学学。 买了东西,付过钱,话就更好说了。 顾蓉蓉拿着几股丝线,问道:“小哥,做这个生意很辛苦吧?晚上几点收摊?” “这个可没准,我一般是吃过午膳出,晚上多卖一会儿,晚上有一起出来逛的,卖得多一些,晚上收摊晚了,上午就多休息会儿。” “今儿这不是听说这边人多,就想着早点出来瞧瞧,”小货郎笑眯眯,“辛苦是有些的,但做什么不辛苦呢?我算有福气的,我家娘子手艺,什么都会,她做好了我就拿出来卖,她比我辛苦多了。” 顾蓉蓉挑几股丝线,几条帕子,还有些手工做的小首饰。 “昨天晚上,有没有见到一个买银簪子的男人?脸上有块胎记。” 小货郎不假思索:“有。他买了一支桃花银簪,挑了好一会儿,说是送给娘子的。” 顾蓉蓉心思微动:“大约什么时辰?” “差不多得……”小货郎仔细回想,“戌正三刻左右,反正不早了。” “我还问他怎么这么晚,他说等书局给结算抄稿的钱,我还羡慕他能靠写字赚钱。” 顾蓉蓉心里快速算了一下,戌正三刻,地就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快九点了。 她遇见刺客,应该也就是八点半多,何战越再四处找人,时间上还是对得上。 顾蓉蓉付过钱,小货郎推着小车走了。 冷星赫握着她的手,心情有点沉重。 即便何战越是为了给他一个所谓的交待,找一个人来代替,累及无辜,实非他所愿。 更何况,他也觉得,何战越应该也不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交待这么简单。 都是兄弟,这种情分,一时找不到凶手,坦白说就是了,何必如此? “走吧,我们回去看看王妃。” 王妃他们住客栈,范忠安排得极好,处处周到。 大部分人都上街做生意,王妃留下,帮着柳茵茵整理香料。 见他们俩回来,开心不已,拉着问长问短。 “一会儿知棠她们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我亲手做。” “她们中午可能顾不上回来,”顾蓉蓉笑说,“她们正忙着赚钱,忙得很。” 顾蓉蓉把在路上遇见她们的事说了,王妃道:“那不管他们,就给你们俩做,吃面条吧,怎么样?” “好,我喜欢。”顾蓉蓉把买来的东西放桌上,“晚上姑娘们回来了,给她们分分,不是值钱的东西,拿着玩。” “这手艺不错的,”王妃看着绣品,“是个不错的绣娘。” “如玉,要不咱也做点这种小生意吧?我们队伍中有不少女子,绣活都可以。” 顾蓉蓉也不是没想过,不过,这种东西常见,要想卖好价可不容易,而且他们又是流动的,若是在路上攒了一堆,到一个地方卖不出去,容易打击气势。 “我想想,看怎么做合适,”顾蓉蓉没一口回绝。 中午两人就留下用膳,果然不出顾蓉蓉所料,其它人都没回来,难得的安静,他们三人一起用膳。 “王妃……” 顾蓉蓉刚一开口,王妃放下筷子:“蓉蓉,我得向你道歉。” “以前是我的错,对你嫁入王府,多有不满,但若不是你,王府就躲不过灭门之灾,根本不可能流放,直接就被砍了头,血染菜市口。” “这一路上,也多亏有你,多少次死里逃生,如今我们一家安在,还越来越好,尤其知棠,我心甚慰。” “我呀,一直不知如何开口,那日你被星尘挟持,被他攻心挑拨,我就后悔,没早点和你道歉,说声对不起。” “蓉蓉,对不起,也谢谢你救我们。” 顾蓉蓉心头一热,一时忘了刚才要说什么。 “王妃……” “还叫我王妃,你打算什么时候叫我母亲?”王妃叹气。 顾蓉蓉清清嗓子:“母亲。” 王妃刚才还愁容满面,现在喜笑颜开,拉着又想哭又想笑。 “可惜我们被抄了家,家传的东西一样也没带出来,不过也没关系,等我赚够钱,你上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王妃看一眼冷星赫:“你这么多年,有没有在外面存点私产?有的话就别藏着掖着,拿出来给蓉蓉。” “母亲放心,儿子比您道歉得早,东西都上交了。”冷星赫赶紧表态。 三人正闲聊,外面范忠在院中求见。 顾蓉蓉推开窗子:“范差官,何事?” “世子妃回来了?还以为您没在,有三位夫人,说是求见王妃。”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三位夫人,护城使府的吗?” “她们没说,但递了拜贴,请王妃过目。” 范忠没有私自打开瞧。 “让他们进来吧。” 三个女子一起进来,果然是一一、尔尔和姗姗。 “三位夫人好啊。”顾蓉蓉笑眯眯道。 三位夫人也是又惊又喜:“夫人也在?” 昨天处得不错,三个女人本来还有点忐忑,一见到顾蓉蓉,瞬间放松不少。 见过王妃,三人都坐下来。 姗姗拉着顾蓉蓉道:“我们上午还去找你来着,说你出门了,中午上门房问了好几回,都说你没回来。” “和我夫君闲逛一下,”顾蓉蓉笑容温和,“让三位夫人担心了。” “就是觉得失礼,大人说让我们好好陪夫人,结果……还以为您是对我们不满意。” 姗姗眼睛亮晶晶:“不如下午我们再陪夫人逛逛?哪有好玩的好吃的,我可都知道。” 尔尔赞同:“确实如此,姗姗最精通。” 顾蓉蓉观察她们的神色,的确是真心热情,并无半点虚假。 而且,她们应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刺杀她的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出行 顾蓉蓉应三位夫人热情邀约,辞别王妃,和她们一同出门去。 冷星赫让冷速速暗中跟随,冷速速现在不怕苦不怕累,需要的就是表现的机会,玩儿命的表现。 顾蓉蓉直接坐了三位夫人的马车,她们的马车宽敞又暖和,布置得极好。 “这马车是我的,”一一说,“我们三个一人一辆,轮流用,今天该轮到我。” “何城使对你们都挺好啊,不偏不倚,公平对待。” “没错,确实如此,”姗姗接过话说,“而且还给我们自由,从来不强迫我们什么,由得我们喜欢,自己布置。” “我们做了什么,他也说好,”尔尔稳重,提起何战越也是满脸欣喜。 顾蓉蓉扯出个标准的笑:“确实令人艳羡。” “咦,前面怎么那么热闹?过去看看。”姗姗吩咐车夫,挑帘往外看,“是家茶馆,以前我也来过这里,小茶馆,倒是挺干净的,平时也没这么多人呀?” 顾蓉蓉往外一瞧,正是冷知棠在的那间。 “她们在卖奶茶,”顾蓉蓉说,“三位夫人在此稍候吧,我去去就来。” 马车停住,顾蓉蓉下车,姗姗也要跟上。 冷知棠没在前面,她和宋晚枫在后面煮奶茶,柳茵茵和另一位娘子照看着前面。 看到她,柳茵茵眉开眼笑。 “来三小壶,”顾蓉蓉付递过钱,又拿三份香粉,“还有这个。” 柳茵茵还没反应过来,顾蓉蓉已经放下钱走了。 姗姗吸吸鼻子:“好香啊,这是什么茶味?从未闻过。” “回马车上喝。” 一一和尔尔也好奇得很,一人拿着把小壶,把奶茶倒入小碗中。 香甜味扑鼻,三人抿一口,眼神惊艳。 “这味道……真是特别!” “又香又甜,应是用上等红茶制作,”尔尔再品一口,“或是经过用糖炒制,再加以热牛乳。” 顾蓉蓉微讶:“尔尔的舌头好灵。” 尔尔微红了脸,缓缓点头:“我平时没别的爱好,就爱鼓捣个茶。” 姗姗笑说:“尔尔姐姐可是茶艺大师呢,每天都看茶艺的书,还经常去听茶夫子的课,茶夫子都说没什么可教她的了。” 尔尔笑笑:“夫人见笑了。” 她不是绝色美女,端庄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点古板,但一说到喜欢且擅长的东西,她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顾蓉蓉含笑点头:“那能得到茶艺大师的称赞,这奶茶算是制作得不错。” 她把香粉递过去:“多谢三位夫人款待,这三盒香粉,就当做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一一夫人的是玫瑰花香,尔尔夫人的是兰花香,姗姗夫人是百合香。” 三位夫人面露惊喜,香粉盒子也是顾蓉蓉精挑细选的,小巧精致,打开看,上面还有一面小镜子。 姗姗睁大眼睛:“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镜子!天呐!” “单是这面镜子,就弥足珍贵了,”尔尔捏紧盒子,真心喜欢,又怕太过贵重,“夫人实在破费了,我们……” 顾蓉蓉心说就是个玻璃镜子,实在不算珍贵。 “这不算什么,什么礼物也无法表达我对夫人们的感激之情。” 顾蓉蓉坦然真诚:“实不相瞒,这些都是我的生意,我们在此逗留几日,就在此做几日小生意。夫人们先用用,若是用得好,可以帮我多介绍几个客人来买,这不就成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难掩惊讶与羡慕。 “夫人真是聪慧。” “手也巧,能做出这样的好东西。” 一一闻闻香粉:“这香味真好闻,浓郁又贵气,我真是喜欢!” 姗姗抹了一点在腕间:“比我以前用过的都好闻,还如此细腻!夫人有所不知,一一姐姐也擅长制香呢,一闻就知道好坏了。” 顾蓉蓉看一一,一一手指手小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以前我也是穿街过巷卖香的,后来嫁给大人,这才不用再受苦,现在做香,反倒是成了消遣,做了姐妹们自己用用罢了。” 大约察觉到气氛有点低了,一一赶紧盒上盖子。 “唉,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夫人,这香做得真是不错,我自愧不如,您放心,我定会帮您好好介绍。” “我,我也是!”姗姗忙举手。 马车继续往前走,姗姗认真做起向导,果然没有唏嘘,这肃州城内,但凡有名的地方,她都知道。 一下午,陪着顾蓉蓉玩了个尽兴。 期间顾蓉蓉试探着提了一次昨天晚上,她们果然对刺客之事毫不知情。 确认她们无辜,顾蓉蓉也不再试探。 太阳往西转,顾蓉蓉正打算提出回去,马车忽然猛地停住。 姗姗正兴高采烈地说话,完全没防备,一头撞到车壁。 顾蓉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险险没受伤。 尔尔拧眉道:“怎么回事?” 车夫赶紧在外面赔罪:“夫人,小人知错!前面突然闯出来一个人,差点撞到,这才……” 话音未落,只听那人道:“哎,你怎么说的?什么叫我突然闯出来?这路是你们家的?许你们马车走得,我就走不得?” 完全是咄咄逼人的架势。 顾蓉蓉在马车,可以感受到,方才马车行驶并不算快,这一下午体验,车夫是个老实稳重的人,已经四十多岁,又不是毛头小子,处处和人抢道。 顾蓉蓉挑帘往外看,见车前站着个年轻男子。 此时天色渐暗,路两边已经有些店铺挂起灯笼。 各色光线映着男子颀长的身影,他肌肤是冷白色,眉眼清秀,唇红齿白,是个俊秀的人物。 顾蓉蓉眸子微眯,仔细打量,他穿着月白色锦袍,腰侧挂着块白玉佩,垂下红色丝绦,白映着红,极入人眼。 另一侧挂着的不是香囊,而是一个镂空香球,精致小巧,闪着幽幽的光。 看打扮穿着,是个贵气的公子,但身边没跟着小厮家仆,还有一点就是,顾蓉蓉总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合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没说话。 车夫跳下车:“这位公子,我并无此意,只是说事实而已。” “什么事实?事实就是你差点撞到我!” 第四百一十九章 演戏 车夫嘴笨,又老实,明显不是那个年轻公子的对手。 年轻公子咄咄逼人,几句话就将车夫怼得说不出话,他自顾走到马车窗子前。 “怎么?手底下的奴才犯了错,当主子的也不说出来解决一下吗?哪家的夫人,如此大的架子!” 姗姗脾气急,“唰”一下掀开车帘。 “谁架子大了?有事儿说事,我们的车又没撞到你,你不依不饶地干什么?” 距离近了,顾蓉蓉看得更仔细,这位公子最多二十岁,眉毛黑浓,像是描过,皮肤白润,似扑过一层晶莹细腻的粉。 他举手投足,衣袖轻摆间,隐约还有淡淡的香气。 顾蓉蓉感觉那股子违和感更浓。 公子目光在姗姗身上打个转儿,又掠向她们几人,落在顾蓉蓉脸上时,似乎愣了一下,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忿恨。 他表情变得极快,几乎不可察觉,但顾蓉蓉深谙此道,根本没能躲过她的眼睛。 顾蓉蓉可以确认,她不认识这个男人,那么,忿恨,从何而来? 不仅如此,不知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有几分熟悉之感。 可她明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呵,我不依不饶,没撞到我,你什么意思?非得撞死我才甘心吗?” 年轻公子情绪更加激烈:“行,来吧,撞死我。” 姗姗气不过:“哎,我说你这人……” 尔尔拦住她:“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有事就解决。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难道不是你们应该怎么办吗?明明就是你们差点撞到人,现在倒怪到我头上?” “瞧瞧,几位夫人多尊贵,连车都不下,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顾蓉蓉算是看出来,这人就是胡搅蛮缠。 她下车,尔尔她们也要跟着下,她摆手拒绝。 顾蓉蓉走到车夫面前:“他是从哪过来的?” 车夫一指旁边胡同。 路边有棵树,树旁有条胡同,胡同里还没点灯,本来就黑,又有树挡着,这一片就更黑。 车夫满头冒汗:“对不住,夫人,小人实在……” 顾蓉蓉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顾蓉蓉问那公子:“你是从胡同里出来的?” “是,怎么了?胡同不能……” “我们是正常驶车,速度并不快,你胡同里横插出来,就不知道左右看看吗?如果你仔细看了,还会出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你看了还冲出来,那你就是故意,”顾蓉蓉上下打量他,“看你年纪轻轻,穿戴也不错,怎么非得干讹人的事?” “我才没有讹人,你别血口喷人,分明就是你们仗势欺人!” “我们仗谁的势?”顾蓉蓉反问,“你说清楚。” 顾蓉蓉说话飞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公子脑子发懵,下意识道:“你们不就是仗着何城使的势吗?” 顾蓉蓉冷笑一声:“你果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果然是故意撞上来找事儿的。” 年轻公子后退一步,怒视顾蓉蓉:“你诈我?” “诈你了,怎么着?”顾蓉蓉嗤笑,“识相的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要是还敢胡闹,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仗势欺人。” 公子不服:“你敢!” 顾蓉蓉掌心冷光一闪,匕首出现在她掌心,她手指轻抚刀刃,似笑非笑。 “你看我敢不敢。” “你!”年轻公子后退两步,怒意在眸子里似火焰升腾,“你给我等着!” 他说罢,转身走了。 顾蓉蓉上车,姗姗眼睛放光看着她:“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就跑了?” “没事,就是吓唬他一通,纸老虎而已,碰瓷的,想讹点钱,被我识破自然就跑了。” 顾蓉蓉说得轻描淡写:“这个男人瞧着穿戴富贵,没想到还会做这种勾当。” 姗姗哼道:“穿得好可不代表富贵,说不定就是徒有其表,骗人的。” 尔尔笑笑,拍拍她的手:“好了,不气,我们赶紧回去。” 顾蓉蓉点点头:“我同你们一道回吧,说不定我夫君也早回府了。” “好。”姗姗和尔尔异口同声。 顾蓉蓉看一眼一一,她手里捏着香粉盒子,略有点愣神。 回到护城使府,冷星赫已经回来,正和何战越说话。 提及昨天晚上的“凶手”,何战越说,已经处理掉,派人卷了席子,扔去城外乱葬岗。 冷星赫佯怒道:“真是便宜他了!” 正说到此处,外面响起说笑声,几个女人回来了。 冷星赫浅笑:“世子妃这一路上还从未如此开心过,这次来肃城,承蒙何大哥照顾。” “何大哥,你我多年的交情,你对我有救命大恩,我至死不忘,”冷星赫拱拱手,语气郑重,“希望你我兄弟,亦能长久,待我到岭南之后,虽距离遥远,我也不会忘及兄长之情。” 何战越目光微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握起。 “何必如此见外?星赫,你我……当是一辈子的兄弟,以前是,以后也是。” 冷星赫对他一笑,没再多言,顾蓉蓉她们已经进屋。 “夫君,”顾蓉蓉展示手里拎着的东西,“看,这是三位夫人送我的。” 冷星赫接过:“这么多?那你有没有回礼?” “这是自然,”顾蓉蓉扬起笑脸,明媚娇艳,“难道在夫君眼中,我是一个小气的人,是守财奴吗?” 她极少这样撒娇,冷星赫心扑通扑通跳。 “自然不是,蓉蓉一向最会办事,”冷星赫忍下想要抚摸她脸的冲动,握紧手里的东西。 “多谢夫君!”顾蓉蓉挽住他手臂,“你吃饭了吗?” “还没。”冷星赫问,“你饿了吗?” 顾蓉蓉点头:“嗯。” 何战越站起来,脸上扯出个笑:“是我疏忽,现在就命人摆饭。” 顾蓉蓉笑说:“何大哥,我今天晚上想在我们自己的院子里吃,可以吗?” 何战越一愣,随即点头:“当然,随意。” “夫君,我们走吧。”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的手,和他一起回院子。 一边走,还一边大声说今天在街上的趣闻,一时间院里院外,都是她的说笑声。 走回他们住的院子,顾蓉蓉揉揉脸:“笑得我脸都酸了。” 第四百二十章 荒诞的想法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进屋,让他把东西一股脑放桌子上。 冷星赫的笑容也收起:“发生什么了?” “她们欺负你了?” 顾蓉蓉摇头:“这倒没有,不过……” 院中传来脚步声,是有人来送晚膳。 来的是个老管家,脸上笑容温暖:“公子,夫人,这是我家大人吩咐,为二位准备的,看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老奴。” 八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子,还有一壶热好的酒。 冷星赫看着这些菜,都是他喜欢的,心头微叹一声。 “多谢何大哥,也辛苦你们送过来。” 老管家连摆手:“老奴可不敢当,大人吩咐,公子是贵客,务必照顾好,若没其它的事,老奴就先告退了,公子夫人慢用。” 他带人离开,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冷星赫低声道:“蓉蓉,我先试试这些菜。” 顾蓉蓉拿筷子在每道菜里夹了一下,究竟没有预警。 “没事,吃吧!” 两人坐下用膳,冷星赫并没有什么胃口,但看顾蓉蓉确实是饿了,也没急着问,陪着她慢慢吃。 “三位夫人并不知昨天晚上我遭遇刺客的事,那你那边有新情况吗?关于尸首。” “有,他命人把尸首送去乱葬岗,暗卫在暗中跟随,放心。” 顾蓉蓉点头:“今天回来的时候,发生一件稀罕事。” 关于那个想碰瓷的年轻公子,顾蓉蓉一五一十,对冷星赫说了。 冷星赫听得拧眉,眸中闪过疑惑:“他想干什么?讹诈?不应该啊,明知道是护城使府的马车,还想讹诈,这不是找死吗?” 顾蓉蓉眸光微闪:“他不像是讹诈,倒更像是故意找茬。” 冷星赫莫名其妙:“找茬?找谁的茬?” “他以为车里坐着的是何战越?”冷星赫说完也觉得不可能,“若想找何战越的茬,那不是找茬,是找死了。” “我暂时说不好,”顾蓉蓉抿一口汤,热汤香浓,入胃温暖,浑身都舒坦。 “这汤挺好喝的,不知道是什么汤,你尝尝,”顾蓉蓉知道他心事,盛一碗给他,“做什么也要先填饱肚子,否则更没力气。” 冷星赫轻笑:“你说得有理。” “我知道这是什么汤,”冷星赫拿小勺轻搅小碗里的汤,“这是乳鸽汤,佐以十二种材料,需要至少十个时辰方成。” 顾蓉蓉惊讶:“这么麻烦?你以前喝过?” “是,以前参加宫宴的时候喝过两次,我和母亲说过喜欢,府里年节也会准备。” “现在倒是很难得了。”冷星赫抿一口,“嗯,味道果然很不错,很地道。” 顾蓉蓉没说话,慢慢喝着汤,若有所思。 “怎么了?”冷星赫问,“想什么呢?” 顾蓉蓉停住动作,低头看汤,汤色浓白,香气浓郁,点缀翠绿小葱丝,漂亮且美味。 至少需要十个时辰方能做成。 闻着汤香,想起傍晚那个年轻公子,他身上也有淡淡的香气。 很清雅,是名贵的香料的制成,非是什么劣质的香粉。 纷杂的思绪中,顾蓉蓉心里缓缓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想法一旦冒尖,就如同草遇春风,怎么也挡不住。 冷星赫见她沉思,也不打扰,静静等着。 好半晌,顾蓉蓉放下汤碗:“今天晚上,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冷星赫问。 “我暂时也不知道,”顾蓉蓉没再吃,起身到里屋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勾勒。 简单几笔,纸上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他是傍晚那个年轻公子?”冷星赫观察半晌,“长得……有点……” 顾蓉蓉放下笔:“有点眼熟?” “确实,”冷星赫点头,“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今天晚上我们去找他,找到了,或许能解开好几个我谜团。” 冷星赫目光落在画上:“好,那我让速速和妙妙来,这里得有人。” 戌正一刻,冷星赫去前院找了一趟何战越,闲聊几句就告辞回房间休息。 戌时三刻,两道影子从他们的院子无声跃出,离开护城使府。 他们此时是两个俊俏的公子,顾蓉蓉揣着那张画像,到遇见那个年轻公子的胡同附近。 肃宁治安不错,街上还挺热闹,晚上虽有宵禁,但时间比较晚,只要在子初一刻之前回家就可以。 顾蓉蓉站在胡同口,往里望一眼,依旧是黑漆漆的,和街上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冷星赫在她身侧:“就是这儿?” “嗯,就在附近找吧。” 顾蓉蓉先看一下周围环境,铺子还挺多的。 “那儿,有家茶馆,过去问问。” 书场,茶馆,酒楼,向来是最容易打听到消息的地方。 茶馆里的座占了三分之一,顾蓉蓉找个邻窗的位置。 店小二拿着抹布过来,擦桌子,笑眯眯问:“二位公子,要点什么?” “一壶雨前龙井,四个果碟,两个点心碟。” 倒不是渴饿,要是点得多了,方能更顺利地打听消息。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码整齐小碟,顾蓉蓉又大方地给了打赏。 店小二开心不已,顾蓉蓉见差不多了,拿出画像问道:“小二哥,可曾见过这个人?” 店小二只扫一眼,就把人认出来。 “哟,公子,你这画像画得真好啊,真像。” “你认得他?” 店小二点头:“认得,他就住在那边的胡同里,最里面一家。这位容公子最爱喝我们家的糖水,今天晚上还要了一份。”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叹口气,一副总算如愿的样子:“这下好了,可以告慰姑姑姑父在天之灵了。” 店小二道:“公子,您这是?” “小二哥有所不知,他是我表哥,我们找了他很久,总算是有点消息,多谢你。” 店小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能帮上公子,是小人的荣幸。” 有人叫小二哥,他提着壶离去,顾蓉蓉和冷星赫也立即离开茶馆。 胡同里漆黑,冷星赫走在前面,把顾蓉蓉护在身后,听着两边动静。 一直走到最里边,冷星赫先侧耳听一下,没听到什么动静。 轻推门,门从里面插住。 也没再开门,直接带顾蓉蓉跃过院门,落在院中。 刚落在院中,没走几步,顾蓉蓉就预感不妙。 第四百二十一章 刺与被刺 院中血腥味儿浓郁,冷星赫一手把顾蓉蓉挡在身后,一手抽出剑。 正屋里还亮着灯,灯光明亮,桌上还放着两碗糖水,微微冒着热气,桌子后露出一双人腿,微微抽搐。 绕到桌子后,顾蓉蓉一眼看到躺在地上,双手捂着颈间涌血的伤口年轻男人,正是拦过她们马车的人。 “是他,”顾蓉蓉低声说,“你去找找,我来看他。” 见他没有什么危险性,冷星赫点头,持剑迅速在周围查找,看凶手是否还没来得及走。 顾蓉蓉蹲在年轻公子旁,掌心释放修复之力。 救是救不活,但可以延缓死亡。 “是谁杀你?”她低声问。 年轻公子眼睛里闪出最后一点光,嘴唇抽搐,顾蓉蓉俯耳过去。 冷星赫四处都没有找到凶手,顾蓉蓉起身道:“他死了。” 拿起桌上一只小勺,看着两碗粮水,顾蓉蓉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小二哥说的,死者今天晚上也要了一份糖水。” “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冷星赫剑归鞘,“这个客人,应该就是凶手。” 顾蓉蓉对着光线看小勺,上等的瓷,细腻,薄透,这位容公子的日子过得真是讲究,连个小勺都是上品。 “他应该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杀,我看他手上也有薄茧,生茧的地方是握剑之处,算是半个练家子,”冷星赫目光扫过里屋桌上的架子,“剑没了。” 顾蓉蓉走进屋,屋里淡淡香气,和年轻公子身上的一样。 果然,如冷星赫所说,桌上的架子是个讲究的檀木剑架,原来应该放着一柄宝剑,现在空空如也。 “不止宝剑架子,多宝格,好几样东西不见了,”顾蓉蓉拿起剩下的一个青瓷瓶,“这瓶子也挺漂亮。” “不只漂亮,价值还不菲,”冷星赫说,“少说一千两。” 顾蓉蓉微挑眉:“那就有意思了,如果来人是想偷东西,怎么没偷这些?难道是千两的东西都不入眼?” 冷星赫目光扫光剩下的东西:“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居然有如此身价。” 靠墙衣架上还有挂着一件斗篷,上好月光锦的面料,暗纹绣花若隐若现,毛领蓬松雪白,也是上等雪狐。 这斗篷也值不少钱。 顾蓉蓉在斗篷前站立片刻,回身对冷星赫道:“我想把这件衣服拿走。” “或许,会有什么帮助也说不定。” 冷星赫点头:“行,别的呢,还有想拿的吗?我帮你拿。” 顾蓉蓉:“……” “没有,就这个吧。” 两人刚要原路返回,忽听院门外胡同里有嘈杂声,还有火把光亮,吵吵嚷嚷似往这边来。 “不好,走,”冷星赫拉着顾蓉蓉没走门的方向,直接纵身跃上房坡。 刚落到屋顶上,院门就被推开,几个人吵嚷着走进来。 “是这儿吧?没错!” “哪有命案?” “有没有人?”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瞬间明白,是有人匿名报案了,下面的人都是官差。 若刚才他们被堵住,那才是有理说不清。 幸好。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正要转身,一道疾风自身后而来。 “唰!” 冷星赫没回身,直接抱着顾蓉蓉用力一转,那样东西不是什么暗器,就是一颗石子。 但他这一转,发出声响,石子击中屋瓦,瓦片立即碎裂,有的掉到地上。 “哗啦!”声响立即吸引下面的官差。 “上面有人,在那儿!” 顾蓉蓉暗骂一声,抓出一枚烟雾丸往下面一扔。 “走!” 趁着下面生乱,冷星赫带顾蓉蓉迅速离开。 远离这里,两人到一处暗巷,无声对视,看到彼此凝重的神色。 “走吧,先回去再说。” 回到护城使府,冷速速和冷妙妙一个坐在梳妆台前,一个坐在窗前榻下,正互相看不顺眼。 见他们回来,赶紧上前问安。 “可有什么事发生?”冷星赫问道。 “回世子,没有。”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抓刺客!” 顾蓉蓉立即转头看外面,冷星赫吩咐道:“快,你们先走,务必小心。” 冷速速和冷秀秀迅速离开,冷星赫带顾蓉蓉也出院子。 看到一队巡逻兵正举着火把,往前追赶,前方不远处另一队也闻声而来,两队正要合围。 顾蓉蓉目不转睛,盯着那道黑影,跑得快,似对府里的地形很熟悉,莫非…… 但她也很快发现,这个人身材中等,比那天晚上想迷晕她的那个人,要矮不少,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恰在此时,何战越赶到,冷声喝道:“发生何事?” 两队巡逻府兵赶紧停住见礼。 “大人,方才一夫人院中传来惊叫,属下等前去查看,发现有条黑影跑出,正要捉拿。” 何战越抬头看到冷星赫和顾蓉蓉,摆手道:“赶紧去找,务必把人找出来。” “是。” 何战越大步往这边走来,拱手道:“世子,抱歉,惊扰到你们了。” 冷星赫轻抿唇,沉默一瞬:“何大哥这府里有些不太平。” 何战越叹口气:“让你见笑了,湖城那边遭了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都逃难,往肃城这边来,难民一多,各种事就难免凑到一起,状况频发。” “湖城遭灾了?什么时候的事?”冷星赫问,“湖城虽说算不上鱼米之乡,但也算产粮大城,若到让百姓逃难离乡的地步,可以说是大灾了。” “就是一个多月前,我也是刚接到消息,湖城刺史瞒报不发,朝廷和周围城池都不知道,若非湖城护城使与我也有点交情,写书信于我,我还不知道。” 何战越叹气:“百姓苦,恐怕肃城也要面临一场严峻考验。” 顾蓉蓉开口道:“何大人,不如你们先聊国家大事,忧一下百姓国家,我去瞧瞧一一夫人,她一个弱女子,受了惊吓,这会儿怕是正需要人安抚。” 何战越抿唇,垂眸道:“是我疏忽,该先去看看夫人,刚才看奏报看得脑子都迟钝了。” 顾蓉蓉面露担忧:“一同去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同宿 一一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尔尔和姗姗早已经到了。 两人都未梳妆,长发披散,可见来得匆忙,闻讯便赶来。 顾蓉蓉进屋,外屋里的一切如常,里屋一一正缩在床上,脸色苍白,乌发散落,看起来憔悴又无助。 尔尔和姗姗正在低声安慰她,两人的眼睛也红红的。 何战越在最前面,尔尔和姗姗见到他,帕子压压眼睛,自动退开。 姗姗道:“夫君,快去看看一一姐姐吧,她吓坏了。” 何战越看到一一脆弱的模样,轻声道:“一一?可曾伤到哪里?” 一一没说话,双手抱着膝盖,垂下眸子,缓缓摇头。 何战越上前,叹口气:“别怕,我已经让人去抓刺客了,等抓到,我定会让他跪在你面前,让你出气。” 一一依旧只是摇头,眼泪无声滴落下来。 姗姗扁扁嘴巴,也有点想哭,尔尔扯扯她。 “夫君,你好好陪一一姐姐,我们先回去了。” 她们转身要走,何战越开口道:“一一吓着了,身边丫环婆子没个管用的,不如你们留下来,开解她,煮点安神汤给她。” 尔尔看一眼一一:“夫君,还是……” 一一抬头,声音微颤:“我知道夫君还要忙,尔尔,姗姗,你们就留下吧。” 尔尔也是觉得,一一受惊吓,会更希望夫君陪伴,所以叫着姗姗想走,但听她这么说,又有点犹豫。 男人都粗心,而且夫君半夜处理军务也是常有的事,不比姐妹们心细。 顾蓉蓉开口道:“我也留下吧,我多少懂点医术,万一有情况也能应对。” 尔尔感激不已,福福身道:“多谢夫人。” 姗姗的拉着顾蓉蓉的袖子:“夫人你太好了,谢谢你。” 一一泪光盈盈点点头。 顾蓉蓉回头对冷星赫道:“夫君,今天晚上何大人还要抓刺客,你也多醒省着些,以免那刺客狗急跳墙。” 冷星赫握握她的手:“好,你也小心。” 何战越安慰一一片刻,便去带人抓刺客,冷星赫也不好多留,一同离去。 一一的床宽大,睡三个人也不成问题,但她们是四个人,顾蓉蓉道:“我睡窗下美人榻上吧。” 窗下美人榻,就是用来小睡,或者闲玩休息的地方,放上张小几,吃点东西,看看书。 尔尔道:“不妥,还是我睡榻吧,岂有让夫人睡榻的道理?再说,夫人会医术,和一一睡,也能关注到她的情况,麻烦夫人了。” 顾蓉蓉暗叹,真是一个情商高的姑娘。 顾蓉蓉也不再推辞,姗姗正要吹来灯,一一忽然说:“别,别灭灯。” 察觉到她微微颤抖,姗姗连忙点头:“好,好,不吹。” 顾蓉蓉拍拍一一的肩膀:“没事,吹了吧,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姗姗眨眨眼睛,一一迟疑着点点头。 蜡烛灭,屋顶亮起柔和的光,星星点点,像漫天星光。 姗姗惊叹:“哇,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就是一个小把戏,”顾蓉蓉声音温和,“躺下看更漂亮。” 一一躺在中间,顾蓉蓉在外面,姗姗在最里面。 屋顶上星光轻闪,谁也没说话,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良久,一一缓缓开口说:“今天晚上夫君说要来我这边歇息,我便想等着他,可不知怎么的,吃过饭就有点困,实在熬不住了,就想先躺躺,反正夫君来,我也能听到。” “我也没灭灯,留着一盏小睡,等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屋里的灯黑了,有人站在我床前,我以为是夫君,还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 “但他没有回答我,直接就……”一一声音颤抖,“扑过来。” 姗姗都快哭了,握着她的手。 顾蓉蓉低声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尔尔在榻上说:“一一,我们陪着你呢,别怕。” 一一咬咬唇:“我慢慢清醒,感觉到不对劲,尤其他的胡子很扎,呼吸也重,还有药味儿,我就肯定不是夫君。” “我问他是谁,他不回答,还想掐我脖子,我用力挣扎咬他手臂一口,他另一只手里竟然有把匕首。” “我……我吓坏了,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胡乱摸到香炉,就砸在他头上,他似乎晕了一下,我这才有机会求救。” 一一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但总算也最害怕的说出来,压抑的情绪也好了许多。 姗姗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哭。 尔尔也从榻上过来,四人聚在一处。 一一情绪发泄得差不多,顾蓉蓉人觉得她再哭就要伤身,适时开口道:“所以,他身上应该有你咬的牙印,还有你砸破了他的头。” “没错。” “现在太晚了,明日吧,明日把这些情况告知何大人,也许明天一早,他就能把人带来。” 有三人陪伴,一一情绪人安稳不少,今日又累了一下午,不久也慢慢睡去。 顾蓉蓉关系着眼睛,手指间掉落一个小丸,片刻,无声散开一点无味淡雾。 她们三个,都睡熟了。 顾蓉蓉睁开眼,轻起身到外屋,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睡得更香,顾蓉蓉推醒它。 它打个哈欠,迷迷瞪瞪问:“你怎么进来了?失眠了?” “长话短说,你得帮我个忙。” 母鸡小眼睛放光:“什么忙?又让我去找别人粮库财库啊?” 顾蓉蓉神色严肃:“这是顺带的,主要任务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顾蓉蓉低声耳语几句,母鸡眼睛缓缓睁大,从它的鸡脸上,顾蓉蓉都能看出惊恐来。 “怎么?你怕了?”顾蓉蓉轻嗤,“没想到你也会怕,我还以为害怕是胆小鬼才干的事。” 母鸡当即被激得斗志昂扬:“什么玩意儿?我会怕?我堂堂东北……东南西北上天入地都不怕的现代人,我会怕?” “那就快去,我等你胜利的好消息!” 顾蓉蓉退出空间,把它也带出来,轻轻放到屋门外。 “万事小心,我看好你。” 母鸡迎着夜风奔出院子,顺着墙角慢慢往前溜边走。 夜风一吹,头脑慢慢冷静下来,鸡心满是怒气——又上了顾蓉蓉的恶当!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午夜惊魂 顾蓉蓉躺回床上,意识进入空间,心神并不能安静。 忽然有点后悔,此事危险,这府里也不安宁,万一母鸡被人发现怎么办? 还没有来得及变成人,就被人给宰了。 顾蓉蓉看看剑客,剑客过来蹭她的手,小毛团也乖得不行,大眼睛看着她。 若是让剑客去找母鸡……顾蓉蓉又一想,不行,剑客虽然有些本事,各种动物都怕它,但毕竟只是对动物有威慑力,又不是对人。 但是,她又看看小毛团,这个毛茸茸组合,是不是可以? 顾蓉蓉撸撸它俩的毛:“你们俩去找找母鸡,好不好?万一它有危险,就帮帮忙。” 小毛团眨眨眼睛,剑客蹭蹭她的手。 “那就是答应了?” 小毛团伸小爪子,抓住剑客的腿,剑客低头,叼住它的命运后颈,把它甩上自己后背。 小毛团趴在剑客脖颈后,爪子紧紧抓住它的毛。 顾蓉蓉忍俊不禁:“好,那就去,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把两只毛茸茸带出空间,走到门口,剑客身子轻盈敏捷,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顾蓉蓉轻轻叹一口气,何德何能啊,有这么三只宝贝。 得回空间去,给它们准备点好吃的。 屋里安静,府里却是暗流涌动。 母鸡眯着眼睛,草尖掠过它的翅膀尖儿,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一路有惊无险,闻闻味儿,前面飘来淡淡香气,应该就快到了。 它已经做过好几次特工鸡,识路这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正要穿过月亮门,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它赶紧退回来,隐到草丛中。 从鸡的视野中看过去,人简直就是高大至极的怪物。 来人不只一个,而是一队,举着火把,急匆匆,都带起一路风。 “看到没有?是不是往这边来了?” “好像是,不过一眨眼就又没影了。” “是不是你眼睛花了?” “这……” “行了,别再往外前走,前面是花园子,大人最是宝贝那些花,没有就赶紧走,去别处。” 几个人说着,又举着火把匆忙离开。 母鸡待他们走远,长出一口气,探头探脑从草丛里出来,见确实没有人,这才往花园子里跑过去。 来找什么,它也不知道,顾蓉蓉只跟它说,让它在这里好好查找搜寻,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从动物的角度,有时候会比人发现得更多更细。 这些花的确香,在夜色中静静地开着,母鸡钻进花丛,忍不住抬头看,这些花到晚上,花朵就微微下垂,像是人低下头。 母鸡心里暗暗嘀咕,怎么感觉这花瞧着不觉得好看,反而有点瘆得慌? 这些不会是食人花吧?食鸡花?这个想法让它毛骨悚然。 正想退出花丛,又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它立即吓得又缩回去,屏住呼吸。 瞪圆小眼睛,透过枝叶缝隙,看到从另一扇小门里,走出来一个人,手里还拖着一样东西。 …… 顾蓉蓉在空间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母鸡回来,剑客和小毛团也不回。 她不禁有点急,这可倒好,一个三个都不回。 干脆,换了身夜行衣,戴上面具,她闪身出院子,也去花园子。 路上遇见几队巡逻的,都轻巧躲开,正要往前走,目光无意一掠,看到另一道门,是通往别处,闻了闻,似有一种奇特的药味。 她略一思索,转方向,穿过那道门,往前走远,看到一片药田。 仔细看看,这里不只一种药材,而是有好几种,而且每种都很……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顾蓉蓉搜索着合适的词儿。 应该叫“邪性”。 草药一般用来制病救人,即便是毒草,也有救人的功效,关键看是什么人用。 但这几种,顾蓉蓉一瞧见它们就觉得不舒服。 她每种拔了一棵,先收入空间,回头再细查。 现在先去找母鸡要紧。 此时的母鸡还躲在花丛中,身子忍不住后缩,大气也不敢喘,眼睛瞪得溜圆,害怕得想闭眼却又不敢闭,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像充满了气的玩具,只要一碰就要炸。 就在此时,它忽然听到身后有哈气声。 母鸡僵硬地扭转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嘴,还有颗颗似尖刀一样的獠牙。 它吓得猛吸一口气,声音几乎就要冲破吩咐叫出来,这要真一叫,它的小命儿就玩完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轻盈的影子落在它身侧,剑客四爪撑地,昂首而立,镇定看着对面的大狗,似一个王者。 它背上还有小毛团,小毛团眼睛眨呀眨。 那条狗一见剑客,瞬间就怂了,趴地上翘起尾巴。 母鸡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论和动物打架,它完全不是对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 它悄眯眯往后撤退,剑客一动不动,看着那条狗。 剑客不动,狗趴着也不敢动。 直到母鸡蹭出园子,直到跨过月亮门,这才一路狂奔。 它走了,剑客也轻盈跃上院墙,无声离去,流浪狗摇摇尾巴,看着它远去,又顺着原来的狗洞钻出去。 从始至终,不远处在花丛中忙活的人,都不知道,这里就发生一场无声的对峙。 顾蓉蓉还没走到花园子,就看到一团黑东西迎面跑来,撒腿跑得那叫一个快。 母鸡抬头看到有人,魂儿都要飞了,差点刹不住车,看清是顾蓉蓉之后,一头扎过去。 顾蓉蓉见它这样,就知道一定是遇见了什么,被吓得不轻,一把把它捞起来,与此同时,剑客带着小毛团也到了。 顾蓉蓉也没多问,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把它们三个收入空间,扭头就走。 没多远,又遇见一队巡逻的,为首的人眼尖,一眼看到她。 “谁?站住!” 顾蓉蓉暗叫糟糕,手刚搭上刀柄,身后有人轻拍她一下。 她霍然回首,惊喜道:“是你?” 巡逻的人已经举着火把往这边走来,距离渐近,纷纷拔刀。 “什么人?赶紧出来!” “我们已经看到你了,再不出来,被抓住就是大罪!” “上!” 众人提刀就要往上围。 树后人影一晃。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必有所图 冷星赫从树后走出来。 “是我。” 巡逻队拿火光照亮,一见是他,都赶紧把刀归鞘。 “原来是贵客,实在抱歉。” “无妨,你们也是为了抓刺客,抓到了吗?” “还没有。” 冷星赫点头:“那就赶紧去忙吧,我也四处找找,没准能帮上何大哥。” 府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大人的贵客,管家早吩咐下来,务必客气,不可怠慢。 他们客气告退,又去别处。 冷星赫拉着顾蓉蓉,回到他们原来的住处。 “怎么回事?”冷星赫问,“没伤着吧?” “没有,我睡不着,她们三个睡熟了,我就想出来看看,”顾蓉蓉回答,“你呢,怎么也跑出去了?” 冷星赫噎一下:“我……我也想尽快找到刺客,不知道和上次有没有关联。” 顾蓉蓉把面具放下:“有没有关联暂时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那天晚上的人,身材高大,今天晚上这个身材中等,要说相同点,那就是他们似乎对府里的路都挺熟悉。” 顾蓉蓉把一一说过的话也告诉冷星赫:“她说咬过那个人的手臂,还用香炉砸了他的头,若是府里的人,用心找,不会找不到。除非……是不想找。” “今天晚上那个人逃走的时候,”冷星赫沉吟道,“你还记得吧?我们看到他逃走的时候,正要被两队巡逻的合围。” 顾蓉蓉也想起来:“没错,后来何战越出现了。” 因为他出现,一打岔,两队人都向他见礼汇报,那个人也趁机逃走了。 “你是怀疑,何战越知道那个人是谁?”顾蓉蓉拧眉,“上回那个人,他也是找了个替死鬼,我们猜测那个人应该是他舍不得的人,现在这个明显和上次那个不是一个人,他怎么还这样?” 实在费解。 这一点,冷星赫也想不通。 要说这两次都是一个人,何战越明知凶手,却要出于某种原因要维护此人,这都说得过去,可明明不是一个,上次维护,这次还维护。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一时都不解,陷入沉默。 顾蓉蓉正苦想,空间里的母鸡缓过劲来。 “蓉蓉,我有话说!” “我看到一件惊天骇人的血案!” 顾蓉蓉眼睛微睁,仔细听着。 “我当时在花丛中,看到有个人从那间杂事房里出来,手里还拖着一个人。被拖的人那个满头血,但好像还没断气,手脚还抽抽儿呢!” “他把那个人拖到花丛里,挖开一个长形的坑,给埋了做花肥。” 那片花种得很讲究,花株与花株之间,都有些距离,还有浇水用的小渠和供人行走的地方。 在这些地方挖长条的坑,埋进个人去,根本不能问题。 “那人脸上戴上青铜面具,特别吓人,当时他嘴里还嘀嘀咕咕,好像是说什么让花儿们赶紧吸血吸肥,好好生长多开花。” 母鸡打个激凌:“我的妈呀,你是没听见,那语气腔调,就跟哄孩子似的,太变态了,我都要吓死了……不行,我得失眠好几天。” 顾蓉蓉听完,心里有了个大概猜测,对冷星赫道:“有没有可能……” 她还没说完,院子里有人说话:“世子,你睡了吗?” 是何战越。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顾蓉蓉指指后窗,刚起身,又凑到冷星赫耳边小气声儿问:“你自己行吗?会不会有危险?” 冷星赫感觉她的气息暖暖的,轻轻的,耳朵里也痒痒的。 伸手紧搂她一下:“没事,放心,你快回那边去,万事小心。” 顾蓉蓉点头:“你也小心,他应该不是什么好人,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罢,从后窗无声翻出去。 顾蓉蓉思来想去,没立即走。 她直觉感到,何战越应该有很大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对冷星赫不利。 冷星赫拿他当兄弟,若是何战越存心想害人,这是在他的地方,冷星赫防不胜防。 她在外面听着,何战越已经进了屋。 “还没睡?” “正准备睡,何大哥有事?” “没什么,刚才听巡逻的人说,曾遇见你,不知你这边什么情况,特意过来看看。” “刺客闹得府中上下人心惶惶,我左右睡不着,也想找找,看能否做点什么。” 冷星赫说得坦然从容,没有半点躲闪。 何战越面带愧疚:“实在对不住,我本来想让你好好住几日,却没想到,接二连三,总出这种事。” “何大哥说哪里话?”冷星赫倒杯水给他,“你我兄弟能见着面,我已经很高兴。以后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何战越接杯子的手一顿:“你要走?不再多住两天?” 冷星赫苦笑:“我是流放,不是游山玩水,人家官差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不催促我,但我也不能太让人家为难。” 何战越放下杯子:“话是如此,但……后天再走吧,明日有集市,非常热闹,我再采买些东西,你带上。” 冷星赫还未回应,他又补充说:“此去山高水长,你收下带上,我方能放心。” 话说到这份儿上,冷星赫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何战越见他答应,笑笑说:“那你先休息,明日再谈。” 窗外的顾蓉蓉也迅速离去,回到一一的院子,换回原来的衣服,重新躺下。 她哪里睡得着,意识进入空间,与母鸡聊天。 母鸡正在草上无精打彩,剑客和小毛团正在玩耍,两只毛茸茸吃了顾蓉蓉准备的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倒是母鸡,准备的东西都没动。 “怎么了?” 它叹口气:“没胃口,我一想到那会儿的场景,就……呕~” 顾蓉蓉拍拍它鸡头:“那就吃点清淡的,来个果子?” 母鸡无力点点头,顾蓉蓉摘个果子,洗干净,还贴心给它切成小块。 母鸡有气无力地啄几下:“咱什么时候走啊?” “快了,”顾蓉蓉想着何战越和冷星赫的谈话,“明天有个集市,过了明天就走。” 顾蓉蓉预感到,何战越挽留他们,绝非单纯为了什么集市,一定有别的目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他的底线 次日一早,顾蓉蓉从空间醒来,没有立即退出来,撸了撸剑客和小毛团,简单吃点东西,一边和母鸡聊天,一边喂它们。 母鸡精神好了点,但昨天晚上的事实在阴影太大。 顾蓉蓉手指戳它两下,它晃晃头:“干哈?” “鸡哥,承受力有点不行啊,之前没看过埋人?” 母鸡小眼睛瞪溜圆,震惊道:“你说得轻松,谁家好人看过那个呀?再说,那个人是都不是好死的,血滋呼啦的。” 母鸡没好气:“咋的,你经常看埋人啊?” “这倒也不是,我经常看到的是尸体,各种形式的吧,全的不全的,还有……” 母鸡赶紧打断:“得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吗?异能破案组的,别人破不了的案子交给我们。” 母鸡深吸一口气:“佩服。” 顾蓉蓉小声说:“哎?想不想变厉害?” “干哈?” “白天我去集市,你留下,看看那家伙在搞什么鬼?或者再去花田看看,找一下还有没有埋过别人……” 母鸡还没等她说完,直接气出鸡叫:“你饶了我吧,行吗?我不想当英雄,只想当一只平平凡凡的母鸡,就这样。” 说罢,“啪叽”往地上一躺。 “我累了,得缓缓,缓个三五天的。” “我……”顾蓉蓉刚一开口,母鸡直接把眼闭上,“你别说话了。” 顾蓉蓉忍住笑,从空间退出来。 她刚起身,一一也醒了。 睡了一晚,顾蓉蓉的药也有安神作用,她现在精神好了不少。 “夫人,多谢您来陪我,感激不尽,真是麻烦了。” 顾蓉蓉笑笑:“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姐妹,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好多了。” 尔尔也起身走过来:“气色好些了,一会儿吃点东西,我们出去逛逛?” 姗姗揉着眼睛爬起来:“好呀,出去逛,今天是不是有集市?” 尔尔和一一忍不住笑:“一提到逛,姗姗最来精神。” 洗漱梳妆,丫环婆子摆早膳,顾蓉蓉一边吃,一边打听集市的情况。 琢磨着何战越非让他们赶个集市是为了什么。 姗姗说:“我们这儿的集市可热闹了,每月十五的最热闹,还有花灯和杂耍表演。” “每个月都有吗?”顾蓉蓉问。 “是的,每个月十五都有,大家都上街逛,特别热闹,从一早直到宵禁前,都可以上街逛。” 顾蓉蓉也没听说今天的集市与往常有什么特别。 “这很好,说明百姓日子过得安稳富足,也说明何大人是个好官,保一方太平。” 听到自己夫君被夸,还是这种夸赞,三个女子都很开心,与有容焉。 刚吃过饭,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冷星赫来了,接顾蓉蓉一起去逛。 三位夫人抿嘴笑。 “那夫人快去,第一次逛,当然要和夫君一起,等下午或者晚上,我们再一起去。” 顾蓉蓉想着冷星赫应该是不放心她,正好也有话要对冷星赫说,便顺势答应。 “那我先去了,咱们回头见。” 她匆忙出院子,冷星赫正在门口等,见她出来,轻松一口气。 上前握住她的手,冷星赫低声问:“没事吧?” 顾蓉蓉摇摇头,左右见没有其它人,和他一起往外走。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跟你说,”顾蓉蓉低头,“回去换身衣服。” 到住处,顾蓉蓉拿出小包袱,她大部分东西都在空间,表面上就带两三身,装装样子。 “事情比我们想象得严重,”顾蓉蓉一边换一边说,“昨天晚上我还没说完,我觉得那处花田有古怪,那些花有些不太正常,另外……” 顾蓉蓉转过身,从空间飞快拿出两株草药。 “这是我昨晚在另一个院子里挖的,当时天黑,这些草药在月光里,让我觉得很诡异,不太好形容,总之……” 顾蓉蓉语气一顿,看着冷星赫,郑重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这个好兄弟,怕是会让你失望。” 冷星赫低头看看那两株草药,从心里就有点排斥。 听闻顾蓉蓉的话,他扯出个笑:“这个我想到了,蓉蓉,你放心,他救我的情分,我记得,但不代表,可以用这个恩情逼我后退到底线之外。” 顾蓉蓉好奇:“你的底线是什么?” 冷星赫低头吻住她:“你。” 顾蓉蓉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偷了香,拥在怀里。 “蓉蓉,昨天晚上,我彻底无眠,好担心你会出什么事,这样的感受,我无法承受,也不想再有。” 顾蓉蓉心尖一软,听着他砰砰的心跳,抬手抚上他后背:“好。” “今天你要和我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我怕这中间会出岔子。” 冷星赫自然也预感何战越让他们留下,绝非为了赶个什么集这么简单。 “好,我们先出去看看,提醒慢慢和速速,让他们多注意。” 两人商定,一起出门,本以为何战越会找个借口过来,和他们一同去。 但直到府门外,才遇见何战越,而且他正牵马,似乎是要出门。 “何大哥,”冷星赫打招呼,“你要出去?” “得去趟营中,处理些事务,不能陪你们了,中午过后我尽量赶回来,下午和傍晚会更有意思。” “何大哥军务要紧,我们随意逛逛,采买些东西,也无要紧事。” “有什么需要就吩咐管家,不必客气,或者带上几个人一同去,省得自己拎东西。” 何战越语气和善,细心周到,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阴诡之计。 顾蓉蓉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怀疑了好人。 他策马离去,没半点迟疑,顾蓉蓉和冷星赫上街,去找冷知棠。 现在的冷知棠就是一个小财迷,绝不会错过今天这样的机会。 街上果然人很多,比昨天多许多,这才刚开始,就已经是人挤人。 来到小茶馆,已经是人满为患,小茶馆的掌柜也开始做小二,忙得不亦乐乎。 抬头看到他们来,赶紧上前来,笑迎财神爷。 第四百二十六章 如公子 去后厨见过冷知棠,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顾蓉蓉得知昨天他们一行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总算松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是在何战越的地盘,若是真的撕破脸,顾蓉蓉也怕会殃及王妃他们。 冷知棠忙得热火朝天,顾蓉蓉帮她忙了一会儿,又被她推出来。 “好了,嫂嫂,你快去和我哥逛逛,别在这儿了,我能行,放心吧!” 听她这么说,顾蓉蓉看她发亮的眼睛,很是欣慰。 退出厨房,转头看到那间杂事房,她推开门,现在客人多,杂事房里多了好几个人。 她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掠过,在最里面发现那个女子。 过了一日,她更憔悴了些,眼睛红肿无神,做活也有些机械。 顾蓉蓉轻叹一声,她现在都还不知道,她丈夫已经身死,再也回不来了。 轻轻退出来,和掌柜的说了一声,放些碎银,让那女子歇歇,在他们离开之前,总要告诉她真相。 掌柜的赶紧道:“夫人心善,在下会照看她的,她也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两日确实有些不太对,我稍后就去问问。” “不用问了,别喝斥她嫌弃她活慢,”顾蓉蓉低声,“女子出来讨份生活不容易。” “是,是,您说得是。” 顾蓉蓉没说太多,冷星赫在不远处等她,冲她笑笑。 莫名心头微酸,顾蓉蓉自己都觉得诧异——她现在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两人上街走,方才顾蓉蓉去见冷知棠时,冷星赫也见过附近的冷速速,交代他要格外留神。 集市上卖小吃小玩意儿的挺多,顾蓉蓉在人群中又见到那个小货郎,正在推销他娘子绣的帕子。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挤过去,就听那个捏着帕子的人道:“我也想把这帕子送给我喜欢的人,可惜,他不在了。” 小货郎一愣,笑容都僵了一下:“那……公子,你也不要太难过呀,想必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过得不好。” “他会在意我?” “会,一定会。” 顾蓉蓉偏头看此人,是个俊俏的公子,穿着富贵,捏着帕子的手挺漂亮,手指上还有一枚白玉戒指。 这戒指……再垂眸看,他腰侧挂着个香囊,香气淡却很清晰,让人无法忽略。 顾蓉蓉心头微震。 “这块帕子我要了,”公子说,也不问价钱,直接扔下块碎银子走了。 小货郎扭头看到顾蓉蓉,也认出她:“夫人,是您呐,这次想要什么?” 顾蓉蓉拿了个香囊,问道:“认识刚才的公子吗?” “见过两次,但不熟悉,也不知名字,前两次都是和另外一个公子一起来的,”小货郎如实回答。 顾蓉蓉拿出张画像来:“是不是和这个人?” 小货郎看一眼画像,一下子认出来:“是他,没错的,这画像画得真好。” 顾蓉蓉结了银子,拉上冷星赫,去追方才的公子。 乱糟糟的思绪,一些想不通的东西,忽然在此时一一解开来。 顾蓉蓉越走越快,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前面的人。 冷星赫护着她,低声问:“画上的是昨天晚上死的那个容公子,你是觉得他们俩……” 顾蓉蓉手心泛起潮意:“没错,容公子的死,不是意外,而且……” 冷星赫察觉她的手凉,不由得握紧她:“而且什么?” 顾蓉蓉不忍说,用力抿抿唇:“先追上他再说。” 前方人太多,顾蓉蓉也无法走得太快,所幸总算前面的公子停下来,看样子是到了地方。 冷星赫脚步一顿:“那是象姑馆。” “象姑馆?”顾蓉蓉诧异,“那是什么地方?” 冷星赫脸迅速泛红:“就是……男青\/楼。” 顾蓉蓉恍然大悟:“这就对了。” 冷星赫:“??” 两人走到附近,看着那位公子进去,门前还有几个小厮打扮的。 顾蓉蓉笑问:“小哥,方才进去的那位是谁?” 小厮打量她几眼,笑眯眯回答道:“夫人,这事儿您就别打听了,他不接女客。” 顾蓉蓉:“……” 拿出个金豆子,明晃晃晃着小厮的眼。 小厮眼睛瞬间睁大,不等顾蓉蓉问,赶紧都说了:“他是如公子,是我们这最红的人之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你说他是最红的人之一,那还有谁和他一样红?” “还有容公子,不过,容公子现在不在这里住,平时也不接外客了。” 顾蓉蓉心中了然:“那如公子平时都接什么客?” “这个当然得是情投意合的,志趣也要相投的,如公子价码高,一个月接两次,就比别人还多了。” 把消息打听得差不多,顾蓉蓉把金豆子给了小厮。 “能不能帮我带样东西给他?” 小厮得了金豆子,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连连点头:“夫人您尽管吩咐。” 顾蓉蓉把那张画像折出个心形的形状,交给小厮:“帮我把这个给他,告诉他,若是有心,一刻钟,来那条胡同。” 她抬手一指,不远处有点幽静的小胡同,街上热闹,那里没什么人。 “行,小的一定把东西和话都带到。”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去小胡同,左右无人,冷星赫忍不住问:“你怀疑容公子的死,与他有关?我看他文弱,手上也无茧子,不像练家子,容公子的伤口,我们见过,必是高手所为。” “不是他,”顾蓉蓉笃定,“但他能帮我们找到凶手。” 冷星赫微拧眉:“他?” 顾蓉蓉喉咙轻滚,握住冷星赫的手,抬头看他。 这一细看,顾蓉蓉的心尖就一阵尖锐刺痛。 有些话不想说,怕伤人,但又不能说,会害人。 冷星赫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我有话和你说,或许有点不好接受,但你认真听我说,好吗?” 冷星赫点头,浅浅笑笑:“好,你说,我听着。” 顾蓉蓉轻吸一口气:“你还记得我,我们说过,那个容公子,瞧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对,说过。怎么?你想起来了?” “没错。” 第四百二十七章 挟持 冷星赫看着顾蓉蓉凝重的神色,莫名有点心慌。 “那个容公子,像谁?” 顾蓉蓉握紧冷星赫的手:“像你。” 冷星赫手指一抖,若非面对的是顾蓉蓉,他早就忍不住把人甩出去。 “什么?”冷星赫不可置信,汗毛都在倒竖。 顾蓉蓉目光微深,语气平静,让冷星赫升腾乱晃的心慢慢恢复平稳。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冷星赫缓缓点头。 顾蓉蓉刚说到一半,胡同外急促脚步声响,一道人影匆忙走进来。 正是如公子。 他的头发披散,身上衣服也没有穿整齐,看样子是回房间就散了头发休息,得到消息才匆忙出来的。 他手里还拿着容公子的画像。 他打量顾蓉蓉和冷星赫,目光只在顾蓉蓉脸上一掠,着重落在冷星赫脸上。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你……” 冷星赫眸子微眯,寒光迸发,面沉似水,杀意乍现。 如公子瞬间回神,停住脚步:“你们是谁?为何会有容希的画像?” 顾蓉蓉问他:“你和容公子,是什么关系?” 如公子垂眸,握紧手中画像:“这就没必要向你们说了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能找出凶手,为他报仇的人。” 如公子霍然抬头,幽深的眼中又亮起希望:“所言当真?” “绝无虚言。” 如公子深吸一口气:“好,你说,想知道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讲话之地。” …… 何战越没有去军营,而是去见了个人,此人住在城外一处旧宅子中。 他原是个江洋大盗,何战越来此处上任时,曾被他抢劫,但他没想到,来来往往的人他杀了上百,却败在何战越手中。 何战越年轻,看上去瘦弱,身手却不俗。 败给何战越之后,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何战越放了他一条生路,还把他安置在城外。 从那之后,他从大盗变成了杀手,只供何战越一个人用的一把快刀。 何战越到时,他正饮酒,怀里还躺着个女人。 见何战越到,他急忙起身,让女人退下,随后笑着上前来。 何战越后退一步:“把你身上的脂粉味儿洗干净再来回话,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杀手见他脸色凝重,赶紧照办。 听完吩咐,杀手松口气,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原来只是在集市上趁乱抓个女人。 “好,大人放心,此事我必定办妥。” “按计划行事,此事办妥之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你想留这宅子就送给你,你想走,就放你远走高飞。” 杀手心头一喜,欣然应允。 集市上热闹了一天,顾蓉蓉下午又和三位夫人一起去逛了逛。 直到傍晚,冷星赫带她去看花灯。 街上卖花灯的挺多,有推着车的,还有店家门前搭起架子挂上去的。 顾蓉蓉看中一盏,指给冷星赫看:“我想要那个。” 冷星赫抬头瞧,一只小兔子,肥嘟嘟,长耳朵,大眼睛,确实可爱。 “好,就要盏兔子灯。” 顾蓉蓉摆手:“不是,是兔子旁边的那个。” 冷星赫忍俊不禁:“老虎?” 小老虎张牙舞爪,里面的灯光是黄色,像老虎的皮毛颜色。 “行,依你。” 买下老虎灯,顾蓉蓉和冷星赫继续往前走,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挤着好多人,路也走不通。 冷星赫叮嘱:“别乱走,不然该挤散了。” “好。” 顾蓉蓉答应一声,抓着冷星赫的手。 人群涌动,顾蓉蓉跟在冷星赫身后,忽然一只手自她身后绕过来,带着一股香气,顾蓉蓉预感不妙,但已然来不及。 头有点晕,脚有些软,人群再一挤,她的手失去力气,松开冷星赫。 身后的人接住她,把她带出人群。 杀手把顾蓉蓉拖到人少的地方,借着灯光仔细观察,眼睛瞬间被点亮。 “真是个美人,今天晚上有艳福了,”杀手打横抱起她,带她到胡同口的马车上。 车夫侧身低着头,他压根没看车夫,把顾蓉蓉带上车,直接敲敲车壁,吩咐车夫赶紧走。 顾蓉蓉手里还拿着那盏老虎灯笼,幽暗的灯光映着她的脸,皮肤有一层暖暖的光,更显细腻温润。 杀手轻声笑,搓着手道:“真是不错,之前的女子没一个能比上这个的,我今晚要好好尝尝,有多美妙。” 他深吸一口气,车厢里都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人美,连身上都是香的。” 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恰好,马车停住,总算到地方。 他先跳下车,观察一下周围情况,背对着车门,往四周一瞧。 他不禁皱眉:“这是哪?不是让你去护城使府吗?” 车夫低声说:“就是这儿。” “胡说八道,我虽没去过,但也见过,这大门都不对,这是哪?” “没错,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车夫走到他面前。 杀手仔细一看,不禁一惊:“你是何人?你不是车夫。” 话落,他也预感到不对,拔出刀:“兄弟,哪条道上的,报个号吧!莫不是看这个小娘子漂亮,也想偷一口香?” 今天晚上事情重要,他也不想与别人结仇,只想先哄住车夫。 “不如这样,你先让我把她带走,事成之后,我把人给你,还给你一百两,如何?” 车夫冷笑没说话,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女声响起:“才一百两?我就这么不值钱吗?” 车夫惊愕,霍然回首,见车内的顾蓉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懒洋洋地提着老虎灯看着他。 目光盈盈,似笑非笑,当真是极美。 但杀手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极美就是极危险。 “你……你怎么……” “我怎么醒得这么快?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晕,你那点迷药,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管用。” “说说,想死,还是想活?” 她笑容不改,语气轻快又锋利。 “自然是想活,小娘子,我呀,其实没有恶意,”杀手笑眯眯的,脚往前挪,握刀的手猛地往前一递,刺向顾蓉蓉。 哪知,顾蓉蓉的刀,比他还快。 第四百二十八章 前程和黄泉路 “唰!” 杀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被削成两段,断刀还握在手里,根本够不到顾蓉蓉,而顾蓉蓉的刀尖已经抵在他胸口。 “这么说,你是想死了?”顾蓉蓉笑问。 杀手瞬间出一层冷汗:“不,不是,小娘子,这都是误会,真的,误会!我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太好看了,认识一下。” “那你之前杀的那一百零三人,是不是觉得,人家的货物银子你太想要了,所以就杀掉?” 杀手眉心一跳:“你……” “我怎么知道?”顾蓉蓉笑容微深,月牙似的眼中却泛起凉意,“天下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顾蓉蓉刀尖往前一递,杀手感觉胸口传来尖锐的疼,血液慢慢在衣服上晕染开。 “说吧,何战越找你来,让你干什么?” 一听这话,杀手心头的那点侥幸,全部消散。 连他是何战越找来的,这女子都知道了! 本也没什么道义可言,杀手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出来。 顾蓉蓉静静听着,身边冷速速咬牙切齿。 杀手说完,故作轻松道:“小娘子,我知道的都说了,绝无隐瞒,你看,江湖路远,不如路们各奔前程?等以后再见,我必定也会给你一个方便。” 顾蓉蓉轻笑出声,他不明所以,也跟着笑。 “各奔前程?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只能奔黄泉路,凭什么你还有前程?”顾蓉蓉粲然一笑,“以后,你没有以后了。” “哧!”铁器入肉的声音。 杀手胸口一痛,大团的鲜血染开,他缓缓低头看,感觉身体的热量都在随着血一滴滴流走。 原来,被刀杀是这种感觉。 他“扑通”一声倒地,眼前掠过一张张惊恐的染血的脸。 那些曾经被他杀过的人。 何战越带着三个夫人来到街上的时候,正好看到脸色苍白,满是焦急的冷星赫。 何战越上前:“怎么了?” 冷星赫目光幽深,看他半晌,目光别开:“蓉蓉不见了。” “这里人太多,一时挤丢也是常有的事,没事,我带了人,四处找找,一定能找到。” 冷星赫点头:“好,多谢。” 何战越拍拍他肩膀:“和我说什么谢。” 他回头吩咐:“来人,赶紧去找夫人,务必找到。” “是!”手下人四散开,去找顾蓉蓉。 三位夫人也说:“我们也去找找吧,夫人人生地不熟,这么多人,可别挤坏了。” “不劳三位夫人,”冷星赫拱手,“人太多,万一夫人们有损伤,蓉蓉也会愧疚。” 三位夫人互相对视一眼:“那我们去临街的铺子看看问问,说不定夫人先去铺子坐坐,等人少了再走。” 冷星赫胡乱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乱如麻。 何战越手指微微握紧:“星赫,我陪你再找找,别着急。” 他伸手想抓冷星赫的手腕,冷星赫正好抬手指向那边的灯笼。 “老虎灯笼,蓉蓉也拿着一盏,我去看看!” 他快步离开,何战越看一下握空的手,又跟上。 找寻无果,直到街上人渐少,都快宵禁,依旧没有找到。 冷星赫失魂落魄,浑身的衣服都皱巴得不成样子。 那模样让谁看了都心里不好受。 何战越道:“或许,她已经先回去了,不如回去看看?” 姗姗道:“是呀,夫人聪慧,也许找不到你,就先回了。” 冷星赫眼中又燃起一点希望:“好,回去看看。” 一众人也没了别的心思,一路往回奔。 到顾蓉蓉和冷星赫的院门口,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灯,众人的心就一沉。 院子里是黑的,屋里也没有光亮,那就说明,顾蓉蓉还没回来。 何战越低声道:“我的人还没有完全回来,会有消息的……” 话音未落,忽然屋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喘息。 这声音不算大,四下都静悄悄,这声音就显得犹为清晰。 冷星赫抬眸,看着黑漆漆的窗子。 何战越拧眉,脸色阴沉。 三位夫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喘。 冷星赫慢慢往前走两步,还想往里走,何战越拉住他,微微摇头。 两人都没说话,屋里的声音又起。 这一次,不止是一声,而是断断续续,有粗有细。 分明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女子。 这声音听得人站不住,冷星赫的脸越发苍白,何战越双眼冒火。 “星赫,别难受,这样的夫人,不要也罢!” 冷星赫咬着后槽牙没说话,何战越怒道:“这女子水性杨花,简直不堪入耳!” “似她这般,就该浸猪笼,放火焚烧!星赫,她就是看你被流放了,不敢再跟着吃苦,这天下女子,哪个不是贪图享乐,只想要荣华富贵的?” 冷星赫轻挣开他的手:“蓉蓉不是。” 何战越一指屋门口:“这还不是?星赫,你听听,他们在干什么?枉你一直担心她,在街上都不肯回,可她在干什么?” “她在背着你偷人!” “这女人,我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 冷星赫给何战越一掌:“不许你这么说蓉蓉!” 何战越低头看看被他打的地方,又抬头看他,满眼不可置信:“你打我?星赫,我们过命的交情,你为了一个女人,打我?” “她不只是一个女人,她是我妻子,任何人,都不能侮辱她。” 何战越眼中也染了怒意:“好!妻子,她不可能是吧?那我就让你认清楚事实,她究竟在干什么。” “来人!” 何战越一声令下,门外守的手下走进来。 “大人。” “进去,把里面的人拖出来,无论男女。” “是!” 几人正要闯,尔尔开口道:“大人,这样不妥吧?里面的女子……若是这样闯进去,把人拎进去,她往后如何做人?” 何战越冷笑:“做人?这种事都做得出,还做什么人?” 一一低声道:“大人,还是考虑一下吧。” 姗姗眨着眼睛,点点头。 何战越根本听不进,直接把她们无视,看手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拖出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揭破 几个人正要往里闯,冷星赫道:“慢着!” 何战越拧眉看他:“星赫,你还对她心存幻想吗?她根本不值得!” 冷星赫语气坚定,字字如冰:“我自己的妻子,我相信,她不会做这种事。” 何战越冷笑一声,语带讥讽:“不会?那里面是什么声音?事实俱在,你还不相信?星赫,她就是利用这个时间,让你以为她是走丢了,利用你的真心,让你在街上找,她却早早回来,和奸夫混在一处!” 冷星赫冰冷的眸子中几欲冒火:“何城使,你说话注意言辞!” 何战越一指门里,痛心疾首一般:“我的言辞,难道比她做的事还脏吗?” 何战越苦笑:“星赫,我们是过命的交情,我为你挡刀的情分,我会害你?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睁开眼睛看看,世上女子,哪个值得你如此?天下女子皆是一般,不过都是嫌贫爱富,虚伪薄情,水性杨花之辈!” 冷星赫没说话,三位夫人脸色泛白,定定看着何战越,刚才他的话,实在字字如同锥心。 她们心目中的好夫君,竟然是这么看待她们的。 何战越似浑然未觉,一双眼睛只看着冷星赫。 冷星赫垂眸,不与他对视:“我不信,我夫人不是那种人。” 何战越眼底涌起怒意,眼睛盯着他,喝斥手下:“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拖出来!” 话音落,院门外一道清冷女声响起。 “这是怎么了?把谁拖出来?” 何战越一愣,眼睛里喷着火,霍然回首。 冷星赫别过脸,看到从院门外走进来的顾蓉蓉,手里还拎着那盏老虎灯。 她笑吟吟的,一双眸子似黑夜缀着的繁星,似笑非笑的睥睨而来。 冷星赫快步走过去,低声问:“你去哪了?” 顾蓉蓉轻哼:“你还说,人一多,你就把我丢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肚子又饿,我本来想找个小餐馆,但后来看到一位摆云吞小摊的老婆婆,也差点被人挤倒,就帮她把摊位挪了挪,就在她那吃点东西等着。可等来等去,也不见你来找我,我只好自己回来了。” 顾蓉蓉不慌不忙说完,目光掠过在场众人,一脸疑惑问道:“怎么大家都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何战越满脑子都是问号,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现在看到顾蓉蓉完好无恙,就知道计划出了问题。 折腾这么久,却还是失败,失败感和恼怒感让他的火气有点压制不住。 “你怎么会没事?还好意思问怎么回事?这不都是因为你吗!” 他语气中带了重重的责备,顾蓉蓉眼睛微眨,似是十分慌忙惶恐,拉住冷星赫,往他身后躲。 垂头,忍住笑,掩饰上疯狂上扬的嘴角。 冷星赫明知这些都是计划,是定好的事,但方才为让何战越相信,也不自觉代入,想顾蓉蓉真的消失不见,他心头万分惶恐。 此时见顾蓉蓉被何战越喝斥,如此害怕胆小的样子,他也有点按捺不住。 “你这话何意?怎么就因为蓉蓉了?她都说了,人多挤丢,好不容易回来,我好不容易见到她,欢喜都来不及,你凶什么?” “还有,你方才未查清,就对蓉蓉百般诋毁泼脏水,我早说过,相信她不是那种人,你却言之凿凿,现在她回来了,屋里的人不是她。” “你该向她道歉!” 冷星赫掷地有声,目光灼灼盯着何战越。 何战越咬着后槽牙,脸上神色紧绷,目光直直回视他。 院子里隐入一片死寂。 尔尔张张嘴,正要说话,屋里又传出一声。 顾蓉蓉睁大眼睛:“那是什么声?夫君,谁在我们房间里?” 不等冷星赫回来,她似想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盯着何战越问:“何大人,你不会以为,屋里的人是我吧?” “你是觉得,屋里的人是我,我偷偷跑回来的,和别的男人厮混?” 何战越抿唇不语,顾蓉蓉脸上一寸寸燃起怒意。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么认为我,说我?我是个女子,清白名声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你知道,却非要这么说,把我推入到那种境地,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蓉蓉声音渐渐尖锐,还带着几分哽咽,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眼尾泛红。 “把里面的人拖出来,”顾蓉蓉大声说,“现在不是你要看,是我要看,我看看究竟什么人,敢在这里行苟且之事,还让大人你误会成是我。” “我必须要瞧瞧,看看是谁这么大本事,给我泼脏水,大人,究竟你是来得巧,还是另有隐情,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何战越微微蹙眉,脑子里也乱得很,究竟是怎么回事,屋里是谁,他也想知道。 挥手,手下人进去,很快里面尖叫声起,有人被拖出来。 先出来的是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皮肤微黑粗糙,被反剪双手,压得起不了身,之前应该是全身赤\/裸,考虑到外面有女眷,给在腰间围了条单子。 三位夫人别过脸去,姗姗好奇胆大,又悄悄往回瞄一眼。 “这不是马夫赵三吗?” “给尔尔姐姐驾马车的。” 尔尔脸色微白,看向赵三,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顾蓉蓉眸子微眯,冷星赫握着她的手,她指尖微动,在他掌心划了两下。 冷星赫看她一眼,两人眼神交汇,彼此心领神会。 马夫赵三神智不太正常,嘴里呼出粗气,眼珠子通红,被押着还在挣扎,不断扭动,没有惶恐害怕,更没有要向何战越行礼的意思。 她转头看何战越,何战越在看清是赵三时,神色微讶,继而就绷紧。 他很惊讶,完全没想到会是赵三,接着就是不安,还有了决断。 果然,何战越挥手道:“竟然是你,赵三,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趁着府里没人,跑到这里来行苟且之事,把他押下去,来加惩处!” “是!”手下人答应一声,押着赵三就要走。 顾蓉蓉岂能容他这么容易就走了,冷星赫冷笑一声:“慢着。” “何大人,急什么?” 何战越扭头看他,目光微深,似含了别的情绪。 “你叫我什么?”何战越短促笑一声,“何大人?” 冷星赫淡淡道:“何大人还是先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任何人害我夫人,我都不会放过。” 何战越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此时,另一个人也被押出来。 他身上穿着丝质睡袍,皮肤细腻白润,乌发披散遮住半边脸,露出的眉眼清秀,嘴唇咬破,冒着血珠。 颇有几分凄惨美人之感。 他是个男子。 三位夫人惊愕,姗姗忍不住“啊”一声。 顾蓉蓉眼睛不眨,观察着何战越的神色。 何战越眸子倏地睁大,手下意识扶上刀柄,还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只这一下,顾蓉蓉就知道,之前的猜测都没有错。 顾蓉蓉轻笑出声,语声轻快且锋利,似薄刃的刀,轻挑割开何战越的面皮。 “何大人,你可认得他吗?” 第四百三十章 所爱 何战越还处在震惊里,看着黑色长发下的那张脸,心跳加速,面露疑惑。 “你……” 如公子抬眸,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眼底泛起淡淡潮意。 嘴唇上血珠滚落,映着苍白的皮肤,脆弱地像一片易碎的瓷。 “大人,您是不是想说,我不是死了吗?不是被您亲手杀了吗?” 如公子,现在顶着容公子的脸。 何战越握紧刀柄:“不错,你不是死了吗?” 如公子喉咙里溢出几声凄惨的笑:“死,多容易啊,刀子在喉咙上一豁,不想死也死了。可是,我那么努力,拼命地想活着,为什么别人轻易就能让我死?” “大人,我那么爱慕你,为了你,搬出来独住,日日期盼你能来,为你付出所有,甚至看着你娶三位夫人,你为何容不下我?” 三位夫人脸色惨白,彼此挤靠在一起。 顾蓉蓉无声叹息,最无辜的,还是这三位夫人。 何战越咬牙,字字都似带了血:“住口!” 如公子被扣住肩膀,再次往下压了压,他仍旧坚持抬头。 “大人,您为何如此狠心,要动手杀我?我对您一片真心,从无半点虚情假意,您之前口口声声说对我好,疼我爱我,都是假的吗?在您向我挥刀的那一刻,可曾有过半天恻隐之心?可曾有过半分不忍?大人!” 他问得又快又直接,像锋利的刀没有迂回,直指要害。 何战越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冲击得有点失去理智。 此时听他连声质问,冲口而出道:“没有!你算什么东西?我岂会真心待你?我对你从未有过真情,之前那些不过就是哄骗你而已,一切都是你自愿,我从未要求过你一句。” “为何杀你?你心里没数吗?好好窝着即可,为什么要出来挑衅,非要出现在人前?我早就对你说过,不要心存任何幻想,是你自己自寻死路!” 顾蓉蓉心道果然,容公子之所以招来杀身之祸,就是因为那天,他拦住了姗姗的马车。 何战越吼出这些话,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喷薄的力气让他继续。 “当初之所以看中你,不过就是因为你的眉眼与我真正所爱之有些许相似罢了,你以为凭你的出身,卑贱至此,我会真心待你,笑话!” 如公子眼睛赤红,嘴角渗出血:“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何战越却根本不理会他,目光转向冷星赫。 冷星赫面若冰霜,眼底似困着猛兽蛟龙,几乎要挣脱枷锁,又生生被他困在牢笼。 顾蓉蓉反握冷星赫的手,察觉他指尖微微颤抖,掌心一片冰冷。 何战越刚一张嘴,话都没有说出口,顾蓉蓉冷声道:“何大人,容公子的死,你已承认,那么,意图伤害我的刺客呢?你是不是也该给个交代?” 何战越嘴唇又抿住,收回目光看向顾蓉蓉:“我已经给过你交代,让你看过尸首。” “可那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刺客,”顾蓉蓉拿出一枚暗器,“何大人,这才是那晚我用的暗器,而不是什么柳叶镖。” 何战越眉头一皱。 顾蓉蓉托着暗器,继续说:“你觉得我会暗器是我夫君教的,他擅长柳叶镖,所以,我也是,你先入为主,而且又经过试探,所以你很自信在那个无辜之人的身上用了柳叶镖。” “其实,当时我情急之下,用的是这个,而且对谁都没有说,我夫君也是后来才得知。” “不提那个无辜之人细嫩的手根本不是什么花匠的手,也不提他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合身,单说这柳叶镖的伤口,就足以挣明,他是替死鬼。” “何大人不必否认,他的妻子已经去认尸,把他的尸首带回家安葬,他就是个书生,靠写书稿为生,那日晚上,就是想着尽快交书稿,拿到钱回去给妻子过生辰。可惜,他和他妻子都没有想到,他欢欢喜喜出门,踏上是的一条不归路。” “就因为你要找个替死鬼,就因为你不舍真正的凶手才把他捉来,无辜枉死。” 何战越轻笑:“无稽之谈!一个凶手而已,我有什么舍不得?不过就是当时没有抓到,你又无理取闹得紧,所以才出此下策,说起来……” 何战越笑容浮现几分恶毒:“害死他的人,应该是你呀,若非你大呼小叫,若非你非要找凶手要什么说法,我会说几句,不了了之,怎么会去外面抓个人来替代?他死,要负责任的人是你。” 冷星赫面沉似水,正要反驳,顾蓉蓉抬手臂拦下他。 “何战越,枉你还是个男人,颠倒黑白的功夫,比寻常后宅妇人还要厉害,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死,是因为你要杀他,我要个公道,是要真正想害我的人,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你还想把此事推到我头上,认为我是个女子,就由得你随意摆弄?做梦!” “为什么不舍凶手?要让我告诉你吗?”顾蓉蓉抬手一指那个马夫赵三,声音一厉,“看清楚,那是因为,凶手和赵三一样,也是吃过药材的人。” 何战越脸容瞬间绷紧,幽深眸子似是突然长出獠牙。 他往顾蓉蓉面前走一步,杀机尽显。 顾蓉蓉丝毫不惧,淡然注视:“他用了什么药?何大人让我细说吗?” 何战越紧绷的神色,渐渐松下,嘴角勾出玩味的笑:“说说看。” 尔尔声音颤抖:“夫人,别说了。” 顾蓉蓉回头看她:“尔尔夫人何其聪明,那就应该知道,有些事,逃避不是办法。” 顾蓉蓉收回目光,扫向赵三:“你种植不少草药,其目的,就是找一些身体强壮的男人,让他们长期服用,至于用来做什么……” 顾蓉蓉心中有一瞬间的不忍,微微咬牙,还是说道:“你好男风,并不喜欢女子,所以,你不会与她们有亲密接触,更不会有肌肤之亲,至于怀孕,更是没有可能。” 三位夫人面色苍白如纸,似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第四百三十一章 孽债 真相总是比想象得还要残忍,像快刀刺入身体,穿透肌骨,浸满血肉。 顾蓉蓉一指赵三,目光带着勾刺,射向何战越。 “赵三,只是其中之一,那天晚上想要迷晕我的刺客,以及昨晚潜入一一房中的刺客,他们都是。” 一一眼睛通红,大颗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滚落。 何战越迈着缓慢的步伐,到赵三近前,一把揪住赵三的头发,迫使赵三抬头。 “真没用啊!” 顾蓉蓉心里翻涌着怒火,语气冷硬:“怎么会没用呢?他们若没用,大人也不必费心找个替死鬼。” “他们吃过药,身体血液异于常人,他们的命不值钱,但作用极大,活着的作用,是冒充你与夫人同眠,死了之后就要化作花肥。” 顾蓉蓉话音落,姗姗忍不住惊呼一声,忍不住想要吐。 一一身体摇晃,原本就虚弱未恢复好的身体,脆弱至极。 尔尔扶住她,微微闭眼,泪无声又滂沱。 何战越松开赵三,摆摆手,让人把赵三和如公子带下去。 “没错,你说得对,他们就是做这个用的,”何战越无视三位夫人,目光只看向冷星赫。 “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冷星赫不说话。 何战越也不在意,自顾道:“兰玉芙,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品种,这种花的花语是——知己恋人。” 冷星赫神色未变,脸上的血色却渐渐退去。 顾蓉蓉接过话:“何战越,别再摆出一副深情又让人恶心的样子。你让人恶心的并非你的性取向,而是你打着深情名义,肆意践踏别人的情意真心。” “你不爱女子,却为掩人耳目,一娶再娶,三个漂亮可爱的女子,因为你,几年大好时光,都被锁在虚假的牢笼里。” “她们说你对她们一样好,不干涉她们的自由,什么都随意,”顾蓉蓉不忍,却不能不说,“其实就是不爱,爱是给予自由,而不是放任不管。可惜,你给的假像太甜蜜,演技太好,她们甚至都没有怀疑过你。” “直到,容公子拦住马车,挑衅几位夫人,擅长调香的一一,大概有所察觉,所以当时回来的时候,她神情略有恍惚。” 一一看向顾蓉蓉,咬紧嘴唇。 “而你,也得到消息,得知此事,你实在担心,不知道容公子到底说了什么,又担心我看到他眉眼与星赫相似,会心中起疑,所以你连夜去的他,亲自动手杀他。” “我们到的时候,你还没有走远,或者说,你去而复返,思虑再三,想着让我们担上一点官司,再由你出面救出我们……” 顾蓉蓉说到这里一顿,自嘲笑笑:“或者说,你那时候就打算好,不把我救出去,甚至动用一点手段,让我死在牢中。可是,事与愿违,星赫带我离开,我们又回来了。” “于是,你第二个计划又开始了,你发现容公子身上的香囊,怕一一会怀疑,你假意跟一一说,晚上要去他房中,其实你根本没去,派的就是一个类似张三的人,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你是想杀一一灭口。” “可一一机敏,不但挣扎开,还用香炉砸破了那人的头,又趁机叫喊,那人不得已逃走,两队巡逻队就要抓住他的时候,你恰好出现询问,给了他逃跑的时机。” “他跑了,但他依旧没逃脱被你杀的命运,你改换装扮,杀了他,埋在花田中。” 何战越微挑眉,顾蓉蓉道:“若是你说我所说有假,不如就去花田挖挖看,找到尸首,一看便知。”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挖尸,何战越倒对她有了几分兴致。 “有意思,看来你是真不怕,那不如你来说说,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嗤笑:“你还惦记这个?” 她拍拍手,冷速速从外面进来,甩手扔过一样东西来,抛在何战越脚边。 借着灯光一看,是一颗人头,正是杀手的。 何战越拧眉,抬头看顾蓉蓉:“你杀了他?” “不然呢?”顾蓉蓉不以为意,“那种恶棍,劫财不算,还要害人性命,手上那么多条人命,早就该死!” 何战脚踢开人头,低低笑出声,声音从胸腔挤出,听得人汗毛倒竖。 冷星赫眸子微眯,冷冷看着他。 何战越歪歪头,活动一下肩膀:“还是有些酸痛,多少年了,当年受伤的地方,总是不舒服。不过,这没关系,我并不在意,不舒服的感受也能提醒我,我曾和你共用一条命。” “当时我救下你,你的神情,”何战越浅笑,“我记一辈子。”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真好啊,”何战越笑容微深,“翼王算什么?哪比得上你重要?就算知道以后会遭受翼王的报复,皇家的惩罚,我也要救你。” 冷星赫干脆利索:“我宁可自己受那一刀。” 他略顿,斩钉截铁:“哪怕死。” 何战越笑容僵住,崩裂。 他眼里燃起黑色火焰,指向顾蓉蓉:“因为她?就因为一个女人?!” “冷星赫,你被女人害得还不够?当初是顾婷婷,现在……” “顾婷婷是我眼瞎,蓉蓉是我一生幸事,”冷星赫打断他,声音似寒剑出鞘,铿锵有声,“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 “何战越,我的确曾念你救命之恩,兄弟之义,但也仅此而已,”冷星赫握紧顾蓉蓉的手,“我不评判你喜男还是女,那是你自己的事。” “但你不该动蓉蓉,自我知道那个刺客是你派来的,我与你的情意就一刀两断。” 何战越脸色阴沉,眼睛圆睁,奔着顾蓉蓉走一步。 “是你亲手断送,与蓉蓉无关,”冷星赫沉声道。 “我本来是想不声不响不把她弄死,然后再想办法,让你留在肃城,”何战越声音渐低,夜风起,呜呜有声,似谁在呜咽。 “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何战越目光平静,暗涌下却是掩饰不住的疯狂,“自从离开京城,我就想着重逢的那一天。” “总算让我等到,你身边却有了别人,还是一个女人。” “呵,”他笑出声。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最脏的人是你 何战越向冷星赫逼近一步。 “我抛下京城的一切,名声,地位,前程,所有的所有,只身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声音陡然一厉,怒喝道:“你说,是为了什么!你,都是为了你!” 相比他的暴怒疯狂,冷星赫平静似海,目光幽深如渊。 “我感激你的挺身而出,也念及兄弟之义,但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你莫要把你的一切,强加在我身上,我承受不起。” 顾蓉蓉握着冷星赫的手,对何战越粲然一笑:“爱本身无罪,有罪是你那些手段。” “你不问他要不要,自认为伟大的付出,之后还强加在他头上,你凭什么?”顾蓉蓉字字锋利,刮着何战越的骨头,“成熟爱情里的克制、成全,你是一样没有。” “何战越,如果你一直不说,在此地见他一面,叙一番旧,送他一程,我还敬你三分。可惜……” 顾蓉蓉嗤笑一声:“何战越,你选了一种最下作最无耻的方式。” “快别提爱不爱,让人恶心。” 何战越的怒火瞬间达到顶峰,火气都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你敢!” “敢不敢的我都说完了,”顾蓉蓉回头看看三位夫人,“还有一句,你,配不上她们。人渣!” 何战越怒意满腔,现在已经失去理智。 冷星赫把顾蓉蓉护在身后:“你有什么冲我来,今天就做个了断,以后,你我各不相欠。” 何战越眼珠子通红:“各不相欠?了断?!冷星赫,欠我的是一句了断就能断的吗?” “这么多年的光阴,我的前程,全部因你而转变,你说断就断?我告诉你,你说的不算。” 何战越舔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似带勾刺:“我偏要把你留在肃州。” “我是流放犯,你说留就留?” “肃州是我的地盘,当然我说留就留。”何战越不以为然,“本来想和你好好说,但事到如今,好好说不行,那就只能听我的。” “你若是还想让你的家人活,就别做反抗,我知道你有本事,”何战越目光掠过他腰侧的剑,“但现在,派不上用场。” 冷星赫咬紧后槽牙,五官都变得锋利:“你意欲何为?” “你在,你的家人就安,你若反抗,我不介意让他们死一死,”何战越目光转向顾蓉蓉,恨不能化成万千毒箭射死她,“还有,我要她的命。” “休想!”冷星赫斩钉截铁。 何战越嗤笑:“她一个人,换你,换你全家全族,你想好了再回答。” “你非要把事做得这么绝吗?” “是你逼我的!” 尔尔泪水如扯断的珠帘:“你别一错再错了,放过他们吧。” 何战越扭头看她,脸上是尔尔她们三人从未见过的厌恶。 “闭嘴,这哪轮得到你们说话?肮脏的东西,滚下去。” 三人彼此扶靠,摇摇晃晃。 顾蓉蓉忍不住骂:“最脏的是你!何战越,你这个狗东西,非逼着我说粗话是吗? 你算什么玩意儿?敢爱不敢说,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整天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你好意思说别人脏?老鼠身上的跳蚤都比你干净!” “她们好好的女子,有爱好有能力,善良又可爱,哪里招你了?你把她们娶进来,干的那些是人事吗? 你敢拿出去让世人评理吗?如果不敢,那你就是知道你自己是脏的!” “姐妹们,别听他满嘴喷粪,一个浑身泛着恶臭气味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听他的话才是傻子,他骂你们一句,就回话他一百句。” 三人脸涨红,双手胡乱握着,眼睛闪着光,不安又有些隐隐的激动。 何战越被气得双眼冒金星:“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扒了她的衣服,拔了她的舌头。” 几个人立即往上闯,顾蓉蓉甩手,扔出早就准备好的臭气弹。 “啪”几声,在他们和何战越脚边炸开。 臭气弥漫,让他们头脑发晕,臭得不能呼吸。 顾蓉蓉拿出芳香口罩,递给冷星赫。 “何战越,你的嘴和这些臭气弹,一样臭。” 说罢,冷星赫打一声呼哨,外面涌进一队人来,护着他们俩,带着三位夫人撤走。 到院门口,顾蓉蓉把迷药和催泪弹一并扔出去,顿时整个院子被迷雾弥漫遮盖,咳嗽声不断,还有扑通扑通倒地声。 他们几人趁机离开,连同刚才被押走的如公子,一并带出何家。 冷速速带人最后撤出来:“世子,刚才接到消息,王妃他们已经出城了。” “好,他们不在,那我们就好办了,”冷星赫松口气,环视众人,“得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 如公子道:“去我那吧。” 别人还未回应,他脸一红:“我的意思是,我还有个外宅。” 顾蓉蓉略一思索:“不行,你的外宅,何战越必定也知道,我们要出其不意。” “有了,去容公子的住处。” 他们一行去容公子所住的胡同,冷速速先进去探查一下,确定没事才让他们进去。 这里还保持着当时的模样,只是容公子的尸首被带走了。 “大家先暂时在这里避一晚,”顾蓉蓉说,“明天再想出路。” 这小宅子不算大,但房间也够住。 如公子一间,三位夫人在一处,冷星赫和顾蓉蓉一间。 但今天晚上,顾蓉蓉就没打算睡觉。 她得回去,给何战越一个回马枪。 跑容易,但这么跑,不是她的风格。 开玩笑,一路上走过这么多地方,哪一处她落荒而逃过? 想闭目养神,等冷星赫睡着再说,但一看冷星赫,整个人都蔫蔫的。 回顾这一晚,他遭受的打击应该挺大,而且都是三观上的打击。 顾蓉蓉从空间摸出两颗巧克力,托在掌心递到冷星赫面前。 “吃一颗吧。” 冷星赫看着漂亮的包装纸,顾蓉蓉晶亮的眼睛,忍不住笑笑。 “这是什么?” “欢喜豆,吃了能让人开心。” 顾蓉蓉剥一颗给他。 冷星赫抿在嘴里,醇香在唇齿间散开,还有点微微的苦。 他微微挑眉,灯火里顾蓉蓉笑意温婉,眉眼弯弯。 他忽然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开花啦! 顾蓉蓉本来想把冷星赫哄睡着,然后悄悄去护城使府,但没想到,越聊冷星赫越精神。 顾蓉蓉听得出来,冷星赫当初是真心实意感激何战越的,毕竟如他所说,是舍了前程,被贬在此。 顾蓉蓉轻拍他肩膀:“他也是有私心的,并非全为你,当初在京城混,不过就是个禁军,混好了当个小队长,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禁军统领,轮得到他吗?到时候说起来还得说是仗着家里的势,和他自己的努力无关,那种日子也不好过。” “相反在肃州,不说一手遮天吧,也差不多了,手里有兵权,天高皇帝远的,有什么不好?” “在这儿混出头,前程不比在京城差,”顾蓉蓉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别人就是看你心软,可别被人利用了。” 冷星赫心头温热,握住她的指尖:“有蓉蓉在,别人休想利用我。” 他眼黑漆漆的,眼底深处有温暖的亮光,映在顾蓉蓉的心底,暖洋洋的。 顾蓉蓉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像一个人孤单在黑暗中走了太久,终于看到远处的光亮。 她缓缓点头,慢慢凑过去。 就在双唇即将相接之际,母鸡一嗓子在她空间叫起来。 “开花了,开花了!蓉蓉,你空间里有一大片花开了!” 顾蓉蓉僵住,不知该哭还是笑。 冷星赫见她凑近,歪着头突然顿住,忍住笑,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住。 这下,彻底不困了。 顾蓉蓉想着母鸡还在空间巴巴瞅着,也不敢太过放肆,清清嗓子:“你有肃州地图吗?” 冷星赫不明所以,不知怎么一下子拐到地图上去了。 但还是点点头:“有。” 他拿出地图,在灯下打开,顾蓉蓉一瞧,还是挺详细的地形图。 不只肃州城内,城外方圆百里都有,山川河道,都标注清楚。 “我想看看,除了正城门,我们还可以从哪走。” 顾蓉蓉手指在地图上轻滑,忽见冷星赫似在出神。 “怎么了?” 冷星赫眸中冷光闪动,手指点在某处:“这里,是河道监督转运司。” 城外几十里,有一条不小的河,像这种地方,就会有一个河道监督转运司。 “那又如何?”顾蓉蓉不解。 冷星赫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火气:“我记得这个河道监督转运司的司使,姓傅。” “翼王妃的母家,就姓傅,他们是同一个傅。” “河道监督转运司,有两大职责,一是监督,一是转运。监督的就是城内税务,收成,防止城内官员合谋贪污;转运的就是每年税收银两,要交的粮食,一路运往京城。” “肃州是大城,何战越别的不说,确实有几分治理才能,因此,肃州的收成不会是小数。” 顾蓉蓉心头刹时明了:“所以,这么大笔钱,每年都要打交道的人,不会是一个互相敌对的人。 何战越当年被贬来此,根本就是他与翼王设计好的,即便朝中无人替他求情,他也会被安排来肃州。他和翼王,演的就是一出苦肉计,假意反目。” 冷星赫重重吐口气,低低笑出声:“可笑,我真是个笑话,亏我还以为,他当真是为了我受伤,还自责内疚许久。” 顾蓉蓉心里也有了火气:“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他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玩阴的,还指不定谁玩过谁。” 冷星赫看她忽闪的双眼,就知道她又有了主意。 “你想怎么做?” 顾蓉蓉笑容狡黠:“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凤凰岭是怎么做的吗?” “你是说,再来一次离间计?” “光离间可不够,声东击西,隔岸观火,暗渡陈仓,我们通通给他来一遍!” 护城使府内。 何战越脸色阴沉似水。 “大人!” “如何?人都抓住了吗?” “这……大人,客栈里已经没人了,小二说,他们已走多时。” 何战越一愣,把茶盏狠狠摔到地上。 摔完又低低笑起来。 “没错,这才是我认识的冷星赫,精通兵法,计谋不断,很好,今天用计用到我头上来了。” “大人,我带人去追!” 何战越摆手:“早走多时,你追也追不上,再说,他一定会把最精锐的人安排在队伍中,别忘了,那里面可有他的母亲妹妹。” “你若去,才会中了他的计,定会被剿杀干净。” 何战越走到烛火前,伸手捏住烛芯,发出“吡”一声响,火光立时暗了几分。 “星赫,我不想伤害你,可你非要与我为敌,那我就只能先抓住你再说。” 他沉默一瞬,声音冷硬:“传令下去,封锁城门,张贴画影图形。” “记住了,发现冷星赫要活的,其它的人,一个不留!” “是。” 何战越回到桌前,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远处传来打更声。 时间不早,他却一丝睡意也无。 忽然门外有脚步声,管家在门外低声道:“大人,小的有事回禀。” “进来。” 管家捏着个竹筒进来:“大人,那边来信了。” 何战越微怔:“这个时候?” “正是,您过目。” 何战越接过信筒,把里面的字条取出来,看完后当即拧眉。 “上次来信,是什么时候?” 管家略一思索:“七日前。” “七日,还不足十日,这信还得越来越勤,姓傅的到底想干什么。” “大人,是不是因为刚过了集市,他觉得税钱好收?” “那也没这么个收法,百姓也要过日子维持生计,难不成我还要天天去收税?” 管家不敢答言,低头不语。 何战越把信烧掉,思索道:“明日派出几个人……不,你亲自去那边打探一下,究竟什么情况。 这几年银子从未少过,转运司自己还要截流一部分,截的银子都去哪了?非但没有让他消停,反而变本加厉!” “是,明天天一亮,小人就去。” 何战越摆手,管家退出去。 他走身到窗边,看着茫茫夜色,不知怎么的,心头略有些不安。 眼前总浮现那个女人的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笑中透着锋利,接二连三的揭穿他。 抓到那个女人,一定要好好出口气。 第四百三十四章 好戏开锣 何战越一夜无眠,河道监督转运司的司使也没睡安稳。 这几天眼皮一直跳,下令让儿子禁足在院子里,才算是稍微心安了些。 他生有两女一子,女儿还好,为了他的仕途都去联姻,让他的地位更加稳固,但这个最后得来的儿子,却不让他省心。 天天不是泡青楼里狎妓,就是沉在赌坊里,偏偏赌技又烂得不行,银子流水一样往外出。 他挣得不少,运往朝廷的税银收成,转运司每次都会截流一部分,截来的银子八成给翼王,两成流进他自己的腰包。 肃州是大城,一个城抵三座其它小城,肃州的钱自然也就大头,好在何战越是个能干的,这几年也没出过差错,翼王满意,他也富得流油。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糟心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填窟窿,大动自己的银子,他舍不得,只好打其它钱的主意。 肃州的钱他壮着胆子多留了一成,给翼王七成,没办法,别的城本来就少,只能从肃州身上想办法。 儿子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消停没两天又赌,儿子逼他,他就逼何战越。 想想都头疼。 刚睡着没多久,忽然被急促拍门声惊醒。 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怒骂:“拍什么拍!急着报丧吗?” 门外管家声音颤抖:“大人,不好了,三爷被抓了!” 这和报丧也差不多了。 司使赶紧下地点灯,让管家进来,管家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信封脏乎乎的,隐约还似有根鸡绒毛。 但他顾不上这些,抽出信对着灯一目十行。 信没看完,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院子里禁足吗?怎么会跑出去,又怎么会落在土匪手里?” 管家低头道:“小人查问三爷院中的小厮,三爷趁着午睡的功夫就跑出去了,屋里的人是小厮假扮的。” 司使暴怒:“把那个该死的奴才杀了,扔出去!” 他眼前发黑,管家赶紧扶住:“大人,杀奴才是小,救三爷才是大呀。” “我也知道,可这上面连地址都没写,只写了人在他们手里,要三十万两银子,我能如何?” 三十万两,想想都心头滴血。 管家沉吟道:“大人,要不先筹钱,他们不写地址,肯定也是怕暴露行踪,观察我们的动向,说不定钱凑得差不多,地址也就来了。” 司使关心则乱,这种浅显的道理他自然也懂,现在冷静下来,长长吐一口气。 “你去库房,看看有多少现银。” “是。”管家赶紧出去,直奔库房,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草丛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都盯着他,随后跟上。 后窗外,顾蓉蓉戴着面具,看着司使走到书架前,摸索开了机关,把书房暗室打开,不一会儿,从里面搬出两个小箱子,除了金银锭子,还有一叠子银票。 顾蓉蓉眉眼微弯,心说这一趟果然没白来,她学了两声鸟叫,前面的冷星赫听到,在院子里弄出动静。 司使立即被惊动,大叫来人,提刀打开房门冲出去。 顾蓉蓉借机打开后窗,轻步落地,把桌上的箱子收走,暗室的门都还没来得及关,她闪身进去,明晃晃的珠光宝气,直晃她的眼。 管他什么东西,嗖嗖一通收走。 暗室满当,但暗室总归是小,没一会儿就收干净,顾蓉蓉想了想,把刚才两只小箱子里的金银倒出来,放几块石头进去,盒上盖子,放回原位。 此时,司使还正和冷星赫在院子里打得欢。 再吹两声鸟叫,冷星赫立即撤走,司使拎着刀,一脸莫名其妙。 这贼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胡乱打一通,也没个章法,什么也没干,又走了。 司使现在心乱如麻,也顾不得许多,让人巡逻彻查,他转身回屋。 箱子还在,暗室的门……关上了。 他方才关门了吗?一时混乱,有点记不清。 正想去看看,外面管家跑进来:“大人,库房里有白银十来万两,加上银票珠宝,能凑个二十万。古董字画什么的……” “那些东西,土匪是不会收的,”他摆摆手,“那东西真假另说,换银子也是麻烦,土匪都明白。” “那该如何是好?” 司使眼里迸出寒光:“还能怎么办?这是肃州的地盘,肃州安危都由何战越负责,我儿子出这么大事,他必须得管。” “你进城一趟,让何战越想办法出二十万。” 管家暗抽一口气,正想转身走,院中传来一阵哭声。 司使夫人来了。 看样子也是得到了消息。 司使的头更疼,怒视管家,管家赶紧道:“大人明鉴,小人可没敢多嘴,一个字儿都没往后宅送。” 司使摆手让他退出去,夫人此时已经进了门。 “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你个天杀的,天天逼他,还禁他的足,要不是你管得太严,他能跑出去吗?” 司使头上冒火:“就是你宠他,才把他宠成现在这副德行!” “你还敢说我?我不管,你还我儿子……” 两人哭叫着闹成一团,不可开交。 顾蓉蓉从后窗翻出去,脚步都没停,迎上探了路的母鸡,又奔去库房。 冷星赫盯着书房和管家的动向,见管家出了门,正打算去找顾蓉蓉,顾蓉蓉朝着他过来。 “管家出门了,想必是去肃州。” “走!” …… 天光一亮,城门还未开,何战越的管家就叫开城门,往这边来,不过,他是悄悄的,低调前行。 按照何战越的吩咐,他得悄悄去,打探一下傅家到底怎么回事。 天冷,还有点下小雨,半路有个茶棚,他进去喝点热茶,一早起来饭都没吃,正好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刚坐下,茶都没喝两口,就有两个人大咧咧坐在他身后的桌子上。 “来两壶茶,四碟点心!” 这俩人嗓子大,咋咋呼呼,管家想不注意都不行。 目光扫过,无意中看到他们腰侧坠下来的牌子,目光顿时一缩。 那是……河道监督转运司的腰牌。 第四百三十五章 挑拨离间 管家摒心静气,顿时觉得手里的点心无味,竖起耳朵听俩人说什么。 其中一人道:“去护城使府,那可是肥差,每次去都能得到丰厚的赏银,他们的人还笑脸相迎,好吃好喝招待。 来的时候都要抢,老子把那几个捧趴下才抢来的。” “什么护城使府,不就是何家吗?我们的人去,他们能不好好招待吗?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门楣!”另一个喝口茶说,语气满是傲慢,“他们何家,在我们司使面前,也配叫什么府?河道监督转运司,那才是老大!” “说得对,姓何的弄了银子,还不是乖乖送到咱们那儿去。” “对了,听说咱们三爷又娶了位美妾,花了三万两才给赎得身!” “三万两算什么?傅三爷一夜在赌坊输五万两,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是,傅家是什么门楣?钱多得像海一样,肃州和周围几个小城,那就是咱司使的聚宝盆。” 两人越说越来劲,管家在一旁听着,脸都气绿了。 管家气得恨不能转身和他们打一架,什么玩意儿! 想想何战越的吩咐,又死死忍住。 那俩人正要离开,又有一人骑马而来,勒住缰绳对他们道:“你们俩不用去了,管家亲自去!” “怎么又不让去了?” “大人要用钱,二十万两,你去能要来吗?管家一会儿亲自去见姓何的。” 两人齐齐瞪大眼睛,管家也差点被噎住。 “二十万?这么多?那姓何的能给吗?” “呵呵,”马上人短促笑,“给不给他都得给,没有就开私库!大人说了,三爷被土匪绑了,人家要三十万,这是姓何的治管的地盘儿,三爷出事他就得负责!没让他全出,已经是我们司使仁慈。” “那,三爷真的被土匪绑走了吗?” “哪来的什么土匪?三爷正搂着花魁娘子睡觉呢!”马上人扔两块银子给他们,“管家说,也不让你们白跑一趟,银子他赏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三人一起骑马转身离去。 管家气得七窍生烟,还喝什么茶,甩下铜钱就走。 本来想就此回程,但转念一想,不成,得确认一下。 再往前走走,若是能看到傅家的管家,这事儿就算定了。 他走得没影儿,这个茶棚也迅速收摊,没影了。 另一边,傅家的管家没骑马,坐得马车,他马术不精,怕路上耽误事,再者,说不定还能带回一箱子现银来。 不料想,到半路马车突然坏了。 他在车上等着心焦,骂骂咧咧下来催促。 刚骂两句,忽然发现路边小树林那边有人说话,声音很低,但顺风飘来的字眼里,隐约有“转运司”三个字。 他心尖微动,想着昨天晚上的事儿,心砰砰跳,没准能探查到三爷的消息,那可就立大功了。 思及此,他掖起袍角,小心翼翼凑过去。 顾蓉蓉穿着男装,手里拎着大刀,半张鬼脸面具,侧着脸正对着这边。 “我跟你说,那何家的库房,银子多着呢,我粗粗数一下,少说也得十万多两!还有银票珠宝什么的,怎么着也得有二十多万。” 傅家管家一听,心跳得更快,没错,这数对得上,他可是亲自数过,也是这么向司使禀报的。 冷星赫低声冷哼:“哼,他有这么多钱,还天天向何城使要钱,幸亏何城使英明,觉得不对路,让我们探查一番,否则,还不定要被他坑到什么时候。” “何大人早就知道他们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包括翼王在内,没一个好鸟儿,要不是当初何大人想出妙计脱身来到肃州,这会儿还在京城窝着呢。” “哼,翼王那个蠢货,还真以为何大人效忠他,”冷星赫语气满是讥讽,“大人早说过,几位皇子王爷中,翼王最是没用,心胸最是狭窄,还想和当今太子争,简直是痴心妄想,翼王肯定想不到,咱们大人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可不是,这次也是给傅家一个教训,让他那个龟儿子天天在外面摆谱,什么东西,一个纨绔而已,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天潢贵胄呢,打一顿都算轻的,也让他知道知道大人的厉害!” “不只打傅家老三,还要打翼王的脸!” 傅家管家脑子里轰然炸开,脸都激动得通红,腿肚子都在颤抖。 天爷啊,果真让他听到了惊天大秘密。 三爷根本不是被土匪给抓了,而是被何战越派人抓了,假借了土匪的名义而已! 何战越早就有野心,根本就不是翼王殿下的人,更谈不上傅家和平相处。 管家摒住呼吸,一丝动静也不敢弄出来,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轻手轻脚,退回马车旁。 树林里,顾蓉蓉小声问:“他退出去了?” 冷星赫点头:“退走了。” 顾蓉蓉笑容狡黠:“这下好了,我们接下来看大戏,时不时给加把火,有趣。” 冷星赫眉眼都笑弯:“蓉蓉不去军中做军师可惜了。” 顾蓉蓉心里暗笑,军师有什么意思,还是当捞财童子最好。 何傅两家的大部分财,现在都在她空间,这一晚上,算是没白忙活。 马车修好,傅家管家琢磨着,还是得去何家一趟,否则,一直没动静,说不定会让何家起疑。 现在已经不是傅三爷安危的事,而是整个傅家,乃至翼王安危的事。 他不能大意,先去稳住何战越,回去再向司使禀报,那他的功可不就是大功,而是力挽狂澜的惊世壮举。 说不定,翼王殿下知道是他的功劳,还会封他个什么官儿当当,他那以后也就不必再看其它人的脸色,以他的聪明才智,没准哪天还能和司使平起平坐。 打定主意,管家决定富贵险中求,吩咐车人去何家。 不远处道边,何家管家混在路人中,低头看着他的马车驶过。 看马车走远,何家管家才翻身上马,赶紧抄近道回去送信。 傅家还想编造傅家老三被土匪绑了的谎言,从何家骗银子,没门儿! 第四百三十六章 隔岸观火 两个管家像脱了缰的野狗,从不同的路冲向何战越的府中。 他们一走,冷速速带着人过来向顾蓉蓉和冷星赫禀报。 “世子,世子妃,事情办妥了,何府管家听到那些话,脸都绿了。” “行,”顾蓉蓉笑眯眯,“傅三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他还在赌坊睡着呢,什么都不知道。” “行,看准信号,等他醒了,让他回家。” “是。” 冷速速带人去办,顾蓉蓉拉着冷星赫:“走,去何府看大戏。” 何府管家先一步回来,一进门就直奔何战越书房。 何战越一宿没睡,好好的计划落空,还让冷星赫和他反了目,哪一件都让他心烦。 烦心事加上睡眠不足,让他更加暴躁。 管家一脚踏进来,带给他的消息如同火上浇油。 “大人,傅家根本就是在骗我们,他们压根就没事,就是想压榨您的钱。” 管家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把自己在路上的所见所闻,又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 何战越听得额头青筋直迸,火气都快要压不住。 但理智还是告诉他,要冷静。 勉强压住火气,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吐一口滚烫的浊气。 “此言当真?” “小人字字是真,当时那俩人虽穿着便装,但小人看到了他们的腰牌,确保是转运司的无疑!另外,他们本来是要来的,半路被人截了回去,小人也怕有误会,耽误事,又往前走,就看到他们的管家。” “要不是他们的马车坏了,耽误一点时间,小人又是赶紧抄的近路,怕是他们先一步进府,要欺骗大人了。” 何战越眉头紧皱,管家又继续说:“大人,他们的管家一定会来,而且还会说什么傅三公子被土匪绑票的谎言,您想啊,如今在肃州地界上,谁不知道您就是镇守的猛虎,谁敢造次?” “您初到肃州时,确实有土匪,但这几年早就销声匿迹了,之前都没有听说过,突然就绑了傅家的人,哪有那么巧的事?” 何战越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正在犹豫,外面有人来报:“大人,傅司使府上的管家到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何战越和管家对视一眼,管家退到一旁站定。 何战越摆手,让傅家管家进来。 傅管家压着心火,打量何战越几眼,见何战越脸色难看,神情桀骜,不像什么好态度。 他心里暗道,哼,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儿,之前去傅家的时候,还装得客气,现在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何战越见他来了就盯着自己打量,也不说行礼,心里不痛快。 管家在一旁道:“你是何人?见我家大人为何不见礼?” 傅管家皮笑肉不笑,一拱手道:“何大人,小人乃是傅府大管家,今日来是奉我家司使之命,有事和大人说。” 他扫一眼何管家,嘴一撇:“无关人等,就先退下吧。” 何管家怒容满面,何战越道:“你是傅府管家,他也是我的管家,你们俩都是管家,没什么不能听的。你有什么事,说吧。” 何管家哼道:“人和人不一样,管家和管家也不同。也罢,我就直说了,我家司使想请何大人筹措二十万两白银,有急用。” 果然是二十万两,与管家说得一丝不差!何战越的火气顶到脑门。 “二十万两?我府中上下,连人卖了也不够二十万,傅司使有什么急事,需要这么多钱?” “实不相瞒,我家傅三爷被土匪绑了,土匪来信,要三十万。” 何战越冷笑一声,换了个坐姿:“你们家的人被绑了,管本使要钱?这是何道理?” 傅管家挑眉:“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被绑的可是我们三爷,身娇肉贵!再说,治安之事,本就是大人的职责,您不管,谁管?” “剿匪的事,归本使管,可是,匪在哪呢?” “土匪还没说,只说让凑银子。” “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上来就要钱?杀人的事归本使管,花钱的事,本使可管不着。” 何战越已经眼睛喷火,也不想再掩饰,想到这些年辛苦弄来的银子都落到傅家的口袋,被傅家那个糟心的狗儿子赌了玩了女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傅管家一听这话,心里认定,何战越是真有反心,这是连最后一丝脸面都不想给傅家,装装样子都不乐意了。 “何大人,您可想好了,要是三爷有闪失……” “那只能怪他命不好,”何战越打断,“再说,依本使看,他命够好的了,三万买个妓女,五万一晚上输了眼睛都不眨,放眼肃州城,有几个这样的人?” “大人这是何意?这是打算不管了吗?” “管啊,你说出土匪所在之处,本使这就带兵剿匪,可你要说要银子,那本使没有。之前的税收银两,早交给傅司使,现在还要,要的什么钱?” “你……”傅管家气得指着他。 何管家站出来,打开他的手:“你什么你?你指谁?给你脸了是吗?你一个管家,就是个家奴,狗奴才,也敢在我们大人面前耀武扬威?也配!” 傅管家一听这话不干了:“你骂谁是狗?你自己不也是奴才吗?” “是,怎么了?我也没像你一样不知道尊卑,满嘴胡说八道!还什么傅三被土匪抓走了,怎么不直接抓你家司使呢?那不更值钱吗?” 傅管家气得发抖:“好,好,这种话你们也说得出口。我算明白了,好,真有你们的!” 傅管家揣着一肚子火,准备回去好好和傅司使交待一下。 一转身,何管家冷笑道:“怎么?这就想走?” “你还想怎么样?”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后窗外,看得津津有味,她空间里的母亲的振翅高呼。 “打起来,打起来!” 就听何管家大喝一声:“来人!把他打一顿,扔出去!” 傅管家眼睛一下子睁大,怒道:“你们敢!” 这话听得何战越也怒了。 “来人,打!” 何战越下令,手下没人不听,几人上来就把傅管家拖到院子里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互殴更开心 顾蓉蓉在房屋后忍着笑,听着前面傅家管家噼哩啪啦被揍的声音,心情畅快。 冷星赫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也跟着开心。 “这么高兴?” 顾蓉蓉点头:“那当然。” “那就让你更高兴。” 冷星赫带着她离开,到护城使府后巷,吩咐暗卫几句,暗卫点头,转身去办。 傅家管家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冒血,拐着一条腿勉强跑出去,被人抬上马车。 护城使府的人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走远,一阵哄笑。 不远处冲过来两匹马,马上的人挂着转运司的腰牌,抽刀一指哄笑的众人。 “闭上嘴,缺管教的狗奴才,有什么好笑的?” “打管家算什么本事?有种的让姓何的去找我们司使回话!他敢吗?” “傅家要的银子他敢不给,就别怪我们司使无情,到翼王殿下面前,看到底谁横。” 说罢,两匹马调转头,奔着马车去了。 何府的下人们面面相觑,起哄架秧子他们行,但说到大事,还扯上翼王,他们就不敢多说一个字,赶紧回去向何战越禀报。 原话一说,何战越的脸色就阴沉。 管家在一旁道:“大人,他们虽然狂妄,但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事儿还要妥善处置,否则,吃亏的还是您。” 何战越眸子微眯,思索半晌,问道:“冷星赫的行踪,有消息吗?” 管家一愣,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怎么还惦记冷星赫。 “大人,还没有。” 何战越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不知是一夜未眠的缘故,还是被气得狠了,总觉得心神不宁。 “大人,此时先处理傅家的事要紧。” 何战越手指轻抚袖腕上的刺绣,根根丝线在指端,轻轻摩擦,他心头也在起波澜。 “冷星赫一向计谋甚多,不放过一切机会……如果他此时在城中,我若去了转运司……” 管家暗暗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保不住,还管什么冷星赫热星赫的。 “大人,正因为如此,才要赶紧去傅家看看情况,莫要被傅司使诬告了您,若在他那吃了亏,岂不是更被人瞧不起。” 最后一句正戳中何战越的心事,想想也对,如果冷星赫还在城中,今天的事他定然也知道,要是让冷星赫知道,他连这点反抗能力都没有,那…… 何战越点头:“备马。” 管家立即来了精神:“小人这就去!” 此时的冷星赫已经带着顾蓉蓉先行一步,那两个装扮成转运司军士的扯去腰牌,赶上傅家的管家,劫住马车,又痛打一顿。 顾蓉蓉这才明白,冷星赫说的让她更高兴,是什么意思。 “开心吗?”冷星赫问。 顾蓉蓉骑在马车,仰天一笑:“开心!” 引人入局开心,敛财开心,看人互殴也开心。 傅司使在书房里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把妻子哄去后宅,煎熬着等消息。 一等管家带银子回来,二等土匪送来儿子的消息。 等来等去,外面终于有人跑进来。 “大人,大人……” “何事?是不是少爷有消息了?” “不是,是管家回来了,”报信人吱唔,“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不过,是被人抬回来的。” “什么?”傅司使难以置信,起身往外走。 他这个管家是家生子,老爹就在府里办差,老了才把管家职位给了儿子,算是他的心腹,在外面有他的面子罩着,在城里城外,比七品官还威风。 今天却被抬回来。 走到前厅外,碰个正着,仔细一瞧,可不是,管家被几个家下抬进来。 往脸上看,简直都认不出原来的模样,青红紫,好比开了染料铺。 身上的外裳也不见了,衣服满是泥土,腿好像断了一条。 正躺在担架上哼哼唧唧。 一见到他,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顿时挤出几滴猫尿来。 “大人,大人,小人可见到您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傅司使看他身后,其实心里也知道,被打成这样,不可能带银子回来。 看亲眼一看一场空,还是怒火中烧。 “怎么回事?谁打得你?” “回大人,是何家人,何战越亲自下得令打小人,他的手下还追上来又打一通。” “大人,他这不是打小人,是打您的脸啊!” 傅司使眼珠子都红了:“银子呢?他怎么说?” “他说肃州的银子早就给过您了,那是给朝廷的,可不是给傅家的,傅家的人被土匪抓了,他负责剿匪,不负责给钱,他还说……” “说什么?” “说三爷要是出了事,那就是命,三爷之前又嫖又赌,顶别人活几辈子了,就算……也是活够了。” “放屁!”傅司使暴跳如雷,“我的儿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他金贵,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简直放肆!” “大人,小人还有重要的事回禀。” 管家声音低下去,环顾四周,傅司使摆摆手,其它人都退下去。 “大人,小人还探查到一个消息,姓何的,早就和您和翼王殿下,不是一条心了。” 傅司使一怔,眸子缓缓眯起,闪着冰冷的光:“你怎么知道?” “大人,小人冒死,看到了昨天偷入咱们府里的人,昨天府里的刺客,小人在路上遇见他们,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们压根就不是什么刺客,他们就是何家的人,是何战越派来的。他们还说,少爷根本就没丢,就是给您给少爷一个教训。” “什么!”傅司使青筋迸起,“姓何的,他敢!” “本来小人也不信,担心有诈,可他们说,他们查看了仓库,知道府里有多少现银,说得根本不差。” 傅司使脑子飞转:“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闹了半天,就是声东击西,几个人在书房那边闹,其它已经有人暗中去仓库查看过我的底。” “怪不得他们要三十万,这是知道我有二十多万,怎么着凑十万也能凑上,这刚好就是三十万!” “姓何的,好算计。”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他早该死 傅司使气得够呛,肚子里憋着一团火。 对儿子的担心也尽数化为怒气,只恨现在不能立即揪住何战越打一顿。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来报:“大人,何城使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傅司使一听这话,哎呀,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来得正好! 他立即摆手:“把人叫进来。” 不是请,而是叫。 转头又吩咐手下军士:“列队!” 何战越一进来,就看到两队军士左右排开,刀出半鞘,杀气腾腾。 要不是何战越自己也是带兵的人,还真有可能被吓住。 他面无惧色往里走,心里的火气却在慢慢升腾,单凭这个阵势,他也看得出来,这是傅司使在给他下马威。 傅司使见他面不改色地走进来,冷笑一声:“何城使,来本使这里有什么事?” “莫不是来要银子的?” 何战越真是七窍生烟,觉得这家伙真是会倒打一耙。 “傅司使,”何战越拱拱手,“此话从何说起?不是你差管家前去,找本使要二十万两吗?” 他们俩属于平级,都是四品,但傅司使所在的衙门,名字里有“监督”二字,又因为他姓傅,与翼王妃是一家人,平时何战越都是敬他几分。 但今天没见礼,只是拱拱手,让傅司使很不爽。 “你上来就要二十万,本使差点以为自己是会印银票,肃州的天是会下银子雨的。” 何战越语气讥讽,傅司使短促笑一声:“我问你要二十万?你怎么不说是你先冲我要三十万?” 何战越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向你要三十万?” “你绑了我儿子,还装模作样地派人送信要三十万两赎银,现在还敢不承认?” 何战越气炸:“我绑你儿子?你儿子也就在你眼里是个金疙瘩,在别人眼里,他连个屁都不是,我绑他干什么?” “你!”傅司使气得发抖,手指着他,“你敢这么骂我儿子,好,好,我定要给王爷去信,你勾结匪徒,不,你就是匪徒!” 何战越冷笑:“就你会写?我来就是防止你诬告,这几年给翼王殿下的钱,哪一文不是我费尽心血弄来的?你就会坐享其成,邀功领赏!” “你写,我还会写,你这么大家业,你儿子又是嫖又是赌,你从中截了多少钱?” 傅司使脸色阴沉,语气讥讽至极:“姓何的,真以为你自己弄点银子就是碟子菜了?我姓傅!翼王妃那是我同宗的妹妹,你算什么东西?” “国公府不要的庶出,姨娘不过就是个下贱的玩意儿罢了,我儿子能嫖,那是我儿子有本事,”他笑一声,轻佻又张狂,“你老爹当年不嫖,哪有你姨娘入府的事,哪来的你啊?” 四周人一阵低低哄笑。 傅司使以最无情最没脸的方式,揭开何战越的旧伤疤,又凶又狠,掀皮带肉。 何战越额头青筋迸起,眼底都染上红光,握着刀现的手几欲把骨头捏碎。 傅司使完全没把他这副样子看在眼中:“识相的,把我儿子交出来,再给我十万两银子压惊,算是你给我的孝敬,今天的事儿,就暂且记下,否则……” “否则,你待如何?”何战越冷声问,字字从齿缝间磨出。 院墙里,气氛剑拔弩张。 院墙外,顾蓉蓉给冷速速打个手势。 冷速速立即会意,轻似狸猫,去巷子口的马车里。 顾蓉蓉略一思索,对身边的冷星赫耳语几句,冷星赫还没答应,她已经跑向马车。 傅三这一觉睡得沉,睡梦中忽然感觉身上一疼,眼皮轻颤,睁开眼睛。 细看,小厮正对着他笑。 “三爷,您醒了?快下车吧,到家了。” 傅三迷迷糊糊,扶着头坐起来,挑车帘往外看,可不是,已经到家门口。 他打个哈欠:“我怎么睡着了?” 小厮回答:“您忘了?您昨天下午就上了赌桌,天明时都没下来,眼睛都熬红了,最后困过去了。” 傅三经常赌,这也是常有的事,他并没有太在意,见这小厮说话脆生生的,瞅着挺机灵,但就是眼生。 “你是谁?” “小人是小容子呀,您忘了?一直在旁边给您伺候茶水的,前几天刚来,他们说,您是赌场赌品最好的爷,运气更是顶呱呱,小人和别的小厮打了好几架,才能站到您身边伺候。” 傅三被他哄得开心,笑着摸摸钱袋子,却发现早空了。 “送爷回家,回去给你赏。” “谢三爷!”顾蓉蓉开心回答。 这下好了,可以近距离看戏,还有推波助澜。 跟着傅三进府,一进门顾蓉蓉就小声说:“三爷,小人有点害怕,感觉气氛不太对呀。” 傅三也感觉到了,拧眉叫过一个家丁:“发生什么事?” 家丁一见是他,赶紧道:“三爷,您可回来了,府里都说您……唉,都闹翻天了,何城使来了,正和老爷大闹呢。” 傅三这一听,这还得了? 顾蓉蓉小声拱火:“三爷,何城使是什么人?也敢在您家闹?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傅三更火大,怒冲冲往里走。 跨过月亮门,看到握刀的何战越,忍不住大声喝道:“住手!姓何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撒野!” 何战越怒气正值顶峰,回头见傅三从旁边军士腰侧抽出刀,怒气冲冲向他奔过来,他满腔的火气都倾注在刀柄上,头脑滚烫,理智全无,一下子把刀拔出来。 傅三根本不会武,就是个草包纨绔,也就是觉得在自家地盘,有爹有手下,想着耀武扬威一下而已。 他没想真对何战越怎么样,摆摆架势,刀尖指一指,也就行了。 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顾蓉蓉。 顾蓉蓉看似伸手拉他,劝他,实则手上用反力,脚下又轻轻一绊。 “三爷,不要冲动啊!” 傅三往前一踉跄,脚下收不住,举着刀就奔何战越冲过来。 何战越见他眼珠圆睁,眼珠子都是红的,明显就是有杀意。 此时也是理智全失,哪管得了那么多,举刀对着傅三的刀一削,一下子把傅三的刀削为两段。 犹不解气,抬脚一踢,正踢中傅三小腹,傅三像断线的风筝就飞出去。 一头撞到旁边的石桌上。 “噗”一声,红的白的,流了满地。 顾蓉蓉微挑眉,鲜艳的热血铺进她视野,眼底却是无尽冷意。 脑海中浮现的是冷速速向她禀报傅三为人时的一幕。 欺男霸女,逼良为娼,手上何止十几条人命。 他早该死! 第四百三十九章 分道扬镳 顾蓉蓉冷静,傅家人可冷静不了,瞬间炸开了锅。 傅司使眼眶都要瞪裂:“儿子!” 他快步奔过去,扶起如同一滩烂泥的儿子,实在惨不忍睹。 “儿啊……” 傅三的血染了他满手满身,也染红他的眼。 “来人,把何战越给我拿下!” 这总归是傅家,到处都是傅家的人,纵然转运司的军兵不像护城军一样整天操练,但全力围住拿下何战越,也不是问题。 何战越见傅三真死了,心里也愣了一下,火气有点灭。 顾蓉蓉距离他最近,轻声“嘶”一口气。 “傅公子再怎么也是只个白身,何城使是官,民要杀官,官还不能反抗了?” 她声音低,四周都是傅家的人在喊打喊杀,根本没人注意她。 何战越却听得清楚,方才的一丝心虚忽然又消退。 没错,他堂堂四品官员,手握兵权,傅三算什么东西?一个纨绔,对他举刀想杀他! “姓傅的,”何战越刀尖一指傅司使,“你想清楚了,本使和你一样是四品官,你儿子算老几?他想杀我,我还动不得他了?要不是因为他姓傅,像这样的混帐,你会管吗?” 傅司使现在都红了眼,哪还听得进这些,亲自拔刀,指挥人就往上冲。 傅夫人也得到消息到前院来,一见儿子死状惨烈,当即晕过去,丫环婆子吵叫成一团。 何战越见傅司使来真的,他暗恼没带着太多人来,回身把后面的管家推到前面顶上,眨眼管家就被砍死。 何战越心头惊震,连打边往外退,到门口时已经挂彩好几处。 好不容易杀到门外,骑上马就往回逃。 傅司使立即命人去追,他刚想也跟着去追,管家跑过来禀报:“大人,不好了,库房里的东西都没了。” 傅司使一愣:“什么叫都没了?” “就是,库房都空了,什么都没了!” 傅司使晕头转向,跟着管家到库房,库房的门半开着,双腿哆嗦着进去一瞧,眼前都有点发黑。 好家伙,可不是空了,一干二净,除了四面墙,其它的什么都没了。 “大人,这一定是何战越干的!” “何战越!”傅司使咬碎满嘴的牙,“老子与你势不两立,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来人,点兵,我要去找他,为我儿子报仇,夺回银子。” 傅司使带兵追何战越,何战越一路奔逃回城,到半路遇见来接应他的部下,双下瞬间进入一团混战。 时间紧急,何战越也看出来傅司使是决心置他于死地,也就没多问部下是怎么得知消息赶来的。 双方开打时,何战越多少还有点理智,吩咐副将把傅司使拿下即可,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但傅司使可没顾忌,一连斩钉他两名手下,还有一个是心腹副将。 何战越的怒火又有点往上冒。 他催马上前,亲自迎战。 傅司使怒道:“姓何的,你杀我儿子,弄走银子,我今天必杀你!” 何战越一听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有脸提银子? 这些年他从自己这里弄走的银子还少吗! 两人一交手,谁也没留情。 几个回合,傅司使明显不是何战越的对手,眼见着刀下来,他想躲开,但身下的马突然惊了,他不得已赶紧拉住马缰绳,马前蹄腾空而起,连带着他也往前撞去。 巧得很,他一头撞到何战越的刀上,脖子被豁开一条大口子。 立即血流如注,翻身栽下马,气绝身亡。 傅家人这边一见,都惊呆了,何战越也愣住。 傅司使就这么……死了? 这可不妙啊! 怎么说也是四品官,还是翼王妃的娘家人,这…… 何战越还没想好怎么办,傅家人已经把傅司使的尸首抢回去,一哄而散。 何战越看着他们跑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事已至此,只能先回去,赶紧给翼王写信才行。 他前脚走,顾蓉蓉和冷星赫后脚跟上,就等在府外。 等他送信的人一出府,直接被冷速速拿下,把信截获。 顾蓉蓉打开信,果然不出所料,信是写给翼王,把傅家父子写得一无是处,还提及这些年他们从中贪钱,甚至还提到冷星赫,向翼王禀报冷星赫的行踪。 冷星赫面沉似水,捏碎信纸:“他当真是翼王的人。” 顾蓉蓉轻拍他肩膀:“事已至此,我们和他已经没有半点情分可讲。而且……” 冷星赫明白她的意思:“何战越向翼王禀报我的行踪,说不定,我们王府的事,父亲被陷害的事,也与翼王有关。” 太子和顾婷婷勾搭,让顾蓉蓉入王府,太子肯定也是敌人之一,现在又出来一个翼王。 他们到底谁是主谋,谁是推波助澜?还有,冷星尘究竟是被谁救走的? 这些都还未解。 顾蓉蓉把信毁掉,让冷速速把送信的人也处理掉。 “傅家那边肯定也会送信,何战真斩杀傅家父子,翼王妃不会善罢甘休,他不会有好下场。” 冷星赫点头:“我们走吧。” 他回头看看何府的大门,无声冷笑,何战越还寄希望于翼王,可他不知道,翼王根本不会收到他的信,更不会再给他半点庇护。 他将面临的,是翼王和傅家的怒火。 至于前程,就更别想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带着几个暗卫离城,路过去军营的路口,顾蓉蓉眼珠转转。 “我想去营中一趟。” 冷星赫看她笑容狡黠,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好,依你。” 几人拐道去军营,顾蓉蓉让冷星赫带暗卫去四处点火,她悄悄去放军粮的地方,嗖嗖一顿收,把军粮都收入空间。 母鸡在空间乐不可吱,哎哟,又大丰收了。 军营一团乱,他们趁乱又离开,在官道路口,看到等着他们的两辆马车。 一辆车是如公子的,一辆是三位夫人的。 如公子自不必说,一切都是为了死去的容公子,如今仇已报,他本就是如同浮萍一样的人,去哪里都一样。 至于三位夫人,顾蓉蓉替她们想好了去处。 第四百四十章 新生 顾蓉蓉把两个信封交给三位夫人。 “这封信,你们拿着去距此一百多里的登云小镇,找那里的刘员外,他会照应你们的。” “这个里面的东西,你们等上车之后再看,去吧,有缘再见。” 三位夫人现在无家无业,出来的匆忙,甚至连换洗衣服都是顾蓉蓉给的,现在除了听从安排,也没别的办法。 再者,三人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对往后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心思。 木然接过,垂首福身:“多谢夫人。” 顾蓉蓉翻身上马,语重心长道:“你们还这么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男人靠不住,就让他滚,没什么可沮丧的。明天太阳升起,照样是全新的一天,打起精神来!” 她“啪”一甩鞭子,声音朗朗:“下次再见,希望你们越来越好!”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去,奔向远方,潇洒肆意。 三位夫人微微一震,眼神艳羡。 “我们上车吧,”一一道。 三人上车,姗姗道:“看看那个信封里有什么。” 车轮向前,三人在摇晃中凑到一起。 竟然有一叠纸。 一张张看,一声声惊呼。 “这是银票,一共……五千两!” “还有两张房契,一个店铺,一个宅子。” “这是……”一一手指颤抖,“这是香方,天,好几张珍贵的香方,我们可用来开卖香铺子了。” 三个女人抱头痛哭,这次却不是悲伤的,而是欢喜的。 她们,即将重获新生。 …… 顾蓉蓉和冷星赫策马疾行,赶上王妃他们,大家聚到一起,欢喜不已。 冷知棠把帐本拿给顾蓉蓉看:“嫂嫂,你看,这是我们挣得钱。” 顾蓉蓉诧异:“这么多?” “是呀,大家都很开心,现在都有了奔头,这个月的马车钱,都早早得交上了。” “这就好,”顾蓉蓉接过柳茵茵递过来的香粉,眼睛一亮,“味道不错,和样品基本一致。” 柳茵茵微红了脸,眼睛灼灼有光:“世子妃的样品和香料好,我才能做得出来。” “你手艺好也很关键,不要妄自菲薄,”顾蓉蓉鼓励她,“自信些。” 柳茵茵郑重点头:“我会更努力的,做出更多更好的香!” 宋挽风浅笑:“说起来好像就我最没本事。” “谁说的?”王妃拿过一个小罐子,“蓉蓉,你看,这是锡挽风做的药膏,消肿止痛,还能润肤,前几日队伍中的小娘子有皮肤干燥脱皮的,用了这个,都夸赞好得很。” 顾蓉蓉抹了一点在手背:“挽风,这是哪来的方子?” “是……席公子给我的,我之前常出去打猎,自己做点伤药,他给我调整了方子,我做出这个,寻思着天冷了皮肤不好,也许能帮助大家呢。” 顾蓉蓉捏着小罐子:“那回头我找席述说一下,让他配合你,再调配几种,小罐子也换换,我们沿途也能卖这些。” 宋挽风惊喜:“我一定尽力。” 顾蓉蓉眉眼带笑,香物,化妆品,奶茶,无论到什么时候,这些永远都是最赚钱的。 顾蓉蓉一回来,大家都有好吃的,休息的时候,她亲自下厨,用肉和青菜,加上香辣的调料,做了肉臊子面,香味飘出好几里地,众人拿着碗围在周围,眼巴巴看着锅。 老宰辅挤在最前面,拿着小盆,都没用碗。 席述无奈抚着额头,小声嘀咕:“您能吃得了吗?” “怎么吃不了?”老宰辅白他一眼,“蓉丫头这两天没在,我都快饿死了,现在别说一点面条,一头牛我都吃得下。” 席述简直无语。 “您不生他们的气了?” “谁说的?”老宰辅眼睛一瞪,“我气着呢!说什么肃城的时候,让我大展身手,看着何家那小子点儿,我还没看着呢,就又把我弄出城外。” “我就像随波逐流的叶子,身不由己,毫无建树。” “这是嫌弃我老了,跟不上了。” 席述彻底没话——这话他可不敢接。 悄悄看不远处的冷星赫一眼:世子,你自求多福吧。 终于,听到一声“开饭了!”众人一下子都往前走一步。 也就是都是熟人,不好意思,若是开粥棚什么的,早都上前来抢。 范忠吞口唾沫,眼睛扫一眼锅里,指挥着大家排队。 他都不想排了,好想吃! 轮到老宰辅的时候,顾蓉蓉看到他的盆儿都惊了一下。 “咱可说好,不准浪费粮食,打多少,吃多少。” 老宰辅用力抿唇,短促笑一声:“打!” 顾蓉蓉给他打一盆,还掂掂勺。 片刻之后,四周都是吃面条的声音,香味儿飘满。 直到都吃撑,才开始陆续收拾锅碗。 顾蓉蓉扫老宰辅一眼,老头儿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她忍住笑,大声道:“不许浪费粮食,发现有浪费的,下顿减半!” 老宰辅一咬牙,吃是吃不了,只好先剩在盆里,什么时候饿了再说。 冷知棠过来收拾,让顾蓉蓉去车上等着。 冷星赫正看地图,顾蓉蓉过去问:“下一座城是哪?” 冷星赫手指点在某处:“这里,融州,中途路过几个小镇,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有十来天的路程。” 顾蓉蓉一盘算,十来天的功夫,路上也能做出不少东西来。 她转身告诉范忠,让大家在车上的时候抓紧休息,等到休息地的时候,吃过饭就干活,为到融州做准备。 这几天大家都挣了钱,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一听说又有活干,都充满斗志。 尤其几个官差,今天刚收到车份钱,钱在自己口袋,那才叫自己的,才让人心里踏实。 除了车份钱,他们也都自觉开始干活,顾蓉蓉做事公平,只要干活,都会按劳分配,这样算下来,他们都有双份收入。 为此,官差和犯人空间团结,大家拧成一股绳。 一连十日,顾蓉蓉教会冷知棠另外两种饮品,柳茵茵手底下有也了几个心灵手巧的娘子一起做香,宋挽风和席述一起做出三种润肤膏。 大家都做出不少成品,就等着到融州。 第四百四十一章 融州 临到融州之前,冷星赫收到飞鸽传书。 见他脸色微变,顾蓉蓉就知有事发生。 她叫停马车,牵过马,和冷星赫并肩而行。 “怎么了?” 冷星赫握紧缰绳:“肃州留守的暗卫传来消息,何战越被两道总督派人抓住,带去京城了。” “这么快?”顾蓉蓉诧异。 “应该是傅家飞鸽传书,信中一定大肆说何战越的罪行,翼王的心量比太子还窄,这些年又斗得凶,最是容不得这种背叛行为。” “他压根没从京城派什么人来,那时间就长了,直接让傅司使的上封两道总督派人捉拿。” 冷星赫略一顿:“说是带回京,不过……” 不过,何战越应该是回不到京城了。 两道总督无诏也不得随意离任回京,翼王当然不会为此事去请圣旨,巴不得让别人不知道两道总督是他的人。 所以,何战越只有可能被带走,悄悄处置掉。 至于怎么向朝廷交代,那就太简单了。 天高皇帝远,何战越本就不受重视,连国公府的人都不待见他,何况别人。 傅家和两道总督写份折子,说他拥兵自重,斩杀傅家父子,不服总督管束,只这几条罪名就能要他的命。 肃州会派来一位新护城使,何战越的死,不会有任何波澜。 顾蓉蓉偏头看看冷星赫,正想安慰他两句,冷星赫迎着她的目光一笑。 “放心,我没事,他死有余辜,我早就不再为此伤神了。” 顾蓉蓉点头,看不远处的城门,不禁感叹:“融州好大呀。” “没错,融州繁华,也很大,是肃州的一个半还多,人口也多,到时候我好好带你逛逛。” “好啊,逛是次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我……” 顾蓉蓉还没说完,远处跑来一匹马,马上骑士也不减速,冲着他们就跑过来。 前面的马车赶紧勒马,堪堪到了近前,马上骑士才停住马,马一声嘶鸣,抬起前腿。 马上骑士纹丝不动,英姿飒飒。 顾蓉蓉低声赞叹:“好厉害的骑术。” 话音落,骑士一甩头,向这边看过来,顾蓉蓉才发现,竟然是个女子。 这下,更加惊艳。 正要开口再赞叹几句,骑士冲冷星赫道:“你是长宁王世子吗?” 冷星赫催马上前,顾蓉蓉跟在他马后。 “没错,是我。” 骑士大声道:“那正好,我找的就是你!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和你的婚约,作罢!” 顾蓉蓉:“??” 冷星赫:“!!” 冷星赫下意识看顾蓉蓉,顾蓉蓉似笑非笑。 “蓉蓉,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她。” 顾蓉蓉还没说完,骑士先不干了,催马往前踏几步:“不认识我?好你个负心汉,你敢说不认识我?” 冷星赫心脏都气得突突跳:“你好好说,谁是负心汉?我何曾负过你?你是何人?” 骑士哼道:“我乃融州代护城使郝建章之女,郝言诺。”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见他面露惊疑,仔细打量郝言诺,就知道他是想起来了。 “你……”冷星赫抿唇忍住笑,“哦,郝城使呢?” “我爹在家,怎么着?”郝言诺冷哼,“你还想让我爹来亲自接你?退婚之事,我一人足矣!” 冷星赫清清嗓子,把唇角压下:“我说,我和你什么时候有过婚约,你别胡说,行吗?再说,我现在已经有夫人了,你想让我娶你,我也不会娶。” “你!”郝言诺打量冷星赫,“你娶了夫人?你怎么这样!” 冷星赫简直气笑:“我没必要和你说,把路让开,我们要进城。” 事实走向和郝言诺想得完全不一样,她一时有些愣神。 待队伍向前走,众人都挑着车帘打量他,这些目光让她有点不太舒服。 思虑一会儿,调转马头追上冷星赫:“哎?你不是被流放了吗?怎么还骑马?” “这不用你管,”冷星赫看都不看她,“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无关,你明明……” 郝言诺还想说什么,城门中又冲出一个人来。 看似很是慌张,东张西望,看到郝言诺的时候,眼神才定住,赶紧往这边奔来。 “大小姐!” 顾蓉蓉冷眼旁观,见郝言诺见到此人的时候,眼睛一亮,嘴角上扬,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随即,郝言诺催马迎上去。 顾蓉蓉小声对冷星赫说:“你的情敌来了。” 冷星赫一噎:“他不是我的情敌,我和郝言诺也不是那个关系!她父亲郝建章,还和父亲是死对头。” 顾蓉蓉微讶,这一点倒是没想到。 “还有这事儿?” 冷星赫叹气:“一言难尽,等一会儿安置好了,我再和你细说。” 顾蓉蓉也不着急,跟着他进城。 到城门口,远远瞧着郝言诺和守城的人说了什么,守城兵士往这边看一眼。 “她不会给咱使绊子,不让进城吧?” 冷星赫蹙眉:“应该不会。” “虽然郝家人和父亲不对付,但也算光明磊落。” 到近前,范忠刚拿出文书,士兵一摆手:“进去吧,大小姐交待过了。” 顾蓉蓉微挑眉:“可以啊,看来你猜得很准,世子爷,这难道就是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冷星赫:“……” “不是,蓉蓉,我……” 顾蓉蓉没答言,催马走在前面。 融州城的确大,道路宽阔,市井繁华,各店的幌子迎风飘摆,层层叠叠,如一团团彩云。 范忠找了家大客栈,马车去后面交给小二喂马,众人各自安置。 冷星赫还得安排守卫,顾蓉蓉便随王妃进院。 王妃在马车中也听到郝言诺的话,生怕顾蓉蓉误会。 “蓉蓉,星赫和郝家女,从未有过什么婚约,你可别听信她胡说,至于她为什么这么说,我也确实不明白。” “不过,你放心,一会儿星赫来了,好好问问。” 顾蓉蓉其实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见王妃紧张,心里还觉得暖乎乎的。 “好,一会儿问问,您放心,我也不是不通情理失,说开就好。” “好,好。” 王妃连声答应,话落,冷星赫来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死对头 王妃一见冷星赫,赶紧让他过来,把和郝言诺的事跟顾蓉蓉说清楚。 冷星赫连个座都没有,茶都没得喝。 “蓉蓉,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母亲知道,郝建章和父亲一向不对付,又怎么会让我和她有什么婚约?” “那还是小时候,郝建章和父亲都还是骠骑将军,我有时候去军中玩,那时我最小,身子也弱,经常受欺负。有一次我正被打,有个小胖子过来帮忙,一声吼把其它人都吓跑了,还说以后要罩着我。” “她把我拉起来,又说改变了主意,觉得我长得好看,让我长大以后娶她,我这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 顾蓉蓉眼睛微睁,想起冷星赫在听到郝言诺报名时上翘的嘴角,原来如此。 “她那时候真的是……又黑又胖,而且很能打,用一对流星锤做武器,我以为她是男孩子。” 冷星赫忍住笑:“抱歉,我不是有意嘲笑别人容貌,不过,也确实要感慨一声,真的是女大十八变。” 王妃也松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纯粹就是一句戏言,还是小时候的戏言,我早就忘记了,谁能想到,她会当真。” “不过,现在她不是也说清了,有喜欢的人,”冷星赫看顾蓉蓉,给她倒杯茶,“所以,别因此生我的气。” 顾蓉蓉原本也没生气,就是好奇,现在说开,的确如冷星赫所说,就是个玩笑,自然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大家都安置好,都想着去街上做生意,老宰辅也想去逛逛,他之前来过一趟,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顾蓉蓉一声令下,众人都带着东西出门。 冷星赫陪着她,和王妃一起,三人成行,也没坐马车,不慌不忙地逛。 融州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从神情上就能看得出来,路边商铺,生意都很不错。 顾蓉蓉抬头,看到一处气派的两层楼商铺,上面挂的幌子都比别家的大,比别家的漂亮。 门上挂着黑底鎏金大字的牌匾:金缕阁。 顾蓉蓉眼睛微亮,金缕阁,这不是阮云琪曾经对她提过的生意吗?金缕阁做的是布料和成衣的生意,也有自己的消息传递通道,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 当实阮云琪还说过,走到有金缕阁的地方,让顾蓉蓉传消息回去,别让她担心。 自从离开闵州之后,顾蓉蓉路过大城时,也曾留意过,但没有看到金缕阁的影子,这一次,还是头一回。 “走,去看看。” 顾蓉蓉拉着王妃进金缕阁,她还有当初阮云琪送给她的令牌,但没有打算现在就拿出来用。 金缕阁,店如其名,装修得富丽堂皇,无论柜台的布料,还是挂着的成衣,都制作精美。 店里的人也不是伙计,都是些女子。 这种店,即便在京城都不曾见。 店中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女子的说笑声响成一片,空气中都是脂粉香。 冷星赫就不方便进来,只好在外面等。 顾蓉蓉没想买,就想观察一下情况,再看看衣服的成色和样式,金缕阁的衣服,应该代表了潮流风向。 她寻思着,以后没准也能做这方面的生意。 店里虽忙,但她们一进来,还是有人招呼,笑容满面,客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王妃也没忍住,买了两套衣服,还要给顾蓉蓉添几身,顾蓉蓉觉得,实在衣服够用,她空间里的衣服多得是。 万般推辞,王妃只给她买了一套。 顾蓉蓉相中几匹布,一并带回去。 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顾蓉蓉想了想,暂时也没什么消息带回,也就没找这里的主事人,提及自己的身份。 出店正打算让冷星赫扛布料,却发现冷星赫人不见了。 “奇怪,去哪了这是?”王妃拧眉,“一会儿等他回来,非得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顾蓉蓉相信冷星赫不会无缘无故走开,目光迅速往四周一掠,看到不远处胡同口,冷星赫背对着这边,正和一个人拉扯。 确切地说,是被一个人拉扯。 顾蓉蓉立即把手里的东西暂放店中,大步走过去,王妃紧随其后。 走近了,听到那人粗着嗓子说:“我不管,反正你得娶我闺女,小子,我就瞧上你了,别人都不行。” 冷星赫简直头疼,深吸一口气:“老将军,你说的别都行,娶你闺女,是真不行。” “怎么不行?我闺女现在也不丑了。” “这不是丑不丑的事……” 郝建章还想说,就听一道清冷的声音道:“要想让他娶你闺女,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冷星赫赶紧回头,见是顾蓉蓉,挣开郝建章的大手,上前拉住顾蓉蓉:“这是我的妻子,我已经娶妻了。” 郝建章一噎,打量顾蓉蓉,看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来。 “这……这确实,还挺登对的。” 郝建章咬牙:“臭小子,你怎么娶妻也不说一声?怎么,怕老子给不起你份子钱?” 冷星赫苦笑,王妃过来道:“郝将军莫怪,实在当时情况特殊,王府随即就被抄,幸好没连累到你们。” 郝建章见是王妃,赶紧后退几步,见个礼:“嫂夫人,你这话说的,我岂是那怕连累的?” “我虽和老冷……王爷互相不服,但我知道,他不是造反的人,这一点我是绝对信的,我还向皇上上奏过,只可惜,皇上没答理我。” 冷星赫微讶:“您上奏过?” “是啊,”郝建章咬牙切齿,“等了半天也没回信,我军师说,大概皇上根本就没看到我的折子,直接被中枢那帮老狐狸给扣下了。” 郝建章性如烈火,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动不动就支持和谈的文官。 冷星赫行个礼:“多谢老将军,不论是否能成,老将军的心意,我心领了。” 郝建章眨眨眼睛:“那,能看上我闺女吗?” 冷星赫:“……” 王妃接过话:“郝将军,我也挺喜欢言诺那孩子,只可惜,两个孩子没缘分。姻缘之事,还是要看缘分的。” 她拉住顾蓉蓉另一只手:“蓉蓉这孩子,和我家这小子,算是有缘的,天作之合,没办法。” 第四百四十三章 非他不嫁 王妃和冷星赫一人拉顾蓉蓉一只手。 “我们王府现在落难,要不然我非要收言诺做义女不可。” 王妃无奈笑笑:“郝将军,能在此相见,我心中感慨万千,若是王爷在,定然欢喜。” 郝建章重重叹口气:“要是他在,我非与他再战三百回合。” 他又看看顾蓉蓉,看看冷星赫。 “唉,我也不是非搅和别人的姻缘,实在是……我那闺女像着了魔,非得要嫁给那小子,我说了不行,她不听,我就想着,赶紧给她找个靠谱的,嫁过去,死了这份心思。” 原来如此。 顾蓉蓉想起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个年轻人,叫郝言诺“大小姐”,由此可见,地位应该是比郝言诺低的。 但是,看郝建章这脾气性格,不像是嫌弃别人清贫低贱的人。 顾蓉蓉手指在冷星赫轻轻抓一下,冷星赫眼神询问,瞬间懂了。 “她要嫁谁?老将军为何不同意?” 郝建章叹口气,开口欲言,又闭上:“罢了,此处不是讲话之地,走吧,回府去聊聊。” 王妃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麻烦什么?嫂夫人,我是个粗人,诺儿没有娘,被我惯得不成样子,如今她要嫁人了,不管嫁谁,总要有人帮着操持。” “别的好说,这女子出嫁,该用之物,我也不懂,说出去也怕别人笑话。可巧嫂夫人来了,能否请嫂夫人帮帮忙?” 话说成这样,王妃岂能拒绝? “好,那我就去看看。” 郝建章欢天喜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说个不停,把他这些在融州的事说了个大概。 顾蓉蓉这才听明白,也对他有了个清晰的定位。 他与老王爷的确算是“死对头”,但是谁也不服谁,又惺惺相惜的那种,而非互相怨恨,恨不得对方死的那种。 顾蓉蓉觉得,郝建章这种脾气,还挺有意思的。 到护城使府,郝建章大吼一声:“大开府门,迎接贵客!” 两扇大门轰然打开,郝建章又命人放鞭炮。 顾蓉蓉:“……” 郝建章哈哈大笑,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去,告诉厨房,杀猪宰羊,大办宴席,去百香楼,买几坛子上好的酒来!” 请入客厅,郝建章命人上茶。 “嫂夫人,一会儿吃过饭,去后宅看看?看有什么需要再添置的。” “好。” 冷星赫正要说话,外面脚步声匆匆:“爹,我不是说了,我已经和冷家小子退婚了!” 冷星赫又把嘴闭上。 郝建章撇撇嘴:“拉倒吧,人家早娶妻了。那个,我请王妃帮你看看东西,看还少什么。” 郝言诺进来,听他这话,立时惊喜:“爹,您同意我嫁给平松了?” 郝建章干脆利索:“没同意。” “那您……” “嫁是要嫁的,我还会物色别人。” 郝言诺气得一拍桌子:“爹,我就不明白了,平松究竟怎么你了?你为什么就瞧不上她?” 郝建章眼珠子一瞪:“你跟谁拍桌子?我是你老子!” 郝言诺气呼呼,回头看站在台阶下的祝平松:“平松,你说!” 祝平松脸色泛白,低头上前,站在门槛外。 “大人,卑职会对大小姐好的。” 郝建章重重哼一声:“哼!” “爹,你哼什么?你不同意也没用,我就要嫁平松。” 郝建章气得胡子直抖,指着祝平松:“你,你给我滚进来说话!” 祝平松低头上前,抿着唇没说话,神态恭敬。 郝建章抓起手边茶盏,冲着他就砸过去。 祝平松没躲,眼睛一闭,准备受这一下子,他身侧的郝言诺一拳头把茶盏击落,碎了一地。 顾蓉蓉坐在最后面,距离祝平松也最近,抬眼细打量,这祝平松确实长得不错。 皮肤白净,眉眼清秀,左眼尾还有一颗小黑痣,此时垂眉低眼,看上去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小奶狗。 的确招人疼。 不过,顾蓉蓉轻吸一口气,一股淡淡酒气,从祝平松身上飘出来。 很淡,但顾蓉蓉鼻子一向灵,肯定不会闻错。 而且,这酒味,很熟悉。 顾蓉蓉目光微凝。 郝言诺挡在祝平松面前,大声道:“爹,你到底同不同意?” “我……” 郝建章的“不”字还没说出口,顾蓉蓉浅笑道:“大人,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我看小姐对这位少将军情比金坚,不如就同意了。” 郝言诺见顾蓉蓉为她说话,立即冲她开心一笑。 “就是,爹,反正我嫁给平松之后,也距离家里不远,没事的时候也能回来住,而且嫁妆也是走走过场,不费您什么钱。” “放屁,老子是心疼那点钱吗?那嫁妆是你娘在的时候就给你备下的,你统统带走,那都是你的。” 郝言诺一愣,眼睛也泛红,走到他身边,摇晃着他的胳膊。 “爹,别生气,是我说错话,平松没有父母,他说早就把您当成他爹,我们的宅子离这里也近,您要舍不得我,我们就回来住,你看,本来我一个人孝敬你,婚后,我们俩一起孝敬你,这不是您赚了吗?” 郝建章看着她,憋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扫一眼祝平松,重重哼一声。 顾蓉蓉低头抿茶,笑容微敛。 郝言诺过来向王妃道谢,对冷星赫笑笑,又来谢顾蓉蓉。 顾蓉蓉扶住她:“小姐不必客气。” “叫什么小姐,叫我言诺好了,”郝言诺声声坦荡,“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蓉蓉笑着点头,对王妃道:“母亲,现在有空,不如让言诺带我们去后宅看看?” 王妃点头:“好,走吧。” 冷星赫留下和郝建章说话,王妃和顾蓉蓉跟着郝言诺一起去后宅。 宅子布置大气疏朗,和郝建章父女的风格很像。 顾蓉蓉似无意问道:“我看祝公子和你的性格不太一样,你们是怎么两情相悦的?” 郝言诺闻言笑起来,眼睛都放着光:“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吧,我也没想过,会嫁个平松这样的人。” “他呀,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 恩情 顾蓉蓉并不好奇别人的故事,还是那种狗血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桥段。 但,想到那个祝平松身上若有似无的酒味,她就不得不弄清楚。 见郝言诺脸上都是甜蜜的笑意,顾蓉蓉暗暗叹气,但愿,祝平松没什么坏心思,否则这姑娘得伤心死。 “他怎么救了你?” 郝言诺笑着摸摸脸,眼神中多了几分落寞:“我自小长得不好看,黑且胖,又爱舞刀弄枪,平时跟着我爹,性子野,没有娘,也不知道怎么做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所以,那些世家小姐们没一个爱跟我玩儿。” “当然了,我也不稀罕她们,大不了各玩各的呗。” 顾蓉蓉打量她,皮肤确实不如养在深闺的小姐们白,但也算不上黑,最多就是健康肤色。 至于这胖,也算不上,当然不是扶风弱柳之姿,那样她也骑不了马,使不了流星锤。 她身材修长,有肌肉线条,像那种常泡健身房练器械的小姐姐。 顾蓉蓉本人,是很羡慕这种身材,她之前就是,穿到原主身上之后,才如此弱不经风,她想着等到达目的地,第一件事,就是把身材练回去。 “你不黑啊,更不胖,何来丑一说?”顾蓉蓉由衷道,“各有各的美,我个人很喜欢你这种。” 郝言诺眼睛亮起来,一把抓住她手腕:“是吧?我就觉得与你投缘。可我之前确实胖,也确实黑,是平松,给我找了方子,陪我一点点变白,还瘦下来。” 顾蓉蓉拦下她的话:“等一下,什么叫,找了方子?你又不是病,为何要找方子?” 郝言诺笑容敛退,脸色阴沉几分:“我不是胖,是中毒了,我身边的嬷嬷被人收买,天天在我的膳食里给我下毒,让我又黑又胖,丑得很。” 王妃惊呼:“这也太恶毒了,她为何如此?” 郝言诺轻声嗤笑:“自古财帛最是动人心,她需要银子,给她的儿子娶妻,给他们家传宗接人,开枝散叶,就把我卖了。” 顾蓉蓉问道:“是谁指使她?” “是刺史的女儿,我和她一向不合,她看不上我,每次开什么茶会,赏花,要么不请我,要么请了我就拿我当猴耍。我爹说她爹是刺史,要给点面子,又说如果他家不给我们面子,那我们也无须再给他们。” “所以,那回我就把刺史家的小姐从座位上揪下来,扔到水塘里。大概是因为这个,她从此就更记恨我,买通嬷嬷给我下药。” 王妃听得脸色阴沉,之前在京城,深宅大院,那些肮脏破事,她见得太多了。 嫡庶之争,后宅争斗,屡屡不绝,但像这样对无血缘之人痛恨,下此毒手的,还是少见。 不喜欢人家,互不见面也就是了,本来后宅女子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何必又见面又看着不痛快。 买通下人毁貌毁身材,更是歹毒。 顾蓉蓉猜测,应该是那种类似激素的药。 “那后来呢?”顾蓉蓉问。 郝言诺把顾蓉蓉和王妃请进院子,入厅堂坐下,又吩咐人上了茶。 这才继续说:“我把她扔下水塘,她也吓得够呛,后来再没见过,我也不再去参加什么会。可我发现,我长胖的速度太快了些。” “虽然说我活得有点糙吧,但我见不得自己丑得过分,于是就想着少吃多练,去城外打猎,骑马,练锤什么的,那天我就喝了几碗稀粥,轮锤的时候眼一黑,差点砸死自己。” 顾蓉蓉:“……” 王妃抿住唇,实在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掐着手掌忍住。 “是祝松平救了你?”顾蓉蓉问。 “不是祝松平,他叫祝平松,”郝言诺纠正,“是他救了我,拦住流星锤,他自己也受伤吐血,但还是以我为重,把我送回家。”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郝言诺咂口茶:“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其实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送我到家以后,才知道的。” 顾蓉蓉点头:“你继续说。” “送我回家以后,他也没多停留,没有顺势要点赏,我爹没在家,他甚至没磨蹭等我爹回家,直接就走了。又过了几天,他帮我还回来一个大夫,但他没见过,在门口把大夫交给家丁,就又走了。” “大夫擅长外伤,但医毒不分家,他多少也懂一些,给我把脉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去前面找了我爹。我爹脸色凝重地来见我,才低声告诉我有可能中毒的事。” “大夫把他师兄喊了来,两人悄悄在晚上进府,除了我爹,没人知道有大夫来。他们说,要真是中毒,那下毒的必是身边的人,所以要谨慎。” “结果,就是刚才说的了,我的确是中毒,身边嬷嬷下的,那可是跟了我十来年的老嬷嬷,我从无防备,刚开始我也不信,后来设了个局,她想逃走,在外面被祝平松抓住,这才真相大白。” “之后我就开始服大夫的药,排毒,皮肤一点点变白,”郝言诺摸摸脸,“虽然现在也不是特别白,但也好多了,还有,我也不是那么胖了。” 郝言诺感慨着叹口气:“所以呀,祝平松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而且他性子好,又谦虚,我性子爆,他也恼我,总是哄着我,我觉得,他就是上天派来,专门配给我做夫妻的。” 顾蓉蓉看着她亮晶晶的眉眼,眼睫毛上都似挂着蜜珠。 “那他平时都做些什么?既是对你有如此大恩,老将军为何不同意?” 郝言诺哼道:“我爹就是觉得他性子太软,不像习武之人,可他也不想想,我这样的,要是找个脾气不好的,那能成吗?一山能容二虎吗?” 王妃:“……”这么形容自己,这姑娘也是真虎。 顾蓉蓉点头:“也对,那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在军营中练兵?” “是呀,别瞧他看着不太强壮,其实身手还可以的,对了,为了与我成婚,租一处小宅子,他现在闲暇时又找了一份工,多努力呀。” 顾蓉蓉似无意问:“什么工?” 第四百四十五章 嫁衣 郝言诺的回答,出乎顾蓉蓉的意料。 “平松的祖父原来是酿酒的,不过是给别人的酒铺酿,做了一辈子帮工,平松把他祖父的手艺学会,现在也在别人的铺子里做工,他说,等存够钱,就开一家自己的酒铺。” 郝言诺轻声笑起来,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说给他钱,让他拿去开铺子,不必去给别人帮工,他说不要,男子汉顶天立地,就是要靠自己双手养家。” 她说罢,问顾蓉蓉:“是不是很有骨气?” 顾蓉蓉不置可否。 王妃道:“郝将军说,你的嫁妆是你母亲一早留给你的?” “正是,我对我母亲没有什么印象,她去得太早了,唯一留给我的就是那些嫁妆,我知道,她对我的爱,都在这些东西里。” 王妃被她说得鼻子一酸,想到自己的女儿。 原本也许了人家,也备好嫁妆,再过两年也该风光出嫁,如今…… 顾蓉蓉看她眼圈泛红,低声道:“母亲,您陪言诺去看看吧。” 郝言诺起身拉王妃:“走,去看看,还缺什么。平松说,什么都不用准备,反正他也不会用我的嫁妆,不过,既然成了夫妻,我的就是他的。” 王妃抿下唇,还是开口道:“是有这么一说,女子的嫁妆就是底气,男儿有骨气,是不会惦记女子嫁妆的。你的嫁妆用不完,以后可以给自己的孩子做嫁妆。” 王妃被她刚才没有母亲的话所触动,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好好珍视这些东西,用在刀刃上,才不辜负你母亲。” 郝言诺郑重点头:“好,我记住了。” 顾蓉蓉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琢磨着郝言诺方才说过的话。 到厢房门前,郝言诺推开门,十几抬大箱子映入眼帘。 “别的房间还有,”郝言诺说,“一共六十八抬,我外公说,等我大婚时再给我添一些。” “我外公是个商人,生意做得好,全国基本都有买卖,我母亲去世后,他怕我爹娶后娘,不放心我,就一直跟着我们,我爹到哪当任,他就在哪里的铺子照看生意,现在跟我们一起在融州。” 顾蓉蓉和王妃对视一眼,王妃吸吸鼻子,方才的心酸可怜压下不少。 检查了一下,这不是检查的过程,是受财富暴击的过程。 郝言诺最后让王妃和顾蓉蓉看了看她的嫁衣。 “我是不会绣花,但我外公给我找了三个融州最好的绣娘,一个绣前身,一个绣后身,一个袖两袖,最后让我在下摆走两针就行了。” 王妃目光在下摆上一掠:“就是这两针吧?” 郝言诺瞪大眼睛:“您神了,确实,就是这两针。” 顾蓉蓉心说能看不出来吗?别的都精致无比,就这两针,跟扭动着不肯向前的虫子似的。人 王妃赞叹:“绣娘绣得确实好,这嫁衣真是漂亮,料子,款式,绣工,丝线都是上乘。” 顾蓉蓉手指像王妃一样,在丝线上掠过,她也想感受一下,以后若是做成衣的生意,也好学习一下。 可刚一摸到嫁衣,空间突然警铃大作。 母鸡在空间里都叫起来:“哎呀,我去,这是怎么了?哪拉警报了?” 顾蓉蓉立即收回手,警报解除,再一摸嫁衣,警报再响。 她眸子微缩,拉住王妃的手腕,也没再让她摸。 “这衣服确实漂亮,”顾蓉蓉面不改色,“还是把它挂好吧,别再弄脏了。” “这衣服在哪里选的料子?请的哪里的绣娘?我小姑快生辰了,我想做一件绣花秋裙给她,让小姑娘开心开心。” 冷知棠的生辰还早,是在腊月,那个时候也不会穿秋裙。 王妃一听顾蓉蓉这么说,就知道是有隐情。 收回手,浅笑道:“是啊,我那个小女儿最是爱美,爱漂亮衣裳。” 郝言诺爽快道:“料子是我外公布庄里的,一会儿带你们去挑,看中哪个要哪个!至于绣娘,有两个是外公绣庄里的,还有一个是别家绣庄的,也是一把好手,我外公当时找了十来个,经过一番较量比试,那们绣娘才入选的,我外公给的价高,绣我这一件顶十件,她们都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顾蓉蓉点头:“那丝线呢?” “丝线自然是我外公家准备的,必须统一,但丝线用之前也有很多准备工作,不能拿来就用,她们都是前两日领丝线,后两日用,以此类推。” “麻烦你告诉我们另外那个绣娘是哪家绣庄?你外公家的必然还要忙着你的婚事,绣些其它小东西,我们就不打扰了。” 郝言诺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爽快告诉她:“金缕阁。” 顾蓉蓉眉心一跳。 “说起来,这金缕阁也是我们这儿的好衣铺,我问过外公,若是他也开成衣铺子,有没有偏心赢过金缕阁,他说很难。” 顾蓉蓉点头没说话,心里七上八下,跳着无数想法。 查看完嫁妆,王妃给郝言诺列了张单子,写的都是一些小细节,女子没有母亲,别人再疼爱,也难免有些疏忽。 郝言诺拿着单子,千恩万谢。 “可惜我和您儿子没缘分,否则,您真是一个好婆婆。” 王妃:“……” 郝言诺还想说,王妃吓得抓住顾蓉蓉的手:“挺好,咱们现在都挺好。” 正说着,丫环走进来报:“小姐,老爷说前面的席面已经摆上了,请您带着客人去前面用膳。” 郝言诺仔细把单子收好,一手拉着顾蓉蓉,一手拉着王妃,边说边笑,往前厅走去。 顾蓉蓉任由她握着手,见她手臂上有根头发,无声捻起,收入空间。 酒席丰富,他们到前厅时,郝建章与冷星赫相谈更欢,祝平松也没走,看着也不似刚来时那般拘谨。 郝言诺看到他,松开顾蓉蓉和王妃,朝他走过去。 郝建章让众人入席,见女儿还拉着祝平松,大声咳嗽一声。 祝平松低下头,似是说了句什么,郝言诺松开他回身入座,拍拍身边的椅子。 “来,坐这里。” 第四百四十六章 急症 祝平松看一眼郝建章,见他虽然还是脸色不好看,但总算没有再出声拒绝。 便也小心翼翼坐过去。 郝建章嗡声嗡气:“开席吧!” 顾蓉蓉和冷星赫挨着座,正好和祝平松坐对面。 祝平松自己就没有夹过菜,一直都是郝言诺给他夹,夹的速度比他吃的速度快多了,他碗中的菜就没少过。 郝建章示威似的咳嗽过两回,郝言诺也给他夹两筷子,他又把火气消下去。 顾蓉蓉心头暗叹,祝平松,真是把郝言诺拿捏得死死的。 别看他不言不语,但他时不时对郝言诺笑一笑,目光暖一暖,就足以让郝言诺死心塌地。 冷星赫偏头看她,别人没察觉,但冷星赫察觉到,顾蓉蓉对祝平松挺关注。 这一会儿功夫,看好几眼了。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菜过三旬,郝建章道:“嫂夫人,不如就在我这里少住几日吧?反正府里屋子多,也足够。” 王妃还未开口,郝言诺对顾蓉蓉说:“是呀,蓉蓉,我没什么朋友,和你一见如故,跟我玩两天,好不好?” 顾蓉蓉也想弄清楚,祝平松身上的酒味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此人真是怀揣阴谋,郝家父女爽直仁义,不能袖手不管。 更何况,顾蓉蓉一直都在查那种酒,此次还牵扯上金缕阁。 千丝万缕,像一张看不见的网。 顾蓉蓉与冷星赫对视一眼,又对王妃点点头。 王妃笑言:“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见他们答应下来,郝家父女很高兴,立即命人收拾院子,顾蓉蓉住的地方和郝言诺的院子很近。 “走,我带你去看看。” 郝言诺正要拉顾蓉蓉往后宅走,外面管家脚步匆忙。 “大人,门口有个老者,想求见客人。” “找我们?”冷星赫立即道,“是不是我们队伍里的人?” 管家赶紧递上一枚玉佩:“他没说,只给了这个。” 顾蓉蓉凑过来一瞧,是老宰辅的玉佩。 两人神色微凛:“走,去看看。” 几人一起往门口走,还没到门口,就看到老宰辅正在门外来回踱步。 他们还没有到跟前,又有一辆马车冲到门前,里面的人未等马车停稳,急急忙忙往里跑。 看到郝言诺,老远就大声喊:“大小姐,不好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众人都愕然看他,门外的老宰辅也转头看到顾蓉蓉。 他顾不得别的,跨过门槛到近前,低声道:“蓉蓉,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您说。” “我有一位老朋友,多年未见,在此重逢,但他突发疾病,你能不能帮他看看?” 顾蓉蓉毫不犹豫:“好,人在哪?” 老宰辅还未答言,就听方才坐车来的人声音哽咽:“老太爷之前就犯过一次,怕您担心,没让说。这回正在茶楼与人喝茶,忽然就……” 郝言诺当即红了眼:“外公现在何处?” “被送回家了,也请了几个大夫,都说……” 郝建章也上前道:“我派军医过去。” 顾蓉蓉看看老宰辅,又看看那个报信的人:“你所说的人,是指何人?” 报信人抹抹泪:“是我们老员外,姓卢。” 郝言诺大声说:“是我外公!蓉蓉,我得先去看我外公。” 老宰辅连连点头:“没错,我老朋友也姓卢。” “那巧了,你们所说是一个人,走吧。” 郝言谨嫌马车慢,命人备马,顾蓉蓉和冷星赫紧随其后,其它人坐马车后行。 “没想到你还懂医术,蓉蓉,我外公的病,就拜托你了。” 顾蓉蓉点头:“我先看看,若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问题不大。” 顾蓉蓉没把话说得太满。 卢家果然贵气逼人,门里门外十分气派,树木花草都是少见的珍贵品种,十步一景。 但此时也不是看景的时候,顾蓉蓉随着郝言诺脚步匆匆,直奔卢润生的院子。 卢润生今年六十有余,是个黑黑胖胖的老头儿,胡子花白,此时脱了员外袍,双眼紧闭,躺在床上。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急促。 顾蓉蓉一见,心头一沉:“他的老毛病是心疾?” 郝言诺焦急又惊讶:“确实,你神了。” “这种病不能大喜大悲,换季之时忽冷乍暖也要注意。” 老宰辅的病差不多也是这个,但不及卢老爷子的严重。 “都出去,”顾蓉蓉吩咐,“关上门。” 郝言诺略一怔,本想在一旁侯着,但看到顾蓉蓉紧绷严肃的脸,又不敢说。 之前顾蓉蓉一直笑眯眯,哪怕说起郝言诺和冷星赫所谓的“婚约”也没恼。 郝言诺下意识觉得,她就是一个软性子的娇娇女。 但现在一瞧,好像不是。 “我给你守门,”冷星赫道。 顾蓉蓉点头,冷星赫和郝言诺退出去,他把门带上。 郝言诺从门缝里看一眼:“蓉蓉这么小的年纪,就会医术?” 冷星赫语气淡淡:“你既叫她看,就要相信她。” 郝言诺白他一眼:“我又没说不信,你急什么?” “大小姐,”祝平松声音自身后响起,郝言诺回头。 看到他,脸上露出欣喜,赶紧下台阶相迎。 郝言诺欣喜过后就是担忧和委屈:“平松,你说,外公不会有事吧?” 祝平松轻声安慰:“不会有事的,我把吴大夫请来了。” 吴大夫,就是当初给郝言诺看病,看出她是中毒的那位大夫。 郝言诺对他们师兄弟二人十分感激,一个看出她的病,一个为她解了毒。 “我现在就进去看看,”吴大夫背着药箱往里走。 刚上台阶,就被冷星赫拦下。 吴大夫一愣:“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里面有人在治,你且等着。”冷星赫声音冷淡。 笑话,还没有蓉蓉治不好的人,想从她手里抢功? 吴大夫打量他,生气道:“等?人命关天的事,岂能等?卢老爷子的性命何其宝贵?你竟然说等?要是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冷星赫目光睥睨而来:“我自然知道人命关心,所以才不让你打断治疗。” “另外,但凡是性命,都一样宝贵,能说出刚才的话,哼,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大夫。” 第四百四十七章 医术 顾蓉蓉打算给卢润生用上修复力,现在吃药起效有点慢。 先把人救过来,再好好用药调理,应该可行。 刚一释放,就听到外面吵闹,她凝神静气,不受影响。 待治得差不多,把母鸡找出来的药取出来。 母鸡道:“我看这老头儿病得有点怪。” 顾蓉蓉一边给药换包装,一边问:“怎么说?” “我也说不好,但感觉他这个犯病的状态不太一样,我太姥就有心脏病,所以我很熟悉。” 母鸡说完,惊讶道:“哎?你不会医术吗?” “不会,”顾蓉蓉干脆利索。 母鸡瞪圆眼睛:“人家别人穿越都带点技能,会医术不是基本标配吗?怎么你不会?” 顾蓉蓉把速效救心丸分成份,用小纸包包起来。 “我确实不会,我是异能破案组,又不是普通的救治医疗组。不会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虽然不会医术,但我有修复力。” “修复力就是把一切伤病修复如初,这不是比医术强?” 母鸡发出赞叹声:“厉害,厉害,那确实是。” “不过,修复力就是需要掩饰,不可当他人的面操作,连患者也不能知道。” 母鸡郑重点头:“这我懂,以免别人把你当成异类,捆架子上烧死你。” “……”顾蓉蓉。 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母鸡低声说:“这找麻烦的来了,你快开门让他们进来。” “干什么?” “看吵架,看热闹呀。”母鸡爽快回答。 顾蓉蓉把药放下,过去开门,吴大夫正在外面叫嚣。 “干什么呢?”顾蓉蓉漫不经心打量,“这是病人门前,病人要静养,不懂吗?” 吴大夫一见顾蓉蓉,上下打量几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呵,你是大夫?我看是哪家没事闹着玩儿的小娘子吧?赶紧起开,耽误我给卢老爷子看病,你可担待不起。” 顾蓉蓉看一眼祝平松:“我已经治过了,人一会儿就醒,你现在去,倒是挺会捡便宜。” “你?”吴大夫嗤笑,“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卢老爷子的身体一直是我照看,他的情况我最清楚,我还用捡你的便宜?” “既然是你一直照看,那就更可见你的医术不怎么样,这么久了,都没治好。” “哎,我说,你……”他指着顾蓉蓉,还要说,冷星赫早不耐烦。 一把抓住吴大夫手腕,还没用力,吴大夫就大声惨呼起来。 冷星赫手指点中他哑穴,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被风闪了舌头的应该是你,方才我娘子在医治,我不想打扰她让她分心,现在……” 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冷星赫把他往台阶下一推。 吴大夫站立不稳,直接摔倒。 此时,老宰辅和王妃、郝建章也到了。 老宰辅当然站在顾蓉蓉这边:“蓉丫头的医术了得,我最是清楚,其它人不必插手。” 郝言诺也愿意相信顾蓉蓉,低声对祝平松道:“我也相信她,让她试试吧。” 祝平松浅笑:“我没事,就是担心你,因此而担忧伤神,你若放心,我没意见。” 郝言诺被他的体贴哄得五脏六腑都舒坦。 正在此时,屋里传出来咳嗽声。 郝言诺赶紧上前冲进去,床上的卢润生已经醒过来。 “外公!” 卢润生睁开眼就看到她,心里欢喜,拉住她伸过来的手。 “你怎么怎么样?好点没?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老毛病了,”卢润生左右看看,“给我治病的人呢?我恍惚中有感觉,这次和之前的治疗不一样。” 郝言诺抹抹眼睛:“哦,她在,我这就请她来,她是我的好朋友。” 顾蓉蓉上前,见卢润生气色好了些。 “老人家不必客气,躺着便是。” 卢润生打量着她:“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姑娘如此年轻,竟然有这样好的医术。我能感觉到,这回和平时都不一样,感觉轻松不少。” 以前喝药也能缓缓,但总感觉气息不够,像压着石头,但这回不一样了,这次石头减轻许多。 顾蓉蓉把准备好的药包递给他:“你这病是心疾,不可大意,这些药给你,不舒服的时候吃一包,可救命。” 卢润生千恩万谢。 老宰辅也走进来,摸着胡子笑道:“老伙计,你就不谢谢我吗?蓉丫头可是我请来的。” 卢润生点头:“谢,当然要谢,今天晚上在我府里摆宴,一个也不准走。” 老宰辅看看顾蓉蓉:“他能吃吗?” “能,无妨。” “那好,我们就留下,你得让你的厨子加把劲儿,好好给我们做一桌。” 两个老人家谈得开心,顾蓉蓉和郝言诺退出房间。 郝言诺对顾蓉蓉深施一礼:“蓉蓉,受我一礼。” 顾蓉蓉扶住她:“礼就不必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郝言诺眼中闪过惊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想问问,我外公的病,能否根治?” “我知道这不容易,吴大夫也看了许久了,但刚才外公说,你治过之后,和以前大不一样,所以,还是想问问你。” 顾蓉蓉微蹙眉:“我可以尽力一试,但究竟怎么试,用什么方法,你得听我的,还要保证,不被其它人阻挠打扰。” 郝言诺一口答应:“没问题,蓉蓉,太感谢你了!” 一行人跟着郝言诺去前厅,吴大夫出了丑,也没脸再呆,祝平松送他离开。 顾蓉蓉抿一口茶,问道:“吴大夫是本地人吗?哪家药堂的大夫?” “他是本地人,万安堂的坐诊大夫,医术还是不错的,平时很少出诊,医术好的大夫,总有些小脾气。” 顾蓉蓉不以为然:“我看他来卢府,倒是爽快得很。” “自从吴大夫和他师兄治好我,外公对他们也是百般感激,资助万安堂不少药材,因此……” 顾蓉蓉懂了,所谓小脾气,其实还是因为钱没用到位。 “他那个师兄,也是万安堂的吗?” “不是,他师兄不坐诊,也没开药堂,”郝言诺声音低几分,“他专门研制毒,就是开了药堂,被别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找他看病呀。” 第四百四十八章 晚宴 顾蓉蓉觉得,郝言诺说的也有道理。 但,现在见到吴大夫,总觉得这师兄弟俩不是什么好鸟儿。 尤其吴大夫的作派,可不像是个好大夫该有的,张口闭口卢老爷子的性命珍贵,好似别人多低贱似的。 正说着,吴大夫写完方子被送出去,还不忘看向顾蓉蓉,一甩袖子哼一声。 顾蓉蓉压根没往心里去,由郝言诺拉着,四处闲逛。 这一逛,就看出卢家与郝家的区别。 卢家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富丽堂皇。 郝言诺请她到凉亭坐坐,丫环们立即摆上瓜果点心,还有小手炉。 点心精致也就罢了,这瓜果是难得一见,这个时候的交通不发达,各地只能吃本地的水果,有一点能运送的都先紧着皇家。 没想到,在这里倒是挺齐全。 顾蓉蓉一边吃,一边寻思,若是能和卢家合作做生意,应该非常不错。 卢家生意遍布天下,商道亨通,等她到了岭南,可以协助卢家再把商道精细一下,如同现在的快递,把岭南的荔枝送达各地。 再者,就算是利用商道传递消息,也是可行的。 她下意识摸一下阮云琪给她的金缕阁的令牌,阮云琪告诉过她,金缕阁不只卖衣服,也卖消息,有自己的消息网,但她还是想着,消息网,自己建立的更为可靠。 罢了,再等等,这次郝言诺的嫁衣出问题,金缕阁也派出过一个绣娘,先探查一下情况,之后再言明身份不迟。 “蓉蓉?”郝言诺问,“你在想什么?” 顾蓉蓉收回思绪:“没什么,这水果挺好吃。” “那我说的,你能答应吗?” 顾蓉蓉刚才走神,真没听见:“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晚一点走,我就要大婚了,你喝杯喜酒再走?” 郝言诺眼睛晶亮,对这桩婚事充满向往。 顾蓉蓉心里暗暗叹气,好好的姑娘,却长了个恋爱脑。 “我们是流放,具体时间得看官差的安排,”顾蓉蓉低声道,“你们看好日子了吗?你爹同意了吗?” “我外公根据我的八字看的日子,我爹嘛,就算是这会儿不太高兴,以后看我过得好,也会慢慢接受的。” 郝言诺充满向往:“我们一定能过好。” 顾蓉蓉似无意道:“你外公怎么说?没劝劝你爹?” “唉,”郝言诺叹口气,“我外公刚开始也不乐意,说他是个武将,不知道疼人,我外公觉得,我爹就是不够疼我娘,我娘才走得早,他不想我走我娘的老路。” “我外公就喜欢和我爹对着干,后来一听说我爹不乐意,又见过平松一面,见平松挺疼我,也就不再反对。” 顾蓉蓉默不作声,心说老爷子经商,必定眼光不差,老了老了倒被打了眼。 顾蓉蓉话锋一转:“祝平松问你借过钱吗?” 郝言诺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拐到这上头,随即又轻笑说:“没有,你忘了?我之前还说,给他钱让他开酒庄,他还不要呢。” 顾蓉蓉浅浅笑:“对,我忘了。” 顾蓉蓉在心里暗暗盘算,总觉得祝平松怪怪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他到底图什么?若是图钱倒好了,就怕图得比钱大。 那件嫁衣,究竟是谁的手笔? 在府里闲逛小半日,中午吃得各怀心思,顾蓉蓉给卢润生治病又用了修复力,还真有点饿了。 肚子正咕咕叫,府里下人来请,说是晚膳准备好了。 到前厅,已经是灯火通明,笑声满堂。 “来来,就等你们了,赶紧入座!” 卢润生此时已经恢复,全无病态,热情招呼。 “此乃家宴,大家不必拘束,都赶紧入座吧。” 郝言诺拉着顾蓉蓉和王妃坐下,另一边挨着祝平松。 祝平松还是和在郝府的时候一样,沉默寡言,但卢润生对他的态度比郝建章对他要好一些。 刚动筷不久,管家到门口回话:“老爷,醉香楼的掌柜的来了。” 卢润生笑容满面:“快,请进来,一定是来给我送酒了。” 他转头对身边的老宰辅说:“老兄,这个醉香楼的酒,你可一定要尝尝,他们是几代的酿酒人传下来的方子,那味道……人间只此一处有啊。” 老宰辅并不好酒,但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那我可得尝尝。” 说话间,院子里脚步声响,管家挑着灯笼引人前来。 来的不只一个人,掌柜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每人怀里抱着一坛酒。 于掌柜年约四十,中等身材,一脸精明,笑着向卢润生拱手。 “卢老爷子,今天我那里刚好要开三十年陈酿,拿几坛子来给您尝尝。” 他说罢,环顾四周:“这是……在宴客?我没来迟吧?” 卢润生一听说是三十年陈酿,眼睛都亮了:“不晚,不晚,正正好。” 祝平松也站起来,上前对于掌柜拱手:“于掌柜。” 于掌柜拍拍他肩膀:“平松也在呀,正好,那这开封的喜事,就交给你吧。” 顾蓉蓉不动声色瞧着,郝言谨凑到她耳边说:“平松就是在他家做工。” 顾蓉蓉点头,原来如此。 那这酒…… 祝平松接过一坛子酒,放在旁边小桌上,三十年陈酿,启封是喜事,还在坛子上贴了块小红纸,写着个“喜”字。 祝平松开坛,卢润生忍不住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 坛子一开,酒香味儿扑鼻。 卢润生立即大叫一声:“好酒!” 顾蓉蓉眸子一缩。 就是这个味道! 她迅速与冷星赫对视一眼,显然,冷星赫也闻出来。 祝平松把酒倒入壶中:“这酒得热了才更好喝,我去热一下。” 他拿着酒壶离开,于掌柜的看着他背影,赞叹道:“平松真是聪明过人,这方面特别有天赋,我好久没有见过对这行这么有天赋的年轻人了。” “要不是因为他在军中做事,我非要让他给我做大弟子不可。” 于掌柜又叹口气:“他也是命苦,前阵子还说要把祖传的酒方卖给我。” 郝言诺一愣:“卖酒方?为何?” 第四百四十九章 合作 于掌柜见郝言诺问,似是不知道的样子,也愣了愣,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哎哟,这话儿怎么说的?原来小姐不知道啊,那是我多嘴了,我多嘴了。” 于掌柜闭嘴不再提,转身去吩咐伙计把酒坛摆好。 顾蓉蓉不动声色地瞧着,这于掌柜演技还怪好的。 郝言诺哪还能忍得住,追过来非问出个结果来。 于掌柜又是打自己嘴巴,又是跺脚,最后让郝言诺保证,不跟祝平松说是他告的密。 最后,于掌柜不得已,叹口气说:“他呀,也是想着娶了你,让你过好日子,想着自己靠手艺,开个酒庄,平时练兵,闲时打理酒庄,说起来总算有自己的事要做。可是,酒庄哪是那么容易开的?” “比如我吧,就是几代人的积累,这酒要酿得好,还是得陈酿,又不是今天酿了明天卖,可这铺子,粮食,这些费用得有吧?他哪来的钱?” 顾蓉蓉心头冷笑,说来说去,还是得绕回钱上。 她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星赫眼神坦荡——他可没打娘子钱的主意,更没想着藏私房钱,产业都交给娘子保管。 于掌柜的话也说完,祝平松也热完酒回来了,于掌柜的赶紧带着小伙计们离开。 祝平松给众人满了酒,对席间的事似是一无所知。 郝言诺一忍再忍,就在她忍不住想说的时候,顾蓉蓉悄悄扯她一下。 郝言诺被打断,眼神询问,顾蓉蓉声音极低,在她耳边道:“你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否则他的面子往哪搁?再说,你现在问,不等于把人家于掌柜给卖了吗?以后有消息也不敢告诉你了。” 郝言诺眼睛眨眨,想想,是这么回事。 于是,又忍住暂时不说。 祝平松回归座位,冲她笑笑,郝言诺也笑笑。 席间,最高兴的就是卢润生和老宰辅,两人相谈甚欢,顾蓉蓉听这意思,卢润生也不知道老宰辅是宰辅,两人年轻时曾有过交集,老宰辅微服时又见过两次,后来再没见过。 顾蓉蓉抿一口酒,的确酿得不错,也的确和之前她所查到的那些是一个味道。 之前查到的那些,都无法细查,这回,有这个于掌柜,倒是能好好查查。 思及此,她偏头看祝平松:“祝将军,今日我们看过郝小姐的嫁妆,真是不少。不知祝将军所给的聘礼,有多少?” 祝平松脸上一红:“我……我给的聘礼……” 郝建章哼一声:“他的聘礼还没送来,不过,想必也没什么可送的。” “爹!”郝言诺叫一声,看卢润生,“外公,你看我爹。” 卢润生摸着胡子道:“好啦,都高兴些,你们父女俩,一提这个事儿就吵个没完。” 卢润生话锋一转:“不过,平松啊,就算是日子再不好,聘礼还是要有的,平常百姓娶妻,也是要给聘礼的嘛,你是武将,一对活雁,不算难吧?” 祝平松手微微收紧:“活雁?我……” “我当年娶诺诺外婆的时候,也很穷,穷虽穷,但礼不可废,这不是钱的事,是心意。” 卢润生这次说完,郝建章也点头:“就是就是,父亲,我娶诺诺娘的时候,也送了活雁,两对。” 卢润生白他一眼:“不要提我那苦命的女儿!” 郝建章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就按基本的礼仪办吧,”卢润生一锤定音,“平松,你家中无长辈,若不知礼,我就派个管事帮帮你,总之,不可让我家诺诺丢了面子。” 郝言诺想说什么,顾蓉蓉和她碰一下杯:“来,提前祝你新婚美满。” 郝言诺脸微红,端起酒杯:“谢谢。” 酒席散,郝建章想带着女儿回去,冷星赫过来道:“老将军,我和你一起回吧,我娘子和母亲觉得这里的景致好,再瞧瞧。” 郝建章不疑其它,爽快答应,冷星赫看一眼祝平松:“祝将军不走吗?” 祝平松想和郝言诺说几句,此时冷星赫叫他,只好一同离去。 冷星赫给顾蓉蓉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 顾蓉蓉没去看什么景儿,而是郑重其事对卢润生道:“老爷子,我有件事,想和您商议。” 卢润生摸着胡子,眯着眼睛:“你说。” 顾蓉蓉拿出帐薄,递过去道:“您看看这个。” 卢润生是天生的商人,一翻帐薄,眼睛亮了:“这是什么生意?” 旁边的老宰辅眉眼间尽是得意:“这是我徒弟做的帐,这个是奶茶,后面的是香料。” 卢润生诧异:“奶茶是什么茶?利润竟然如此丰厚?” 老宰辅道:“哎?你难道没觉得,它卖得便宜,不是什么大生意吗?” 卢润生哼笑:“看不起谁?我也是做小本生意起家的,难道还能看不出这个来?成本小,利虽不大,但量大起来,利润也是很惊人的。” “我想和您谈合作,”顾蓉蓉语气坚定,“您有铺子,我有生意点子,不止奶茶,别的茶,水果、香料、制冰,我都会。” “制冰?”卢润生眼睛被点亮,“我家冰窖里的冰,都是冬日储存下的,以前也请过制冰师,但价格昂贵……” “我知道,但我要的不贵,卖出去了,五五分就成,卖不出,算我的。” 顾蓉蓉心说,这些最简单的东西,有水加点化学剂就成。 卢润生心里算盘响个不停,老宰辅也被顾蓉蓉的话惊着了,这丫头还会那些?制冰? 怎么以前从未听她提过! 卢润生没理由不同意,很快点头答应。 “好,那为表诚意,也让您看到我不是空口白话,明日一早,我为您送一块我制的冰来。” 卢润生求之不得,毕竟,眼见才能为实。 这事儿敲定,顾蓉蓉转头看郝言诺。 “言诺,不如把你的钱拿出来,投到这生意里面,我保证,有赚无赔。” “你的钱也是你们家的钱,是你们夫妻的钱,谁赚不是赚?男儿的心思还是应该放在功业上,等他建功立业,朝廷封赏,不比自己做生意赚钱来得更光彩?那才是真的让你父亲刮目相看。” 郝言诺还没说话,卢润生道:“这话说得对!” 第四百五十章 疾症 顾蓉蓉最擅长用语言惑人心。 母鸡听着她一套一套的,本来就没多少心眼的郝言诺眼看着就被忽悠瘸了。 母鸡哼笑:“你以前是不是就是这么审犯人的?这郝小姐本来就少根筋,现在为数不多的心眼也都被你忽悠走了。” 再加上卢润生,也说顾蓉蓉说得对。 “就听顾丫头的,我看这账薄,应该是赔不了,即便赔了,外公给你补上。” 郝言诺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卢润生笑道:“你去看看我的药熬好了没,给我端过来,别人我不放心。” 郝言诺二话不说,去厨房端药。 卢润生见她走了,脸上笑意退去,看向顾蓉蓉,意味深长。 顾蓉蓉道:“什么都瞒不过您,不过,我说的合作,是真心实意。” 卢润生点头:“我明白。之前我也确实不看好姓祝的小子,不过,又想着他是在建章手下,再加上我在旁边听着,量他也翻不了天。” “主要是想让诺诺开心最好,谁让她喜欢呢?不过,今日……于掌柜那些话,倒让我觉得,他也并非没有城府。” “若是大大方方要,我也未必不会答应,可若是这般行事,”卢润生轻哼,后面的话没再说。 顾蓉蓉略沉吟道:“老先生,这本是您的家事,我不该多嘴,但事关言诺的终身,我觉得还需谨慎。” 卢润生闻言又看她一眼,见她比郝言诺年纪小,但眼神冷而亮,镇定从容,是个有大智慧的。 “你可是看出什么不妥?” 顾蓉蓉微抿唇:“目前还没有证据,我不能乱说,不过,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你说。” “给言诺做嫁衣的绣娘,是您派去的?” “没错,有两个是我府里的,家生子,两代人一大家子都在府里做事,另外一个,是高价请来的,也找人查过,手艺没得说,人也算靠得住,外来人,是个孤女。” 顾蓉蓉听着,这两种人的确是最可靠的,一是一家老小都尽在掌握,一是无依无靠,无冤无仇。 但偏偏,就是出了差错。 “怎么?”卢润生看她神色,“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蓉蓉又问:“之前给言诺下药的那个嬷嬷,您可知道?” “知道,她也算是家生子,本来是跟着我女儿嫁去郝家的,是老人了,没想到……” 卢润生急问:“是不是有什么差错,顾丫头,你可不能瞒我。” 老宰辅也道:“蓉蓉,若有事,但说无妨,即便说错,也不要紧,都是为了郝家丫头。” 王妃也点点头,她下午和顾蓉蓉一起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顾蓉蓉声音略低:“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嫁衣,有毒。” 三人齐齐一惊,卢润生直接站起来:“什么?!” 老宰辅眸光凝重:“蓉蓉,当真?” “当真,”顾蓉蓉点头,“至于是什么毒,我还不清楚,当时我也并未声张。” 王妃道:“没错,我和蓉蓉一起给言诺看的,当时……” 她记起顾蓉蓉拉下她的手,原来,是那个意思! “此事不宜声张,”顾蓉蓉目光在他们三人脸上掠过,“我怀疑,这并非是单个事件,应该是连环计中的一环,要想破坏他们整个计划,找出幕后之人,必须有周密的计划,不可意气用事。” 卢润生缓缓坐回,一拳头捶在椅子扶手上:“好,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害我外孙女。” 顾蓉蓉正想继续说,郝言诺端着药来了。 “外公,药好了!我还拿了蜜饯给你。” 卢润生一向怕苦,每次喝药都要叨叨半天,看到外孙女如此懂事,卢润生心头发酸。 “好孩子,给我吧。” 卢润生正要喝,顾蓉蓉道:“慢着。” 卢润生一愣:“怎么?” 顾蓉蓉接过药碗,药苦,苦味都直冲鼻子。 她对郝言诺道:“言诺,去把药方子拿来,我看看。” “好。” 顾蓉蓉又扫一眼桌上的酒杯,捏起一杯残酒。 “有意思。” 老宰辅问道:“蓉丫头,怎么了?这酒也有什么不妥吗?” 他们今天晚上可都喝过啊。 “酒无不妥,药也无不妥,”顾蓉蓉转头看卢润生,“但这也是你心疾久治不愈的原因。” 卢润生再次变脸色:“什么?这……”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在喝这上酒以后,才开始犯病的吧?” 卢润生拧眉思索,这事儿不难回忆,很快他就记起来。 “是,是,没错,我是在刺史的寿宴上,饮到此酒,觉得甚是不错,打听以后,得知是醉香楼的酒,就让管家去买了一坛,自那之后,便与醉香楼有了往来。” “也是那年冬季,我偶感风寒之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吴大夫来给我诊治,说是心疾,就开了方子,可我那时候,的确是好了呀。” “如果不好,你还会相信他吗?”老宰辅冷哼,“我猜,这酒是好酒,药也是好药,但定有什么十八反一类的东西。” 顾蓉蓉赞叹:“您老英明。” 老宰辅摸摸胡子,暗自得意,那是,在宫里这一套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 “您经常喝这种酒,刺激心脉,犯病之后再用药,看似缓解,其实会让心脏愈发脆弱,犯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卢润生思索一下,还真是,最近犯病的次数的确是多了。 “那这吴大夫,和于掌柜,他们……” 顾蓉蓉放下酒杯:“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只说东西,暂时不说人。不过,既然有迹可寻,那就好办。” 同时,顾蓉蓉也暗松一口气,如果卢润生真是心疾,那还得继续用修复力几次,但现在看来不是,那停了药,修复两次,养一养就没事了。 说话间,郝言诺把方子拿了来。 顾蓉蓉把药方收起,准备回去让席述看看。 郝言诺在,话题暂停,顾蓉蓉提出天色不早,回去休息。 卢润生无奈,有再多疑问,也只能先放人走。 回郝府路上,顾蓉蓉道:“言诺,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打赌 郝言诺见顾蓉蓉一脸严肃,莫名有点紧张。 “什么事?是不是我外公的身体……” “不是,他很好,”顾蓉蓉没细谈这个,笑道,“我们打个赌。” “打什么赌?” 顾蓉蓉笑说:“我敢打赌,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上午,会有人向你借钱。” 郝言诺也跟着笑了:“好啊,赌什么?” “如果我输了,明日午时之前,没人问你借钱,那我就请你喝奶茶,喝个够。如果有人问你借钱……” “那明日,我请你在融州最好的酒楼吃饭,随你点!” 顾蓉蓉摇头:“饭可以吃,我请你。但如果真有人向你借钱,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有人向你借钱,你要告诉他,你的钱没了,已经在今天下午,都给了我,去做生意。” 郝言诺觉得这个赌有点怪,但也无伤大雅,全当是女儿家的玩闹。 “行啊,没问题。” 她爽快答应,顾蓉蓉伸出手指:“拉勾,谁说话不算数,谁就是小狗。” “行。” 母鸡冷哼感慨:你是专骗老实人啊! 说话间回到郝家,顾蓉蓉目光在前厅掠过,不见祝平松,只有郝建章和冷星赫,见她们回来,告辞各自回院休息。 时间也确实不早。 顾蓉蓉回到院子,却没有睡觉的意思,把冷星赫走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卢老爷子的病,竟然是因此而起?”冷星赫拧眉,“我让暗卫查一下醉香楼的来历。” “先不急,”顾蓉蓉看一眼夜色,“出去走走。” “这么晚了,去哪?”冷星赫说完,又反应过来,“你是说?” 说罢,他又沉下脸:“如此行径,岂是君子所为?若是真如此,当真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不是,得看过才知道。” 两人悄悄出院,到郝言诺院子附近。 两院距离不远,中间还有一棵大榕树,树冠如伞,遮他们俩是绰绰有余。 两人刚站稳,忽听一声鸟鸣。 冷星赫再熟悉不过,神色一冷道:“来了。” 果然,一道黑影迅速落在郝言诺门外。 郝言诺还是那身打扮,只不过散了头发,边走边系扣子,显然方才已经准备睡了。 打开院门,也没让他进去,看看四周,拉到树下说话。 顾蓉蓉摒住呼吸,一动不动。 下面的说话声很小,但他们在上面,也能听得很清楚。 郝言诺好奇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祝平松浅笑:“没事,今天走得太匆忙,也没顾上和你道别,睡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 他抬手,给郝言诺理一下耳边碎发。 郝言诺眉眼染上笑意:“傻瓜,明天不是就又能见到了?” “我……我打算这几天先不过来了,我得去城外打猎,送你一对活雁,聘礼什么的,也要准备,今天老爷子都说了,话虽说得不重,但我听得懂,是我考虑不周,只觉得有一颗真心,你懂,就足够了,也忘了,还有面子。” 顾蓉蓉微蹙眉。 郝言诺叹道:“老人们就是如此,处处都讲究面子,我爹是,外公也是。不过……” “聘礼我会尽量给你,但是,言诺,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可能……会委屈你,我……” 他未言尽,轻揽郝言诺的肩膀,半揽入怀。 郝言诺眼睛睁大,耳烫脸烫心也烫,他说的什么,已然听不真切了。 “其实,他们说得也对,面子有时候也重要,比如我,如果我是一品大员,如果我有万贯家财,我娶你,那就是门当户对,没人会说什么。可我不是,所以……” “言诺,所以,我想明白了,官位,我一时是升不了,唯有赚钱,眼下是最快的。我想把我家祖传的酒方卖了,再想办法凑点钱,开家酒庄。” 郝言诺脑袋还晕乎乎的,点头道:“好啊。” 祝平松松开她,夜风拂过来,郝言诺脸上的热度退去些许,脑子也清明了些。 “我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我去问过,那些东西拿去典当也当不了几两。” 祝平松语速缓慢,等着郝言诺主动开口,但郝言诺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祝平松只能继续说:“言诺,你我快大婚了,你的嫁妆,我是不能用的,没出息的男人才用妻子的嫁妆。但你我现在还未婚……” 顾蓉蓉心里骂一声无耻,差点给他鼓掌。 结了婚用嫁妆,到时候漏了郝建章肯定冷嘲热讽,未婚前借钱,不管借多少,郝言诺的嫁妆不变,还得抬到祝家去。 这人不是可怜无辜的小奶狗,是披着小狗皮的贪吃蛇。 郝言诺总算听出祝平松的话外话:“平松,你是不是想和我借钱?” 祝平松:“……” 顾蓉蓉都翘翘嘴角。 郝言诺这个直女,真是太可爱了。 郝言诺正想问他借多少,忽然又想起和顾蓉蓉打得赌。 一边心里惊奇顾蓉蓉怎么猜得这么准,一边动动勾过手指的手,可不能变小狗。 于是,不等祝平松再说,郝言诺又道:“可我的钱都没了。” 祝平松还正想说辞,一听这话愣住,下意识反问:“没了?什么叫没了?” 郝言诺道:“就是,我把嫁妆里的现银,还有手边的银子,都给了蓉蓉。” 祝平松诧异:“为何?” “做生意,蓉蓉做生意很厉害,她说能让我稳赚不赔,我外公也……” 祝平松打断她的话:“糊涂!你怎么能给她?她是什么人?今天刚认识的,就把银子给她了?” 郝言诺抿抿唇,眼睛黑漆漆地看着他:“虽然和蓉蓉刚认识,但我和她很投缘,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骗你?现在骗子那么多,她会说自己是骗子吗?再者,即便是做生意,也是风险的,怎么能都给她?你怎么就不多考虑一下?这么草率!” 郝言诺沉默一瞬,声音淡淡道:“那是我的钱。” 祝平松一愣,也意识到语气不对,往下压压火气:“我知道,那是你的钱,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个蓉蓉……不像好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把她当成大鱼 顾蓉蓉无声冷笑,吃瓜固然有意思,可没想到竟然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郝言诺诧异:“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蓉蓉挺好的。” 祝平松拉住郝言诺的手:“她一来,就把你抢走了,你一直都关注她,现在还替她说话,眼里都没我了,我当然不觉得她好。” 郝言诺脸又发烫,抿唇不语。 祝平松又说:“还有你外公那边,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医术?吴大夫都行医多少年了?当初要不是他看出你的身体有异常,现在你还在被毒害着。” “我看,姓顾的就是运气好罢了,”祝平松叹气,“可是,言诺,做生意可不是只凭运气的。她又不在这里长留,人一走,银子也带走了,去哪找她?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 “可我外公说……” “你外公,那是因为有个所谓的救命之恩,他一时不好拒绝,只能顺从说着她好,否则就有可能被人说忘恩负义。” 祝平松分析得头头是道:“我看,她根本就是招摇撞骗,遇见你这么可爱单纯善良的姑娘,也真是她的好运气。” 他握着郝言诺的双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当然,也是我的好运气。” 他声音低下去,字字都带着温柔,眼睛里的深情都滴出蜜来。 顾蓉蓉强力控制自己,千万不要yue出来。 冷星赫一边听,一边偷眼看顾蓉蓉,女子都喜欢这个调调吗? 这样说话好听? 母鸡在空间里叫嚣不止:“不是,谁教他这么说话的?啊,油腻!油死我了,天呐,有没有人管管?” 顾蓉蓉一边忍受祝平松,一边还得忍受母鸡。 也不知道郝言诺能不能支撑得住。 祝平松说了半天,见郝言诺也不吭声,心里有点起急,用出最后的杀手锏。 他低下头,缓缓靠近,想吻住郝言诺的双唇。 郝言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慢慢靠近,心像小鹿在胸口砰砰跳个不停。 她紧张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祝平松察觉到,嘴角微翘。 郝言诺忽然挣开他的手,和顾蓉蓉拉过勾的手指隐隐发烫,爆发出强大的胜负欲。 郝言诺手抵在祝平松的前胸上,低声说:“我的钱……确实给了蓉蓉,我没钱了。” 祝平松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她不是还没走吗?你可以再问她要回来。言诺,难道我们的感情,还不及你和她这才认识一天的情分吗?” 郝言诺摇头:“不是,也不是这么比的,蓉蓉很好的,温柔善良还仗义,要不是她嫁给了冷家小子,我现在还要为退婚的事苦恼,她这是舍了自己啊。” 冷星赫:“??” 顾蓉蓉:“……” “不过,你的事,我也会认真考虑,”郝言诺笑笑说,“你放心,我虽然没钱了,但我父亲有,我外公也有啊。” 祝平松赶紧说:“那不行,若是让他们知道,肯定又会看不上我,会更怪我的,不要说。” “那就不说,”郝言诺点头,“我就找个别的借口,你想借多少?我有个数。” 祝平松显然是有备而来,有条不紊地开始算帐:“我得先买千斤粮,再买酒缸,酿酒用的工具等等,还要招些伙计,铺面也很重要,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怎么也得几万两。” 顾蓉蓉眉心跳了跳,张嘴就是几万两,还真敢要啊。 郝言诺也惊讶一下:“这么多?” “不算多了,这些置办起来,还得等些日子,总不能空等着,我想再卖些与酒相关的东西,也是需要本钱的。” 郝言诺不再多说:“行,那我想个好借口,问我父亲和外公要一些。” 见他答应,祝平松总算松口气:“那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带你喜欢的栗子饼。” “好。” 祝平松走了,郝言诺站在原地半晌,顾蓉蓉自上而下,看不到她的表情。 等她回院,冷星赫把顾蓉蓉也带回院子,回到房间。 顾蓉蓉丝毫没有睡意,拿笔在纸上画。 “我们先捋一下整件事情。” “先是发现嫁衣有毒,随后是卢老爷子发病,吴大夫治病不成,忿而离去,随后就是醉香楼的于掌柜来送酒。” 冷星赫手指点在“吴大夫”三个字上:“此人有嫌疑,给郝言诺治病有他,解毒是他找的人,给卢老爷子治病也是他。” “对,没错,”顾蓉蓉笔尖在吴大夫三个字上画个圈,“再接着就是于掌柜来送酒。若说因为卢老爷子是大主顾,掌柜的亲自来送酒不算异常的话,那他引出祝平松想卖方子做生意的事,就绝对是有意而为。” “谁没事会跑到人家面前说这些?还说一半留一半。” 冷星赫道:“正是因为有了他这一引,后面祝平松开口问产郝言诺借钱,才是顺理成章。” 顾蓉蓉点头,若有所思道:“问题是,郝言诺之前还说过,她曾提出给祝平松一些钱,让他去租个门面,但祝平松拒绝了。既然拒绝,今日为何大费周章?” 冷星赫轻笑:“我在京城时,也经常听说这种事,高门大户的小姐,身在深宅大院,甚少遇见这种。 但一些风尘中的女子,尤其是有些才名的女子,就经常上一些书生的当。” 顾蓉蓉微挑眉:“怎么说?” 冷星赫手指在她眉心点点:“说好了,我只是听说,可从未去过那种地方,我们谈论,只就事论事。” “好,”顾蓉蓉爽快答应,“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有才名的女子,多有些心高气傲,也自负聪明,觉得自己不会轻易上谁的当,为谁动心。 她们不为财,只为一颗难得的心。而一些穷书生别的没有,有的恰好就是这一颗心,以及一张巧嘴。” “这就像,你想要,正好他就有。而穷书生一旦借着女子的财,有了其它更好的出路,就会恨不能抛下这段过往,这个人,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这么大本事,一切都是他自己苦尽甘来。” “与旁人无关,更与那个风尘女子无关,曾经两情相悦,情深似海的人,恰恰成了他急于洗去的污点。” 冷星赫微叹气:“如果我没猜错,祝平松,也是把郝言诺当成一尾大鱼来钓。” 第四百五十三章 床前审问 顾蓉蓉不得不承认,冷星赫说得有道理。 她略一思索,手指点在“祝平松”的名字上,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冷星赫问。 “他若是想钓大鱼,时间还多得很,嫁家有毒,但不至于死。” 顾蓉蓉下午的时候,曾悄悄取了郝言诺一根头发,用发囊做过检测,郝言诺的身体目前没什么问题。 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祝平松明知道,郝建章对他不满,甚至今日还在替女儿物色别人。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向郝言诺借钱?” 冷星赫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其中有其它隐情?” “我猜应该是有,而且,还能让于掌柜帮他,他们的交情可不一般。” 顾蓉蓉低声道:“而且,醉香楼的酒,不同寻常,我们也不能忽略。” 冷星赫手指轻叩:“事事相关,果然如你所言,幕后之人所图必定不小。” 顾蓉蓉心头升起期待:“这一路走来,但凡有这种酒的地方都不同寻常,我们之前也怀疑,此事与王爷被害有关。说不定这一次我们能揭开真相。” “即便不能,也距离很近了。” 冷星赫忽然凑近她,手指轻捏住她下巴:“蓉蓉……” 顾蓉蓉莫名其妙:“怎么?” “时候不早了,我们……” 他的嗓音有点夹,顾蓉蓉不由自主用力抿住嘴唇。 母鸡在空间狂笑:“刚才还嘲笑祝平松油,现在你老公不承多让!” 顾蓉蓉只恨现在不能进去把母鸡关小黑屋,强忍着,伸手捏住冷星赫的嘴唇。 “你干什么?干什么学那个祝平松说话?他就是个渣渣,你是世子爷,不可自掉身价!” 冷星赫眨着眼睛,这一瞬间懵懂可怜。 顾蓉蓉受不了这目光,直接一挥手,挥灭烛火。 “睡觉!” 躺下去后第一时间闪进空间揪住母鸡翅膀,扔进小黑屋,又迅速闪退出去。 一夜好眠。 顾蓉蓉天快亮的时候就醒来,意识先进空间,把答应给卢润生看的冰做了,这个可是合作的敲门砖。 卢润生虽然答应了,但还是得拿出本事来才行。 做完冰,顾蓉蓉才把母鸡从空间放出来,母鸡气鼓鼓,扭着头不理她。 顾蓉蓉哼道:“不理拉倒,那我去找卢家合作,赚了钱没你的份。”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使鸡回心转意。 “啧,瞧这小气劲儿,我理还不行吗?” 顾蓉蓉眉眼带笑,母鸡一看她这笑,就心里发毛。 “又想让我干什么?” “去醉香楼走一趟?” 母鸡:“……”我就知道! 顾蓉蓉退出空间,冷星赫也醒了,正笑眯眯看着她。 “早啊,”顾蓉蓉摸摸鼻子,“起床办事?” 冷星赫看看窗外,天才亮不久,好多人还没起。 “走。” …… 顾蓉蓉和冷星赫悄悄离开护城使府,跟谁也没打招呼,从后门出去,穿过巷子。 没走多远,顾蓉蓉脚下似踩到什么东西,软绵绵的,随即有人叫一声。 “哎哟!” 顾蓉蓉这才发现,是个睡在稻草堆里的叫花子。 叫花子二十多岁,具体的瞧不出来,脸太脏了,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抱歉,实在对不住,没瞧见你,”顾蓉蓉拿出块银子,“这个给你,有伤看伤,没伤吃饭。” 叫花子打量她几眼,又看看冷星赫,冷星赫下意识把顾蓉蓉护在身后。 叫花子似是笑了笑,没说话,也没要银子,转身走了。 顾蓉蓉捏着银子,看他走远。 “走吧。” 吴大夫昨天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迷迷糊糊中看到外面似乎是亮了,但他还是不想起。 不知何时起,外面飘来一阵淡淡香气,他抽抽鼻子,闻不出是什么。 他并没往心里去,正想继续睡个回笼觉,忽然又听到有人低声说话。 “你说,他醒了吗?” “这个时辰,也该醒了。” “再等半刻钟,不醒我就用匕首扎醒他。” 一听这话,吴大夫哪还睡得着,一激凌坐起来。 但他没急着掀床幔,侧耳听着。 可外面没动静了。 奇怪,莫非是幻听了? 他悄悄掀开一条缝,刚要往外看,一道雪亮的刀光直接刺进来,刀尖抵在他额头。 “吴大夫,早啊。” 吴大夫吓得一哆嗦,抬头看,诧异道:“是你?” 顾蓉蓉浅笑:“是啊,又见面了。” 吴大夫撇撇嘴,大概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拿着刀就是唬人而已,不敢动真格的。 “你有何贵干?卢老爷子的病不是让你看了吗?风头你出了,钱也让你挣了,你还想怎么样?” 顾蓉蓉笑容不改:“吴大夫,你这可不是谈话的态度,我不太喜欢。” “你不喜欢你又能……” 怎么样,三个字还没说出来,顾蓉蓉手碗往下一压。 “噗”一声,刀刃压进他肩膀的肉里,瞬间溅出血。 吴大夫痛得张大嘴想叫,冷星赫在一旁配合顾蓉蓉,反手就把床幔角塞吴大夫嘴里。 “呜……” 吴大夫痛得额头冒冷汗,肩膀疼,腮帮子被塞得鼓胀,都难受。 顾蓉蓉拔起刀,在他衣服上蹭蹭血:“我不喜欢,就能这么干,你说说,这样行不行?” 吴大夫眼神中再次浮现惶恐,看看她,又看看冷星赫。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都是狠角色。 一个笑眯眯就能下狠手,一个不动声色就能堵嘴夺命。 顾蓉蓉刀拍拍他的脸:“我问话,你说,别大呼小叫,也别阴阳怪气,否则,我要再不高兴,可就不是在肩膀来一刀了。” “下次,就是你的喉咙。明白吗?” 吴大夫赶紧“呜呜”着点头。 冷星赫把他嘴里的东西扯出来,顾蓉蓉继续问:“卢润生,原本没病,这事儿你知道吧?” 吴大夫心头一沉,原以为只是夺个病人,抢个生意,而且那方子也是天衣无缝,压根没想过,会被人瞧出来。 他眼珠一转,一瞬间的表情,落在顾蓉蓉眼中,就已然成了答案。 顾蓉蓉微一挑眉,吴大夫赶紧说:“他……的方子,是治心疾的良方。” 第四百五十四章 欺骗 顾蓉蓉刀锋一转,锋利冰凉的刀刃对着吴大夫的喉咙。 “你可别给我动心眼,我没问是不是良方,我只问卢润生原来是不是没病。” 吴大夫感觉到刀刃的边儿已经按进肉里,只要再往里稍稍一点儿,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吴大夫大力喘气都不敢,生怕一个起伏再自己误死了。 “是……” 顾蓉蓉又问:“你和醉香楼,什么关系?” 吴大夫下意识就想说没关系,但又感觉自己的皮肤破了,似乎还有血缓缓渗出来。 吓得他一个字都不敢说谎。 “就是普通认识的关系,但我知道,他的酒里加了东西!” 他略一顿,想卖个关子,让顾蓉蓉觉得他有用,不会一下子弄死他。 但让他失望的是,喉咙上的刀刃,半点没松。 “别想着卖关子,有什么赶紧说,主动交待,才是你的生路,鬼心思,自作聪明,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吴大夫鼻翼快速煽动几下:“他的酒里有一种药材,极为难得,我的药方子也是他给的,他说让我照方给卢润生抓药,卢润生的病保管好。” “我刚开始也以是有毒,但我仔细看看,的确是个良方,而且,我照方子给卢润生治病,确实好了。但渐渐的,我也就感觉出不对来,卢润生犯病越来越多,而且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后来我寻思着……” “方子没问题,我用的药也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呢?我就暗中注意他,还真被我发现个规律。每次醉香楼送酒,或者卢家人去买酒之后不久,卢润生就犯一次病。所以我……” 吴大夫声音小了几分:“我也装着去买了点酒,回来又喝又琢磨,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卢润生又一次犯病我才知道,醉香楼给他送的酒,和我买的,压根就不是一种。” 顾蓉蓉看着吴大夫贼头鼠脑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背地里一定暗查了不少隐私。 也不着急也不催,等着他慢慢吐露干净。 吴大夫又继续说:“那回凑巧,我就说讨杯酒喝,卢润生被我救过好几回,也比较信任我,一听说我想要酒,立即就说送我一坛。” “我抱着酒回家,才发现醉香楼这种酒的秘密,我虽然不是什么酒行家,但我是药行家呀,我一尝,就能尝出来里面加了药材。” 顾蓉蓉微挑眉,吴大夫赶紧说:“是什么药材,我真没尝出来,药材的味道千遍万化,不同炙法就不同味道,何况又经过酿酒工艺,早就不同了。” “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醉香楼的于掌柜,一定是和卢润生有仇,方子没事儿,酒单喝也没事,可这俩一遇见,就会让他时不时发发病。可这病谁也瞧不出是为什么,只能归咎于心疾。”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蓉蓉问。 吴大夫不假思索:“去年的八月十五。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就是在醉香楼旁边的酒楼吃的饭,也是在那遇见的于掌柜。” “和谁吃饭?” 吴大夫略一迟疑,顾蓉蓉手上毫不犹豫用力,吴大夫吓得脸发白。 “是祝平松,祝平松!” 吴大夫嗓子都要冒烟儿:“是祝平松,他感谢我和我师兄……” 顾蓉蓉冷笑一声,刀刃往上一抹,吴大夫感觉耳朵上一凉并一痛,随即淌下,火辣辣的痛也瞬间袭来。 吴大夫张嘴想叫,冷星赫再次准确地把他嘴堵住。 吴大夫:“……” 吴大夫哆哆嗦嗦,看着自己被割下来的耳朵,魂儿都要飞了。 顾蓉蓉再次在他身上蹭蹭刀刃血:“这次算是一个警告,再说谎话,真就是割脖子了。” 吴大夫忍痛点头。 “祝平松,你是怎么和他搭上关系的?” “是他找的我,真的是他找的我,”吴大夫都要疼哭了,“就是有一天他来找我,让我去给郝小姐看病。郝小姐脉象确实不太对劲儿,我一时也拿不准,祝平松就说,让我师兄来看看。” “我也挺奇怪,他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师兄,而且我师兄又不挂牌子看病,成天鼓捣毒,但他……” 吴大夫小声嘀咕:“他给了我一锭银子,我也就同意了。” 话说到现在,顾蓉蓉已经听明白,什么吴大夫师兄弟救命,都不过是祝平松的伎俩而已。 如果吴大夫的师兄解毒是假,那也就是说,郝言诺身边的嬷嬷也是被冤枉的。 为什么?无非就是让她身边没个心眼多又稳重,能够主事的人罢了。 就是更好摆弄。 现在结果已经呈现,郝言诺已经对祝平松深信不疑。 顾蓉蓉暗叹一口气。 “关于祝平松,你了解多少?” 吴大夫不敢隐瞒,也不可能为了祝平松不顾自己。 “哼,他看似沉默少言,体贴周到,实则心肠坏着呢,”吴大夫撇撇嘴,竖起三根手指,“这半年,光是打胎的药,就从我这拿过三回。” “打胎?你是说,他还有别的女人?” 吴大夫轻哼,神情难掩一丝鄙夷:“那肯定啊,郝小姐那样的……他也瞧不上吧?还是这种人更讨女人喜欢,嘴甜,又会装深情,一骗一个准儿。” 吴大夫嘴里啧啧几声,好似他什么都看到了一般。 顾蓉蓉倒觉得,吴大夫这种人就像是传闲话爱看八卦的大喇叭,一半消息是真,一半靠意淫脑补。 “你那个师兄,给郝小姐解毒,用的是什么方法?” 吴大夫道:“我这不知道,他嘴严又心狠,我从来不问他的事,否则,说不定哪天给我毒一下子。” 顾蓉蓉见他说得差不多,现在杀了他,难保不会打草惊蛇。 反手塞一枚麦丽素在他嘴里:“我这也是毒药,你不妨试试,等我走了之后,你去找祝平松,找于掌柜,随便找谁,到处散播我来找过你的消息,看会不会毒发,看你师兄能不能救得了你。” 吴大夫欲哭无泪——姑奶奶,你说不让我告密我就绝不会告,说反话是什么路数! 第四百五十五章 以毒制毒 天光已亮,顾蓉蓉和冷星赫没再多停留,从后门离开吴家。 至于吴大夫怎么和别人解释受伤又少只耳朵的事,顾蓉蓉不操那个心。 “去找找他师兄,”顾蓉蓉微拧眉,“现在先保证郝言诺的安全,毒这种东西太难猜,种类太多,发作的方法也多,不能大意。” “她的嫁衣上也有毒,还得看看,是否与吴大夫的师兄有关。” 冷星赫道:“我陪你去,稍后让暗卫去查一下祝平松的其它女人。” 查到毒,查到女人,这两点足以让郝言诺对祝平松的信任土崩瓦解。 吴大夫的师兄住在一个偏僻的小破院,在一条幽暗胡同的尽头,周围好几户都没有人,房屋都十分破败。 冷星赫环视四周:“这人怎么住在这种地方?莫不是为了做毒方便吧?” 顾蓉蓉点头:“很有可能,有些毒刚做出来的时候气味特别,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趁着冷星赫注意力都在周围的时候,顾蓉蓉把小毛茸从空间取出来。 小东西正在空间睡觉,猛地被拿出来,还打个激凌,缩成的毛球慢慢打开,眼睛无辜地看着顾蓉蓉。 冷星赫扭头看到,脸色微变:“怎么把它带来了?” “它可是克毒高手,没准能帮大忙。” 说罢,两人走到胡同尽头。 房门也没锁,里面也没插着,似乎不怕被人悄悄闯入。 推开门,正好一阵风吹来,吹得两边墙上的枯草簌簌作响。 冷星赫感觉到一股子阴凉气,手指顶在剑鞘上,宝剑随时能出鞘。 顾蓉蓉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正要往里走,远处有脚步声。 冷星赫回头看,来人破衣烂衫,冲他咧嘴一笑:“嘿,还有银子吗?” 是之前被顾蓉蓉不小心踩到的那个乞丐。 顾蓉蓉也回头,看清是他,迈出的脚又收回来,玩味地看他:“怎么?刚才给你的花完了?” 乞丐往前走:“是啊,看了大夫,伤得挺重,大夫说让吃点好的,连看大夫带吃东西,没了。” 冷星赫眸子微眯,顾蓉蓉道:“那你想再要点?” “是,”乞丐点头,“而且,我也不是白要,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顾蓉蓉把一锭银子扔过去。 “唰,”乞丐伸手一捞,把银子接住,下巴一抬指向那道门。 “那道门里……有鬼。” “你们可别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说罢,揣上银子转身就跑,一眨眼就跑出胡同没影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星赫缓缓点头,一会儿回去,得让人注意一下这个乞丐。 重回那道门,两人比刚才更多几分谨慎。 那股腥气,也更浓了几分。 冷星赫在前,把顾蓉蓉护在身后,院子里满是枯草败叶,踩上去有吱吱声响。 但屋子里寂静无声,似是没人,又似是在等着他们进去。 小毛茸在顾蓉蓉掌心,也环顾着四周,它忽然扭头,看顾蓉蓉身后,眼睛一下子睁大。 顾蓉蓉回身,也吓了一跳,冷星赫扭头,大惊失色,一把拉过顾蓉蓉,剑也同时出鞘。 身后树梢上,盘踞着一条大蛇,尖尖毒牙露在外头,长长红信子吐进吐出。 它上半身已经直立而起,呈攻击状态。 顾蓉蓉别的不怕,就怕这玩意儿,瞬间手脚冰凉,血液都瞬间凝固。 完了,大意了。 正僵着无法动弹,房间里传出一声怪笑,声音轻,却极清晰。 一人慢步走出来,穿着灰扑扑长袍,腰间有几个小布袋,里面装的应该是活物,还在动。 他的脸瘦长,两腮凹陷,两只黄褐色的眼珠子骨碌碌放着寒光,看着他们俩就像看到猎物。 嘴唇黑紫,牙齿泛黄,留着几缕稀疏的胡子。 “你们是谁?敢私闯我这里,胆子不小,”男人声音也怪,像被谁卡着喉咙。 “你是吴大夫的师兄?”顾蓉蓉问。 “哦?你们是万安堂介绍来的?找我什么事?” “想问你买点东西,”顾蓉蓉面不改色地撒谎,“郝小姐,中的什么毒,以及毒的解药。” 男人脸皮动了动,脸上慢慢展现丝丝古怪的笑纹。 “你撒谎。” 顾蓉蓉微挑眉,也没有被揭穿后的慌张。 “怎么说?” 男人哼道:“你要真是自己人,就该知道,姓郝的哪是中的什么毒,又哪来的解药?无非就是每日让她吃固定的食物搭配而已,当然,这搭配,也是我精心做出来的。” 他颇为得意,摸着胡子道:“你能找到这里,要么自己人,要么敌人。那现在看来,是敌人。” “不过,无所谓,”他眼中寒光迸射,“你们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制毒材料。” 他手一挥,顾蓉蓉回头,冷星赫也挥出剑,那条蛇发出攻击。 顾蓉蓉一闭眼。 但,比冷星赫剑更快的,是小毛团。 小毛团跳上顾蓉蓉肩膀,眼睛瞪大,腮帮子一鼓。 “噗!”射出一道水剑。 正中毒蛇额头。 毒蛇一下子从枝头上滚下来,连反抗都没有,像一条破绳,动也不动。 冷星赫:“……” 男人:“……” 顾蓉蓉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愣了愣。 小毛团又爬回顾蓉蓉掌心,乖巧坐好,无辜眼再现。 顾蓉蓉:“……” 男人从惊愕中回神,一把揪下一条小布袋:“你!手里的是什么?交出来。” 顾蓉蓉手掌往前一递:“你确定让我交出去?不怕被射死?” 男人痛心疾首,看看地上的蛇,脸都直抽抽:“我辛苦养了十几年的蛇!竟然……我要让你偿命,让你们生不如死!” 顾蓉蓉冷笑,不以为然道:“谁死还不一定。你那个师弟,死之前也是这么说。” 男人咬牙:“果然是他出卖了我,早知道我早就该毒死他,和当年的老头子一样,都毒死!” 顾蓉蓉懒得理会他们师门恩怨,问道:“我只问你,郝家的事,你掺和了多少?是不是祝平松让你干的?” “还有,让郝小姐按你配的食谱吃的人,是谁?” 第四百五十六章 姜还是老的辣 听完顾蓉蓉的话,男人怪笑一声。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前递出手臂,手里拎着的布袋里,似有不少东西在动。 顾蓉蓉汗毛倒竖,强作镇定:“你不说?行,那别后悔。” 她假装自然地别开目光,注意力移开布袋,环视四周。 天知道,她最怕蛇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虫子。 以为这家伙制毒用的是草药,没想到是这些玩意儿,要是早知道,说破天她也不会来。 “你要是不说,那这个院子,也就别要了,有一样算一样,我都让它化成灰烬。” 男人打量她一眼,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就凭你?” 顾蓉蓉悄悄拿出一把微型手枪,这还是上次去边境招待任务,从一个假装柔弱的女犯人手里的缴获的。 一直扔在空间没用过,里面也就那么几颗特制的子弹,用完了就没了。 顾蓉蓉就没想过要用,这次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想打这男人一枪,距离不远,男人也没防备,一打一个准儿。 但……眼角余光瞄一眼男人手里的布袋。 还是算了,这家伙一疼,必定手松,袋子掉落,里面的东西爬出来。 顾蓉蓉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她一咬牙,放弃打死这家伙的好时机,安慰自己,还没套出有用的信息来,想让这家伙死还不容易,现在是活着比死了有用。 思及此,顾蓉蓉一抬手,手和枪都借着袖子遮挡,枪口对准男人身后不远处的水缸。 “哐”一声巨响。 紧接着水缸炸开,哗啦一下子,水倾刻涌出,里面的药材也软趴趴在残水和烂泥里。 这一下突出其来,不止男人,冷星赫都吓了一跳。 然而,还没完,顾蓉蓉再抬手,把另一棵树打断,树枝太干枯,一下子窜出一股火苗,冒出浓烟。 声音巨大,威力更大。 顾蓉蓉面无表情,看到男人震惊惶恐的神色,心里差点笑岔气。 “怎么样?就凭我,够吗?” 男人嘴唇,手指都在轻轻颤抖,顾蓉蓉的心也跟着颤抖,祈祷他可千万别把袋子掉了。 顾蓉蓉冷笑道:“用毒害人,算什么本事?行些阴私诡毒之事,我的纯阳正火无霸大地炮,专攻你这种阴毒小人。” “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何在郝府内配合你,说!” 顾蓉蓉冷喝一声。 男人后退几步,转身就要跑,顾蓉蓉道:“你跑,看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纯阳正火快。” 男人又站定,看着被打破的水缸,以及还在冒烟的断树,想逃,又不敢动。 他真是被吓坏了。 坏事做多了,总担心会被天打雷劈,刚才那两声巨响,就像平地在他身边打了两声雷。 胆都要被吓破了。 顾蓉蓉捧着小毛团,硬着头皮往前走一步,作势一抬另一条手臂。 “说!”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你和你这个破院子,还有你那些东西,一同下地狱吧!” 男人嘴唇微颤,低声道:“好,我说。” 半个时辰后。 顾蓉蓉别过脸,双手捂脸:“好了吗?” 不用看,单是听那种悉悉碎碎的声音,她就汗毛倒竖,忍不住拔腿想跑。 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也绝不是靠什么强大的意志力,完全是因为——动不了。 冷星赫带着小毛团,把那些毒虫都处理干净,才回身来找顾蓉蓉。 “都收拾好了?”顾蓉蓉手指分开一条缝隙,黑漆漆的眼珠偷偷从手指缝里看。 冷星赫觉得她可爱又好笑,顾蓉蓉一向强大冷静,好似无所不能,从未见过她屈服胆小的样子。 今日这般,还是头一回。 冷星赫心都柔软了,好想把她抱在怀中。 “很怕这些?” “没有,”顾蓉蓉说得咬牙切齿,短板是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 “好,那我们走?” 顾蓉蓉点点头,总算松一口气,也不问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头也不回地就赶紧离开。 冷星赫忍不住轻笑,赶紧追上去,留上暗号,让暗卫把这里彻底清理掉。 出了胡同,顾蓉蓉才真正像活过来,手脚不再僵硬,血液也像重新开始流动。 “时间差不多,我们去卢府。” 顾蓉蓉先回住处一趟,把空间里的冰取出来,装出一个小保温盒里。 卢润生起得早,尤其老宰辅也在他府上,他早早吩咐厨房,准备好多样儿早膳,摆了满满一桌子。 昨天晚上没吃好,也没怎么睡好,今天早上只有两位老朋友,温情增加,昨晚的悲愤惊愕恨意,都消减不少。 刚吃完,管家来报,说是顾蓉蓉到了。 卢润生赶紧亲自迎接。 顾蓉蓉手里拿着个小盒子。 双方见面,顾蓉蓉也没迂回,开门见山,直接打开。 凉意逼人,正是一块四四方方冰块。 卢润生这下彻底信服,连连点头:“好,好,咱们的合作,就此达成。” “官凭文书私凭信,这样,老兄,”卢润生看老宰辅,“你给我们起草一份文书。” 老宰辅二话不说:“行啊,没问题,小事一桩。” 冷星赫暗笑,这执国家一定之规的手,现在经常用来记记账,写写文书,也真是有意思。 老人家高兴做,开心就好。 大家都是爽快人,三言两语商定好合作细节,老宰辅唰唰几笔,一式两分,盖印,签字,老宰辅还给做了中人。 大局落定,上茶来,其乐融融喝过茶,顾蓉蓉问道:“老爷子,有件事,还得请您帮个忙。” “你说。” 顾蓉蓉低声说几句,卢老爷子眸子微眯,眼珠转动。 “你是想……” “对,就是您想的意思,引蛇出洞已经引过,现在得惊一惊。” 卢润生摸着胡子点头:“那就得做得像一些。” 他摆手,把管家叫过来:“吩咐下去,上午让城中的粮价涨起来。” “是。” “涨价一个时辰之后,就散出消息,卢家的粮铺不会涨,我们立即去别处收粮,还按原价出售,等新粮一到,立即稳住价格回落。” “是。” 顾蓉蓉赞叹,姜还是老的辣,绝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打探 卢老爷子动了起来,忙,顾蓉蓉也没闲着。 她让冷星赫去吩咐暗卫行事,她自己乔装改扮去醉香楼附近。 走到半路,卢润生的法子已经初见成效,不少人得知粮价已涨,开始上街买粮。 正往前走,迎面看到一个人挑着两个鸡笼,正快步往这边来。 顾蓉蓉心头一激凌,想起这么久还没有母鸡的动静,赶紧加快脚步去找。 快到醉香楼门口时,就听到一阵喧哗,隐约还有鸡叫声。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我非把它炖了,做醉鸡不可。” 顾蓉蓉暗好不好,赶紧迎上去,就见三个伙计从里面跑出来,一个手里还拎着扁担,三人正合力追一只鸡。 不是顾蓉蓉的母鸡还能是谁! 母鸡拍着翅膀,也有点慌,眼看着跑到外面来,但外面全是人腿,无论哪个来一腿它都受不了。 但后面的人更凶残,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跑,寻思着到胡同再说。 “这边!”一声呼哨,母鸡眼睛一亮,赶紧抬头寻找。 但顾蓉蓉换了妆容,现在就是个小厮打扮,它一时也认不出。 顾蓉蓉见它发愣,赶紧向它跑过去,一抱一收。 母鸡再睁眼,已经身在空间,吐一口气,重重坐在地上。 顾蓉蓉顺势把剑客捞出去。 那三个伙计追到,叫道:“喂,小子,干什么呢?” “把鸡交出来!” “那是我们的,转过身来!” 顾蓉蓉不慌不忙转回身,笑眯眯问:“叫我?” “你怀里抱的什么?交出来。” 顾蓉蓉后退一步:“我的东西,你说交就交?” “什么你的东西?”拿扁担的伙计道,“那只鸡偷跑到我们掌柜的书房,踩坏名贵花草,还欺负了掌柜的狗,掌柜的命我们抓住它。” “就是,从我们醉香楼里跑出来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你要说是你的,行,赔偿损失。” “对,没错。”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顾蓉蓉暗暗惊奇,没想到母鸡还干了这么多事。 母鸡在空间里叫骂:“呸,老子才没弄坏他的花草,是他那个拆家的狗弄的,关我什么事?甩锅给我,没门!我不欺负它欺负谁?” 顾蓉蓉忍笑,诧异道:“什么鸡?你们在说什么?” “你抱的不是鸡吗?装什么装。” “交出来!” 顾蓉蓉缓缓打开手臂,露出里面的剑客:“这是我的猫,哪来的鸡?三位,看清楚了。” 三人顿时哑火,咦,真是奇怪,明明看着那只鸡奔这边来了,明明看到这小子弯腰一抱转身,怎么是只猫? “各位,看清了?让让,挡着我的路了。” “你……” 三人纵然不服,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横眉立目地看着。 顾蓉蓉没心思调侃他们,正想着进去打点酒,就见又有人从里面出来。 顾蓉蓉眸子微眯,没再往里走。 于掌柜的和祝平松一起出来的,两人并行而走,迈过门槛之前那一瞬,还在低声交谈什么,祝平松在说,于掌柜在听。 他身子不自觉轻侧过去,面色沉肃,微微颔首。 这可不是上司对下属应该有的姿态。 一出门口,于掌柜身体站直,看到这边的三个伙计,不悦道:“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干活。” 三个伙计赶紧低头,灰溜溜跑进去。 于掌柜也不再看祝平松,祝平松拎着两坛子酒,看样子是要去送货。 顾蓉蓉想跟上他,恰在此时,远处又是一阵喧哗,有人驾着马车而来。 除了车夫,车上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都是统一着装,车上挂着牌子标记。 上面书写一个“卢”字。 卢家的车和人。 顾蓉蓉往后退几步,掩在人中角落,观察情势,还有祝平松的反应。 醉香楼对过就是一家钱庄,广汇钱庄。 广汇钱庄的伙计到卢家的车和人到了,为首的人赶紧上前来。 “几位,这是做什么?” 几个伙计打量他一眼,手轻推开:“跟你说不管用,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广汇钱庄掌柜的姓李,李掌柜的正在二楼,闻声边下楼边问:“哟,几位,找我何事?” 为首的伙伙拱拱手:“李掌柜,我们是大管事的命而来,提前来和你知会一声,东家有令,要取钱买粮,你赶紧准备一下现银,稍后大管事就到,把银子押走。” 李掌柜的一愣:“这……” “这恐怕……” 他一连犹豫两声,卢家伙计眉毛一挑:“怎么着?钱存到你这儿,还取不出来了?” “不,不,小哥这是哪里的话?不知道要取多少?” “东家说了,存了多少,取多少。这次粮食起价,东家要稳粮价,就必须大批购入粮食。” 李掌柜的一惊:“存多少取多少?这可不是小数啊。” 卢家伙计对着卢府方向拱拱手:“我们东家那可是大善人,最看不得百姓吃不上饭,粮价,是必须要稳下来的。” “少说废话,赶紧准备银子吧。” 李掌柜无法再多说,那的确是人家的银子,既然存入,就得能取得出。 若是出了差错,那他的钱庄也别想干了。 只是…… 他心里叫苦,却无法明说,只能先让帐房先生算钱数,让手下准备。 顾蓉蓉见李掌柜面露难色,就知道这里定有隐情。 她看再祝平松一眼,祝平松也没急着去送货,刚刚也把卢家伙计和李掌柜的话都听见了。 他眉头紧皱,也没再去送货,转身又进醉香楼。 有意思。 顾蓉蓉暗自思忖,听说醉香楼和广汇钱庄,别看门对门,其实两家掌柜的各自看不顺眼,两家伙计见了面就和斗鸡一样。 按说,祝平松看到广汇钱庄有事,应该偷着乐才对,怎么反而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顾蓉蓉正想看能不能悄悄溜进去,就听母鸡在空间说:“我去,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顾蓉蓉停下脚步:“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母鸡得意又有气:“当然,要不然我这么长时间,你以为我是白潜伏的?我打听到一些重要消息!” 第四百五十八章 隐情 顾蓉蓉找个安静的地方,听母鸡细说。 母鸡抑扬顿挫对顾蓉蓉道:“你是不知道,我刚才在酒楼里发现一个大秘密!就那个于掌柜,和刚才那个姓李的,私底下有一腿。” 顾蓉蓉眼睛微睁:“这部分得细说。” “我瞧见姓李的从酒窖里出来,两人边走边聊,那个祝平松,就在外面站着,三个人瞧着可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应该说,他们三个有一腿。” 顾蓉蓉:“……” “那叫暗渡陈仓。” “不管什么仓吧,反正是暗戳戳的,我看他们就是都挺会演戏,什么不和,互相看不顺眼,都是装的!” 顾蓉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们这是故意的,表面上不和,其实私下勾打连环,这样更方便他们行事。他们三个是装的,他们的手下未必,这样看起来更真。” “你说,看到李掌柜从酒窖出来?” 母鸡斩钉截铁:“没错,我绝没有看错。” “他们聊完,姓李的又去酒窖一趟,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就开始被人追。” 顾蓉蓉盘算时间,母鸡被追的时间不长,从里面跑出来,她就遇见,然后不过片刻,卢家的马车和伙计就到了,李掌柜从二楼下来。 那么,李掌柜是什么时候从酒庄出来的? 这时间有点对不上。 顾蓉蓉沉默思索,母鸡信誓旦旦:“我保证,没说谎,也没看错。” “当然,我是相信的,”顾蓉蓉肯定,“这个先放一下,还打探到什么了?” 母鸡不假思索:“我还去了于掌柜的书房,他的书桌上有一封信。不过,信纸只露出一点,我没有看完,但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顾蓉蓉:“??” “不是汉字,”母鸡又补充,“也不是英文,反正……有点像满蒙那种勾勾画画的。” 顾蓉蓉心里冒出无数可能,把这个信息记下,这个得和冷星赫说。 说到此处,听到钱庄那边又是一阵喧哗。 卢家的管事到了。 顾蓉蓉又进入人群,挤在里面看热闹。 卢家管事派头挺足,李掌柜亲自相迎。 “卢管事,赶紧请进,喝杯茶吧,”李掌柜拱手笑着相请。 卢管事同样笑容满面:“不必了,李掌柜,公事繁忙,我还得赶紧过数,带着银子去买粮,耽误不得。” 李掌柜看看左右:“卢管事,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用,李掌柜,万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取银子,按规矩办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还是让手下人尽快准备,赶紧点数,我好走。” 走走走,就知道走,李掌柜心里这个烦。 是他不想让手下快点吗?是库里根本没那么多银子! 卢家家资巨富,存在他这儿的银子近十万两,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 李掌柜低声道:“卢管事,你也知道,我这钱庄原本就是做的银子的生意……” 卢管事微拧眉:“钱庄不做银子生意,做什么生意?李掌柜此话好生奇怪。” “存户的银子放在你这里,你赚的是银子保管费,另外,”卢管家脸上又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有人从你这里借钱,你挣的是利钱,相当于你一文钱没出,就赚两份钱,李掌柜,还不满足吗?” 顾蓉蓉对这些并不了解,一直以为钱庄就类似银行,现在一听,原来还是有区别的。 钱庄不会付给存户利息,反而要收保管费,因为很多大户,银子多的,怕放在家里不安全,有库房的也要请诸多护院,还不如放在钱庄,花点保管费,至少有保障。 而钱庄还可以放短期贷款那种,换取利钱,不过,这种多是短而快,十几天,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为的就是保障存户的利益,防止人家来取钱的时候,钱庄拿不出。 母鸡在空间里赞叹:“乖乖,无论什么时代,资本都是最会挣钱的,瞅瞅,这钱庄真是会挣钱啊。” 顾蓉蓉点头赞同,忽然心思一转,李掌柜百般为难,莫非……他把卢家的钱,挪做他用了?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有意思了。 本来卢老爷子选择广汇钱庄,是因为与醉香楼最近,也是想给醉香楼挖个坑,让他以为粮食真的要涨,要么提高酒价,要么赶紧也去买粮。 没想到,倒把广汇钱庄的事也给诈出来。 广汇钱庄,如果和醉香楼私下往来的话…… 顾蓉蓉和意识对母鸡道:“你去他们家银库看看,是不是没多少银子。” 母鸡一听有点乍毛:“还来?” “这种事儿,光天化日的,也就只有你能干,别人都不如你,再说,他们现在内部乱着套,没人会注意你。” “何况,你多聪明,不会被发现的,我就在墙外接应你,去吧,鸡英雄。” 母鸡一被顾蓉蓉戴高帽,就知道东西南北,鸡血瞬间就沸腾。 “行!” 顾蓉蓉退出人群,摸到东墙外,把母鸡掏出来,送上院墙,看着母鸡跳进钱庄。 顾蓉蓉耐心等着,也做好准备,一旦里面动静不对,就进去救。 不到一刻钟,墙头上有了动静。 顾蓉蓉赶紧抬头,是母鸡出来了。 伸手接住,先迅速离开这里。 到安全处,顾蓉蓉问:“怎么样?” “真是让你猜对了,他们的银库里根本没有多少银子,箱子倒是摆得满当,可我看了好几个箱子,都是空的,作作样子而已,满的最多不超过五箱。” “这钱庄真是猫腻,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必须得好好查查!把人家别人的钱都弄到哪里去了?”母鸡说得义愤填膺。 顾蓉蓉冷笑一声:“没错,是该好好查查了。” 她说罢,转身往人群那边走。 还没有走到,远处有马蹄声响,她转头一看,是郝言诺来了。 她加快脚步,到钱庄门外时,郝言诺已下了马,卢管事看到,赶紧转身出来。 “小姐,是老爷让您来查看情况吗?这边马上就好。” 郝言诺点点头,还未说话,忽听人群外有人叫她。 “言诺!”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失算 顾蓉蓉没急着和郝言诺说话,她现在是小厮打扮。 听到有人叫郝言诺,扭头看过去。 祝平松从人群外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酒坛子。 郝言诺看到他,脸上露出笑意。 “平松,你要去送货吗?” 郝言诺语气欢快,毫无心机的询问。 祝平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顾蓉蓉敏锐捕捉到,看来,他还是很在意和郝言诺之间的差距。 “嗯,”祝平松简单嗯一声,岔开话题,“你怎么会来?发生何事?” “来取银子,”郝言诺道,“我外公要去买粮,银子要全部取出来。” 祝平松抿抿唇,低声道:“言诺,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郝言诺看看卢管事,卢管事微点头:“小姐速去速回。” 郝言诺跟着祝平松去旁边树下,顾蓉蓉也不着痕迹地凑过去,正好被一辆马车挡住身形。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很低,但顾蓉蓉还是能清晰听见。 “言诺,我昨天晚上和你说的事……” 郝言诺顿一下,轻声说:“此事我本来想和父亲说,但父亲一早出门,也没见着他人。后来我去了外公那里,外公正在忙,说是情势严峻,据说粮食减产,许多地方都出现粮荒。” 祝平松半信半疑:“出现粮荒?怎么我从未听说?” 郝言诺抬头看他,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在酒庄,也未曾听于掌柜提起,于掌柜用粮食酿酒,对粮价也是很关注。” “那他可知,今天一早,粮价已经涨了?” 这一点确实是,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伙计向于掌柜禀报此事。 但他没细听,看到郝言诺才赶紧出来。 祝平松点头,郝言诺语气中难掩自豪:“我外公虽是商户,但胸中有丘壑,从未像其它商人一般,只重利益。” “他已经写信给有关系的粮商,派人去四处联络,要买大量粮食,来稳定城中粮价。” “我外公大义,正在忙碌此事,我帮不上忙,也就不好再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你说是不是?” 祝平松:“……” 郝言诺拉住他的手:“言松,我知道你有骨气,想自己开铺子,但能不能过了这一段时间?等事情过去,我必会帮你。” 祝平松忍住想甩开她手的冲动:“言诺,要不然这样,你先和老爷子说说,钱庄的钱,先少取一部分,他应该不只在广汇存了钱吧?” 顾蓉蓉无声勾唇,看来她料想得不错,广汇钱庄和醉香楼,就是表面不和,私下勾连,广汇钱庄的钱,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而这其中,醉香楼定然也有份。 祝平松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目前还不知道,但根据母鸡所说,他和于掌柜,李掌柜,绝不是伙计和掌柜的关系。 这不是,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替广汇钱庄解决麻烦了。 郝言诺拧眉道:“为何?” 祝平松浅笑,反握她的手:“我们掌柜的也想买粮,如果粮食涨价,需得尽早买一批,否则,酒价都是定好的,老主顾来买,不好涨价,只能坐等赔钱。” 郝言诺纳闷:“怎么会赔钱?现在卖的酒,不是以前酿的吗?他应该还有存粮吧?现在的粮价涨,等我外公稳定住粮价不就行了?为何非急于现在?” “再说,他和广汇钱庄一向不对付,我外公取不取广汇的钱,与他有何相干?” 顾蓉蓉真想给郝言诺鼓掌,郝言诺性子直没错,有时候情商不太够,但并不是傻。 祝平松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我这不是想着,借这个时机,替广汇说几句话,若是你能同意,说动老爷子,广汇的李掌柜也能念我的情,没准就能和我们掌柜的冰释前嫌。” 郝言诺语气不善:“是不是姓于的逼你的?” “好啊,堂堂军中男儿,闲时给他做工,他倒是摆起谱来了,还让人管这种闲事,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怎么着?你要是不管,他还想给你脸色看不成?” 郝言诺声音拔高,拉着祝平松就走:“走,不干了,我去问问他,他有多大的脸,还想管到我外公头上,还想指使你管这种事!” 祝平松垂眸,长长眼睫遮住眼中不耐:“不是,于掌柜没有,他待我不错,我是看他为难,才想为他分忧,言诺,你若不同意……” 郝言诺认真道:“我是不能同意的,我外公忧城忧民,为的也是城中百姓,于掌柜也是城中一员,对他也有好处。” “平松,我可以向外公撒娇借钱,但不能在这种时刻,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不顾原则。” 祝平松脸色微沉:“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必这样说,说得我好像不顾原则一样。”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本事,家世也不好,配不上你,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高攀了你,为了你的钱财。于掌柜待我不错,我就是想给他尽份心,就是这样。” 顾蓉蓉微眯眼睛,母鸡在空间嗤笑一声:“听到没有?这男的真渣啊,借钱不算,还pua人家,怎么的?他本事小,家世不好,人家郝小姐家世好,家里有钱还犯法了呗?还得顾及他的感受呗?人家该他欠他的啊?” “没本事脾气还不小,他还甩上脸子了,也不怕脸甩地上捡起不起来。” 顾蓉蓉冷哼,听听,还不如一只鸡。 郝言诺见他生气,还轻挣开了手,也用力抿住嘴唇。 以前两人吵架的时候真不多,多数时郝言诺哄着他,也看着他的脸色,祝平松略一沉默,或者是所谓的自尊心作祟,郝言诺就不说了。 祝平松这一招,用得轻车熟路。 但今日,不一样了。 郝言诺没说话,见他转身要走,也没叫住他。 祝平松眼中闪过冷厉,脚步放慢,等着郝言诺开口。 终于,在走出第五步的时候,郝言诺叫他:“平松……” 话还没说,路口那边又来了几辆马车,速度飞快。 一路冲到钱庄门前,车还没停稳,里面的人已经裹着浑身的怒气,一甩车帘子下了车。 第四百六十章 钱没了 那几辆马车陆续到达,车上下来的人皆是充满怒气。 “姓李的,给我出来!” 竟然是冲着李掌柜来的。 李掌柜正焦头烂额地想着怎么应会卢管事,这还没想出法子,又有人叫他。 往外一瞧,看到来的这几个人,脑瓜子瞬间嗡嗡的。 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僵着上前来拱手。 “几位……” 话都没说,那几人一摆手打断。 “废话少说,我们今天要取银子,把银子拿出来。” “我也是,取银子。” 李掌柜笑得比哭都难看:“几位,几位,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都扎堆来了?就算是取,也得一个一个来呀。” “一个一个来?行,先给我取。” “凭什么?先给我!” “谁先来的给谁取,要是晚了……哼,怕是取不到吧?”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都惊了惊,李掌柜的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 顾蓉蓉看准时机,在人群中道:“这话什么意思呀?难道广汇钱庄没钱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曾在广汇钱庄存钱的人都变颜变色。 广汇钱庄为吸引人在他们这里存钱,承诺像一些小户小钱不会收取保管费。 他深知积少成多这个道理,也没有看不起小存户过,所以,很多小存户还是愿意在他们这里存钱。 但小存户也最是受不住风险的,一听说广汇钱庄钱出了问题,都十分担忧。 坏消息总是传得最快,很快,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广汇钱庄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这种情况下,郝言诺也没功夫再和祝平松说话,过来帮着卢管家。 李掌柜让手下伙计们牢牢守在门前台阶下,但面对汹涌的人潮,以及质问他的几个大户,真是冷汗淋漓,焦头烂额。 与此同时,醉香楼的于掌柜也听到消息,站在门口张望,祝平松也挤过人群到他跟前,低声耳语。 顾蓉蓉把他们的动作看在眼中,暗恼自己不会轻功,否则这会儿应该跟着他们进去,悄悄侦察一下。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母鸡,但母鸡再入醉香楼,目标也够显眼的。 正在思忖,有人抓住她手臂。 她警惕回头,冷星赫眼中担忧还未退完。 顾蓉蓉冲他一笑:“来,跟我来。” 冷星赫就是吩咐暗卫的功夫,没想到这边已经闹成这样。 怕顾蓉蓉一人会出什么意外,赶紧过来找人。 好在,没出大事。 “你来得正好,咱们去酒楼走一趟?” 冷星赫看着她晶亮的眼神,根本无法拒绝。 正好祝平松与于掌柜也转身回去,冷星赫带着顾蓉蓉,从后面翻墙而入。 母鸡在空间给顾蓉蓉当向导,找到酒窖,发现祝平松正在门口。 俩人赶紧避到屋角树后。 顾蓉蓉和冷星赫紧挨在一起,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她头顶翘起一缕小碎发,从小厮帽巾中钻出来,轻扫着冷星赫的下巴。 丝丝的痒,淡淡的香,冷星赫看着她俏皮的头发,光洁的额头,还有浓密卷翘的睫毛,忽然就很想亲亲她。 但此时不合时宜,他忍住,扭头看别处。 脚步声起,于掌柜带着人,抬着两个箱子过来,箱子分量不轻,把几个人肩膀压得很低。 于掌柜低声道:“暂时还没运走的都在这里。” 祝平松眉头拧紧:“这些应该不够,外面闹得太大了,先这样吧,送过去再说。” 于掌柜点头:“先解燃眉之急再说,你去送?” “好。” 于掌柜一挥手,抬着箱子的人跟着祝平松,一起进入酒窖。 看着他们进去,于掌柜又看看四周,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顾蓉蓉轻声说:“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去给对面钱庄送银子。” 冷星赫手掌压上她头顶,压住她的小翘毛:“嗯,听着是这个意思。不过,怎么送银子,反而送到酒窖去?” 顾蓉蓉眉眼微弯,像只洞察了一切的小狐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觉得,这酒窖里定然有什么暗道机关,他们表面上不合,其实没事就在地底下暗渡陈仓。” 冷星赫嘴角微翘:“这都能被你查到?厉害。那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顾蓉蓉眼睛微睁,拉着他衣袖:“那怎么行?要去一起去。” 忽而她又改变主意:“不行,这酒窖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太冒险。” “走,我们换个地方。” 他们从后门绕到前门的时候,钱庄门前还在闹,趁乱他们又到钱庄后门,翻墙而入。 钱庄的打手护院比酒庄多一些,但此时都在忙着应付前面的乱况,哪会想到大白天的会有人翻墙进来。 母鸡刚才进来过,这会儿也知道银库在哪,也给指了路。 顾蓉蓉带着冷星赫到银库前,就听母鸡在空间说:“刚才我进去的时候,银库挺大,还有人,也没看到地道在哪,不知道是不是在银库。” 顾蓉蓉很笃定,如果两家暗通,那一定是在最方便的地方,酒窖,银库,直进直出,才是最隐秘安全的,如果修在外面,要避人耳目不说,还得再抬进去,多此一举。 “我猜一定就在银库,”冷星赫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冷星赫所想与顾蓉蓉一样,顾蓉蓉在原地等待,他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到银库门口。 刚刚到不久,就看到银库一面墙挪开,祝平松带着人从里面走出来。 果然如此。 冷星赫退回原处,把所见告诉顾蓉蓉。 顾蓉蓉心里痒痒的,两箱银子,要是能收走,也算是进一笔。 到时候交给卢家,那些在广汇钱庄受到损失的小存户,也能得到补偿。 如果交给钱庄,钱庄是不会管他们的,怎么也会优先大户。 但要想去收银子,得先把冷星赫支开。 顾蓉蓉暗自心累,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冷星赫好好谈一下,试探他的口风,看他的接受承诺,如果他能接受一些离奇的事,就把空间的事儿告诉他。 她眼珠转转,有了主意。 第四百六十一章 钱,真没了 顾蓉蓉凑近冷星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冷星赫点点头:“好,我即刻去。” 他转身去吩咐暗卫,按照顾蓉蓉说的,引大家闯到里面来看。 顾蓉蓉见他走了,赶紧去银库外,往里看。 银子放下,祝平松就带人先原路返回,由于掌柜在铺子对过给李掌柜打手势,让他去库房查收。 银库有暗道的事,还有他们私下有往来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蓉蓉眉开眼笑,此时正是好时机。 她迅速进去,母鸡在空间道:“那边不用看,全是空箱子,对,只有这边几箱里有。” 顾蓉蓉连银库里原来的,带祝平松送来的那些,一并收走。 还顺带查看了一下机关位置,做到心中有数,原路退回。 回到原处不久,就听到门前人声一乱,果然骚动大起,不少人涌进来。 钱庄打手不少,但也得分情况,外面人这么多,怎么也拦不住,再者,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刺史府和护城使都来人了。 郝建章亲自带人来的,正在人潮涌动之时。 李掌柜的汗都要把里衣湿透了,一见到他来,可算松口气,赶紧大声道:“大人,救命!” 郝建章沉着脸,冷然问道:“救命?你倒先喊上救命了?本使怎么听说,你这里的钱出了问题,百姓取不出钱来了?” 李掌柜的赶紧道:“大人,绝不是,此事容小人慢慢禀来,您里面请。” 郝建章义正言辞,摆手道:“本使不进去,就在这里看着。” 他环顾四周,虽然黑沉着脸,气场强大,但不少百姓都知道,他一向正直,不会欺压百姓。 郝言诺也从人群中走出来:“父亲,今日的事的确有些不对,卢管事奉外公之命来取银子,确实还没有取到钱,还有另外几家铺子的掌柜,都没有取到。” “至于小存户,更是没有。” 百姓中有人大着胆子说:“大人,小人无意闹事,是听说这里取不出钱来,这才过问问。” “是呀,大人,那些钱可是我的血汗钱。” “是我们一家人的生计啊!” “当初要不是李掌柜说,可以代为保管,不收保管费,我们也不会存在此处,大人。” 四周声音起伏,求助的百姓越来越多,不知谁轻轻哭了起来,短暂的寂静之后,哭声渐多。 郝建章最见不得别人哭,大手一挥:“来,找出几个代表来,进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掌柜一听,脑袋都懵了:“大人,不可!” 他脱口而出,郝建章立即盯住他:“不可?本使说可以,你有什么不可的?” 李掌柜咬牙道:“大人,银库是何等重地?里面银子无数,岂能让人随意进去观看?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郝建章还没有说话,人群中有人喊:“既然是银子无数,那就把银子取给我们。” “就是,有这功夫早把银子取出来给我们了。” 李掌柜还未答言,正好看到于掌柜冲他打个手势。 他心头微定,正要开口,想让一部分人先取了,稳住人心再说。 可还没开口,郝建章挥手的速度比他张嘴的速度还快。 “你且放心,本使的手下带人进去,绝不会让你丢一两银子,只是让他们看看,以安人心。” 话音落,护城军带着百姓已经涌进去。 打手护院再怎么也不敢对护城军动手。 李掌柜脑头不断出汗,眼前有些发黑。 这下糟了! 他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也不知道于掌柜给了多少,只祈盼能让他度过这些危机。 冷星赫也过来找顾蓉蓉,两人在暗中看热闹。 银库门打开,护城军进去查看,众人就在门口看着,看到那么多箱子,焦躁的心总算是稳了些。 然而,不过一瞬,希望再次被打破。 “箱子是空的。” “这边也是!” “这边也一样!” 声音陆续响起,银库里有银箱,但都是空的! 钱庄果然没钱了! 不知谁叫喊一声,接着就晕过去,场面一时大乱。 郝建章在外面听到动静,又带人进来,一见此景,也十分恼怒。 “来人,把库房封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随后一指李掌柜:“把他给本使拿下!” 李掌柜也是懵的,他知道银子不多,但也不至于一箱也没有,再说,方才于掌柜不是打手势,说送过一些来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于掌柜坑他? 可恶! 但他此时脑子纷乱,百口莫辩,郝建章也没功夫听他说,连他带帐房还有几个伙计,一并锁了带走。 前面的门也封住,百姓在外面哭天抢地,郝建章好言相劝,并说好一定要审问李掌柜,让他交待钱的去向。 顾蓉蓉和冷星赫原路离开。 冷星赫低声道:“奇怪,祝平松送了银子来,怎么一箱都没有?” 顾蓉蓉摸摸鼻子:“谁知道呢?走吧,我们先去见卢老爷子,暗卫安排好了吗?” “放心,一切安排妥当,他们盯着这两家,一旦有情况,会去禀报。” 顾蓉蓉看一眼醉香楼,于掌柜早躲进去,门口不见了人影。 估计是进去和祝平松商量对策。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广汇钱庄的钱消失,一定和醉香楼有关,他们定然是一伙的,银子究竟去了哪,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么大批银子运走,也不会无迹可查。” 冷星赫赞同:“一会儿郝建章忙完了,我去给他提个醒,让他查查这些日子出入城的记录。” 顾蓉蓉点头,或许,卢老爷子也能出一份力。 瞧瞧,今天就是卢老爷子的功劳,一个推动粮价,就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把钱庄和酒庄之间的隐秘关系,还有地下通道,都给掀了出来。 这就是本事啊。 回到卢府,顾蓉蓉去见卢老爷子。 正好又到给卢老爷子治疗的时间,顾蓉蓉一边给他治病,一边和他说起今天外面的事。 卢老爷子拧眉,事态发展也出乎他的预料。 “真是好大的狗胆!丫头,你放心,我定然派手下好好查查,看看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六十二章 书信 顾蓉蓉也希望,由卢家出面,查查银子的事。 卢家在此地,比冷星赫的暗卫要方便得多,消息也更灵通。 “老爷子,此事得暗中进行,祝平松和他们是一伙的,他背后说不定还会有推手,另外,言诺还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卢润生叹口气:“我这个外孙女,就是太实诚,人家对她有点恩情,就恨不能涌泉相报。” “这种性格多好,总比忘恩负义之徒要好得多,”顾蓉蓉收回手上的修复力,“我会慢慢和她渗透,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卢润生感觉身上又松快不少:“多谢你呀,顾丫头,言诺没有姐妹,也没个朋友,你算是第一个和她倾心相交的朋友,我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你。” “那我更得保护好她,”顾蓉蓉笑道,“您放心。” 卢润生拿个盒子给她:“这点小东西,你收下,全当是我老头子的一点心意。” 顾蓉蓉也没矫情,开心收下,卢润生更开心。 到外屋,就听有脚步声,郝言诺回来了。 她脸色不太好看,还有点垂头丧气。 顾蓉蓉正要开口,郝言诺反而一把拉住她:“蓉蓉,我有话跟你说。” “行,你说。” 郝言诺拉着她去花园子:“我心里不太得劲儿,没人可说,就想和你说。刚才在钱庄外……今天广汇钱庄出了岔子,他们没钱了,外公的钱也没取出来。” “我过去的时候,还在闹,平松又跟我借钱了,”郝言诺有点不好意思,“对了,昨天晚上的赌,我还没顾上和你说,你走之后,他果然来找我,向我借钱。” “但我按照咱们的约定,没借,我可不会变小狗,”郝言诺边说边举起手指,“我按你说的,钱都给了你,但他说得恳切,我就说向父亲或者外公借些给他。但今天那种情况……我自然没能借成。” 这些顾蓉蓉都在钱庄外偷听到了,郝言诺一字没说谎。 这姑娘诚实耿直地让顾蓉蓉有点不落忍。 “所以,你难受的点在哪里?”顾蓉蓉轻声开导,“觉得他向你借钱?你并非在乎那点钱,而是这种情况下,他向你借钱,对吧?” 郝言诺瞪大眼睛,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言诺,”顾蓉蓉郑重问,“你认真想想,你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你的恩人?” 郝言诺一脸茫然,顾蓉蓉又道:“我换个说法,如果当初帮助你解毒的人,是另外一个人,不是祝平松,你还会喜欢他吗?” 郝言诺眨眨眼:“这……我要好好想想。” 顾蓉蓉看明白了,郝言诺对祝平松,并非单纯的爱,而是掺杂了许多情感和因素。 这也很正常,对平时接触不到外男的古代女子,更是容易如此。 郝言诺思索一会儿:“我觉得,可能不太会,至少要晚些日子大婚。” 顾蓉蓉看着她,她脸一红:“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是,你很清楚,我觉得你很厉害,言诺,你清楚自己要什么,头脑清醒,你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 郝言诺嘴角微翘:“是吗?” 顾蓉蓉拍拍她的手,正要说话,母鸡在空间道:“哎哟,这小姑娘可怜的,要被你忽悠了。” 顾蓉蓉:“……”你闭嘴,我不是忽悠,祝平松才是忽悠! “言诺,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快速理清。” “什么办法?” “把他当成普通人来看,就是跳出你和他的关系,”顾蓉蓉说,“比如,把他当成你的小姐妹的未婚夫。” 郝言诺还没想明白,外面有人来报:“小姐,刚才外面来个叫花子,说要把这个给顾姑娘。” “给我?”顾蓉蓉脑海中浮现那个与她见过面的叫花子。 接过信封,简单摸了一下,空间没预警,不是有害的东西。 打开瞧,只有薄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个地址。 郝言诺看了看:“这里我知道,我带你去。” 两人从后门出府,到城西。 “这里住的多是穷苦人,每次我外公开粥场,也是到这里来,我来过几趟,所以知道。” 郝言诺微叹一口气:“我父亲的理想就是保一城平安,我外公就是想着,能让城中百姓都吃上饭。” “他们的理想都很远大,值得敬佩,”顾蓉蓉肯定赞赏。 郝言诺笑起来,满眼自豪:“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外公说,是为了给我积福。” “你外公很疼你,也很爱你母亲。” 郝言诺一愣,眼睛微微泛红:“是的。” 到城西,顾蓉蓉看到站在胡同口的叫花子,他还是穿着那身衣裳,头发脏乱,但站得笔直,和之前气质大不一样。 顾蓉蓉忽然觉得,之前的遇见,或许不是“偶然”。 到近前,叫花子先看顾蓉蓉,又看郝言诺。 顾蓉蓉敏锐发现,在他看郝言诺的时候,眼神复杂,既有怨恨,又有些审视和可怜。 顾蓉蓉立马意识到,这个叫花子,知道郝言诺的身份。 郝言诺没发现这点,打量几眼叫花子,也没瞧不起,直接问道:“你找蓉蓉有什么事?” 叫花子拱拱手:“郝小姐,你可认得我?” 郝言诺一怔,又仔细打量几眼:“你是谁?” 叫花子轻笑一声,分明带上几分嘲弄,侧身一让:“进去谈吧。” 顾蓉蓉正想走,郝言诺伸手拦住:“小心有诈。” 叫花子听得真切,偏头看过来,目光瞬间化成实质,有如刀剑。 声音里也含了怒意:“郝小姐,我一人在此,有什么诈?若是我真有心害你,恐怕也不会等到今日。” 分明话里有话,郝言诺挑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郝小姐有兴趣,跟着一起来听听便是,当然,你若没有胆量,就作罢,不强求。” 叫花子低笑一声:“反正,我今天想见的人也不是你。” 郝言诺一噎,气得脸色发青。 顾蓉蓉拍拍她:“没事,走。” 第四百六十三章 母子 叫花子住的院子很小,但很干净,和郝言诺想得不一样。 顾蓉蓉基本可以判定,他不是什么叫花子,装扮成乞丐,应该是有另有原因。 顾蓉蓉不动声色,等着他开口。 “你们等一下,我进屋收拾一下,很快就来。” 趁着他进屋的功夫,郝言诺低声说:“这家伙不知道想干什么,说话还如此不客气。” “你不认识他?再想想。”顾蓉蓉能感觉到,此人对郝言诺情绪复杂,而且有点敌意。 郝言诺认真想想,还是摇头:“没有印象。” 不过片刻,叫花子从里面出来——他已经不再是叫花子,换了一套干净蓝布长衫,头发束起,脸也洗得干净。 顾蓉蓉重新打量他,皮肤小麦色,身姿挺拔,看着应该有点身手。 眉眼沉稳,光芒有些锋利,但很干净,没邪淫之念。 总得来说,是个长相周正,身上有正气的人。 看到他的真容,郝言诺愣了一下。 “你……” 男人轻笑:“怎么?郝小姐想起来我是谁了?我叫杜岷山,还有个兄长,叫杜岷海。” 郝言诺眼睛一下子睁大:“是你,你是杜嬷嬷的儿子!” 杜岷山点头:“没错,她是我母亲,但是,她,和我兄长,都是因你而死。” 郝言诺眼中燃起怒意,火气把脸色染红:“没错,你要这么说也对,杜嬷嬷对我下毒,让我变丑变胖,一朝事发,她的确是因此而死。” “下毒?”杜岷山冷笑一声,“我母亲一生忠义,受你母亲临终之托,对你体贴细致,照顾周到,我和我兄长都不曾有过的关爱,都给了你。” “她若想害你,还用等这么多年?你早就死在襁褓之中了!” 郝言诺声音一顿,确实如此,杜嬷嬷想杀她,太容易了。 “她是,为了给你兄长娶亲,起了贪财之意……”郝言诺重新组织语言,“这些都有供状在,她签字画押的。” “她在你家多年,休说你家待她不薄,我们家不缺银钱,就算是缺,她要钱的法子多得是,哪怕直接开口和你说,你会不给吗?” “我……” “再者,我那未过门的嫂嫂,也是忠义之人,从未狮子大开口,要太多的银钱,她虽不是大富之家,但在城中也有胭脂铺可糊口赚钱,那间铺子,她父母已经写在嫁妆单子上。” “我若不信,可去查问,”杜岷山声音暗哑,“她思念我兄长,至今未嫁。” 郝言诺脸色一白,当初的一些片断都涌上脑海。 “言诺,我在府外暗守,终于抓到人,就是你身边的嬷嬷。” “言诺,你看,这是她抓药的方子,证据皆在!” “还有,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银票和金锭子。” “言若,这是她供状书。” 祝平松一件件东西往外拿,把郝言诺砸晕,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对她下手的,竟然是杜嬷嬷。 “我不信,我要见她,我要亲耳听她说,这是为什么?就为了这点钱!” “是为了她儿子,她儿子即将娶亲,对方是个贪得无厌之辈,还不检点,私下怀孕,借肚要胁,杜嬷嬷为了保住长孙,只好冒险。” “她见事败,已经自尽身亡,她那个儿子还不知悔改,妄图夺刀逃走,也被斩杀了。” 祝平松手臂上有刀伤——被杜嬷嬷那个儿子砍的。 为了儿子,为了孙子……郝言诺当时晕过去,醒来就再没有想见杜嬷嬷的心思。 自那之后,再没人在她面前提到杜嬷嬷。 郝言诺双手紧握,掌心全是冷汗。 “我……” 她想说不信,可想到杜嬷嬷之前对她的种种好,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时祝平松告诉她消息的时候她不觉得,事后又处处逃避,不想回想。 如今想来,确实有些地方说不通。 顾蓉蓉轻拍她的肩膀,让她缓缓,问杜岷山:“你假扮成乞丐,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没错,我自幼没有母亲身边尽孝,跟着师父学了些拳脚,后为又游历,回到家中之后,才知道发生这等变故。我深信母亲和兄长的为人,暗中查访,又问过未来嫂嫂,自那时起就决定暗中调查。” “郝小姐容貌大改,我也看在眼中,我恨你,”杜岷山毫不避讳,“想过要杀了你。” “但后来我发现,你不过也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可怜虫罢了,所以,我没杀你,我等着查明真相,亲口说给你听。” 郝言诺眼睛一下子变红,用力抿嘴唇。 “我去小院子,你看到了,你知道里面有毒物,所以提醒我?”顾蓉蓉问。 “没错,你们初到时,我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我发现,你也在查祝平松,我就觉得有意思。” 杜岷山坦然一笑:“初时我想过利用你,但后来看你们去吴大夫家中,又去他师兄的小院,便想提醒你。” 顾蓉蓉微挑眉:“我能安全出来,在你意料之外?” “算是,我当时就在附近,想着如果你能出来,就更值得合作,如果不能……” 杜岷山顿一下:“我已经叫好了兄弟救你。” 顾蓉蓉轻笑:“你这句话,给了你自己一个机会。” 杜岷山疑惑:“什么机会?” “合作的机会,”顾蓉蓉也坦然道,“我可以助你找到真正的凶手,让你亲手替母兄报仇。” 杜岷山上前一步,难掩激动:“真正的凶手?你是指……” “如你所言,言诺也是无辜的,被人蒙蔽,杜嬷嬷出门办事,被祝平松抓走,带泼了脏水,言诺错就错在,她轻信祝平松,没有及时察觉,为杜嬷嬷平冤。” 郝言诺面带羞愧:“蓉蓉,你真能帮我查到吗?如果能,我愿意……” 她想说补偿,但看一眼杜岷山,又把话咽回去。 补偿,怎么补?再补,人家的母亲和兄长都没命了,因她而死,还背了这么久的骂名。 “先别急着给自己揽责任,”顾蓉蓉安慰她,“找出真相,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好,你说,我们先从哪里入手?” 顾蓉蓉略一思索:“从你的嫁衣入手。” 第四百六十四章 飙戏 郝言诺失魂落魄回到家里,一头扎进房间,把所有人都轰出去,没多久,里面就传出压抑的哭声。 丫环婆子们面面相觑,都露出担忧之色。 她们的小姐可不是什么娇小姐,也从不受气,受了气也是要把别人打哭。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乔姐姐,”小丫环小声对郝言诺的大丫环乔乔说,“小姐这是怎么了?” 乔乔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姐哭得好伤心,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乔乔略一思索:“你们别去,小姐正在气头上,刚才说了不让人打扰。我去看看吧。” 乔乔轻步进屋,端着热水和毛巾。 把毛巾浸热了,走进里屋,看到郝言诺正站在嫁衣架子前,手里还拿着剪刀。 乔乔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赶紧擦擦脸吧,快把剪刀给奴婢,可别伤着您自己。” 郝言诺接过毛巾,胡乱擦一把脸,却没有把剪刀给她。 “乔乔,我可能不会嫁给平松了。” 郝言诺说着,发红的眼睛再无半点泪意,反倒是一片坚毅。 乔乔瞪大眼睛,满是诧异:“为何?小姐,这……婚姻大事,要不是儿戏呀!您之前还那么反抗大人……” 郝言诺盯着嫁衣,目光冷厉又绝望:“是呀,之前我明明还那么信任他。” 话音落,她拿着剪子剪过去,在袖子上剪了个大口子。 “小姐!”乔乔惊呼一声,赶紧护住嫁衣,“您可别呀!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开就好了,何必这样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呀。” 郝言诺冷哼:“能有什么误会?我都看到了,他有别的女子,而且看上去很熟悉,不是一两天了。” 乔乔诧异,脱口道:“您指林绣娘?” 郝言诺转过头:“林绣娘?” 乔乔吱唔一下:“就是,金缕阁那个绣娘嘛。小姐,您别误会,他们关系不是您想的那样。” 郝言诺把剪刀扔到一边:“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我亲眼看到,还能有假?” “我知道林绣娘在的时候你和她关系不错,你可别替她说谎。” 见郝言诺冷了脸,乔乔赶紧垂首,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不敢。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她不过是个外人,奴婢怎么会替她说话?” “她要是敢抢小姐的姻缘,奴婢第一个不饶她,一定要找上门去,抓花她的脸。” 她说得严肃,郝言诺盯她半晌,扑哧笑一声:“瞧把你厉害的。” 见她笑了,乔乔微松一口气:“奴婢就这么想的,在奴婢心里,谁也比不过小姐,谁欺负小姐,奴婢就和谁拼命。” 郝言诺拍拍她:“乔乔,杜嬷嬷背叛了我,她没了,我身边只有你了。” 乔乔抿唇:“小姐放心,奴婢绝不会背叛小姐。” …… 顾蓉蓉衣着华贵,慢步走入金缕阁。 金缕阁的人一见她,眼睛瞬间亮了,赶紧上前来招呼。 “小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顾蓉蓉脸上泛红:“我想找个绣工好的绣娘,绣嫁衣。” “哎呀,原来小姐好事将近,真是恭喜,我们这儿好绣娘有好几个,目前有空档的,有三个。” 主事人翻着册子,顾蓉蓉扫一眼,记得还挺详细,名字,擅长的绣法,都绣过什么,一一记录在册。 这应该就是简单的简历。 顾蓉蓉心说,这种形式倒是可以借鉴,以后可以用来做个商品册。 “您瞧,这三位,这是她们绣的样品。” 顾蓉蓉看一眼,说实话,她只能看得出绣得真好,至于区别、针法什么的,是真不懂。 她随手一指:“这是谁绣的?” “这个是李绣娘。” “这是张绣娘。” “最后这个吴绣娘。” 顾蓉蓉记得郝言诺说过,那个入府绣嫁衣的姓林。 顾蓉蓉收回目光,神情明显淡然几分:“没有我喜欢,改天再说吧。” 主事人一见她这样,心里纳闷,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赶紧笑道:“小姐,您要是不喜欢她们三个,我可以再替您找,您想要什么样的?” 顾蓉蓉从钱袋子里抓出一把金豆子:“本小姐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不缺钱,你别拿这些人糊弄我。” “小姐,您这是怎么话的?岂敢啊。” 顾蓉蓉哼笑:“欺负我是外来的?我可告诉你们,我姓卢,郝小姐是我表姐,她的嫁衣绣得那么好看,她介绍我来的,我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主事人恍然大悟,重新打量她。 姓卢,那应该就是卢润生的家人,的确是听说卢润生有儿有女,那这个应该就是孙女之类的。 还说郝言诺是她表姐,应该错不了,就算不是卢家嫡出的小姐,也足够富贵。 主事人迅速权衡,一拍手笑道:“卢小姐,您早说呀,那我知道您找的是谁了。不是我随意打发您,是因为林绣娘今天上午刚请了假,说是这几日先不接活。您看这……” 顾蓉蓉把钱袋子解下来,放在桌上:“要多少钱,开个价,本小姐给双倍。” 主事人一怔,眉开眼笑道:“这……行,您稍坐,我让人给您上茶,我这就去问问。” 她转身上楼,顾蓉蓉似是没看她,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锁定她。 她上了二楼,到右边最头上的房间。 顾蓉蓉不慌不忙喝茶,根本不着急,也不怕她们查。 她借用的这个卢小姐的身份,是真实存在的,卢老爷子的确一个孙女,比郝言诺小一岁,已经订了婚约,婚期就在半年后。 这会儿绣嫁衣,正正好。 她没有亮明金缕阁的令牌,就是想看看,金缕阁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如果毒嫁衣与金缕阁有关,那她要重新审视一下。 如果与金缕阁无关,只是林绣娘的个人行为,那也没必要给金缕阁添麻烦。 喝了半盏茶,方才的主事人笑容满面的下楼来。 “小姐,正巧林绣娘还没走,她乐意给您绣嫁衣。” 顾蓉蓉点头:“这是最好,那她人呢?现在就走吧,先随我去瞧瞧嫁衣,定定花样子和丝线颜色。” “好。” 主事人爽快答应:“您稍等,她马上就来。” 话音落,一个衣着素净的女子从二楼下来,她轻移莲步,白色衣摆如同盛开的花瓣,乌发轻挽,眉眼微垂,虽不是一眼惊艳的美女,但也是个美人。 顾蓉蓉打量几眼,起身道:“跟我走吧。” 主事人赶紧叮嘱林绣娘:“好好的,伺候卢小姐,不可大意。” 林绣娘点头,跟着顾蓉蓉上了外面的马车。 “不知小姐想绣什么花样?” “不急,到了你自然知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顾蓉蓉上车就闭目养神,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早就在看热闹,打量着林绣娘道:“看样子文文弱弱的,真瞧不出来,竟然是下毒害人的主儿。” “人不可貌相,老祖宗早就说过的话,”顾蓉蓉在空间里挑丝线,“越是这种小白花,单纯可怜的,越是容易长出獠牙。” 母鸡啧啧两声,扭头看她:“你拿这些干什么?” 顾蓉蓉道:“试试她,看她一会儿怎么说。” 母鸡叹口气:“你说,她和祝平松是一伙的吗?” “你说呢?毒嫁衣在那摆着,这还用问?”顾蓉蓉看母鸡一眼,“你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我可跟你说,你可别长个恋爱脑。” 母鸡缩缩脖子:“没没,当我没说,行了吧?” 顾蓉蓉没再理会他,拿上丝线出去,把丝线藏在袖子中。 到一处院子,马车停住,顾蓉蓉带着林绣娘往里走。 一进屋,顾蓉蓉开门见山:“我先拿丝线给你看看。” 她拿出丝线:“你看这种怎么样?” 这些是以前从王府里拿出来的,应该是冷知棠用过的,质量应该不错,颜色也漂亮。 林绣娘看着丝线,笑笑说:“卢小姐,这丝线不错的。” “比郝言诺的如何?我跟你讲,我可不用得得比她差了。” 林绣娘微抿唇,略一顿道:“她用的的确是最佳的,比卢小姐这些,要好一些。” 顾蓉蓉心里冷哼,就连她一个外行,都能看出来,单凭丝线质量,这些不可能比郝言诺的差。 “那金缕阁有丝线吗?我要买。” 林绣娘点头:“有的,不过,金缕阁的要贵一些,当初郝小姐的嫁衣我也绣了一部分,丝线是我准备的,我知道哪里的好,而且便宜。” “我知道卢小姐不缺钱,但是又好又便宜的东西,不好吗?” 顾蓉蓉轻笑一声,手指抚过丝线:“林绣娘,郝言诺那么相信你,你就是这么骗她的吗?” 她语气神色都发生改变,林绣娘愣了一下,后退两步。 “卢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曾……” “有没有,你心里有数,”顾蓉蓉直接打断她的话,“你要不承认,也好办,我命人把她的嫁家拿来,你穿上试试?” 林绣娘脸色一白,手下意识扶着桌子,把桌角的香炉打翻。 “啊,”她低呼一声,“不好意思,卢小姐,我给您收拾干净。” 三两下把香炉收好,她匆忙道:“对不起,我先回去了,花样的事……” 顾蓉蓉掀开香炉盖子,轻轻摆动手掌:“我把你接了你,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吗?” 林绣娘霍然回首。 …… 祝平松焦头烂额,他知道广汇钱庄只剩下一点银子,就有些不安,怕出事,所以才想方设法从郝言诺那里弄钱。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来得意外且快,完全让他措手不及。 还有郝言诺,完全不像想象的那样,只要他一说难处,郝言诺就主动为他分忧,他不想要钱,都非要硬塞给他。不知怎么的,事情就变了。 但变归变,问题总要解决。 思来想去,不断想着办法。 于掌柜也着急:“眼下该如何?要不,先把银子再弄回来?” “不行,”祝平松断然拒绝,“我已经给主子写了奏报,若是银子不到,你我还能活命吗?” 于掌柜叹气:“那该如何?眼下……” 祝平松思索半晌:“米粮涨价,卢家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会想办法去买粮来平价。” “他的钱可不只在广汇钱庄。” 于掌柜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只要他的银车一出城,我就带人去劫回来。” 于掌柜喜又转忧:“那他要是怀疑你,该当如何?” “我看那老狐狸可不是好糊弄的。” 祝平松闭上眼睛,摇摇头:“银子拿到手,连同我们的银子,一同运走离开,他再奸诈,我们走了,他又能如何?” 于掌柜一愣:“走?那李掌柜……” “随时准备为主人效忠,不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做的吗?有他在吸引目光,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祝平松一锤定音:“就这样吧,你派出人手,暗中观察。我出去一趟。” 祝平松按按额角,这一通闹下来,感觉累得很。 想了想,还是先回去一趟,休息一下,再去找郝言诺。 还得想办法,从郝言诺身上捞到点好处,哪怕不能得到银子,首饰珠宝也能拿一些。 就算东西拿不到,也能打探些消息。 打定主意,就往家里走。 推门进来,发现院中有人,他脚步立时一顿。 院中女子回身,笑吟吟地看着他。 林绣娘。 祝平松脸色勉强露出笑意,故作欣喜道:“你怎么来了?我这几天忙坏了,本来还想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过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 林绣娘开口,声音沙哑:“我昨天做了个恶梦,担心你,所以才看看。” 说罢,还咳嗽几声。 祝平松急忙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林绣娘摇头:“没事,就是有点风寒,已经吃过药好多了,就是这嗓子……” 她低下头:“你不会嫌弃我吧?” 祝平松轻揽住她:“胡说八道,你是病了,说什么嫌不嫌弃?” “走,进屋去说,外面太冷了,”祝平松体贴入微,“瞧瞧这手冰的。” 两人进屋,在外屋坐下,祝平松给她倒了杯热水。 林绣娘道:“我听说广汇钱庄出事了,吓了一跳,幸亏不是醉香楼。” 祝平松一怔,随即笑道:“是啊,钱庄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于掌柜还庆幸,幸亏和广汇钱庄的人不对付,否则的话,守着这么近,肯定也要去他们家存钱。” 林绣娘抿抿唇,没有说话。 祝平松观察她的神色:“怎么了?” 林绣娘轻声道:“你……快娶郝小姐了吧?” 祝平松起身到她身边:“不论我娶谁,我心里只有你,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祝平松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在心口上:“你听,它只为你而跳动。” 林绣娘害羞得不敢抬头:“郝小姐家世好,又富贵,我……” “那又怎么样?你忘了?那嫁衣,只要她穿上一天,就能毒入肺腑,用不了多久,就能气绝身亡。” “她死了,不用多久,我就能再娶妻,那些富贵,还不都是你的。” “只有你才配得上。” 两人在外屋你侬我侬,屋里衣柜中,郝言诺气红了眼。 她身侧,是真正的林绣娘。 林绣娘听得真切,眼睛放光。 虽然外面的林绣娘是假的,但她觉得,祝平松这番话,是真心实意,是对她说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轮番好戏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后窗外,看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本来她是想着亲自上阵,扮成林绣娘,但看到冷星赫的眼神,寻思着还是作罢。 再说,还有郝言诺也在看着,总归不太好。 不过,这个时候不得不夸一下冷妙妙的演技,还怪不错的。 冷星赫看着祝平松那样儿,几次都想杀了他。 顾蓉蓉小声道:“别急,就快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外就有人进来。 她手里还拿着这宅子的钥匙,一边走一边兴奋感:“平松哥哥,你在家呀,我还以为你没在呢。” 她声音欢快,脚步都是愉悦的。 丝毫没有给屋里人反应的时间。 顾蓉蓉扯扯冷星赫,眉眼弯弯,示意他快看好戏。 冷星赫又气又乐,顺势握着她的手。 乔乔一进屋,就看到祝平松微错愕的表情,还有正在一旁理头发的“林绣娘”。 乔乔不用猜,单看林绣娘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们俩刚才在做什么。 乔乔目光冷冷掠过她,没有理会她,上前直接拉住祝平松的手。 “平松哥哥。” 祝平松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乔乔不高兴地嘟起嘴;“你这话问的,怎么?我不能来吗?” 祝平松勉强笑笑:“不是,这不是怕你有事吗?” “我确实有事,”乔乔把火气对准林绣娘,“都是因为你。” 祝平松拧眉:“怎么了?发生何事?” 乔乔的作用,无非就是盯着郝言诺,听她这意思,的确是出了什么事。 “平松哥哥,你还不知道吧?小姐她……她说要和你退婚。” 祝平松当即脸色骤变:“什么?!这是为何?她怎么说的?是她亲口说的,还是你猜的?” 乔乔扫林绣娘一眼:“当然是真的,小姐亲口说的。” “她怎么说的?你倒是说呀!” 祝平松心头着急又不悦,语气不自觉加重。 乔乔瞪大眼睛,满脸都是委屈:“平松哥哥,你竟然吼我?为了她吼我?你知不知道,是我奋力抢下小姐手中的剪子!” “小姐嫁衣袖子上都剪了个口子,要不是我拦着,她就把嫁衣都剪碎了!” 祝平松心头咯噔一下,原以为郝言诺是动动嘴,闹闹小性子,万没想到,竟然闹到要剪嫁衣如此严重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因为什么?你好好说。” 乔乔还想撒泼,祝平松抓住她手腕,目光直视:“好好说。” 他的目光平静,但沉静之下又透着莫名的凶狠,乔乔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眼神,瞬间有点害怕。 “平松哥哥,你别这样,我怕。” 乔乔用力咬咬嘴唇,盯向林绣娘:“小姐说,你有了别的女人,不想大婚了。” 祝平松还以为是因为银子的事,没想到是因为别的女人。 可是,郝言诺是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是不是你……” “不是,才不是因为我,”乔乔理直气壮,“是她!小姐说的就是她,说是看到你和她在一处。” 祝平松拧眉,看向林绣娘。 林绣娘红着眼睛,对乔乔道:“你别乱说,我和平松根本没有在外面见过面,都是来这里,或者去我的住处,郝小姐怎么会见过?” “别是你自己露了什么马脚,让郝小姐知道了,跑过来胡说的吧?” 乔乔怒道:“你胡说!我才没有,我一直跟着小姐,她对我信任得很,怎么会怀疑我?” “倒是你,谁知道你是不是……” 林绣娘打断她的话:“那可不一定,毕竟平松哥说了,等娶了郝小姐,就把你也收了房,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得意,和别的小丫环说了什么。” 林绣娘看祝平松,犹豫道:“本来没想说,怕你以为是我嚼舌头,实际上我在郝家绣嫁衣的时候,就听到她说过,什么以后要跟着小姐嫁,也会是半个主子,让别人都别得罪她,连月例银子都要拿出一些来孝敬她。” “要不是我咳嗽两声提醒她,她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来,这要是让郝小姐听了去,难道不会起疑吗?” 林绣娘扫一眼乔乔腰侧的钥匙:“再说,钥匙都有了,郝小姐会半点疑心也无?” 乔乔脸色急变:“你……” 祝平松手收紧,乔乔吃痛:“啊,平松哥哥。” “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没说什么,不是我……小姐就是突然回来,生气,要剪嫁衣,真的说是因为你有了别人……” 祝平松尚未开口,林绣娘又说:“郝小姐不会突然发难,我这几日可没有见过你,一定是她露了什么,郝小姐说不定就是故意试探。” 林绣娘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坏了,不会是欲擒故纵,暗中派人在后面跟着吧?” 她这么一说,祝平松脸色也凝重起来,松开乔乔赶紧去外面查看。 乔乔抚着疼痛的手腕,怒视林绣娘,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就是你,被我家小姐发现了!”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林绣娘一改往日柔弱,上前一步,小声且坚定:“没错啊,我知道不是你的缘故,可我就是说因为你。你能怎么样?” “你一个贱婢,凭什么和我争?连你家小姐都得死,何况是你,你个卖主求荣的狗东西,还有什么脸活着?你要是不死,天理都难容。” 乔乔震惊地看着她,气得说不出话:“你……你说谁贱,你才贱,你个低贱的绣娘……” “我是绣娘,凭自己手艺吃饭,不像你,狗奴婢,还要卖主,你以为祝平松真看得起你?要不是你主子是郝小姐,他会看你一眼?你算什么东西?” “长得矮又矬,穷得连小丫环的月例都扣,还好意思腆着脸出来见人?笑死人了!” “你……我……” “怎么样?你还敢杀了我吗?” “我何不敢?”乔乔也是被逼急了,拔下头上簪子,比比划划。 她也就是想吓唬林绣娘,哪知,林绣娘一把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肩膀上一送。 “哧!” 第四百六十七章 痛下杀手 窗外的顾蓉蓉也愣了一下。 她也没想到,“林绣娘”会来这一招,心里咯噔一声。 冷秀秀来演个这戏,本身也有风险的,顾蓉蓉右手里的暗器就没有松开过。 就怕被祝平松看出什么端倪,对冷秀秀不利。 现在看到这姑娘自己扎了一簪子,真是难受。 正想起身,冷星赫握握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事到现在,也只能暂时忍住,否则,冷秀秀的伤也白受了。 此时的祝平松走到门外,门关着,他从门缝中往外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要松口气,忽然从不远处跑过来两个人,东张西望,就是在找什么的样子。 祝平松立即摒住呼吸,侧身躲到门后。 就听外面两人道:“咦?看着像是走到这边来了,怎么没了?” “这下糟了,小姐要是问起来,我们该如何交待?连个人都看不住。” “这……要不然这样吧,回去咱们就说,是在闹市跟丢的,这样好解释一些。” “她这次能来,下回就一定还会来,到时候咱们再跟住。” “也好,只能这样了。走。” 两人说罢,转身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祝平松心头狂跳,几乎可以认定,郝言诺之所以对他态度转变,问题就是出现在乔乔身上。 他按捺住怒意,转身回院,打算好好问问,乔乔究竟都干了什么。 哪知,还没进屋,就听到林绣娘惊呼:“啊!平松哥哥救我!” 紧接着就看到林绣娘跑出来,眼神惊恐,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簪子,鲜血把衣裳染红。 祝平松眸子一缩,扶住她问道:“怎么回事?” 林绣娘眼泪涌出来,回身看乔乔,微微颤抖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凶狠地说让我承认,我吓坏了,不知道她让我承认什么,我摇头不肯,她就拿簪子扎我。” “还说,要拿我去领赏……” 林绣娘说罢,哭得说不下去,侧身躲到祝平松身后,冲跟出来的乔乔挑眉浅笑。 乔乔手上也染了血,正不知所措,听林绣娘这么一说,赶紧解释:“不,不是的,平松哥哥,你听我说,是她自己扎的,不是我!” 林绣娘只哭不说话,甚至都没有辩解。 可这不说,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祝平松眼睛里几欲喷火:“你当我是傻子吗?她拿着你的发簪,去扎她自己?是这样吗?” 乔乔点头:“是,就是这样的。” 祝平松短促笑一声,上前猛地掐住她脖子:“是?你还敢说是!事实就在眼前,她身上有你的簪子,扎着血窟窿,你说是她自己干的?” 乔乔憋得脸红:“真的是这样的,我没有扎她……” 祝平松脸色阴沉,怒火一次次翻涌。 林绣娘小声道:“平松哥哥,放开她吧,我不要紧,关键是,问问她究竟郝小姐那里是怎么回事。” “莫要坏了你的大事呀!这件事情到今天多不容易呀。” 是啊,多不容易。 祝平松手略松了松:“说,究竟怎么回事?” “我一步步精心设计,让她相信我,除了杜嬷嬷,留你在她身边,哄着她,陪着她玩儿,做嫁衣,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你说她不嫁了。” 祝平松笑声阴冷,让乔乔毛骨悚然:“你说,这事能这么算了吗?” “你说要个名分,没事,我可以给你,但我身边不留没用,甚至是坏事的人,今天的事,你必须跟我说个清楚。” “我真的没做什么……” “没有?那怎么方才有人跟着你?”祝平松黑沉沉的眼中点起两簇火苗,“不是你露出马脚,她怎么会派人跟着你?” 乔乔脸色惊变:“跟着我?我不知道啊!” 林绣娘白着脸叹气道:“你快说吧,别再让平松哥哥着急了!” 乔乔急得都哭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可真是……这下要害死平松哥哥了!要是郝小姐质问起来,该如何是好?” 林绣娘的话像催命符,一次次助长祝平松的火气,让他的理智一点点被摧毁。 “我没……” 乔乔话没说完,祝平松忽然松手,她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嗓子也被突然涌入的气流刺激得咳嗽不止。 祝平松理一下袖子:“再问你一次,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真的……” 祝平松拔下林绣娘肩膀上的发簪,狠狠扎进乔乔的脖子。 簪子从左侧进去,从右侧冒出尖来。 乔乔后面的话再没能说出口,鲜血涌出来,她喉咙里发出几声奇怪的字节,软软倒地,抽搐几下,再没了生机。 林绣娘吓得双手捂住嘴,惊恐地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祝平松微微闭一下眼,再睁开时又是温情一片,轻轻拍拍她的脸。 “没事,别怕,她伤害你,我自然是不能容忍。我不会伤害你的,放心。” 林绣娘慌乱地点点头。 祝平松为她抹抹泪:“等我把郝言诺哄好,她的嫁衣还需要你来绣,你会帮我的,是吗?” 林绣娘再次点头。 祝平松笑容放大:“乖。” “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再找你。” 林绣娘不敢说别的,转身往外走,怆惶间脚下还踉跄一下。 祝平松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收敛,一片冰冷。 顾蓉蓉也微松一口气,把暗器收起来。 衣柜里的林绣娘脸色更加难看,原来的窃喜早已经荡然无存。 她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在祝平松眼中,她和乔乔一样,都只是个工具,利用完了就会是同样的下场。 祝平松刚刚杀了乔乔,之所以没有杀“林绣娘”,就是因为,郝言诺的嫁衣被剪坏,肯定是要重新绣的。 她还有用。 祝平松还要去哄郝言诺,而且必须哄回。 林绣娘如同站在冰柜中,全身凉透。 郝言诺眼睛通红,浑身滚烫,似被烈火灼烧。 她亲耳听到,祝平松说,杜嬷嬷的死,是他一手操控。 乔乔背叛她,和祝平松联手,死有余辜。 而杜嬷嬷的仇,她势必要亲手报。 第四百六十八章 化尸 顾蓉蓉还想着看看,祝平松怎么处理乔乔的尸首,看他要把尸首抛在哪里,说不定还能用上。 但没想到,祝平松从腰侧一个香囊里拿出个瓶子。 顾蓉蓉眼睛一下子睁大。 母鸡在空间惊呼:“看!蓉蓉快看!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电视里的那种化尸粉?” “天呐,这次见到真的了!” 母鸡说得一点不错,粉末洒到乔乔尸首的伤口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血化肉,她的尸首很快变成一滩血水。 祝平松气定神闲地倒上两瓢冷水,把地面冲刷擦净。 做完这些,他转身出门去。 屋里屋外一片沉寂,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冷星赫和顾蓉蓉说好,他去外面门口看情况,顾蓉蓉进屋。 顾蓉蓉打开衣柜,看到脸色和眼睛都被怒火灼红的郝言诺,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出来吧。” 郝言诺从衣柜里跨出来,点开林绣娘的穴道,林绣娘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就倒下去。 顾蓉蓉也没理会她,拍拍郝言诺的肩膀:“看开些,这种渣男早认清他的真面目是好事。” 郝言诺用力握紧刀柄,牙齿几欲咬碎:“他该死。” “他是该死,但不是现在,”顾蓉蓉语重心长,“你应该看得出来,他身上还有更大的秘密,现在杀了他太便宜他。” 郝言诺目光灼灼:“我明白,蓉蓉,你放心,我不会冲动。” “我是护城使的女儿,被骗过一次已经够了,断然不会再冲动,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栽两次。他若是有更大企图,要危害城中百姓,我第一个不会饶他!” 顾蓉蓉浅笑,由衷赞叹:“好,言诺拿得起放得下,大义为先,我很佩服。” 郝言诺勉强挤出个笑:“我猜,他一定是去找我了,接下来,就应该看我的表演。” 顾蓉蓉递块巧克力酒心糖给她:“吃一颗,可以让心情变好。” 郝言诺低头接过,压制住翻涌的情绪,把糖放进嘴里。 “我先去了,放心,我会忍住。” 郝言诺大步离开,顾蓉蓉也往外走,林绣娘爬出衣柜,颤声道:“请……请留步。” 顾蓉蓉回头看她:“有事?” 林绣娘咬唇半晌,顾蓉蓉声音冰冷:“有话就说,我没功夫猜你。” 林绣娘轻声道:“我……我怎么办?”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关我什么事?” 林绣娘眼睛发红:“可是,万一祝平松再去找我……” “不是万一,是一定会,”顾蓉蓉手指一弹腰侧玉佩上的丝线流苏,“他还指着你重做嫁衣。” “你可以把今天的事都告诉他,无妨。” 林绣娘赶紧摇头:“不,不,我不会说的,我保证。” 林绣娘都要吓死了,目光偷瞄一下方才乔乔被化尸的地方,深怕她也会有那样的下场。 而且,在祝平松的眼里,她已经算是“亲眼”看到祝平松杀了人,祝平松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你爱说就说,只要他信你,无所谓。” 顾蓉蓉转身要走,林绣娘强撑跟两步:“我愿意配合你们,能否保我一命?我真的愿意和你们合作。” 顾蓉蓉笑容微收,目光刹那凌厉,似能把人的心脏生生勾出去。 “你愿意?也没问问我们愿不愿意?你在绣衣上动过的手脚,忘了?” “你觉得,这事儿就能轻易翻篇?想什么呢?” “言诺方才没有理你,是嫌脏了手,你和那个婢女,不承多让。”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有罪,我愿意用后半生赎罪,我愿意跟在郝小姐身边,当牛做马,请姑娘为我说几句……” “郝家不缺牛马,这事不必问她,我就替她回了,”顾蓉蓉嗤笑,“你还是先回去吧,好好想想。” “别想着跑,别想着告密。” 顾蓉蓉说罢,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 林绣娘软软倒下去,又想起地上刚才的尸首和血水,手脚并用地爬出屋子,强撑着回住处。 顾蓉蓉要的就是让她心理崩溃,让她自己惶惶,干了害人的勾当,几句话就能抹平,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当然,暗卫也要派的,说是不管,为保万无一失,暗中派了人盯着,只要她稍有异常,绝不会留。 对于这种外表柔弱,内心狠毒的人,顾蓉蓉半点不会手软。 到外面和冷星赫汇合,赶紧回去找冷妙妙。 冷妙妙已经除去妆容,连伤口也包扎了。 顾蓉蓉还是心疼:“你怎么就……” 冷妙妙笑嘻嘻:“世子妃放心,属下的伤不碍事,下手有准儿,就留了点血,明天就能好。今天的事太好玩了,后面还有机会吗?” 顾蓉蓉哑然失笑:“有机会还让你来。” 去和王妃请过安,简单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让王妃安心,顾蓉蓉和冷星赫又去郝家。 他们到正门的时候,看到祝平松还在门前,连门都没能进来。 顾蓉蓉暗自好笑,作戏作全套,这回轮到郝言诺过戏瘾了。 祝平松骗了郝言诺那么久,也该付出点代价。 他们俩没走正门,走了小角门,冷星赫回住处,顾蓉蓉继续去郝言诺院中吃瓜。 不想再吊在窗外,郝言诺一指衣柜:“去吧,我这衣柜比祝家那个可宽敞多了,保证不会憋闷。” 顾蓉蓉:“……”我怀疑你在故意报复。 从桌子上抓一把郝言诺剥好的瓜子仁儿,顾蓉蓉进衣柜。 郝言诺没夸张,衣柜的确宽敞,还能坐。 郝言诺平时不怎么穿裙子,衣服并不多,倒是有几床被子。 顾蓉蓉干脆坐在被子上,一边吃瓜子,一边看戏,美得很。 她都准备好,郝言诺才发话,让人把祝平松请进来。 顾蓉蓉带着瓜子仁,意识进入空间,和母鸡边吃边聊。 母鸡道:“哎,回头抓住那小子,你也弄点那个化尸粉呗,看看是什么成分。” “干什么?你要杀谁?”顾蓉蓉横它一眼,“一只鸡,怎么心眼儿那么多呢?” 母鸡小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是寻思着,以后咱也备点,再遇见这种情况,你也直接化掉,省得再往空间装。” “整天装尸首,也不吉利不是。” 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出动 顾蓉蓉正和母鸡聊得热火朝天,祝平松到了。 一人一鸡,边吃瓜子边看戏,默契地都不再说话。 祝平松一进来,就看到郝言诺站在嫁衣前。 郝言诺对这件嫁衣极为重视,自从做好之后,就放在架子展开放着,一点褶皱都没有。 平时还盖着一块布,怕弄脏。 但此时,袖子上的一条口子,分外扎眼。 祝平松深吸一口气,暗想今天的事,恐怕还真是不太好办。 “言诺,”祝平松声音低沉,字字都饱含深情,“为什么不开心?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和自己生气。” 郝言诺微微闭眼,把眼底的怒火压下,回身看他。 “我确实在生自己的气,恨自己为什么做不好,为什么让你选择别人,不选我!” 祝平松一听这话,心登时松了。 上前一步,伸手想抚她的脸,郝言诺后退避开。 祝平松无奈笑笑,放下摸空的手:“言诺,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什么叫我选择别人?” “我心里从未有过别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祝平松语气缓缓,轻柔流淌,似能抚平人的心绪。 对于性子直爽有点冲动的郝言诺来说,这种是非常有效的。 他屡试不爽。 从一开始,他就把郝言诺研究透了,他是一箱专门针对郝言诺研制的灵药。 她得什么病,他就拿什么药治。 顾蓉蓉叹口气:“难怪言诺会上当,我们是局外人,自然看得清楚,可身在其中,谁能想到,处处合你心意,对你胃口的人,竟然都是伪装演出来的,而且是对症下药。” 母鸡深以为然:“可不,我也觉得,郝小姐的确是性子直,但不是傻子,可恨的是这个渣男,精心编网布局,让人防不胜防。” “谁再说郝小姐蠢,我就和谁急。” 顾蓉蓉吃粒瓜子仁,点头赞同。 郝言诺恨得心头滴血,恨不能现在就扇自己几个嘴巴子,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她抿抿唇,怕祝平松看出端倪,别开目光,缓一下道:“只有我?这话我可不敢信。乔乔都告诉我了,你还要瞒我?” “她?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和一个女子在一处,姿态亲密,一看就不是寻常关系。” “乔乔是我的贴身丫环,不会骗我。” 祝平松心里这个恨,果然坏事坏在这个贱婢身上。 “我也不会骗你,言诺,不如你把她叫来,我可以当面和她对质,”祝平松语气坚定,“我不怕,让她来说。” 郝言诺握紧拳头,真不要脸,他这是笃定乔乔来不了。 “她上街去了,还没回来。” 祝平松轻叹一口气:“言诺,事到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乔乔她……曾经试图勾引我,还说你答应她,要带她嫁过去,她也注定是我的人,让我抬她做妾。” “什么?”郝言诺假做惊讶,“有这等事?” “没事,她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要破坏你和我的关系,让我后悔,我当然不受她威胁,心想你我情比金坚,不会受她影响。” 祝平松苦笑一下:“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对我没信心。” 郝言诺顺势道:“可恨,她怎么敢!来人!” “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祝平松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上哪找?找不回来,就顺势说那贱婢逃了,只会让郝言诺更相信他。 果不其然,郝言诺接下来的态度有了大转变。 又是上茶,又是拿点心,和以前相差无几。 祝平松的心彻底放下来——这个女人,还是能轻松被他拿捏的。 一松驰,就想到银子的事,他话题转来转去,又扯到银子上。 因为刚才的“误会”,郝言诺对他心存愧疚,这次略一思索,也就同意了。 祝平松大喜,郝言诺道:“广汇钱庄的钱没有了,但我外公在其它钱庄还有,已经取了出来,今天晚上,就要派人带着银子出城去。” 祝平城一怔:“这么快?” “是,我外公说了,此事事关民生,宜快不宜慢。” “卢老爷子大义,我很佩服,那银子的事,该当如何?” 郝言诺一挥手:“这没问题,我晚膳去外公那里吃,让他匀出两箱给我,他会同意的,到时候你在后门等我,直接拉走。” 祝平松心花怒放,这真是再好不过! 都省得他再费心思打探银子出城的时间,这个蠢货! 可惜,时间太过仓促,要是晚两天,等她穿了嫁衣,被毒死,那些嫁妆也要归他。 不过,事发突然,也只能先把银子弄走再说,到时候再看机会,他尽量在此次行动中不暴露,这样就还能回来,再弄一笔。 打定主意,祝平松就提出告辞,他得赶紧去准备一下,安排人手。 郝言诺挽留几句,问道:“嫁衣被我一下之下弄坏了袖子,怎么办?” “放心,我会联系林绣娘,让她来修。” 郝言诺心满意足地笑笑,把祝平松的心彻底笑回肚子里。 “那我先走了,傍晚时分,我就去卢府后门等你消息。” 祝平松说罢,匆忙离去。 郝言诺气呼呼坐下,半晌,才去开衣柜门。 顾蓉蓉退出空间,走出衣柜。 “言诺,你太棒了,”顾蓉蓉给予肯定,“我们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郝言诺咬牙:“今天晚上,我要亲手活捉他!” 顾蓉蓉当然愿意把这个机会给她:“好,我从旁协助。” 一切按计划进行。 只等天黑。 醉香楼如常,没有早早打烊,但实际上,只留了几个伙计,于掌柜带着贵重物品,悄悄从后门上了马车。 他先行一步,未避免太过扎眼,他和祝平松分头出城,到城外再汇合。 再者,他也要先去布置,带着人手,在银车必经之地埋伏。 到时候和祝平松前后夹击。 祝平松离开郝府之后,先去一处城东小宅子,这宅子里住的都是好手,还藏着兵器,以及十二辆马车。 他把这些人分成三个小队,一个小队负责四辆马车,分批从不同城门出城。 第四百七十章 等你来 顾蓉蓉手里拿着小手电,和冷星赫一起在城门口外的一个小山坡后。 冷星赫把她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严实一些。 “冷不冷?” “不冷,”顾蓉蓉低声说,“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放心,一切准备就绪,等有消息,慢慢会来信的。” 方才他们看着于掌柜和祝平松分派出的那三支队伍从不同城门出城,特意放他们过去没阻拦,为的就是让他们入另一个坑。 顾蓉蓉和冷星赫冷等的,是祝平松。 冷星赫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此时祝平松应该到卢家后门了。” 顾蓉蓉眼睛微弯:“那就好。” 此时,卢府后门。 门上挂着两盏灯笼,因是后门,只有两个看守的家丁,已经被郝言诺打发走。 祝平松在门外听得清楚,心头暗喜,看到郝言诺悄悄打开门,冲他招手的时候,又暗骂郝言诺真是蠢得可以。 心里骂,脸上却是一片深情,他快走几步,上前伸双臂,想把郝言诺搂在怀里。 郝言诺心头恶心,脸上装着害羞,轻推开他:“别闹,快,我给你弄了两箱银子,装车吧。” 郝言诺一边说,一边回头把箱子一掀,里面银光一闪,祝平松瞧见一眼,的确是银锭子。 祝平松放下心,命人把箱子抬上去。 “言诺,谢谢你。” 他还想深情地说几句,门里传来咳嗽声,郝言诺打断他,赶紧道:“好了,你快走吧,回头再说。” 祝平松冲她笑笑:“你先进去,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 郝言诺忍住给他一拳头的冲动,转身进去,把门关上。 祝平松笑容立即消失,带人立即离开。 郝言诺在门里听到动静,也一挥手,暗影中的的十几个军士,个个勇猛,腰侧挎刀,跟在她身后,从前门离开卢府。 祝平松知道,他比卢府的押银队伍晚差不多一刻钟左右,这样正好,他们在前,而等着他们的于掌柜正好劫住,等他们打斗一阵子,将近力竭之时,他再带人赶到。 既能夹击,也更有把握。 计划得万无一失,但他忘了,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几乎是他出城的同时,冷星赫接到冷慢慢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两个字:“事成。” 冷星赫把字条给顾蓉蓉看看,顾蓉蓉点头:“那我们就专心等祝平松。” 祝平松带一队人马,拉银子的马车放在最后面。 轻松出城,祝平松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只要把卢家的银车劫下,这批银子到手,他就算立了大功。 不料,刚出城门没多远,路过一个土坡时,土坡后突然冒出二十多个人来。 他们举着火把,瞬间把周围点亮,为首的两个人面色沉肃,眼睛黑亮,沉沉盯着他。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刺史府军兵的衣服。 祝平松心头一跳,他自己也是护城军,地位不与这些低,这个倒没什么,但不知为何,他看到这两个人黑沉沉的眼睛,就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提马上前来,笑着拱拱手:“原来是刺史府的兄弟,在下是护城军的,是护城使的副将,各位兄弟是来此有什么任务吗?” 冷星赫久在军中,自然有军人的派头,冷笑一声道:“祝副将,我们的任务可不是随便能透露的。” 祝平松微微挑眉:“你们认识我?既然如此,就请让开,本将还有事要做。” 顾蓉蓉语带讥讽:“有什么要紧事?想过去?你是不是先下马回话?” 祝平松打量顾蓉蓉一眼,她身上穿的是普通刺史府侍卫的衣服。 “下马就不必了吧?”祝平松没把她放在眼里,“本将怎么说也比你的地位高一些。” 顾蓉蓉不慌不忙,手中亮出一块令牌:“你地位高又如何?我们执行的是刺史大人亲自下达的任务。” 金灿灿一块令牌,祝平松还没看清楚,顾蓉蓉又把令牌收起来。 祝平松哼道:“刺史大人的令,恐怕还管不了本将,本将是护城使帐下副将,今夜更是奉护城使之命出城,有重要军务,你们速速闪开!” 顾蓉蓉嗤笑一声:“你是副将不假,不过,听说护城使对你可不怎么样,嫌弃你吃软饭,骗婚郝小姐,还想偷带郝小姐的嫁妆。” 祝平松一甩鞭子:“胡说八道!赶紧让开,再多说一个字,小心本将的鞭子可不讲情面。” 顾蓉蓉不以为然,语气极尽讥讽;“谁给你讲情面?一个吃软饭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真是给我们军人丢脸!” “别说军人,”泠星赫接过话,“就是男人都不配当,骗女人的钱花,还偷人家的嫁妆,什么玩意儿。” 冷星赫很少说这种话,现在说出口,竟然觉得,之前从未体验过的痛快。 祝平松脸气得铁青:“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指手划脚,赶紧闪开,否则……” “否什么则,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祝平松,我们在此,就是查偷郝小姐嫁妆的贼!” “什么偷嫁妆的贼?我没偷,”祝平松拧眉,“赶紧让开。” “你说没偷就没偷?”顾蓉蓉目光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上一掠,“马车上拉的什么?打开看看。” 祝平松心里不愿意,但转念又一想,郝言诺给他的是银子,又不是嫁妆,即便让这些人看了也无妨,如果这样能摆脱他们,不起冲突是最好。 刺史府本就和护城军不对付,要是冲突起来,怕是会耽误大事。 他还得赶紧去支援于掌柜那边,拿到卢家的全部银子才是要紧,若是他在此耽误了,没有堵劫成,哪怕卢家有一个人跑回来,这事都会出不小的岔子。 思及此,他点头道:“好,你说郝家丢了嫁妆,我问你,都有些什么东西?” 顾蓉蓉不思假索道:“古董十件,名人字画三辐,其中一辐就是王凡明的山水图,价值万两。” “还有四匹苏州明月锦,一匹就三千两。” 顾蓉蓉一样一样报上来,祝平松的心慢慢稳了。 “好,那我问你,如果我这箱子里没有你说的东西,该当如何?” 第四百七十一章 搜查 顾蓉蓉心里暗自冷笑,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一脸冷漠。 “若是没有,那自然就放你走。” 祝平松提马往前走一步:“不只放我走,还要向我道歉。” 顾蓉蓉不假思索:“行啊,那如果这里面有我们要找的,你也要跟我们走。” “只要你们搜得出。” 祝平松回身一挥手:“来人,把箱子抬过来。” 他转头看顾蓉蓉和冷星赫:“本将得当面看着你们搜,否则,若是被图谋不轨的阴私小人陷害了,那岂不是有嘴说不清?” 顾蓉蓉不以为然:“你随意。” 箱子抬了来,祝平松亲手打开,都没让他们动手。 冷星赫回头,身后两个手下举着火把过来,火光照亮里面的银锭子,明晃晃的一片。 祝平松冷哼一声:“二位,都瞧清楚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古董字画,也不是什么绸缎布锦,就是银子。” “你带着这么多银子,这么晚了,要干什么去?” 祝平松目光泛冷:“这就与你们无关了吧?我说过,我也是有要事要办。” “好了,现在查也查了,没你们要找的东西,都给我让开!” 祝平松转身要上马,顾蓉蓉道:“慢着。” “你还想如何?”祝平松声音陡然一厉,“是觉得本将好欺吗?” 顾蓉蓉丝毫不惧,手在箱子上拍了拍:“别急嘛,总不差这一会儿。我瞧着……” 她围着箱子转一圈:“你这箱子似乎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 顾蓉蓉忽然伸手,把上面的银子一拨开,露出下面的夹板。 再一抠一掀,夹板下面赫然是几件古董,玉瓶,还有字画之类。 冷星赫怒喝道:“这是什么?好你个姓祝的,果然是你偷的东西!” 祝平松也惊呆了:“这……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事实就在眼前,你还想抵赖吗?”顾蓉蓉说着,又在另一个箱子里一摸一掀。 一层银子之下,照样别有洞天。 里面的赫然是几匹锦缎。 “古董,字画,锦缎,一样不差,”顾蓉蓉怒视祝平松,“祝副将,这可是当着你的面搜出来的,所有人都瞧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冷星赫道:“来人,把他拿下!” 祝平松身后带的人也往上闯,刀出半鞘。 冷星赫眸子微眯,沉沉冷光似刀:“怎么?你偷了东西,还想拒捕吗?” 祝平松心砰砰跳,事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银子,怎么成了这些? 而且,这箱子也是郝言诺亲手给他的。 莫非,是郝言诺怆惶之下,把箱子抬错了? 思来想去,暂时只想到这一个可能。 祝平松心头焦急,脸上极力保持平静,让脑子也冷静下来。 他抱了抱拳:“二位,有话好说。你们也知道,我与言诺有婚约的事,这既然是她的嫁妆,那早晚就都是要抬到祝家去的。我怎么会费心思去偷呢?”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今天晚上我的确要带银子去办重要的差事,你们也听说了吧?城中粮价涨了,护城使大人让我带着这些银子去买些粮食。” “这箱子还是言诺亲手给我的,想必是着急之下,箱子搬错了。” 祝平松快速说着方案:“要不然这样,我带着东西回城,去找言诺,把箱子换回来,如何?” 祝平松要做的就是赶紧脱身,哪怕这两箱东西不要了,也不能再在此耽误时间。 他的心思,又岂能瞒过顾蓉蓉,今天晚上,顾蓉蓉和冷星赫的目的,就是拦下他。 “你说得轻巧,郝城使让你去买粮,会大意到把银子箱子搬错?” “再说,这银子又怎么会和郝小姐的嫁妆放在一处?” “祝平松,你呀,就是个无耻败类,女子的嫁妆你都要骗,你还要不要点脸?” 祝平松被骂得脸漆黑,强压火气道:“我没有骗,再说,就算我用言诺的东西,也不能说是算,她即将是我的妻子,她的就是我的。” “可她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顾蓉蓉反驳,“没见过把吃软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行了,废话少说,我们不管你怎么回事,只看眼前,亲手搜出来的,就是你偷的,你说不是,那就回刺史府说清楚。” 祝平松忍无可忍,怒道:“你们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吧?即便是有问题,那也是护城军的事,用得着你们刺史府插手?本将堂堂副将,岂容你们几个捕快在此叫嚣?还要押我回去?刺史府也配!” 顾蓉蓉冷笑,目光直视他:“祝平松,刺史府和护城使府,本来就是共同管理城池,本应相安无事,可为什么,他们会势如水火呢?” 她说着,上前一步:“这里面,难道没有你的手笔吗?” 祝平松心头一跳,下意识重新审视顾蓉蓉,眼神满是戒备。 “你胡说什么?你究竟是何人,说这些奇怪的话,想干什么?” “奇不奇怪,你心知肚明,”顾蓉蓉冷声道,“今天晚上,你走不了。” 祝平松见此,就知道不能善了,好在,他的人也不是一般人。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他一挥手,手下纷纷拔刀。 就在此时,忽听城门方向又有马蹄声疾驰而来。 为首的人是个女子,斗篷在身后翻飞,英姿飒飒。 祝平松一见,心头又有些喜悦,摆手让手下人先停下,迅速在心里想好一番说辞。 郝言诺到近前,勒住马缰绳,坐在马背上看着他。 祝平松上前,扬起笑脸道:“言诺,你来得正好。” 他走到郝言诺马前,压低声音道:“你给我的箱子,是不是弄错了?这些捕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拦着不让我走,非说我偷了你的嫁妆。”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言诺,你快帮我说说话,把情况说明一下。” “我看,这些捕快就是故意没事找事,他们本来就对大人不满,这是想借我打大人的脸。” “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变故 祝平松说得义愤填膺,把自己说得无比委屈,把顾蓉蓉和冷星赫说成十恶不赦,故意找事。 郝言诺坐在马上,身后斗篷猎猎在风中轻舞,她垂眸看着祝平松,连腰都没有弯一下。 “箱子?”她语调上扬,眉头微蹙,“什么箱子?” 祝平松一愣。 万语千言都哽在喉咙里。 顾蓉蓉眼中含笑,心中微微唏嘘,看着马上少女,当时初见,她策马而来,扬鞭一指冷星赫,大声说着要退婚,已经有了心上人。 而今,识清渣男真面目,她眼中当初的亮光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与冷厉。 成长的代价总是伴随疼痛,没有捷径可走。 顾蓉蓉转眼看祝平松,祝平松短暂错愕之后,迅速恢复如常。 “言诺,你怎么了?是还在生我的气?” 郝言诺握着缰绳,往前走两步,不动声色地隔开祝平松和他手下。 “生气?生什么气?”郝言诺好奇,“祝平松,我生你什么气?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吧。” 祝平松抬手,想去握她的手,半路又收回。 看得出来,她已经心生变化。 祝平松观察人有一套,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一定是出了问题。 “言诺,你我即将大婚……” “大婚?谁说的?”郝言诺轻笑,用力握紧缰绳,掌心的痛不及心头,“你都和林绣娘你侬我侬,收买我手下的丫环,我还和你大婚?” “祝平松,你真当我傻吗?” 祝平松目光锁定她的脸,见她眼底满是怒色,缓缓笑道:“言诺,林绣娘的事,不是早就解释清楚了吗?我和她根本没什么。” “至于你的丫环,这……从何说起呀?” “从何说起?”郝言诺嗤笑,“我懒得说,你和她说吧。” 祝平松回头,看向她指的方向,顾蓉蓉拍拍手,侧身让开,一人从暗影中走出来。 林绣娘走到顾蓉蓉面前,垂眸不看祝平松。 顾蓉蓉似笑非笑,对林绣娘道:“去吧。” 林绣娘现在早绝了对祝平松的情情爱爱,她根本不敢抗拒顾蓉蓉。 郝言诺倒还好,虽然直爽会武,打起人来很疼,但是,那些都能忍受,受伤了也能好。 可顾蓉蓉不同,目光都和刀子一样,直入人心,眉眼带笑,却煞气十足,让人胆寒。 林绣娘走到祝平松面前,祝平松借着火光,看清是她,心头预感不妙。 “你怎么在这儿?”祝平松先开口制人,“不是告诉你让你去给言诺修嫁衣吗?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绣娘抬头看他:“祝郎,我不想给她修了,你答应要娶我的,让我给她做嫁衣,我心里不舒服。” 祝平松眸子一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绣娘深吸一口气,迎着祝平松愤怒的目光,压下心头恐惧。 “知道,你说过要娶我,还说和郝小姐不过是逢场作戏,就是为了郝家的财产和她的嫁妆。” 林绣娘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纸包:“这是你给我的毒药,让我用药水泡绣嫁衣的丝线,她穿了嫁衣,到大婚那天,再让丫环给她泡一杯茶,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毒发。” “住口!”祝平松握着刀柄想抽刀,郝言诺鞭子一甩,“急什么?我倒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言诺,她在胡说八道,她是看你我幸福,心中不甘,她丈夫早死,只恨别人也一样不幸,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 “言诺,你不会相信一个贱人,不相信我吧?” 郝言诺未答言,顾蓉蓉若有所思道:“你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不如这样,问问那个被收买的丫环。” 祝平松冷笑一声:“丫环?什么丫环?” “当然是我的丫环,乔乔。”郝言诺道。 祝平松心头冷笑,乔乔?乔乔早就化成水,连尸首都没有,上哪去找? 是以,他不假思索道:“好,我就让你问!” “不过,”他话锋一转,“言诺,等问清之后,你就能明白,这些人都居心叵测,他们分明就是串通好了,想害我,想拆散我们。” 郝言诺收回鞭子,轻绕在手掌上:“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祝平松扭头看顾蓉蓉:“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能和这个贱人勾结,出此卑鄙之策害我,行,你把乔乔叫出来,让她和我对质!” “如果你叫不出人来……” 顾蓉蓉不等他说完,轻轻拍手,众人抬头看,就见不远处树后,隐约有影子晃动。 祝平松冷哼:“有本事出来说话,装神弄鬼,我可不认。” “你急什么?”顾蓉蓉语气沉了几分,声音也低缓下去,“我们刺史大人最近请了一个得道高僧,颇有些手段,你且等着,定让你大开眼界。” 祝平松抿唇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影子,心里迅速把杀掉乔乔的情景再现一遍。 是的,没错的,乔乔已经被他杀掉化尸。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沉,总觉得在顾蓉蓉刚才说完之后,四周都有点冷嗖嗖的。 那道黑色影子也没有一直躲在树后,而是真的慢慢走出来。 不只走出来,她裙下还有淡淡的雾气在冒,丝丝缕缕,往这边走,凉气也随着往这边飘。 祝平松心慢慢收紧。 四周其它的人也有点不敢相信,不由自主互相对视几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几分恐惧。 顾蓉蓉心里暗笑,脸上却是沉肃,双手合十,嘴里嘀咕几句,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随后,双手一指黑影,大喝一声:“去!” 黑影速度快了些,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别人不认得她,郝言诺和祝平松、林绣娘可认得。 郝言诺眼睛微睁,有些惊愕。 祝平松眸子微缩,神情疑惑。 林绣娘直接脸色惨白,尖叫一声,吓得差点晕过去。 黑影的脸显现在四周火把里,她脸色苍白,眼角都是血泪,嘴唇是黑紫,看起来诡异至极。 虽然容貌吓人,但还是能认出来,她是死去的乔乔。 她慢步往前走,一直到祝平松面前,缓缓抬手,指向他。 第四百七十三章 还魂 乔乔指着祝平松,声线平直微颤,听上去很是诡异。 “是你……害死我,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哐当”一声,有胆子小的,直接把手里刀掉到地上。 祝平松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明明看着乔乔的尸首化成血水,怎么忽然就…… 看着这样子,又不像是活人,难道真的有鬼? 乔乔周围的空气冰冷至极,她裙下不断冒出雾气,还有点点湿哒哒地滴落。 一点一点,在地上形成水滴成的湿点。 祝平松心砰砰跳,这个样子,倒是符合乔乔的死状。 正胡思乱想,就听乔乔道:“你好狠的心,一簪子插死我,还用药粉把的尸首化成水,祝平松,还我命来……” 连死因都说对了。 祝平松终于有点怕了,后退一步:“你……” 当时乔乔死,只有他和林绣娘看到,而且化尸首也是在林绣娘走了之后。 所以,不存在其它人知道的可能。 顾蓉蓉暗自好笑,冷秀秀这丫头算是过足戏瘾了,之前在祝平松家扮演林绣娘,现在又在祝平松面前扮演死去的乔乔。 两边都占了。 看祝平松吓得那样,应该是被唬住了。 她兴致勃勃看戏,冷星赫见她高兴,也暗自开心。 瞧瞧,复杂的人心,奇怪的怪事,在蓉蓉手下,都能手到擒来。 他们俩心里高兴,郝言诺也吓得够呛,缓过一口气来,问道:“乔乔,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 乔乔道:“对不起,小姐,奴婢也是受了这个家伙的蛊惑,他骗奴婢说,只要小姐过去,就让奴婢一同去做妾,等小姐一死,就把奴婢扶正为妻。” “奴婢该死,被猪油蒙了心,对不起小姐。” 郝言诺怒道:“我对你不薄,你竟如此!还有什么,如实招来。” 乔乔一指祝平松:“小姐,杜嬷嬷也是他设计害死的,杜嬷嬷从来没有背叛过您,更没有给您下毒。” “都是他,知道杜嬷嬷出门的时间后,劫杀了杜嬷嬷,按着她的手按下血手印,连杜嬷嬷的儿子都不放过!” 郝言诺纵然已经知道,但再一次听来,还是忍不住心痛。 祝平松仍旧死不承认:“贱婢,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利欲熏心,嫉妒杜嬷嬷受言诺信任,而你远不及她的地位,所以才求我,色诱于我,让我助你。” “我不同意,你就要死要活,威胁我把被你下药,不得不与你发生肌肤之亲的事说出来,我怕言诺生气,才被你要胁。” “是你告诉我杜嬷嬷的行踪,逼迫我去杀,也是你按下的手印,还是你,说要斩草除根,要杀杜嬷嬷的儿子!” “一切都是你出的主意,与我无关!” 祝平松大声反驳,顾蓉蓉暗嘶一口气,要不是早就知道真相,现在听祝平松这么说,还真就差点信了。 顾蓉蓉忍不住鼓掌:“祝平松,你厉害呀。没想到你撒起谎来,连鬼都坑。” 祝平松咬牙:“我说的是事实,从来没有坑过任何人。” 乔乔冷笑:“呸,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敢作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吃软饭,骗女人嫁妆,还敢作不敢当,坏事都让你作尽了!” 祝平松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铁青,还是一口咬定。 “我没有,言诺,她是诬蔑我,我没有杀杜嬷嬷。” “这个啊,也好办,”顾蓉蓉说。 祝平松现在一听顾蓉蓉说话就头疼:“你闭嘴!你算老几,这有你说话的份?” 冷星赫哼道:“你说我们算老几?我们是刺史大人亲自指派,就为查郝小姐嫁妆丢失之事,现在人赃俱在,你就是罪犯。” 祝平松喝斥:“胡说八道!刺史府一向与护城使府不对付,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郝言诺开口道:“不着急,审审看,谁帮我找回嫁妆,我都感激。” 祝平松拧眉:“言诺,你……” 顾蓉蓉清清嗓子:“各位,我话还没说完呢,方才祝平松说乔乔撒谎,乔乔说他撒谎,看来,杜嬷嬷究竟是谁杀的,得问问她本尊,最可信。” 说罢,顾蓉蓉再次拍手。 还是那棵树,还是一道影子,这道影子比刚才的乔乔更高些壮些。 众人摒住呼吸,看着那条黑影又走到近前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唇红似血,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头脸上都上伤,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伤口。 她实在太惨,但面目依稀而辨认出,是杜嬷嬷。 郝言诺心口一哽,眼睛酸涩,立即下马,往这边过来。 “嬷嬷!” 她往前近一步,杜嬷嬷往后退一步。 郝言诺难过不已,眼泪涌出来:“嬷嬷,你是在怪我吗?你应该怪我的,你打我骂我,都行。是我眼瞎,被人蒙蔽被人骗,害了你还恨你。” 杜嬷嬷摇摇头,她伤了喉咙,声音哑得不像她自己。 “不是,老奴怎么会怪小姐?不过就是阴阳相隔,我怕把死气过给小姐。” “小姐莫怪自己,是你太善良,才会被奸人所骗,老奴身死,是被奸人所害,与小姐无关。” “小姐要好好地活下去,找个好夫婿,老奴也就放心了。” 郝言诺眼泪哗哗流,哽咽得说不出话。 “小姐,老奴不能留太久,有几句话想和小姐说。” 杜嬷嬷一指祝平松:“就是他,他和乔乔勾结,是他收买了乔乔,老奴觉得不对劲,也曾试探过乔乔,大概是因此被他们怀疑,老奴对小姐的吃食也把管得严,他们更对老奴不满,这才对老奴下了杀手。” “是祝平松动手,杀了老奴,老奴虽然恨乔乔卖主求荣,也不是好人,但实事求是,杀害老奴的,并非乔乔。” 杜嬷嬷干脆利索,把事情说个清楚。 郝言诺眼睛通红,握紧刀柄,刀出鞘:“祝平松,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祝平松深吸一口气,再没什么借口,咬牙道:“言诺,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郝言诺骂道:“呸!闭嘴,别再说这种话恶心我!” 第四百七十四章 兵器 顾蓉蓉双手再一合十,对着杜嬷嬷和乔乔。 “去!” 她们俩慢步往后退,退往来时的树后。 郝言诺哭出声,想上前拉住杜嬷嬷,杜嬷嬷摆摆手。 “小姐,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惦记老奴,也不要责怪自己。” 郝言诺用力点头:“我知道,我记住了。嬷嬷,你要时常回来看看我。” 杜嬷嬷点点头,却没有再答言,身影融入黑夜中,消失不见,连带那股寒气,也退去了。 众人轻吐一口气,方才的那种气氛,犹如心口上被压着一块巨石。 祝平松现在已无心去想方的乔乔和杜嬷嬷究竟是不是鬼,他现在一心只想怎么应对郝言诺的质问。 悄悄打个手势,想退出,突出重围,两箱东西也不要了,能闯出去就行。 但他的一动,早在冷星赫的注意之下。 顾蓉蓉低声劝慰郝言诺几句,郝言若抹抹泪:“我要给嬷嬷报仇。” 她抽出刀,刀尖一指祝平松:“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祝平松叹口气:“言诺,我对你之心,苍天可鉴,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顾蓉蓉叹为观止,真是古往今来,渣男的语录都惊人的一致。 她短促笑一声,祝平松恼怒看向她,眸中杀机现,手中冷光一闪。 冷星赫甩出柳叶镖,把祝平松的暗器打掉。 “卑鄙!” 祝平松怒道:“你们不卑鄙?刺史府的看门狗,无能之辈,也配管本将的事!” 顾蓉蓉无视他的骂,笑道:“你急什么?你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我们,你现在早走了,带着东西远走高飞,对吧?气我们搅了你的好事,还揭穿你的真面目,这才是你真正不甘的。” 祝平松如同被戳中肺管子,咬牙切齿道:“言诺,你好好想想,他们可是刺史府的,就是那个刘小姐派来的,刘小姐一向和你不对付,处处为难你,你宁可相信她的人,不信我?” 郝言诺握刀的手无比坚定:“是不是刘小姐搞的鬼,我自会去和她对质,但是你,杀害杜嬷嬷,勾结乔乔,让林绣娘在嫁衣上下毒,这些事,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就凭这些,我也该杀你!” 郝言诺说罢,挥刀上去就杀,祝平松见再说什么也无用,拔刀反击。 “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人也都纷纷出击。 郝言诺带来的人也都是好手,听着自家小姐遭受的那些,早就按捺不住,与祝平松的手下打在一处。 顾蓉蓉和冷星赫没插手,这事儿得让郝言诺自己杀手痛快,何况…… 她早有安排。 一刻钟之后,已经渐分上下。 祝平松的手下出手狠毒,招术奇特,郝言诺的手下已经多数挂了彩,有个还受重伤。 顾蓉蓉给他们简单包扎,重伤的释放点修复力保住命。 祝平松冷笑:“言诺,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一点你清楚,不如早早放弃,我念在之前的情分,也不会下杀手,如何?” 之前他和郝言诺也经常对打练习,每每都是他让着郝言诺,两人打个平手。 郝言诺手抹刀刃,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放弃?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今天,我必须要抓你回去。” 祝平松笑容阴狠:“行,既然如此,那就最后一战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是最后的机会。” 郝言诺不再废话,直接出招。 这次,她是拼尽全力,把从郝建章那里学到的本事都用上。 祝平松察觉到她此时与平时不同,也不怠慢,伸手从马下再抽出一把刀来。 祝平松一晃双刀:“没想到吧?我擅长用的是双刀,平时不过就是哄哄你玩而已。” 郝言诺脸色微变,抿唇不语。 祝平松挑眉:“怎么?怕了?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要杀我?” 郝言诺低低笑一声,回头看看冷星赫:“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冷星赫笑笑没说话,只点点头。 郝言诺也从马上取下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是几个钩环,顺着她的刀背往上一滑,环住刀背,钩子冲外。 寒光闪闪,杀气四溢。 郝言诺冲祝平松一挥刀:“来吧。” 祝平松微拧眉,看着她刀上那几个钩环,总预感不妙,但又一起,反正两人实力有悬殊,也不差这几个环。 哪知,一交手,祝平松就发现,他预感得完全没错,这几个钩环如同一口口獠牙,狠狠咬住他的双刀。 “咔嚓”一声! 几个回合之后,刀就被咬了一个口子,成了豁子。 “你!”祝平松大惊失色,“你这是什么?” 郝言诺一晃刀,钩子发出清脆声响:“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能治你就行了。” “来吧!” 郝言诺挥刀再攻,双刀呼呼带风,咔嚓声不绝于耳。 郝言诺越战越勇。 顾蓉蓉看得开心,在一旁鼓掌叫好,悄悄问冷星赫:“你怎么知道祝平松惯用双刀?” 冷星赫笑说:“这个容易,我对十几种兵器都很熟悉,对刀剑尤其了解,自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注意过他的兵器,那不是普通的单刀,比单刀小,且窄,刀尖翘,这种刀更像是双刀。” “我还注意到他的姿势,其实只要留心,处处都有痕迹。” 顾蓉蓉眼神赞赏:“佩服。” 冷星赫说得轻巧,其实还是自身有实力有眼力。 “他这种双刀,刀刃锋利但是薄一些,最怕这种咬环,我在猜测他用双刀之后,就让暗卫连夜制了几个,让你交给郝言诺。” 两人说话间,郝言诺那边已经分了胜负,单凭实力,郝言诺的确不如祝平松,但这次钩环帮了她的大忙,让祝平松惊愕之下,乱了分寸,也就让她抢占先机。 祝平松干脆扔了刀,从腰中扯出软剑,软剑如龙,直刺郝言诺。 郝言诺急忙应对。 冷星赫指间捏着一枚柳叶镖:“看她应该快要招架不住了。” 顾蓉蓉眉眼微弯:“不着急,我保证,祝平松伤不了郝言诺。” “这么肯定?” 话音刚落,变故突生。 第四百七十五章 神奇的响指 顾蓉蓉话刚说完,郝言诺被祝平松一剑划破手臂,手中刀差点拿不住。 祝平松冷笑一声,乘胜追击,剑架在郝言诺肩膀上。 “别动。” 郝言诺咬紧牙关,怒视着他。 祝平松阴狠一笑:“我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哪怕你用上那些东西,刀虽然毁了,但你不知道,我会用剑吧?” 郝言诺道:“你的确厉害,但可惜,是个败类。” 顾蓉蓉笑道:“败类都是斯文的说法,应该说是个人渣,渣中之王。” “你,”祝平松喝道,“过来!” 冷星赫拉住顾蓉蓉手腕,顾蓉蓉摇头浅笑,示意他别担心。 上前两步,对祝平松道:“我来了,干什么?” “跪下。”祝平松咬牙。 冷星赫瞬间沉了脸,顾蓉蓉却丝毫不惧,笑容都没有变一下。 “跪你?你哪来的勇气让我跪你?”顾蓉蓉漫不经心,“说实话,皇帝老子我都不跪,我跪你?” 祝平松把剑往下压:“你不跪,我就杀了她。” 顾蓉蓉叹气:“瞧瞧,方才还说一片真心,现在就要打要杀,我说你是渣男,没说错吧?” “闭嘴,”祝平松傲然,“你们这些匹夫无能下贱之徒!懂什么道理?” “我是为了大业,骗个把女人算什么?她们应该庆幸,有资格让我骗,像其它人,我还懒得骗。” 顾蓉蓉抽一口气,拍拍手道:“真是厉害,连骗人做人渣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让人佩服。” “你说的大业,不会就是骗了女子们的钱,去花天酒地吧?这个我懂,你们这些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就喜欢搞这一套,就和穷书生用几首酸诗骗青楼女子一样,中不中的先只着骗吃骗喝。” “你比他们高级,看不上青楼女子,骗富家千金,有些技能的女子,能更快捞钱。之后用这些钱再去找更高层次的女子,骗更多的钱。” “说来说去,就是骗子罢了。” 顾蓉蓉说话的语气轻快又锋利,眼中全是笑,没有讥讽,胜过讥讽千百倍。 祝平松头顶冒火,浑身都在散发火气,怒喝道:“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所谋大业,岂是你能懂的?” “我怎么不懂,骗个女人谁不会?也就是你当成个大业,真是不要脸,丢天下男人的脸,别人不是不会,是不敢和你一样无耻!” “混帐,我所说的大业,是指天下!直指京城,你,也配!” 顾蓉蓉接话飞快:“我的天,你可真是吹牛都吹到天上去了,你还天下,还指京城,什么玩意儿!天下是你用嘴说说就能成的吗?” “我的确地位不高,但你仅仅是个副将,距离京城还千里之遥,我朝名将能臣何其多,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副将耀武扬威?” “我是副将,但我的主子不是,我主子乃是人中之龙,天下归心!早晚有一日,定会问鼎天下。” 顾蓉蓉嗤笑一声:“拉倒吧,还人中之龙,只有皇家的人才配称龙,真龙,龙子龙孙,他算老几,自己封的龙吗?” “我主子……” 祝平松还要说,他身侧的人道:“大人!” 祝平松猛地回神,这才突然惊觉,自己说得太多,差点把主子的事都说出去。 顾蓉蓉心里暗道可惜,冷星赫心砰砰跳,和她对视一眼。 蓉蓉套话的功夫,堪称一绝。 祝平松愈发恼怒:“你竟然敢套我的话。” “我可没套你的话,我一直在说你是人渣骗子的事,是你自己在说什么大业。” 顾蓉蓉一指郝言诺:“你是英雄,为大业,那怎么为难一个女人,拿剑逼着她,骗她的钱,贪她的嫁妆?” 祝平松每个毛孔都似在喷火:“住嘴,住嘴!”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她!” 顾蓉蓉打个响指:“你,杀不了。” 响指落,祝平松只觉得浑身无力,力气像瞬间被抽走,手中剑有千斤重。 “哐当”一声,剑落地。 顾蓉蓉一把把郝言诺拉过来。 郝言诺嘴巴微张,惊愕又疑惑。 祝平松浑身发软,几欲站不住,他身侧的人也惊讶不已,赶紧扶住他。 冷星赫忽然想起,之前一家人都在牢中待斩之时,顾蓉蓉就用这个响指,戏弄过一个狱卒。 现在这是…… 祝平松眼睛怒睁:“你对我做了什么?” 顾蓉蓉笑道:“我说过,你杀不了,是你自己一直自以为是。” 冷星赫道:“来人,把他们都拿下!” 郝言诺补充:“留他的命。” 祝平松手下有几个也陆续出现与祝平松相同的情况,顿时一片恐慌。 冷星赫的手下也从暗影中掠出,拿下剩下的人易如反掌。 祝平松及其手下,一个不落,全部被拿下,绑成一串,带回城中。 顾蓉蓉对郝言诺道:“你先带他们回去,我们还有事,稍后汇合。” 郝言诺点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是怎么回事?你的响指……” “这个是秘密,”顾蓉蓉神秘一笑,“回头再告诉你。你那两箱嫁妆,别让人碰,那是证据。” “好,我明白。” “另外,折磨他可以,但先别弄死他,我回来还有话问他。” 郝言诺一口答应:“好,没问题。” 顾蓉蓉和冷星赫把箱子抬上马车,看着他们回城走远。 “那是怎么回事?”冷星赫问,“响指。” “就知道骗不了你,其实不是什么神奇之术,那两箱东西,是我和郝言诺一起放的,我在箱子上下了毒。” “我事先让郝言诺和她的几个手下喝过茶,茶中有解药,所以他们没事。但祝平松的人可就不一样了,而且他势必会摸箱子。” 冷星赫恍然大悟:“所以,你一开始就说,祝平松伤不了郝言诺。” “没错,毒发的时间我有数,所以一直和他说话,一是套话,二也是为拖延时间。” 暗影中的“乔乔”和“杜嬷嬷”也换了装走出来。 乔乔是冷妙妙,杜嬷嬷是卢润生派过来的一个老嬷嬷。 顾蓉蓉让冷妙妙护护嬷嬷回去,笑容微收:“走,我们去和冷慢慢汇合,去看看于掌柜。” 第四百七十六章 求错门 冷慢慢坐在一块山石后,吃着顾蓉蓉给他的零食大礼包。 今天晚上这差事对他而言不难,早早办完飞出信鸽,就等着汇合。 雪饼酥脆,肉松鲜香,锅巴香辣,连瓜子都是没吃过的味道。 冷慢慢不慌不忙,一样样品尝,每样都舍不得吃完。 不远处捆着的是于掌柜,鼻青脸肿,门牙都掉了一颗。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没等来押银子的车队,倒被别人给伏击了。 他身手一般,可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祝平松派给他的好手。 可他万没想到,面对伏击他的这些人,他的手下竟然似以卵击石一般,根本无招架之力。 尤其对面这个小胖子,那身手……于掌柜都不愿意回想,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像是被一头大牛迎面撞击,头脸鼻子嘴和牙,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小胖子麻利地把他绑了,然后就开始吃东西。 于掌柜又痛又气。 “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不如报个名号,我家里有钱,只要你说个数,我绝不还价。” “只要你能放了我,如何?” 冷慢慢正在数袋子里剩下多少颗巧克力豆,被他一打岔,又忘了。 冷慢慢没好气道:“放~你?没~门!” “你老实~呆着,别~说话。” 于掌柜心说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慢?又不像个结巴。 这种人还是头回遇见。 “我说的是真的,咱们商量一下,行不行?你说多少银子?一千两?两千?三千怎么样?” 于掌柜还想说,冷慢慢一个石子甩过来,直接砸中他的嘴。 “唔……”他痛呼一声,满嘴血中,又掉落一颗牙。 冷慢慢一指:“给他嘴~堵上!” 于掌柜嘴还疼着,又被堵上,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安静,等着祝平松到来,希望祝平松能救他。 等来等去,终于听到远处传马蹄声。 于掌柜眼睛唰一下子亮起来,尽力抬头往声音来的方向望过去。 快马踏破夜色,马上人威风凛凛,于掌柜寄全部希望于此,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起来,努力往道边跑。 顾蓉蓉和冷星赫并驾而行,快到约定地点时,见有人突然跑出来,勒住缰绳细看,是个被捆着双手,堵住嘴的人。 再细看,虽然鼻青脸肿和原来不太一样,但还是能认出来,是于掌柜。 顾蓉蓉坐在马上轻笑一声,微俯身看他:“哟,于掌柜,真巧啊。” 于掌柜压根不认识她,那日只在卢府匆匆一见,她那时是女装,于掌柜的心思也不在其它人身上。 本以为是祝平松,现在是一瞧竟然几张陌生面孔,再看穿的是刺史府捕快的衣服,于掌柜心头的希望又灭下去。 但转念一想,他又想出一个主意来。 赶紧上前两步,嘴里呜咽,又频频回头,眼神惶恐。 顾蓉蓉冲冷星赫递个眼色,冷星赫暗自好笑,摆手让身后手下把于掌柜嘴里的东西取了。 于掌柜狠狠顺一口气,快速道:“各位官司爷,救命啊!我出来送酒,没想到在此竟然遇见抢劫的贼人,抢我的东西和钱财不说,还想害我性命!” 顾蓉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一指从暗影处走出来的冷慢慢。 “你说的贼人,是他吗?” 于掌柜立即点头:“是,就是他!” “官爷,请救我一命,此贼人十分凶悍,我险些命丧他手,您瞧瞧他给我打的,若非是我命大……在此遇见官爷,恐怕今天晚上就得去见阎王。” “官爷,只要您能救在下,以后醉香楼的酒,随便喝,另外,只要一回城,我就奉上白银三千两!” 顾蓉蓉马鞭轻击掌心:“这样啊,除了你,你还有其它人吗?” “有,有,都被他给抓住了。” 于掌柜并不想管别人的死活,可是,他此刻不能不管,若是表现太过冷漠,怕会引人怀疑。 顾蓉蓉催马上前,对冷慢慢道:“是你抓的?” 冷慢慢说话慢,脑子可不慢。 他眨眨眼睛,点头说:“是。” “好,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们走一趟。”顾蓉蓉道,“把你抓的人都带过来。” 冷慢慢挥手,手下把于掌柜的人,还有那些被祝平松派出去,赶着马车离开城的人。 把人都聚起来,拿绳串成一串,还有点浩浩荡荡的意思。 顾蓉蓉满意点头:“既然人是你抓的,那你就跟着回去问话。” 冷慢慢点头,吩咐手下在队伍前面中间都有要随同,以防发生意外。 于掌柜松一口气,心情雀跃。 这下算是得救了。 他上前对顾蓉蓉道:“官爷,我浑身疼得厉害,能不能给我松绑?” 顾蓉蓉轻笑:“先忍忍吧,大家都绑着,就给你松了,也不是回事,再者,绑着也算是证据,要是松了,不就说不清了吗?” 于掌柜觉得她说得也有理,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但顾蓉蓉根本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催马向前。 等看到城门时,于掌柜长长吐口气,只盼着快回到酒庄,能好好歇息一下。 这一路上也没瞧见祝平松,不知道这家伙去了哪,不过,想去祝平松之前放弃李掌柜的事,于掌柜心里又有点没底,觉得祝平松奸诈又寡义,没准儿是知道有危险,把他抛出去,也不管他了。 进了城,到去往酒庄的路口时,于掌柜对顾蓉蓉喊道:“官爷,走这边吧,这边是去我酒庄的路。” 顾蓉蓉回头看他:“不急,于掌柜,得先把事情说清楚,先随我们去问问话。” 于掌柜一想,也对,事关贼匪,既然报了官,肯定就要问一问的。 罢了,平安回来已是万幸,就去回回话,也耽误不了太久,他暗自在肚子里打草稿,把要说的话想了好几遍,确人没有漏洞。 稳妥了。 队伍在郝家后门停住,冷星赫派人上前敲两声,立即有人开门,院中还点着灯笼火把,旁边站立不少人,看来就是在等着他们。 顾蓉蓉下马,回头看于掌柜:“走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他是恶魔 顾蓉蓉让于掌柜进去,于掌柜往里一瞧,火把灯笼闪亮,院子里站着不少人,总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而且,这也不是刺史衙门。 这里是护城使府的后门。 卢府、护城使府,他都来过,前后门也很熟悉。 于掌柜感觉不对劲。 他没往里走,吞一口唾沫道:“官爷,这……这不是衙门,不该去衙门问话吗?” “谁说要去衙门问话?天色已晚,刺史大人已经歇下,护城使还没睡,由他来问,也是一样。” “何况,这贼人治安之事,本就是护城军的职责。” 于掌柜一想,也对,转念又一想,护城使府也不错,没准还能见到郝言诺,她知道祝平松在酒庄帮工,平时对自己也是客气相待。 于掌柜看着满院子灯火,压下方才的不适,点头走进去。 他手下所有人都跟着进来,正要赶马车,于掌柜对顾蓉蓉道:“官爷,马车就不必进来了吧?就在外面停着吧,一会儿问完话我就回去,还得麻烦再赶出来,实在过意不去。” 本来顾蓉蓉并没有把这些马车放在心上,但经他这么一说,再看到他眼神微闪,一丝焦虑不安,以有故作镇定,都似在提醒顾蓉蓉,那些马车,可不简单。 顾蓉蓉略一思索,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会意,吩咐道:“马车停在此处,排列整齐,不得占道。” “是。” 顾蓉蓉看着于掌柜的反应,见他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这马车,定有问题。 顾蓉蓉示意冷星赫派人严守住,随即,后门关上。 于掌柜被关门声惊得一激凌,心头紧张莫名,不知为何,觉得这里比大堂还吓人。 正思索,抬头见一人穿过月亮门走来。 身材魁梧高大,穿一身劲装,披薄甲,腰侧挎刀,脸上神情来,面沉如水,眼睛里怒火翻涌。 正是护城使郝建章。 他一边走,一边擦手,身上带着明显的血腥气。 于掌柜心尖一抖,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来:“郝城使,幸会。” 郝建章抬头看他一眼,随即目光掠过他,看向顾蓉蓉和冷星赫。 郝建章拱拱手,郑重道:“多谢。” 话不多说,一切情意都在这二字之中。 冷星赫拱拱手,顾蓉蓉道:“郝城使先问,我们旁听。” 于掌柜心里有点奇怪,按祝平松的计划,护城使府和刺史府是水火不容,一见面就和斗鸡一样,而事实上,计划也是成功了的。 那怎么今天晚上,郝建章对这几个刺吏府的官差,如此客气? 还没想明白,郝建章又看向他,目光跟刀子一样。 他赶紧上前两步:“郝城使,我今天出城送酒,结果……” 话没说完,郝建章抬腿,一脚把他踢出去,打了一溜滚儿,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他感觉浑身骨头都断了。 于掌柜吐出一口血,感觉天旋地转,还没倒上一口气来,郝建章已经大步过来,一脚踩在他胸口上。 郝建章真是气得狠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着长大,虽然说长得不怎么漂亮,但也是他的心头肉。 为不让女儿受苦,让亡妻灵魂不安,他甚至都没有动过再娶妻纳妾的念头,多少次媒婆上门,都被他冷着脸请走。 可祝平松,把他们父女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说,还妄图因为一点钱财而伤他的宝贝女儿,这叫他如何能忍? 他都要说服自己,就让女儿嫁祝平松,可事情惊天翻转,让他一阵阵后怕,惊起一身的冷汗。 今天晚上的计划他知道一半,本想一起出城,但还是听从女儿的意见,在府里等待。 刚刚打完祝平松,又不能打死,这口气只出了一半。 正巧此时,于掌柜就被顾蓉蓉和冷星赫送上门来。 于掌柜一开口还在撒谎,郝建章根本忍不住火气。 “姓于的,你还敢撒谎骗老子?你出城干什么?送酒?给谁送?胡说八道的玩意儿!” 郝建章脚上用力,于掌柜的肺都要炸了,眼前不断冒火星。 顾蓉蓉暗嘶一口气,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爱女儿的父亲,若是发起火来,一般人可承受不住。 好在,郝建章气归气,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没把于掌柜一脚踩死。 他弯腰把于掌柜拎起来:“我问你,你们出城打算去哪?害我女儿的事,你参与了没有?” 于掌柜心惊肉跳,耳朵里嗡嗡的,肺里像着了火,没一处好受。 看着郝建章怒火冲天的样子,他猜测,郝建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他不确定,郝建章知道多少。 若是说得多了……岂不是要命? 可眼下要是不说,一样活不了。 正犹豫,月亮门处,郝言诺迈步走来。 于掌柜像是看到救星,嘶哑着声音喊道:“郝小姐,郝小姐!” 郝言诺看着于掌柜的惨样,心里痛快至极,想想之前这家伙假装不经意替祝平松说好话,无数次夸赞祝平松,把她当傻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郝言诺走到他近前,冷笑道:“叫我做什么?” “郝小姐,救……救命啊!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城使大人,这其中定有误会,郝小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平松的面子上,替我说句好话。” “不看僧面看佛面?”郝言诺哼笑,“谁是僧,谁是佛?祝平松是佛吗?” “不,他是魔。” 郝言诺怒容满面:“他是无耻恶毒的魔。” “你们俩,装腔作势,暗渡陈仓,意图谋害我,你还好意思让我替你说话?” “要我说,那就是让你去死。” 顾蓉蓉欣慰笑笑,郝言诺恢复得真快,恋爱脑一甩,果然就是最飒的将门之女。 于掌柜惊愕,脑子飞速运转,他终于意识到,祝平松的意图,怕是败露了,郝氏父女绝不会善罢甘休。 祝平松没有露面,要么就是跑了,要么就是被抓了。 无论哪种,都不是好结果,他不能再和祝平松绑在一起。 于掌柜赶紧大呼冤枉:“郝小姐,冤枉啊,祝平松就是在我那里帮工,我不知道他都干过什么。” 顾蓉蓉目光掠一下那道墙——墙那边,就是祝平松。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别想威胁我 顾蓉蓉给冷星赫递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到月亮门。 穿过门,顺着墙走,有一人被绑着,扔在地上,浑身是土,身上带伤。 有鞭子抽打的痕迹,脸上还有巴掌印,吐出的血还未干,嘴唇、胸前都是。 倒在地上,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清是顾蓉蓉和冷星赫,肿胀的眼睛中瞬间迸出冷光。 “是你们!” 祝平松挣扎着坐起来,靠着墙喘气,眼神凶狠。 顾蓉蓉笑眯眯,俯身道:“哟,郝城使下手挺狠,不过,你都想害死人家女儿了,对你狠也是应该。” “哎,你的主子,知道你在此遭难了吗?会来救你吗?” 顾蓉蓉语气轻快,像锋利的刀,嗖嗖地扎人心。 祝平松冷笑一声:“哼,我死不足惜。” “哦,意思就是,分量很轻,不值得主子来救,你这不行啊,”顾蓉蓉叹气,“还不如一条狗,养得好的哈巴狗也能得主子的欢心,还不狠被别人打死。” 祝平松脸皮抽了抽,咬牙道:“你胡说什么?” “我哪句胡说?”顾蓉蓉偏头看冷星赫,“要是你养的狗被别人欺负,你会放任不管吗?” 冷星赫坚定不移道:“那不能,我势必为我的狗讨回公道。” 祝平松:“……”没完了是吗? 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头脑发空,就听墙那边的于掌柜说:“郝小姐,我真不知道,祝平松就说要在我那里帮工,挣点散碎银子,还说你家待他不好,尤其城使大人,更是如此,天天想着弄死他,所以就……” “胡说八道,老子虽然看不上他,但也不至于想弄死他,是他想弄死我女儿!”郝建章怒不可遏,又甩他一耳光。 “是是,小人也知道,也劝过,可他钻了牛角尖,我见他不悔改,我还跟他大吵一架,已经辞退了他。” 于掌柜也不知道现在祝平松什么情况,有的没的就说一气,反正都是往利己的方向说,尽量保自己的命。 祝平松在墙这边听得想骂人,他岂能不知道于掌柜的企图? 顾蓉蓉轻嘶一口气:“听听,于掌柜对你的意见很大,恨不能你死。你不说,行,我去问他,他一定会说。” 顾蓉蓉作势转身要走,祝平松轻笑一声:“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没资格见主子。” 冷星赫和顾蓉蓉眼神交汇,冷星赫道:“你这种人,谎话连篇,什么都编得出来,谁信你。” “走,不必理他,”顾蓉蓉毫不留恋,拉着冷星赫就走。 祝平松听着于掌柜在那边自保,又见顾蓉蓉真的要走,多少有点担心。 正想叫喊一声,顾蓉蓉又回来了。 祝平松道:“你……” 其它的还没说,顾蓉蓉突然捏住他的下颌,扔进一颗什么东西去。 感觉个头还不算小,像是个什么圆的。 顾蓉蓉拍拍手:“想死就大声喊,你使一分力,毒就加速一分,血管就爆一分。” 祝平松:“……” 张张嘴,又合上。 冷星赫嗤笑一声。 两人转身走,顾蓉蓉的笑意隐在暗影中——那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就是颗山楂丸。 刚才趁着捏他嘴的功夫,给他释放了点修复力。 顾蓉蓉的修复力,若是好好放,治病疗伤,不在话下,可如果故意放错地方或力道,那也能让人难受。 刚才那一丝丝,就足以让祝平松喉咙不适,说话如同吞了刀片。 走出月亮门,于掌柜还在把一切推到祝平松身上。 其实他也只个从犯,对于郝家父女来说,远不及祝平松可恨。 顾蓉蓉见他们也出了气,对郝建章低语几句。 郝建章点头,拱手道:“好,没问题。” 郝建章转身离开,郝言诺好奇问:“我爹干什么去了?” “去请刺史,有些事得做个了结。” 顾蓉蓉对郝言诺道:“你去再打打祝平松,出出气,这边交给我。” “行。” 顾蓉蓉俯身看于掌柜:“想活吗?” 于掌柜点头:“想。” “好,我问,你答,”顾蓉蓉干脆利索,“答对一个,一分,答错一个,扣十分。如果最后扣得多,那就是死。” 于掌柜:“……”这是什么规则? 顾蓉蓉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你和祝平松,谁听谁的?” “我听他的。”于掌柜不假思索。 “酿酒的方子,哪来的?” “祝平松给的,说是他家祖传的。” “祝平松给的是真,祖传的是假,”顾蓉蓉拿出一把小剔骨刀,“刚才忘了说,答错扣十分,还得挨一刀。” 于掌柜还没反应过来,刀已经扎进他手臂。 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出一身冷汗,脸色都白了。 他张嘴想痛呼,冷星赫道:“嘴张大了,舌头来一下。” 于掌柜又把嘴闭上,把声音压回喉咙里去。 顾蓉蓉面无表情,和冷星赫一起,像是两位铁面判官。 “还是刚才的问题,方子,哪来的?” 于掌柜看着滴血的刀尖:“我……我不知道,祝平松的事,他不让我多问,该说的就会告诉我。” “主子,是他的,还是你们共同的?” 于掌柜眸子微微睁大,呼吸有点急促。 他万万没想到,顾蓉蓉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你如果觉得,只招一些无关痛痒的,应付郝家父女,那你就错了。” 顾蓉蓉眼中映着刀光,微微浅笑,露出雪白的牙:“说,还是不说?” 于掌柜后背冷汗无声滚落,他知道若是背叛主子会是什么下场,可是,如果现在不说,那他现在就得死。 正在思索间,顾蓉蓉手腕一翻,他另一侧肩膀也受了一下子。 于掌柜痛得咬紧牙关,身子不自觉扭动,呼吸加重,恨不能把所有痛楚从鼻子里喷出去。 “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凡事不过三,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还不老实,下一刀就是你的喉咙。” 顾蓉蓉语气轻飘,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可字字都带着刀锋。 “别想拿你知道的事要胁我,你死了,照样有别人说。” 第四百七十九章 狗咬狗 于掌柜实在想不通,刺使府,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难缠的小捕快。 因为要在融州行事,所以,护城军中是祝平松负责,之所以想从郝言诺身上下手,一是因为她有钱,二就是因为她的身份。 而于掌柜,平时就是负责刺史府这边的动向,有多少人,都负责什么,他基本都知道。 但面前这个笑眯眯,下手却极狠的小捕快,他瞧着眼生得很。 更可怕的是,这个小捕快,似乎是知道他们的来历。 于掌柜不敢冒性命的危险,他相信,只要他再敢不说实话,顾蓉蓉真敢一刀结果了他。 谎话可以说,但命只有一条。 他喉咙滚了滚:“主子是我们共同的,但我没有说过话,我资格不够。祝平松,他是受主子指示行事的。” 顾蓉蓉不动声色:“继续说。” 有些话一开了头,开头难,后面不说也就说了。 “我只远远见过一回,主子穿白袍,脸上有白玉面具,手中玉骨扇,贵气十足,那次是他在亭中,祝平松在亭外。我距离太远,说的什么我真不知道。” “不过,那次之后,祝平松就开始对郝家人动手,准备利用郝小姐,我想着,他应该是向主子禀报郝家的事。” “祝平松一向奸狡,看着老实忠义,话少又腼腆,实则不然。他心思深沉,心肠毒辣,我不敢不听他的……” 于掌柜脸色苍白,痛得闭了闭眼,气息都有点弱。 顾蓉蓉又捏开他的嘴,喂他一颗药丸。 没多久,于掌柜忽然发现,他的伤口……不只是肩膀上的,全身所有的,似乎都不那么疼了,都在慢慢减轻。 他心头愕然,低声继续说:“祝平松杀了郝小姐的嬷嬷,又勾搭丫环,收买绣娘,恶毒狠辣的事他都干。” “这些不用你说,我都知道,”顾蓉蓉打断他,“说醉香楼的酒,方子,还有酒的去向,以及卖酒的银子。” 她说一项,于掌柜的瞳孔就震缩一下。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的多,”顾蓉蓉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耍个刀花,“所以,别胡说。” 于掌柜低下头,心扑通扑通,自知今夜是无法躲过一劫了。 思虑半晌,叹口气说:“没错,我们卖酒,的确是赚了不少银子,据我所知,卖酒的店不止我们这一处。” “我们除了卖普通的酒,还卖特殊的加了药材的酒,这个其实也是我自己发现的,”于掌柜语气恨恨起来,“祝平松那个奸诈的家伙,处处利用我给他打掩护,成功取得郝家人的信任之后,又处处防着我。” “我问过方子,他不说,我问过银子的去向,他也不说,仿我就像防贼一样。” “所以,”冷星赫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于掌柜急声道,“我没撒谎!这回出城的计划,也是他说的,说什么那里有押银的队伍,让我去埋伏,到时候抢走,可谁想到……” 于掌柜现在甚至都怀疑,祝平松就是故意的,把他卖了,吸引视线,而祝平松自己早就逃之夭夭。 顾蓉蓉观察他的神色,他说这话的时候,愤怒,痛恨,没有躲闪。 可见是真话。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夜鸟叫,很轻,很短。 顾蓉蓉话锋一转,问道:“广汇钱庄,是怎么回事?” 墙另一侧的祝平松听到这个问题,眼睛圆睁,想说话,喉咙痛得说不出,郝言诺还在旁边看着他。 就听于掌柜道:“广汇钱庄的李掌柜,他和祝平松的关系最好了!” “他们俩经常私下见面,嘀嘀咕咕,商量一些事,我根本都不知道。” “对了,还有这回广汇钱庄兑不出钱的事,也跟我没关系。我可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商议的,就在今天,祝平松还给广汇钱庄送过两箱银子,谁知道他怎么又拿不出。” “他们俩还指不定把银子弄哪去了,说不定,就是他们私吞了!去禀报刺史大人,让他好好审审李掌柜,一定能有收获。” “今天祝平松还骗我说,不要管李掌柜,出城走离开不要回来,我还觉得于心不忍,可他说什么成大事不要拘泥这些,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主子去死的。” “呵,我看,他就是骗我,让我出城送死,把我抛出去,这会儿说不定他和李掌柜早带着银子跑了。” 于掌柜话刚说完,不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暴喝:“你放屁!姓于的,你休要满嘴喷粪!” 话音未了,有人从黑暗中冲出来,到他近前,抓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通乱打。 于掌柜被捆着,又受了不少伤,根本无力还手,只有被打得份。 好在没打几下,有人上前把李掌柜拖开。 于掌柜抬头,看清是他,呸一口血唾沫:“呸,你还好意思打我?你和祝平松是一伙的,我被你们俩坑惨了!” 李掌柜怒骂:“我呸!我被你们坑了才是,把我银子都弄走,还说什么不会出事,现在好了,我被下大狱,你们竟然还想跑,不管我的死活。” 于掌柜反骂:“究竟谁不管谁的死活?你们俩一向沆瀣一气,我说什么了?今天我还同意拿银子救你!” “银子?哪来的银子?要是库房有银子,我他娘的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着鼻子骂,能被抓吗?分明就是你们把银子都骗走了,还说过两天骗了嫁妆就还,结果呢?” 于掌柜吼道:“那你去找祝平松,我没骗你的,也没骗别人嫁妆。” 两人争吵不休,互相对骂,顾蓉蓉瞧出来了,这俩就是两只没用的斗鸡,所知不多,纯纯是被祝平松玩弄于股掌之间。 银子,酒庄和钱庄的银子,都被祝平松弄走了。 不过,从祝平松的态度上来看,这些银子并非他贪了,而是要送去给主子。 银子在哪? 这是顾蓉蓉比较关心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依于掌柜所言,酒庄不只一个,除了普通酒还有药酒,药酒是做什么的? 都卖给了谁? 第四百八十章 冰释前嫌 顾蓉蓉听于掌柜和李掌柜吵了一通,斗鸡似的骂来骂去,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此时,郝建章和刺史也从暗影中走来。 方才郝建章亲自去请了刺史,和他简单说明情况,让他派人去牢中提了李掌柜出来。 刺史虽与郝建章不睦,但毕竟同城为官,郝建章手中有兵权,而且还有他的岳父卢润生,刺史心头不悦,但这次郝建章的态度很好,他也不好驳面子。 一头雾水地听了半晌,有点不明所以。 郝建章看一眼顾蓉蓉和冷星赫,顾蓉蓉略一颔首,他便摆手让人把于掌柜和李掌柜拖下去。 郝建章拱拱手:“刺史大人,我……” 他一张嘴,又叹口气:“我嘴笨。” 又眼神求助地看顾蓉蓉。 顾蓉蓉接过话道:“刺史大人,你与郝城使关系不太好,郝小姐与令嫒关系也势如水火,其实都是有人一直故意挑拨。” “为的就是让你们城中不安定,无法让你们同心,互相猜忌,敌对,好让他们从中得利。” 刺史震惊:“这……是何人?” 顾蓉蓉叫一声:“郝小姐!” 郝言诺拖着祝平松从月亮门那边过来,往地上一扔。 刺史低头定睛一瞧:“这不是……郝城使,这不是你的未来女婿吗?” 郝建章冷哼:“什么狗屁女婿,这个狗东西,骗我女儿,挑拨你女儿和我女儿的关系,还说我女儿之前黑胖是被你女儿收买了家中老仆,故意下毒所害。” 刺史大惊:“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女儿虽然骄纵了些,但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更不会下毒。” 刺史撇撇嘴:“倒是你女儿,成天说我女儿娇惯得不像话,不会骑马打猎,不会舞刀弄枪,说我们是二等残废。” 郝言诺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说她会绣花,绣得那么好,我还夸她来着,小时候她送我一个荷包,我还放箱子里,虽然没用,但也没扔!” 刺史:“……” 他和郝建章对视一眼,幽幽叹口气。 顾蓉蓉似笑非笑:“瞧瞧,你们俩都被人误导了不是?” 刺史低头看祝平松:“是他?他意欲何为?” “为抢城中财富,扰乱城中安定,至于还有别的什么,尚未可知。” 刺史是个文人,气得脸通红,又觉得就这么被人骗了这么久,真是丢脸。 指着祝平松半晌,咬牙跺脚地骂道:“你这恶贼,安敢如此?汝难道没有父母?即便没有父母,以后也会有妻女,怎么可如此骗人?汝……” 郝建章听不下去,上去扇祝平松一个耳光:“这多痛快。” 刺史:“……” 郝建章拱拱手:“刺史大人,之前是我的不是,被奸人蒙蔽,误会你多年,我女儿很好,你那女儿也不错,你回去和你女儿说说,咱们两家冰释前嫌。” 刺史也拱拱手,想想又拍拍郝建章肩膀,只觉得他肩膀邦硬,硌得手疼。 “行,我回去就说,以后大家一同治理融州。” 刺史说罢,又看顾蓉蓉和冷星赫:“你们俩是谁?怎么本官不认得你们?” 他们俩穿着捕快的衣服,却是生脸,难怪刺史疑惑。 “我们不是捕快,随便扮扮,”顾蓉蓉坦荡道,“为了骗他。” 刺史:“……” 祝平松:“……” 郝建章道:“天色不早,今天晚上大家都累了,不如早点歇息,明日再说。” “刺史大人,”顾蓉蓉道,“烦请暂时让他们三人押在护城使府。” 刺史也没多想,这也不是不行,人家抓到的人,人家女儿还被骗得那么惨,这点要求也不过分。 “好。”他爽快答应。 郝建章吩咐手下听从顾蓉蓉安排,他亲自去送刺史出府。 一切安置好,顾蓉蓉也没再理会祝平松。 这会儿追问,祝平松反而会心中笃定,觉得顾蓉蓉想撬出他的秘密。 把三人分别关在不同院子,派人看管。 冷星赫牵着顾蓉蓉的手:“累了吧?去休息,明天再说,反正人抓住了,跑不了。” 顾蓉蓉心里还有件事未解,摇头道:“我不困。” “走,去看看那些马车。” 马车还停在郝府后门外,冷慢慢接手看管。 顾蓉蓉打着小手电,一辆辆查看。 这些马车大部分空空如也,有几辆上倒是有些东西,但都是些衣服、吃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没财物,二没秘密。 简单得一眼就能看穿。 可越是如此,顾蓉蓉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就像是明晃晃的阳谋,就摆在你眼前,但一时还无计可施,不知从何下手。 一共十二辆车,顾蓉蓉想不明白,祝平松为什么要带这些车出城? 目标大,容易被发现,而且这些车都还一样,更增加被人注意的机率。 所以,他们分成几分,走不同城门。 为何,宁可冒风险,也要这样走? 难道是去放银子的地方,拉银子?所以要带空车? 但又觉得不对,放银子的地方定然有车,何必还要从城中弄车?再说,拉东西的车平板就够,好装好卸,还拉得多。 祝平松如此聪明奸诈,定不会做无用功。 顾蓉蓉目光在这些车上掠过,问冷慢慢:“有城中地图吗?” “有。” 冷慢慢双手把地图奉上。 冷星赫接过展开,顾蓉蓉把光线落到地图上。 “我们在这里,”冷星赫手指点在一处,“酒庄和钱庄在这里。” 顾蓉蓉盯着定图半晌,问冷慢慢:“之前暗卫说,跟踪祝平松,见他去了一处庄子,里面有他藏的人和这些马车,那坐庄子在哪个位置?” 冷慢慢上前,点中一处:“这里,距离郝家、卢家和祝家,都不近,他大概是为了避免被郝家和卢家发现。” 顾蓉蓉目光落在那一处,光线以那处为中心,在方圆周围开始搜索。 一个人的活动范围,一般来说,就是以住处为中心,方圆不超过三公里。 古人缺少交通工具,大部分人都是靠步行,那这个距离应该就更小一些。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距离庄园不远的某一处,脑海中灵光乍现。 第四百八十一章 马车 顾蓉蓉手指点在一处地方。 冷星赫和冷慢慢定睛一看,五个字:李记铁匠铺。 冷慢慢不明所以:“铁匠铺~怎么了?” 说罢,又缓绽出一个惊愕的表情:“私造兵器?” 冷星赫看他一眼:“那不至于,私造兵器得多少铁,那就得涉及铁矿,采石,动静太大。还不如直接想办法从军中弄。” 冷慢慢一想,也对,干脆不再说话,眼巴巴看着顾蓉蓉。 顾蓉蓉没说话,抬头看冷星赫,两人四目相对,冷星赫懂了她的意思。 冷星灶从腰侧小袋子里拿出一小块黑色的石块。 “这是磁石,能吸铁。” 顾蓉蓉点头,举着小手电走向马车:“走,去看看。” 马车排列整齐,大小样式都一样。 随机挑了一辆,顾蓉蓉的手电光在车上缓缓掠过。 “这个,”光线定住,是一处黑色的车轮钉。 冷星赫拿着吸铁石,往“钉子”上一放,“啪嗒”吸铁石掉下。 根本没有吸住。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喜。 顾蓉蓉又放在另一处:“这里。” 再掉。 一连放了几处,又接连试了几辆车,依旧如此。 冷星赫吩咐:“慢慢,拿水和抹布、刷子来。” 冷慢慢赶紧领命而去,不多时,把冷星赫要的东西拿了来。 “世子,要做什么?” 冷星赫拿过刷子和布,在水中浸湿:“我来。” 刷子在刚才试的“钉子”上刷洗,擦拭,没几下上面的黑色就被洗去,露出真容。 银白色,微微泛光。 冷慢慢瞪大眼睛:“这是?” 顾蓉蓉轻笑一声:“我们要找的银子。” “这心思还真是巧妙,即便被人怀疑,被人查,查得再紧再严,谁会想到,银子就在车上,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在眼皮底下就出城。” 冷慢慢极慢地抽一口气。 冷星赫吩咐道:“带人去李记铁匠铺,看还有没有人,有没有银子,都带回来。” 顾蓉蓉眼珠转转:“反正睡不着,我也去,要是有人,当场就问了,省得押回来费时间,还让他们有心思想别的借口。” 冷星赫有些心疼:“太累了,你都没怎么休息。” “没事,事情了不了,我也休息不好,等事情结束,我睡个三天三夜。” 她都这么说了,冷星赫也不好扫她的兴。 母鸡在空间里打个哈欠,它都睡醒两觉了。 “你不是怕浪费时间,别人想口供,是想看着有没有银子,直接收走吧?” “果然财帛最是动人心,一听说有银子,连觉都不睡了。” 顾蓉蓉不理会母鸡的冷嘲热讽:“这银子本来想分你一半的。” 母鸡顿时一激凌:“哎呀,刚才睡糊涂了,说了梦话,梦话,别往心里去。” “哎,果然财帛最是动人心,一听说有银子,梦话都不认了。” 母鸡:“……” 有地图在手,李记铁匠铺并不难找。 此时半夜,静悄悄的,铁匠铺里也漆黑一片,冷星赫打个手势,让冷慢慢去后门盯守,他抽出刀,和顾蓉蓉轻轻从前门入。 顾蓉蓉回身,在门口细细洒上一点药粉。 铁匠铺不算大,他们已经在黑暗中行走一会儿,眼睛也适应一些,能看出铺子里的布置。 左边有两个大炉子,还有温度从里面散出来,应该是火被封住了。 旁边有打铁的工具和台子。 右边是架子,放着些打好的铁器,以及不少半成品。 看起来,铁匠铺的生意还不错。 冷星赫和顾蓉蓉往里走,侧边有一道门,挂着布帘子,应该是通往后院的。 刀尖挑起帘子,没什么异常,两人慢步穿过。 后院更宽敞,院子里干净平整,东西很少,看上去有些空荡荡。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别说一个铁匠铺子,就是寻常百姓过日子,也没见谁家院子空成这样。 总得有点东西,把院子填一填,才有生活的气息。 除非,这院子本就不是用来放东西的,而是另有他用。 两人到廊下,侧耳听里面的动静,有打鼾声。 冷星赫拿刀伸出门缝,轻轻别开门栓,悄然进屋。 他让顾蓉蓉在外屋等,独自挑帘进屋。 屋里陈设也简单,冷星赫扫一眼没什么香炉之类的隐患东西,随即直奔床边。 床上有两个人,男的在外面,女的在里面。 冷星赫端起桌上半盏凉茶,往男人脸上一泼。 “哗!” 男人在睡觉中惊醒,一下子睁开眼睛坐起来,想抹一把脸,冷星赫手里的刀已经放在他颈边。 “别动。” 男人脸色发青,手缓缓放下,眼睛垂下扫着刀,低声问:“好汉,好汉这是何意?” “想要什么?只管拿去。” 冷星赫问道:“你有什么?” “说说看,我看够不够抵你的命。” 男人神色紧绷,肉眼可见地比方更紧张了些:“我攒了些银子,就在床底下的盒子里,约摸百十来两,都给您。” 冷星赫眉梢都没动一下:“百十两?还不够买我这把刀。你的命,可值三千两。” 男人瞳孔微微放大:“有人让你杀我?” “不然呢?你一个铁匠,死活与我何干?”冷星赫语气极尽讽刺,“我就是冲三千两银子而已。” 男人双手微握,还没再说话,就感觉冷星赫的刀往下往里压了压。 “别,别,好汉,不就是三千两,我也有。” 冷星赫一脸怀疑,根本不信他:“你不是只有百十两吗?三千两,你这个铺子也不值三千吧?” “行了,别废话,有人要你的命,我收钱替人消灾,天经地义。你下了阴曹地府,找人索命别找我,找你得罪的人。” 他话音未了手上就使了劲儿,男人瞬间感觉脖子上有血渗出。 立即大叫一声:“好汉听我说!我真的有钱!比三千还多!” 顾蓉蓉在外屋听得真切,也已经巡视了一圈儿。 除了他们睡觉的屋子,另一边还有个小屋。 屋子小,也空荡,甚至连张床都没有。 这就很古怪了。 但对于顾蓉蓉来说,就是一个好发现。 第四百八十二章 诈供 顾蓉蓉现在收东西已经有经验,越是这种看上去空荡荡,没什么可收的,反而越是可能有大货。 在屋里转一圈儿,果然发现有地方的声响和其它不同,底下应该是空的。 顺利找到机关,打开小手电,站在口处往里晃了一晃,没什么机关暗器,就是单纯一间地下室。 冷星赫还在诈铁匠,她快速拿手电,轻手轻脚下暗室,手电所到之处,有几口大箱子。 走过去,侧身到一旁,拿刀挑起箱盖,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母鸡在空间也来了精神,这会儿也是完全不困了:“哈哈,果然又上大分儿,来来,快点,我接着。” 顾蓉蓉一连掀起几个箱盖子,五口箱子是银子,其它的两口箱子里是些珠宝和古董。 这会儿没功夫细看,通通收入空间,让母鸡去分类,顾蓉蓉退出暗室,又恢复如初。 挑帘进屋,铁匠正向冷星赫求饶,冷不防又进来一个人,吓了一跳。 顾蓉蓉语气冷淡,眼睛黑亮晶亮,微微带笑,笑意又不达眼底的样子,比冷星赫直接的冷酷更吓人。 铁匠一下子卡壳,忘了要说什么。 顾蓉蓉问道:“方才查看过,你这铺子里外加起来也不值三千。” 铁匠回过神,抿抿唇一指另一个房间:“我有,我真的有,那些都是我多年的积蓄,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顾蓉蓉一听心里就暗自好笑,三千两,省吃俭用? 这家伙事到现在,还不老实。 “行,带路,去瞧瞧。” 冷星赫手上力道略松,但刀刃依旧没离开铁匠的脖子,铁匠半点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下床,连鞋都没穿,引路往外走。 顾蓉蓉扭头往床上看看,和铁匠同睡的女子脸冲里,乌发散开在枕头上,露出的手臂皮肤雪白。 只扫一眼,纯粹是习惯使然,她没有多想,在后面跟上。 顾蓉蓉脸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铁匠进屋,打开机关。 “好汉,就是这里了。” 冷星赫扫一眼:“下去。” 铁匠现在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没有兵器没有暗器,量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入口窄,冷星赫收刀,刀尖抵着他的腰后,让他在前面走。 到暗室点了灯,铁匠一指:“就……” 只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全都噎回去,暗室中空空如也,别说银子,连枚铜钱都没有。 冷星赫嗤笑一声:“银子呢?” 顾蓉蓉点头:“银子呢?” 母鸡在空间里飞上飞下:“这银子成色真不错,个头也大,哇,这些珍珠真好看,宝石晃眼睛!” 顾蓉蓉:“……”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冷星赫刀又放回铁匠脖子上:“耍我?” 铁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但没有就是没有。 冰凉的刀刃就贴在脖子上,他随时会没命,一肚子怒火在看到生路被切断时,再也忍不住。 “不敢,我真不敢,”铁匠咬紧牙关,“好汉,我知道哪里有,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冷星赫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没功夫,我是做杀人生意的,不是陪你找银子的。你不给,我也有办法挣到。” “我不是不给,我是……” 话没说完,顾蓉蓉抬头:“谁?” 话音刚一落,暗室门的“啪”一下合上。 有人从外面把机关关上了。 暗室的门一关,暗室里的灯火都晃了晃,立时变得更加幽暗逼仄。 这事来得太突然,铁匠也懵了。 冷星赫很快镇定,嗤笑一声:“看来,想你死的人真是千方百计让你死。” 铁匠满肚子火气几乎要把他撑爆,此时也不顾不得别的,大声吼道:“祝平松,你他娘的敢如此对我,老子跟你没完!” 顾蓉蓉飞快和冷星赫对视一眼,示意他把刀放一放。 冷星赫收起刀,顾蓉蓉问道:“你这机关,从里面能不能出去?” 铁匠懊丧中加着怒气:“没有,我当时是仓促修了这么一个暗室,就是看出祝平松那厮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着私藏一些,给自己留个后路。” 母鸡在空间小声哔哔:“私藏就能藏这么多,可见这事儿干得时间不短了。” 顾蓉蓉微挑眉:“你私藏的东西呢?应该是早就让人发现了吧?你以为你多隐秘,其实人家早知道,就是没告诉你,把你的私藏的据为己有,再灭你的口,一举两得。” 铁匠气得发抖:“混帐,无耻!” 顾蓉蓉看他发疯,话一转又问:“你说害你的是谁?祝平松?” 铁匠怒道:“没错,就是他,他经常带银子来,让我把银子熔了,忽然打造成马车上的一些零件和架子,再把颜色涂一下,打冷眼一看,就是铁的。” “所以,你每次熔的时候,都做手脚了?” 铁匠本来做这事儿有点心虚,但此时此景,只剩下怒火。 “没错,我每次都省下一些银子,给他掺点别的,反正来取的时候,多是晚上,回去就涂色,也瞧不出来。”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干的,起初他也是找人看着我,后来,才放了心,但我觉得,他有可能也是人手不够。” 铁匠说罢,又骂道:“那家伙一向狡诈狠毒,我就是担心他有一天会对我不利,我才安排后路,我不就是弄了他点银子吗?私自熔银,有的还是官银,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我收点银子怎么了?” 等他咬牙切齿地骂半天,顾蓉蓉道:“要杀你的人,不是他。” 铁匠:“……” 铁匠表情凝固,还是方才那种凶狠怒意的神色,配上茫然错愕的表情,滑稽可笑。 冷星赫微微抿唇,忍住笑。 铁匠迟疑了一下,有点结巴:“不……不是他?那是谁?” 除了祝平松,还能有谁?他除了昧下祝平松的银子,并没有得罪其它的什么人。 顾蓉蓉漫不经心道:“是个姓于的。” 铁匠茫然的眼神又一下子聚焦:“姓于?于掌柜?醉香楼的于掌柜?” “哈,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 顾蓉蓉:“……” 第四百八十三章 石雕 顾蓉蓉成功激起铁匠对于掌柜的恨意和怒气,听着他又骂了半天于掌柜。 但大多是一些什么假酒,酒中兑水,压根不好喝之类的说辞。 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顾蓉蓉打断他,问道:“他和李掌柜的关系,你知道吧?就是广汇钱庄那个。” 铁匠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什么关键的东西:“对,我要说一个匪夷所思的事。” 顾蓉蓉不慌不忙:“快说,你时间不多了。” 铁匠瞬间激动:“好汉,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只求饶我一命。” “我早听说于掌柜和李掌柜不对付,他们两家的伙计都经常打架。但有一回,我……我回来得晚,心情也不错,就想着切二斤牛肉,打点酒。苏家牛肉馆的卤牛肉那是一绝,我就去了那。您猜怎么着?” 这家伙这会儿还有心思卖关子,说话抑扬顿挫,跟说书一样。 顾蓉蓉和冷星赫都不理他,他一拍大腿,自顾说:“我就看到在一个小包间里,于掌柜和李掌柜俩人在吃酒!他们俩在吃酒,这多让人吃惊?” “我还以为是我眼睛花了,偷看几眼,确认无语,而且,他们还彼此客气,笑眯眯的,亲热得像是亲兄弟。” “我当时纳闷,这俩人难道和好了?结果第二天,您猜怎么着?” 他又一拍大腿:“他们俩照旧水火不容,还站在门口骂街呢。” 顾蓉蓉拨拨虚弱的灯火:“没问你这个,说有用的,和李掌柜有没有过来往?” 铁匠不假思索:“那没有人,人家是开钱庄的,我是开铁匠铺的,这中间天差地别,怎么会有来往?” “不瞒您说,我还想过,要把银子存到广汇钱庄,但后来一想,祝平松就和醉香楼有来往,于掌柜和钱庄关系又不好,这里边……” 他撇着嘴摇摇头:“所以,我还是觉得,把银子放自己身边保险。哪知道!” “这两个狗贼!” “想想,还有什么没说的。” 铁匠看着空荡荡的暗室,痛心疾首:“没了,可恨的狗贼,把我银子弄走了。” 顾蓉蓉:“……”要财不要命的家伙。 她目光无意中一掠,在陡然亮起来的灯火里,忽然发现,对面的墙,有一块与别处的颜色不太一样,相对来说略深了些。 “那里有什么?” 铁匠回头,冷星赫又重新架刀在他脖子上:“有机关?” “不,不是,”铁匠赶紧解释,“那里就是个暗格,放着些我之前做的东西。” “要不我打开,二位瞧瞧。” 他走过去,手摸上墙面,轻轻一按。 顾蓉蓉恍然大悟,难怪那一块颜色略深,原来是总用手摸的缘故。 墙面打开,露出书桌大小的暗格,上面摆放着一些石雕。 冷星赫拿出顾蓉蓉给他的头戴式手电,雪亮的光在石雕上轻扫,石雕的样式在光线中清晰无比。 顾蓉蓉暗暗赞叹,这些石雕做得真不错,最下面一排是十二生肖,形态各异,但个个栩栩如生。 母鸡也在空间激动叫:“哎,看那个大公鸡,真神气嘿!” 顾蓉蓉意识轻笑:“怎么?瞧上这只大公鸡了?要不我再收几个漂亮的大公鸡给你做玩伴?” 母鸡回想之前被公鸡追的事儿,又哑了。 顾蓉蓉忍着笑,继续看,暗格一共有五层,由下往上,即便她是个外行,也能瞧出来,一层比一层的手艺好。 铁匠叹道:“我自幼喜欢石雕,但我爹是个铁匠,我爷也是,所以,我爹就希望我也做个铁匠。” “我不能忤逆我爹,只好学了铁匠,铁匠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还是喜欢石雕,所以没事的时候就偷偷雕着玩。” 有些东西真是讲天赋,有的人穷极一生去学有的人一出生就会的东西。 顾蓉蓉只觉得他雕得好,尤其上面那些,有些是传说听神兽,从未见过。 无意中瞄一眼一直沉默的冷星赫,发现他神色凝重。 冷星赫拿起最上面一层一样东西:“这个,是你做的?” 铁匠不假思索点头:“是,是啊,不止这个,这里所有的,都是我做的。” 冷星赫上前一点,逼视他,眼底似有猛兽出笼,杀气瞬间升腾。 别说铁匠,顾蓉蓉都怔了一下。 “说,你一共做过几个这种东西?都给谁做过?” 铁匠之前是害怕,这会是恐惧,他嘴唇哆嗦,冷星赫又道:“说实话。” 铁匠吞一口唾沫:“连这个样品,一共做过八个,还有七个,是给别人做的。” “至于那人是谁,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客商,说是来融州做生意的,想找人雕刻东西。” “你是铁匠,他们为什么会找你?” “因为对门的老李头,他是石匠,自从我爹去世之后,我也不再偷偷雕刻,没事的时候,我就去他那玩,借工具,一起讨论什么的。” “客商本是找的老李头,但那会儿老李头生病,没那么大精力,他就推荐了我。” “他们是如何对你说的,图样怎么来的?都如实讲来!” 冷星赫极力压制,但顾蓉蓉还是听出一丝急切。 猜测这东西一定很重要。 顾蓉蓉不动声色,观察着铁匠的表情,判断他是否说谎。 铁匠略一思索,回忆说:“当时是老李头让他店里的小伙计叫我过去的,我去了之后,那个客商就在他院中,指着院里的一尊石兽,问那是不是我雕刻的。” “有些练手的东西,我就放在老李头家,石料也是他的,我练了手,他卖出去,两全其美。” “我记得,那是一尊镇山兽,图样子还是老李头那本破图册上的,我点头说是,客商就拿出一张图纸让我看,问我能不能做。” “我一瞧,也是一种兽吧应该,但具体是什么,没见过,虽然说复杂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做,我就说能。” “客商拿出一袋子金豆子,他说,让我先雕一个看看,若是可以,就一共做七个。” “那袋金豆子,就算订钱。” 第四百八十四章 相好 冷星赫刀刃下压,直视铁匠。 铁匠心里直冒凉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做过别的?” 铁匠想摇头,又不敢,生怕自己把脖子怼到刀刃上。 “没,真没了,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石雕的事,不信你们去问老李头,他都知道,可以为我作证。” 顾蓉蓉在一旁瞧着,铁匠说的确实是实话,原以为铁匠与祝平松是一伙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冷星赫对石雕的兴趣,比对银子还大。 只是此时当着铁匠的面,她不好细问。 “先出去吧,慢慢再说。” 她刚说完,铁匠苦着脸道:“只能在外面开,里面没法开。” 冷星赫抽刀,准备用刀试试:“我来。” 他的刀可不是寻常的刀,切金断玉,不在话下。 “刀好也不是用来砍墙切地的,”顾蓉蓉手伸入袖子。 刚才用意识和母鸡对话,让母鸡给她准备了一个小雷管。 这是她没事的时候,在空间一边和母鸡聊八卦,一边做的。 炸弹威力太大,很多时候大材小用,过于浪费,于是,她就做了些简易的,小型的。 炸个门儿,开面墙,正正好。 把雷管固定在地道入口,回头对冷星赫和铁匠道:“退到角落去。” 两人照作,顾蓉蓉把引信点着,随后奔到冷星赫身边。 倾刻之间,“轰”一声响。 地面被炸开,冷风灌进来,抬头都能看到星空。 铁匠:“……”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娘哎,这是什么东西啊?这要是用在他身上,得比用刀更惨吧? 冷星赫眼睛也亮了,这东西他不是第一次见顾蓉蓉用,但一直没机会细问,这究竟是什么。 威力如此大,这要是用在战场上…… “走。”顾蓉蓉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冷星赫先出去,查看四周无人,把顾蓉蓉拉上来,最后把铁匠也拖出来。 顾蓉蓉挑帘进铁匠的卧室,那个女人还在床上,当然,这会儿已经被刚才的轰响吵醒了。 她扯着被子,缩在床角,正一点惶恐地看着他们。 顾蓉蓉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不得不说,真是漂亮,小脸大眼,无辜茫然,像一只迷路的小鹿,神情委屈又害怕,激起人的保护欲。 顾蓉蓉扭头看铁匠:“这是你媳妇?” 这家伙也太有艳福了。 不料,铁匠摇头:“不,不是,她是……是我的相好。” 女子眼睛水汪汪,都快哭了,声音细细的,颤抖道:“他们是谁呀?” “发生什么事了?” 铁匠摸摸后脑勺:“就……一言难尽。” 铁匠对冷星赫道:“好汉,她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别牵连她,行吗?” 顾蓉蓉轻笑:“你倒是有点担当。” 铁匠脸一红:“男人嘛,再说我说的是实话,她就是金缕阁的一个绣娘,单纯的与我两情相悦,其它的事并不知情。” 顾蓉蓉心头微动:“金缕阁的绣娘?” 铁匠正要说话,顾蓉蓉道:“我没问你,我问她。” 铁匠讪讪闭嘴,女子把被子拉得更紧了些:“是,我是。” “你们那有个给郝城使家的小姐绣嫁衣的绣娘,叫吴什么来着?” “她姓林,不姓吴,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来得晚,我们只晓得她姓林。” 顾蓉蓉点点头:“对,是姓林,我记错了。你和她不熟?” 女子摇头:“不熟,她话很少,平时要么出去绣活,要么就是研究绣法,很少说话。” “你们一共有多少绣娘?” “十八个,”女子不假思索。 “你们的管事叫什么?” “玉娘,我们都叫她玉姐,她人很好,对我们很照顾,我们这些绣娘,大多是失去家人的孤女,或是在家不被重视,还要被欺压的,玉姐就买下我们,和家里断了关系。” 顾蓉蓉不动声色:“这么说来,倒是你们的救星。” “确实如此。” 顾蓉蓉目光在她和铁匠身上一掠:“你和他?” 女子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脸涨得通红,咬唇半晌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朗哥是你情我愿的。” 顾蓉蓉没再多加为难,也没嘲讽,现在女子没穿衣服,这种情况下太过窘迫,再逼问也不合适。 “出去说。” 她转身往外走,冷星赫跟上。 铁匠和女子留在屋里,反正也跑不了,顾蓉蓉扫一眼窗口,问冷星赫:“石雕怎么了?” 冷星赫低声道:“父亲失踪,我曾去过他最后那一战的地方,附近有个峡谷,那里很诡异,我怀疑有人在那里布过什么阵法,而且……” “我发现一些石雕神兽,其有中七个,就是方才在地下暗格中发现的那种,一模一样。” 顾蓉蓉恍然大悟,难怪,冷星赫会如此激动。 事关老王爷,哪怕一丁点线索,都是置关重要的。 顾蓉蓉问道:“那我们去岭南,这一路上,会路过那个峡谷吗?” “会,虽然不是直接路过,但距离不会太远。” 顾蓉蓉略一思索:“那再调查一下石匠,看他有没有做过别的什么坏事,若是没有,只是被祝平松利用的话,就留下他,我们带他一起走,让他去看看,或许会有发现。” 冷星赫握紧刀柄:“好。” 顾蓉蓉轻握他手腕:“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冷星赫心头一热:“蓉蓉,多谢你。” 顾蓉蓉眉眼微弯:“谢就不用了,回头我也说一件事情给你听,咱们就扯平了。” 冷星赫虽然没听懂这个逻辑,但顾蓉蓉说什么,他都乐意听。 “好。” 转身回屋,女子已经穿好衣服,但依旧慌乱,见他们进屋,赶紧躲到铁匠身后。 冷星赫一指铁匠:“你,跟我们走。” 铁匠暗自叫苦:“去哪啊?” “去了就知道,”冷星赫转转刀柄,刀刃对着他,“去不去?” 铁匠哪敢说个不字,硬着头皮点头:“去。” 顾蓉蓉扫一眼他身后的女子:“你放心,我们不伤及无辜,她留下,等到天明自行回去即可。” “不过……” 第四百八十五章 古书 顾蓉蓉话锋一转。 “不过,你要是想着报官,或者说什么不该说的……” 女子脸色一白,铁匠赶紧替她表态:“不会,她不会说的。” 顾蓉蓉冷哼一声:“走。” 铁匠低着头,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得跟上,临出屋门时,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子,和她无声道别。 到院子里,顾蓉蓉问:“你这院子如此宽敞,为的就是进车方便吧?” 铁匠一想起祝平松,就没好气:“可不是,就为了给祝平松弄银车!” 从后门进郝府,回到住的院子,先把铁匠安置在厢房,等天亮再说。 银子有了着落,顾蓉蓉也能安心休息。 在床上躺下,顾蓉蓉进入空间,查看今天收来的东西。 母鸡已经安顿好,给她做介绍。 查看完,母鸡问道:“你打算把你有空间的事,告诉你老公?” 顾蓉蓉点头,也没瞒它:“是有这个打算,他若不知道,有时候不方便,还得支开他去取东西,时间一长,肯定会怀疑我。” “与其被他怀疑,还不如坦言相告。” 母鸡小眼睛转转:“你最好还是先试探他一下,探探口风,别到时候接受不了,再把你当妖怪,捆起来一把火烧死。” 顾蓉蓉:“……” 我可谢谢你,想象力如此丰富。 母鸡急道:“你可别不信,我跟你讲,这可是古代,人们最是怕怪力乱神的东西,一般来说,他们处理不了的邪祟,都习惯用火,一烧了之。你想想,是不是?” 顾蓉蓉琢磨一下,正持怀疑态度,母鸡忽然道:“你老公没睡着,干什么呢?” 顾蓉蓉回头往外看,见冷星赫轻轻给她扯一下被子,见她“睡着”了,轻轻起床下地。 冷星赫走到桌前,也没点灯,借着清冷月光,拿出一幅图。 顾蓉蓉离得有点远,勉强能看到像是一尊石像。 她猜测,那应该就是冷星赫从那处峡谷中发现的神兽图案。 “不去安慰一下?”母鸡问,“他看起来好伤感。” 顾蓉蓉叹口气:“他现在需要独自安静,不是所有时刻都想有人陪伴。” 不过,被冷星赫的情绪感染,顾蓉蓉也没有睡意,干脆,就在空间找起来。 母鸡追在她后面问:“你找什么?” “我记得我有一箱子古书,里面有好多奇闻轶事。” 母鸡没事的时候就在她空间逛,这些日子早就熟悉了,要什么都能立即找到。 “那个啊,我知道,跟我来。” 母鸡在前面带路,到最后面的一间屋子:“这里存的都是平时用不上的,你说的那箱子,就在最里面。” 顾蓉蓉惊讶:“你可以啊,这么多东西,我都记不清。” 母鸡洋洋得意:“那是。” 顾蓉蓉打开箱子,满满当当,全都是书:“这是我从谁家弄来的,我都不记得了,就看过一回,记得内容挺丰富。” “我自己看会儿,你去休息吧。” 母鸡刚被夸,正在劲头上:“我不困,我帮着你一起找。” 顾蓉蓉也随它去,一本本搬出来,挑一起可能有的,仔细翻找。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人一鸡坐在地上翻阅,只余下呼吸声和翻书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母鸡忽然开口:“看,是不是这个!” 顾蓉蓉赶紧放下手中书,凑过去看。 在那本破旧的书上,画着几幅黑白线图,图案是面目狰狞,不尽相同的兽首,别的顾蓉蓉不认识,其中一个,就是在铁匠家里看到的那个。 她立即把书拿起来,前后翻翻。 “锁魂阵,”母鸡跳上箱子,凑到她肩膀一侧看,“啧,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往后翻,书中记载,这些都是上古的凶兽,若是把它们按方位排列,并用东西把它们连起来,就能锁住镇压魂魄。 顾蓉蓉拧眉,母鸡在一旁道:“这些都是什么?这字儿我都不认识,镇压魂魄,真的假的?怎么听起来这么邪乎?” “不清楚,不过,这石雕今天却是见着了的,”顾蓉蓉继续翻,“就怕真的有人这么干了,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母鸡没说话,这种事还真不好说,毕竟,他一个大活人,一个大老爷们儿,现在都变成一只鸡,还是只母鸡。 上哪说理去? 又陷入安静,顾蓉蓉翻着书,母鸡百无聊赖,目光往旁边一掠,看到另一本。 它一愣,跳过去翻看。 顾蓉蓉认真看书,越看越是心惊,暗自觉得,这事儿八成真有人干了。 边看边想,这书还是得拿给冷星赫看看,让他心里有数。 这么想着,无意中一扭头看外面,这才发现,冷星赫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屋中了。 她合上书起身,母鸡忽然开口:“蓉蓉,你看这个。” 顾蓉蓉重新低头看,目光微微一凝。 “同一时辰,得有人死,距离还不能超过三公里,时间还得是子时,这么多苛刻的条件……” 母鸡抬头看她,语气中有淡淡的忧伤:“蓉蓉,你说,我变回人的事,是不是没戏了?” 这本书记载的正是所谓的换魂大法。 顾蓉蓉对这事儿是真没谱,也是头回遇见,之前也没听说过。 但她现在明显感觉到母鸡情绪低落,有谁愿一直做只鸡呢? “不是,”顾蓉蓉脱口道。 母鸡重新抬头,眼神期待,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顾蓉蓉心里叫苦,脸上丝毫不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些书,就是个野史,说不定是什么落第不得志的秀才,喝醉了酒胡写的,岂能当真?” “比如你我,我们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甚至都不是一个时空,距离何止三公里,我来的时候也不是子时,不照样魂穿了?” “别的不看,只看我,就知道,这书是胡写的。” 说到最后,她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道理。 母鸡重新燃起希望,翅膀又抖起来:“对对,你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 “就是,书上的东西,不能尽信,尤其这会儿,没有什么人监督校验,胡写一通。”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夜审 顾蓉蓉胡说一通,安抚住母鸡,回身出来找冷星赫。 不见他的踪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顾蓉蓉略一思索,去关押祝平松的地方。 祝平松此时正在角落里躺着,浑身是伤,此时安静下来,火辣辣的疼,刺痛,各种各样的疼痛都汇聚到一起,不断冲击着他。 他根本睡不着,不只因为伤,还因为事情未办完,心急如焚。 门声响,祝平松睁开眼,看到黑色袍角一闪,一双靴子由远及近。 他刚一转动眼珠,想看看究竟是谁,一只有力的手就把他的后脖领子拎起来。 这下看清了,正是那个假装成刺史府捕快的男人之一。 不过此时换了衣裳,一身玄色衣袍,眉眼冷厉,气势压人,绝非寻常小捕快。 冷星赫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卧龙峡谷,你去过没有?” 祝平松眸子微缩:“卧龙峡谷?” 冷星赫盯着他,眼中似火如冰:“去过没有?” 祝平松想摇头,但被冷星赫拎着动弹不了:“没有。” “说实话。” 祝平松只觉得喉咙一紧,都快出不来气,用力吸一口气,勉强道:“真没有,但我听说过。” 冷星赫手上力度微松了些:“说。” 祝平松飞快盘算,反正这事儿他也是听说的,应该也无关紧要。 于是也便没再挣扎,如实道:“我也是无意中听别人说的,那次见过主子回来,我坐在马车中,听到路边有人提及卧龙峡谷,相传那里很早之前落过一条龙,因而得此名……” 冷星赫冷声打断:“我不是要听地名的来历。” 祝平松噎一下:“其它的,我便不知……哦,还有就是,真的有人听到过啸声,从山谷中传来,后来有人去看,据说看到一片狼藉,树倒草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扫碾过,很多人都说是真龙出现过。” 冷星赫面无表情,眼底却怒意翻涌,祝平松赶紧道:“我说的是真的,关于那个地方,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你的主子,有没有去过那里?” 祝平松一怔,冷星赫手指缩紧,祝平松顿感呼吸困难,手不自觉搭上冷星赫手臂,无助扒拉。 “说。” 顾蓉蓉多外面进来,就看到被怒意包裹的冷星赫,以及脸憋得发紫的祝平松。 祝平松死有余辜,但顾蓉蓉担心,冷星赫是一时冲动,毕竟到目前为止,祝平松是唯一一个提到“主子”的人。 万一还能再挖出点信息呢? 顾蓉蓉快步过去,走到冷星赫身侧,手轻柔搭上他的手背。 冷星赫周身怒意渐渐散去,手上力道也松了,祝平松软软落下,扶着喉咙用力咳嗽。 顾蓉蓉轻握住冷星赫的手,无声安抚他的情绪。 冷星赫掌心滚烫,顾蓉蓉指尖微凉。 “你休息一会儿,我来问。” 冷星赫点点头,退到窗户边,推开窗子,夜风扑进来,丝丝凉意平息他心中怒热。 顾蓉蓉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瘫在地上的祝平松。 “卧龙峡谷,你知道多少?” 祝平松一边咳嗽,一边哑声回答:“方才我都说了……” “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祝平松无奈,刚从死亡边缘回来,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只能又把方才说的重复一次。 他叙述的顺序了方才不是完全相同,但内容一致,冷星赫在一旁听着,也没提出异议。 顾蓉蓉便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只有假话,才有固定的顺序,需要一字不差地背。 “凶兽,见过吧?它们是怎么回事?” 祝平松微拧眉:“凶兽?十二凶兽?我只在大巫师那里听说过,没见过。” “那些都是传奇中的东西吧?我……” 顾蓉蓉不动声色:“大巫师是谁?” “是主子身边的人,并非汉人,我没有见过他的真容,他头上戴着牛的头套,还有角。” 顾蓉蓉继续问:“镇魂压魄,是大巫师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授意,让大巫师去做的?” 听到这个问题,冷星赫目光都深了些。 “镇魂压魄?”祝平松愣一下,“这个从未听说过,不过,这名字如此邪气,应该是大巫师的主意。” “你不知道?没参与?”顾蓉蓉嗤笑一声,“那看来你主子也没多信任重用你。” “那……那不一样,为主子效力的人何止千百,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顾蓉蓉漫不经心道:“你为他搜刮那么多银子,也不能得争得一席特殊地位?不会是别人挣的钱比你更多吧?你这能力也不怎么样。” 祝平松哼笑:“自然不是,我的能力主子都看在眼中,时候到了,自然会提拔我。” “你也不必千方百计套我的话,”他扫一眼顾蓉蓉,“关于主子的事,纵然是死,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顾蓉蓉点头:“行,我还真有点佩服你了,被洗脑成这样,也是实力。” 顾蓉蓉也懒得再和他说,转头对冷星赫道:“走吧。” 两人转身往外走,祝平松这才惊觉,这个女子,就是之前的小捕快之一,也是郝言诺身边那个。 祝平松心头不忿:“你们究竟是何人?” 顾蓉蓉慢条斯理:“不告诉你。” 祝平松:“……” 拉着冷星赫回到住处,顾蓉蓉把那本书给他,翻到记载的那一页。 冷星赫眸子微缩:“没错,是这样的,之前我看到的石像,就是这样的,但没有这上面画的这么多。” 顾蓉蓉道:“那恐怕,我们的确得再走一趟。” 上次匆忙,冷星赫对此也不知晓,石兽都在隐秘之处,若大峡谷,他又怎么能看得全。 “这阵法邪门,祝平松提到一个大巫师,我猜测,应该与此人有关,这也算是一个线索。” 顾蓉蓉轻拍他手:“别太着急,慢慢来,想找的想要的,一定都会慢慢浮现。” 冷星赫心头滚烫,无声拥住她。 一夜折腾,都有点累,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顾蓉蓉睁开眼,身边冷星赫已然不在。 侧耳听,院中有他的说话声。 起身下床,推开窗子。 第四百八十七章 验尸 顾蓉蓉推开窗,冷星赫更和冷慢慢在院中说话。 冷星赫回头看她,脸色极沉的神情挤出个笑。 顾蓉蓉立即意识到出事了:“发生什么事?” “祝平松死了。” 顾蓉蓉一愣:“死了?” 赶到关押祝平松的地方,祝平松的尸首还在昨天晚上的地方,发现他死的人没动他的尸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位置。 他脸色如常,眼睛微睁,看不出什么异常,皮肤、指甲,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他的伤的确不轻,不过都是外伤,纵然要死,也得过几天,不用药,不治疗的情况下,发生些感染高热,才会有可能。 顾蓉蓉俯身检查,手指在他颈间伤口处一触,空间没有预警。 确实不是中毒。 难道真是猝死? 若是心脏、头有什么不适,突出疾病,也不是不可能。 但……顾蓉蓉回想之前见到祝平松的样子,怎么看他都是个健康人,不像有病的。 郝家父女也闻讯而来,郝建章气得跺脚:“我这气还没出完,他怎么就死了!” 郝言诺紧抿着嘴唇,看着祝平松的尸首片刻:“就这么死了,便宜他!” 顾蓉蓉问道:“于掌柜和李掌柜,可还在原来的院中?” “在,一切如常,”郝建章道,“我刚去看过,还一人打了几鞭子。” 顾蓉蓉低头再看祝平松的尸首:“我要验尸。” 郝建章一惊:“怎么验?” 顾蓉蓉没看他们:“所有人都出去,世子,守住门,别让人进来。” 冷星赫照办,郝家父女也被请出去,郝言诺在门口问:“我能不能帮忙?” “不用,很快就好。” 郝言诺还有点恋恋不舍。 所有人都同出去,顾蓉蓉戴上手套,把一排小刀拿出来。 母鸡问:“你要解剖他?这你都会?” 语气不无惊奇。 “那当然,这点事不算什么,”顾蓉蓉从容摆弄着工具,“猝死,如果真是自身有病猝死,最可能的就是心脏和脑子。先看心脏。” 母鸡有点忐忑,又有点激动,想看又有点不太敢看:“郝言诺还想留下来帮忙,男朋友嘎了,还要被剖,她能经受得住?” 顾蓉蓉拿起一把刀走到尸首旁:“所以,我没同意。” 下刀。 母鸡赶紧低头,半晌,又缓缓抬起头,两只眼睛闭着,又过半晌,眼睛睁开一只。 看到那红的黄的,又赶紧闭上眼:“怎么样,有问题吗?” “哪有那么快?”顾蓉蓉边剖边回答。 “要是心脏没事儿,你还要怎么办?” “开颅。”顾蓉蓉语气稳定又坚定。 母鸡:“……” 真是个狠人,难怪人家在哪都能混得好,是比自己强。 母鸡赞叹中又偷偷飞快看了一眼。 看到心脏时,差点晕过去,又赶紧闭眼。 “怎么样?” 顾蓉蓉没回答。 母鸡等一会儿,又睁开一只眼:“怎么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顾蓉蓉从心脏中找到一个小黑点,用镊子把黑点夹出来。 母鸡惊愕大叫:“我靠!是针,这么长这么细的针!” 一根没入祝平松心口的针,颤颤巍処,极细,尖端却很锋利。 “确实,这么细的东西,竟然能穿透皮肤肌肉,射入心脏,让他心脏骤停,造成猝死的假象。” 顾蓉蓉把银针放下:“是个高手。” “那……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刺客?杀手?” “这可不是一般的杀手,”顾蓉蓉边说边缝合,“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卧虎藏龙。” 母鸡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压着嗓子问:“那他会杀咱们吗?” “放心,要杀早动手了,”顾蓉蓉一层层缝合好,清理干净,“再者,冷星赫手下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冷慢慢和冷速速都是绝世高手。” 其实顾蓉蓉只知道他们俩是佼佼者,是不是绝世,还真不太清楚。 但此时为了守抚母鸡,只能这么说。 母鸡果然松口气:“那就好。” 收拾妥当,顾蓉蓉开门,院子里的人都上前来。 “进来说吧。” 顾蓉蓉把那枚针放在他们面前:“他不是猝死,是被人用这枚暗器射杀。” 郝建章眼睛瞪得溜圆:“这!” 郝言诺诧异惊愕:“用这种东西做暗器,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冷星赫捻起银针:“暗器越轻,对使用暗器的人要求就越高,手、腕力,哪一样出了偏差都不行。” 郝言诺问:“暗器射在何处?” “直没心脏,”顾蓉蓉回答。 郝言诺的眼睛也跟着睁圆:“没……入心脏?” “那,你方才……” “剖尸,在心脏上找到的。” 郝言诺脸色一白,差点吐了,怪不得,顾蓉蓉没同意让她留下。 要是那会儿就知道这样,让她留她也不留啊。 人已死,再有什么也不能问,顾蓉蓉让郝家父女处置尸首,不再多问。 她和冷星赫带着银车,去找卢润生。 卢润生也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不但押银队转了一圈又平安回来,一两银子没丢,连祝平松和于掌柜也被生擒。 老头儿激动得不得了。 要不是老宰辅劝着,早就出去找顾蓉蓉了。 恰在此时,管家来报,说是顾蓉蓉和冷星赫押着十二车马车到了。 马车走的侧门,都停在院中。 卢润生不明所以,还以为马车上有重要的东西。 到外面一瞧,发现马车空空如也,顾蓉蓉正叫人把车厢去掉,只留下架子。 “这是……” “别急,稍后您就明白了。” 顾蓉蓉让人一通忙活,被涂黑的车架子,慢慢露出真容。 卢润生的眼睛也缓缓睁大。 “这是……” “这是广汇钱庄的银子,不知道够不够,您过过数,看能否平了大家的帐。” 卢润生喜出望外,又惊叹不已。 “这都能让你查到,老夫实在佩服。” “老爷子,这事要速办,那些等着收回银子的百姓,还在焦急等待。” “是极,是极。” 卢润生立即让人操办,还让管家叫了几个帐房来,把广汇钱庄的银子票据一一查算清楚。 忙活一上午,结果终于核算出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兑银 广汇钱庄门钱聚集着的人始终没散去。 虽然百姓知道,守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连李掌柜都已经被带走了。 但不在这里守着,他们也不知道去何处。 正茫然丧气不知所措,紧闭的钱庄大门突然开了! 百姓们或坐或靠着的,都立即站起来,凑上前,满脸期待。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出来的人不是广汇钱庄的人。 而是卢家的人。 卢润生迎着众人目光,朗声道:“大家都带着票据呢吧?” “带着。”三三两两的有人回答。 更多人面面相觑。 “既然带着,那就排好队,不要挤,拿好票据,稍后就可以兑换银子。” 惊喜声从人群中溢出,有人哭,有人笑。 还有人大声问:“卢老先生,这是真的吗?” “真,绝无虚言!”卢润生铿锵有力回答。 “可是,欠我们钱的是广汇钱庄呀,”还是有人心生疑虑。 卢润生浅笑,摸着胡子道:“大家放心,广汇钱庄,已被卢家买下来,以后就是卢家钱庄,广汇钱庄之前欠大家的钱,由卢家来承担,替大家兑换。” 有人大笑声,有人哭出声,煎熬这么久,总算有个准确的答复。 话音落,马路另一边有人策马来,正是郝建章父女。 郝建章翻身下马,带着一队人赶到。 “大家排好队,自觉遵守秩序,无论先后,早晚都有!” 郝言诺摆手,身后手下帮着维持秩序。 另一边又有铜锣声响,刺史的轿子到了,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刺史下轿,也站到台阶上:“卢老先生大义,为大家解决问题,本官甚是欣慰,此番广汇钱庄之事,本官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他对卢润生拱拱手:“老先生,本官也出一部分银子。” 顾蓉蓉找到银车,还有祝平松从酒庄抬去钱庄的那两箱,都被她劫了胡。 这次拿出来,一并交给卢润生,结果核算下来,顾蓉蓉得来的银子,比帐薄上需要兑换的,只多不少,甚至还有富余。 其实顾蓉蓉心里也个有大概数,肯定是多的,因为祝平松熔成车架的银子,有很多是酒庄赚来的。 至于他挪用广汇钱庄的钱,只是因为近期要给“主子”送一批,他想表现一把,就让李掌柜把钱庄的钱先拿出来,觉得反正目前也用不上来,等酒庄赚了钱再补过来。 哪里想到,卢老爷子和顾蓉蓉釜底抽薪,竟然抬高粮价,要大笔提钱。 广汇钱庄的事才会一下子爆发。 卢润生对刺史行个礼道:“大人不必客气,这笔钱由我卢家出即可,大人的钱事关民生,还要用在刀刃上。” 卢润生的算盘打得门儿清,别说这钱不是他出,也没损失什么,即便这钱由他来出,他一赚了名声,二赚了人情。 名声不好买,刺史府的人情更不好买。 刺史家的小姐也下马车,走到郝言诺面前行个礼。 未开言脸先红:“抱歉,郝小姐,之前是我的错,不该取笑你,我无一日不后悔。听了父亲的话,我更是羞愧,请你多多见谅。” 郝言诺赶紧扶起她:“别,也是我不好,上了别人的恶当,误信挑拨,一直把你当成恶人,是我自己太蠢。” 两个女孩子越说越近,抛开往日怨怼,冰释前嫌。 郝言诺拉着刺史小姐:“走,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顾蓉蓉正在后面帮着看银子出库,母鸡在空间忍痛道:“哎,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的出去,就问你心痛不痛!” “你可真是个守财鸡,”顾蓉蓉不以为然,“这点银子算什么?能花出去,换回东西,那才是它的意义。何况,它这次换回来的可是无价宝,卢家对我的信任,真诚的合作态度,以后的商道。” “再说了,这银子本来也是这些百姓的,我们拿了,才叫不义之财,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是好去处。” “哎不是,”顾蓉蓉纳闷,“空间里的银子少吗?不比这拿出来的多得多,你心疼什么?” 母鸡沉默半晌,顾蓉蓉嗤笑:“行了,去睡觉吧,抱着银子睡,在银箱子上打滚儿。” 母鸡正想反驳几句,见郝言诺拉着一位小姐进来,又闭上嘴。 “蓉蓉!”郝言诺兴冲冲过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刺史家的小姐,刘汀汀。” 刘汀汀福福身,顾蓉蓉还个礼,正想要说话,刘汀汀忽然定定看着她。 “哎,你……你是……” 顾蓉蓉心里疑惑,表面不动声色,等着她说。 刘汀汀指指自己的脸:“你不记得我了?去年,在去肖州的路上,想起来没?” 顾蓉蓉是半点没想起来,去年?那时候她还不是她。 转念一想也不对,原来的顾蓉蓉在京城,连府门都很少出,怎么会到这里来?距离京城万水千山的,怎么可能? 见顾蓉蓉不应答,刘汀汀又说:“你真忘啦?我的马车坏了,天又黑了,山路上有……” 她压低声音:“有几个人路过,言语轻佻,幸亏你来了,救了我,想起来没?” 救人?那更不是。 原来的顾蓉蓉性子软弱,和别人抬关头说话都不敢,哪还敢从流氓手下救别人? 但见刘汀汀这语气笃定的样子,也不像撒谎,也没道理撒谎。 顾蓉蓉摸摸鼻子:“刘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京城来,初到这里,也没有去过肖州。” 刘汀汀惊讶地瞪圆眼睛,对她的话感到惊讶:“啊?……不会吧?可是……” 她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原本重见恩人的喜悦,被冲得七零八落。 顾蓉蓉一转身,侧开抬过的箱子,刘汀汀看到她身侧的腰,惊呼道:“没错,你当时用的就是这样的刀。” 顾蓉蓉低头,刀扶上刀柄:“这个?” “是呀,你的刀法好好,几下就把那几个人打走了。” 刘汀汀眼睛冒光,语气崇拜,顾蓉蓉却心头愕然。 还没来得及多想,外面一声令下,已经开始兑银,众人一阵欢呼声起。 第四百八十九章 海王 外面的吵嚷声打断里面的谈话。 顾蓉蓉浅笑:“走吧,我们也去外面帮忙。” 这件事虽然不算大,但此事也算一个转折点,是郝、卢、刘三家共办的一件事。 也是扩城使和刺史和好的见证。 所以,不容马虎。 能帮忙的都去帮忙,收票,兑银,还有的相信卢家,重新把银子放进卢家钱庄。 连老宰辅也过来帮忙,不禁感慨道:“民生还是最重要,百姓安居乐业是重中之重,一家安,家家安,则国安。” 卢润生点头:“老兄,你这话说得对,我觉得你这学识,比朝里那些官儿都强。” 老宰辅:“……” 顾蓉蓉一直忙到过了午后,才算有机会松口气,卢润生派人去酒楼买来饭食,让大家先吃饭。 顾蓉蓉转头看到冷星赫,快步迎上去。 “怎么样?有消息吗?” 昨天认定祝平松是被人暗杀之后,冷星赫就去找暗卫,安排人手再去卧龙峡谷。 只是路途不近,又有许多疑惑细节,得需要得力的人手。 思来想去,还是让冷速速带队,又等几名出色的暗卫临时调回,组成小队,先一步出发。 冷星赫觉得顾蓉蓉说得有理,峡谷太大,而且,又是对手精心布局,要想查到蛛丝马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派人先走一步,等他们过去汇合。 安排好一切事宜,这边已经有很大进展。 看到顾蓉蓉那一刻,冷星赫感觉紧绷的神经和心头的怒意都渐渐平息。 轻握住她的手,浅笑道:“速速已经带人出发了,不日便会有消息。” 顾蓉蓉点头:“那就好,这边也挺顺利。” 冷星赫不吝夸奖:“有蓉蓉在,自然一切顺利。” 顾蓉蓉把他拉到一边,略一思索,还是问道:“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去过肖州吗?” 冷星赫不假思索:“去过,怎么了?” “卧龙峡谷的另一头,就是肖州。” 顾蓉蓉一愣。 “怎么了?”冷星赫察觉她有些异样。 顾蓉蓉思来想去,这事儿不能瞒他,万一真有什么不妥呢?何况,她空间那副鬼样子,若是她不信冷星赫,说不定又要出什么夭蛾子。 “方才郝言诺和刺史家的小姐刘汀汀,言归于好,把刘汀汀介绍给我。” 顾蓉蓉托着脸:“刘汀汀一见我便说,曾经在去肖州的路上见过我。” 冷星赫也一愣:“去肖州?见过你?” “对,她说得笃定,还说我救了她,因此印象深刻,”她一边说,一边扶扶腰侧的刀,“还说,我当时就用的这把刀。” 冷星赫眼神惊疑:“去年我还在边关,也没有去肖州,父亲倒是……去了。” 顾蓉蓉心头一颤。 怕就怕这个。 顾蓉蓉实在担心,她和老王爷的事,有什么牵扯。 虽然她没有原来的记忆,虽然一年前的不是她。 可原身身上,还是有些未解之事的,她还没弄明白。 万一是藏拙?表面上是小白花,小可怜,实际上是暗夜杀手。 光是想想,顾蓉蓉就直起鸡皮疙瘩。 这种反差,一点也不好玩儿。 正胡思乱想,冷星赫的手轻放在她肩膀上,温暖的热度抚平她的紧绷。 “不必放在心上,天相之人相似得何其多,天色晚,刘小姐又是身上险境,看错也不稀奇。” “即便是你,也没什么,谁也没说过,你不能去肖州。” 顾蓉蓉心头一热,眼底泛起浅浅涟漪,缓缓点头:“好。” 或许,到了肖州,到了卧龙峡谷,一切都会有答案。 她正想拉着冷星赫走,一转脸,看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人。 是个女子。 正是那晚与铁匠睡在一处的人。 顾蓉蓉正想过去,冷星赫一把拉住她。 “别急,你瞧。” 顾蓉蓉定睛看,方才只注意这个女子是熟面孔,没注意到,她身侧的男人。 队伍是排成两排,她大约站得有点累了,调整了站姿,身体微微倾斜,向着旁边的男子。 顾蓉蓉眉梢微挑,这种姿态,就像是靠着墙,单腿站立,另一只脚浅浅撑着休息,身体随时有可能会倒,所以,一般来说,身体倾斜的那边,站的多是此人信任的人。 那个男人面带微笑,虽然两人无交流,但看她的眼神都能拉丝。 顾蓉蓉目光再往下,看到男人身侧的香囊,绣了花,还是两只鸳鸯,香囊下的络子,和女子身侧玉佩下缀着的,一模一样。 看来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就有点意思了。 顾蓉蓉心说,谈恋爱自由,她也不是不认同的人,但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而且,看这俩人的眼神,可不像是初相识。 顾蓉蓉轻嘶一口气,下意识道:“这是个女海王啊。” 冷星赫:“??什么叫海王?海中龙王?” 顾蓉蓉轻哼:“龙王?太高看她了。海王就是……四处撒网捕鱼,引人上钩的。” 母鸡在空间发生疯狂尖笑。 冷星赫却懂了:“原来如此,看样子,确实像。”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母鸡笑得更疯了。 顾蓉蓉抚抚额头:“那什么,查一查。” 冷星赫拧眉:“为何要查她?她爱和谁就……” 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你是怀疑……” 顾蓉蓉其实还没顾上怀疑,就是觉得母鸡笑得难受,想把冷星赫支走,她好趁机进去捏母鸡的嘴。 听冷星赫一说,她倒是起了点怀疑的心思。 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 金缕阁,绣娘,铁匠。 当初的林绣娘,也是金缕阁的。 会是巧合吗? 顾蓉蓉从来不信什么巧合。 “对,我觉得她应该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先去问问林绣娘,对她有几分了解。” 反正现在也不忙,两人便悄然离开。 顾蓉蓉拐过街口时,扭回头看,果然看到那个女子身子一倒,而她身侧的男人立即伸手扶住她。 距离太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左右不过道谢之类的。 “还有那个男的,”顾蓉蓉低声说,“让卢家人去查查,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顾蓉蓉眼珠一转:“找机会,告诉铁匠。” 冷星赫:“……” 母鸡叹一声:“多损呐。” 第四百九十章 信任 顾蓉蓉和冷星赫回钱庄又帮阵子忙,一切渐渐恢复,才松一口气。 卢润生请他们俩回府,顾蓉蓉知道,这是要郑重和她谈合作的事。 之前只是谈个大概,确定合作,还没谈细则,这次是一切成熟。 卢润生把两人请入书房,拿出地图来铺在桌上。 “来,你们看,这条红线,就是陆路商道,这条蓝线,是水路。” “画小旗儿的地方,就是有卢家生意的城镇,大小都有,各行也有。” 卢润生把这个册子和黑色锦袋交给顾蓉蓉。 “册子上是现有的生意,店名,位置,都在上面记载,这册子是半年一更换,这本是上个月才换了的,到时候你们离开,走到哪,就可以到哪里的店铺更换,他们都有。” 顾蓉蓉接过,打开黑色锦袋,里面是一块精致的鱼符。 “这是半边鱼符,颜色为黑,只有卢家少数几个人有,各店掌柜的手中各有一块红色的,两块相对,严丝合缝,他们就会按你的吩咐行事。” “用钱,用人,用货,都可以。” 顾蓉蓉微讶,虽然知道卢家的分量不轻,但这样的好处和信任,也未免太重了些,超出她的想象。 “这……未免太贵重了,”顾蓉蓉有心推辞。 她的确想合作,想借用卢家商道,有可能有时会传递紧急信息。 但现在这种情况,未免沾了人家太大的便宜。 卢润生把她递出来的鱼符推回去:“有什么贵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言诺的救命恩人,两条人命,难道不值这些?” “再者,钱庄的事,也全靠你们出力,若非如此,损失且不论,刘刺史和建章的恩怨,也无法解得清。” “你们是对我们一家,对生意都有恩,再说,”卢润生一笑,“我也是个生意人,岂会做赔本的生意?我看得出来,我没有选错人,我相信,和你合作,卢家只会赚,不会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蓉蓉也不矫情,大方把东西都收下:“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您且放心,我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我向来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顾蓉蓉收好东西,微思索一下,问道:“您对金缕阁,了解多少?” “她们?她们做的是成衣生意,刺绣一绝,这一点卢家的确略逊一筹。” “她们的绣娘的手艺出众,我也派人打听过,实不相瞒,也曾想高价聘请,但……”卢润生摇摇头,“没人答应。那个林绣娘……” 卢润生脸色阴沉三分:“据说还不算她们的正式绣娘,还要经过一番考验才行。这次出了岔子,我也派人去找过,但她们说,林绣娘已经不做了。” 卢润生一拍桌子:“此事,绝不会这么算了!” “她疯了,”顾蓉蓉道,“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您放心。” 卢润生一愣:“疯了?” “嗯,抓祝平松那晚,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又心生愧疚,受不住,疯了。” 卢润生怒道:“真是便宜她了。” 卢润生压住火气,又问:“你打听金缕阁,可是有别的原因?要不要我派人打探一下?” 顾蓉蓉摇头:“不必,我也只是好奇,听说她们的生意做得也很大,不只在此处有,所以想了解一下,万一以后再遇见,也好应对。” “确实,她们在不少大城也有店,也是做成衣的多,香料的也有,都是这一家相差无几。” 顾蓉蓉没提她和金缕阁的关系,不知为何,总是觉得,金缕阁富丽堂皇,里面美人如花,但这一切就是虚浮的繁华,看得见,等真一接触,会是不同的一面。 顾蓉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大约是与阮云琪有关,又或者与原主的生母有关,她好像还没有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这是她第一次有点……犹豫。 冷星赫察觉她的情绪,轻握她的手,对卢润生道:“多谢老先生好意,金缕阁的事,若是有什么疑问,我们再谈。暂时先别动,卢家和金缕阁,还是不要发生关联为好。” 卢润生虽然不明白,但也深知,金缕阁能有这样的规模,幕后东家绝不是寻常的人。 同行本就是冤家,如冷星赫所言,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对立。 他点头拱手:“好,如果有朝一日,需要卢家出力,我必在所不辞。” 有这话话就足够。 冷星赫拱手:“多谢。” 辞别卢润生回院,顾蓉蓉捏紧鱼符袋子,冷星赫浅笑轻抚她手指:“怎么?有压力了?” “这可不像你。我的蓉蓉向来聪慧果敢,没什么不敢接的,卢家的生意是大,但蓉蓉定然能成为更大的商贾之王。” 顾蓉蓉被他说得会心笑:“世子爷对我如此有信心?” “那当然。” 顾蓉蓉扬脸问:“可是,你们不都是看不起商户吗?” 冷星赫神色惊讶:“你们?你们是谁?我可不和别人是你们,我和你,是我们。”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商户,我还曾带队给商户护过航,商户还给我们送过粮和物资。” “商户很了不起,他们四处奔走,打通商道,南货北卖,北货南运,致使商业繁荣,他们应该受人尊敬。” “他们一步步辛苦运货,挣的都是血汗钱,有什么不应该?若说商人奸诈,”冷星赫短促笑一声,“为官者,不就奸诈吗?” 顾蓉蓉拍手:“世子高论,看得也比那些人透彻,佩服。” 两人回郝府,打算收拾一下东西,去找王妃,这边的事处理差不多,也该走了。 还没回到院子,迎面遇见铁匠,铁匠和其它人不同,只是帮祝平松打银车,也没干过别的坏事,何况石雕的线索也得着落在他身上。 因此,倒没像犯人一样关着他,只是不能出府罢了。 迎面看到他,顾蓉蓉就看到那个女海王。 母鸡在空间冷笑一声:“得,这个倒霉催的,自己送上门来了,一会儿有他哭的。” 话音落,铁匠一脸笑的迎上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不靠谱 铁匠笑容竟然还有几分羞涩,顾蓉蓉心头略惊恐,微感不妙。 顾蓉蓉问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铁匠手里握着个几粒碎银子:“那个,您能否把这些钱给闻娘?” “哦,闻娘就是,和我在一起的女子。” 顾蓉蓉看看他手里的银子:“哪来的?你出来的时候,没收拾这些吧?” 铁匠脸微红:“我闲着也是没事,在府里遇见一个熟人,他以前也去我那里钉过马掌,我和他聊几句,他听说我还会雕石头,给我找了几个小活。” 他一个个细数:“我给一个婆子的雕了个小狮子,给一个车夫雕了匹小马,他们都是用来哄孙子的。” “个头都很小,雕起来也快,我接了好几个活。” 他自顾说着,大约是因为紧张,手心里出了不少汗,银子都有些潮润润的。 他摊开的手掌上有不少烫伤的伤疤,还有很多茧子和细碎伤口。 顾蓉蓉收敛笑意:“你之前说昧下那些银子,是有人让你那么做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我……” “说实话。” “闻娘说,她的姐妹大婚,都有很多聘礼,还有大宅子,我不想委屈她,又挣不到那么多,就……” “是她给你出的主意,是吗?那你之前给过她吗?” 铁匠摇头:“还没,我想着等她生辰时再给她的。” “她什么时候生辰?” “明日,”铁匠头低得更低,“我也只有这点碎银了。” “把银子收好,明日你亲手给她吧。” 铁匠立即抬头:“真的吗?您肯让我出去?” “对,明日一早。” 铁匠欣喜不已,对着顾蓉蓉再三行礼。 顾蓉蓉和冷星赫回院,冷星赫微蹙眉:“之前没在意,这会儿细想,觉得这个绣娘似乎不太简单。” 顾蓉蓉冷哼:“谁说不是呢?究竟是人是鬼,明天见分晓。” 现在天色已暗,既然答应了铁匠,那就明日再走,再留一晚。 郝建章带着女儿郝言诺人未到,笑声先到,说是在前院摆了酒席,请顾蓉蓉和冷星赫去用膳。 刘刺史父女也来了,还有卢润生和老宰辅,热热闹闹坐一桌。 刘郝两家从未这么和谐过,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郝建章和刘刺史都喝了不少。 席间,顾蓉蓉似无意问:“刘刺史,醉香楼之前有给你送过酒吗?” 刘刺史不假思索:“送过,还是于掌柜亲自送的,哼,要知道他如此不是东西,本官才不喝他的酒!” 顾蓉蓉目光微深,脸上不动声色:“那还有剩下的吗?” “有两坛,不过,已经被我砸掉了。” 顾蓉蓉:“……”你可真棒。 冷星赫低声问:“你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会隐疾?” 顾蓉蓉轻点头:“世子懂我。” 冷星赫不自觉翘起嘴角,这句话让他心里欢喜得冒泡。 “那我想办法,让你给他看看,还不让他察觉,不让他惶恐。” 顾蓉蓉微挑眉,冷星赫点头肯定:“绝无虚言。” 顾蓉蓉还想等着看冷星赫有什么高超本事,就见他把酒杯换成大碗。 “刺史大人,小盅抿有什么意思?今日与郝城使重归于好,以后共同治理融州,在二位的精诚合作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荣,融州定能成为州城表率。” 刘刺史最爱听就是这话,夸赞他是个好官,何况今日也确实干了好事儿,确实高兴。 郝建章更没意见,早就想换大碗,见刘刺史同意,大手一挥。 “换!” 推杯……推碗换盏,刘刺史没多久就喝得烂醉如泥。 冷星赫冲顾蓉蓉笑笑。 顾蓉蓉:“……” 母鸡在空间赞叹:“这就是你老公的法子,把人家灌醉,可真棒啊。” 刘刺史醉,冷星赫主动要送回府,郝建章也有点懵,也没拦。 车上还有刘汀汀,她自己也弄不了刘刺史,正好也和顾蓉蓉投缘,也欣然同意。 回到刘府,把刘刺史放床上,冷星赫偏头对刘汀汀说:“去给你父亲准备点醒酒汤吧。” 刘汀汀被他指使得团团转。 趁机,冷星赫冲顾蓉蓉一递眼色:“看吧!” 顾蓉蓉:“……”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给刘刺史把脉。 奈何她这把脉实在一般。 正在此时,母鸡在空间道:“用你的修复力探查一下啊。” 顾蓉蓉没好气地用意识回答:“我要是能探查,还用在这儿发愁?我只能治已经确定的病,就是发作了的,我能修复,但不能……” “谁说不能?能啊,这有记载。” 顾蓉蓉眼睛一亮:“哪?” “就是这箱子古籍上的,说的是有修练的人,可以用灵力,我寻思你这个,应该和灵力差不多吧?” 顾蓉蓉“……”真是疯了,居然会相信一只鸡。 “我给你念念啊!” 母鸡开始念,因为多是繁体字,它念得磕绊,有的还是猜的,顾蓉蓉听得难受得不行。 实在忍不住,放下手,对冷星赫道:“你去外屋帮我守一下,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冷星赫二话不说,转头往外走。 顾蓉蓉见帘子放下,保持着把脉的姿势,意识进入空间。 拿起母鸡爪子下的书,仔细看。 这一看,觉得还真有点意思,按书中所说,是练灵力的人练到一定程度,对灵力的掌控能运用自如。 她对修复力也能掌控自如,应该差不多。 接着往下看,是用灵力在体内探查虚弱之处,那她也能用相同的办法,在体内探查有没有病灶。 顾蓉蓉一手握着书,一手试着按书中所说练习,越练越觉得可行。 “怎么样?我就说行。”母鸡跃跃欲试,“快去试试。” 顾蓉蓉也来了兴致,把书合上,目光扫过书名。 《落第秀才修仙传》。 顾蓉蓉:“……” 就知道这母鸡不靠谱! 顾蓉蓉退出空间,气得想笑。 不过,有的事就怕动心思,像种子生芽,总会冒头。 试试就试试,反正又不会有伤害。 顾蓉蓉捏着刘刺史的手腕,指尖放出一丝修复力,凝神,眼睛微合,感受那丝修复力的存在。 第四百九十二章 病灶 顾蓉蓉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之前是压根就没有想过,只知道用修复力治伤病旧人,从未想过还能探查病灶。 这回算是被母鸡无意中提醒,决定试一试。 反正修复力由她控制,对人也造不成伤害。 眼睛微合,修复力释放,感受那丝修复力,竟然真的轻轻往前走,在刘刺史体身试探。 顾蓉蓉心头大喜,丝毫不放松,耐心体会。 走着走着,直到大约肺部,修复力行走艰难,似在被慢慢吸收。 顾蓉蓉眼睛微睁,再释放一丝,依旧如此。 母鸡在空间伸着脖子询问:“怎么样怎么样?” “还真有门儿,我……” 顾蓉蓉话未说完,昏睡的刘刺史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恰巧刘汀汀也端了醒酒汤来,进外屋见到冷星赫,正要说话,听到咳嗽声,赶紧挑帘进来。 “噗!”刘刺史张嘴吐一口血。 刘汀汀吓得小脸惨白,手里的碗也落地:“爹!” 她扑到刘刺史床边,刘刺史长长吐一口气,眼皮颤了颤。 “爹,你怎么了,爹!”刘汀汀急得眼泪落下来,回头看顾蓉蓉,“蓉蓉,言诺说你是大夫,你……” 顾蓉蓉点头,正要说话,刘刺史睁开眼,又长叹一声:“哎哟,我感觉好多了。” 刘汀汀抹抹泪,拿帕子给他擦嘴:“爹,你怎么样?” 刘刺史手抚胸口:“前些日子,一直感觉胸口有点闷,叫过几回大夫,也没瞧出什么来,只说是有些劳累,方才这一口血吐出来,感觉气顺畅多了。” 刘刺史抬眼看顾蓉蓉:“是你治好了我,是吧?顾小姐。” 顾蓉蓉暗想,真是无心插柳了,她只是想用修复力试探一下,看能否找到病灶,现在看来,的确是找到了,还修复了一点。 “胸口闷,多是心肺不太好,但问题不大,这口血吐出来是好事,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再治疗一次,用些汤药,不日自会痊愈。” “好,好,”刘刺史很开心,示意自己的女儿,“快,谢谢顾小姐,好生送人家出去。” “是,女儿知道,爹你好好休息。” 时辰不早,也不能拖着不让人家走,刘汀汀把顾蓉蓉和冷星赫送到门口。 “多谢你,”刘汀汀认真行个礼,“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说,我一定尽力。” 顾蓉蓉扶起她:“刘小姐不必客气,医者责任,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刘刺史身体问题不大,明日我再来。” “好,多谢。” 顾蓉蓉和冷星赫转身离开,冷星赫问道:“怎么回事?他也有隐疾?” “嗯,他平时应该比卢老爷子喝得少,所以,病要浅一些。我们再去醉香楼去一趟,有些事,我得证实一下。” “好。” 于掌柜被投入大牢,醉香楼也被查封,但酒窖还在,酒也在。 冷星赫带顾蓉蓉翻过院墙,到达里面,顾蓉蓉拿着小手电,进入酒窖,把灯点上。 这里的酒真不少,她很快发现,封坛子的泥颜色不同。 有深有浅,摆放的位置也不一样,明显是分着类别。 先用手一摸,空间没有预警,这酒倒并没有毒。 一样打开一坛子,酒味和之前查到的那些味道极相似,但这些又多了丝丝缕缕药材的味道。 “看来,这些酒是在原来那些的基础上加了药材,每种不尽不相同,但它们都有一种作用。” 顾蓉蓉把酒塞子堵回去:“饮用的人喝时间久了,有可能会引发疾病,又或是自身原本有一些隐疾,被酒加剧放大,促使疾病早发。” 冷星赫环顾四周酒坛:“所以,他们是以这种方式,来控制这一城中的首要人物,等到时机成熟,以性命相要胁,让他们就范。” “毕竟,用什么都不如用命要胁更直接。” 钱财,美色,这些都得有命在才能享受,命都没了,要这些何用? 顾蓉蓉点头,拍拍酒坛子:“目前来看,应该是。这酒本无毒,看谁喝,如果单从酒上来说,根本抓不住证据。” 冷星赫怒喝:“卑鄙!” “我们先回吧,”顾蓉蓉寻思,她得再找个机会来一趟,把酒装走。 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次日一早,顾蓉蓉吃过早膳,正在收拾东西,来的时候就几套换洗衣服,准备走的时候东西多了许多。 郝言诺送的,郝建章给的,满满装了两箱子。 出院子就看见铁匠,正在不远处来回转圈踱步,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 见顾蓉蓉和冷星赫出来,铁匠赶紧迎上来,搓着手道:“您……您再在有空吗?我们是现在去吗?” 顾蓉蓉颔首:“衣服哪来的?” “是他们借给我的,”铁匠脸泛红,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穿过这样的好衣服。” 郝府下人的衣服,也比他做铁匠时的要好些,样式也漂亮。 他越是重视,越是准备周到,顾蓉蓉反而越是担心。 “是人家过生辰,又不是你,何必这样?”冷星赫淡淡道。 铁匠的脸更红:“我是寻思……” 他寻思什么,冷星赫再清楚不过,但这些注定是要落空的。 与其到时候被打击得厉害,还不如这会儿给他泼点冷水。 “行了,你瞎寻思也没用,见到人再说吧。” 冷星赫抓住他手腕,拖着他往前走。 铁匠怕他怕得要死,胖胖的块头,在冷星赫手里就像块软趴趴的胖豆腐,也不敢动弹。 顾蓉蓉摇头浅笑:这个面冷心热的世子爷。 她在后面跟着,不慌不忙往外走,到半路又遇见郝言诺。 “干什么去?”郝言诺眼睛放光,看顾蓉蓉如同看着英雄楷模,“带上我呀。” 顾蓉蓉还没答应,这铁定是铁匠要丢脸的事儿,都去围观……不太好吧? 郝言诺拉住顾蓉蓉就舍不得松手:“我爹说你这两天就要走了?多留几日不行吗?这才呆了几天?我还没有和你玩够呢。” 她嘴上说个没完,顾蓉蓉只好带她前去,边走边说:“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天的相逢,早晚会再相见的。” 郝言诺眼睛微亮:“这话好有意境。” 与此同时,顾蓉蓉听到母鸡“啧”一声。 第四百九十三章 撞破 闻娘没在自己家,确切地说,她昨晚就没在家里。 曹轩家里是开绸缎铺子的,这次送了她一身漂亮的衣裙,一大早她就穿上,对着镜子好好化了个妆容。 曹轩还没起,侧身看着她:“美极了,闻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比你妻子还美?”闻娘回头问。 曹轩脸上笑容微淡:“提她做甚?她就是个母老虎,怎么和你比?” 闻娘又笑着回过头去,对着镜子插上一支玉簪。 “这玉簪颜色是不是有点淡了?”她左右照着问。 曹轩拍拍面前的位置:“你过来,一会儿我带你去买金簪。” 闻娘忍不住抿嘴笑:“我才不呢,我一过去,你又折腾我,我好好的衣裳都得让你给我弄皱。” 曹轩眼中带上几分淫光:“那有什么?皱我了再送你一身。” 两人在屋里打情骂俏,后院墙外,铁匠哆哆嗦嗦,双腿荡在墙头上不敢动弹。 一行四人,就剩下他还没下来。 郝言诺忍不住催促:“你快点呀,跳,死不了!” 铁匠大脸皱得跟包子一样,都快要哭了:“公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不是闻娘的家呀。” 冷星赫拿出一枚暗器:“你下不下?不下我一镖打死你,你永远在上面呆着吧。” 铁匠一听这话,脸顿时又泛白,这会儿又想起那天晚上冷星赫突然出现在他床头,要杀他的样子。 这位是杀神,比墙头可怕多了。 铁匠一闭眼,一咬牙,豁出腿摔断,也得把命保住。 “扑通”一声落地,想象中的断退惨事并没发生,冷星赫在他落地之间轻踢他一下,缓冲力道。 虽然落地姿势不太好看,但总算毫发无伤。 顾蓉蓉给冷星赫递个眼色。 铁匠拍打几下身上的土,开口道谢:“多谢……” 后面的话还没说,直接被冷星赫点了穴道。 铁匠瞪大眼睛,惊愕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就一会儿的事,”顾蓉蓉解释。 冷星赫补充道:“一会儿安生些,要是冲动行事,让你以后永远作哑巴。” 顾蓉蓉:“……” 这里算是曹轩买的外宅,就是用来安排外室。 所以,这个地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几个必要的奴仆,一共也没几个人。 他们畅通无阻,一路到后窗外。 顾蓉蓉点破窗纸,回头把位置让给铁匠。 母鸡在空间道:“损不损呐?” 郝言诺一脸兴奋又疑惑,不知道这是来做什么,总之小心翼翼不出声,应该是看什么热闹。 铁匠不明所以,但顾蓉蓉让他上前看,他也就没多想。 刚一看,就一愣,屋里的景像他一时瞧不清,人家床上还有床幔,更看不清,但那道模糊的影子,还有说话的声音,他是认得的。 正是闻娘。 可是,闻娘怎么会在这里? 正纳闷,就听闻娘道:“轩郎,你说会娶我,是真的吗?今天可是我的生辰,我要许愿的,你若说的是真,那我就许这个愿。” 铁匠瞪大眼睛,如遭重击——闻娘让谁娶她?轩郎是谁? 正惊愕万分,就听一个男人说:“当然,这还有假?你最得我心,要不是因为我家里那个母老虎太凶,我早就让你进门了。不过,你放心,我最近生意做得好,不用她娘家也行,她神气不了太久了。” 闻娘起身走到床边,柔似无骨地在他身上:“你对我太好了……我要和你长长久久,做永远的夫妻。” 两人低声说笑,不堪入耳。 铁匠眼珠子通红,脑子里满是火气,横冲直撞,举起拳头正想一下子砸在窗棱上,手腕被冷星赫抓住,再不能动半分。 他回头,一脸委屈,冷星赫摇头,示意他别动。 铁匠委屈得不得了。 可面对冷星赫,又不敢违抗。 他们四人处于安静中,门前却陡然热闹起来。 有人“哐”一声推开院门,几个丫环婆子涌进来,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速度之快,根本不给屋里的人留有反应的余地。 屋里俩人正在你侬我侬,猛地被惊动,都吓了一大跳。 两个婆子上前,不容分说,直接一把薅住闻娘的头发,一拖并一拽,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摔到地上。 “扑通”一声,这一下摔得结实又响脆。 闻娘还没有痛呼出声,脸上就又被甩了几个耳光。 干粗活的脖子膀大腰圆,又用上狠劲儿,半点情面不留,这几巴掌甩下来,闻娘的脸当即肿了,道道红色指印肿得老高。 顾蓉蓉看得真切,轻轻嘶一口气。 郝言诺瞪圆眼睛瞧着,这样的好戏热闹可不多见。 床上的曹轩回过神来,赶紧把衣服穿好,还没收拾利索,外面门帘一挑,走进一个女子来。 正是他的妻子赵氏。 赵氏比曹轩大两岁,长得倒也不丑,就是因为太过严肃,显得极为端庄老成。 她不声不响,走到椅子前坐下,目光在屋里一晃,最后才落在曹轩身上,半分也没给闻娘。 曹轩提上鞋,干笑两声道:“夫……夫人,你怎么来了?” 赵氏语气淡淡:“怎么?我不能来?”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一声,何必辛苦跑一趟?” 曹轩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赵氏没答话,伸出手。 曹轩不明所以:“夫人?” “这房子的房契呢?交出来。” 曹轩吞一口唾沫:“夫人,这房子……” “房子是你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曹轩,你是我们家的上门女婿,入赘我家,当初要不是我爹看你快冻病而死,把你捡回家做学徒,你能有今日?” “你所花的每一文,吃喝穿戴,都是我赵家的。” “你若是自己用了,我到也不说什么,可你,”赵氏一顿,似是极为嫌弃,“偏偏要找什么外室,还用贪扣的钱置办这么一处宅子,你在恶心谁?” 顾蓉蓉心里冷笑一声,母鸡伸着脖子道:“哎哟,还是个软饭男,这软饭硬吃,吃成这样也是新高度了。” 闻娘撇过肿起的脸,怒道:“你得意什么?他是男人,不是牲口,你这样对他,简直是无礼!” 赵氏这才轻飘飘看她一眼:“金缕阁的女子……呵!” 顾蓉蓉觉得,她这一声,格外的意味深长。 第四百九十四章 没一个好东西 顾蓉蓉的本意,就是让铁匠看看这个闻娘的所作所为,也好死了这个念头,她是想着带铁匠一同上路的。 里面的剧情越来越狗血,没想到这个姓曹的还是个软饭男,顾蓉蓉就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 不料,赵氏忽然来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又引起顾蓉蓉的注意。 赵氏说:“金缕阁的女子……呵!” 顾蓉蓉眸子微眯,再往里看,认真听着。 见赵氏目光中的讥讽有如实质,似钢针般扎向闻娘。 “你们金缕阁干的勾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无非就是些下三滥的东西,借着做衣服,和别人家的男主子勾勾搭搭,勾搭成了,就捞一笔。” 赵氏抬眼,看向床上的衣服,丫环快步过去,把方才闻娘穿的那身锦衣拿过来。 赵氏皱眉:“退远些。” “上好的云缎锦,今年的新货新样式,你是金缕阁的,应该比我更懂,就凭你一个绣娘,绣上三个月,也买了不这一身吧?” 婆子一把把闻娘头上的钗拔下来,递到赵氏面前。 赵氏冷哼:“翠祥楼的翡翠钗,比衣服还贵重,曹轩,你可真是大手笔。” 曹轩赶紧解释:“不是,这簪子不是我买的,真不是,是她自己的。” “的确不是,这是我……”闻娘还没说完,婆子一巴掌又抽过来。 赵氏懒得看,微合上眼睛,轻吐一口气:“金缕阁的女子,我看一眼都嫌脏!你们这些人,卖弄风骚,只想些下流手段,引诱男人,给人作妾,哪个当家主母愿意沾上你们?” 闻娘脸肿得不行,口齿也不清楚起来:“不是……” 赵氏不再理会,婆子呸她一口:“什么不是?城中谁不知道,柳员外家,就是因为娶了个金缕阁的姨娘,逼得主母上了吊,嫡出的公子也摔断腿,搅得家宅不宁,还有表少爷家,也因为你们金缕阁的一个绣娘,好好的未婚妻退了亲,你们……” 赵氏一摆手,婆子闭上嘴。 “把她扔出去,拿我们的东西,让她吐出来,送给街上的叫花子,不是我们的,不动她的。” 婆子揪着闻娘往外走:“走,便宜你了!” 闻娘嘴里含糊叫一声“轩郎,”曹轩压根不敢答应。 赵氏睁眼看看曹轩:“你若想跟她,那就与我写了和离书来,净身出户,你跟她去,我再也不管。” 曹轩垂首弯腰,在她身侧,赔着笑脸下保证。 顾蓉蓉见赵氏起身,不再提金缕阁,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星赫拖上铁匠,四人一并离开。 冷星赫点开铁匠的穴道,铁匠张张嘴,这回却不知道说什么。 郝言诺指指前面:“你现在过去,兴许还能见着。” 铁匠犹豫一瞬,气呼呼往前走。 赵氏已经坐上马车离去,曹轩跟在马车后,而之前被扔出来的闻娘,捂着头脸,狼狈地贴着路边走。 拐过路口,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发现是铁匠。 闻娘愣了愣,紧接着委屈起来,双手去搂铁匠的脖子。 “朗哥,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蓉蓉停住脚步,和冷星赫、郝方诺躲在不远处树后。 闻娘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铁匠不动声色扯下她的手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今日我生辰,我想着如果你脱了险,一定会来看我的,我想给你做点好吃的,听说这边有家好的点心铺子,我特意来给你买,但没想到,遇见几个小偷劫匪,把我的钱和首饰都抢了……” 她一边说,一边珠泪滚滚,哭得好不伤心。 伤心是真的,泪也是真的,但并不是了为铁匠。 顾蓉蓉暗暗乍舌,母鸡在空间嘶口气:“这也行?真厉害啊!这就是个戏精啊。” 顾蓉蓉的思绪想到另一个方向上去,若真如赵氏所言,金缕阁的女子,多是这般行径,那……她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顾蓉蓉越来越觉得,没有立即与金缕阁的人相认,是对的。 还是得再查看一番再说。 铁匠冷哼道:“为我?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姓曹的吗?不是因为人家的正室把你扔出来了吗?闻娘,亏我还真心对你,想尽办法娶你,你……” 他三言两语,就把底揭了,闻娘愣了愣,脸上泪也止住,委屈的神情渐渐退去,变得惊愕与审视,显得无比陌生与滑稽。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都看见了,你和那个姓曹的,你……你倒是把他当个宝,可他呢?正室一来,立即变得像条狗,他有什么出息?不过就是用女人的钱罢了。” 闻娘低头看铁匠的手:“你有出息,你不过就是个打铁的,叮叮当当打上一通,不过挣几个铜板,今天打个马掌,明天打个镰刀,我听都听烦了!” 铁匠一愣,一时噎住,脸涨得通红。 郝言诺大步走出去,顾蓉蓉都没来得及拦。 郝言诺一把抓住闻娘的肩膀,生生把她拧得看向自己,随后甩她一耳光。 闻娘一脸懵,脸又疼,下意识尖叫两声:“你是谁?好了,周朗,亏你刚刚还说要娶我,其实早就有人了吧?你……” “啪!”郝言诺又甩她一耳光,“闭上你的脏嘴!” “什么东西,骗财骗感情,自己的心那么脏,也把别人想得和你们一样脏?刚才还跟姓曹的腻歪,现在又对着他说什么深情,还反过头来指责他不忠,你哪来的脸?” “真以为你干的那些缺德事,别人都不知道吗?还在这儿装,我让你装!” 郝言诺又打她几下,铁匠在一旁也懵了。 顾蓉蓉心里不太好受,母鸡叹息道:“这姑娘看着强硬开朗,还是被伤得不轻,这是被林绣娘和祝平松骗了,没处发泄,可巧碰上闻娘了。” 顾蓉蓉走过去,拉住郝言诺手腕,郝言诺眼睛泛红,勉强笑笑,喉咙发堵。 “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伤了自己,不值得。” 顾蓉蓉轻声劝,松开手,郝言诺吸吸鼻子,抬高下巴:“就是,我才不会!” 第四百九十五章 隐藏目的 顾蓉蓉重新审视闻娘,觉得很有必要把她带回去,好好问问。 为避免引人注意,冷星赫雇了辆马车来,把闻娘也塞进去。 顾蓉蓉和郝言诺坐一边,冷星赫坐一边,铁匠和赶车的坐前面,闻娘坐在车尾。 顾蓉蓉手轻抚腕上玉镯,不知怎么的,此刻看到闻娘,她不禁想到失踪的顾婷婷。 两人一样的柔弱,一样的擅长演戏,一样心狠,遇事只会埋怨别人。 不知道现在的顾婷婷是死是活,究竟落在何处。 马车一晃,速度慢下来,外面的说话声传进来。 “周朗,你跑哪去了?可让我一通好找!” 是个老年人的声音。 车内没人出声,顾蓉蓉掀眼皮看闻娘,闻娘的睫毛轻颤,耳尖动动,也很关注外面的情况。 就听外面铁匠说:“李叔,你怎么在这儿?找我有事?” “可不是,你还记得上回雕的石像吗?”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闻娘的身子也微微一僵。 闻娘忽然开口:“周……” 后面话没说完,被顾蓉蓉一手刀砍晕。 就方才这一嗓,顾蓉蓉就可以断定,闻娘,绝非那么简单,留在铁匠身边,也并非中是为了贪图那点钱财。 或者,贪图钱财才是表象,真正的目的被隐藏。 这一下来得及时,但外面的老李头也还是听到一点。 愣了愣问道:“什么声?” 铁匠现在没什么心气,全是被骗之后的懊丧:“没什么,听岔了吧?我不想干了。” 老李头劝道:“别呀,这回人家给的价更高,这么着,我身体好多了,咱俩一起干,钱分成,你七我三,怎么样?” 周朗忽然想起闻娘笑话他的话,整天就知道打个掌,做把镰刀,掐几枚铜板……就想争口气,也让她看看,自己也是能挣大钱的。 但转念又一想,现在还他还在冷星赫和顾蓉蓉手里呢。 刚鼓起的那口气又丧下去:“我还是……” 忽听顾蓉蓉在马车里道:“表哥,应了吧,挣钱的机会多难得呀。” 老李头往车厢这边张望一下,小声说:“就是,赶紧挣钱,才能娶媳妇呀。你这是……” 铁匠小声说:“接亲戚去了。” 老李头眉开眼笑:“有出息,那说定了哈,你先安顿亲戚,晚上来找我。” 马车继续往前走,冷星赫挑起一点帘子,从缝隙中往外看。 老李头哼着小调,双手背后,摇头晃脑地走了。 郝言诺莫名其妙:“他不是铁匠吗?怎么又做石雕去了?” “不用管他,言诺,今天的事,不要和别人说,毕竟不太光彩。” 郝言诺点头:“行,我明白。” 有什么好说的呢?她也没脸笑话人家,她被骗得更惨。 到郝府后门,众人下车,冷星赫让铁匠把闻娘背进去,到之前关押祝平松的院子。 郝言诺和铁匠退走,顾蓉蓉和冷星赫留下。 桌上有盏冷茶,全数泼在闻娘脸上,闻娘打个激凌,慢慢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看到顾蓉蓉,一下子警醒。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闻娘又看到冷星赫,语气中带了委屈,“何必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公子,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冷星赫听她这个腔调,就烦躁得想冒火,直接闭上眼不理。 顾蓉蓉轻声嗤笑,语气讥讽:“行了吧,收起你这套,在这儿就别用了,无效。” “你什么意思?你谁啊?”闻娘不服不忿,“这是哪?你们私自把我带到这里来,还如此待我,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告?告什么?不如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说说清楚。” 顾蓉蓉不慌不忙,拿出一支人金簪子,镂空镶嵌红宝石,华光闪闪,精美异常。 闻娘的眼睛都被晃得亮了。 顾蓉蓉手指一转,金簪另一端的尖锐对着她:“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昨天晚上你干什么了?” 闻娘拧眉:“昨天晚上?我没干什么。” “昨天晚上没干什么,那前天晚上呢?” “前天?不记得。” “前天晚上你和铁匠周朗在一起,在他家过得夜,本想着打发走了祝平松,就能贪点好处,没想到,有意外突发,有人找到铁匠,他为了保命,带人去暗室。” “之后呢,你干了什么?” 闻娘眼珠子转几下,垂下眼睛:“什么祝平松,什么暗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是真蠢,”顾蓉蓉手指抚着簪子尖儿,“当时就信了你是个无辜弱小的女子,没有多加留神。” 簪尖儿再往前递,几乎要挨要闻娘的脸:“那个把暗室门在外面关上的人,是你吧?” 冷星赫睁开眼睛,眸子微缩。 闻娘身体后仰,躲开簪子:“什么?” “你瞧,这美丽的东西,多数也是有危险的,”顾蓉蓉哪容她再后退,簪尖抵住她的脸,“再动一下,就用它划破你的脸。” 闻娘登时不敢动。 “有的既美且毒,你是又算不上太美,蠢且毒。”顾蓉蓉声带笑,“在金缕阁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吧?” 闻娘身子微微一颤,用力抿住唇。 “说实话,我还能放你一马,”顾蓉蓉敛了笑,“你跟着周朗,除了哄骗他在银子上做点手脚,想积够了钱占为己有,还因为什么?” 闻娘呼吸微窒:“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祝平松,我……啊!” 话没说完,就感觉尖锐的簪子尖儿刺破她的皮肤。 她本来脸就肿胀,火辣辣的痛,格外的敏感,现在一刺破,她简直要吓死。 这张脸是她最大的财宝,全靠这脸能在男人身上捞到点好处,若是脸毁了,别说以后勾引别人,就是金缕阁她都别想再呆下去。 “说不说?” 顾蓉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我说,我说!是因为石雕,石雕。” 闻娘都要哭出来:“我其实是奉命,看着他做石雕,他的手艺不错,人也蠢笨,不会泄露秘密,我就是过来盯着他的。至于什么别的,是他自愿的,都是他自愿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pua大师 顾蓉蓉不在乎周朗是不是自愿。 冷星赫也不在乎。 冷星赫平静注视着闻娘,但闻娘看到他那双黑漆漆的眼,映着冷锐的光,光芒如刀似剑,比抵在脸上,刺破她皮肤的簪子更可怕。 闻娘下意识想瑟缩,但又不敢动。 冷星赫直视她问道:“你奉谁的命?是什么人要做石雕?人在哪?” 闻娘心底都升出一股寒意,不敢答言,呼吸都不自觉收紧。 “我……我奉的是玉姐的命,她是金缕阁的管事人,什么要做石雕,我是真不知道。” “人在哪……我也不知道,他们一向很神秘,而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闻娘说着低下头,小声抽泣:“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 冷星赫握着刀柄的手拇指一动,推出半截刀,雪亮的刀光直接刺进闻娘眼底,她吓得一哆嗦。 顾蓉蓉轻声笑起来,捏着簪子,在她衣服上把簪子上的血蹭掉。 “你是看到了那些要石雕的人,没看见他们的真面目,还是压根就接触不到他们,胡说八道?” 闻娘目光躲闪,声音愈发小:“我……我是……看见了。” 顾蓉蓉嗤笑:“你一个小小绣娘,金缕阁的绣娘有近二十个,你在其中又不算出色的,那种人,会让你见?” 闻娘脸色一白,吱唔道:“我还挺,挺受重用的。” “受重用?”顾蓉蓉微挑眉,“行,那你说说,金缕阁的大客户都有哪些?她们的喜好,以及她们每次都店里的时间。” 闻娘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哼哧了好一会儿才说:“周夫人和周小姐,她们是母女,周夫人喜欢水红色,周小姐喜欢嫩绿色。” 顾蓉蓉一言不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冷星赫冷哼一声:“水红色?哪个正室的主母会喜欢这种颜色?这些都是妾室想穿红而不能穿,拼命往正红上凑上的颜色,主母看到只会觉得厌恶。” 闻娘慌忙道:“是,是我记错……” 颜如玉手一划,簪尖儿锋利划过闻娘的指尖,三根手指顿时滚出血珠。 “啊!”闻娘惊呼一声,紧紧捂住手。 “问你话,是给你机会,不是听你胡说八道的,你知就是知,不是就是不知,别在此胡言乱语!想体现你的价值,也要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价。” 簪尖滴着血,顾蓉蓉字字冷酷:“最后一次机会。” “金缕阁的事,石雕的事,你知道的,说。” 闻娘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低声道:“我就是……一个小绣娘,被哥嫂卖过去的,以前就是靠卖绣品为生,手艺还凑合,到金缕阁,也是被考验了长达一年多,这才成为正式绣娘。” “但我性子软,又不会来事,因此不如别人受重视,分到手上的客人也不是很多。我们的任务……” 闻娘咬咬唇,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确实是如赵氏所言,不太光彩,有几个姐妹,确实做了别人妾室,但我觉得,那不是她们的意思,是玉姐的意思。” “因为我和她提过,也想做妾,绣娘这个活做不长的,眼睛早晚熬坏,年纪大了怎么办?可玉姐说,让我等。等什么?我起初不懂,后来慢慢看出来,她是在物色。” 顾蓉蓉不动声色听着,心里缓缓给金缕阁打上一个问号。 金缕阁,比当初阮云琪向她介绍的时候,多了几张面孔。 除了当初说的,做成衣,做绣品,似乎其它的都没说。 还有所谓的“商道”、“信息网”,一个做衣服的,弄这些做什么? 卢润生说,卢家的成衣铺子都比不过金缕阁,但并未提及这方面的事。 这就很可能是金缕阁这些手段,都是暗中的,卢润生并不亲自管铺子,他是个男人,又上了年纪,这些自然就不会注意。 一时间,顾蓉蓉心思百转,越发觉得,一进城时,没有立即拿着令牌去金缕阁是正确的。 冷星赫沉声问:“物色什么?” 闻娘捂着手,咬咬嘴唇说:“物色有钱有权人,作妾总也得过得去,找个好人家什么的,以后也能帮衬店里的生意。”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他们猜测,绝非这么简单。 闻娘嘴里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顾蓉蓉和冷星赫起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这让闻娘更加忐忑,却又无能为力。 顾蓉蓉出院子,对冷星赫道:“金缕阁,打那些有权有钱人的主意,恐怕不是为了帮衬什么生意。” 冷星赫点头:“而且,她们与石雕的买主有关。” 这也是顾蓉蓉最为担忧的地方。 “走吧,去找铁匠。” 周朗还在生气,看着自己这身衣裳,还有钱袋子里碎银子,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又可笑,还丢脸,那么多人都瞧见了。 气得不行又无处发泄,实在受不住,干脆嗷嗷哭起来。 郝言诺本来还想劝几句,一见他哭,也惊了一下,悄么声退出去,溜之大吉。 周朗自己哭得更欢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到时,周朗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蓉蓉:“……” 冷星赫拧眉,喝道:“别哭了!” 周朗抽一下,猛地止住,又噎一下,打个嗝。 冷星赫:“……” 顾蓉蓉忍住笑,沉脸道:“周朗,一个男人,哭什么?骗就骗了,现在知道,总比将来被骗得更惨强。” “现在我有件大事,让你去做,男子汉大丈夫,心思应该放在正事和大事上。” “功成名就,名扬四海,光宗耀祖,坟上冒青烟,祖宗十八代都会为你欢呼的,到那时候,还愁没有真心对你的女子吗?” 周朗这次真的止住了哭,红肿的眼睛放出光来。 “真的?好,我干。什么大事?您说!我保证完成。” 顾蓉蓉低声道:“老李头不是找你再做石雕吗?你且去,想办法看到让你做石雕的人,把他长的什么样记下来。” 周朗点头:“这有何难?” 顾蓉蓉拿出一粒药丸:“事关重大,不得走漏半点,为安全计,你得先服下一枚毒药,等事成之后回来,我不但给你解药,还给你银子。” 周朗一丝犹豫也无,直接拿起药吞下去。 母鸡悠长赞叹:“我的天,你这是……pua大师啊!” 第四百九十七章 驭夫术 顾蓉蓉又交代周朗几句,叮嘱他要沉着冷静,不要畏惧,露出马脚。 周朗点头:“放心,我遭此负心之女,如同死过一次,再无所畏惧!” 顾蓉蓉:“……” 他说罢,转身走出去。 冷星赫一言难尽:“他行不行?” 顾蓉蓉叹口气:“让暗卫暗中盯着点吧,别让他死了。” 就算这回抓不住人,但至少能去现场看看,认一认,周朗还是有用的。 冷星赫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顾蓉蓉去找卢润生。 “老爷子,您还得帮我个忙。” “你说,什么事。” 顾蓉蓉道:“还是关于金缕阁,我听说她们有几个人给别人作了妾,麻烦您帮我查问查问,都是谁家,现在什么样。” 卢润生不明所以,也不知顾蓉蓉为什么几次提到金缕阁,但他也没多问,爽快答应,立即着手安排人去查。 这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 檀玉微合着眸子,手轻抚腕间手镯,虽然闭着眼,但难掩脸上怒意。 手下丫环小声道:“玉姐,林绣娘已经处置好了,您放心。” 檀玉睁开眼睛,美目眼尾微挑,寒光逼人:“废物!不但废物,还坏了我的事。” 丫环低头:“您放心,事情做得很干净,先让她疯了一段时间,随后就是做出不小心跌倒,撞破头的样子,绝不会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檀玉咬牙切齿:“真是便宜她,若非此时不便太过引人注意,我要活剐了她!就是让她为祝平松办点事,她倒好,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竟然和祝平松暗通款曲,私下勾搭!真是该死!” 丫环呼吸收住,点头道:“是。” 檀玉胸口气难平,脸色阴沉得厉害,丫环小心翼翼问道:“那,于掌柜他们的消息,还要去打听吗?” 檀玉冷哼:“不用管他们,都已经是废棋,救也无用,何必为了没用的东西,去搭上别人?祝平松的死是不得已,他知道太多。” “那两个人,不用理会,想招也招不出什么。” 正说着,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一个绣娘快步进来,神色有些犹豫,檀玉目光冷厉:“又怎么了?” 绣娘低声道:“玉姐,闻娘……闻娘不知所踪了。” 檀玉一怔:“什么?不知所踪?不是让她盯着铁匠吗?” 她霍然站起:“铁匠呢?” “玉姐放心,铁匠还在,”绣娘赶紧说,“已经联系上了。” 檀玉又坐回去,拧眉思索半晌,眼中狠戾阴沉浓郁:“等这一次完成,就让他消失!” 绣娘一愣:“可是,不是说,他的手艺好,雕刻出的东西有灵性,更容易……” “人没了可以再找,”檀玉冷声打断,“可若是因此坏了主子的事,那我们才是难辞其咎!” 绣娘低下头,不敢再议论此事。 檀玉不耐烦:“还有事没事?” 绣娘犹豫一下,又说:“玉姐,闻娘好像……和赵家布庄的曹轩有来往。” 檀玉莫名其妙:“赵家布庄?什么赵家……哦,那个被我们抢过生意的小布庄,曹轩是谁?” “玉姐,赵家布庄的东家姓赵,老东家只有一个女儿,曹轩是赵家的上门女婿。” 檀玉神情惊怒,定定的看着绣娘半晌,绣娘不敢与她对视,头垂得更低。 檀玉一巴掌把茶杯推到地下,摔得粉碎。 “混帐!什么赵家,什么曹轩,不过低贱蝼蚁,她发什么疯病,与曹轩周旋?是谁允许的?!” 绣娘不敢吭声。 “说话!” 绣娘吓得一抖:“这……奴婢也不知道,她没有如期来报信,奴婢觉得有异,去她家找她,她没在家,邻居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在寻找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起闲话,说是见一个女子被赵抓到,扔了出来,说是曹轩偷养的外室。奴婢听着,打听了一下,觉得他们形容的和……闻娘很像。” 檀玉眼中都在冒火:“去,把她找出来,先打断她的腿,再带到我面前来!” “是。” …… 与此同时,顾蓉蓉拿到卢润生派人打听来的消息。 金缕阁,这几年一共有五位绣娘嫁出去。 五位,听起来不少,但放在整个融州,又是微不足道,像一滴水入江河。 顾蓉蓉细看,其中三位是做了妾,成为府中姨娘,还都颇受宠爱,但都没过多久,家中都各出事故,家破人亡,财产尽归姨娘。 还有一个是给人做了续弦,这就更不必说,直接成了当家主母,原配的女儿被远嫁,儿子跌断腿,成了废物,嫁的男人没多久中风瘫倒,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最后一个,是暂时还没过门,正在谈婚论嫁。 顾蓉蓉把写满信息的纸页放下,短促笑一声:“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呀。” 母鸡伸着脖子:“来来,给我看一眼,我还没看完呢,这瓜得多吃啊。” 顾蓉蓉拿起来,让它细看,不同的人从不同角度看,没准能发现新的盲点。 母鸡看完,啧啧好几声:“我的妈呀,这也太劲爆了,这可个个都是黑莲花呀。” 顾蓉蓉点头:“确实,这应该都是奔着家产去的。” 母鸡又说:“你不觉得,她们都挺厉害吗?无一失手,一拿一个准儿,她们是怎么选定目标,然后一举就能拿下的?” 顾蓉蓉也忍不住思索:“你说得这个,确实是个问题。” “哎?我说,”母鸡贼兮兮地说,“你最好打听打听,然后呢,好好学一下这个驭夫之术,到时候好好驾驭一下你的老公。” 顾蓉蓉:“……” “你说点正经的吧,好吗?”顾蓉蓉顿一下,疑惑道,“怎么你觉得,我驾驭得不够好吗?” 母鸡呵呵笑两声,不言而喻。 一人一鸡正在斗嘴,郝言诺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蓉蓉,蓉蓉!你在吗?” 顾蓉蓉收起纸,扬声道:“我在这儿。” 郝言诺快步进来,顾蓉蓉看她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郝言诺微蹙眉:“我……无意中得到消息,林绣娘……死了。” 顾蓉蓉一愣:“死了?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一早发现的,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 顾蓉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第四百九十八章 刘小姐的伤心事 顾蓉蓉忽然觉得,林绣娘之前疯,也没那么简单。 可能,林绣娘,包括闻娘,都在金缕阁的视线之内。 或许因为她们身份卑微,没有太被重视,日常琐碎不会有人留意,但一些关键的事,还是被注意的。 如果是这样……林绣娘已死,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但,闻娘还在。 郝言诺见她不语,问道:“你在想什么?也觉得这里面有阴谋,对不对?” 顾蓉蓉回神,点点头:“确实,林绣娘死得有点过巧了。” 郝言诺眼睛放光:“那你有什么计划?算上我一个。” 顾蓉蓉哑然失笑,这姑娘玩上瘾了。 “暂时还没有,”顾蓉蓉思索道,“我得从长计议,你也别露出异样,出入多带些人,别独自行动。” “好,我明白。” “你来得正好,我要去刺史府一趟,你随我同去吧。” 顾蓉蓉答应今天给刘刺史再治一次,他的问题轻许多,再治一次,用些草药,足矣。 郝言诺欣然同意,二人一起去刺史府。 她们走的后门,给刘刺史治病的事,暂时还是保密,他这病是隐病,幕后之人一定有后手,顾蓉蓉还想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从后门入府,下人认得她们俩,刘汀汀吩咐过,顾蓉蓉是贵客。 “二位请进,小人带二位小姐去花园。” 郝言诺奇道:“这个时节又没什么花可赏,你们小姐在花园作甚?” “这……小人也不知,只知小姐确实在花园。” 顾蓉蓉见这下人目光闪烁,似有什么隐情,郝言诺还想再问,被她制止。 不管因为什么,见到刘汀汀,自然也就明白了。 老远就看到刘汀汀独自在水边亭中,手里拿着把草叶子,正往下揪叶片。 顾蓉蓉对下人道:“好了,你去忙吧,我们自己过去。” 下人点头退去。 不用到近前,顾蓉蓉都能感觉到刘汀汀不高兴。 到亭下,郝言诺喊道:“你自己在这儿干什么呢?” 刘汀汀偏头,这才发现她们,紧绷的小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把剩下快要揪秃叶子的草茎一扔。 “蓉蓉,言诺,你们来了!” 刘汀汀拎着裙摆下亭子,一手拉住一个:“走吧,咱回院子去,这里太冷了。” 郝言诺诧异:“你知道冷还在这儿独坐?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 刘汀汀扁扁嘴巴:“现在谁还管我会不会着风寒?” 顾蓉蓉若有所思:“怎么?和你父亲吵架了?” 刘汀汀欲言又止,看看不远处还有几个收拾园子的下人,小声说:“走吧,回去说。” 刘汀汀的院子离此处不远,布置得很雅致,和郝言诺的院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命人上了香茶点心,刘汀汀让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 “这茶好香,比我家好的喝,”郝言诺端起杯子一闻,就忍不住赞叹,“你这是什么茶?” “茶是一样的茶,就是用的水不同,我是收集冬天的雪水,还有梅花上的雪,化成水。” 郝言诺乍舌:“乖乖,这也太费事了,那我得小口喝。” 刘汀汀饮一口茶,垂头丧气道:“这算什么?我这都是雕虫小技,还有更厉害的。” “什么更厉害的?” “什么荷花叶子上的露珠,桂花的花蜜做成的糕,还有茶技什么的,我这个只是泡一泡,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煮茶技艺的。” 顾蓉蓉眸子微眯,划着杯盖没说话,郝言诺不明所以:“人家?人家是谁?” 刘汀汀叹口气,抿着茶不言语。 郝言诺看着她的神情,倏地明白了:“汀汀,你不会是……要有后娘了吧?” 刘汀汀脸色涨红又变白:“什么……后娘,她也配!最多就是个姨娘罢了!” “还真的是?是什么人?”郝言诺赶紧问。 顾蓉蓉看着茶水中一片起伏的嫩芽,淡淡水雾笼在她脸上,看不清神色。 刘汀汀忿忿道:“哼,就是个绣娘,早知道,我那天就不该多嘴。” 顾蓉蓉眸子眯起:“绣娘?” “是啊,夏天那会儿天太热,我去庄子上避暑,我家庄子上种了一大片果林,凉爽还有果子吃,我一直没回来,我爹就去接我。” “回来路上,我恍惚听到有人呼救,但听得不太清楚,我爹也没听见,我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耳朵特别好使,不但又听见了,还听出是个女子。” “后来寻着声音找过去,还真有个女子,正被个闲汉调戏,我爹看到岂能不理?当即就命人抓住闲汉教训一番,那女子说,她是去城外找什么草,能做成颜料染丝线……反正就是遇见歹了,又正好遇见我们,我爹听说她也是城里的,就带她一程。” 郝言诺低头饮一口茶——这事儿,就不太好评论了。 顾蓉蓉开口:“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就以报恩的名头来我家,给我送了条帕子,还有些小绣品,反正都是些不值钱但挺有趣的小玩意儿,我瞧着挺精致,也有意思,又不值什么钱,算不上贪财,也就欣然收下,还觉得她挺不错的。” 顾蓉蓉默想,果然好手段。 母鸡也在空间中赞叹:“高啊,实在是高。瞧瞧,不是值钱的物件儿,又是小姑娘喜欢的,这可比上来就送贵重礼物强多了,让人完全起不了戒心呀!” 顾蓉蓉也深以为然,不动声色问道:“那她应该是和你交好,多在后院走动才是,怎么会和你父亲?” 郝言诺也一脸疑惑,心里好奇死了。 刘汀汀抿口茶,叹气道:“我爹爱咳嗽,尤其是初秋时,那次不知怎么的,尤其厉害,竟然还晕厥过去,可把我吓坏了。正好她也在,说是来给我送枇杷蜜的。” “说来也是巧,她的蜜香甜又滋润,我当时也是六神无主,大夫还没到,就听她的给我爹冲了一盏枇杷蜜水,我爹喝了之后,就好多了。” 刘汀汀无比懊恼:“我也是……那会儿脑子抽了,就允了她经常来,教我做各种饮品。” 母鸡在空间“啧啧”两声:“这是学了饮品,把爹搭进去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猎手与猎物 顾蓉蓉听完刘汀汀所言,就猜测出大概是怎么回事。 恐怕,什么英雄救美,都不是巧合,而是故意而为,就是针对刘刺史设的局。 这种桥段,真是百试百灵。 有了接触,不急着和男人搭讪,而是从女子身上入手,以极为巧合的形式再次出现在男人身边。 这个时候,什么缘分之类的话,就能随便说了。 而男人多半也吃这一套,想想,一个漂亮女子,脉脉含情地看着你,崇拜又痴情,还诉说着和你有缘,有几个能招架得住? 顾蓉蓉无声冷笑,把茶喝完,问道:“这个绣娘是哪家的?叫什么?” “是金缕阁的,叫林昔。”刘汀汀回答。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金缕阁,而且,卢家调查的信息纸上,并没有这个林昔。 要么,就是还没有定论,要么就是做得隐秘,是个高手。 顾蓉蓉没急得下定论,又问:“她现在在府上?” “是啊,比你们早到一刻钟,我去看我爹,正好……” 刘汀汀咬唇,脸色不太好看,似有些委屈。 顾蓉蓉没急着催,郝言诺也没说话,默默给她把茶添满。 刘汀汀吸口气,这才说:“正好听见她在哭,说什么前几日给客人绣坏了一块料子,挺贵重,因此要赔人家钱,但她没有钱,所以要在店里多接活,这阵子可能来不了了。” “我爹说让她不必担心,不就是银子,没什么要紧,我没看着,但我听到她推辞,说不能要我爹的钱之类,我爹应该是给她钱了。” 刘汀汀沉默一瞬:“我倒不是在意什么钱不钱,只是……我爹言辞间的那种心疼,让我很难受。” 刘汀汀的母亲在她及笄那年去世,其实之前两三年就开始身体不好,只是为母的一片心,想看着女儿成年,议亲,方能放心闭眼。 所以,她愣是拖着病体,一直到刘汀汀行完及笄礼,当晚就昏迷不醒,子时一过,也就过世了。 她和刘刺史,父女俩都伤心不已,刘刺史也确实是个好父亲,好丈夫,没有妾室,更没有庶子庶女,尤其刘夫人过世之后,对刘汀汀更是疼爱不减。 刘汀汀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泪珠滴下来,砸进茶盏。 “我父亲只对我母亲用那种语气说过话,我知道,父亲已经做得够好,也确实……很苦,我应该体谅他。我也知道,父亲看中林昔,也有为我的考量在里头。” 林昔没有家世,甚至没有亲人,嫁进来之后,刘家就是她的依靠,她也掀不起风浪,也不会不对刘汀汀好。 刘汀汀也大了,林昔也拿捏不了刘汀汀的婚事,其实说起来,林昔改变不了什么,就是刘刺史心头的一份慰藉罢了。 至少他们父女是这么认为的。 但,顾蓉蓉知道,远非如此。 林昔看似柔弱无害,像懵憧闯进来的猎物,其实她才是猎手,刘刺史才是她的猎物。 至于刘汀汀,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个跳板罢了。 顾蓉蓉当即决定,要抓住这个林昔。 她起身道:“汀汀,先别急着难受,她能不能做你姨娘,这是后话,眼下,重要的是你爹的身体。” 刘汀汀止住泪,慌忙道:“对对,我真是糊涂了。你是来给我爹做二次诊治的,那我们走吧。” 她在前面带路,郝言诺紧跟上,被顾蓉蓉拉了一下,又放慢脚步。 顾蓉蓉低声且快速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郝言诺微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汀汀,我就不去看伯父了,让蓉蓉跟你去。” 刘汀汀不疑有它,点头答应。 郝言诺和顾蓉蓉对视一眼,从后门离开。 顾蓉蓉随刘汀汀去刘刺史书房,还没进去,果然听到里面有说笑声。 是一个女子在说,刘刺史时不时笑两声,从声音都能听得出很是愉悦。 顾蓉蓉垂眸不语,没有任何表情,刘汀汀略有点尴尬,到门口清清嗓子。 “爹,顾小姐来给您复诊,我们进来了。” 里面的说笑声停止,刘刺史清清嗓子:“进来吧。” 刘汀汀挑帘进去,顾蓉蓉抬眼扫过四周。 刘刺史穿着件常服,坐在椅子上,一个年轻女子坐在他身侧。 女子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鹅黄色衣裙,衬着肌肤胜雪,黑发轻挽,插一支白玉簪,黑发白玉,朴素的美,也美得惊人。 她眉眼略细,很古典的美人模样,微颌首,脖颈似优雅的天鹅。 坐时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间捏着帕子,帕子角上绣的也是兰花这种雅图花样。 整个人端庄优雅,没有半点轻浮。 顾蓉蓉暗想,谁能想得到,这样的女子,竟然是披着优雅善良端庄的皮,揣了一颗狠毒的心。 顾蓉蓉没有半点质疑,从来没有怀疑是不是误会,她坚定相信,这世上没有巧合,也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目光不过一触即收。 刘刺史已经站起来:“顾小姐,承蒙你记挂,真是感激不尽。” “大人不必客气,我既是答应了,就不会失言,”顾蓉蓉目光转向刘汀汀,“更何况,刘小姐也一直担忧,爱父之心,让人动容。” 刘刺史微怔一下,看向女儿,见她眼睛泛红,的确像是哭过,不禁心头酸涩。 “你这孩子,哭什么?为父只是小毛病,顾小姐昨天不是说了?今天治一次,再调养些日子,就会好的。” 刘汀汀扁扁嘴巴,想说什么,又止住。 林昔点头道:“汀汀与您父女情深,着实让妾身感动。” 顾蓉蓉微讶:“妾身?这位是……刘大人的妾室?” 刘刺史有点窘迫:“不,不是,这位是林姑娘,来找本官有点事。” 顾蓉蓉嘴角微翘,算是笑过:“原来如此。那不知谈完没有?若是没有,你们接着谈,若是谈完了,大人,我治病有个毛病,不喜欢被人瞧着。” 这已经说得够直接。 林昔脸一红:“大人,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告退了。” 第五百章 那就直说 林昔退走,刘汀汀也到院中等候。 刘刺史的脸还有点红,清清嗓子,抿口茶。 缓和一会儿,这才对顾蓉蓉说:“顾小姐,费心了。” 顾蓉蓉略点头:“刘刺史,伸出手来。” 刘刺史挽起袖子,把手递给她。 顾蓉蓉把把脉,借着这个时机,释放一丝修复力,凝神专注,控制修复力的走向。 修复力又进入刘刺史肺部,他微微皱眉,但这次没有吐血。 顾蓉蓉观察着他的神色,速度稍微变得慢一些。 刘刺史深吸一口气,微皱的眉头又渐渐舒展开。 片刻之后,顾蓉蓉收回手。 “刺史的身体好了些,您感觉如何?”顾蓉蓉边问,边取出几根银针。 刘刺史吸吐几口气,点点头:“确实好受不少。” “那您坐好,别动,我来施针。” 顾蓉蓉捻起针,站到他背后。 母鸡在空间惊讶道:“你还会针灸?不是说你的医术一般般吗?” “一般般也是会的,基础的东西而已,我这针灸还是跟我们后勤部的一个老爷子学的,他可是针灸狂热爱好者。” 母鸡一阵无语。 顾蓉蓉把银针浅浅刺入肺部对应的穴位,同时再次释放修复力。 这次比刚才更直接,也更有效。 修复力一出,直入肺部,进行快速修复。 顾蓉蓉收回修复力,闭上眼睛站着,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给她准备好果子和水,她吃过喝过,神清气爽。 “你让郝言诺干什么去了?” 顾蓉蓉笑容狡黠:“你猜。” 母鸡小眼睛一翻:“我又不是小孩子,猜什么猜?” 顾蓉蓉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又不是小鸡,猜什么猜……” 母鸡眼睛瞪圆:“你!” 顾蓉蓉赶紧退出空间,睁开眼睛忍住笑。 “大人,我要起针了。” 针起毕,刘刺史活动一下,深吸几口气,惊喜道:“哎哟,我可感觉好多了,太舒服了,好久没有这么好这么透的呼吸。” “再吃几副药,会好的。” 顾蓉蓉收好针:“刘刺史,我想问您个问题。” 刘刺史开心得不得了,现在看顾蓉蓉就像一朵花儿,要什么都可以给。 “你说。” “你要纳林昔为妾吗?” 顾蓉蓉问得直接,没有半点迂回,刘刺史还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直接被懵了,脸一下子红起来。 “啊……我……” 顾蓉蓉坦然一笑:“您是个好官,也是个好父亲,我听汀汀说了,您为了她,一直没有再娶。” 刘刺史一怔,没想到女儿连这个都说了。 “汀汀有点难过,之前哭,就是因为此事。” 刘刺史眼神慌乱:“那,那我不娶便是。” 他说的是“娶”,而非“纳。” 顾蓉蓉眉梢一挑:“这么说来,您之前是答应林昔要娶她,要续弦,而非纳为妾室。” 刘刺史手心冒汗,说实话,被一个小辈,还是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子,如果逼问,感受实在不太好。 但顾蓉蓉对他有治病救命之恩,而且,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对顾蓉蓉的坚定从容,以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锐利有一丝说不清的畏惧。 思及此,他坦言道:“确实,林昔不容易,孤苦无依,我比她大一些,总觉得有点亏欠,她说她父母临终有遗言,让她好好选户人家再嫁,说哪怕穷些,也要做正妻,不可为妾。所以……” 顾蓉蓉懂了,父母不在了,就以父母之命,道德绑架。 顾蓉蓉点头,也不争辩,也不讲什么道理——刘刺史身为一城刺史,为官多年,道理不比她少。 打醒一个人的不是说教,是疼痛。 “我明白了,”顾蓉蓉提笔写张字条,“大人,若是想家宅安宁,父女情分不减,就按纸条上说的做,相信到时候,大人自会有定论。” 刘刺史狐疑不解,但顾蓉蓉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外面的刘汀汀迎上来:“蓉蓉,我爹他……” “没事,不必担心,”顾蓉蓉道,“晚一点你和你爹一起来。” 刘汀汀不明所以:“去哪里?” “问你爹。” …… 林昔离开刘府,没有坐车坐轿,提着放着针线的小布包往回走。 她步步都很端庄,神色也从容,的确就是个端庄的良家女子。 刚拐过路口,听到有人叫她:“林昔。” 她转过头,看到有人在冲她招手,还没看清是谁,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后颈和头都疼得厉害,林昔抚着头,轻轻嘶口气。 眼前的景物由模糊变得清晰,却是极为陌生的。 她一愣,正要四处查看,忽然听到有人道:“醒了。” 话音未了,屋子里的灯光渐渐变亮,一人站在烛火边,拿一支精致赤金镶嵌宝石的簪子,正拨着烛芯,随着她的动作,光线越来越亮。 林昔看着光线笼罩下的那张惊艳的脸,诧异道:“是你。” 顾蓉蓉偏过头,目光睥睨:“还记得我?” 林昔脸上露出合适的笑意:“当然,你是那位给刺史大人看病的女大夫。” 她语气也变得柔和,还有不掩饰的几分崇拜:“学医很难,女大夫就更难了,所以,我对姑娘印象深刻。” 她说罢,起身道:“这是什么地方……” 话未了,又觉得双腿酸麻,头发晕,扶着头又坐回去。 “这是我的私宅,”顾蓉蓉收回簪子,握在手中把玩,尖锐的尖儿闪着冷光,映在她漂亮的眸子里。 “林姑娘还是别乱动,你现在身子不适,若是动得厉害,只会加重不适。” 林昔微微惊讶:“我怎么了?” 顾蓉蓉浅笑:“中了点毒,不要紧。” 林昔一噎,听听,这是什么话?中了毒,还不要紧?! “我……我与大夫有仇吗?” “无仇。” “有怨吗?” “无怨。” “那你这是?” 顾蓉蓉笑容微深:“高兴。” 林昔:“……” 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 林昔深吸一口气:“你有话不妨直说,究竟想如何?” 顾蓉蓉手指抚着簪尖儿:“那我就直说了。” “你看这支簪子好看吗?” 林昔:“??” “我用它划破了闻娘的脸。” 林昔:“!!” 第五百零一章 最大危机 林昔震惊地看着顾蓉蓉。 说让她直接,没想到这么直接。 林昔一时脑子有点懵,光影里的顾蓉蓉,半边脸在明亮的光线时,明艳动人;半边脸在暗影中,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林昔呼吸微微一窒,手指交握,强迫自己镇定:“什么……闻娘?我不知道。” 顾蓉蓉轻声嗤笑:“你这谎撒的,可不太高明。你是金缕阁的,闻娘也是,一共就那么几个绣娘,怎么还能互相不认识?” 林昔脑子有些乱,刚才太过心急,的确说话有漏洞,现在又冷静几分。 她眨眨眼睛,似是在思索,随即恍然道:“哦,你说的是闻贤妹妹?我平时只叫她贤妹妹,很少叫她闻娘。” 顾蓉蓉似笑非笑,转着簪子,静静看着她。 不再开口,这种平静目光中的压迫,让林昔心头那根弦拉得更紧。 林昔没有再找补这个问题,她坚信说多错多,何况她也不知现在闻娘在何处,又说了些什么。 但林昔可以确定,她遇见了自从踏上这条路以来的,最大危机。 顾蓉蓉盯她半晌,见她抿唇不语,没有乱说一气,暗道一声好定力,果然比之前的那两个道行深了不少。 “闻娘被我弄花了脸,很是不服气,”她垂眸转着金簪,簪上红宝石在烛光里光芒璀璨。 “她呀,就是自作聪明,本来按照你们玉姐的吩咐,好好盯着铁匠也就罢了,非得去勾引姓曹的,不但任务没完成,连自己也搭进去,你说,是不是很蠢?” 她语调平静,但在林昔听来,却如同惊雷。 按说每个绣娘的任务都只有檀玉和本人知道,私底下,绣娘之间不允许沟通谈论,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这种情况不是没发生过,当时两个绣娘都被打得不轻,还被送去别的地方苦熬,就算将来有机会再回阁中,也没什么好任务给她们了。 林昔足够聪明,也有野心,更坚定执行规矩,从来不和别人私底下有什么交情。 因此,闻娘的情况,她并不太了解,但顾蓉蓉提到玉姐,又提到铁匠,说话的语气平静流畅,不似说谎。 而且她虽从不谈论任务,但也知道闻娘的为人,的确蠢而贱,还自以为美貌动人。 林昔猜测,顾蓉蓉所说,八成是真。 她目光转到那支簪子上,下意识往后撤撤头。 顾蓉蓉看着她的小动作,心里满意,继续说:“她蠢不蠢,不重要。说说你吧。” 林昔微讶:“我?说我什么?我虽然叫她妹妹,但我也她也不过就是泛泛之交。” “我说了,不说她,”顾蓉蓉捏着簪子,指尖白葱似的好看,“说你,还有刘刺史。” 林昔眼皮一跳:“刘刺史?他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有我能效劳的?” 她语气诚恳:“刘刺史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他感激不尽,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大夫只管说,我也有点积蓄,若是需要买什么药材,我也愿意全部奉上。” 她字字清晰,眼神坚定,似是只要顾蓉蓉开口,她就立马能按说得做。 帘子后,里屋,漆黑的环境里,人的其它感官犹为敏锐。 刘刺史听着林昔的话,心里感动至极。 刘汀汀就在他身边,听到这话,心头滋味复杂。 冷星赫也在,坐在一旁椅子上,这父女俩就站在他身边——都被点了穴,动不了,说不了话,只能听。 顾蓉蓉点头:“行啊,那你积蓄有多少?” 林昔一愣,没想到还真让她拿,但也不过一瞬:“我有八百两银票,还有几件首饰,估摸也能卖个二三百两,一共凑千两,不成问题。” 刘刺史听到这话,刚才翻滚的感动之情渐渐退潮。 一千?他今天给她的银票就不止一千,前几日买的一套头面还三百多两。 刘刺史心里冒出个问号,虽然他不惦记女人那点钱,也没想着和女人算账,但…… 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林昔说得信誓旦旦,顾蓉蓉漫不经心道:“一千两?太少了些,要想救他的命,怎么也得两万两。” 林昔眸子微睁:“两万?这……” 顾蓉蓉微挑眉:“听说你弄坏了什么贵夫人的料子,需要赔偿,刘刺史给了你银票,一共一万五千两,你且拿出来,再加上你的一千,一万六,汀汀那里还有三千,再让刘刺史自己出一千,正好两万。” 林昔错愕道:“一万五千两?这不可能!他一共就给了我三千两!” “哪来的一万五千两?” “三千?”顾蓉蓉诧异,“这不可能吧?刘刺史怎么也是一城刺史,岂会如此小气,给心爱的女子才三千?我可不信,再说,汀……我听说,那位贵夫人的料子,是京城得到贡缎,三千两可买不到。” 林昔急声道:“是不是刘汀汀说的?她胡说八道!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从她的态度上我就能看得出来,她虽然没说过,但她以前总是喜欢问我煮茶什么的,自从我和她父亲……她就很少和我说话。” “她一向有心计,不声不响,却能咬人痛处,这次定然是听说她父亲为我出了钱,这才诋毁于我!” 顾蓉蓉笑容微收:“诋毁?你是没和她爹相好,还是没要她爹的钱?她哪一句诋毁了你?” 林昔哼道:“我是收了钱,但不是一万五,而是三千。” “既然你有三千,那为何方才说什么只有几百,还得卖首饰凑一千?” “我那钱已经赔了别人,花出去了。” 顾蓉蓉嗤笑一声:“我是让人打了你的头,但没把你打傻吧?你一出府门就被抓来此处,什么时候把钱花了?” 林昔语结。 屋内,刘刺史听着林昔巧舌善辩,和平时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大不相同,他又岂能不知,自己应该是被骗了。 这个女人不但骗了他,还在污蔑他的女儿。 刘汀汀动不了,但委屈却是真的,听到那些话,眼泪止不住滚落,在脸上淌出两道泪痕。 刘刺史眼角余光瞄见,心都要碎了。 第五百零二章 我是对你太仁慈了吗? 顾蓉蓉走到林昔面前,微俯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越是平静,林昔越是能感觉到这平静之下似有惊涛。 “大夫,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要如此?”林昔珠泪滚下来,“求你网开一面,今日之事我也不会追究。” 顾蓉蓉轻笑出声:“追究?你要怎么追究?是向刘刺史诉苦,还是回金缕阁报信?” 林昔眼泪汪汪:“我……” 顾蓉蓉簪尖抵住她额头:“收起你的眼泪,别来这套。” 林昔感受到簪尖冰凉尖锐,抵在她额头上,几乎立即就能意识到顾蓉蓉是真敢动手,不只是吓唬她。 林昔心头有点发颤,顾蓉蓉来势汹汹,而且对她和金缕阁似乎十分了解,而她对顾蓉蓉却是半分都不知道,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清楚。 对比如此悬殊,她要怎么扭转局面? 林昔迅速想,却理不出头绪,最后,微叹一声:“你想要怎么样?直说吧,不必绕弯子。” 顾蓉蓉浅浅笑:“有意思,你比闻娘之流要聪明多了。” “金缕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敛财也得有个去处,敛了财,给谁?” 林昔眼中飞快闪过惊愕,随即垂眸:“这种大事,只有玉姐才清楚,小小绣娘,只能过个安稳日子,听指令行事,无权知道这些。” 这一点顾蓉蓉倒是愿意相信。 “醉香楼卖酒的于掌柜,认识吗?” “认识。” “他多大年纪?” “年纪?瞧着也就是四十来岁吧。” “有妻妾吗?” “没听说。” “爱吃什么?” 林昔觉得顾蓉蓉的问题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又拐到于掌柜身上去? 不过,问这些总比问阁中的事情要好。 林昔不假思索:“这我不知,好像是糖醋鱼吧。” “他和对门钱庄的李掌柜不和,知道吗?” “知道。” “李掌柜好色吗?” “……不吧?没听说。” “他爱吃什么?” “红烧肉。” “檀玉和他们很熟吧?” “是的。” 林昔:“!!” 她猛然抬头,神情错愕,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似笑非笑,收回抵在她额头上的簪子。 林昔这才明白过来,顾蓉蓉的问题没有一个是白费的,所有的一切,都只为最后一个问题。 在其它人,不,在融州所有人的眼中,于掌柜与李掌柜互相看不顺眼,势如水火,而金缕阁与他们两家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从无往来。 林昔挺直的腰慢慢塌下去,她不得不承认,面对颜如玉,她一点胜算都没有,任何心思,都躲不过顾蓉蓉这双眼。 顾蓉蓉又问:“都说到这儿了,就别藏着掖着,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林昔微微闭眼:“我知道的真的不多,金缕阁等级严明,规矩也严格,我除了自己的任务之外,其它的……都是冒着危险,私下打听来的。” 顾蓉蓉转身坐下,等着她继续说。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刘刺史,”林昔心里迅速盘算,从无法掩饰的事开始说起,“那日相遇,也并非偶然,是金缕阁的探哨报回来的消息,刘刺史出城去接女儿。” “后来的事,就是一出英雄救美,我顺理成章地结识他,并先从刘汀汀身上下手,并没有主动对他如何。刘汀汀的信任,于我而言,才是关键。” 林昔嘴角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男人于我而言,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拿下刘汀汀,让她对我信任,生出好感,才不会阻挠。” “时机到了,正好刘刺史咳疾发作,我带着枇杷蜜,为他冲水止咳,再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 顾蓉蓉没打断她,不动声色地听着。 屋里刘刺史臊红了脸,恨不能钻到地缝中不见人。 刘汀汀也暗暗心惊,没想到,自己也在林昔算计之中。 林昔继续说:“我今天无意提到贵夫人的料子,其实也没什么贵夫人,无非就是我们自己的人罢了,本来下面的计划,就是让贵夫人找我闹,让刘刺史瞧见,心生怜意,再为我出头,我拒绝后,找时机自尽,当然是未遂,激发他必须娶我的冲动。” “待我入府,成了刘夫人,给刘汀汀找个人家一嫁,刘家财产就尽在我掌握中。” 林昔说完,叹了一口气:“事情就是这样,眼下看来,是做不成了。” 顾蓉蓉点头:“你说的枇杷蜜,还有吗?正好我也经常咳嗽。” 林昔脸上露出笑意:“自然,就在我的住处,还有两罐,你若喜欢,可都拿去。” 顾蓉蓉笑容在光影里明艳又冷厉:“说完了?” “这就是全部计划,我没有半句虚言,”林昔信誓旦旦,语气真诚。 顾蓉蓉笑容微深:“是不是虚言另说,可据我所知,你并没有说出全部。” 林昔:“我真的……” “刘刺史的咳疾,是怎么得的?你的枇杷蜜,怎么就正好治他的咳疾呢?” 林昔眼中迅速滑过一丝慌乱,面上平静道:“蜂蜜水对咳嗽有好处,这……不是基本常识吗?” “基本常识,呵,”顾蓉蓉短促笑一声,手掌一翻。 林昔感觉额头一痛,血珠滚下来,滑到她眼睫,视线变成血红。 她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尖叫:“啊!” 顾蓉蓉笑容收起,声音冷厉如冰:“我是对你太仁慈了吗?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撒谎!想在我面前遮掩胡说,你可真自信!” “说,你的枇杷蜜,与刘刺史的病,究竟有什么关联!” 林昔忍不住落泪,连痛带怕加绝望。 她的脸……毁了! 那以后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看不见伤口,顾蓉蓉这一下划得快,但伤口并没有多深。 可她不知,这种未知的恐惧,自己想出来的恐怖后果,更为可怕。 林昔抽泣着,眼泪滚落,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顾蓉蓉拿出个小瓷瓶,轻放在桌上:“疗伤圣药,别说你这点伤,就是刀砍剑刺,都不带留下伤口的。” “说实话,你的脸,还有救。” “可若不说……”顾蓉蓉浅浅一笑,露出雪白的牙,“我若不想救,大罗神仙都不敢出手。” 第五百零三章 一切都完了 林昔目光落在那个小瓷瓶上,呼吸急促,眼前还有血珠,睫毛又沉又重,但她心里又燃起一点希望。 “我……我说。” “枇杷蜜是真,但不只是因为蜜本身,而是因为,蜜里加了药。” “他喝的酒,醉香楼的酒,其中也加了药材,能让他身体的虚弱脏器发生病变,他是肺的问题,所以,我就把药加在蜜中。” “醉香楼的酒,是何人给的酿酒方子?檀玉?” “这我不知,”林昔急声道,“我真不知,酒能致人命的事,我也是后来自己琢磨出来的,当时檀玉给我蜜的时候,我也奇怪。” “醉香楼的事,你知道多少?” “醉香楼的酒卖得不少,但平时铺子里卖的那些,就是给普通百姓的那些,也就是寻常酒,没什么特别。但他们也会甄选客人,有权势的,会送出上等酒。” 顾蓉蓉了然,所谓上等,就是加了料的,能让那些达官贵人身体出现异样。 到时候,金缕阁能让人打入内部也好,打不进去用别的法子控制也罢,总归,是被他们牢牢控制在手。 就如同融州,富户有卢润生,权势有曹刺史,还有几个富贵商户,都在其中。 而针对郝建章的,就是祝平松,祝平松若真是娶了郝言诺,那郝家用不了多久也得被控制。 顾蓉蓉一时沉默,暗暗心惊。 同样惊讶的还有屋里的冷星赫,听着顾蓉蓉一步步把真相问出来,再设想如果他们没有插手此事,不久后的融州会是什么局面,他就不寒而栗。 金缕阁,醉香楼,他们竟然敢! 这个幕后之人,必须揪出来! 刘刺史也汗如出浆,心都凉透,一阵阵后怕。 顾蓉蓉在外面又问道:“闻娘和那个铁匠,是怎么回事?” “铁匠?好像是要利用铁匠的铺子打什么东西,事关重大,就让闻娘盯着。”林昔嘴角挂起一丝轻嘲,“她那个女人,一向蠢而不自知,能力不够还想要更多。” “她对这个任务并不满意,我想她不会安分,至于做了什么,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有一回听说,铁匠还有别的手艺,是做石雕,而且雕刻的东西很有灵性,连檀玉都曾夸奖过。” 顾蓉蓉心思微动,灵性,这个词儿用的很妙。 “你们做石雕干什么?” 林昔略一思索,缓摇两下头,又停住:“如果我没有猜错,好像是和什么阵法有关。有一次晚上我染丝线,走得晚,檀玉应该也不知道我还没走,她在阁中见了一个人。” “我隐约瞧见,那人手中提着一盏灯,那灯很特别,像是……” 林昔拧眉,额头上的伤口疼得她撕口气。 缓一下又说:“像是一个兽首,很是特别。” 顾蓉蓉拿出一幅画:“是这个吗?” 画上画的是一只兽首,正是从铁匠那里看到的石兽样子。 林昔用力眨眨眼睛:“对,就是这个。” “因为特别,所以我就多看了几眼,那个人身上穿的斗篷也不一样,绣着不少图腾花样,还有的像是符咒什么的,很是诡异,我觉得,他有点像巫师一类的。” 顾蓉蓉心砰砰跳几下,这可是一个有用的信息。 现在铁匠去了老李头那里,就等那个要他们做石兽的人出现,若是知道一些特征,会更好认,更容易抓住。 “接着说。” 林昔苦想半晌:“别的……就没了,我只是看到一点,没敢多留,檀玉一向心狠,若是被她看到我,定然不会轻饶。” “檀玉是什么来头?”顾蓉蓉问。 “我不知道,我们私下也讨论过,她无亲无故,孤身一人,而且嘴很严,不该和我们说的,从来不多说一句。” 那就是一无所知了。 顾蓉蓉漫不经心问:“在你手上,折损过多少人命?” 林昔目光微闪:“也……也没……” 对上顾蓉蓉冰冷的目光,她吞口唾沫:“刘刺史是我做的第三个任务,之前那两个,一个是一位富户家的独生子,他父母真是出了意外,因为听说我怀了身孕,欢喜至极去城外上香,马车冲下山坡,与我无关。” “第二个,那男人原本有个糟糠之妻,陪他从年少时苦过来,现在人到中年,他就瞧不上他妻子,想要娶我,把他妻子送到庄子上,他妻子伤心不过,自己上吊死了。” “那男人不但不伤心,还欢天喜地,说都不必送庄子上,直接埋了了事。这种人,死有余辜,我日日在他饭菜中下毒,三个月他就死了。” 林昔字字恳切:“真的,太作恶的事我也没有做过,怕遭报应。” 顾蓉蓉笑出声:“报应?你竟然也怕这个?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无比滑稽。” 林昔满面通红,无言以对。 顾蓉蓉起身:“行了,就到这儿吧。” 林昔心头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该问的都问完了,剩下的就看别人怎么说。” 林昔一头雾水:“别人?” 顾蓉蓉挑帘进屋,屋里冷星赫燃起灯,把刘刺史父女的穴位解开。 刘刺史拉住刘汀汀:“女儿,对不起,是爹不好,爹糊涂,差点上了别人的恶当!爹以后再也不想娶妻续弦,纳妾也不想!爹就看着你平安出嫁,好好守着家。” 刘汀汀也心酸不已,听到父亲的话,又万分自责。 “爹,都怪我,那日若不是我……” “乖女儿,怎么会怪你?你没听那个女人说,是她布的局,就是针对为父来的,就算那日不成,也还有别的法子。” 刘刺史气得胸口要炸:“你且休息一会儿,为父去找她算帐。” 刘刺史气呼呼甩帘子冲出来,眼睛通红盯着林昔:“贱妇!” 林昔那会儿听到屋里的说话声就脑子轰然一响,万没想到,刘刺史会在这里。 现在真切看到人,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原本还想着从这里脱身之后,先一步去刘刺史府上,再花言巧语一番,没准还有转机。 现在……全完了! 刘汀汀也从里屋出来,三个人打成一团。 顾蓉蓉在里屋坐下,冷星赫倒杯茶给她:“快歇歇,累了吧?” 第五百零四章 半路劫人 顾蓉蓉抿一口茶,对冷星赫道:“别太忧心,石像的事,一定能查清楚。” 冷星赫愣了一下,忍不住轻握她的手:“有蓉蓉在,一切自然能查清楚,我不急。” 冷星赫心里暖暖的,原来她是担心自己会着急忧虑。 顾蓉蓉轻声说:“据她讲,有个什么巫师,我看,或许是有什么特别身份的人。” 冷星赫微蹙眉,一时没有说话,顾蓉蓉看他神色,问道:“怎么?你有眉目?” “也不是,”冷星赫缓摇头,“你有所不知,这些年皇帝也不知怎么回事,倒是爱偏信这些,以前的钦天监,多少年都没有事做的清水衙门,这几年风生水起,不但原来的官员个个神气,还密请了一位天师。” 顾蓉蓉倒真不知道这个,她穿越而来,原主也是个胆小的后宅姑娘,别说出大门听说朝堂的事,恐怕连院门都不怎么出。 来了之后她又面临牢狱之灾,险被砍头,哪有功夫打听别的? “详细说说。” 冷星赫摇头:“这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和父亲在京时不多,这些也是后来听说,而且这位天师素来神秘,朝中无人得见过真容。” 他轻嗤一声:“我对这些本不信,也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多留意。如今想来……” 顾蓉蓉和他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恐怕得查个清楚了。 “现在离京这么远,让暗卫回去,恐怕时间耽搁太久。”顾蓉蓉难得有点发愁。 通讯不发达,真是要命。 以后到岭南,稳定下来,她要是经商的话,一定要查建立物流闪道,尽可能让信息传达更快捷。 冷星赫见她眉头皱起,手指抚上她眉间:“这倒不必让暗卫回去,我写封信,可让京中的朋友帮忙查一下。” 顾蓉蓉微讶:“京中的朋友?谁?” “庆国公,今天一早我出门时遇见老宰辅,老人家说,他收到信,庆国公世子上个月袭爵了。原来的世子是我的挚友,生死之交。” 顾蓉蓉目光流转:“那怎么……” 冷星赫握着她指尖:“你是想问,那怎么府里有难时,他不出面说话?” 顾蓉蓉点头。 冷星赫低声道:“那是因为他借着到城外温泉庄子上养伤为名,暗中让替身在庄子上,他亲自带人去帮我查探父亲的消息。当时有两路消息,我无法兼顾,他知道之后立即帮我去探查其中一路,府里出事时,他不在京中。” “我离开京城之时,与他见过一面,跟他说过,若无要紧事,不要联络,以免连累到他。” 顾蓉蓉恍然大悟,若是如此,此人倒是个重情重意的。 “前些日子老宰辅有家书来,他写家书回京,我在其中也夹了一页,给庆国公世子,所以,他的回信就递到老宰辅那里了。” 顾蓉蓉不再疑虑:“那写信回京,也需要一些时日,也好吧,总比查不到强。” “不会,我在边关时,驯化了一种鸟,很有灵性,飞速也快,比信鸽快得多,等回去之后,我就写信。” 他们俩在屋里聊得欢快,外面刘刺史父女都打累了,声音也小了许多。 两人挑帘出屋,看到灯下的情景,都愣了愣。 刘刺史和刘汀汀坐在椅子上喘气,两人头发有些散乱,脸也红,还有薄汗,刘汀汀架势一点也不淑女,此时就和郝言诺上身了似的。 而他们对面的林昔就更惨,头发散了,被扯得掉了一缕,额头上顾蓉蓉划破的地方不再流血,脸上又多了不少掌印抓痕。 嘴唇也破皮肿起来,脖子两道血道子,直没进脖领子里。 顾蓉蓉嘶口气,林昔连哭都没力气了。 刘刺史见他们俩出来,赶紧站起来,拱手道:“多谢二位,让我看清此女真面目,我……” 他叹口气,羞愧难当:“唉,什么也不说了,二位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 顾蓉蓉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这父女俩也是够惨的。 “时候不早,赶紧回去休息吧,大人,此事不必放在心上,坏人常有,但还是好人多一些,以后注意擦亮眼睛就行。” 刘刺史脸红脖子粗,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摆摆手,带着女儿走了。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咱们也走吧。” 她手指一弹,林昔只觉得鼻子下人中一凉,一股清凉的味道直冲天灵,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回来,不再软得发酸。 “有劲了?走吧。” 林昔瑟缩道:“去哪?” “去哪你也得去,别问那么多,走。” 这处院子是郝家小别苑,郝言诺没事过来休息练武的地方,他们不在这儿住,总不能把林昔独自放在这里。 至于怎么安置林昔,顾蓉蓉还没想好,还得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没说出来的有用信息,实在没有的话,等临行时把她交到大牢。 这个女人手上沾血,好几条人命,死有余辜。 正往回走,半路遇见暗卫,说是铁匠那边有了动静。 顾蓉蓉道:“那你赶紧去,我这边没事,一会儿言诺来接我。” 郝言诺把林昔拘来这里,本是想看热闹的,但又一想事关刘刺史和刘汀汀颜面,若是她在场,只怕父女俩更抹不开脸。 于是,她早早躲开,等晚点再过来。 冷星赫有些不放心顾蓉蓉:“我先送你回去。” 顾蓉蓉扭头看看惨得不行的林昔:“没事,就她也翻不了浪,你快去,别错过时机。” 她再三催促保证,冷星赫也便随暗卫前去。 林昔垂眸,声音微颤:“能不能放我一马?我所有的钱……” “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顾蓉蓉扫她一眼,“行了,废话少说,不想皮肉受苦,就乖乖跟我走。” 夜深人静,路上无人,刚到前面路口,顾蓉蓉直觉感到不妙。 她刚要抽出刀,听到一道清冷的女声:“别动,要想活命,就别轻举妄动。” 顾蓉蓉心思微动,举起双手,用意识迅速和母鸡道:“关键的时候来了,要看你的了!” 母鸡抖起精神:“你想让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林昔惊喜道:“玉姐!” 第五百零五章 天将降大任于鸡 顾蓉蓉缓回身,见本来跟在她身后的林昔奔向一个女人。 女人穿深色衣裙,与这夜色似融为一体,一步步,慢慢从暗夜中走出。 她的肌肤如玉,唇色珠红,单是这两点就能将黑暗点亮。 眉梢微挑,单眼皮眼睛略显细长,眼尾轻轻挑起。 妩媚中又带着几分凌厉。 顾蓉蓉似笑非笑,传闻中的檀玉,果然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林昔跑到檀玉身侧,扬着脸道:“玉姐,此人居心叵测,我被她强行抓走,严刑拷打……” 她脸上的伤就能说明一切。 檀玉扫她一眼,目光一触即收,又看向顾蓉蓉:“若是如此,我有必要请你回去好好说说话。” 顾蓉蓉丝毫无惧:“带我回金缕阁?” 檀玉微挑眉:“没错,怎么?怕了?” 林昔在一旁道:“玉姐,此人奸诈,你要小心啊。” 顾蓉蓉轻笑:“林昔,你是担心她和你一样蠢吗?我看倒是未必。” “你……” 檀玉冷淡喝斥:“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她说着,一挥手,左右屋檐上出现几道黑影,手中执弩,对准顾蓉蓉。 顾蓉蓉也没打算反抗,点头同意:“不必如此紧张,我就一个人,何必摆出这种阵势?” “行,我早就听说金缕阁的大名,既然要请我去,那就去看看。带路吧!” 檀玉眸子微眯,打量顾蓉蓉,见她的确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心头更加警惕。 但见她四周也没别的人,又满心狐疑,不知顾蓉蓉是真的胆子大,还是蠢得无知无畏。 不管怎么说,人抓到就可以。 “带走。” 顾蓉蓉也没抗拒,也不用黑衣人过来推搡,痛快地跟着擅玉走。 到路口,两辆马车驶出来,马车是轻便简单型,马蹄子上都包着布,把声音放到最低。 顾蓉蓉再次断定,这个檀玉实属谨慎。 檀玉带着林昔上前面一辆车,让顾蓉蓉坐后面一辆。 倒不是心疼她辛苦,而是马车速度快,把人往马车里一塞,省事儿。 顾蓉蓉也不畏惧,自觉上马车,马车狭窄,除了能坐,其它都不能。 但这就足够了。 顾蓉蓉眼睛微合,意识迅速进入空间,一边和母鸡说话,一边找纸笔写字。 母鸡激动又担忧:“这能行吗?” “怎么不能?你是怀疑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顾蓉蓉飞快写完,把字条装入小竹筒,挂在母鸡脖子上。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也相信我自己,只不过……”母鸡还是有点担忧,“毕竟关乎你的安危,我看那娘们……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怕你吃亏。” 顾蓉蓉笃定又自信:“不用怕,大风大浪见过多少了?一个金缕阁而已,不必担心。” “你只要把信送到,注意安全就行。”顾蓉蓉叮嘱它,把剑客也叫过来,“剑客,你陪它去,保护它,知道吗?” 剑客头蹭蹭顾蓉蓉。 这阵子剑客在空间里吃喝玩,和母鸡关系处得还不错,而且吃喝太好,又长大两圈儿。 之前像只大号猫,现在像只半大小豹子。 “一会儿看准时机,我把你们俩送出空间,趁机逃走,知道回郝府的路吧?” 母鸡点头:“知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顾蓉蓉再三叮嘱,“记住,如果有危险,先保护你们自己,安全为上。” 母鸡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是滋味:“你放心,我一定安全送到。” 马车速度渐慢,看来,金缕阁快到了。 顾蓉蓉退出空间,在马车中睁开眼睛。 马车正好停住,前面檀玉已经下了车,声音冰冷传来。 “让她下车!” 跟在后面的黑衣人还没有上前,顾蓉蓉已经自行下来。 黑衣人带着她,跟上檀玉,车夫把马车带去侧门。 在拐弯的瞬间,黑衣人微微偏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马车那边一闪而过。 他正想仔细看清楚,顾蓉蓉忽然身子一晃,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他立即又回头,盯住顾蓉蓉。 顾蓉蓉粲然一笑:“脚滑了。” …… 母鸡动作又轻又快,溜着墙边跑进黑影中。 剑客快如闪电,声息皆无,张嘴叼住母鸡,头一甩,把母鸡甩到后背上。 母鸡只觉得天地一转,还没明白过来,忽然就落到毛茸茸的背上,赶紧撇开腿趴下,耳边掠过夜风,它的鸡毛都被吹得往后倒。 “这家伙速度真快啊。”它暗想。 正往前走,忽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响,母鸡赶紧小声说:“慢一点慢一点,看看来的是谁。” 剑客放慢速度,站到树后,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浑身戒备,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母鸡也有些紧张,暗自期待来的是自己人。 马蹄声渐近,速度不快,马上人英姿飒爽,正是郝言诺。 母鸡心头大喜,张嘴想叫,又惊觉不合适,急匆匆想来想去,最后急中生智,打了个鸣。 这个鸣儿不像公鸡叫的,像是人学鸡叫,听着很怪。 郝言诺听到,手握缰绳道:“什么声儿?” 正迟疑,母鸡翅膀轻拍剑客:“走。” 郝言诺一路走来,也没瞧见顾蓉蓉,正寻思不知道是还在别苑,还是有别的事,听到一声古怪叫声,警惕地看四周。 恰在此时,路边树后一道影子掠出,拦在她的马前。 她的马也有点受惊,往后退几步,不安地打着响鼻。 这种情况可前所未有,她的马是名驹,自小受训,她还经常骑着模拟战场搏杀,马从未后退过一步。 今天这是怎么了? 郝言诺诧异低头看,见前面站着个比大猫还大的动物,她一眼认出来,这是顾蓉蓉养的那只。 顾蓉蓉在郝府住的时候喂过,郝言诺曾亲眼看见,当时就很惊奇,问这是什么动物。 顾蓉蓉说,是她在路上捡的流浪大猫。 再细看,这猫背上还有一只母鸡。 母鸡岔开腿趴在猫背上,头低下紧挨着猫脖子,就像……刚学骑马的人,还不会骑的时候,那种害怕的样子。 郝言诺觉得有意思。 第五百零六章 你可想好了再说 郝言诺翻身下马,向着母鸡走过去。 母鸡勉强起身,翻下剑客的背,轻吐一口气,它迈步上前,抬头挺胸。 脖子上挂着的小信筒十分显眼。 郝言诺正想伸手去拿,不远处有异响,是衣襟在风中拂动的声音。 她手抚刀柄,立即回头,见暗夜中奔来两道身影。 刀出半鞘,暗影已到眼前,正是冷星赫和冷慢慢。 郝言诺松口气,刀入鞘:“你看……” 冷星赫环视四周,语气焦急:“蓉蓉呢?” 郝言诺摇头:“没见到蓉蓉,只看到她养的大猫,还有这只鸡。” 冷星赫低头看,认出剑客,这只鸡……他倒是没印象,但鸡脖子上的信筒,他也认得,这是他给顾蓉蓉的。 他拿匕首要把系信筒的绳割断,母鸡吓得有点奓毛,冷星赫不会要杀它泄愤吧? 它瑟缩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其它动作,冷星赫已经一把抓住它,手起刀落,信筒也落在他手里。 打开信筒,借着微光,他越看脸色越冷。 “蓉蓉被金缕阁的人抓走了。” 郝言诺眼睛都瞪圆:“什么?简直岂有此理!我这就带人去救。” 冷星赫拦下她:“得救,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郝言诺拧眉,急问道:“那怎么办?你快说呀。” 冷星赫比她还急,但必须按照顾蓉蓉说的做:“先去准备。” …… 顾蓉蓉被带到金缕阁后院,院中点起火把,亮如白昼,两边还站着几个黑衣人,手中执刀,冷意森然。 胆子小的一进来就得腿软,更别说一个弱女子。 檀玉就是想给顾蓉蓉一个下马威,她稳坐中间椅子上,注视着被押进来的顾蓉蓉。 可顾蓉蓉却无半点害怕的意思,进来之后左右瞧瞧,神色平静,甚至还有点不屑一顾。 顾蓉蓉抬眼看檀玉,目光一落即望向她身后的林昔。 檀玉对顾蓉蓉这个反应很不高兴,尤其对她并没有表现半点敬畏。 檀玉冷然道:“你究竟是何人?” 顾蓉蓉诧异:“怎么?林昔没有告诉你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一路都在一处,已经都问清楚了。” “她说是她说,我现在在问你。”檀玉气场十足,声音低缓,想用威压吓唬顾蓉蓉。 顾蓉蓉轻笑:“你问我?你算老几?” “檀玉,你的底细我都知道,想在我面前充什么大人物,你还差了些,比你大的,本姑娘见得多了。” 顾蓉蓉知道,林昔说得最多的一定是自辩,根本说不出什么关于她的事,因为林昔是被她抓住,怎么可能有资格审问她的来历? 一句“你的底细我都知道,”让檀玉瞬间脸色阴沉。 顾蓉蓉似笑非知,扫一眼林昔。 林昔神色慌乱,赶紧低声说:“玉姐,我什么都没说,我被她严刑逼问,但我对你一腔忠诚,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所以我……” “什么都没说?”顾蓉蓉笑出声,“林昔你可真敢说。” 林昔气极,从檀玉身后走出来,怒视顾蓉蓉:“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不过是诓骗你罢了,是权宜之计!” 顾蓉蓉微蹙眉,疑惑道:“哦,原来你说的认识刘刺史的经过,于李两个掌柜的关系,金缕阁的绣娘们都嫁过谁,用的什么招术,都是诓骗我的?” “哎呀,那你可真是太能骗了,佩服。” 她语气讥讽,神情更是谈不上半点佩服,林昔瞬间白了脸,没想到她嘴快又敢说,一开始就都抖出来。 难道她不知道,越是抖得多,越是说她知道得多,玉姐越不会放过她吗? 檀玉面沉似水,狭长的眸子光芒锋利:“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就留你不得了。” 林昔慌乱道:“玉姐,我愿意,我愿意动手,除掉她!” 顾蓉蓉面上并无半点畏惧惊慌:“怎么?你这是想着借机杀掉我,掩盖你背叛的事实?” 林昔红了眼:“你胡说,我没有背叛,我才没有!玉姐,你别听她乱说,我只是胡乱给她说点信息,拖延时间而已。” 檀玉抬手打断她的话:“退到一旁!” 林昔不敢再说,忿恨盯着顾蓉蓉,退到一边。 檀玉起身道:“无论你知道什么,若是不知,今天晚上,都难逃一死,我不管你是谁,惹了金缕阁,就要付出代价。” 顾蓉蓉环视四周:“檀玉,难怪金缕阁现在都是林绣娘、闻娘和林昔之流,起初我还纳闷,现在看来,倒是明白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看到你,我算是懂了。” 檀玉一怔:“说什么呢你?” 林昔趁机拍马屁:“你闭嘴,你懂什么?玉姐管治下的金缕阁,是十三城中最大最好的一个,没有哪个比能她正出色!” “就凭你,也与置喙玉姐?” 顾蓉蓉眼中闪过笑意,表面不以为然:“就这?最好?” 林昔嗤笑:“你根本不知道玉姐的厉害,竟还敢大言不惭,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你都不如玉姐的一根手指头。” 檀玉微抬下巴,神情倨傲。 顾蓉蓉轻摇头,笑容讥讽:“难怪,原来是被手下的人拍拍马屁,说几句恭维的话就不知东西南北,沉浸在自我陶醉中。” 林昔咬牙:“玉姐,别和她废话,此然断不能留。” 檀玉若有所思,总觉得顾蓉蓉不同寻常,不过……就凭她知道这么多,也确实不能留。 “来人!” 她一声令下,周围的黑衣人就要往上闯。 刚往前迈一步,顾蓉蓉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来。 “檀玉,想动我?你可想好了再说。” 檀玉冷哼:“我有什么好想的?金缕阁做事,从来不会瞻前顾后!即便是你有点来头,今天晚上,你也得死在这时。” 她脸上浮现冰冷的笑意,眼中是志在必得的杀气:“毕竟,有谁知道,你来过这里?” 林昔笑意残忍:“玉姐说得对极了!就让我来,亲手杀了她,为玉姐出这口气。” 说罢,她拉出旁边黑衣人腰侧的钢刀,向着顾蓉蓉走过来。 第五百零七章 万事俱备 林昔眼神凶狠,手执钢刀走向顾蓉蓉。 她声音压得极低:“你不是问我,有几人在我手上丧命吗?不多,也就三家,各有几口,再加上你,正好凑十个。” 顾蓉蓉眸中泛起凉意:“那该死的人是你。” 林昔阴森一笑:“可惜,你得死在我前面。” 顾蓉蓉把手中东西上包裹的绸布打开,露出里面一枚令牌。 她似笑非笑,看向檀玉:“檀玉,认识这个吗?” 檀玉本来没有阻止林昔的意思,反正顾蓉蓉是要死的,谁杀都一样。 把顾蓉蓉带回来,一是想问问,她究竟什么身份,二就是想问清之后秘密处理掉。 在大街上,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顾蓉蓉活。 但现在,看到那枚令牌,她眼睛倏地睁大,脑子里轰一声。 这枚令牌出现在顾蓉蓉手中,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一时不知说什么。 林昔却道:“什么破玩意儿,想拿这个吓唬谁?玉姐什么场面没见过?” “我劝你还是别再耍花样,乖乖受死吧!” 顾蓉蓉晃着令牌:“哟,你脑子不怎么够,胆子倒是挺肥,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这块令牌是破玩意儿。” 她微挑眉:“你问问檀玉,她敢说吗?” “玉姐她……” 林昔还想顶嘴,被檀玉喝止:“闭嘴!” 檀玉快步上前,甩林昔一耳光:“滚到一边去。” 她伸手想拿顾蓉蓉手里的令牌,顾蓉蓉收回手。 “怎么?这也敢夺?” 檀玉勉强挤出个笑:“我总要验难真伪不是?” 顾蓉蓉把令牌怼到她面前:“真伪?要是瞪大眼睛认不出,那这双眼睛就别要了。” “这块令牌,也是什么人想碰就能碰的?阮云琪是这么教你的?” 檀玉眸子一缩,后退两步,恭敬行礼:“属下不敢。” 林昔错愕瞪大眼睛:“玉姐,她……” 檀玉回手抽她一耳光:“滚!” 林昔看到她眼中的凶光,吓得往后退。 “别急着滚,”顾蓉蓉浅笑道,“她滚了,我怎么和你聊聊以后的规矩?” 她边说边走到正座前,不慌不忙坐下,靠住大圈椅,手臂一搭,气派十足。 檀玉垂首,心思却一个劲儿地动。 怎么上面会突然来人?之前也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之前上面来的人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但从未像现在这样,以这种方式出现。 可说这人是假的,但令牌却是千真万确。 可若是真的……檀玉不敢深想。 顾蓉蓉把她的神色变幻都看在眼中,心头暗笑,估计檀玉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令牌。 顾蓉蓉手指碰一下茶盏,檀玉回神道:“来人,换热茶,上点心。” 下人一通忙活,顾蓉蓉也不阻拦,手指轻抚着下巴,姿态慵懒又霸气。 换好东西,顾蓉蓉也不吃,眼睛微眯着问檀玉:“林绣娘死了,是你干的?” 檀玉垂首:“……是,她本来就不是阁中的人,还没有正式加入……” “既然不是阁中的人,那你杀她干什么?她又不知道阁中的事,你杀她,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蓉蓉冷声打断:“说你们蠢,还不乐意,我问你,闻娘在何处?” 檀玉心头更慌,闻娘的去处,她也在查,可怎么也没找到。 有林绣娘的事在先,又提闻娘,檀玉压力倍增。 “闻娘私自和曹轩暗通款曲,被赵氏发现,被羞辱,以至于成了颗废棋,这事你可知道?” 檀玉额角渗出汗,现在她基本相信,顾蓉蓉是真的,至于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露身份,那肯定就是为了暗访。 或许,上面的确对她不太满意,这才派人来暗访,没有事先通知她。 檀玉心头狂跳,头垂得更低:“属下知道,正想找她回来,好好处置。” “处置她容易,可要处置她带来的恶性后果,可不那么容易。暂时别找她了,赵家那边也别再有牵连,就等时间一久,把人和事都忘记。” 一听这话,檀玉就猜测,闻娘一定是落到顾蓉蓉手里了,八成已经被处置掉。 顾蓉蓉手指轻叩桌面:“把薄子拿来。” 檀玉一愣,迟疑道:“不知您说的是钱财册,还是花名册?” 顾蓉蓉面色如常,反问:“我能看哪个,你就拿哪个。” 檀玉呼吸微窒:“属下不敢,没什么是您不能看的。” “您稍等,我这就去拿。” 檀玉转身就走,顾蓉蓉也没拦着,坐着慢慢等。 她表面气定神闲,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 对金缕阁,她知道得太少,仅有的消息也是从闻娘和林昔那里得来的。 这个檀玉也不是省油的灯,需要小心应对。 方才的“薄子”,明显就说错了,好在她应对得快,之前又施加压力,让檀玉来不及细想。 也不知道母鸡它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把信送到。 冷星赫这边,正按照顾蓉蓉信中所写,马不停蹄地忙活。 他心急如焚,生怕顾蓉蓉再有什么闪失,但这些事又必须做好,只能强捺性子,无数次提醒自己万不可心急。 郝言诺帮忙找了人来:“世子,你看看,这些行不行?” 冷星赫扫一眼她找来的四名女子:“可以。” 冷妙妙也被叫了来,她已经睡下,好几天没任务,一直帮心冷知棠做生意,也开心得很,一听说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立即赶了来。 “把她们都装扮好,衣服要一样的,妆容一样,在额间画上这种纹路。” 冷星赫把一张纸递给她,冷妙妙看完,点头保证:“世子放心,包在属下身上。” “对了,这是您要的香粉。” 冷星赫把香粉捏手中:“铁匠那边好了吗?” “来了!”冷慢慢拿着一小包东西,从外面跑进来,“世子,这是刚做好的东西,您看。” 一枚枚石制的薄片,小手指长短,两指宽,刻的正是顾蓉蓉画下的图案。 冷星赫眼看准确无误,轻吐一口气:“吩咐下去,全体待命,去迎世子妃!” 第五百零八章 毒 檀玉低头看着从暗格中取出来的几本册子。 这可是金缕阁的重中之重。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回想那枚令牌,有两个细微之处,她当时看得仔细,确实是真的。 金缕阁的令牌,尤其是少数人持有的那几块,都是名匠用特殊工艺打造,绝非什么人都能伪造。 令牌是真,但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好端端的,上面为什么会突然派人来暗访?莫非……真是觉得她这段时间,做事不尽人意? 檀玉心微微跳,想到这个,便不再犹豫,拿上册子就要关暗格。 忽然又看到暗中的一个小瓶子——这是阁中特质的毒药。 这是阁主给每个管事的“恩赐”,若是被发现什么端倪,导致被抓,实在无法脱身的时候,就用这个自尽。 檀玉把瓶子取出来,小心翼翼倒出一颗。 暗红色的药丸,还有点淡淡清香气,从外表到气味,再到入喉即死的效果,无一不体贴,都是为赴死的人着想。 檀玉把药丸放在茶杯中,倒一点点清水,看着药丸化成一点点粉红色的水。 当初阁主给她药时所说的话,还响在耳边:“此药若直接服下,当即可毙命,免受皮肉之苦;若是化药为水,让人触碰到,可令人中毒,除解药不可解之。” 而金缕阁最上面那些人,则是不怕这种毒,他们的香囊中都配有避毒丸。 檀玉下定决心,这些册子重要,她要把药水抹在册子封面上。 如果顾蓉蓉真的是上面来的人,那她一定有避毒丸,这点药丸伤不了她;如果她不是……那就是活该。 顾蓉蓉耐心等待,面上无半点慌乱焦急。 林昔咬着嘴唇上前来,轻声道:“奴婢给您换换热茶吧!” 顾蓉蓉不言语,看都没看她一眼,林昔尴尬着上前换茶。 刚把茶水放下,檀玉拿着册子来了。 林昔手忙脚乱,想过来帮忙,檀玉低声道:“滚。” 檀玉把册子放在顾蓉蓉面前,脸上笑容真挚:“您瞧瞧,都在这里。” 顾蓉蓉扫一眼,足足有厚厚的十来本。 “这是多久的?” “最近三个月的,最多的是收支账目,其它的是名册。” 顾蓉蓉心头微讶,早听阮云琪说过,金缕阁的生意不错,卢润生对这方面也认可,但短短三个月,能有这么厚,也是让她意外。 还有名册,除了现有的人,还有待发展的人,以及她们选出来准备下手的人。 当初阮云琪告诉她关于金缕阁的事,只说让她选用钱可用,有喜欢的东西可取,可没说能让她查看到这些。 顾蓉蓉按下心中思绪,伸手去拿最上面的一本。 檀玉不自觉收扰手指,紧紧握住。 她的反应,落在顾蓉蓉眼中。 就在她手指刚碰到册子封面的时候,空间突然预警。 册子上有毒! 顾蓉蓉手指一顿,抬眸看檀玉一眼。 檀玉呼吸微窒,心都要停跳,但表面犹在强装镇定。 顾蓉蓉轻笑,这一笑就显得意味深长,继续拿起册子,漫不经心地翻看。 顾蓉蓉边看,边暗自惊叹金缕阁的敛财能力,难怪卢润生都说,在有金缕阁的地方,卢家的生意都要略逊一筹。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她们的生意分为两部分,主店主要和上流圈子打交道,不但求好,还要求贵,类似现代的限量限购,满足上流圈子的虚荣心; 辅店做的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意,但它也不敷衍含糊,也是用了心思的,比如,它卖的多是些主店去年的款式,修改一下。 这样,既不会和主店的撞款,让贵人们心生不快,又能满足普通人穿漂亮衣服的心理。 两种人的生意都做,这格局就打开了。 顾蓉蓉心想,别的不说,生意经还是可以,她也应该学习一下。 翻了几本都是如此,她默默记下数字,这些钱非常可观,都去哪了? 这个去处,得好好查一下,看是否和祝平松的钱是一个去向。 这个看完,她又拿起名册。 檀玉在一旁观察她的神色,依旧如常,不似中毒的样子,别说中毒,连一点脸色差,精神不好的迹象都没有。 檀玉目光掠向顾蓉蓉腰侧的袋子,看来,她的确是上面派来的人,而且有避毒丸在身。 花名册上的名字,无非就是现在的绣娘有几人之类,这点消息,冷星赫的暗卫早打听出来,不必看也知道。 顾蓉蓉扫一眼那些未入围的非正式绣娘,问道:“这些人找得还顺利吗?” 檀玉忙道:“还可以,她们都是经过调查的,家境不好,或是父母皆亡,或是夫君病故守寡,总之都不太如意,绣活很是出众的。” “像嫁过人的,这样的来了之后就是下等,毕竟将来都是给贵人作妾的,贵人也希望妾是完璧之身的。” 顾蓉蓉点头:“这倒是。” 见她赞同,檀玉心头微喜,方才给她下毒的心虚冲散了些。 “主要还是没嫁过人的多,有的家境好,就给她变得不好,父母在,就让她父母不在,总这,我们要是看上人,就有的是手段。” 顾蓉蓉心头一寒,垂眸掩住眼中火气。 这些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人命在她们嘴里,如此轻飘,没有半分重量。 顾蓉蓉把册子放下,转头看林昔:“你给来我读读。” 林昔一愣,随即一喜,赶紧上前,就要拿册子。 “慢着!”檀玉赶紧急声制止。 她不能不制止——这上面有毒,顾蓉蓉能避得开,林昔却不能。 念不完册子就得死。 以顾蓉蓉的聪明,定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 “有何不可?”顾蓉蓉问。 檀玉轻吞一口唾沫:“您有所不知,这册子十分紧要,不是什么人都能……” “我不知?”顾蓉蓉轻笑着打断,笑意不达眼底,“有什么是你知,我不知的?” 她转头看林昔:“读。” 林昔犹豫一下,看向檀玉。 “怎么?我说话是不管用吗?”顾蓉蓉收敛了笑意问。 檀玉把心一横。 第五百零九章 试探 林昔还在等檀玉的意见,忽见檀玉手中冷光一闪,没入她胸口。 林昔感觉胸口一凉并一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染着她鲜血的匕首拔出,大团的血涌出,溅在檀玉葱白似的手指上。 她抬头看檀玉,眉眼微拧,满是疑惑。 “为……为什么……” “你对上使不敬,泄露阁中机密,罪该死一千次,还问为什么?” 檀玉拿帕子把匕首擦干净,轻飘飘甩开,眼中冷色像此时林昔渐渐冷却的尸首。 她身体软软倒下去。 “拖下去。”檀玉吩咐一声,旁边的黑衣人上前把尸首拖走。 檀玉轻吐一口气,抬眸看顾蓉蓉。 顾蓉蓉手支着下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檀玉心头微凛,垂首道:“属下管教无方,敬请处置。” 顾蓉蓉手拍拍册子:“檀玉,你很聪明。” “就是有时候聪明得过头了。” 檀玉眼底闪过一丝惶恐:“属下……” 顾蓉蓉轻笑打断,起身往外走,并不打算听她的解释。 一步步踩在林昔的血上,踏出几个血脚印,顾蓉蓉却神色未改,似天生的女王。 擅玉头垂得更低,目光掠过册子,暗自后悔。 她快步跟上去,还想说什么,忽然远处脚步声响,有人快步来报。 “外面有人来,说是来接主子的。” 檀玉不明所以,顾蓉蓉继续往外走:“找我的。” 门打开,檀玉跟在顾蓉蓉身后看,不禁暗暗抽一口气。 门外站立五人,四女一男,四女各分立两边,中间的男子身长玉立,披着玄色披风,绣曼陀罗花朵暗纹,脸上戴着半张玉质面具,露出红润的唇和流畅下颌。 四个女子也是类似打扮,脸上没有面具,但额间画一朵花纹,正是阁中令牌上最下边的花纹样式。 不觉得多华丽,但沉冷中的贵气却依旧未减。 见顾蓉蓉出来,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恭请主子。” 顾蓉蓉微挑眉,忍住笑,不动声色伸出手,男子上前抬手臂,任由她搭住,扶她下台阶。 顾蓉蓉傲然往前,檀玉在后面回神,干巴巴道:“您……要去哪?不如属下为您安排住处?” 顾蓉蓉偏首:“不必,我不习惯别人安排的地方。” 略顿一下又道:“你随我来。” 檀玉赶紧应是。 顾蓉蓉在前,后面四名女子在后,她们一步步走,檀玉发现她们每走一步,脚下都出现一个水印纹路,正是阁中令牌中上中间花纹的一部分。 她们行动之间,还有幽幽暗香,裙摆处的暗纹也和令牌上的十分相似。 檀玉暗自心惊,这就是上位者的排场和气度吗? 可见这位真的非常不一般,之前来的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檀玉低着头,脑子里满是乱七八糟的想法,糊里糊涂上了马车,跟在顾蓉蓉后面。 走了一会儿停住,到一处宅子前,看样子是处后门,檀玉随着顾蓉蓉进院。 不到一个时辰之前,是顾蓉蓉随着檀玉去金缕阁的院子,檀玉是主导。 现在却完全调转,顾蓉蓉成了主导。 檀玉见顾蓉蓉坐下,垂首站在她面前。 顾蓉蓉喝了半盏茶,这才问道:“金缕阁在你手中,还算凑合,但最近出的岔子可不少。” 檀玉头垂得更低:“是,属下知错,定当全力改进,以后绝不再犯。” 顾蓉蓉手指轻叩膝盖,似无意问道:“石像的事,如何了?” 问出这个,顾蓉蓉的心都非常紧张,她身侧的冷星赫垂眸,不动声色。 檀玉略一迟疑道:“做石像的人已就位,就等圣使来。” 圣史?顾蓉蓉心里记住这个词儿,暗自嘀咕,那是什么鬼? 她面色如常,鼻子轻哼一声:“没约定时间吗?” “他们说,现在局势多变,许是最近事情频发,他们也意识到了。” 檀玉回答,又思索一下:“他们还说,前几日进城的人中,有几个不同寻常,让我们多加留意。属下正打算把林昔闻娘等人处理掉之后立即调查。” 顾蓉蓉眸光微闪:“他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人都进城几日了,才想起来说。” 她语气尽是讥讽,檀玉苦笑道:“他们一向如此,圣使更是性情倨傲,目中无人的多,属下等也是……” “你们也是阁中的出色人物,怎的见到他们就要低一等?阁主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顾蓉蓉声音转厉,神色不悦。 檀玉立即道:“是,您教训得是,以后属下定当打起精神来。” “他们若来,立即报我,我要亲自会会他们。” 檀玉点头:“是。” “依你之见,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明日应该能得到消息,若是明日有消息,那就是明晚来。” 顾蓉蓉心中有数,暗想,若是真敢来,就让他们有去无回,非得挖出点东西不可。 顾蓉蓉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来,放在桌上,叩叩盒盖:“这个给你,拿回去,好好收着,不可私自查看。” 檀玉心头狐疑,脸上却是一片忠诚:“您放心,属下必当好好保管。” 她双手捧过盒子,盒子小,而且很轻,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蓉蓉摆手道:“好了,你且回去,明日若有消息,就在门上挂两个赤色香袋。” “是,属下记住了。” “还有,我来的消息,不许告知任何人。” “属下明白。” 顾蓉蓉抬手,一名女子上前,把一条黑色布条系在檀玉眼睛上。 然后,引着她慢步出门,看着她上马车,缓缓离去。 她一走,顾蓉蓉挺直的腰背微微一松,扭头看冷星赫。 “劳烦世子爷为我做了一次手下,真是失礼。” 冷星赫也被她逗笑:“哪里,为世子妃做事,心甘情愿。” 冷妙妙忍住笑,带着其它人下去。 冷星赫拉住顾蓉蓉,上下打量:“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有没有怀疑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她的确很精明,还当着我的面杀了林昔。不过,你也看到了,此时应该没有怀疑。” 冷星赫把她搂在怀中:“真是吓死我了。” 话音刚落,外面匆匆脚步声响起,打破此时温情。 第五百一十章 不情之请 郝言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蓉蓉,”她怀里还抱着母鸡,后面跟着剑客,“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想一起去,但世子说什么也不让去。” 郝言诺十分不满地看一眼冷星赫。 顾蓉蓉伸手去接母鸡:“也是为你安全考虑,里面情况不明,你又太过打眼,万一被认出来,一定会加害你。” 话说完,母鸡却没抱回来。 顾蓉蓉:“??” 郝言诺脸有点红:“那个,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啊。” 顾蓉蓉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你说。” “就是,你这只鸡,能不能送给我?” 郝言诺说罢,又急忙补充:“你放心,我不白要,我用东西换,一百只鸡鸭鹅,再加两百头牛羊,或者别的什么,你随便开。” 顾蓉蓉:“……” 低头看看母鸡,母鸡的小眼睛瞪得溜圆,一只盛满骄傲——听听,我值一百只鸡鸭鹅,再加两百头牛羊! 一只眼睛里满是惶恐——你不会真因为这点东西把我送人吧?顾蓉蓉,千万别! 顾蓉蓉若有所思。 母鸡伸伸脖子,喉咙里溢出两声鸡叫——顾蓉蓉,你敢把我送人,我跟你没完! 顾蓉蓉忍住笑,问郝言诺:“你怎么不要剑客?这只鸡平时吃得多,毛色的确鲜亮点,但它不会下蛋,还事儿多。” 母鸡:“……” 郝言诺看一眼身后的剑客,小声说:“我倒是想,但它……我觉得我驾驭不了,它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还是这只鸡吧,这只鸡你肯定舍得。” 顾蓉蓉摸摸鼻子:我还真舍不得,也不能舍。 “不行吗?我再加……” 顾蓉蓉抬手打断她的话:“不是,言诺,不是东西多少的问题,而是因为……这只鸡,对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郝言诺疑惑:“什么意义?” 冷星赫也奇怪,这些话也没听顾蓉蓉说过。 顾蓉蓉叹口气:“我们一路走来,刚开始大家都不习惯,路上死伤也不少,长途跋涉,还有人时不时要追杀我们。当时真是吃喝都愁。”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这只鸡出现了,我起初只是想把它当成一顿饭,但它却像带着福气来,帮我找到些野果野草,还有些藏在草丛里的野鸭蛋,诸如此类的吧,助我们渡过最难的时期。” “所以,我给这只鸡起了个名字,”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叫特福,后来又觉得太土,就定为福特。” 母鸡:“……”我真是……啊! 郝言诺是个心地善良又容易共情的姑娘,一听顾蓉蓉说的这些,当即把鸡还回来。 “这样说来,我的确不能要,它对你们很重要,前路漫漫,我不能把福特鸡要走。” 母鸡重新回到顾蓉蓉手上,喉咙里溢出一声叫,怎么听怎么像是冷笑。 顾蓉蓉清清嗓子:“无妨,你既然喜欢,这样吧,我这母鸡还有一只鸡朋友,是只漂亮的大公鸡,可以让它帮忙驯一驯,到时候送给我。” 郝言诺眼睛一下子被点亮:“多谢你,蓉蓉。” 母鸡:“你是真狗啊。” 时候不早,郝言诺也没再多停留,告辞走了。 冷星赫和顾蓉蓉也没回,干脆就歇在这里。 顾蓉蓉演了半夜的戏,现在终于能舒服休息,洗漱完躺床上叹一声。 扭头看冷星赫有点闷闷不热,纳闷道:“你怎么了?还在担心石像的事?” 顾蓉蓉又爬起来:“不必太担心,檀玉不是说了?明天就应该有消息。” 冷星赫搂住她,手臂收紧:“不是,我是觉得愧疚。” 顾蓉蓉没动,下巴在他颈窝:“愧疚?为何?” “方才听你说起最初被流放的时候,你一力担起王府的命脉,把这么多人从刀口下抢出来,流放虽说是捡回一条命,但能否活着走到都是未知。” “个中辛苦,只有经历过才能懂。蓉蓉,我当初还怪过你,实在是……” 顾蓉蓉这才明白过来,他在愧疚什么。 虽然这种感觉也算不赖,让他意识到错误,但既然已经在一起,就不能时时翻旧帐,看着他自责难受。 顾蓉蓉拍拍他后背:“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虽然还没有苦尽,但甘甜已至,大家都齐心协力,吃喝不愁,手有余钱,等到了流放之地,好好过日子,远离京城是非,兴许是我们的幸运。” 冷星赫额头抵住她的:“不是兴许,是一定。有蓉蓉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他头越来越低,唇凑近她:“以后咱家你当家作主,我听你的,就像今夜这般,如何?” 顾蓉蓉回想起他扶自己下台阶,恭敬的模样,暗自好笑。 “这个嘛……” 话没说完,直接被堵住。 冷星赫抱着她,轻倒在床榻上。 顾蓉蓉总觉得不踏实,似是有谁在偷看,红着脸,喘着气,抽空瞄一眼。 果然见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再从门帘缝隙里偷看。 顾蓉蓉气得咬牙,小声说:“有……” 冷星赫手指间一弹,一道气息灭掉蜡烛,屋内一团漆黑。 冷星赫在她耳边呢喃:“别怕,外屋只有母鸡,我给它拴桌子腿上了,剑客在门外守着。没人……” 顾蓉蓉:“……” 一夜累极,顾蓉蓉一直酣睡到天光大亮,冷星赫和冷慢慢在院子里说话,母鸡鬼头鬼脑,尖嘴从门帘缝隙中露出来。 绳子长度就这么多,它只能到这里。 听着冷星赫在外面说话,它捏着嗓子,用小气声喊。 “顾蓉蓉,顾、蓉、蓉!你给我醒醒,快点!” “你老公居然拿绳子拴我,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我昨天晚上刚送信立了大功,你们居然如此对我!” “快、醒、醒!” 顾蓉蓉被它吵醒,半支着头看它:“哎,福特儿,你干什么呢?” “别叫我福特,这是什么鬼名字,我还没和你算帐,你快起来,放开我。” “这地上又冷又凉,我趴一宿了,肚子都不舒服。” “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鸡吗?” 顾蓉蓉在被子里闷笑半晌,下床来给它解绳。 第五百一十一章 再出病患 院中的冷星赫正和冷慢慢说话,忽然顿住。 冷慢慢不明所以:“世子~怎么~了?” 冷星赫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谁提到世子妃的名字?” 冷慢慢方才心思都在冷星赫说的话上,事关重大,他得谨慎,所以,他压根没听到别的。 “没~” 冷星赫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侧耳听了一下,好像又没有了。 大概是幻听了,屋里只有蓉蓉和母鸡,谁会叫她的名字? 冷星赫暗笑自己真是神经了,总是时时担忧蓉蓉会有危险,恨不能把她一直带在身边,放在视线范围之内。 这大概就是放入心里的感觉吧。 一想到这个,他就对冷慢慢道:“就按刚才说的去安排,若是他们来,务必万无一失。” “是~属下即刻~” 冷慢慢还没说完,冷星赫已经转身进屋。 顾蓉蓉正在里屋喂母鸡,香喷喷的肉干,剪成碎颗粒,还有两颗新鲜的水果。 冷星赫挑帘进来,赞叹道:“这鸡吃这些?难怪与众不同,毛色都亮。” 母鸡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吃东西。 冷星赫一愣:“我是……眼花了吗?怎么感觉他像是鄙视我一眼?” 顾蓉蓉把笑压在肚子里,脸上不动声色,手指点点鸡头:“嗯,看错了,它是只鸡,哪有那么多表情?” 冷星赫坐在一旁看母鸡吃东西:“要不我去给它弄点新鲜虫子菜叶子?以前听别人府里的婆子说,鸡最爱吃那些,你不说这鸡不下蛋吗?或许吃那些就……” 母鸡忍无可忍,抬头叫了一声——可闭嘴吧你! 冷星赫后面的话又咽回去:“我说错了?” 顾蓉蓉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冷星赫一头雾水。 正笑不止,院中有脚步声和说话声。 “蓉蓉,你起了吗!” 冷星赫无奈:“她怎么又来了?” 顾蓉蓉强忍住笑,推开窗子:“起了。” 郝言诺和刘汀汀一起来的,两人精神都不错。 母鸡一见郝言诺,也有点发怵,这位姑娘动不动就要鸡,让鸡受不了。 两人进屋,冷星赫在此不方便,郝言诺倒是无所谓,可刘汀汀脸红得滴血,头都垂到最低。 冷星赫无声叹口气:“我去准备点早膳。” 郝言诺道:“不用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正往这边来。” 她上前拉住顾蓉蓉:“我们就是特意过来陪你吃早膳的。” 泠星赫:“……” 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又说又笑,热闹不已,母鸡生怕郝言诺又打它的主意,出去和剑客凑在一处眯着眼睛晒太阳。 稍倾,有人送了早膳来,各色各样,摆了满满一桌,量少却精致,每样都能品尝。 三人边吃边谈,甚是欢畅。 吃过早膳,刘汀汀道:“蓉蓉,这次多亏了你,我爹说让我好好感谢你。” 她拍拍腰侧银袋子:“他给了我银子,让我带你四处逛逛,有什么相中的只管买。” 刘汀汀眼睛晶亮,看得出来心情是真的好,解决了心头压抑,又为家中清除隐患,父女昨天晚上长谈一番,感情又增进一层。 顾蓉蓉也不矫情,点头答应:“那我得好好逛逛。” 三人高高兴兴上街。 顾蓉蓉也不是漫无目的瞎逛,她看的是生意,看都卖的是什么,了解市场与行情。 刚逛了半个多时辰,买了些小玩意儿,一阵马蹄声急促踏来,在郝言诺面前停住。 郝言诺诧异,神色微凛:“卢忠,发生何事?” 卢忠从马上翻身下来:“小姐,老爷让我来请顾小姐。” 顾蓉蓉问道:“怎么?有什么事?” 卢忠是卢润生身边的忠仆,跟随数十年,是心腹也是得力人手。 “老爷子的一位老友,突发疾病,想请您帮忙看看。” 顾蓉蓉心思微动,毫不犹豫道:“好,走。” 卢忠本来有些忐忑,来时老爷子再三叮嘱,要好言相请。 这毕竟不是卢家的事,是他的朋友,也不知道顾蓉蓉会不会介意。 此时见顾蓉蓉一口答应,卢忠感动:“您直接回卢府就行,人已经接到卢府。” 顾蓉蓉上前道:“我骑你的马回去,救人如救火。” “这……会不会太委屈……” 顾蓉蓉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这有什么可委屈的,我先行一步。” 她一拍马,瞬间没了踪影。 卢忠叹口气:“顾小姐好仁义,难怪老爷子对她赞赏有加。” 郝言诺与有荣焉:“当然,我的朋友,那哪能错得了?” 刘汀汀点头:“对对,还有我,也是我的朋友。” 三人结伴,一起去卢家。 顾蓉蓉先到,到门口就有人引路,一直到卢老爷子书房中。 他书房里有间小卧室,能住到这里来的,定不是寻常朋友。 卢润生和老宰辅都在,两人站在门口,一左一右,像哼哈二将。 见顾蓉蓉来,赶紧迎上来。 “是我的一位挚友,若非如此,我也不想麻烦你……” 顾蓉蓉打断卢润生的解释:“话不用多说,病人都一样,人在何处?什么症状?” “在里屋,腹痛不止。” 顾蓉蓉边点头,边进屋,见床榻上躺着位老者,头发灰白,年纪与卢润生相仿,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双手捂着腹部,痛苦不已。 “老弟,再忍忍,马上好了,这位就是我给你请的大夫。” 老者勉强睁开眼睛,点点头,连话都不想说。 顾蓉蓉见他痛苦至些,不敢耽搁,对卢润生和老宰辅道:“二老先出去等,备些小米粥。” “好,好。” 帘子放下,屋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老者压抑的痛苦哼声。 顾蓉蓉上前,握住他手腕,给他把脉,趁机释放一点修复力,凝神专注,感受着修复力慢慢在他体内游走。 最终,都集中在腹部。 果然,是这里出了问题。 顾蓉蓉低声道:“问题不大,您放松些。” 老者呼吸粗重,想说话实在没力气。 顾蓉蓉指尖微用力,放出的修复力更多了些。 老者苍白的脸色依旧,猛地咬住了嘴唇,眼睛睁大。 第五百一十二章 印章 顾蓉蓉没说话,目光注视老者,老者感觉方才体内的疼痛猛然加剧,犹如被重石狠狠击碎内脏。 但很快,痛感似潮浪般退去,又渐渐暖起来,恍若置身在温暖的阳光中,刚才疼痛冰凉的身体,慢慢得以安抚,舒展,倍感舒适。 他的神色,也渐渐松驰下来,眉眼舒展,苍白的脸色也慢慢好转。 顾蓉蓉观察着他的神色,注意力更加集中,心无旁骛地注意修复力的走向,根据情况加大还是收回,收放自如。 顾蓉蓉收回手,老者睁开眼睛,还未说话,她便道:“您不必说,闭目养神片刻,我来施针。” 银针刺在胃腹部,顾蓉蓉再次释放修复力,修复力更加直接纯粹,老者的感受更强了些。 前所未有的舒适展,由腹部蔓延至全身。 约摸一刻钟,顾蓉蓉收回手,轻吐一口气,见老者还闭着眼睛,似乎很惬意的样子,暗笑一声,也合上眼睛进入空间。 母鸡在空间草地上趴着,听到她进来,眼皮掀一下,动都没动。 “你怎么了?”顾蓉蓉好奇问。 以往进来的时候,母鸡可都是跳起来迎接,一嘴八卦样。 “病了?” 母鸡哼一声:“可不,趴了一晚上冰地砖,被你那个老公绑了一晚上,现在浑身不舒服。” “还有你,我拼了命去给你送信,居然换回来如此待遇!上哪说理去?” 母鸡又扭过头,干脆不说话了。 顾蓉蓉凑过去,手指戳它头:“哎,我说,真生气了?” 母鸡不动不说话。 顾蓉蓉清清嗓子:“我看着这个老人家可不是一般人,卢老爷子的老友哎,一定也是个名人,不差钱。” “你说我问他要多少诊金好呢?” 母鸡略动了一下。 顾蓉蓉忍住笑,继续说:“要不然这样吧,我问他要了钱,不论多少,都算你的,怎么样?” 母鸡头转过一半。 顾蓉蓉拿个黄果子咬一口,眼睛瞄着母鸡。 母鸡还等她接着说,见她不说还吃起来了,心里起急。 听她“咔嚓咔嚓”地咬,越发着急。 直到把果子吃完,顾蓉蓉都没再说,见她拍拍手要走,母鸡有点按捺不住了。 “哎,我说。” 顾蓉蓉嘴角翘翘,回头看它:“怎么了?” “那什么,你刚才说真的?”母鸡问。 “什么?我说的什么?” “你!”母鸡眼睛瞪圆。 顾蓉蓉扑哧笑出声:“是,是,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的救命之鸡,我还能骗你?” 母鸡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那,你多问他要点啊。” “行了,知道了。” 顾蓉蓉拿个黄果子出去,睁开眼,见老者脸色泛起淡淡红润,嘴唇也有了血色。 “老人家,醒醒。” 老者没睡着,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就晕晕乎乎,暖洋洋的,很舒服。 听她一喊,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 ( 顾蓉蓉扶起他,把黄果子递过去:“这个给您吃。” 老者闻闻,一股香气扑鼻,光是闻就觉得心旷神怡。 “我能吃?我可有好久没吃生冷之物了。” “放心,这个对您的病有帮助,”顾蓉蓉小声说,“别让卢老爷子看见。” 老者眉眼一弯:“好,好。” 老小孩儿一样,扭过脸去,咬着果子吃了。 颜色澄黄,清香甘甜,汁水丰沛,老者原本只是想尝尝,最后都停不下来。 直到吃完,还意犹未尽,后知后觉发现吃下去非但没有难受,肚子里也暖烘烘的。 “真神了,姑娘,你的医术真是神了,难怪卢老兄说你是神医。” 顾蓉蓉笑眯眯:“没什么神不神的,略懂一二而已,能治些小病。” 老者摇头:“我这可不是小病,我这是久病顽疾,困扰我很久了,大夫不知道看过多少,都没有什么用。除了……” 他一顿,没再往下说。 顾蓉蓉却觉得,这其中似有隐情。 她拉椅子在老者身边坐下:“除了什么?您说说看,我也好对症下药,知道以前用过什么,也能看看药性有无冲突。” 老者正要说,忽听窗外卢老爷子道:“哎,老马头,你是不是醒了?我听见你说话了。” 老宰辅也跟着说:“蓉丫头,他怎么样了?” 顾蓉蓉扬声道:“您二老进来吧,治疗结束了。” 二人赶忙进屋,马老爷子还记着顾蓉蓉的话,把果核悄悄塞进袖子里。 顾蓉蓉:“……” 母鸡在空间乐出声:“哎呀我去,这老头儿我喜欢,太糟笑了,哈哈!” 卢润生进屋,正要说话,先抽鼻子:“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 马老爷子用力抿抿唇,顾蓉蓉不慌不忙:“刚才给他喝了点急救药水,有的病人怕苦,我特意加了香料食材。” 卢润生打量马老爷子,见他气色虽然还不似健康人,但比刚才来的时候好太多。 “你可算好了,真是吓死人,”卢润生看看顾蓉蓉,脸带骄傲,“怎么样?我给你介绍的小神医不错吧?” “确实,确实,”马老爷子拱拱手,“多谢姑娘。” 卢润生摸着胡子道:“光嘴上谢有什么用?” “诊金我当然也是要付的,”马老爷子摸摸钱袋。 卢润生按住他的手:“你钱袋子里能有几两?这可是救命之恩。” 马老爷子郑重道:“我当然不是用这点钱,我印在里头呢,写张条子,扣个印,就能去我儿子那里取钱。” 卢润生这才抬起手,马老爷子果真从里面取出一枚玉质印章来。 他起身到书桌边,提笔写张字条签了名字,把印章扣上去,双手交给顾蓉蓉。 “姑娘,这个比银票好使,南岳书院是我家的产业,现在是我儿子在管,拿上这张字条,想要多少银子,直接跟他说,保管不会少一文。” 卢润生在一旁笑道:“要,别客气,赶紧收着。” 顾蓉蓉接过字条:“老人家客气。” 她眼中含笑,扫一眼字条上的落款:马维安。 再看那枚印章,顾蓉蓉眼中笑意微凝,嘴唇微抿。 第五百一十三章 意外发现 顾蓉蓉再抬头时,脸上又恢复笑意。 “马老,您是南岳书院的创始人吗?” 马维安浅笑摇头:“姑娘,你也太看得起老朽了,南岳书院,在我朝已经两百多年的历史,在南方大城均有分院,融州这间,我是上一任院首,这一任是我儿子。” “书院院首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老宰辅接过话,“他们得是南岳书院的学生,必要出类拔萃,而后再作院士,经过层层选拔,再由老院首同意,方可。” 顾蓉蓉点头:“佩服,这么说,您和您的儿子,都是大学问家。” 马维安眼中闪过骄傲:“我那儿子还算有几分才学,不过,年纪尚轻,今年初掌院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说得谦虚,但言语间全是做爹的骄傲。 顾蓉蓉话锋一转:“这印章,算是院首的信物吗?还是每个院士都有?” “每个院士都有,院首之印,可不能随意带出书院,老朽已经不是院首,更不能私带。” 原来如此。 顾蓉蓉不动声色,收起那张纸:“马老,您接着刚才的话说吧,您说之前也经常犯病。” 马维安点头:“对,确实如此,我年轻时不注意身体,经常废寝忘食,是以,一直胃都不太好,本来经过调理也好了些,但后来我喜欢上醉香楼的酒,病情就严重起来。” 顾蓉蓉问:“你是怎么喝上醉香楼的酒的?” 她一边问,一边回想檀玉让她看过的花名册,相中的目标中,似乎没有姓马的。 不过,这也正常,醉香楼卖的酒品质确实不错,顾客也不只是他们自己选的那些,有了些名声以后,有好多人是自己找上门买的。 这马家,兴许就是其中之一。 顾蓉蓉一问,马老叹口气:“说起来,是因为我那个二儿子行及冠之礼时,摆下宴席,听闻醉香楼的酒不错,便买了几种,我喝过都觉得平平,只其中一种,甚好。” “自那之后就常买常饮,不知不觉间,这胃不舒服的毛病也就渐渐加重。” “我二儿子……”马维安微顿,似乎有些不好启齿。 顾蓉蓉看他神色,猜测到他儿子应该也是遇见了金缕阁的人。 书香世家,被寄予厚望的儿子,偏偏与一个绣娘纠缠不清,觉得这种是一种羞耻,所以不好开口。 卢润生听得着急,接过话说:“行了,我来说吧。”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他这两个儿子都很成器,老大学问好,在书院,老二则是爱武艺,虽然马老弟不太喜欢,但也随儿子去,平时走到哪,二小子也经常行侠仗义。” “那次正好我路过,看到二小子救了个来投亲的小绣娘,还不小心扯破了衣裳,绣娘给修好的。” “有这事儿吧?”卢润生问马维安。 马维安叹口气:“确实如此,自那之后,小绣娘就经常到府里来,我也没往心里去,总归是要做衣服的,谁做都一样。可这一来二去,我那二儿子说,要娶她。” ( 这一下可算炸了锅,马维安这样的人家,他这样的脾气,能容忍二儿子习武已是不易,若再娶个没有家世的绣娘,是万万不能。 “我不同意,二小子就跟我闹别扭,我气得胃更不好受,大病一场,后来那小子端着碗馄饨来和我认错,我吃了之后竟然好受许多。一问,才知道是小绣娘做的。” 顾蓉蓉恍然大悟,也明白为什么刚开始马维安不乐意说。 “后来呢?你同意了吗?” 马维安苦笑:“我是不愿意的,但毕竟承了人家的情,后来我夫人也劝我说,就这么俩儿子,老大很好,和我预想中的儿子一模一样,他自己也开心,那就不如让老二也开心,左右都习了武,就索性随他去。” “反正,家里也不需要他再光耀门楣。” 顾蓉蓉微挑眉:“老夫人高见。” 那个绣娘是不是良人另说,单是马老夫人如此开明的态度,就是多少父母做不到的。 “是啊,我同意了,我那二小子也高兴,当即拍着胸口说,要做出个样子来给我看,要建功立业,他投效军中,离开家。” “本来说在这里做个护城军就行了,可他说什么要建功得去边关,竟然自己悄悄走了。” 马维安眼睛泛红:“这一走,就来过两封信,后来没了音讯。” “他去了哪里?”老宰辅问。 “信中说,跟了长宁王的队伍,我也打听过,长宁王是国家栋梁,守卫边关,护卫百姓,我也为我儿高兴。可后来又听说长宁王兵败,生死不明,我那儿子也……没了音讯,我实在是……” 顾蓉蓉和老宰辅对视一眼。 这实在出乎顾蓉蓉的预料,万没想到,问来问去,这位马二公子,竟然去了长宁王军中。 她沉默一瞬,安抚道:“长宁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他手下的人却有散落,听说世子正在极力寻找。二公子立志报国,天道不负,必能平安归来。” 马维安听她这话,心里舒坦不少,点头道:“多谢姑娘宽慰。” “那,二公子投军,那个绣娘呢?” “她也没了踪影,我本来想着,儿子喜欢,我们平时照看一二总是应该的,但我夫人派人去过几次,都没见到人,后来听说,去投其它亲戚了。” “那您的病?” “儿子走后,我饮酒也少了,大儿子甚少在家,他在家也不能饮,为人师者,总要多注意些。我自己除非年节或者思念他们的时候,会喝一些。” 酒喝得少了,犯病次数也就相对少,但损伤已成,身体也不会再自己康复。 所以,还是越拖越重了。 顾蓉蓉心中有数,对他道:“您不必担忧,我给您一些成药,一日三次,吃上几日就会好。” “好,多谢姑娘。” 马维安千恩万谢,卢润生把他送出去。 老宰辅见顾蓉蓉若有所思,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顾蓉蓉拿出那张字条,指着上面的印章问:“您对这个,熟悉吗?” 第五百一十四章 图腾花纹 老宰辅没闯过江湖,但对朝堂、书院之事,却是了若指掌。 他看一眼印章,点头说:“没错,确实是南岳书院的印章,这错不了。南岳书院非同寻常,刚才说过,它是南方最大、分布最广的书院,它培养的学生,也是非常出色的。” “这么说吧,”老宰辅压低声音,“你听说过南北之争吗?” 顾蓉蓉一听这话,脱口道:“南北之争?粽子?月饼?豆腐脑?” 老宰辅:“……” 老宰辅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怎么就知道吃?我说的是南北之争,关那些东西什么事?” 粽子,月饼,豆腐脑…… 老宰辅抿抿嘴唇:“让你说得我都饿了。” “说起来,你有好些日子没有亲手做东西吃了,今天能不能做点?” 顾蓉蓉捂着头:“这会儿还想着吃?行吧,晚上给你做面。” “真的?”老宰辅眼睛一亮,别说面条,顾蓉蓉做的粗粮饼子他都乐意吃。 “真的,快说。” 老宰辅清清嗓子说:“这南北之争,就是指的南岳书院和北峰书院之争,就是两家书院的学子之争。” 顾蓉蓉恍然大悟:“你不如直接说是党派之争。” 老宰辅闭着嘴点点头。 “南岳书院是谁的势力?”顾蓉蓉问。 这个问题很关键。 老宰辅略一犹豫,还是说:“这也说不上是谁的势力,只是南岳书院出身的学子,多半会被其归拢,安排职务官位,谁引你进朝堂,这自然而然就……” 顾蓉蓉理解,眨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老宰辅声音再低:“面条里能不能多加点卤肉?” “能,再加颗卤蛋。” 老宰辅立即低声笑,满意地搓手:“是东宫,多半被东宫收走了。” 顾蓉蓉笑意消退,低头看这枚印章印记:“好,我知道了。” 老宰辅见她神色严肃,也收好笑意,疑惑道:“你知道什么了?哎?” 顾蓉蓉没接话,岔开话题:“你记得和卢老爷子说一声,晚上吃面。” “好,好的。” 顾蓉蓉快步出院,从侧门离开卢府。 她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到铁匠铺子附近。 刚一到,冷星赫发现她,见她神情有点恍惚,问道:“怎么了?” 顾蓉蓉扬脸看着他,冷星赫心尖泛疼,拉着她进铁匠铺子。 现在这里没人,冷星赫拉着顾蓉蓉坐下,握着她指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蓉蓉把马维安写的字条拿出来:“你看看这个。” 冷星赫快速看完:“马维安,他是谁……” 话没说完,他也看到了那枚印章:“这是?” 顾蓉蓉拿出一枚小石片:“是不是和这个很像?” 小石片是之前给四个“侍女”造鞋底印记的时候,多出来一片,冷星赫就给了顾蓉蓉。 顾蓉蓉也好好收起来,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这个图案,是我按照阮云琪给我的那块令牌上的纹路做的,所以,檀玉一看就能认出来。” 顾蓉蓉捏着石片:“但你看,这个印章上半部分的图案,和这个很相似。” 冷星赫昨天看到图纸,又盯着石匠把东西做出来,现在不看都知道,顾蓉蓉说得没错。 “这个印章是……” 顾蓉蓉把今天遇见马维安,以及他两个儿子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 冷星赫也很惊讶:“他的次子,竟然在父亲军中?” “是,他是这么说的,但现在人不见了,下落不明,他也是凭着两封家书,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冷星赫拧眉半晌:“若他还在,我会找到他。” “找是必须要找的,现在关键是……”顾蓉蓉后面的话咽回去。 她不想那么想,可是又不得不想——太子,当初给原主所谓的证据,害长宁王府,她力挽狂澜改斩刑为流放,流放途中遇见阮云琪,知道身世,以及父母和长宁王之间的恩怨,甚至一度曾和冷星赫有过误会。 误会解除之后,二人齐心,共同找幕后的人。 可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太子这里。 如果,以阮云琪为代表的金缕阁,是太子的势力,那么,原主的父母,甚至她自己,在陷害长宁王的事件中,起了什么作用? 还有,顾蓉蓉心里一直有个隐忧,刘汀汀曾说过,在长宁王出事的地方见过她。 刘汀汀没理由骗她,那是在她穿过来之前的事。 原主真的是软弱谁都能欺负,还是一切都是表相? 顾蓉蓉想到曾经怀疑冷星赫的时候,空间差点崩塌,就忍不住担忧。 更让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也想和眼前这个男人好好的,而不是只为空间胁迫。 可这些,千头万绪,她自己都理顺不清,怎么对冷星赫说呢? 正胡思乱想,冷星赫忽然抱住她,轻拥她入怀。 顾蓉蓉先是一阵紧绷,随即慢慢松驰下来。 “别怕,蓉蓉,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一起查明真相,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一起面对。” “你相信我,你是你,顾家是顾家,别人是别人,任何人无法取代你,我心如磐石,不会因为其它的人和事动摇。” 顾蓉蓉心头一暖,方才所有的迟疑和隐忧都在他的话中渐渐退去。 抬手臂轻轻回抱他,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好。” “哎呀!”一声低呼,伴随着一道微胖的影子从外面挤进来,“我没看见啊,我什么都没看见哈。” 铁匠一手捂眼,一手往前摸索。 冷星赫气笑,也暗恼自己方才没注意动静,怎么一晃神这家伙就进来了。 “行了,你来干什么?” 铁匠手指裂开一条缝隙,把眼睛露出来:“我那什么,来取个工具,老李头那个不好用。” 顾蓉蓉面色如常:“记住话怎么说了吗?” “记住了,滚瓜烂熟的,今天早上起来又背了十遍。” 铁匠拿到工具,放轻放慢脚步,贴边着往外溜。 顾蓉蓉看着他这样,觉得和母鸡挺像,忍不住笑意加深。 铁匠跑出门,一溜烟没影了。 顾蓉蓉心想,不知道今天晚上那个所谓的圣使,会不会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 盒子里的宝贝 檀玉一晚上都没有睡好,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 金缕阁照样开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她知道,今天各外不同。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没完。 把林昔的名字从册子上划去,刚想下楼,又照照镜子,见自己脸色憔悴,又坐下细细扑一层粉。 一转脸,忽见梳妆台下放着一张薄纸,薄纸上用细笔勾勒出一个图腾图案。 她心头一惊,赶紧把纸拿在手里,推开窗子四处张望。 楼上人声嚷嚷,却丝毫入不了她的耳,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这图案,应该是圣使留下的,留下这张纸,就是信号,代表今天晚上会来。 没见着人,只见图纸,就说明他不会来阁中,而是直接去石匠。 檀玉还想和圣使说一下顾蓉蓉来的事,没想到没有见到面。 顾蓉蓉说过,如果今天晚上圣使来,就把两个赤色香袋挂在门口。 檀玉仔细回想,不知为什么,一切都挺合理,她甚至都用毒试过了,可就是总有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于何处,她想不出。 犹豫着要不要挂香袋,她在阁中呆了一上午,一直到午后,都没有做出决定。 时间越来越少,她也越来越慌,焦虑得几乎坐不住。 忽然,她想起顾蓉蓉给她的那个盒子,说是让她好好保管,不要打开。 檀玉心尖痒痒,或许,那里面就有答案呢? 她急忙上楼,找出那个小盒子,微微晃一下,没什么声响。 会是什么?字条,信笺?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打开。 这盒子没有复杂的密码,甚至没有锁,只有个暗扣,一按即开。 缓缓打开,里面铺着毛绒绒的布垫,还有一小颗毛茸茸的球儿。 这是什么? 檀玉愣住,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细看。 忽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这个小毛球儿,竟然渐渐的舒展开,露出浅粉色的四肢和爪爪,还有一条毛尾巴,紧接着两只尖尖小耳朵也弹出来。 檀玉人都僵住,脑子都空了,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是活的? 活的! 给她这个什么意思?她要是不打开看,不知道这东西是活的,用不了几天就饿死了吧?到时候再来追究她的责任? 檀玉一阵后怕。 她还没想明白,小毛团已经翻身站起来,晃晃头,然后歪头看她,大眼睛忽闪着。 这小模样太可爱了,饶是檀玉从来不养宠物,这会儿也心软了,刚要伸出手去摸摸,就见这小东西,突然一张嘴。 “唰!”一点东西从它嘴里喷出来,直奔檀玉的额心。 距离太近,喷得太快,檀玉压根就没防备,谁会在面对这么一只小可爱的时候会防备它突然吐东西? 檀玉的反应也算是快的,自知完全躲过是不可能,双手扶着桌子边,腰和颈用力,用尽最大努力把头甩开。 一丝丝凉凉的东西擦着她的腮边过去。 檀玉心砰砰跳,脸还没有回正,就感觉那处凉已经像是燎了火。 她叫不好,顺手抄起铜镜,把头脸全都遮挡住,以防小毛团再来第二下。 用一边挡,心跳如鼓之间再用另一边照。 这一照可不要紧,檀玉的心都停跳一瞬。 被毒液扫过的地方红肿不说,还在慢慢扩散,不用多久,她的半边脸都得毁。 檀玉心中惊惧,又后悔不已,现在无论心里有多少不安,不甘,都得立即见顾蓉蓉。 可她昨天去的时候浑浑噩噩,回来的时候被蒙了眼,压根不知道顾蓉蓉住的地方是哪里。 现在回想,为什么去的时候迷糊不清,连路都忘了记?应该就是那几个侍女身上的香气所致。 人家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推开窗子,大声冲楼下叫:“把几个赤色香袋挂到门上!快!” 下面的人正忙着,猛然听到这一声,都吓了一跳。 小丫环问:“哪种啊玉姐?咱们店里有好几种……” “那就都挂,挑最红的,快!” 小丫环听她语气不妙,也不敢再问,挑出新到的香袋,赤色的,漂亮的,一共七八款,统统都挂出去。 檀玉也不敢再看小毛团,生怕再来一下子。 她挡着铜镜护头脸,退出去,到另一个房间。 她压根也没瞧见,小毛团吐她一下以后,就又缩回去睡觉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铁匠铺子,回去的路上买点新鲜小绿菜,准备晚上做面条的时候用。 她还没去过卢家的厨房,想来食材也是丰富名贵,有时候倒不如这种简单小菜,做出最自然的味道。 回去的时候,特意绕道去金缕阁。 顾蓉蓉瞧见那七八只香袋子的时候,冷笑一声。 “这是着急了。” 冷星赫扫一眼那乱七八糟的各种红:“她打开了盒子。” “她一定会打开,”顾蓉蓉漫不经心道,“她太过聪明,太过自负,昨天晚上让她跟着走的时候,阵势唬住了她,少量迷香粉也让她暂时脑子不那么灵。” “可她回来以后,再来回一思索,还会对我不放心,定会再三衡量思索,要不要再我去见圣使。” “那个盒子,小毛团的毒,让她不得不下定决心,必须来见我。” 冷星赫欣赏又惊叹:“蓉蓉聪慧,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 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这样一来,她会不会更加怀疑你?” “随她,”顾蓉蓉并不在意,看看手中绿叶菜,“反正小毛团的毒不是谁都能解。” “那小毛团会不会……” “不会,”顾蓉蓉笑,“越是聪明的人,越会权衡利弊,跟着我,万一能有更好的前途呢?毕竟我已经摆出那种排场,别人可没有过。” “而和我作对,别的不知道,反正肯定脸先烂,有没有命在也是问题。” 冷星赫低声笑出声:“蓉蓉所言极是。” “那什么时候见她?” 顾蓉蓉转身往回走:“先回去做面条吃,不急。” 冷星赫喉咙里溢出好几声笑。 “你笑什么?” “我笑,长宁王府有蓉蓉在,以后何愁不兴。” 第五百一十六章 示忠心 顾蓉蓉带着新鲜食材,在卢府厨房做了一顿手工面。 油亮亮的肉丁,青翠欲滴的绿叶菜,白润弹力十足的面条,香浓鲜美的汤汁,每一样都引得人食指大动。 老宰辅吃过不只一次,卢润生是头回吃,本来还对老宰辅说的话半信半疑,他年轻时候跑生意四处走,什么没吃过没见过? 老了之后嘴也叼,厨房里光是厨娘就有好几个,最少的也做了近十年。 个个手艺出挑。 可当面条一端进院,还没上桌,香气飘进来,他就知道自己草率了。 伸长脖子看,托盘上就几碗面条,没别的,再往碗里瞧,口水就跟着分泌出来。 顾蓉蓉把一碗放在老宰辅面前:“您的。” 老宰辅眉开眼笑,冲卢润生挑挑眉,卢润生盼到第二碗,筷子一挑面条,香气更浓郁。 顾不得烫,赶紧吃一口,弹爽滑的面条在唇齿间跳,小青菜爽口,汤汁鲜美,每一样都冲击味蕾。 都没有时间说话,又接着第二口,一连几口下去,他才抬头看一眼老宰辅的碗。 眼睛一下子睁大:“哎,怎么还厚此薄彼?为什么我的碗里没有鸡蛋!” 老宰辅的碗里有个圆溜溜的卤蛋,浅棕色,和白色面条搭一起,特别漂亮。 老宰辅听完,立即用手臂护住碗。 “这是我的!” 冷星赫简直无语,顾蓉蓉赶紧平息抢蛋风波:“有,都有,卢老爷子你再翻一下碗底,你的在下面。” 卢老爷子找了找,也不管什么吃饭的规矩,现在就最重要的就是要找蛋。 果然,在最底下,有一枚漂亮的荷包蛋,白色蛋白,嫩嫩的,中间有点薄,能看到里面的蛋黄,是诱人的黄。 卢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笑笑,但还是问道:“为何不一样?” “因为我之前说过,要吃卤蛋,卤蛋有滋味。” 眼看这话又要挑起战争,顾蓉蓉急忙道:“卤蛋盐味重,您的身体不能吃太多盐,荷包蛋营养,和面条更配。” 卢老爷子这么一看,的确是的。 老宰辅还想说什么,顾蓉蓉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 卢老爷子低头继续吃面,后面没再说话,顾蓉蓉松了口气。 一起吃饭都成了一件会发生争斗的事,真是意想不到。 于是乎,一吃完,顾蓉蓉拉着冷星赫直接开溜,让冷妙妙给装扮一下。 时间尚早,他们没去找铁匠,所谓的圣使,就算是来,也得夜深人静之时。 这会儿……顾蓉蓉逛到金缕阁门外。 平时这个时间,金缕阁早已经打烊,但今日还开着半扇,屋里也亮着灯,门上的香袋子还在。 顾蓉蓉无声冷笑,冷星赫上前,推开门。 檀玉早就到了一楼,把其它人都打发走,独坐在一楼独立小房间里焦灼等待。 这间屋子是用来放布料样子,和丝线颜色样卡,她平时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但此刻,这间小到有些逼仄的屋子,成了她的保护壳。 她缩在其中,脸上戴着面纱,勉强能让自己镇定一些。 等啊等。 忽然,总算是听到一声门响,几声脚步声。 她几次出现过幻听,也从窗缝里看过几回,都是失望,这次还是忍不住看。 一看,心就砰跳起来,赶紧往外走。 顾蓉蓉刚进店,檀玉就从里面冲出来,疾步带起一阵风,刮起她脸上的薄纱。 隐约浮动之间,顾蓉蓉看到她脸上的红肿。 顾蓉蓉面色如常,似是什么都没发现,也没说话,等着檀玉开口。 檀玉声音都在颤抖:“您……您来了,我按照您的吩咐,得到圣使要来的消息,我就,就挂上香袋子了。” 顾蓉蓉不慌不忙,环顾四周:“嗯,瞧见了。他们什么时候到?” “说是亥正刻。” 那就是晚上十点整。 顾蓉蓉心想,对于古人来说,已经是很晚,早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顾蓉蓉点点头:“和他们见过面了?” “没有,他们留了字条,这种情况的意思是,不见面,他们直接过去。” 檀玉主动把字条拿出来,双手递上。 顾蓉蓉扫一眼,没接,冷星赫两根手指夹过去,仔细看看,没什么特别的,又把字条还回去。 顾蓉蓉浑身都透着一股清冷,淡漠,似乎对此事并不是特别的关心在意,对檀玉的示好也视若无睹。 这就让檀玉很着急。 把该说的都说完,檀玉感觉脸上的热烫火辣,横下心道:“上使,属下要向您认错,求您帮忙。” 顾蓉蓉声音一挑:“哦?什么事?说说看。” 檀玉抚着脸道:“属下不该不听您的话,私自打开了那个盒子……”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顾蓉蓉的神色,顾蓉蓉没有她预料中的暴怒,神色依旧如常,只是那双眸子冷了几分,映着店中烛火,似冬日冰凌微闪冷光。 檀玉心头一凛,意识到这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 她不敢再有半点试探和不敬,垂首道:“里面的神物,伤了卑职的脸,请上使……相救!” 顾蓉蓉一时没说话,轻抚腕间玉镯,长长睫毛垂下,遮中眼中神色。 檀玉心砰砰跳,不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冷星赫冷笑道:“不顾上使指令,私开盒子,不说如何请罪,反而张口就让上使救你,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檀玉赶紧双膝跪下,垂首道:“是,是卑职的错,卑职不为自己辨别一句!请上使责罚,卑职甘受一切!但求上使救卑职一命,让卑职有机会将功补过。” 她重重叩下头,额头碰到地面,没敢再起。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眼中掠过笑意。 再看檀玉时,又恢复一片冰冷。 “它在哪?”顾蓉蓉开口问。 檀玉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顾蓉蓉说的是那只小毛团。 “就……还在属下的房间内,属下受伤之后,就没敢再进去。” “所以,它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檀玉很想说不是,但也确实如此。 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 顾蓉蓉怒道:“若是它有什么闪失,十个你也赔不起!” 第五百一十七章 将功补过 冷星赫脚尖踢一下檀玉。 “在何处?带路!” 檀玉赶紧站起来,在前面带路,上楼梯时,腿都有点发软。 那种东西,她从未见过,这一天过得煎熬,她也想过,那东西一定很珍贵。 可刚才听到顾蓉蓉亲口说,十个她也抵不过一只,就有点绝望。 “就是这里了。” 冷星赫一把推开门,顾蓉蓉大步进去。 檀玉不敢进,但也不敢不进,远远跟在最后,侧着脸看。 屋里刚点了灯,光芒未稳,盒子还在原来的地方,那只小东西蜷缩着身子,又恢复初打开盒子时的样子。 顾蓉蓉到近前,轻声唤了两句什么,小毛团舒展开身子,眼睛眨巴着看着她。 檀玉浑身都紧绷起来——她被这东西喷射毒液时,这小东西就是这个样子。 顾蓉蓉伸出手,小毛团抬爪子抱住她的手,还用头蹭了蹭,嘴里叽叽叫了两声,声音又细又软。 随后,它顺着顾蓉蓉手指手臂,一路爬上顾蓉蓉的肩膀,顾蓉蓉笑着拍拍它的头。 它脸挨着顾蓉蓉的颈窝,不动了。 檀玉心情复杂,说不上是惊愕还是嫉妒,又或是别的什么。 这小东西看着是可爱得紧,可怎么对她就是毒液喷射,对顾蓉蓉就是如此乖巧。 顾蓉蓉转头看过来,檀玉赶紧收回目光,垂首站好。 “你可知罪?” “知罪,属下知罪。” 檀玉哪还敢有二话,她不抬头都能感觉到那小毛团在看着她,她一动都不敢动,要不是顾蓉蓉问话,她连嘴唇都不敢动。 “这是我养的神兽,过一段时间就要好好休眠几日,本是怕带着它奔波,让它休息不好,所以交给你保管,你倒好,私下打开,惊扰了它。” 檀玉这才明白过来,这东西在盒子里根本不会死,所以顾蓉蓉才交给她。 她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恳求。 “是,是卑职的错,卑职知罪!请上使责罚。” 顾蓉蓉抚着小毛团,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在四周掠过。 檀玉这房间布置得还挺雅致,多宝格上小巧精致的古董不少,墙上还有几幅字画,瞧着也很是不错。 梳妆台前放着首饰匣子,古色古香,个头也不小。 顾蓉蓉嘴角微翘,淡淡道:“责罚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有件事让你去做,你可愿意?” 檀玉毫不犹豫:“愿意,属下愿意,请上使示下,无论是什么事,属下必定万死不辞。” “话别说得太早,”顾蓉蓉抚着小毛团的毛,“你说今晚圣使会来,你去见他,想办法,把他留住。” 檀玉一愣,不明所以,抬头看她:“留住?您的意思是……” “就是以为你的那个意思。” 檀玉脸色一变:“这……” 顾蓉蓉似笑非笑:“怎么?方才还说万死不辞,这就怕了?” 檀玉重新低头:“属下不是怕,只是不太明白。” 冷星赫声色冰冷:“上使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顾蓉蓉慢条斯理:“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反正不管你做不做,我都是要做的,你不愿意,我也能达成。” “属下不敢。” “我这次来,是因为上面查探得知,阁内出了内鬼,我已经查过多家,最后确定,内鬼就在圣使之中。” “究竟是不是今天晚上这个,我要查清楚才知道,若是他,就必要除之,若不是,都是自己人,想必他也能理解。” “当然,如果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也就没必要再做什么圣使了。” 顾蓉蓉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都藏着锋利,几句话之间,轻飘飘就能定圣使的生死。 檀玉心惊肉跳,掌心冒汗,无法想象,顾蓉蓉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尤其是最后一句,分明就是在敲打她。 檀玉此时已不敢再多想,更不敢拒绝。 “属下愿意去办。” 顾蓉蓉鼻子里浅浅“嗯”一声:“好好办,办成了,你的脸不成问题。” 檀玉心头一松,她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脸。 只要脸能治好,那她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留住圣使,这是上使的意思,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思及此,她迅速做了决定。 “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顾蓉蓉嘴角微翘:“好,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是。” “另外,铁匠周朗,要保全,我还有用。” “是,属下明白。” 顾蓉蓉吩咐完,也不再多留,带上小毛团,和冷星赫一起离开。 檀玉跌坐在地上,重重吐几口气,把脸上的面纱揭下来,微微皱眉。 快了,很快就能好。 离开金缕阁,顾蓉蓉直接去见铁匠,原本是担心檀玉这边有意外,做两手准备,现在既然檀玉答应,就先让檀玉出面。 周朗吃过晚膳,正和老李头侃着玩,忽然闻到一股淡淡香气。 他抽抽鼻子:“什么味儿,这么香?” 一扭头,见刚才还和他聊天的老李头,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 周朗感觉也点有困,刚打一个哈欠,忽然听到门响,顾蓉蓉和冷星赫走进来。 冷星赫手指冲他一弹,他感觉鼻尖一凉,那股子困倦瞬间又消退,他还打了个激凌。 他一下子站起来:“您……您二位来了。” 他心里突跳一下,猜测着老李头突然睡着,八成就是这俩人干的。 铁匠心头惧意更浓,更不敢造次。 “之前教你的话,暂时先不用说,以前什么样,这次还什么样。” “啊?” “有人办,你不必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与你无关,若是问你什么,只管回答你该回答的。” 铁匠想了想,回过神来:“行,我知道了。” 顾蓉蓉还是头一回来这里,院子里堆着大大小小不少的石雕,动物,人像什么的,应有尽有。 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 “害怕吗?”顾蓉蓉忽然问。 “不,不怕,”铁匠回答。 “说实话,我喜欢说实话的人。” “……怕。” 顾蓉蓉轻声笑:“怕就对了,一会儿对着来的人,也要保持这种怕。” “他们,也是杀人不眨眼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你在害怕 石匠成功被顾蓉蓉吓破胆,心一直砰砰跳。 老李头家南面有个简易棚子,里面放着些一人高的石像或者石料什么的。 时间一久,乱七八糟,他也没有收拾过,顾蓉蓉找到一尊石像,正好可以挡住她。 冷星赫原本想和她在一处,又怕太过显眼,顾蓉蓉好歹劝说,让他在先在外面等候,等人到了,他再轻落在东面后房坡上,正好能看到顾蓉蓉的位置。 顾蓉蓉一站定,意识进入空间,不会发生动静,只要对方不一个个找,就不会发现她。 她在空间里休息,和母鸡闲聊天,不亦乐乎。 夜渐深,时间一点点接近。 母鸡陪顾蓉蓉翻看古书籍,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让它变回人的法子。 “咱们走之前去那个南岳书院一趟?”母鸡建议,“马老头儿说他大儿子是那的院首,除了要钱,能不能看看他们那有什么藏书?” 顾蓉蓉翻一页书:“这是个好主意。” “不过,据我所知,古籍藏书一般都挺值钱,他要是想用书抵钱怎么办?” 母鸡不假思索:“那不行。” 顾蓉蓉抬眼看它:“为什么?” “那可是他爹的救命钱,他爹难受成那样,是咱给他治好了,要不然他爹得难受死,这种钱也能想着不给?” 顾蓉蓉忍住笑:“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可是要了钱,就不好再要人家的古籍了吧?” 母鸡认真想一下:“这个事儿得这么看,他爹给的是他爹的,他身为他爹的好大儿,爹难受,替不了一点儿,也不在身边伺候,再不愿意出两本书,这说得过去吗?” 顾蓉蓉笑出声:“你可真行,什么都让你说了,真是只财迷鸡!还没变成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使?不如先变成人再说。” “钱要有,人也要变,为了变人把钱都花了,也是个穷人,那能舒坦吗?” 顾蓉蓉:“……”我竟无言以对。 恰在此时,母鸡转转头,小声说:“有动静。” 不知怎么的,母鸡在空间里呆久了,五官都敏锐了许多。 顾蓉蓉收起笑意,看外面的动静,果然,院门被轻推开,有人走进来。 看看时间,比原来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刻钟。 顾蓉蓉眸子微眯,这些人,一个赛一个的狡猾。 不知道檀玉那边怎么样,如果她按原定的时间来,一刻钟的时间,这边什么都办完,已经走了。 顾蓉蓉迅速想着对策。 母鸡在一旁道:“要不然我出去,制造点乱子,拖延下时间?” 顾蓉蓉扭头看它,母鸡坦然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是真心话,又不是假装只说不干。” “你可真是飘了,”顾蓉蓉拉住它的翅膀,“他们可不是傻子,不会追着你跑,只会一暗器扎死你。” 母鸡:“……” “别动,静观其变。” 说话间,圣使已经到院中,顾蓉蓉仔细观察,他们一共两个人。 为首的穿黑色斗篷,身后有一个用黑色丝线绣的暗纹花样,若隐若现,正是令牌上的花样图腾。 他的脸隐在黑斗篷的帽子里,还戴了面具,压根就看不见长什么样。 后面跟着的那个,倒是穿一身颈装,黑衣黑靴,脸上同样戴面具。 院中空无一人,铁匠和老李头早进屋去休息。 老李头是真休息,铁匠可睡不着。 黑斗篷摆手,命手下去叫人,黑色劲装上前,轻拍门环。 片刻,铁匠打个哈欠,慢吞吞问:“谁呀?” “开门,来活了。” 里面灯亮,铁匠推醒老李头,两人穿衣服出来。 老李头一见是他们,又喜又怕,赶紧请安问好。 黑斗篷等他说完,这才开口:“上回做的石像不错,这次,再做几个。” 劲装上前,拿出几张图纸,还有一袋子钱,一同交过去。 “这是定钱,做好了还有一半。” 袋子沉甸甸地压手,老李头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 劲装提醒道:“这次的图纸不一样,要的更精细,先仔细看看,能不能做得出来,可别只想着钱。” 老李头嘿嘿一笑,也不尴尬,把图纸拿给旁边的铁匠看。 铁匠心里害怕,一直低着头垂着眼,接过图纸时,手都有点抖。 老李头把院里的灯点上,铁匠借着灯看,灯光一亮,满院子是石像,或成品或半成品,都在这幽暗的光线里,半明半暗,看着更阴森恐怖。 一抬眼,瞄见一个只雕了眼睛石像,那是老李头喝多了做的,手下没准,把眼睛弄坏,也没再继续做,这会儿一看,五官只有一双眼,一只眼还坏了,把铁匠吓了一跳。 手里的图纸也落了地。 他赶忙去捡,眼前出现一双黑色锦靴。 “你很害怕?”黑斗篷问。 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铁匠没敢抬头,后背无声渗出冷汗,他用力闭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捏着图纸直起身,点头承认:“是,是有点怕。” 黑斗篷声音听不出喜怒:“怕什么?” 铁匠看着图纸:“怕做不好,怕要赔钱,这次的图案很复杂,其实我……没太大把握能做好。” 老李头扯他手臂一下,把他扯到身后,笑道:“贵人,别听他的,年轻人胆子小,没见过世面,我们能做,不是我夸口,这融州城内,我们若做不出来,也没别人能做得出。” 黑斗篷推开老李头,看着铁匠:“你到底怕什么?” 铁匠额前都渗出汗来,低声说:“我……” 顾蓉蓉看得真切,母鸡也有点着急:“这家伙不会坏菜吧?” 顾蓉蓉抬眼看东厢房后坡上,冷星赫应该已经到了,也盘算着,如果和冷星赫联手,拿下这两个人的胜算有多大。 若只是这两人,倒能拼一拼,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来了多少,另外,铁匠和老李头也是个牵绊,距离太近,很容易被拉过去让人质。 黑斗篷面具下的目光冰冷,黑劲装也上前一步,两人都盯着铁匠。 铁匠心跳加速,脑子都有点发空,眼看就要顶不住。 第五百一十九章 针锋相对 就在关键之时,门一响,又有人进来。 顾蓉蓉立即转头看过去,来的正是檀玉。 檀玉脸上戴着面纱,换了身夜行衣,慢步往这边走来。 她来的也比原定的时间早,本想提前等待,没想到圣使也提前到了。 她惊得非同小可,生怕再错过,赶紧推门进来。 圣使转头,铁匠猛地喘口气——方才连大气都不敢喘。 圣使看到是檀玉,声音略带一丝不悦:“你怎么来了?” 檀玉走到近前,看一眼铁匠:“瞧你吓的,我直接说,我吩咐过你不就行了?” 铁匠低下头,潮湿的掌心在裤子上蹭蹭。 他不敢说,心里猜测着,顾蓉蓉说过,“会有人说话办事”,莫不是指的就是这位? 圣使声音里带着疑惑:“你说过什么?檀玉,你不要忘了你的职责,此事不归你管。” 檀玉不以为然:“我正是因为知道我的职责,才不能不管。融州是我的地盘,阁主把这里的事务交给我,圣使,你面都不见一个,直接过来办事,怕是不妥吧?” “一次也就算了,这次又来,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圣使轻哼一声:“你想争功?” “不敢,”檀玉说着不敢,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我只是不想在我的地界上出岔子,前阵子祝平松他们惹的乱子够多,就是因为事事都过于自信,不听我的话,他们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向上前交待的人是我。” 提到这事,圣使的语气软一分:“这事儿和他们的事不一样,你不必担心,我没去见你,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不行,”檀玉拒绝,“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 圣使有点不耐烦:“你想如何?” 黑劲装上前一步,袖间半长的袖剑探出鞘:“你要做什么?退开!敢对圣使无礼!” 檀玉脸上火辣辣的疼已过去,现在半边脸都是木的,她非但不喜,反而更加忧虑,她知道这是毒在加深的症状。 她心急如焚,强忍着性子和圣使周旋,这个手下跳出来,让她的火气正好有个发泄口。 她二话不说,直接抬腿踢在劲装小腹上,劲装倒腿几步,跌倒在地。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露刀刃?我檀玉别的本事没有,在阁主面前还是以说得上话,几年的功劳也不是白攒下的!” 劲装爬起来,目光凶狠看着她。 檀玉眼睛冒火:“不服?好,来,有种杀了我,杀不了我就杀你,拎着你的人头去见阁主,看她会不会因此惩罚我!” 这一下,倒把圣使二人唬住了。 顾蓉蓉微挑眉:“果然有两下子,起码戏演得不错。” 母鸡赞叹道:“这女人可不简单,你可得小心应对,她现在是中了毒,为所你所用,要是你给她解了……” “谁说我要给她解?” 母鸡:“……”还得是你。 圣使语气缓和不少:“何必如此?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你若不喜,叫上你就是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檀玉哼一声,对铁匠道:“泡点茶来,口渴了。” 铁匠一愣,下意识道:“没,没热水了。” “没有就现烧!” 铁匠不敢违背,赶紧点着廊下的小炉子。 檀玉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圣使的表情在面具之下,他打量着檀玉道:“为何在戴面纱?” 檀玉嗤笑一声:“这你也管?脸上起了风疹,当然要遮一遮,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容貌,不懂吗?更何况我负责的是金缕阁,个个都是漂亮女人,我岂能被比下去?” 她说得理所当然,也的确符合她的性格语气,圣使心头不悦,但也没怀疑什么。 火烧起来,檀玉过去,吩咐铁匠:“去拿壶来。” 铁匠赶紧去拿,檀玉往里扔了两块柴。 圣使见她真像是要烧水泡茶,有点不耐烦。 “檀玉,办正事要紧,我问完情况就走,你还是回去喝茶吧,这里能有什么好茶?” 檀玉拍拍手,看着烧旺的火问道:“你要问什么?” 圣使问铁匠:“你看清楚了,能不能做成?贵一些也无妨,时间比上次多两天也行,但我要肯定的答复,别事到临头,说做不了,那我可不答应。” 铁匠放下壶,仔细看图纸:“……我尽力。” “能,还是不能。” “……能。” 圣使点头:“记住你自己的话。” 檀玉开口问:“这次的石像还是放在上次的峡谷吗?” 圣使一愣:“什么?” “这次是还和上次一样,放在卧龙峡谷,还是换了别的地方?” 圣使盯她半晌,声音又冷下去:“这不是你该问的。” 檀玉岂能不知,这不是她该问的,但这是顾蓉蓉让她问的,她必须问。 母鸡小声问顾蓉蓉:“她这么直接问,能成吗?人家肯定会怀疑。” 顾蓉蓉看着炉子里的火:“她不怕,她就是要问出我让她问的问题,给我个交代,反正她也不怕圣使能跑。” 母鸡眼睛一亮:“真的?怎么确定的?” “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喝茶?她的屋里都是什么精致茶具?她岂会碰这里的东西。” “那她是……” “她要喝茶是假,要生这把火是真。” “为什么?” “火里加了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等东西生效,圣使就动不了了。” 母鸡恍然大悟。 果然不出她所料,圣使冷笑道:“檀玉,我本来觉得你主管融州,让你三分,可你真是得寸进尺,我的事,你问不得!你若不服,就去阁主面前告,看他会不会纵容你。” “我们走。” 他转身要走,檀玉拨拨炉子里的火:“想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圣使回头,危险地盯着她,身侧的黑劲装也袖剑出鞘。 只要圣使一声令下,他就冲上去,把刚才的仇一并报了。 “檀玉,你想做什么?还想留住我不成?”圣使低笑一声,“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我敬让你三分,你可别以为你真有这个本事了。” 声音刚落,一旁的老李头忽然腿一软,倒下去。 第五百二十章 晚来香 老李头年纪最大,体质也最差,所以,最先有反应的是他。 他一倒,铁匠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死了,叫了两声,随即感觉自己的双腿也有点发软,有些站不住。 圣使旁边的黑劲装猛地明白过来:“不好!” 圣使也快速点自己几处穴位,他们二人戴着面具,相对吸入较少。 但檀玉根本无惧,拨动着炉子中的火,慢悠悠道:“这是晚来香,无色无味,只要吸入就能在体内迅速游走,让功力和和力气消退。” “吸入多与少,没有分别。” 檀玉偏头对他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冷厉。 “上好的香料,给你用上了。” 圣使的表情藏在面具下,但声音还是能听出一些,已经有些反应。 “你……檀玉,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大家都为了给上面办事,何必如此?” “我真没想抢你的功劳,大不了这次的,也算你头上。” 檀玉冷笑一声:“我不稀罕。” “那你……”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次的石像,要摆放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卧龙峡谷?” 圣使抿唇不语,手扶住身边的一块石头,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黑劲装剑尖拄地,低声道:“圣使,我去杀了她!” 檀玉大笑一声:“杀我?行啊,来杀,只要你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本事。” 黑劲装被激得想起身,却又更重地跌倒。 “忘了告诉你们,晚来香,气息越不稳,火气越大,在体内走得越快,中毒越深。” 话落,黑劲装彻底趴下。 圣使单膝跪倒:“你到底想怎么样?那件事情,与你无关。” “有没有关,不是你说了算,说!” 檀玉已经快要失去耐心,脸上的伤情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她。 顾蓉蓉在空间对母鸡道:“这个晚来香是个好东西,问她要一些,没准哪天能用上。” 母鸡看她一眼:“我有个问题。” “说。” “你身体还在外面呢,你要一出去,会不会也趴下了?” 顾蓉蓉哼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百毒不侵。” 母鸡眼睛圆睁:“哦,厉害厉害。” 以前顾蓉蓉就说过,但它没往心里去,以为顾蓉蓉是说大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老公呢?” 顾蓉蓉看一眼东面房坡:“在那边,他也不惧,我经常给他吃药丸,早不惧这些东西。” 母鸡眨眨眼睛:“那有适合鸡体质的吗?给我来点。” 顾蓉蓉:“……” 两人在里面欢乐瞎侃,外面剑拔弩张。 圣使已经坐靠在石头上,让他不顾尊严形象地趴下,那是万万不能。 檀玉走上前,问道:“我再问你一次……” “你问十次,也是一样,不该你知道的,我是不会说的。”圣使语速缓慢,却是坚定,“檀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檀玉眸子里怒火翻涌,她气圣使不识抬举,更不恨他这种不怕死的劲儿显得她自己如此卑鄙。 她气急败坏,一把掀掉圣使的面具,圣使偏头想躲,但此时没力气,根本躲不了。 他背对着顾蓉蓉的方向,顾蓉蓉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见檀玉摘下他的面具,神情变得惊愕。 母鸡道:“哎,摘了摘了!这人长什么样,为什么那个女人这副表情?” 顾蓉蓉摇头:“不知道。” 檀玉怔愣片刻,把面具一丢:“你……” 圣使的声音也有点颤抖:“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檀玉一把抓住他衣领:“你说就怎么了?你说了,我就不杀你,为了一个秘密,犯得上把命搭上?” 圣使轻笑一声:“你不懂,不告诉你,你最多就是杀了我,可如果我背叛上峰……让他们知道,那我就可不只是死了。” 圣使声音轻轻,在夜色中散开:“比死可怕的事,太多了,他们的手段,你没见识过吧?” 檀玉脸色微变,一时无言。 场面僵住,她现在进退两难。 寂静中,忽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或许现在就能见识一下。” 檀玉猛然抬头,看向从南棚中走出来的顾蓉蓉。 东厢房那边一道疾风掠来,冷星赫也飘落到顾蓉蓉身边。 “没事吧?”冷星赫问。 “没事,”顾蓉蓉摇头。 檀玉心头惊愕,没想到他们竟然都在,而且晚来香的毒,对他们丝毫不起作用。 檀玉对顾蓉蓉的忌惮,更深了几分。 “上使,我已经问过,可他……” 顾蓉蓉没说话,走到圣使面前,借着光线,看清他的脸。 母鸡在空间里惨叫一声:“我的妈呀,omg!他这是张什么脸啊……” 尖叫完,又后知后觉道:“抱歉,抱歉,我是不是不该取笑别人的容貌?” 这的确是一张让顾蓉蓉难忘的脸。 脸皮像是被撕下来过,五官都有变了形状,更没有眉毛、睫毛,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顾蓉蓉忽然明白,他戴面具并非是为了掩盖容貌,而是为了不太吓人。 圣使合上眼睛,一副任由你们看的模样,要看随便,要是让他说什么,那也是不可能。 檀玉见他这副态度,心里更怒,抓住他用力摇晃:“快说,你竟然对上使无礼!” 圣使听到这话,才睁开眼睛,打量顾蓉蓉几眼:“上使?我怎么没听说,上面要派什么上使来?” 檀玉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就是管个石像的事,也配管上使!快说,那些问题,是上使问的。” 圣使的脸已做不了什么表情,眼神变化倒是有一些。 微微疑惑着,再打量顾蓉蓉。 顾蓉蓉原本是想吓唬,甚至折磨他几下,但看到他的脸之后,又改变主意。 “你不说,并非是因为忠心,是担心被别人知道,遭受报复,对吗?” 圣使抿唇,算是默认。 “你可以说,我保你不死,”顾蓉蓉笃定道,“还可以助你脱离,重新过另外一种生活,没人知道你的身份。” 圣使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种话,也拿来骗我?看来你的骗术也不怎么高明。” 第五百二十一章 招降 顾蓉蓉把令牌拿出来,在圣使面前一晃。 “这个,可以吗?” 圣使的眼神终于变了:“你……” “我的事,你不用管,只要知道,但凡是我说过的,都能做到,即可。” 圣使垂眸思索半晌:“当真?” “当真。” 圣使用仅存的力气,把袖子撸起一点,露出手腕,以及手腕内侧的一道黑线。 “我体内有毒,上峰下的,每个月都要服用解药暂时压制,如果……” 顾蓉蓉上前一步,手按住他头顶。 圣使的话嘎然而止。 顾蓉蓉手指释放修复力,凝神控制修复力给他解毒。 母鸡在空间叫道:“蓉蓉!你这样做是要受到重大损耗的!他是中毒,还不知道中的什么毒,不是病症。” 母鸡在空间呆得时间久了,已经知道顾蓉蓉有这种能力,有时它也能感受到,比如顾蓉蓉给卢润生治病的时候,还有给马维安治病之后,都需要暂时休息一下,但很快能调整。 他就猜测到,顾蓉蓉的能力,是会消耗精神力和气血的。 明确的病灶消耗得少,未知的,像中毒这种全身受损的,就会消耗得多。 顾蓉蓉没说话,专心驱毒。 她不是想治圣使,而是要让圣使开口,说出石像的事,对冷星赫有帮助。 这是目前最简便的方式,总好过这么多天一无所获,还要奔赴峡谷去找寻。 这么做,值得。 修复力在圣使体内游走,圣使也感觉到几分不同来,原本是痒痒的,麻麻的,慢慢就变得暖暖的,前所未有的轻松。 平时靠药压制住毒,但总归只是压制,还是有些不适,不能像常人一样。 但此刻一样,他感觉自己又活得像个人了。 冷星赫不知圣使的感受,但他时刻关注顾蓉蓉,他很快发现,顾蓉蓉额角渗出微小的汗,脸也比方才白了些。 情况不对。 他上前一步,想说话,又不知顾蓉蓉到底是在做什么,万一打断了会不会影响她? 顾蓉蓉全神贯注,在手指微微有点颤抖之时,缓缓收手。 冷星赫立即上前,扶住她手臂,顾蓉蓉神态自若,表面没半点不妥。 “如何?” 圣使眼睛里露出几分惊喜:“我……这毒是解了吗?” “当然没有,”顾蓉蓉语气微凉,“你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想解全毒?未免想得太美。” 檀玉在一旁,心里嫉妒得发狂,她折腾了半天,还没有解毒,这家伙还想解全毒,呸! 想得的确美。 “哼,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上使对你已是十分宽容了。” 圣使看看自己腕间的黑线,确实变浅变淡,也短了许多。 “上次的石像是放在卧龙峡谷,这一次,应该不是,”圣使看一眼顾蓉蓉,“我只能说应该,上使知道,等级严明,规矩更严,不是自己的任务,不准多问一句。” “我之所以知道,应该不是,也是无意中偷听得来,这几尊石像,应该是放在肖州。” 顾蓉蓉看冷星赫一眼,她记得冷星赫说过,肖州就在卧龙峡谷另一端,距离不远。 “这些石像,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顾蓉蓉问。 圣使抿一下嘴唇说:“是用来布一个大阵,我只知道,是与长宁王有关,具体为何……” 冷星赫心似被人狠狠握了一把:“为何?” 圣使摇头:“我也不知,我的级别不够,不知道这些。” 顾蓉蓉又问:“那谁知道?” 圣使疑惑:“上使不知?” “我若知道,就不必和你废这些话,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圣使又垂下眼睛:“上使说得极是。我也只是猜测,肖州刺史应该知道。” 冷星赫惊怒,顾蓉蓉察觉他的情绪,手在袖子里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肖州刺史?他与此事有关?” “那日我奉命去见上峰,到的有点早,里面的人还没有走,我没敢露面,等着上峰办完事,后来,我看到一人从里面出来,那人的身形容貌,极像肖州刺史。我又想起之前无意中偷听到上峰说,这批石像做好之好,途经卧龙峡谷,交给另一个保管。” 途经卧龙峡谷,又交给另一人保管,此时又见到肖州刺史,也难怪他会这么猜测。 顾蓉蓉点头:“你的上峰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和我一样,面具遮面,”圣使轻声自嘲,“就是不知道,面具底下是不是一张和我一样的脸。” “你的脸,不是意外?” 圣使沉默一瞬:“当然不是,失去原来自我,成为圣使,为上峰效力,每个被选中的圣使,都要经过这一关。” 顾蓉蓉听得心头一阵恶寒。 “关于石像,峡谷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在峡谷中,上次镇压的是一把剑,至于压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剑?” “这……我也不知,不过,此阵与长宁王有关,应该就是他的吧。” 顾蓉蓉弯腰捡起面具,递给他:“先给你安置个地方,再想想,想起来的东西越多,你的筹码也就越多,我不怕别人谈条件,我只怕别人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圣使接过面具,拿在手里面具,缓缓戴上:“多谢。” 戴着面具固然古怪,但面具之下的真实更为可怖。 可怕不是被毁的面容,而是狠毒的人心。 顾蓉蓉心里对金缕阁的好感,降到最低。 冷星赫察觉顾蓉蓉现在很疲倦,需要休息,低声道:“上使,先回吧,这里善后交由我来处理。” 顾蓉蓉点点头,外面还有冷慢慢和暗卫,其它事自有安排。 她转身要走,檀玉急声道:“上使,属下……” 顾蓉蓉似是才想起她,递给她一个小瓶:“里面的药烈酒服下。” 檀玉心头一喜,赶紧接过:“多谢上使。” 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没再多停留,由冷星赫夫着出院子。 一出院,她的腿就有一软。 冷星赫吓了一跳,把她打横抱起,快步上马车。 “蓉蓉,你怎么样?” 顾蓉蓉闭上眼睛:“我得休息一会儿,别……叫我。” 第五百二十二章 你是仙女? 顾蓉蓉在冷星赫怀中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跌到草地上。 母鸡赶紧跑过来,头碰碰她的脸:“蓉蓉,蓉蓉?你怎么样,你可别吓唬我啊。” 顾蓉蓉疲倦地颤颤眼皮:“这回有点开大了,有点累。” “你说说你,他一个反派,你这么上劲儿干哈呀?你是不是虎?” 母鸡急得跳脚,毛都奓起来。 顾蓉蓉闭着眼睛轻笑:“大哥,来自东北啊。” 母鸡一噎:“真是,净说这些没用的,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给我弄个黄果子吃,别弄零食。” 母鸡边走边嘀咕:“知道了,真是欠你的。” 话说这么说,脚步还是加快,跑到树底下,借着劲儿飞到一边小矮丛上,又跳到低树的树枝上,砰砰一顿猛啄。 几个果子落地,母鸡叼过来给顾蓉蓉,放在她手里。 顾蓉蓉闭着眼睛开吃,母鸡在一旁担忧得不行:“行不行啊?光吃这个?我再给你弄点肉去?” “不用,放心。” 顾蓉蓉吃完一颗果子,沉沉睡去,睡着之前暗想:这次的确有点开大了,没提前摸清情况,那个圣使中的毒,挺厉害啊,否则也不会消耗这么多…… 她在空间睡着,外面的身体和死了一样,冷星赫真是吓坏了,抱她回住处,寸步未离。 冷星赫握着她的手,脑子里的念头纷杂,几乎要炸,浑身的血液都冲上心脏,手脚冰凉,只余心跳还不受控制。 他无法,也不敢想象,以后没了顾蓉蓉,他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这一路走来,顾蓉蓉的一切都已经渗入到他生活的点点滴滴,最近朝夕相伴,顾蓉蓉于他而言,已是他的一部分。 他不能,也无法失去。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顾蓉蓉在临晕之前告诉他的那句“我睡一会儿”。 他无数次安慰自己,顾蓉蓉就是睡着了,不是别的。 他的心和人,都像在火上烤,油里煎,一直熬到天亮。 顾蓉蓉在空间醒来,感觉好了八成,刚一睁眼,母鸡又把一个果子推到她掌心。 “快吃!” “我还没洗脸刷牙……” “快点的吧,你老公都快成望夫石了,”母鸡催促,“你再不醒,他也要死了。熬死。” 顾蓉蓉翻身坐起来,往外面看,果然见冷星赫正坐在床边,眼睛通红,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怎么个意思?” “他这么看了你一晚,我看他想说话,又像怕吵到你,所以一直也没说话,但是吧,这么看着更吓人。” 母鸡打个哈欠:“你赶紧吃完赶紧出去,我也要睡一会儿,一宿没睡,困死了。” 它说罢,爪子扒拉一下草地,趴下不动了。 顾蓉蓉笑笑,迅速洗漱收拾,吃了个果子。 “我走了啊。” 母鸡眼睛也不睁:“赶紧走吧,烦人。” 顾蓉蓉退出空间,睁开眼睛。 冷星赫满脸欣喜:“蓉蓉,你醒了,感觉如何?” “有没有哪里不适?我去给你找大夫……哦,对,你自己就是大夫,可是医者不自医……” 他还想说点什么,顾蓉蓉搂住他,吻上他的嘴唇。 冷星赫瞪大眼睛,回神紧紧抱住她。 顾蓉蓉轻声道:“我没事,不是说了吗?就是太累了,睡一会儿,不必担心。” 冷星赫没说话,紧抱着她,不知如何表达,虽然谈不上失而复得,但对于冷星赫来说,这几个小时的心路历程,也是相差无几。 顾蓉蓉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 她轻挣开,捧住冷星赫的脸:“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你说。” 顾蓉蓉想着怎么开口,从哪切入,冷星赫浅笑:“没事,你只管说。” 看到她能活生生,笑眯眯地在眼前,冷星赫觉得,其它的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顾蓉蓉点点头,手松开他的脸,张开手臂,手掌一翻。 掌心出现一个黄澄澄的果子。 冷星赫一愣,顾蓉蓉把果子放在他手里。 他还没回过神,顾蓉蓉又取出一样东西。 冷星赫眸子一缩——这东西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他王府房间里书桌上的砚台。 砚台一角缺了一小块儿,还是被冷知棠给不小心摔的,当时小丫头还小,吓坏了,生怕他会发脾气。 顾蓉蓉又拿出一碟点心,冷星赫惊愕,这点心他也记得,是大婚当晚,放在喜房桌上的。 他当时心情极差,本来没注意那些,还是顾蓉蓉蒙着盖头走路,不知怎么的撞到桌子边,差点把上面的盘子撞掉,他扫了一眼才有点印象。 此时,甚至点心上的红喜字还在。 “这……” 顾蓉蓉把东西摆在他面前,轻声说:“其实我……” “你是仙女?” 顾蓉蓉:“??” 这是什么脑回路? 顾蓉蓉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这种误会也不错,总之,告诉他自己的能力就行了,省得以后出去扫荡,不是,劫富济贫,还总得支开避开他,太累。 “我不是仙女,但我小时候曾有过奇遇,我以前笨笨的,胆子也小,后来遇见一位白头仙翁,他点化了我,说会送我一段美好姻缘。” “等我遇到命中注定的夫君之后,就能开智,长本事,还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给我一间小仓库,我能收入东西,东西贮藏在里边,还能保持新鲜不腐。” 母鸡惊叹一声,忍无可忍道:“你可真能扒瞎,这也太能编了。” 顾蓉蓉没理会它,观察着冷星赫的神色,试探问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个妖怪,想……烧死我吧?” 冷星赫一把搂住她:“怎么会?蓉蓉,我很开心,我就是人命中注定的夫君!谢天谢地,我没有错过你,我们是天定的姻缘。” 顾蓉蓉暗自偷笑,不过,转念一想,空间里有酷似冷星赫的画像,而且空间也与了息息相关,想必这的确就是天定的吧。 她轻轻拥住他:“我觉得也是,所以,我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除了你,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母鸡不算,它还不是人。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两条路 顾蓉蓉有点后悔了。 告诉冷星赫有随身空间之后,原本担心冷星赫以为她是怪物,接受不了的事情没有发生,但事情却朝着她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向发展而去。 “蓉蓉,我房间里书架上还有几本书,我一直特别想看,能不能拿出来?” “我喜欢的那把短剑,在兵器房,找找?” “我爱吃的那个枣泥酥,厨房还有吗?” “我……” 桌上、椅子上已经放满了他想要的东西,看了看,又摸了摸,确定是真的。 冷星赫又兴冲冲地说:“好了,都收回去吧。” 顾蓉蓉:“……” 母鸡在空间都笑抽了。 顾蓉蓉倒在床上,冷星赫赶紧过来:“怎么了?” “累了。” “那……” “不想说话。” “……” 好不容易把冷星赫好奇心压制住,冷慢慢在外面说话,有消息回禀。 他转身出去,顾蓉蓉无奈想,男人至死是少年,真是一点没错,碰见点新鲜的,就想玩个够。 又把东西都收回去,换身衣服,冷星赫从外面进来。 “慢慢来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的,慢慢来回一声,老李头那里都处理好了,铁匠和他在一起,平安无事;那个什么圣使也安置好了,就是……” 他一迟疑,顾蓉蓉微挑眉:“怎么?” “圣使那个手下,毒解之后就想逃走,被暗卫发现,下手有点重,一不小心打死了。” “不过,圣使说了,那家伙其实也是来监视他的,若是背叛,早晚也得处置。” 顾蓉蓉点头:“那就这样吧,我们去见见圣使。” 冷星赫拉住她:“你身体还没好利索,万一又累倒怎么办?” “没事,这回我有谱,”顾蓉蓉拿起个黄果子,“用这个,煮水喝。” 昨天解毒其实解去大半,现在一切未明朗,此人虽有用,但还不能完全信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过恶事。 顾蓉蓉向来信奉一句话:杀恶人,即是做善事。 她可没有救坏人的习惯。 见她胸有成竹,冷星赫也就答应。 “你睡会儿,我自己去就可以,”顾蓉蓉催促,“熬夜容易猝死。” “……”冷星赫。 “我不困,我要一起去,”冷星赫眼睛放光,“要不咱把老李头那里的石像都收走?”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收那些干什么?咱的空间是要收钱,收有价值的东西,记住这一条,不收废物。” 母鸡在空间笑得差点打鸣,顾蓉蓉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冷星赫说什么也不肯休息,顾蓉蓉只好和他一起出门。 刚出院子,又遇见老宰辅。 “哎,什么时候去南岳书院?我也想去。” “去看藏书?”顾蓉蓉想不出别的理由。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看看我南岳书院的学子们现在学问怎么样,是否比北方的好。” 顾蓉蓉低声问:“你不会是北方的代表吧?” 老宰辅一甩袖子:“胡说!我是堂堂宰辅,岂会做那些事?” 冷星赫点点头:“确实,两边都想拉拢您,您自巍然不动。” 老宰辅先是一喜,随后一怔:“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冷星赫拉着顾蓉蓉一溜烟跑了。 金缕阁内,檀玉一晚上都没睡好,昨晚回来以后,认真看过瓶底的药物介绍,先倒出一粒来,仔细研究一下。 有淡淡香气,像是花的清甜香,没有别的异样气味,她对毒也有些研究,这个看样子,不像有毒。 又拿银针试试,依旧是正常。 她这才找来烈酒,把药服下。 服过之后,她时时感受脸上的变化,隔一会儿就照一下镜子,直到天边见白,脸上的红肿也退去大半,那种深层的麻木感也消退,又有点刺刺的。 这一切都是好转的迹象。 檀玉总算松口气。 这口气一松,她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困倦冲上头顶,倒下睡着。 直到楼下热闹声起,她才被吵醒,短暂迷糊之后,又迅速坐起来,翻身下床去照镜子。 镜中的脸恢复如初,光洁如常,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至此,她心头大定,重重吐了口气,连窗外飘进来的吵闹声也觉得分外悦耳。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这会儿不受要胁,脑子也渐渐清明,上使为何非得问卧龙峡谷的事? 她是上使,都有令牌,什么查不到?为何非要为难一个圣使? 檀玉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思来想去,还是做了个决定。 她从暗格中拿出专用的纸笔,写几行字,装入小信筒,从廊下窗边的鸟笼中抓出一只黑色的鸟。 先喂鸟几粒谷子,等它吃饱,信筒系于鸟腿之上。 “飞吧!” 黑鸟展翅飞走,不久就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顾蓉蓉和冷星赫来到老李头家,老李头昨天晚上晕了好几回,一直在睡觉,后面的事也不知道,就知道拿到一袋子钱,高兴得很。 今天一早大方地买了肉包子,羊肉汤,摆了一桌子。 铁匠可没他的好心情,更没有胃口,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心有余悸。 两人正一愁一喜地对坐吃饭,顾蓉蓉和冷星赫到了。 老李头不认得他们,两次来他都晕了,这回上下打量,虽不认得,但也看得出来,是贵人。 “二位,有事吗?是想做石雕吗?我们这里什么都能做,价钱公道……” 铁匠赶紧拉他一下:“找我的,你先吃吧。” 说罢,上前对顾蓉蓉道:“去我那边说吧。” 到铁匠铺子,铁匠垂下头:“二位还有什么吩咐?” 不等顾蓉蓉开口,他又说:“小人本事小,就是个寻常铁匠,二位……能否放过小人?” 顾蓉蓉干脆利索:“那不行。” 铁匠都要哭了,双腿一软就要跪。 冷星赫喝道:“站直了!” 铁匠一哆嗦,又咬牙站好。 “周朗,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 铁匠问道:“哪两条路?”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铁匠的腿又一软。 第五百二十四章 活路和死路 铁匠周朗很想哭,后悔不该认识闻娘,不该接祝平松的活,或者从一开始就不该学什么石雕。 就该听他爹的话,好好做一个铁匠。 哪会像现在这样,要选什么两条路。 他哭丧着脸,问道:“哪两条路?” 顾蓉蓉道:“第一条,你还留在这里,开你的铁匠铺,或者做石匠,都可以。” 铁匠眼睛一亮,还没亮完,顾蓉蓉补充说:“然后等着檀玉或者别的什么人,说不定哪天就来杀你。” 铁匠眼里的光又暗下去。 这不就是死路吗? “那活路呢?” “跟我们走,我们到哪你到哪,给你工钱,比你原来挣得多,性命无忧,我们知道,你的祖宅,家业,都在这里,作为补偿,等到了目的地,我们会再给你置办一份家业。” 铁匠心里不太是滋味,分不清是忧还是喜。 喜的是总算能活,忧的是得背井离乡。 家虽然穷了些,但这是祖辈上留下来的,自己的窝。 但现在听上去,他别无选择。 都不用考虑,他低声道:“那我选这条路。” 顾蓉蓉并不意外,看出他的情绪低落,也没有再劝。 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冷星赫道:“想必你也看出来,檀玉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假使我们没有出现,做完这一批,他们也不会留下你,你死,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我们实则是你的救命恩人,周朗,摆正你的态度,我们带上你,不是我们要有求于你,离了你不行,而是不想看你卷入其中,又枉死。” “若是我们不管,也没人能说什么,你的死活,其实与我们无关。” 冷星赫的话冰冷无情,却能让人清醒,周朗喉咙滚了滚:“是,我明白。” “明白就好,打起精神,需要你的时候顶上,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男儿志在四方,这里的房子留着不会跑,来日你做出成绩,回来光宗耀祖。” 周朗眼睛里的光又被点亮,忽然一下子开朗。 “我们还有事,你做好准备,收拾东西。” 冷星赫和顾蓉蓉转身要走,周朗又道:“请等一下,我还有事。” “说。” “老李头,怎么办?” 冷星赫略一沉吟:“他没做过石雕,危险不如你大,你和他知会一声,那些钱他留着,我会安排人带他去别处避避风头。” “多谢。” 离开铁匠铺子,顾蓉蓉问道:“你打算把老李头安排到哪里去?” “那还不简单,卢家和郝家在城外都有庄子,让他去庄子上干活。” 顾蓉蓉赞叹:“高明。” 现在的事也告一段落,顾蓉蓉和冷星赫去看王妃和冷知棠他们。 也告诉他们,把手头的生意收个尾,准备启程。 刚走到半路,遇见冷慢慢。 他手里拎着个布兜子,不知道装的什么,时不时还动一下,应该是个活物。 “王爷~王妃~属下有事~禀报。” 冷星赫一指前面小巷子:“去那边。” 小巷子里安静无人,冷慢慢把一个小竹筒拿出来:“这是劫获的信~金缕阁~发出的。” 他说罢,又把布兜子打开,从里面抓出一只黑色的鸟。 顾蓉蓉诧异:“这是什么鸟?八哥吗?看着不太像。” “不是八哥,算是信鸽的一种,但比信鸽更聪明,飞得快轻更快,是送信的一把好手,不过,这东西金贵,不是谁都买得起,也不是谁都养得起。” 顾蓉蓉抓住鸟,羽毛光滑如缎,眼睛晶亮有神,爪子也干净漂亮,确实是一只好鸟。 她看着鸟,鸟的小黑眼睛也骨碌碌打量她。 “此鸟应该是认了主,要想让它重新认你,要驯一番,你若喜欢,我来帮你驯。” 冷星赫点点鸟头:“成色的确不错。” 顾蓉蓉好奇:“怎么个驯法?” 冷慢慢在一旁说:“速速~最擅驯鸟。” 但此时冷速速不在,带着暗卫去卧龙峡谷了。 “无妨,”冷星赫道,“有鹰隼在,让它驯就可以。” 顾蓉蓉好奇:“鹰隼驯?这能行吗?” 冷星赫看她瞪圆的眼睛,一脸好奇纯真的模样,和平时大相径庭,当真觉得她可爱无比。 “当然,稍后带你看看。” 顾蓉蓉求之不得,把黑鸟装入布袋,一起看信纸。 信上短短几行,却已说明意图,檀玉还是把顾蓉蓉出现在融州的事禀报给上峰。 “她可真是不安分,”顾蓉蓉嗤笑一声,“本以为怎么也得过个一两天,没想到这么快。” “我去把她抓来问问?”冷星赫收起信纸,语气沉凉。 “不用,等她着急,来求我。” 顾蓉蓉语气轻快:“不管她,走,去见王妃她们,然后去驯鸟。” 冷知棠她们几个姑娘还没有回来,王妃在客栈中正忙着给她们准备些吃喝。 见冷星赫和顾蓉蓉回来,王妃又惊又喜。 “你们回来了,知棠今天一早还念叨你们,说这几日也没见你们回来,想得紧。” “我去过她们那,忙得很,就没有上前去打扰,”顾蓉蓉抿口茶,“您在做什么?” “给她们备些吃的带过去,她们忙,为了节省时间,不回来吃饭,我也是闲着没事,就做好了送去。” 顾蓉蓉放下茶盏:“我来,做点炒饭吧。” 炒饭看着简单,其实做好不容易,顾蓉蓉之前在路上的时候炒过一次,冷知棠非常喜欢。 不过,上次在路上,食材不太齐,但这次不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冷星赫也来帮忙,小声问:“从隐形仓库中取东西吗?” 顾蓉蓉:“……” “取一些吧。”顾蓉蓉点头,“这个要用火腿丁,最是鲜美。” “我看看,”冷星赫兴致勃勃,等着变戏法一样的神奇一幕。 顾蓉蓉抚抚额,无视母鸡在空间狂笑打滚,取出一块火腿。 其它的配菜这里都有,顾蓉蓉拿起一颗鸡蛋,用意识对狂笑的母鸡道:“福特,你学会下蛋了吗?” 母鸡的笑声嘎然而止。 顾蓉蓉无声冷笑: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第五百二十五章 后悔了吗? 炒饭黄灿灿,香喷喷,火腿香,蛋香,以及小青豆和胡萝卜丁的点缀,色香味俱全。 还没送去,冷星赫就先吃了一碗。 顾蓉蓉陪着王妃聊了会儿天,告诉她准备启程的事,然后带上饭去给几个姑娘送饭。 冷知棠见到顾蓉蓉来,欢喜不已,见到她拎着食盒,开心得眼睛眯起。 “嫂嫂,带的什么饭?” “炒饭,”顾蓉蓉把食盒放下,招呼宋晚枫和柳茵茵,“来,你们也来喝,我来做。” 三人凑过来看黄澄澄的米饭,平时都客气谦让,姐妹情深,这会儿互不相让,挤在一起开抢。 顾蓉蓉笑道:“别抢,足够你们吃的。” 她挽挽袖子,冷星赫也在一旁打下手。 冷知棠捧着碗过来,吞下一大口,满足道:“嫂嫂,还是你做的饭最好吃,这炒饭,太香了!” “比我以前吃过的什么宫宴,都要好吃!” 冷星赫拧眉:“好好吃,像什么样子。” “我早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那有什么用,人生就是要肆意痛快,对吧,嫂嫂?” 冷知棠比之前黑了些,但眼睛中有自信的光彩,是以前做王府小姐时所没有的,那时的她固然打扮华贵,骄傲矜持,但远不如现在肆意自在。 这是当初踏上流放之路,近乎绝望的她,所没能想到的。 顾蓉蓉看着她笑笑:“说得对。” 冷知棠闻言,得意冲冷星赫挑挑眉,冷星赫无可奈何。 三人吃完饭,顾蓉蓉告诉她们做完这批就好好休息一下,回去准备启程。 “我们下一站是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好好做生意吗?”冷知棠还有点不舍,“我们这次卖了好多钱。”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下一站是卧龙峡谷附近的肖州。 肖州刺史究竟是什么情况,尚未明了,至少是不能像在融州这么自在的。 “再看吧,到时候看情况而定,”顾蓉蓉没说得太清楚,“做完回去休息。” “好。” 顾蓉蓉又在街上转转,遇见范忠叔侄,范忠听说不日启程,也点头同意。 他在算着行程日期,他们有马车,走得快,正好把快出来的时间用来在各地做生意,算起来,也差不多该动身了。 范忠让手下去通知各个做生意的人,做完这批就都回客栈收拾东西。 这一通逛下来,夕阳又往西转,他们俩回卢府,去找老宰辅,也要和卢润生道个别。 正好,郝言诺也在,见到顾蓉蓉,上前一把抓住。 “我可算见着你了,这一天都在找你,步步都踩空。” “找我有事?”顾蓉蓉问。 “没事就不能找?我们是朋友!” 顾蓉蓉笑道:“我们是朋友,那朋友,今天晚上我做好吃的,你去找汀汀来?” “好啊,做什么好吃的?”郝言诺兴奋且期待。 “火锅。”顾蓉蓉又补充一句,“还有烤肉。” 郝言诺好奇:“烤肉我知道,火锅是什么?” 老宰辅摸着胡子道:“就是锅子。” 卢润生眼中闪过诧异,锅子他以前是经常吃的,年轻时在外面走生意,路上没有宿头的时候,就切些肉和菜,架上锅放些盐巴吃。 能吃饱,但实在谈不上好吃。 他寻思着,顾蓉蓉就是个小姑娘,能做好吃的面条已经很难得,大概也觉得锅子算是个手艺? 所以,他也没有扫兴,笑眯眯听着。 但他的神色,没逃过老宰辅的眼睛。 “老兄,我跟你说,今天晚上,绝对会有惊喜。” 卢润生追问是什么惊喜,他却不肯说了。 郝言诺去请刘汀汀,顾蓉蓉又借卢家厨房忙碌。 冷星赫还想跟,顾蓉蓉实在不想再给他表演从空间取物,强行让他留下陪老宰辅。 卢家厨房什么都有,顾蓉蓉就地取材,高汤,青菜,鱼肉,羊肉,切了几盘子。 东西简单,让想学学厨艺的厨娘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上回顾蓉蓉一碗面,让卢老爷子一直念叨,还说让她们都好好学学。 顾蓉蓉见她们神色存疑,干脆也分了一锅汤底给她们。 让她们自行准备一些肉和菜。 厨娘们谢过,帮着她把东西都端去前厅。 郝言诺已经回来了,不只请来了刘汀汀,还有刘刺史。 前厅门前还架起火,郝言诺正添柴。 “我在军中的时候经常和他们烤肉,这个我会。” 顾蓉蓉看一眼旁边的全羊,点头道:“我一会儿来帮你。” 火锅上桌,香气伴着热气就扑面而来,正在闲聊的三人立即凑上来。 老宰辅得意道:“怎么样,老兄,这和你以为的锅子,不一样吧?” 卢润生看着锅,中间还分开,一边奶白,一边浓红。 “怎么还两种?” “这边是清汤,这边是麻辣。”顾蓉蓉介绍,把盘子一一放下,“先放鱼和羊肉,蘸料,每人一小碗。” 顾蓉蓉一一摆好,三人低头看,齐齐抽抽鼻子。 太香了。 顾蓉蓉看一眼老宰辅,老宰辅自告奋勇,起身端盘子下鱼。 “我来,这个我会。” 他吃过的,虽然之前在路上,不如这个香,也不如这个丰盛。 总比另外俩什么都不懂的强。 顾蓉蓉成功激起他的表现欲和好胜欲,出去做烤肉。 肉上架子,她拿出准备好的调料,拿小刷子刷在肉上。 郝言诺好奇:“这是什么?” 这个时候的香料还很少,只有简单只种,盐就是最常见的。 顾蓉蓉一边刷一边回答:“秘制烤肉料,你们先去尝尝火锅,留点肚子吃这个。” 郝言诺和刘汀汀想在这儿帮忙,但那边的香气使劲儿往这边飘,忍不住过去投降。 顾蓉蓉拿小刀削下一些羊肉,串成串,一并烤。 香气,霸气地飘满整个院子。 顾蓉蓉一边烤肉,一边看看时辰。 夜幕降临,四处都掌起灯,金缕阁此时,也该打烊了。 檀玉,你现在后悔了吗? 檀玉的确后悔了。 她今天一天都心情不错,做成几笔不错的生意,又派人暗中去过铁匠铺子和老李头的家,得知一切如常。 她的心也放下,想着过些日子,等上使一走,她就好好把那两个收拾了。 信已经发走,即便日后再有什么,她也是写过信的,负不了太大的责任。 一天都平安无事。 刚刚打烊,命手下关上店门,她也准备好好吃顿饭。 自从脸受伤,她还没好好吃过东西,这样下去可不行,再美的花,也得靠滋养。 可变故,就从她要吃饭的时候发生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复发 檀玉发现她的脸上起了个小红点,本来也没有在意,被蚊虫叮咬一下,有个红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渐渐的,她就感觉到不对劲,小红点越来越多,越起越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从一点变成满脸都是。 她惊得打翻汤碗,顾不得烫,拿着镜子到最亮的烛火下仔细观看。 别说别人,她自己看着都特别难受,无法直视。 这次不痛不痒,但比上回造成的冲击不在以下。 檀玉崩溃大叫,把桌上的东西都掀翻,发够了疯,扯上面纱匆忙往楼下跑,可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冲出门,思索片刻,直奔老李头家。 疯狂砸几下门,老李头家里根本没有反应,连灯都没有,她预感不妙,直接破门而入,满院子的破石头,在暗影里影影绰绰地站着。 但没有老李头,也没有铁匠。 她心凉了半截,再去铁匠家里,依旧一无所获。 檀玉失魂落魄,捂着脸,跌跌撞撞走在街上,夜色彻底暗下,星光灯火,都似与她无关。 她脑子里乱嘈嘈,别的什么也理不出头绪,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问题出在那瓶药上。 顾蓉蓉给了她解药,但那解药一定有别的副作用。 解决的办法,一定在顾蓉蓉那里。 可顾蓉蓉现在在哪,她却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 檀玉无从知晓,整个人头重脚轻,全身都似在被火焚烧,无法思考。 走回金缕阁的时候,推开门,她忽然想不起,出去的时候有没有锁门。 正思索,忽听有人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檀玉霍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顾蓉蓉。 顾蓉蓉似笑非笑看着她,手指轻抚腕间玉镯。 檀玉像瞬间清醒,奔到顾蓉蓉面前跪下:“上使,求上使救我!” 顾蓉蓉微挑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救你?” 檀玉把脸上面纱摘下来,露出红点密布的脸。 “上使,属下的脸……” 顾蓉蓉并不意外:“这么快,看来你用的烈酒是好酒。” 檀玉眼睛圆睁。 顾蓉蓉拿出一枚小圆镜子递给她。 檀玉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这样清晰的镜子,还是头回见到。 镜子小巧,清晰无比,若是平时她定然爱不释手,但现在恨不能扔得越远越好。 镜中的她脸上布满点点,原来鲜红的点,此刻已经开始转为暗红,看着比之前更难看。 顾蓉蓉打量着她:“鲜红、暗红,接着就是深红,随后是黑色,一旦转为黑色,就算是有解药,也不成了。” 檀玉双手一抖,镜子落地,她连连行礼叩头:“上使,求上使救我!” “属下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然后呢?”顾蓉蓉声音带笑,笑容不达眼底。 檀玉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顾蓉蓉把那个小信筒扔到她面前,她低头看清,心头巨震。 “上使,属下……” “我救了你,然后你再写密信,怀疑我,告我,对吗?”顾蓉蓉哼笑,“檀玉,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檀玉差点没噎死。 报恩?不是她下的毒吗?现在反而说有恩? 可檀玉不敢说,这回她是真的怕了。 她不去捡信筒,也不问黑鸟何在,额头触地道:“上使,是属下糊涂,属下知错,求上使看在属下尽心做事的份儿上,宽恕属下一次。” “尽心做事?檀玉,你从未尽心做过什么事,无非就是为了能拿到解药罢了。让你看好神兽,你偷偷打开打扰神兽。” “实话告诉你,若是旁人,神兽一口毒液就会喷到你额心,你口中,让你死于当场!” 顾蓉蓉声音陡然一厉:“你只是毁了脸,已是走运,我不放过你一次,算是对你足够仁慈,可你是怎么做的?” “事后写信,密告我!” 檀玉连连叩头,一下下额头碰着地板,砰砰作响。 “是属下不该,属下罪该万死,就一次机会,请上使再原谅属下这一次!” 顾蓉蓉偏过头,冷哼不语。 冷星赫从外面进来,把门关上。 “若想上使再给你一次机会,除非你忠心对上使,再绝无二心。” 檀玉急忙答应:“愿意,属下愿意!” “属下愿意一心一意,听从上使命令,为上使之命是从,绝不再犯。” 顾蓉蓉心中暗笑,拿出准备好的药膏放在桌上:“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是,属下明白。” “取珍珠大小,抹于面上,一刻钟内,红点自消。” 檀玉谢了谢,赶紧拿起瓶子,急切又小心地把瓶子打开,从里面取了一些。 这膏状物洁白温润,还淡淡药香,不似有什么不妥。 不过,她记得用烈酒服下的那几粒药,也是看不出异样。 现在当着顾蓉蓉的面,她不敢表露出丝毫怀疑,当然,怀疑也是无用。 她捡起小镜子,对着镜子在脸上抹上,脸上温温的,润润的,肉眼可见的,小点点颜色浅了些。 她心头松了一半,看来确实有效。 可这究竟有没有后手? 她不敢问。 顾蓉蓉也没让她疑惑太久,缓缓道:“这药只能管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必会再复发。” 檀玉:“!!” 她震惊抬头,心在胸腔里被击得来回晃动,几欲碎裂。 “不过,也无妨,这瓶药够你用两个月,也就是说,每天涂用,能保你两个月不犯。” “那两个月后……” “对,两个月后,你说到点子上了。” 顾蓉蓉浅笑:“檀玉,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一而再地放过你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聪明,是个可以培养的人。” 檀玉:“……”我可谢谢你了。 顾蓉蓉不理会她的想法,继续说:“聪明人有时候难免脑子活,不受管制,比如现在,你脑子里一定在骂我。” “属下不敢!” “你骂也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敢骂出来,”顾蓉蓉气死人不偿命,“我只要你乖乖听话即可。” 檀玉这会总算是听出门道来,握紧瓶子问道:“不知上使想让属下做些什么?” 顾蓉蓉不慌不忙,一句话直接炸开。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我不是上使 顾蓉蓉笑容满面,看着认命的檀玉。 “其实我不是什么上使。” 檀玉霍然睁大眼睛。 “你猜得不错,我不是奉命而来,不过,”顾蓉蓉把令牌拿出来,“这令牌是货真价实。” “这是阮云琪送予我的,她是我的小姨。” 檀玉呼吸急促,几个信息接连砸下,让她有点懵。 “您……” “我就是游山玩水,四处玩儿,小姨怕我路上玩累了,想休息,或者想花钱,就给了我这块牌子,让我见金缕阁可进,钱物随意拿取。” 檀玉恍然大悟:“原来您是就是那个……” 顾蓉蓉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们接到总阁的消息,说是有位贵人有可能会来,持总部令牌,有可能会取些漂亮衣服首饰之物,让我们好生接待,东西随意,到时候记好帐即可。” “不过,属下等了些日子,却始终未见人,因为当时的指令说的也是可能会来,所以时间一久,属下以为,您不会来了。” 檀玉暗自懊恼,如果一早知道她是这么个身份,岂会有这些麻烦?她要什么,给她就是了,无非就是一些财物,而且财物也不用自己出。 顾蓉蓉转动令牌,微叹一口气:“不过,我可不想白拿小姨的东西,我自小她就疼我,把我当个傻瓜宠,可我偏偏就想做出点事来给她看。” “所以呢,我就想表面游玩,暗中帮她做成几件大事。” 檀玉听到这里,豁然开朗,竟然是这样。 难怪她要隐瞒身份,又是查账,又是非得问圣使什么卧龙峡谷的事。 原来是想暗中帮忙,还真是小孩子的心思。 也难怪,看到那封密信时,会那么生气。 檀玉想通这点,心松了大半,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小姐所言极是,您想做什么,属下全力配合便是。” 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冷星赫长睫微垂。 母鸡在空间“啧啧”两声:“瞧瞧,你这演技,当年没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你若是进了,影后什么的,还哪有阿玲阿冰她们什么事。” 顾蓉蓉把令牌收起来:“单凭嘴说,我可不信。这一路上我见过口是心非的人太多了。” “这样吧,我这两天就要去下个地方,这里待烦了。你呢,就把我不在的时间里阁中发生的事,接收到的指令,写于字条之上。” 檀玉一听这话,脸上笑意微敛几分,连指令都要发? “怎么?刚才还说赴汤蹈火,这没汤也没火,刚说过的话就要反悔?” “不,属下不敢,只是……有的指令上面明确标注,机密二字,不可泄露给任何人。” “我是任何人吗?我是小姨最疼爱的人,”顾蓉蓉理直气壮,“你说,她是知道你严守指令会开心,还是知道你哄得我高兴,她会开心?” “檀玉,遵守规矩是好事,但要会变通。” 檀玉垂首道:“是,属下明白。” “当然,你若做得好,药我也会按时给你,时间久了,你痊愈也不是不可能。” 提及这个,檀玉不再犹豫:“属下听从小姐安排。” 顾蓉蓉似无意问道:“离开这里之后,我想去肖州走走,听说那里也不错,有熟人吗?” 问有没有熟人,应该就是让安排迎接事宜吧? 檀玉又酸又有点嫉妒,如果她也一早就知道顾蓉蓉的身份…… “小姐,在肖州有金缕阁,但那里的情况与这间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法?” “那边的金缕阁并不对外营业,而是只对肖州权贵,那边的管事与肖州刺史关系甚密,肖州位置重要,还临水,有码头,商业比这边更繁荣,那种经营方式,能吸引更多有钱人。” 顾蓉蓉暗暗惊叹,这商业头脑可以呀。 这种听上去就有点像奢侈品店,不,应该是会所之类,只对小部分人营业,极好极贵,但也是身份的象征,让那些有钱人心甘情愿地拿钱,被宰了还引以为荣。 顾蓉蓉寻思着,也不知道现在的岭南是什么情况,周围有没有这种商业繁荣的大城,如果有,她也得试试这种。 顾蓉蓉收回思索,问道:“肖州刺史与管事关系甚密?怎么个密法?他们之前是什么交情?” 檀玉的回答让顾蓉蓉意外:“她是刺史的平妻。” 原来如此! 虽然意外,但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顾蓉蓉看冷星赫一眼,看来这个肖州刺史,是他们的重要调查目标。 圣使,檀玉,都提到这个人,而且他还有个平妻,是金缕客的管事,这关系,果然够紧密。 “小姐若是去肖州,可直接找肖州刺史,亮明身份,再见管事,她必会好生接待您。” “你对她,了解多少?” 檀玉摇头:“这……属下不知。” 说罢,似是怕顾蓉蓉不信,赶紧表示:“属下是真的不知。您有所不知,阁中规矩很严,不关自己的事,上峰不说的事,都不得打听,询问,不同城中的管事,更不得私下往来,交换信息乃是大忌。” “若说属下知道点什么,那属下只能说,知道她的名字——如锦。” 如锦,顾蓉蓉在心里记住这个名字。 看檀玉确实不像隐瞒的样子,也不再多问。 “你的店做得不错,”顾蓉蓉转移话题,“好好做,给小姨写信的时候,我会夸奖你。” 檀玉大喜:“多谢小姐!” 顾蓉蓉摆手起身,和冷星赫一起离去。 檀玉抿唇,硬着头皮问道:“小姐,到时候,属下去哪里取药?” “你不用去取,会有人放在你桌上。” 檀玉心头一凛。 “也别想省着用你手里的,拖延时间,我说了会给你,自然就会做到,你若私自少用量,到时候出了差错,可别怪我。” 檀玉看着顾蓉蓉的背影,满心都是畏惧,小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洞察人心的目光。 她握紧药膏,默默想,但愿,这一次是因祸得福。 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直到进入马车,顾蓉蓉才问:“你觉得,她说得情况是真是假?” 第五百二十八章 配合 顾蓉蓉对檀玉说的话,相信了八分。 据她观察,檀玉说的应该是实话。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总要谨慎些才好。 冷星赫沉吟道:“我觉得应该是真的,金缕阁内的事,我不清楚,但她说的肖州刺史之事,我还是知道一些。他前两年的确娶了个平妻,父亲还曾差人去送过贺礼。” 顾蓉蓉微讶:“送贺礼?他跟王爷是故交?” “他以前在父亲帐下做事,最初时只是个普通小军官,父亲并不认得他,后来有过几次战事,冲锋的人极为突出,父亲问那是谁,当时一名副将洋洋自得说,是他的次子。” “父亲召来他的次子,问了些他对那次战事的看法,颇有些见地,便论功行赏,升了他的职。不久,战事再起,父亲点名让他再带队突袭。” “成了吗?”顾蓉蓉好奇问,总觉得有股阴谋的味道。 “成了,而且超出预计的成功,因为事关重大,其实父亲做了两手准备,他成了,父亲安排的另一队只做了善后,回来向父亲禀报,说带队的人中了一箭。” “父亲即刻命人去找军医,并备好箭伤药,把他召来。” 冷星赫轻嗤一声:“结果副将把人带来,活蹦乱跳,无一丝损伤。” 顾蓉蓉微拧眉,随即恍然大悟:“偷军功?” “正是,一直以来,事都是副将手下的小军官做的,而领军功的是他女婿。父亲大怒,军法处置,并找到真正的人。” “他叫萧万,被父亲一路提拔,直至三品上将,后来一战,为保军粮,带一千人对抗敌军一万三千人,身中数刀而不退,其中一刀带毒,护粮回到军营险些丧命。” “父亲四处寻解毒之药,亲自乔装夜入敌营,偷来解药,但终因时间耽误太久,伤了本理,落下病根。半年多后,他伤愈,渐渐从前线退下。” “父亲念其功劳及忠义,上书请奏,力保他做了肖州参军,他确有才干,后来升为肖州刺史,但这中间发生什么,我却不得而知。” 顾蓉蓉也觉得奇怪,按说以萧万的本事,就算身体不好,也该留在护城军中,怎么会做了刺史?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圣使曾说过,与他的上峰见面的人,应该就是肖州刺史萧万。 冷星赫垂眸,无声叹息:“当时听到圣使的话,我也很意外,萧万与父亲……蓉蓉,这一路走来,我见过太多人性另一面。” “长宁王府轰然倒塌,原来许多人像是忽然生出第二张脸,或者说,不是忽然生出,只是我从未知道。” 他自嘲笑笑:“包括萧万在内,我已然不确定,所以,我当时不知如何开口。” 顾蓉蓉轻握他的手:“没关系,仗义相助,还是翻脸无情,这都是别人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必为此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冷星赫抬眼看她,她眼睛晶亮,字字抵入内心:“不要拿别人的无耻来惩罚你自己。” 冷星赫忽而笑了,轻拥她入怀。 再见圣使时,他面前摆着一些东西,都是他随身携带,用的一些腰牌、令符,以及常用的纸笔墨。 他身体恢复六七成,好转的感受清晰,他体会颇深。 思来想去,要给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腰牌和令符,都是入卧龙峡谷,找地些镇守之物必用的,平常人过谷自然是不会察觉,但在隐秘之处找到阁中的人之后,想打听镇守之事,还是要用这些。” 圣使把衣服和面具也都放在一边,意思很清楚,戴上这些,随便让人假扮,蒙混一时,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每天的暗号密令都是更新的,这一点,我无能为力。” 顾蓉蓉点头:“这个我们自己想办法。” “这些纸,不是寻常的纸,是阁中特有的,每人一份,若报行踪,发飞信,必用这些,墨也一样,如果不用,他们会立刻察觉。” 冷星赫拿起纸墨,暂时看不出什么玄机。 “这里有我写好的字,”圣使把一张字推过去,“想必你们找到模仿字迹的人,应该不难。”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都是些平时常用的字。 “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本小册子,“关于我所知道的,平时的一些规矩,指令,还有人员等,都写在这上面。” “可能对你们来说远远不够,但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略感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已然有了决定,索性就配合到底,在顾蓉蓉这里,还能得到更多的信任和好处。 见他如此配合,顾蓉蓉也不小气,把三瓶药放在他面前。 “前两瓶,解你的毒,吃完之后尽可消除,与常人无异;第三瓶,可助你恢复平日身体受到的损耗。” 上次顾蓉蓉给他用修复力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他体内除了毒,还有很多细碎的旧伤病痛,虽不足以致命,但时间久了也是不舒服,命不会太长。 圣使双手微握:“多谢。” 顾蓉蓉又给他一副面具:“这个送给你。” 圣使垂首,微微点头。 冷星赫道:“明天晚上,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你只管跟着去,到地方之后,会有人给你看脸,虽然不能恢复你原来的容貌,但……至少能恢复些,能让你好好活。” 顾蓉蓉放个信封给他,和冷星赫一起离去。 圣使打开信封看,里面是几张银票。 他眼睛里迅速溢出泪,大颗滚落。 顾蓉蓉走出院子,独站在门前抬头看天。 冷星赫和暗卫交待完,过来轻声问:“看什么呢?” 顾蓉蓉回头:“我在想,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我们不知道,想象不到的事情在发生。” 那些残忍的事,凶狠的人,隐藏在黑暗之后。 冷星赫轻拥住她:“这是他们作的恶,你说过的,不要用别人的错和无耻来惩罚自己。” 顾蓉蓉轻声笑笑:“世子爷说得极是。” “走吧,时间不早,我们回去,明天还要动身。” 事情处理差不多,人也都安排妥善,是时候重新上路。 顾蓉蓉心里有预感,下一站,卧龙峡谷,肖州,都不会轻松。 第五百二十九章 道别 次日一早,顾蓉蓉让冷星赫去看王妃那边,和范忠商量动身事宜。 她准备了些礼物,打算送给卢润生和郝言诺,还有刘刺史父女。 老宰辅也收拾妥当,来的时候背着个小包袱,这回变成两个大包袱。 要不是他再三减去婉拒,恐怕一车都装不下。 卢润生难掩不舍:“老兄,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你可要保重啊。” 老宰辅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活,你也是,保养好身体,别总想着赚钱。” 卢润生哈哈大笑:“好,我知道。” 马维安正巧也来,见状知道老宰辅要走,万般不舍。 虽说两人刚认识不久,但都觉得,好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何况还有顾蓉蓉的救命之恩。 “顾小姐,你们走的时候,一定要去我儿子的书院。” 顾蓉蓉点头:“我知道,放心。” 她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卢老爷子,这些吃的送给你,”顾蓉蓉把黄果子,小青菜,鸡蛋什么的装了一篮子,“还有这个。” 她拿出几个玻璃瓶子。 卢润生一见,眼睛倏地亮了:“这是……琉璃?” “什么琉璃?这是玻璃,”顾蓉蓉这瓶子是从空间翻出来的酒瓶。 她不怎么爱喝酒,但以前有个队友爱喝,每逢出任务,遇见酒宴晚宴什么的,就收一些名酒洋酒。 酒怎么样,她不知道,但瓶子是真好看,所以她收藏了不少。 这回送礼,卢润生不缺名贵之物,但他一定喜欢好吃的。 所以,顾蓉蓉就用几个空瓶子,装满各种香料调料。 还没介绍瓶子里的东西,卢润生就被瓶子给惊住了。 “这就是上等琉璃,海船半年一回,那上面就载着许多稀奇之物,琉璃就是共中一种。每次运回来的东西都高价出售,像这种瓶子,一个就可达万两。” 这回轮到顾蓉蓉惊了:“万两?” “是极,”老宰辅接过话说,“琉璃制品易碎且不易得,海船出海,更是险中求,很多商队出船十条,能回来一半就是奇迹,是以上面的东西都极贵。” “我在京城时……”老宰辅差点说漏,话锋一转,“我在京城当官的朋友跟我说过,他参加宫宴时,宫中的那些也不如这个好看精致。” 母鸡在空间尖叫:“天,蓉蓉,你发大财了,我给你整理空间的时候,你那些破瓶子……不,美丽精致的瓶子,少说也得有个几百只,吼吼,发达了!” 顾蓉蓉清清嗓子,淡定道:“卢老爷子,我并非让你看瓶子,而是这里面的东西。” 卢润生打开其中一个,辛香之味立即冲出。 他惊喜道:“这……这是上等香料,听说可用于做菜,本朝很难见的。” 顾蓉蓉心说那是,这会儿很多香料调料都没有进入。 “那天我们吃的烤肉,我就撒了些,这些留给你。” 卢润生激动抓住瓶子:“真是,这可真是,太好了!” 马维安惊异:“你们吃烤肉了?” 卢润生:“……” 卢润赶紧说:“因为你还未痊愈,不能吃那些,所以没叫你。” 顾蓉蓉点头:“确实,你的身体状况,要至少一个月方可吃那些。” 马维安扫了卢润生一眼。 顾蓉蓉把两张方子给卢润生:“这是做火锅的方法,还有烤肉的方法,你可教给厨娘,自己做了吃。” 卢润生珍重接过,眼中放光:“那多可惜,这样吧,我开个酒楼,这两张方子,算你一半的股。” 顾蓉蓉浅笑没有拒绝:“听您的安排。” 顾蓉蓉没想到马维安也会来,出城之后还得去人家儿子那里要东西,这会儿也不能空手。 她便从空间取了些黄果子,还有些小蛋糕,以及几颗上等参和珍贵药材,一并送给马维安。 马维安脸红不已,本来就是过府看看,没想到赶上他们要走,是一点礼物没带。 他干脆又写封信,让顾蓉蓉带给他儿子,里面写明经过,叮嘱定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失礼,又在信封一角扣上私人印章。 这边刚说完,郝言诺和刘家父女也来了。 顾蓉蓉送刘刺史一张房契:“这是醉香楼的房契,刺史大人可找人得做酒的生意,也可以做别的,都由你。” 这是檀玉给她的,顾蓉蓉又不留在这里,拿着也没用,还不如做个人情。 这样送出去,算是刘刺史的私产。 刘刺史很是意外,想要推辞,顾蓉蓉道:“大人不必推辞,您赚了钱,可以开粥棚,开善堂,资助贫困学子,钱是好东西,它本身没有错,关键看拿着的人怎么用它,做好官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刘刺史微微一震,双手接过:“顾小姐,受教了。” 顾蓉蓉把两个大礼盒分别给郝言诺和刘汀汀。 “咱们一见如故,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这点东西你们且留着。” 郝言诺红了眼,刘汀汀当即落泪。 郝言诺用力抱抱她:“蓉蓉,我会想你的!咱们一定会再见。” 刘汀汀在一旁哭道:“蓉蓉,你一定要常写信回来呀。” “好,我会的。” 刘汀汀把一个大包袱给顾蓉蓉,哭得说不出话。 郝言诺的箱子已命人在外面上了车,没抬进来。 顾蓉蓉和老宰辅告别大家,众人依依不舍,一直送到府门外。 郝建章策马奔来,还未停住就下了马,急吼吼道:“这就要走了?” 冷星赫也骑马来接顾蓉蓉,上前和大家见了礼。 郝建章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个长盒子:“蓉丫头,这个给你,希望你用得上。” “路上看吧,时候不早,我带兵送你们出城!” 郝建章风风火火,虽有不舍,但也没有过多表露。 顾蓉蓉上了马车,掀车帘看外面的人,众人跟了几步,最终还是被落下,人影越来越小。 顾蓉蓉放下帘子,心头发闷:“我可真不喜欢这种场景。” 她本来想悄悄走,但又想着有些话得当面交代。 冷星赫握握她的手,岔开话题,不让她过多沉浸:“看看郝城使送了你什么。” 顾蓉蓉打开盒子,惊喜道:“这个我喜欢!” 第五百三十章 赠礼 盒子里躺的着一对双刀。 刀柄雕刻花纹,看上去很厚重,已经有些年头。 刀身略窄,刀尖微翘,泛着幽幽青光。 “真是一对宝刀。”顾蓉蓉赞叹,“太漂亮了。” 冷星赫看她欢喜的模样,也由衷高兴:“赫建章看着心粗,还挺会送东西。” 顾蓉蓉把刀拿在手里,刀柄上的圆环中还有暗红色布绸,正好缠在腕。 她比划了一下:“怎么样?” “非常好,很配你,”冷星赫点头笑,“宝刀赠英雄,蓉蓉巾帼不让须眉。” “这话我爱听,”顾蓉蓉把刀放好,转手拿起刘汀汀给她的那个大包袱。 打开包袱,里面是两套衣服,还有手套,护膝什么的,针针线线,都做得极细致。 最底下还压了几张银票,和一张信纸。 打开瞧,是俊秀的小字:蓉蓉,我是个笨人,脑子笨,嘴也笨,唯女工还拿得出手,这些是我亲手做的,是你救了我父亲那日开始,我着手做的。我喜欢做衣服,眼光也挺准的,你试试。没想到你这么快要走,我本来想着再多做些。万语千言,不知如何说起,也不想匆匆结束,唯愿你好好珍重,期待来日相见。刘汀汀。 顾蓉蓉眼睛有点发热发酸,刘汀汀这个姑娘,和郝言诺倒是相得益彰,一个柔软不失力量,一个爽直不失温暖,一个用细心体贴的方式,一个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给了她融州最大的温暖。 顾蓉蓉一样样抚过又轻轻放下,仔细包好。 冷星赫看着她的动作,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不收入隐形仓库吗?” 顾蓉蓉:“……”过不去了是吗? 她面无表情道:“不收,我还要再看一会儿。” 冷星赫目光灼灼:“收的时候叫我。” 顾蓉蓉:“……” 马车停住,郝建章的声音从车侧传来。 “到城外了,二位,下车吧。” 顾蓉蓉和冷星赫下车,郝建章也下了马。 “世子,世子妃,”郝建章拱手,“一路多保重!我是个粗人,别的不会说,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来信,办到得办,办不到的想办法也得办!” 顾蓉蓉粲然一笑:“多谢郝城使。” 冷星赫拱拱手:“郝城使,就此别过。” “请!” 范忠也走过来见了礼,王妃和冷知棠都下了车,冲他们招手。 老宰辅方才不想坐马车,非要骑马,这会儿也一拐一拐地过来。 “您怎么着?还骑马走吗?”顾蓉蓉笑问。 “不骑了不骑了,我还是坐马车。”老宰辅吡牙咧嘴。 郝建章站在城门口,看着车队离去,重重叹口气。 身边副将问道:“大人,您为何叹气?” 郝建章抚着马背,无限惆怅:“长宁王何等忠勇,王府竟然落得如此境地,怎么能让人不寒心?” 副将神色也黯然:“您说得极是,但愿世子此去,能一路平安,长宁王的案子也能早日查清,得以昭雪。” ( 郝建章没说话,翻身上马回城去。 车队把融州城门远远甩在后面,又踏上路途。 顾蓉蓉和王妃坐一辆车,冷知棠、宋晚枫也在,两人一左一右,和顾蓉蓉说起这些天在融州的生意。 顾蓉蓉含笑听着,两个姑娘兴奋不已,眼睛闪着光。 “茵茵也非常厉害,”冷知棠赞叹,“她帮着我们做奶茶,晚上还要试香,对了,她做的香可太好了,每种我都喜欢。” 宋晚枫点头:“没错,她心思极巧,知道我不平时不用香,还特意给做了一种药香,非常好闻,让我闭上眼睛像是回到长满野草和药材的小山谷。” “她今日怎么没在?”顾蓉蓉听得心动。 “她在后面车上,”王妃笑道,“说是把做好的归置整理一下,再让你试。” 柳茵茵有事做的时候就自己一辆马车,没事的时候就和她们坐一处闲聊。 说完她们的事,她们又缠着顾蓉蓉,问她这些日子在融州忙了些什么。 顾蓉蓉略一思索,觉得有必要给姑娘们打个预防针,不要恋爱脑。 但事关郝言诺的隐私,她也没说是谁,只说有一个姑娘,简单把祝平松有心欺骗,瞒哄的事说了。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冷汗直冒,感叹人心叵测,竟然有这等心机深沉的人。 热热闹闹说了一上午,时至中午,范忠下令停车,车队停住,找个地方开始准备午饭。 王妃想着顾蓉蓉好几日没吃她做的饭,力揽午膳事宜,冷知棠她们几个帮忙,顾蓉蓉倒闲下来。 冷星赫把马交给冷慢慢,过来叫她。 “跟我来。” 顾蓉蓉好奇:“去哪里?” “让你看个好玩的,”冷星赫牵着她的手,路过冷慢慢的马车时,从车上拿下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 顾蓉蓉一下子明白过来:“训鸟儿?” “没错。” 两人到一个僻静处,冷星赫吹一声鹰哨,不多时,空中传来一声鹰啸,一道白色影子自空中急掠而来。 顾蓉蓉不是第一次看到鹰隼,但每次都忍不住惊叹,这鸟实在太帅了! 冷星赫掀起鸟笼上的黑布,里面的黑鸟小眼睛骨碌碌看着他们。 他正要打开笼子,顾蓉蓉道:“小心些,别让它飞了。” “放心,飞不了。” 冷星赫也没抓鸟,直接开鸟笼,一打开,那只黑鸟果然振翅直飞,冲入林中。 顾蓉蓉还没开口,鹰隼速度快如闪电,一猛子跟着扎进去,没影了。 等了一会儿,树林中好似有一丝动静,但又听得不太真切。 顾蓉蓉目不转睛盯着,始终没看到鹰隼出来。 “会不会真的飞丢了?” 丢了倒不怕,这会儿还没训好,应该还是会回飞到金缕阁檀玉那里去。 冷星赫笑而不语,顾蓉蓉疑惑:“你笑什么?” “放心,要对鹰隼有信心。” 顾蓉蓉见他倒是信心十足,也就不急,耐心等待。 树林中风声掠过,树叶沙沙作响,还有些不知是什么鸟,时不时发现低低叫声。 顾蓉蓉微眯着眼睛,不知不觉,享受起此时的安静美好来。 忽而,上空掠来两道疾影。 第五百三十一章 驯鸟 顾蓉蓉眼睛微睁,盯着那两道疾影。 是鹰隼和黑鸟! 黑鸟被鹰隼自树林中抓起之后,直上高空。 每种鸟所能飞的高度不同,黑鸟远远达不到鹰隼的高度,被鹰隼强行抓上升空,头都要晕了。 偏偏鹰隼还直接把它扔下,它一路急掉,就和坠机差不多。 头也晕,爪也麻,翅膀还要疯狂拍打。 黑鸟都要疯了。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鹰隼爪子又轻轻一抓,直带上天。 一连重复几次,黑鸟想死的都有了。 眼看着挣扎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都快碰到树梢了才展翅飞。 顾蓉蓉看得目瞪口呆。 母鸡在她空间看到全过程,也被深深震撼。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神操作,这只老鹰过于帅了吧,大哥,真是让鸡崇拜!” 顾蓉蓉无声翻个白眼,用意识回答道:“这马屁拍得过于夸张了吧?它现在看不见你,也不会抓你,大可不必如此。” 母鸡像是才回过神来:“对呀,我怕什么?我的天,这鹰是不是太损了点?这就是你老公说的驯鸟吗?这是驯吗?这难道不是以死相逼吗?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对于有的不听话的,自作聪明,动不动就想着不认主,要罢工的,就应该这么处置。” 母鸡:“……”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老妹儿,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对。如果是朋友关系,就得为朋友着急,两肋插刀,如果是上下级关系,那就得听领导的话,领导指哪打哪,绝无二话。你说是不?” “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对。”顾蓉蓉忍笑回答。 母鸡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往草坪上一躺——威胁死它算了。 驯鸟极见成效,饭还没做好,黑鸟就认了主,围着顾蓉蓉上下翻飞,一会儿落在手上,一会儿落在肩膀上,还时不时用脑袋蹭顾蓉蓉的脸,极尽讨好。 母鸡暗暗冷笑:马屁精。 顾蓉蓉也没再让黑鸟回笼,拿几颗谷粒喂它,也不知道它之前吃的什么鸟粮,反正顾蓉蓉喂什么,它就吃什么,吃得特别开心。 营地那边飘来饭菜香,冷星赫拎着空鸟笼,带顾蓉蓉往回走。 冷星赫问道:“是你自己养,还是交给别人养?” 顾蓉蓉觉得他有未心的话,问道:“别人,谁?” “周朗,他和慢慢一辆车,初来乍到,总想干点什么,表现一下,闲得慌,方才我让慢慢喂马的时候,慢慢跟我说的。” 顾蓉蓉点点黑鸟的头,黑鸟立即蹭她手指。 她忍住笑:“我先养两天,让他不必急,他的大用在卧龙峡谷。” “她要实在闲得慌,就让他找冷姜安,让冷姜安给他安排点活干。” 冷姜安现在是队伍的大总管,范忠是官方的,冷姜安是自己人,负责各家私事。 他有本事,身手好,脑子也清楚,性格刚直,不偏不向,初时觉得有点无情,时间一久大家都挺喜欢他,也很服他。 ( 谁有个小矛盾,也找他来评理,做个评判,次次都能让人心服口服。 他面冷,但心热,哪家有需要帮忙的,他虽少言,但都能帮忙解决。 他妹妹姜鱼也是个典型的小女子,性子文静,说话也温温柔柔,女红做得特别好,和柳茵茵也很聊得来,两人性子经历都有些相似。 顾蓉蓉对冷姜安很是信任,队伍里有他这样的人,她每次离开时才能放心。 “姜安看人也很准,”冷星赫没意见,“周朗交给他,说不定还能挖掘出别的优点长处来。” 两人说着回到队伍中,饭差不多已做好,大家围坐,热闹非凡。 吃过午膳,顾蓉蓉问冷星赫:“按我们的路线,是必过峡谷吗?” 冷星赫拿出地图给她看:“没错,这条是必经之路。” 两边都是山,中间一道峡谷,从地图上看,如同一条龙卧在那里,因此得名。 “这可是伏击的好地方,”顾蓉蓉手指点在地图上,“若是有人伏击,山石一滚,我们逃都逃不掉。” “速速今天下午应该就会传消息回来,有没有伏击,他会查明。” 冷星赫低声道:“若是没有伏击,我们也分三队走,速速和暗卫在前,范忠他们护着母亲和你们在中间,我来断后。” 冷星赫曾经来过,也知道地形,其实在之前,他就有了决定,要做这样的安排。 在融州时,顾蓉蓉就提过看地图,讨论这方面的事,但都被他不着痕迹的岔开。 此时听到他这样的话,顾蓉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早就打算好了吗?” “也不是……” “你想好了再说,”顾蓉蓉打断他,“说过彼此要坦诚,不可隐瞒的。” 冷星赫一噎,沉默片刻:“确实,我是这样想的,蓉蓉,在中间同样重要,母亲和知棠都在,若真有什么,唯有你才能护住她们。” 顾蓉蓉脸色以略缓和一些:“这我知道。” 她还以为,冷星赫会说,中间安全些,担心她之类的。 断后和在前面探路一样危险,唯中间相对好一些。 冷星赫暗暗松口气——还好,刚才急中生智,想到这么个说辞,否则,若说是为了让她更安全点,恐怕她不会罢休。 “那也要一起商量一下,”顾蓉蓉道,语气比方才好了些。 冷星赫赶紧表态:“明白。” “那现在赶路吧,前面应该没有客栈吧?尽量在天黑的时候找处好点的地方。” “倒是有家客栈,入峡谷之间有一家。” 顾蓉蓉倒有点意外:“谁会把客栈开到这里来?” “你有所不知,峡谷在图上看着短,其实还是有段距离的,早些年也有些匪徒在此拦路抢劫,有些不想赶夜路,或者人少的,在客栈歇一下,人凑多一些一起走。” “还有就是,有的时候峡谷中会有风,风吹过时声音不太好听,胆子小的就更不愿意走夜路了。” 顾蓉蓉明白过来,峡谷长,特殊的地理原因,有时候可能因为气流等方面的原因,会产生不一样的风声。 “那我们争取天黑之前赶到客栈。” 第五百三十二章 心灵鸡汤 冷星赫听完顾蓉蓉的话,抿唇轻笑。 “你笑什么?” 冷星赫道:“蓉蓉也有糊涂的时候,天黑之前,哪能赶得到客栈?” 顾蓉蓉一愣,猛地回过神来,可不是,心里一直想着去峡谷,就想着先到客栈。 他们刚出融州才半天,哪能晚上就到客栈,然后再用半天穿峡谷,之后就是肖州,那融州和肖州之间距离也未免太近了。 顾蓉蓉抚额:“确实是糊涂了。那得几天?” 冷星赫收起地图:“按现在的速度,怎么也要走三四天,再者,你不是还要去南岳书院吗?” “正好也顺路,”冷星赫让她上马车休息,“你小睡一会儿,晚上应该能到南岳书院,正好在那里借宿。” “好,”顾蓉蓉欣然同意。 她想去书院,并非只是为了要马维安的诊金治疗费,还是想一查那枚印章图腾图案,想确认一下,南岳书院以及金缕阁,是否与太子有关。 再者,还要看看书院里有没有什么古籍,有没有关于能让母鸡变回人身的记载。 顾蓉蓉躺下,心里却乱嘈嘈的,感觉现在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开。 南岳院书的印章图案,金缕阁令牌的图案,还有阮云琪在金缕阁中扮演的角色,以及她与太子是否有关联。 若是有,那阮云琪是太子一党,又在卧龙峡谷弄什么大阵,与长宁王有关,那她的生母呢?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的父母,与长宁王,以及长宁王府被害,是不是也有关联? 顾蓉蓉心头似有无数细韧的丝,密密缠绕,让她有点透不过气。 她与冷赫星从最初的彼此怀疑,到后来的逐渐信任,再到今天彼此身心相许,一路走来实在不易。 怕就怕,最后却因为某反不可逆转的人或事,又被命运推到对立的两端。 她胡思乱想,母鸡忽然道:“你想什么呢?” 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在草坪上坐下:“也没怎么,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母鸡看她一眼:“咦,这不像你呀。” “什么?” “顾蓉蓉可是手执双刀的女侠,一路火花带闪电,谁都不怕,什么妖魔鬼怪,阴狠狡诈的敌人,都不在话下。今天这般垂头丧气……不会是中邪了吧?” 顾蓉蓉哑然失笑:“没有中邪,就是有点不安。” 母鸡意味深长,老成持重:“怎么不安?说来听听。” 顾蓉蓉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叹口气:“你说,万一真是原主父母布下个大局,要害长宁王,我该怎么办?” “你也说了,那是原主父母,又不是真的你。” 顾蓉蓉拍拍它鸡头:“你说得容易,这事儿我能和他说吗?说我不是真正的顾蓉蓉?这在他们眼里,叫借尸还魂。” 母鸡:“……” 母鸡思索片刻,郑重道:“我还是觉得你多虑了。” “且不说这事儿目前不能证实,咱分析一下子哈,你看,金缕阁这办事作风,像正派人物吗?” ( 顾蓉蓉正思索,母鸡快速说:“别思索,直接说。” “不像。” “就是,买来年轻姑娘,训练,完了让她们去当小三儿,引诱别人,害得人家家破人亡,霸占家产,好家伙,他能不挣钱吗?这样挣来的钱干什么使了?肯定不会做慈善。” “咱不管什么党争,就说这个事儿,我觉得你是天降之女,既然是落在原主身上,就必有机缘,机缘多难得啊,不会给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这是天道啊,天怎么能助纣为虐?” “所以,我以为,你不要被金缕阁带跑偏了,就算阮云琪是原主小姨,那怎么了?如果她是恶人,照样该断亲,至于父母,都是那个女人说的,她要是恶人,会说长宁王府的好吗?” 顾蓉蓉被它一席话说得豁然开朗,原来缠在心头的乱七八糟想法松开大半。 “你可以啊,有些见地,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给人做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谈不上,俺们东北……”母鸡咳嗽一声,“反正你觉得有用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顾蓉蓉心情好了许多,干脆躺下,闭上眼睛听着母鸡碎碎叨叨的声音睡过去。 冷星赫和范忠说了一声,范忠欣然同意,马车好,毕竟要在野外过夜,哪里比得过书院。 下午走得速度比上午快不少,按预计日落之前就该能到南岳书院。 书院在城外,还是有段距离,所以平时学生们都在书院中食宿,每个月或者年节的时候才会返家休息。 计划得很好,不料,天公不作美,飘来一片乌云,风一起,竟然下起雨。 顾蓉蓉醒来时,外面雨正下得紧,她退出空间,挑车帘往外看,雨丝绵绵,从天坠落,远处都激起一层层雾气。 万物都在这片雾气中,赶路虽受影响,但倒是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美感。 马车里的光线也暗下来,王妃和冷知棠、宋晚枫凑过来看。 黑鸟站在车窗边上,时不时探头出去看,感受到雨丝砸落又收回来,几次三番,逗得冷知棠哈哈笑。 “嫂嫂,这是什么鸟?虽然丑丑的,但挺机灵,还怪讨人喜欢的。” 黑鸟回头看冷知棠一眼,小眼睛骨碌碌一转,看样子对她说的“丑丑的”有些不满。 王妃笑道:“瞧你,不会说话,人家鸟儿不爱听了。” 冷知棠赶紧抓一小把谷子:“来来,吃一点,抱歉,我说错了,你一点都不丑,好看着呢。” 黑鸟傲娇抬着头,落到小几上,踱着步走到她面前。 众人皆笑。 正走着,前面速度慢下来。 队伍中走在最前面的是范忠他们的两辆车,其余的都在后面断后。 他们之后,就是冷慢慢和周朗。 范忠停住马车,前面不远处有辆马车坏了,几个人打着伞,正站在车下,有两个人正在修车轮。 车轮子都摘下来,看样子车坏得不轻。 范忠心生警惕,没敢大意,正想过去问问,冷慢慢戴着斗笠从后面过来。 “大人,我去看看。” 第五百三十三章 你能奈我何? 顾蓉蓉见马车停下,不知前面发生何事,冷星赫骑马过来道:“前面有辆马车坏了,正在修,把路挡住,慢慢已经过去看。” 原来如此。 顾蓉蓉见他身上穿着蓑衣,有点厚重,不好看有的地方还遮不住。 顾蓉蓉用意识对母鸡道:“给我找出一套雨衣来,还有雨鞋43码的。” 母鸡轻哼一声:“你这是要给你老公开挂?你就宠他吧。” 等母鸡找到雨衣,顾蓉蓉挑帘下车,冷知棠赶紧道:“嫂嫂,伞!” 顾蓉蓉接过伞,这伞还是在融州的时候备下的,还挺重。 “去哪?”冷星赫问。 “去前面,慢慢的马车上。” 冷星赫下马,牵着马跟她到前面。 周朗正坐在前面驾驶位上,看到他们过来,赶紧问好。 “守着就行,”顾蓉蓉吩咐周朗,随后拉着冷星赫上马车。 冷星赫把蓑衣挂在外面,身上还有些潮,也没碰顾蓉蓉,怕过了潮湿气给她。 “怎么了?”冷星赫小声问。 顾蓉蓉把雨衣拿出来给他:“你穿上这个,别穿蓑衣了。” 冷星赫亲眼见她又变出东西来,还是很新奇,又见这件衣服很是奇特,摸上去光滑,而且轻薄。 “这是什么?” “这是……避水衣,”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穿上比蓑衣效果好,也不重。” 冷星赫心里多少有点怀疑,但因为相信顾蓉蓉,还是毫不犹豫地穿上。 这么轻轻软软的一层,能避水? “还有这个,”顾蓉蓉把雨鞋给他,“直接套在靴子外面就好。” 她这个是雨鞋套,轻软弹性还大,能随着鞋的不同,尽可能包裹住鞋。 她在雨林的时候就经常穿,避免双脚泡在水里。 冷星赫看着近乎透明的雨鞋,更加新奇:“这也能避水?” “没错,一会儿你可以试试。” 冷星赫按照顾蓉蓉说的穿上,感觉很特别。 “去试试。”顾蓉蓉催促。 冷星赫跳下马车,在周围慢步走动。 雨下得更密了些,水珠落在雨衣上,溚溚作响,但又很快滚落。 里面的衣服丝毫不被淋湿,而且还连着帽子,帽沿处还多出一小截。 冷星赫清楚地看到雨从眼前那一小截上坠落。 他站在雨里,被那一层薄薄的衣服保护住,像在一个安全的保护套里。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还有脚上的鞋,踩在水洼时都不湿,水在上面也呆不住,从鞋面往四周分散。 “蓉蓉,果然有效!”冷星赫小声兴奋且惊喜。 顾蓉蓉看着他开心,也忍不住笑:“去远处走走。” 冷星赫转头,朝冷慢慢走过去。 顾蓉蓉打着伞,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冷慢慢力气大,手脚麻利,原本那两个修车的也不怎么会,鼓捣半天,都不如他这么一会儿。 旁边站着的几个人是年轻男子,小的十五六,大的十八九。 ( 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看看马车,眉眼间满是焦急之色。 见冷星赫走过来,冷慢慢扭头看他,一看有些惊奇。 他停住手里的动作道:“咦,您这是~” 冷星赫就是过来显摆的,摸摸雨衣,又弹开帽沿上的水珠。 “蓉蓉给我的,怎么样?好看不?” 冷慢慢从未见过这种衣服,连连点头:“好看,这是什么衣服?” “避水衣。” 冷慢慢若有所思,这名字起得好听,而且还有神秘感。 正想着,忽听“嗤”一声笑。 顾蓉蓉正好走到冷星赫身侧,闻声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白袍,腰带间坠有美玉,腰侧也是块成色极好的黄玉,红色流苏如火,微微颤动。 白衣黄玉红流苏,再加上他手上乌纸伞,以及周围绿树雨迷蒙,若不看那张脸上的轻蔑与傲慢,还真是一幅美景。 冷星赫也睥睨一眼,那少年不收敛反而又白他一眼。 他旁边十八九岁的一人对冷慢慢道:“你还修不修?” 冷慢慢指指自己鼻子:“我?” “没错,是你,刚才不是你主动过来帮忙的吗?”男子皱眉,“既是过来帮忙,就该帮人帮到底,天色不早,我们还要急着上路,你快些。” 冷慢慢眼睛缓缓睁大,顾蓉蓉嗤笑一声。 这笑声和方才那个少年的如出一辙。 “你笑什么?”十八岁少年皱眉问。 顾蓉蓉看都不看他,对冷慢慢道:“慢慢,走了。” 冷慢慢扔下手里工具,转身就走。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转身走。 身后少年不悦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哪有做事做一半的道理?” 冷慢慢回身:“我~不干了~” “说话都说不利索……”十五六岁少年满脸轻蔑。 冷慢慢脸胀红,顾蓉蓉慢条斯理道:“说话不利索,总比有人没学会说人话,偏偏拿狗吠让人话说强。” 十五六少年拧眉:“你说谁!” 顾蓉蓉极慢一笑:“说你啊,你接说话了,说的就是你。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你!简直粗鄙……” “你们高贵?要是套上件白衣裳,挂个黄玉佩,认几个字读几本书就是高贵,那这高贵二字未免也太简单了。” “太不值钱。” “你这人……”少年生气。 “我这人就是这么爱说实话,我们慢慢也不是想帮你们,就是纯粹看你们挡住我们的去路,不想因为你们耽误我们的时间而已。” “毕竟你们这种不知感恩,拿着别人的帮助当做理所当然的人,我们不想帮,闲着睡觉也不想帮。” “就是这样,”顾蓉蓉一声令下,“来人,他们的马车一时修不好,给他们抬到一边去,别挡路。” 范忠他们闻言想要过来,冷慢慢撸起袖子:“不用了,我一人足矣!” 他双手握住马车后面,双臂一较力,马车竟然稳稳离了地,被他挪到一边。 几个年轻人眼睛微睁,被他的力气震撼。 马车放下,冷慢慢雄纠纠,气昂昂,一挥手:“过!” 范忠他们一甩鞭子,催动马车,后面的车队也跟着缓缓而行。 顾蓉蓉和冷星赫转身就走,几个年轻人气得脸色惨白。 第五百三十四章 至死是少年 车队一路向前,山间的雨更添几分意境,树木青翠欲滴,雨声嘀嗒,水雾迷蒙。 顾蓉蓉挑车帘往外看,冷星赫骑着马,在车辆之间慢慢穿梭。 他先到老宰辅车边,老宰辅也喜欢这种氛围,山间幽静,空气清新,让他心旷神怡。 唯独有点闹人的就是马蹄声,他闭着眼睛问道:“谁在外面跑来跑去?” 席述回答道:“是世子。” 老宰辅睁眼挑帘,想问问冷星赫是不是有什么事。 一抬眼,看到冷星赫身上那件雨衣,眼睛不禁亮了。 “世子,你可是有事?” “您问我穿的这是什么?这是避水衣,”冷星赫笑容满面,眉眼间全是骄傲,“蓉蓉给我的,独一份,怎么样?” 老宰辅兴致勃勃,一听到最后说什么“独一份”,眼色顿时垮了些。 看着那件雨衣,本来想鄙夷地说几句,不怎么样,但又实在找不出反驳的词来。 席述在一旁赞叹道:“世子妃蕙质兰心,做的东西也是别出心裁,这避水衣确实好看,而且避水效果看着也不错。” “那是当然,效果极佳,比蓑衣强了不知多少倍,蓑衣沉重不说,还不防雨,时间一长,把里面的衣服也弄湿是常有的事,而且收的时候也是个麻烦事,还要等晾干,又占地方……” 老宰辅轻哼一声,这才脱了蓑衣多一会儿,就开始说这么一大堆不是。 席述点头:“确实如此,这件就看着相当不错。” “那当然。” 老宰辅忍无可忍:“差不多得了,你俩一唱一和,怎么的?这世上最好就是这件避水衣了呗?认识肤浅,目光短浅!” 席述:“……” 冷星赫若有所思道:“您说得对,这世上最好的,不能说是这件避水衣。” 老宰辅脸色刚缓和一点,就见冷星赫抬抬脚:“这双雨鞋也不差。” 老宰辅扫一眼他的雨鞋,重重把车帘甩上,车窗关上。 气死他了! 席述清清嗓子,小声劝:“您何必生气?人家是夫妻,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也会先紧着世子。” “我说他们不是夫妻了吗?我说不能紧着世子了吗?我生气了吗!”老宰辅鼻子里重重哼一声,甩头看一边。 席述:这还没生气?都快变成烟囱了。 “你不会劝人就别劝,我本来没生气,让你劝得我生气,”老宰辅见他不吱声,又扭头来看他。 席述低下头,得,火气对准他了。 “把我那套书找出来。” 席述一愣:“哪套书?” “就是那套,老夫最珍藏的那套。” 席述莫名其妙:“找它作甚?” “让你找就找,哪那么多废话?你忘了你出来的时候你爷爷是怎么吩咐你的?” “是是,我这就找,”席述不敢怠慢。 出门前爷爷吩咐了,要把这位当祖宗,让往东不上西,让打狗不撵鸡。 “是这个吧?”席述把一个小木箱子从最底下抽出来。 老宰辅打开看看:“对,就是这个。” “叫车夫快点,到蓉丫头车旁去,我要见她。” 席述无奈,只好吩咐车夫。 顾蓉蓉见冷星赫在队伍里穿来穿去,炫耀他的雨衣,哑然失笑,男人至死是少年,真是一点没错。 刚放下车帘,车外马蹄声急,有人在叫她。 “世子妃!” 顾蓉蓉又掀起帘子,见是老宰辅的车夫。 “何事?” 老宰辅掀帘子道:“我要给你一样东西。” 顾蓉蓉纳闷:“什么东西?我们快要到地方,一会儿……” 老宰辅拒绝:“不行,就现在,不用停车,靠过来!” 车夫驾车技术不错,车速也不快,稍一靠近,老宰辅指挥着席述把箱子递出去。 “世子妃,小心些,有些沉。” 宋晚枫闻言也来帮忙,席述飞快看她一眼,目光又迅速收回。 “小心了!” 箱子递过来,顾蓉蓉和宋晚枫四只手接住。 果然挺沉。 “这是什么?”顾蓉蓉好奇问。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我整理的几本书而已,你没事的时候随便翻翻,打发时间。” 席述眼睛微睁,嘴唇微张,显然被他的话惊着了。 顾蓉蓉当即觉得,这东西一定不简单。 还没来得及再问问,老宰辅已经放下车帘关上窗。 冷知棠也凑过来:“这是什么?” 顾蓉蓉摇头,打开箱子,淡淡书香飘散,一本本蓝皮书装得整齐,摆放在箱子里。 “这是……”冷知棠抚着头,“我好像有点印象……” 王妃看一眼,惊讶道:“什么有点印象,这套书可是大名鼎鼎!” “这原本就是一套古籍,已经绝版,还有些残缺不全,听闻老宰辅带领几个学生利用十几年时间,查阅资料,修着而成。” “一共也没几套,一套放在京都,一套老宰辅自己留着,据传闻说,北峰书院有一套,但不知真假。” 顾蓉蓉暗抽一口气:“这算得上非常珍贵了。” “是极,”王妃点头,“蓉蓉,老人家怎么会忽然送你这个?” 顾蓉蓉一头雾水:“我也不知。” 完全没有前情,也没有解释,顾蓉蓉实在费解。 这么贵重的书,还是交由老宰辅自己保管比较好,她也不太看这些古文,好的东西就要交给合适的人。 母鸡在空间道:“快看看有没有关于我这方面的问题记载。” 这倒可以。 “行,”她用意识回答,“先放一放,晚上查阅一下,如果有,就摘录下来,没有就把书还给老头儿。这太珍贵了。” 说话间已经看到南岳书院的轮廓,天色也渐渐暗下,山中的夜色降临得更早,又是雨天,就暗得更快。 南岳书院在树木掩映下,更显得厚重雄浑。 门前已经挂起几盏灯笼,散发幽幽暖光。 冷星赫骑马过来接顾蓉蓉,她打了伞,把马维安给的信揣在袖中。 范忠也下车,和他们一起前来叫书院门。 拍了几下,里面就有人答言:“何人?” “劳驾开下门,我们是从融州来的。” 里面的人一听说是融州来的,知道融州有不少学子在这里念书,连院首都是融州的,不敢怠慢,赶紧打开门。 开门一看,台阶上站着三人,两男一女,再往台阶下看,好家伙,那么多辆马车。 看门人不禁一愣:“你们找谁?” 第五百三十五章 入门受阻 看门人原以为就三个人,再往下面看,竟然有这么多辆马车,不禁有点疑惑。 除了休息日结束,学子们从家里来书院时见过这么多马车,平时还真不多见。 看门人疑惑问道:“你们找谁?” 范忠拱拱手:“劳驾,我们是……” 他刚一开口,顾蓉蓉正打算把袖子里的信拿出来,就听不远处车轮滚滚,有人大声道:“不准他们进去!” 顾蓉蓉把信收回去,扭头看驶来的马车。 顾蓉蓉的车队排列整齐,分左右两边,没有把路堵住,那辆马车毫不客气,直接一路驶到台阶下。 马车上跳下几个少年来,为首的,正是那个穿白衣袍的十五岁少年。 顾蓉蓉眉梢不动声色一挑,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少年举伞上台阶,气势十足:“哼,真是冤家路窄。” 顾蓉蓉嘴唇轻勾,少年看得真切,斥问道:“你笑什么?” “我想笑,乐意笑,”顾蓉蓉笑几声,“你怎么这么爱问别人这个问题。” 少年怒哼一声,对看门人道:“老吴,不可让他们进书院!” 看门人愣了愣:“容公子,你认识他们?” 一听说“容公子”,冷星赫眉心微微一蹙。 顾蓉蓉眼神询问,冷星赫握着她的手,悄悄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 顾蓉蓉微讶。 容昊冷笑一声:“当然认识,这些人都是无情无义,不知羞耻之徒。” “我南岳书院乃是书香之地,岂能容这种人进入?岂不是脏了我们的地方?” 老吴只是个看门的,这些读书的少年都是高贵之门出身,他哪个也惹不起。 更何况这个容昊。 老吴勉强笑笑,对顾蓉蓉拱拱手:“那您看……” 顾蓉蓉可一点也不惯着,轻笑一声:“我原本也以为南岳书院是书香之地,特意慕名而来,现在看来,倒是徒有虚名。” 容昊脸上卷起怒意:“说什么你?” “你方才说我们什么?无情无义,无耻?”顾蓉蓉直视他,“那我倒要问问,你谁啊?我们萍水相逢,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和你有什么情,什么义?我们无耻,怎么,就因为没帮你们修车,就是无耻了?” “我们有义务必须给你修车吗?修了就是好人,不修就是恶人,怎么好和坏全凭你一张嘴?” “你还没身居高位,就是个学子,你这种人要是做了官,还不得只许你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容昊气得脸色通红,“你简直是胡说八道,牙尖嘴利,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女子,一个女人还如此抛头露面,真是……” “你见过什么?”颜如玉讥讽,“你的眼睛那么小,眼界如此窄,能有什么见识?” “见过大海吗?见过蓝鲸出水吗?见过山川大江吗?见识过什么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吗?知道什么叫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吗?看到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吗?” “就会拿女子说事儿,”顾蓉蓉嗤笑一声,“为显示优越感,就会用性别嘲笑指责别人,你娘不是女的?你祖母不是女的?我还从未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雨声。 容昊被骂得差点断气,几个书生还沉浸在顾蓉蓉方才说的那几句诗里。 老宰辅掀起车帘,大声赞道:“骂得好!” 容昊等人回神,怒指顾蓉蓉。 “你……” 冷星赫沉着脸上前一步,挡在顾蓉蓉面前,剑出半鞘。 “退后些!若是敢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容昊脸色青白交加:“不管你们是谁,多么能说会道,无非就是想借宿,我容昊就告诉你们,今天晚上,你们必不能进书院!” 冷星赫沉了脸,气息凛冽,容昊等人后退一步。 他身侧的书生道:“你,你还带着凶器,更不能入书院。” “凶器?”顾蓉蓉嘲笑,“看清楚了,这叫剑,宝剑,还没杀你,这不叫凶器,杀了你,才叫凶器,明白吗?” “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这剑可是有名号的,将军有剑,不斩苍蝇,你们想被剑杀,剑还委屈呢!” 她目光睥睨,看向容昊:“你说,不让我们进书院,那好,今天晚上我还非进不可,如果我能进去,你要如何?” “你进不去!” “这样吧,既然你坚持,那就打个赌,”顾蓉蓉从头到脚扫他一眼,“我若能进,你就把你这身白袍子脱了,再举块牌子,上写无耻之人,你敢吗?” 容昊眼睛睁大,正要说话,顾蓉蓉又道:“不敢就算了,没事,不强求。” 容昊脸又涨红:“谁说我不敢,今天本公子就把话放在这时,你绝进不去!” “好,在场的人就都做个见证,”顾蓉蓉目光扫过他身侧那几个书生,“尤其是你们,必须作证,要是一会儿他输了,你们说什么没看见,不知道,就让你们天天背书背不过,考试考不中,场场名落孙山。” 几个书生睁大眼睛,倒抽一口气——我的天,这誓言也太毒了吧? 他们吞口唾沫,没有答言。 顾蓉蓉看容昊:“瞧瞧,你的小伙伴都不相信你能赢。” 容昊瞪眼看向他们,那几个人心里叫苦,赶紧摆手:“不,不是,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们说呀,信他赢就说。”顾蓉蓉激将。 几个人硬着头皮,小声说了一遍。 “如果你进不去呢,你又如何?”容昊问道。 顾蓉蓉慢条斯理:“就没那种可能,我说进就一定得进。” “呵,你以为你是谁?我就偏不叫你进,老吴,关门!” “关门怕什么,”顾蓉蓉浅笑,“关门拆门,拆了门不解气还得炸墙,要是不想闹得太大,就去把院首叫出来。” 容昊等人面面相觑,爆出大笑声:“什么?院首?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见我们院首?” “看清楚,这是哪儿,这是南岳书院!可不是什么乡间野得没名的私塾,别说你们,就是考了功名的秀才,到这里都得客客气气递名帖,见想院首也得先通报,等侯消息。” “你,凭什么?”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使劲儿骂 顾蓉蓉漫不经心,完全没把这些人的话放心上。 “听听,秀才,”她摇摇头,“大胆点儿,重新说,怎么着也得说个大点的人物,比如刺史,大学士什么的。” 顾蓉蓉重新打量几人:“你们该不会……还都没有考中秀才吧?” “你!”几个的年轻人窘迫地脸通红。 容昊昂首道:“我容家……” “别说容家,说你自己,”顾蓉蓉打断他,“你,有功名吗?” 容昊语结,哼哧一会儿道:“我大哥……” “别说你大哥,说你自己,你有功名吗?” 容昊:“……” 气死了! 顾蓉蓉知道这个容家很牛,刚才冷星赫听说这个小子姓容的时候,就告诉她了。 宫中唯一的贵妃,就姓容。 容贵妃有一个儿子,就是当今太子。 而南岳书院的大部分学子在考入仕途之后,多半都会归到太子阵营中。 那这个容昊,无论是容贵妃的远亲还是近支,已经不重要,因为他注定都是太子的人。 容昊现在完全被绕进去,不知道怎么就又扯到功名上来。 他确实聪明,但也没聪明到这么小年纪就考了功名。 被顾蓉蓉气得说不出话,一甩袖子道:“反正,你今天就是进不去!老吴,关门。” 正在此时,院中有人沉声道:“何事喧哗?” 书生们转头,容昊惊喜道:“周先生,此人要强行入院借宿,态度强横,还与我们打赌,我们正与她理论。” 周止明迈步走到近前:“有这等事?” 容昊一指顾蓉蓉:“就是她!” 周止明只扫一眼,见顾蓉蓉是个女子,傲慢抬头,不再看第二眼:“借宿不可能,走吧。” “听到没有?”容昊得意嚣张。 “你是何人?”顾蓉蓉问。 “在下姓周,书院的老师。” “老师而已,你又不是院首,你说了不算,”顾蓉蓉比他还傲,“找院首出来说话。” 周止明轻笑一声:“一个女子,不思在家恪守规矩,不讲妇行妇德,偏跑到书院这种皆是男子之地,真是不知所谓,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顾蓉蓉微讶,重新打量他几眼:“怪不得你的几个学生张嘴就放臭气,原来源头在你这里,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误人弟子的老师,一坏坏一窝。” “你说什么?”周止明怒问。 “我说,你嘴臭心歪,从头顶到脚底都坏透了!”顾蓉蓉无所畏惧,“满眼都瞧不起女子,张嘴闭嘴规矩妇德,你娘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儿子,你的姐妹怎么就你这样的兄弟?” “皇后贵妃也是女子,你敢骂吗?不敢,那就是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趋炎附势,捧高踩低,就你这种人,也配做老师?” “你……”周止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蓉蓉说不出话。 冷星赫一巴掌扇开他的手:“用手指人无礼,这点道理也不懂吗?” 周止明气得要炸,老宰辅听到动静,掀起一条帘子缝隙,往外看。 光线不明,又有雨雾,映着车前的灯笼光,老宰辅还是一眼认出他。 放下帘子,让席述磨墨,写张字条:“去,交给蓉丫头。” 席述拿上字条,跳下马车过来交给顾蓉蓉。 展开瞧,映着顾蓉蓉眼帘的就三个大字:“使劲骂。” 顾蓉蓉忍住笑,昂首道:“我怎么了?我说的实话,回去问问你老母亲,看我说得对不对,你敢对你母亲叫嚣吗?不敢就滚一边去!” 周止明咬牙切齿,冲着院中叫一声:“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方圆十里,不许他们踏足半步!” “方圆十里?方圆十里都是你们书院的?你怎么不说一直到融州城?周止明,你就是个教书先生,竟然有如此大的威风!” “我问你,你可有什么闻名天下的着作?有什么重要的学术研究成果?有什么出色的弟子?若都没有,你得意什么?张狂什么?” 周止明脸色阴沉,眼珠子都恨不能化成刀剑,直刺向顾蓉蓉。 书院中的护院此时赶到,书院处在山中,又都是些富贵子弟居多,因此也怕再有歹人惦记,养着十来个护院。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马铭扬正在房中看书,窗外雨声让他感觉心静,世界也静了,正好独处好时光。 正看得专注兴起,一阵风从窗子吹进来,带着雨丝,凉意瞬间袭来,让他立马回神。 抬头瞧,不是风吹开窗子,是有人推开,窗外站立一人,身材魁梧,吓了他一跳。 “你是何人?” “去~门外~” 马铭扬还没有明白过来,人影又不见了。 去门外?什么门外?大门? 马铭声不明所以,但也无心再看书,撑伞往门外走。 周止明大声道:“把他们抓住,先给我打二十板子!” 顾蓉蓉嗤笑:“南岳书院还敢动用私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里是什么衙门呢。” 周止明咬牙切齿,势必要把丢的脸面都找回来:“牙尖嘴利,今日必让你知道厉害,来人,给我拿下!” “慢着!” 众人听声音回头看,见一人撑伞匆忙而来,他走得太急,衣摆都微微翻起,但身姿依旧挺拔,风姿出众。 周止明和书生们脸色微变,立即变得恭敬。 “院首。” 顾蓉蓉打量马铭扬,见他三十多岁,眉眼间有几分马维安的影子。 马铭扬到近前,见还动用了护院,不禁微蹙眉。 “这是怎么回事?” 容昊上前道:“院首,这些人蛮横无理,他们要强行入院,方才还辱骂我们。” 周止明点头道:“不错,院首,尤其是这个女子,实在无礼更至极。” “我们书院是何所在,岂能容这些乌烟瘴气的人进入?” 马铭扬脸色微沉:“我们书院是何所在?难道,教你们读的书是如此用来形容别人的吗?” 容昊等人抿唇,周止明道:“院首,此女……” 他还没说完,顾蓉蓉把信拿出来,双手递上:“院首,这老院首的信,他让我带信予你,其中意思,你一看便知。” 众人:“!!”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不情之请 周止明和容昊他们看着顾蓉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这个女人,她有老院首的信,为什么不说! 她有信,谁能拦她! 怪不得她说一定能进得去。 奸诈,狡猾,真是岂有此理! 马铭扬赶紧接过信,看一眼信封上的字,再看封口处的印章,果然是父亲的无疑。 不止一封,还是两封。 马铭扬不知何意。 他迅速拆开第一封看,一目十行先过一遍,越看脸色越是难看,看到最后,冷汗都要渗出来。 容昊观察着他的神色,又看看顾蓉蓉,不知顾蓉蓉带来的是什么信,能让一向稳重的院首脸色如此难看。 顾蓉蓉察觉他的目光,直接回视他,冲他微挑眉。 容昊哼一声,又别过脸。 马铭扬把第一封看完,又翻回头重看一遍,重重吐一口气,对顾蓉蓉拱手道:“多谢姑娘,此番远道而来,请入院休整。” 容昊等人面面相觑,周止明脸色也变了。 “院首,她……” “你们的事回头再说,是非曲直,本院首自会查明,不过,你们在此叫嚣,还叫来护院,实在有失我南岳的风范!”马铭扬沉脸道,“先记过一次。” 众人抿唇,不敢再多言。 马铭扬侧身:“姑娘,请。” 顾蓉蓉没急着进去:“院首,我们一行人多,不止我们几人,还有马车,不知可否找个地方停靠?草药之类我们自己负责。” 马铭扬没有犹豫:“可以,稍后我让人带路去而侧门入,那里有停靠马车之所。” “多谢。”顾蓉蓉看一眼容昊,“容公子,你我的赌约还在,现在下雨,天气不好,就暂缓至明天,雨停之后,你可要好好准备。” “你……”容昊脸涨红。 顾蓉蓉才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你的小伙伴都发过誓的,要是违背誓言,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可是要遭报应的,小心誓言应验。” 众人:“……” 顾蓉蓉轻笑一声,和冷星赫随马铭扬进去,范忠留在这里,等着书院的人引他们去侧门,随后安排住处。 到马铭扬的书房,马铭扬深施一礼:“多谢姑娘救我父亲性命。” “不必客气,该谢的你父亲都谢过了,院首,”顾蓉蓉颔首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答应?” “姑娘请讲。” “我救令尊,是私人之间的往来,我所请,则是与书院有关,院首若是能答应,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有,也不必勉强,我不能强迫院首用书院公用资源回报个人恩惠。” 顾蓉蓉说得坦然,马铭扬眼神中浮现掩饰不住的赞赏。 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姑娘,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也的确是他心中的一个隐忧。 虽然他是院首,但书院不是他一个人的,不能过度用来办私事,方才还真有点担心,顾蓉蓉会挟恩大开口。 银子可以给,力所能及的可以做,救父之恩,比救他本人还要重。 “姑娘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我想问问,不知贵院书库中,可有古书籍?越久远记录的东西越生僻离奇为好。” “若是有,不知院首可否借我一看?”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马铭扬的意料。 只为看书。 马铭扬指指自己身后的书架:“这方面的书不多,但我这书房中也有几十本,姑娘不妨先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书库中倒也有一些,不过书库过大,在后山中,距离前面有段距离,今日天色不早,姑娘舟车劳顿,不妨先用膳休息,若是这些没有中意的,明日我带你去书库。” 顾蓉蓉没什么意见:“全凭院首安排。” 马铭扬立即命人去准备饭食,他们书院用膳早,一天只吃两顿,此时早已经用过。 “不必麻烦,”顾蓉蓉道,“我们自己带了米粮,只要借锅灶一用即可。” 马铭扬见她真挚,不似客气,也就点头由她。 正事说完,顾蓉蓉略一思索:“院首,不想问问我与贵院学生为何发生冲突吗?” 马铭扬浅笑,倒两杯茶:“姑娘谈吐不俗,想必不是无事生非的人,我的学生出身略高,有时难免有三分傲气,想必是做了什么冲撞了姑娘。” 顾蓉蓉垂眸,嘴角掠起笑意:“院首好眼光。” 马铭扬既没指责顾蓉蓉,也没贬低自己的学生,事情未问清之前,没有偏袒,也没有妄加揣测任何一方。 顾蓉蓉对他又增加几分好感。 把与容昊等人相见的过程叙述一遍,马铭扬听得直皱眉。 “既然如此,那的确该让他们受罚,与姑娘的赌约照常,按院中规矩,我也会再给惩罚。” 顾蓉蓉不置可否。 简单聊完,顾蓉蓉和冷星赫去和大家汇合。 他们离去,马铭扬打开第二封信细看,看到最后,父亲的字字叮嘱,句句对顾蓉蓉的赞赏和感激之情,他心头又生出几分庆幸。 他久在书院,很少归家,也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父亲的身体一直是他的心病,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危险,差点就要与父亲天人永隔。 这一切,都因为顾蓉蓉。 马铭扬再也坐不住,把信收好,起身去后山书库。 后山书库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入,但他可以先去找找,按照顾蓉蓉所说的,先找一部分书出来。 大家借厨房的几口大锅,做了简单的粥,配着馒头小菜,吃得也开心。 趁着吃饭的功夫,顾蓉蓉问老宰辅:“你认识那个姓周的?” 老宰辅冷哼一声:“岂止认识,化成灰我都认得。” 顾蓉蓉一听这话,就知道里面一定有故事。 “怎么说?” “他和他爹一个德行,他爹曾在北峰书院任教,别说当个老师有师德了,人德他都没有。学问的确是有,这个必须承认,但他的学问都用在歪地方,整天想着和院首和学生们玩三十六计,往自己口袋里捞钱。” 顾蓉蓉脑海中立即浮现四个字:“吃拿卡要?” 老宰辅眼睛一下子亮了:“你这个形容准备,就是这个意思。” 顾蓉蓉正想再继续听听八卦,忽然一阵嘈杂声起。 第五百三十八章 突发事件 顾蓉蓉预感不太妙,扭头往声音来源方向看。 冷姜安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世子妃,出事了,我们的人中毒了。” 顾蓉蓉一听也变了脸色,立即跟着他过去看。 “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刚吃过饭没多久,正在收拾,不少人就倒下,都说不舒服,肚子疼。” 他们这次做饭用的书院的厨房,灶台锅具也是一样。 人多,用了好几口锅。 冷姜安快速说:“我们只用了他们的锅,别的按您的吩咐,都用了自己的,一概没动。” 顾蓉蓉也和他们一起吃的饭,只是不属于同一锅。 快步走到病患们面前,果然见好几个人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至极。 粗略一数,有近十来个之多,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顾蓉蓉一边走到孩子面前,一边吩咐冷姜安:“快,叫席述来。” “我来了!”席述提着药箱,快步走来,身边还有宋晚枫。 他们俩都懂医理,席述的医术也非常好,正好帮顾蓉蓉处理这些问题。 顾蓉蓉最擅长的是修复力,无差别治疗。 她先安抚住孩子的情绪,让他们不再难受哭闹。 席述给其它人看病,很得出结论:“确实是中毒,毒虽不是剧毒,但用量不小也足以让痛苦难当。” 顾蓉蓉问道:“有解吗?” “有,”席述点头,“须用银霜草,这种草多长树下,绿叶,顶端和叶端有毛色小茸毛,似是挂了霜。” “我知道,我认识这种草,我去找,”宋晚枫立即道。 “我也去!”冷知棠也站出来。 “还有我们,”柳茵茵和冷姜鱼也过来帮忙。 大家分头去找,其余的人也都过来帮忙,把中毒的抬到一个房间。 “锅先不动,”顾蓉蓉大声道,转头对范忠说,“范差官,麻烦你派人守住这里,稍后我再来看,在我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究竟是谁下毒,我必要查个清楚!” “好。”范忠一口答应。 他心里也憋着气,这叫什么事儿,刚到这里,就被人下了黑手,还是在他眼皮底下。 冷星赫也安排人手,在附近暗中盯着,看有没有谁鬼鬼祟祟,有嫌疑的,一旦发现冒头,先把人抓住再说。 顾蓉蓉和席述先给孩子老人以及中毒深的治疗,病患都集中到一处,顾蓉蓉也方便问。 这一问发现,他们大多是在同两口锅里吃的饭。 也就能推断出,是那两口锅里的饭被下了毒。 顾蓉蓉心里有数,眼下先治疗要紧。 这边一折腾,书院中不少人也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情况。 见范忠他们把厨房给围住,都有点莫名其妙,还有点恼火,感觉被冒犯。 周止明也在其中,质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跑到我们书院来而威风?” “就是,这厨房是我们书院的,你们只是客人,凭什么围住?真是无礼。” 范忠冷然道:“各位别急,我也不想围,奈何我们的人被下毒暗害,在查清楚之前,势必要围住,不能让人随意出入。 这也是为了你们好,目前情况未明,若是没查到,你们的进来,被毒倒的话……” 众人一听中毒,似热油入水,都面面相觑,满脸不可置信。 “中毒?这……怎么可能?我们在此这么久了,从未发生这种事。” “事情俱在,我也很想知道,你们在这儿这么久都没事,怎么我们刚一到,就被毒。” “你……”学生们不服,但听到病患安置房间中传出来的痛苦声,也不由得心惊。 周止明拧眉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之前就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却跑来诬赖我们。” “是不是诬赖,一查便知,”范忠眸光冷厉,“各位,我等很感激贵院借宿之情,也不想惹出麻烦,但同样,也不会任由别人暗害。为了双方都好,请各位暂离!” 范忠怎么说也是刑部出来的,天天泡在刑事案件中,身上自带一股子煞气,平时和气时倒不显,一旦沉下脸冷厉起来,也让人畏惧。 顾蓉蓉听到外面的动静,压根没理会,这点事范忠绝对能处理。 她释放修复力,缓解几个重症病患,从后窗往外看看。 隐约看到远处树下,有人正背对着这她在做什么。 虽然看不清是谁,但她能肯定,不是队伍中的人。 顾蓉蓉心思一动,从后窗中跃出去,撑一把伞,轻步靠近。 那人弯着腰,穿着白色衣袍,手里也撑着伞,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清说得是什么。 顾蓉蓉左手撑伞,右手无声握住一把刀。 雨沙沙下,比之前更密了些,顾蓉蓉看清那人腰侧的玉佩流苏。 恰在此时,容昊起身转过头来,看到身后的顾蓉蓉,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没声啊,想要吓死人?” 容昊一边几问,见顾蓉蓉神色清冷,眼睛漆黑,沉沉盯着他,心里莫名有点怕。 他目光一扫,恍惚看到顾蓉蓉右手里好像有冷光一闪,那是……刀吗? 他还看清,想再看看,又发现什么都没了。 眼花了? 顾蓉蓉把刀收起,沉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容昊翻个白眼:“你管我做什么?这是书院,不是你家!” 顾蓉蓉看一眼他身后树下,有两株草,绿叶,白顶白叶端。 正是席述说过的用来解毒的银霜草。 “我再问一次,在这里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容昊气道。 “我的人中了毒,”顾蓉蓉单刀直入,“你身后那株草就是解药。” 容昊眼睛微睁:“中毒?” “我?你怀疑我下毒?开什么玩笑!小爷我看谁不顺眼,就直接上手打骂,我还用得着下毒?” 容昊不服气,转身要走:“我懒得跟你说。” 顾蓉蓉甩手扔出一枚暗器,正在他靴子前,寒光闪闪,把容昊吓了一跳。 “你……” 容昊心突突跳,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女孩子家家的,竟然还用暗器。 果然是个不讲理的! 顾蓉蓉目光落在他胸口:“怀里是什么,拿出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独特魅力 顾蓉蓉突然一声喝,把容昊吓得一哆嗦。 其实顾蓉蓉早注意到他怀里有异样,但一直没说,东问西问,再给他个出奇不意。 容昊下意识伸手去拿,语气非常委屈:“是什么也不会是毒药,小爷不干那种暗地里害人的事!” “喵~”一声浅浅细细的猫叫声。 顾蓉蓉定睛一瞧,容昊从怀里拿出来的,是一只三花的小奶猫。 小奶猫身上还有点潮,毛打着缕,但看得出来是被擦过,爪爪也是干净的。 顾蓉蓉:“……” 容昊气呼呼道:“看清楚了没有?这是毒药吗?能毒死人吗?” “小花多可怜,它妈妈生下它不知道去哪里了,经常没吃的,我就是过来喂喂它,今天下雨了,就想早点回来保护它。” “你倒好,一口一个中毒,一句一个怀疑我,我会下毒吗?小花是毒药吗?” 顾蓉蓉微蹙眉,看着委屈巴拉的容昊,还有那只嘤嘤叫的小奶猫,语气不禁软了点。 “你凶什么?你鬼鬼祟祟在这儿,问你不说实话,那边还有解药,你自己说,不值得怀疑吗?” 顾蓉蓉过去,把那株草药采了,借着袖子遮掩,从空间取点小奶糕。 这是她给剑客做的,剑客刚跟着它的时候,嘴也很刁,顾蓉蓉怕它光吃肉消化不好,就做了些奶糕。 剑客现在长大许多,奶糕吃得少了,营养也远远满足不了它,就一直在空间放着。 现在拿来喂这个小奶猫,倒是合适。 “这个给你,”顾蓉蓉递过去,“不对,是给它。” 容昊半信半疑,接过纸盒子扒拉一下:“这是什么?” “奶糕,小奶猫吃来正好。” 容昊看她一眼:“有毒吗?” 顾蓉蓉眉梢一挑,容昊又说:“行行,谢谢你了,小花,我们走。” 容昊抱着小奶猫,快步走了。 顾蓉蓉拿着银霜草,正想回房间去,冷星赫快步过来。 “没事吧?” “没事,有眉目吗?” 冷星赫摇头:“暂时还没有,方才他们不少人去过厨房,质问范忠,被挡了回去,其中有周止明。” 顾蓉蓉道:“有的凶手,会在案发之后,重回现场,就为看看自己的杰作,或许,此人当时就在人群里,又或者,就是他煽动众人去看的。” “周止明,”顾蓉蓉略思索,“老宰辅说,周止明和其父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唯利是图,贪财重利之辈。” 冷星赫低声:“你怀疑他?” 顾蓉蓉沉吟着摇摇头:“暂时没有,他唯利是图,但一般这种人,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下毒害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先从刚才围观的人中查起,”顾蓉蓉继续说,“席述说,这种毒不致命,可见对方不是想毒死我们,只是想给个教训。我们初到这里,确实起了冲突,但用这种办法,未免太过。” “和容昊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也要重点查一下。” “容昊呢?” “他?他不会,”顾蓉蓉语气笃定,“不是他。” “为何?” “他方才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一只小奶猫,提及中毒,他的惊讶不是假的,”顾蓉蓉看看左右,“他或许是太子党的人,但他不是这次下毒的人。” 顾蓉蓉说罢,见冷星赫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有点莫名其妙,摸摸脸:“怎么?我脸上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有,好得很,”冷星赫握住她摸脸的手,“我是觉得,你在说这些,分析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美。” “旁人所不能及也。” 顾蓉蓉暗自好笑,这应该是职业病。 “走吧,我们回去。” 这次没再跃窗,他们绕到前门,不只他们回来了,宋晚枫她们也回来了,带着不少草药,正在择选清洗。 顾蓉蓉那株也拿过去,问起她们情况。 她们一共去了八人,分成两队,都是在就近找的。 “这种草药不难找,”宋晚枫说,“也真是幸事。” 正说着,马铭扬匆忙赶来。 他去后山书库给顾蓉蓉找书,哪成想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副院首说起此事,吓得他浑身直冒冷汗。 这要在书院出了人命,那还得了? 正何况都是顾蓉蓉的人! 他放下书,匆忙过来询问情况。 “顾小姐,这……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只管说,需要什么草药,写个单子出来,来人,去把王大夫叫来。” 书院里也有两个大夫,毕竟这么多学生在这里住着,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能每次都去长途请大夫,于是就请了两个大夫长驻书院。 “不必了,”顾蓉蓉道,“我们自己也有大夫,情况也已控制住,草药也找到一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草药。” 顾蓉蓉拿一株给马铭扬看:“就是这个,书院许多树下都有。” 马铭扬却并没有松一口气,捏着草药,拧眉不语。 “院首也感觉奇怪?”顾蓉蓉似笑非笑。 马铭扬抬眼看她,呼吸微微收紧。 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初见时笑眯眯的,但关键之时,却有一种迫人的压力。 让他不敢轻视怠慢。 他敛住心神:“确实有些奇怪,顾小姐放心,我必会查清此事。” 顾蓉蓉点头:“我也等院首给我一个交代,不过,这件事我也想自己查一查,我也要给我的人一个交代,到时候我们可以交换结果,看是否一致。” 这就是既不能让他们闲着不管,又不完全相信他们。 马铭扬苦笑,却没有道理不同意。 “也好,顾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 “另外……” 他略一迟疑,顾蓉蓉道:“院首有话,不妨直言。” “没什么,就是方才去找了些书,想给顾小姐看看,不过,眼下这种情况……” 怕是顾蓉蓉也没心思看了。 顾蓉蓉低头看他鞋子沾着湿泥,衣摆也被透了许多,猜测他方才应该是去后山书库了。 顾蓉蓉浅笑点头:“多谢院首,书先在您那里放着,我一会儿去拿两本。” “好。” 马铭扬也没再停留,迅速去调查此事。 第五百四十章 凶手 大家喝过药汤,毒素被清除,渐渐都平复下来,折腾许久,天色渐深,范忠命人把他们各自扶回安排好的住处,回去休息。 但范忠自己没回,顾蓉蓉和冷星赫也没回。 自从范忠围住厨房,就没人再进来过,顾蓉蓉挨个检查锅具,着重是怀疑的那一口。 她伸手一摸,空间如常,没有预警。 难道是因为锅刷干净了?按说不会,就算是刷过,也应该有少许残留,不会这么快就消散。 空间预警一向特别准,哪怕一点点,不致命的,也会预警。 难道……顾蓉蓉抬头,看到那几个锅盖,她摸着锅盖,重新检测。 一个,两个,直到第三个,空间有轻微震动。 就是这个! 原来毒不是下在锅中,而是在锅盖上。 她拿起锅盖,细细观察:“好心计。” 范忠连忙问道:“怎么说?” “毒抹在锅盖上?”冷星赫微讶之后了然,“一般情况下,只会关注锅,不会在意锅盖,毒药抹在这上面,热气一蒸,毒就正好落入粥里。” 顾蓉蓉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范忠咬牙:“该死的,到底是谁?” “锅盖原本在哪里?”顾蓉蓉问。 范忠一指不远处的墙:“我们来的时候他们都收拾好了,东西摆放整齐,锅盖就挂在墙上。” 顾蓉蓉走过去,地上已经被出来进去的人踩过,又打扫过,已经看不出什么。 锅一样,锅盖也一样,都是随机取用,看来,下毒的人也只是抹在锅盖上,至于会毒到谁,也是随机。 “做饭的时候,有书院的人进出过吗?注意到了吗?” 范忠脸色难看地摇摇头,神情懊丧:“没有。” 本来就是人家的地方,他们才是客人,做饭的时候又人多,只想快点结束,人家的人进出一下,也再正常不过,而且他们也不认识,偶尔闪一下子也记不住。 顾蓉蓉看着白色墙面沉思,站在门口的范骠忽然道:“我记得有两个人来过。” 范忠连忙问:“什么人?” 顾蓉蓉目光也看过来,冷星赫也注意他,范骠一时有点紧张。 他吞一口唾沫道:“有……有个护院打扮的人,和一个书生在台阶下撞了一下,我看到有个馒头滚出来,护院还骂了几句,书生没敢说话,低着头走了。” “那护院凶巴巴的,”范骠回忆一下,“我们刚来的时候,被那个周先生叫来的护院中就有他。” “那个学生呢?”顾蓉蓉问。 “这我没看清,只看到一个背影。” 顾蓉蓉点点头,冷星赫道:“我让人先查看一下那个护院。” 冷星赫的人先暗查一看,看有无可疑,再做下一步,这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南岳书院也是有声望地位的。 顾蓉蓉觉得可行:“好,那就……”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一阵喧哗,有许多人举着火把往一个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喊。 “抓住了!” “就在那边!” “快!”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范忠和范骠也随后跟上。 到事发地点,四周火把照亮,书院里的书生来了不少,马铭扬和周止明也在。 几个书生押着一个人,他弯着腰,低着头,还在用力挣扎,靴子和裤子上沾着不少碎草枯叶。 “院首,就是他!” 书生们义愤填膺,虽然被毒的不是他们,但此事带来的恶劣影响极大,影响的是他们书院和所有人的脸面。 马铭扬走到近前,仔细看。 此人三十多岁,穿的是短打劲装,腰间扎着板带。 人群中范骠也对顾蓉蓉低声说:“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护院。” 顾蓉蓉微微拧眉,观察里面的人。 “是你,我记得你,”马铭扬说,“你是护院,叫李勇,今年三月来到书院。” “没错,我是护院,我没下毒!”李勇挣扎几下。 马铭扬摆手,示意押着他的书生松开些。 反正这么多人在,他也跑不了。 李勇直起腰,梗着脖子说:“我没有下毒,我虽然看不惯那些人,但我没下毒!” 抓住他的学生说:“你还说没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说罢,从旁边树丛中拿出一物,放到一旁,众人瞪大眼睛看,有人不由惊呼。 “天杀的,你竟然敢!” 有人嗷叫一声,从书生群里窜出来,直奔李勇,上前就踢打几下。 “好了,”马铭扬让几人拉住,“不许闹,问清再说。” 出来的书生正是容昊,指着李勇叫骂:“你这个心黑手狠的东西,小花它娘怎么你了,你竟然毒死它!你怎么能下得去手?我打死你!” 说罢,又不顾阻拦踢了几脚。 顾蓉蓉定睛看,被找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只花猫,猫很瘦,毛色也黯淡无光,张着嘴,嘴边有血,已经暗黑。 被毒死的。 她记得容昊说过,那只三花小奶猫的妈妈不见了,原来是被毒死了。 她看向李勇,李勇挨了几下打,脸色也不好看,但并没有懊丧羞愧悔改的神色。 “这只猫非常讨厌,经常偷吃的,有时候还带野猫回来,半宿还叫唤,实在烦人!” 容昊怒道:“那你就杀了它?这是你杀它的理由吗?” “一只猫而已,有什么不能杀的?”李勇不服,咬牙道,“这猫就和女子一样,贱货一个,成天出去浪,不知检点,实在该死!” 容昊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有病吧你!” 顾蓉蓉低声对冷星赫说:“这个李勇,的确心理不太正常。” 八成是受过什么刺激,心理有点扭曲。 马铭扬听着这话也分外刺耳,摆手道:“来人,搜搜他身上,再去房间看看。” 有其它护院上前,在他李勇身上搜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东西。 与此同时,有几个人去他房间搜查。 众人等着消息,议论声四起。 马铭扬也没有制止,事关重大,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必须要查清楚,而不是原则捂住事实,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让议论更多,甚至更偏。 顾蓉蓉也耐心等待。 不到一刻钟,搜查的人匆忙回来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证据 搜查回来的人一露面,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蓉蓉上前一步,见搜查人手里捧着东西,到马铭扬面前。 是几个纸包,和几个馒头。 “院首,您看,这是从他那里翻出来的。” 李勇扫一眼,哼一声没有说话,看样子算是默认。 容昊骂道:“你还哼,你哼什么哼?你就是用这个毒死小花它娘的,是不是!” 马铭扬吩咐:“把大夫叫来。” 大夫也早闻讯来了,就在人群中,听马铭扬要叫找,赶紧出来。 “院首,我在这里。” “大夫,你来看看,这些是什么。” 大夫打开一个纸包,小心翼翼用手指捻起一点点,又放鼻子底下闻了闻。 “院首,这……这的确是毒药。” 马铭扬沉脸问:“哪种毒?” 大夫正要说,席述也来了,得到顾蓉蓉点头肯定,朗声道:“我来看看。” 马铭扬记得他,知道他是顾蓉蓉所说的“大夫”。 “好,你来看看。” 席述接过纸包,观其色,轻闻味道,便肯定说:“院首,实不相瞒,这正是导致我们的人中毒的毒药。” 四周议论声又起。 马铭扬的脸色阴沉得能低出水来:“李勇,你为何要对别人下毒?” “身为书院护院,不思护卫书院安宁,反而行李丧心病狂之事,你还有何话说!” 李勇愣了一下,大声道:“我的确是毒死不少猫,但我没有……” 马铭扬身侧的一个男人喝道:“你还狡辩!当初就不该用你。” 他对马铭扬拱手道:“院首,是我的错,管教不严,请院首给把他交给我处置,您放心,我绝不会姑息,更不会徇私。” 马铭扬的脸色略和一些:“魏院首,务必严审,我们还要给客人一个交待。” “是,院首放心。” 顾蓉蓉问和席述一起来的老宰辅:“这个魏院首是什么人?” 老宰辅摸着胡子道:“书院一般有一个正院首,两个或者三个副院首,副院首主管不同,有的管学业,有的管吃用,还有的管规矩,据我看,以魏院着这架势,应该是管规矩的。” 书院中谁犯了错,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要有人来管,书院的规矩不可破,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管束的还是一群正值得思维发散,不愿受约束的年轻人,那就更要严格。 此时,马铭扬道:“好了,都回去吧,此事不可妄传,造谣生事,若是谁有什么其它的线索,证据,可来找我详谈。” 学生们行礼称“是”,陆续转身离去。 李勇也被魏院首带人押走。 众人一散,马铭扬看到站在后面的顾蓉蓉。 轻叹一口气,快步迎上来。 “顾小姐,”马铭扬语气满是愧疚,“此事方才有些眉目,但具体因还不得而知,等有了结果,我再向你细说。” “你且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病患的损失,我也愿意一力承担。” 他态度不错,出事也积极配合,调查也是认真,没有敷衍,顾蓉蓉也没不依不饶。 “如此,就有劳院首。” “应该的。” 众人告辞分别,顾蓉蓉边往回走,边问席述:“那些药……” 席述浅笑,手掌一翻,赫然有一小包药。 “您看,我悄悄拿了一包。” 顾蓉蓉拿过药:“做得好。” 冷星赫低声道:“大家先回去休息,范差官,安抚住大家的情绪,不可激化矛盾,倒不是怕谁,而是下毒的人还没找到,动机也不清楚,我们不能在激动之下被人牵着走。” 范忠点头:“好,我知道,你放心。” 众人都离去,只剩下顾蓉蓉和冷星赫。 冷星赫见她捏着纸包沉思,问道:“想去哪儿,说吧,我陪你去。” 顾蓉蓉把纸包收起:“世子爷果然最懂我。” “你是觉得,李勇不是凶手?” 顾蓉蓉摇头:“还不好说,一切以证据说话,我只是觉得,我们和李勇无怨无仇,他未免出手就太绝了些。” “不过,他心理有些问题,能说出那样的话,还做出杀猫虐猫的事,也无法按常理来推断。” “走,我们去看看那只猫。” 两人悄悄趁着夜色前行。 “那只猫当时是被魏院首的人带走了,”顾蓉蓉低声说,“找找看,他们应该有个惩罚学生的地方。” “我知道,那叫戒律堂。” 顾蓉蓉诧异:“你怎么知道?” 冷星赫轻笑:“我也是上过书院的,虽然不及南岳北峰那么有名,但学院大多都差不多。” 顾蓉蓉好奇:“那你读书的成绩怎么样?” 算是学霸吗?顾蓉蓉实在好奇。 “还行,我主要不是靠做学问,”冷星赫含糊回答,“不过,要是论起兵法,他们是不如我的。” 顾蓉蓉觉得他这回答有点所答非所问,正想细问,冷星赫一指:“那应该就是。” 冷星赫拉着她靠近,到近前瞧,果然上前挂着块黑色牌匾,上书“戒律堂”三个字。 但此时大门紧闭,里面也没动静。 “没人,那他们把李勇带哪去了?” 来一趟无果,别说猫,人都没有找到。 不得已往回走,正走着,又听到一声嚎叫。 顾蓉蓉听这动静,有点耳熟。 “容昊?” 两人迅速走,寻声找来。 隔着一条小路,一个小林子,就是一片院子,看样子像是宿舍。 容昊所在的就是第一排,此时院子里亮着灯。 冷星赫带顾蓉蓉跃上房坡,往院子里看。 顾蓉蓉一眼看到,台阶下的石桌上,放着那只死猫,猫尸上还盖着一块白色帕子,现在只露出猫头。 帕子一角,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容”字。 应该是容昊的。 就听容昊人声音带着哭腔,大声骂:“天杀的,李勇!杀了小花它娘还不够,还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要杀了他!” “给小花和它娘报仇!” 猫被虐杀,是一件很悲伤的事,但一听说“小花它娘”这个称呼,顾蓉蓉的心就一抽抽。 “容昊,你别难过了……”有人低声劝。 “我能不难过吗?我只是难过吗?我是生气,生气!” 第五百四十二章 检验 屋里的人劝不住容昊,容昊连吼带骂,抱着小奶猫从屋里出来。 “小花,看看你娘吧。” 顾蓉蓉听着容昊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颤抖。 其它人想要跟出来,被容昊又吼回屋里去,关上屋门。 容昊把小奶猫放在小石桌上,小奶猫“喵喵”叫着,似也有点慌了。 顾蓉蓉顺手捡起个小石子,对准容昊一砸。 容昊正沉浸在愤怒和悲伤中,忽然被砸,吓了一跳。 赶紧抬头看。 一看有两个人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他睁大眼睛,一把抱着小奶猫就要叫喊。 顾蓉蓉脸出现在亮光时,冲他摆摆手。 容昊把到嘴边的叫喊咽回去,不解又生气。 他指指院子,示意顾蓉蓉下来。 顾蓉蓉对他一笑,他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冷星赫拎上屋顶。 容昊一时张大嘴,缓好一会儿才吸过一口气想说话,顾蓉蓉却抢先道:“你想不想让小花它娘的死,大白于天下?” 容昊:“??” 容昊不明所以,但莫名觉得“大白于天下”这几个字很有力量。 “怎么白?”容昊按捺住隐隐激动的心,“不是已经查明了吗?” 顾蓉蓉摇头:“未必,我可以查得更清楚。” 容昊下意识问:“怎么查?” “把猫尸给我。”顾蓉蓉简单直接,“我有办法检验。” 容昊皱眉,不假思索拒绝:“不行,小花还要和它娘道别。” 顾蓉蓉毫不留情:“你要是想用你的方式道别,那小花也会被你害死,它娘是被毒死的,身上、残血都有毒,它过去一舔,不死就奇了。” 容昊一惊,抱紧小花,顾蓉蓉又说:“时间紧迫,你要尽快做决定。否则……” 容昊咬牙:“否则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强抢不成?” “我强抢猫尸干什么?再说,也轮不到我抢,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个关于猫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 “猫死后,尤其不是正常死亡,会有怨气萦绕,处理不当,就有可能会变成猫妖。” 顾蓉蓉说到最后,声音低沉,语气也变得神秘。 恰逢一阵小风儿起,吹得容昊打了个激凌。 他吞口唾沫:“你,你少要吓人,我才不信。” “你爱信不信,”顾蓉蓉没和他争论,摆出要走的架势,“反正即便变成猫妖,它也只会在书院兴风作浪,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大不了一走了之。” 容昊见她要走,伸手想拉她,冷星赫抬手一挡,容昊又讪讪收回手。 “那你真能验得出来?”容昊问。 “那当然,不过这事儿你要保密。” 容昊思索一瞬,抱着小猫一咬牙:“行,就让你验。” 顾蓉蓉点点头,冷星赫下去,用准备好的小布袋把猫尸装进去。 又回到屋顶,带顾蓉蓉从另一边下去。 容昊又被风得打个哆嗦:“哎,我,我呢!” 顾蓉蓉忍住笑,落了地,冷星赫又上去拎容昊。 母鸡在空间笑得打嗝:“笑死了,这个二世祖,之前看着挺嚣张,没想到还挺善,呆萌呆萌的。” 顾蓉蓉也很意外,不过,总归是好人比是恶人强。 “你打怎么怎么弄?”母鸡问。 “放空间,”顾蓉蓉回答道,“做个分析。” 母鸡轻抽一口气:“这能行?” “没有比这个更行的办法了。” 冷星赫回来,带她回住处。 他们住的地方布局和容昊他们的宿舍差不多。 这个院子除了他们俩,还有王妃和冷知棠,宋晚枫以及冷姜鱼、柳茵茵。 王妃她们都还没睡,正等着他们回来。 “怎么样?”王妃低声问,“具体情况如何?” “大家不必担心,先好好休息,”顾蓉蓉安抚道,“放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明天我们可能走不了,你们呆在这个院子里就好。” 冷知棠问:“嫂嫂,为什么我们明天还不走?我觉得这里不太好。” “等结果,害我们的人不能害完就这么算了,”冷星赫接过话,“平白无故,承受如此无妄之灾,不能就此作罢。” 宋晚枫道:“那我明天和席述一起,给大家复查一下。” “这里的药材还有些,若真有没好利索的,也相对方便些。” 顾蓉蓉想了想:“也好,是这个道理,若还有人不适,不必自己想办法,直接跟我说,我去找他们院首。” “好。” 大家各自去休息,顾蓉蓉洗漱完躺下,回想着方才的事。 冷星赫过来轻声:“蓉蓉,我再去看看母亲,她似有些忧心。” 顾蓉蓉也察觉到,不过,这个时候,可能真得冷星赫去劝说,才最能安王妃的心。 “好,那你去,跟他说不必太担心。” 冷星赫抱抱她:“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放下一边床幔,又改变主意:“要不然别等我了,辛苦一天,早点睡。” 他轻步走出去,顾蓉蓉心头甜滋滋,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哼一声:“一天天的,撒狗粮没够。” “我可没撒狗粮,”顾蓉蓉摆弄着装猫尸的袋子,“我撒的是鸡粮。” “你……” 母鸡生气,看到她把猫尸拿出来,后退几步奓着翅膀道:“哎,你……你真要验呐?” “不然呢,不是真的我弄回来做什么?”顾蓉蓉看它一眼,“不敢看别看,离远点,这尸首真有毒。” 顾蓉蓉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做准备。 母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菜又好奇,嘴里不时吸气,啧啧,配合全部流程。 “你在怀疑什么吗?”母鸡看着顾蓉蓉把切片放进去分析,跳上门口的木架子问。 “嗯,有点儿,”顾蓉蓉也没隐瞒,“总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些。” “是不是还因为那个护院被带走,而戒律堂却没人?” 顾蓉蓉摇头:“这倒问题不大,一个护院,也不是学生,而且在他们看来,又是证据确凿,不去那里,直接押走审问,也不是说不通。” 母鸡好奇:“那怎么说?” 顾蓉蓉把手套摘下:“查查这只猫死中的毒,再看一下那包席述顺来的药,两下相比对照。” “一看便知。” 第五百四十三章 谈心 冷星赫到王妃门外,轻敲两下。 王妃很快出来开门,见到是他,并不意外,示意他进屋。 里屋冷知棠已经睡下,赶了一天的路,进书院又折腾这么久,虽不是她中毒,但也受到惊吓,方才得到顾蓉蓉的肯定回答,终于沉沉睡去。 “母亲,”冷星赫扶着王妃坐下,“您不必太过忧心,我让人暗中盯着,蓉蓉说明天一早给大家分些药,一般的毒不会有事。” 王妃点点头,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我知道,辛苦你们了。尤其是蓉蓉,一直都在操心。” “母亲,儿子不辛苦,做什么也是应该,蓉蓉确实辛苦,儿子会好好待她。” 王妃笑容加深几分:“这是最好。” “赫儿,”王妃拉住他的手,“最近的事,是不是和你父亲有关?” 冷星赫心头狠狠一跳,面上不动声色:“母亲,您别多想,没有的事。” “找父亲的事,也在进行,儿子和您一样担心父亲,虽然我回来了,但并没有放弃寻找。” 王妃眼睛微红,笑容勉强:“我知道,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够辛苦了,之前一直都是你在奔波,我都看在眼里,心疼都来不及,哪会怪你。” “我帮上不你的忙,”王妃叹气,“但也不是傻子,融州的事,蓉蓉说得轻松,但我知道,这背后定然有艰辛,到这个书院来,应该也不只是为了那点诊金。” “我们与人无怨无仇,为何一到就有人想害我们?赫儿,若是有隐情,与你父亲有关,你可要告诉我。” 王妃抹抹眼睛,把泪意压下去:“我身为你父亲的妻子,当家主母,有些责任是我该承担的,我不能在艰难时刻,躲在你和蓉蓉身后,只当个傻子。” 冷星赫心里一阵难受:“母亲,我知道了。” 沉吟片刻,冷星赫压制住想说卧龙峡谷之事的冲动,还是想着,回去和顾蓉蓉商量一下再作决定。 “母亲,您一向要强,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父亲常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到您,有您在家,他走多远都不会胆寒,他知道家里安稳,我们在等他。” 王妃忍住的泪又涌出来,缓缓点点头。 “母亲,我也是一样,您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等父亲回来,若是您憔悴了瘦了,他饶不了我。” 王妃又笑中带泪。 母子俩说一会儿贴心话,王妃催促着冷星赫赶紧回去休息。 回到房间,冷星赫轻手轻脚到床边。 顾蓉蓉还在空间,刚拿到结果,母鸡伸长脖子:“怎么样?” “哎呀,怎么……” 它虽然看不懂,但它能看出不同。 还没说完,顾蓉蓉闪身出来。 冷星赫刚进入床幔,正要躺下,顾蓉蓉睁开眼睛:“回来了?母亲没事吧?” 冷星赫侧身看着她:“吵醒你了?母亲没事,就是心事重,应该是想父亲了。蓉蓉,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 冷星赫把王妃说过的话,对顾蓉蓉说一遍,顾蓉蓉唏嘘道:“她的确是想王爷了,我想,或许卧龙峡谷真的有什么,无形中让她有所感应,情绪加强。” “那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冷星赫趁机问,“我本来想说的,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我差点就说了,但还是想和你商议一下。” 顾蓉蓉拉住他手臂:“你忍住,想和我商议,我很高兴,母亲的确可怜,让人心疼,但我还是觉得,暂时不要说。” “峡谷里的情况,我们还不知道,若是说了,难免让她担心且期待,若是将来落一场空,我相信她能顶住,可是,哀思太多,对身体也不好,现在我们在路上,虽说不像之前那般辛苦受罪,但舟车劳顿,也不是轻省的。” “再者,若说了,到时候她未必会肯答应和大家一起走。” 这也是冷星赫担心的地方,他缓缓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没说。就是……觉得母亲不知情,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再知道,心里难免会有遗憾,还不知道下回再来,是什么时候。” 这倒也是。 顾蓉蓉难沉默片刻:“这样吧,我们商定的不是你断后,我陪她走吗?如果一切顺利,没有埋伏或者别的什么,出峡谷之后,我来告诉她。” “到时候她若想走走,看看,就尽量满足她。” “好,”冷星赫拥她入怀,“听你安排。” 顾蓉蓉脸靠着他胸口,热乎乎的,这一天下来的肌肉酸痛感觉也缓解一些。 “有一点母亲说得对,我们初到这里,为什么要害我们?这事不寻常。” 顾蓉蓉抬头看他:“我刚刚检验过,毒死猫的药,和席述顺回来的那包,也就是他们从护院房间搜出来的药,不是一种。” 冷星赫眸子微缩:“那就是说……护院真的只是毒野猫,而非毒我们的凶手?” 顾蓉蓉点头:“你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他最后一句是,他没有……没有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被副院首打断带走了。”冷星赫接过话,“所以,这个副院首,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明天看看情况,看他是如何向院首和我们交代的。” “好。” 冷星赫为她掠一下腮边碎发:“睡吧,这一天也辛苦了,明天再说。” 顾蓉蓉点头,本来还想再捋捋,但靠着冷星赫,太过安心,神经也太过放松,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顾蓉蓉睡饱醒来,冷星赫正在外屋洗漱,她也赶紧穿上衣服,隐约听到外面已经有读书声。 这帮书生起来的都这么早吗? 母鸡在空间懒洋洋道:“天刚蒙蒙亮,外面就有动静了,我是只鸡,鸡都被他们吵醒了。” 顾蓉蓉感叹:“看来读书也是件辛苦事,无论什么时代,要想靠读书出人头地,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可不,”母鸡深以为然。 顾蓉蓉也没时间和它多聊,和冷星赫一起洗漱完,去见马铭扬。 巧的是,他们进来时发现,副院首也在。 第五百四十四章 自缢 副院首正和马铭扬说着什么,马铭扬眉头微皱,看起来不是很愉悦。 见顾蓉蓉进来,副院首退到一边,马铭扬脸上露几分愧疚。 “顾小姐,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差人去请你。” 顾蓉蓉预感不太妙。 “院首,不知发生何事?” 马铭扬叹口气:“昨天那个护院,自缢身亡了。” 顾蓉蓉诧异:“自缢?” “正是,”马铭扬看一眼副院首。 副院首开口道:“昨天晚上把他带回去审问,他拒不说出毒药来源,为何要毒杀你们,我一怒之下打了他几下,让他在院子里自省思过。本想着让他吃点苦头,天明之后再问,哪知……醒来之后发现,他竟然上吊死了。” 冷星赫心里不禁有了火气,这边刚一点线索,那边人就死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分明就是有人故意。 冷星赫问:“你把人带哪去了?没回戒律堂吧?” 他的证据不善,副院首一愣,心头有些不悦,但还是忍下。 “没错,没回戒律堂,他就是个护院,又不是学生,戒律堂是用来惩戒学生,让他们律己、思过、自新,不是什么人都能用。” “他就被押去后边杂事院,尸首也还在那里。” 冷星赫冷笑一声:“死得还真是巧,院首,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查到,凶手不一定是他,现在他却死了,您觉得,他的死正常吗?” 马铭扬微讶:“什么?” 副院首按捺不住:“年轻人,我知道中毒之事让你们很生气,但我们已经在努力配合,凶手抓到,证据确凿,现在他畏罪自尽,你又说凶手不一定是他。 恕我直言,我们南岳书院,也是闻名天下的大书院,朝廷中多少学子出自我们书院,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怀疑,被人肆意羞辱的所在!” 冷星赫眸子微眯:“努力配合?你们努力配合就能弥补有人下毒的事实吗?幸亏人治疗及时,也幸亏有大夫有解药,若是没有呢?那些人就死了!” “若是真出了人命,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与我讲话吗?闻名天下又如何?拿朝廷压我?朝廷中的学子尽出你们书院,莫不是你以为,这朝廷就是你们南岳当家?” 副院首脸色惊变,他哪里敢说这种话? 马铭扬拧眉扫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对冷星赫拱拱手道:“公子切莫动气,他也不是这个意思,此事的确是书院的错,配合也是应当,只不过,人一死,线索中断,都很着急。” 顾蓉蓉缓缓开口:“我们说凶手未必是他,并非空口无凭。昨天就处理得匆忙,副院首着急把人带走,后来我又验过,从他房中搜出的药,与毒杀猫的药,不是一种。” 马铭扬和副院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是一种?” “对,从他房里搜出的药,和我们的人中的毒一致,但不是毒杀猫的药。” “他又不是用毒的高手,哪会分的那么仔细,毒猫用一种,毒人用一种,所以我猜测,是有人把毒人的药放在他房中。” “假设这个猜测成立,他只毒了猫,没有毒人,那他为何还要自尽,这就耐人寻味了。” 副院首脸色阴沉,马铭扬也像被人打了脸。 先是有人下毒害人,接着就又嫁祸,最后还杀人灭口。 这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他这个院首,简直是丢脸至极。 副院首咬牙道:“这些只是猜测,万一他就是备了两种药,不管哪种,能毒就行,带了两包出来,一包毒人,一包毒猫,刚好毒猫的用完了,剩下的毒人的还在房中。”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蓉蓉点头:“所以,我要看看他的尸首,究竟是不是自缢。” 副院首道:“已经看过,的确是。” “我要亲眼看过才算数。” 副阮首纵然生气,但理亏在先,心里也存着想吓吓顾蓉蓉的心思,干脆不再多言,在前面带路。 他寻思着,顾蓉蓉一个小丫头,说得邪乎,看似强硬镇定,再怎么着也是胆子小的。 等会儿见了死了,指不定就会被吓哭。 来到杂事院,副院首一指:“尸首就在那里。” 顾蓉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护院的尸首正放在地上,也没蒙块白布什么的。 尸首的眼睛还睁着,眼球凸出,顾蓉蓉伸手微动他的头,嘴角和鼻子里流出一点清血水。 副院首眼神中闪过惊讶,没想到她真这么大胆。 冷星赫站在顾蓉蓉身侧,随时等她说话。 顾蓉蓉又看看尸首四肢和前胸,前胸有几道淤痕。 “这是副院首命人打的?” “没错,”副院首坦然承认,“他不开口,要么就胡说八道,我命人打了他几下。” 这也不算为过。 顾蓉蓉没再多问,除了这些伤痕之外,就剩下脖子底下那条上吊的痕迹。 冷星赫低声道:“上吊现场也没什么异常,椅子,高度,都没有特别,上吊用的绳子是他自己的腰带和几根草绳接连而成。” 顾蓉蓉点点头,对马铭扬道:“劳烦院首,命人把大夫叫来。” “大夫?”马铭扬不解。 若说做学问,他是没什么说的,可遇见这种事,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此时不禁想起父亲,深感自愧不如。 不过,顾蓉蓉是父亲深加赞许的,他也愿意全心相信。 副院首道:“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大夫?难不成还想着让大夫把他医活?” 冷星赫拧眉,顾蓉蓉按住他手臂,对马铭扬道:“院首,请大夫来,我自有道理,稍后便知。” 马铭扬摆手,随他来的小书童赶紧去。 此时一些没有上课的老师也都陆陆续续来了,不声不响地看着。 顾蓉蓉不在意,马铭扬也没赶人。 这种事不能捂,不能藏着掖着,以防止众人胡乱猜测,以讹传讹。 大夫很快来了,他只管救人,死人也见过,但这种还是头回见。 不免有点胆寒,绕着尸首走到马铭扬面前见礼。 “院首。” 马铭扬颔首:“你且听从顾小姐的安排。” 第五百四十五章 伤痕现 大夫给顾蓉蓉行个礼。 顾蓉蓉对他低语几句,大夫点点头,领命而去。 马铭扬和副院首都没有听说清楚,她要做什么。 片刻,大夫带着两个学生进来,学生一人抱着口小锅,一人抱着一大包草药。 东西安置好,学生起火烧水,大夫把药包打开,准备熬药。 看来的确是要煮药汁,众人心头疑惑,就如方才副院首所说,人都死了,还弄这个干什么? 一见药材要下锅,副院首按捺不住道:“你这是做什么?人都死了,这不是浪费药材吗?” “书院的药材都花钱买来,辛苦运过来的,哪能就此浪费?真是岂有此理!不准熬!” 周止明也在老师当中,哼一声道:“浪费的不是他们的药材,他们怕什么?这是借事撒气吧?” 顾蓉蓉轻笑:“周先生所言,我可不敢当,哪像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叫护院对付我们,那才是借事撒气。” “你……” 顾蓉蓉打断他,都不再看他一眼:“各位,别急,谁说人死就不能再用药?不但能,我还要给你们变个戏法,让你们好好瞧瞧!” “熬药!” “不准!”副院首怒道,“院首,难道就由着他们胡闹吗?没错,伤了他们的人,是我们的不是,可如果他们不是强行要住下,谁能伤他们?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自找的。” 顾蓉蓉一听这话,当即沉下脸:“副院首,你是说我们活该吗?” 副院首抿唇不语,默认就是承认。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好,好一个南岳书院!” “没错,好一个南岳书院,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老宰辅迈步走进来,带着一路风,站到顾蓉蓉身边。 老宰辅注视马铭扬:“我不说他,他就是个管戒律的副院首,粗人一个,我只说你。马铭扬,你好歹也是南岳书院多年来的骄傲,年少便成才名,不入朝堂,一心只想研究学问,为国家培养人才,也不枉你爹对你的教诲。” “可你看看你管的书院,这是一副什么烂德行?学生学生在外无礼张狂,老师老师是些贪图利益的小人之辈,现在出了关乎人命的大事,还在这里怪别人!” 马铭扬自从他进来的时候,就被惊着了。 马铭扬和马维安不同,马维安一辈子只在融州和书院,但马铭扬是去过京城的,曾参加过考试,一举成名之后,也进宫面过圣。 但他未入朝堂,直言想回书院,和父亲一起做学问,也正因为如此,待马维安退隐之后,他接替院首之位,是全票通过的。 他进京时,曾见过老宰辅,还曾畅聊过几个时辰,受益匪浅。 当年一别,本以为不会再见,还在心里默默祝愿老人家长命百岁,哪想到,今日忽然出现在面前。 马铭扬觉得这骂都非常亲切,上前就要见礼,老宰辅一把抓住他,阻止住。 马铭扬到嘴边的话又被老宰辅低声的咬牙切齿给堵回去。 “敢暴露我身份,我跟你没完。” 马铭扬只好又忍住,吱唔一下说:“是,您骂得对,是我做得不好,您多指教。” 老宰辅:“……” 态度如此谦卑,都不知道怎么再骂了。 还没骂痛快,真没意思。 副院首不明所以,但他的心思不在这个老头儿身上,而在下锅的甘草上。 很快,甘草的味道弥漫至全院。 “好了,可以了,”顾蓉蓉开口。 大夫按照她的指示,把药水用纱布过滤,再放凉。 顾蓉蓉一指尸首:“把他上衣脱去。” 学生和大夫是不敢做此事,马铭扬吩咐几个护院上前。 尸首上衣脱去,顾蓉蓉拿布浸满药汁,正要上前给尸首擦身,冷星赫道:“我来。” 院子里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都瞪大眼睛看。 顾蓉蓉把方法告诉冷星赫,冷星赫按照她说的,一下下给尸首擦拭。 不多时,众人神情惊愕,有人惊呼:“快看,他身上那是什么?” 纵横交错,青紫交加,一道道伤痕尽显。 比方才那仅可见的两道要可怖得多。 顾蓉蓉大声道:“此人被做成上吊自尽的样子,只可惜,上吊不是什么好死法,痛苦至极,死状也难看得很,方才我们到这里,上吊用的椅子,绳子,都很符合。” “可唯独这尸首,眼睛凸,口鼻有清血水流出,单凭这,就不是上吊死的样子,这是被人用东西压塞口鼻,出气不得而命绝身亡。” 顾蓉蓉目光转向副院首:“我说得对不对?副院首?” 副院首咬紧后槽牙,目光沉沉:“没错,你说得对。” “你重刑审问,但他却没有改口,你一怒之下命捂他口鼻,没想到,下手太重,人死了。于是,你就想出这么一招,用芮草入醋,抹在尸首身上,掩盖其伤痕,你来聪明得留下几道,因为你知道,若是一点伤痕都同有,反而也会惹人怀疑。” 顾蓉蓉字字清晰,人人都听得清楚,副院首脸上青白交加,无言以对。 “副院首,你竟然如此!动用私刑,致人丧命,”马铭扬脸色涨红,“岂能如此草菅人命?” 副院首不服:“我草菅人命?他就是不肯承认,还口口声声没错,我能怎样?” “他不承认,那是因为不是他,你却认定是他,又没有确凿证据,不查找实情,不验证证据,用你以为的方法强逼他认罪,他岂能承认?” “毒杀野猫,已经让人对他不齿,若是再加毒杀人,他自知无法活命,更何况,确实不是他所做,他当然不敢承认。” “你怎么确定不是他?你方才还说,不一定!” 顾蓉蓉嗤笑:“之前不确定,现在看到这满身伤痕,还有他真正的死因,我反而能确定。” “他这样的人,看似凶狠,其实也只是对小猫小狗,对弱者凶,但真正面对强者,比如副院首你,他就胆子小得很,不敢撒谎。” “他被你重刑加身,依旧不肯承认,那定然不是他。” 第五百四十六章 敌手 副院首怒容满面,却又无言以对。 顾蓉蓉所说,句句是真。 马铭扬沉脸看向他,副院首垂首道:“院首,昨日这厮拒不承认,我实在气不过,命人下手重了些,没想到……是我的错。” 人已死,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顾蓉蓉问道:“副院首,你重刑打死人可以说是一时激怒失手,那你掩盖他的伤口,意图蒙混过关,可就不是一时冲动了吧?” 副院首咬牙不语。 马铭扬冷哼道:“我怎么不知道,副院首还懂仵作之术?” 能用这种法子,应该就是精通仵作之法的人。 副院首沉默片刻:“院首,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法子,我哪懂这些?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顾蓉蓉心思微动,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怎么个无意?”冷星赫上前一步,“副院首,此事非同小可,你心中有怨有怒我不管,但此人分明被人栽赃,意图混淆视听,误导我们,让我们认定他就是凶手,而你打他致死,还在此蒙骗,你说你不懂,你说你无心,你自己信吗!” 副院首额头渗出冷汗,冷星赫继续道:“你若不说,那好,那你就跟我们去见官,不和我们说,那就去衙门大堂说!” “受害的人是我们的人,你倒显得如此生气,你在气什么?” 顾蓉蓉给冷星赫一个赞赏的眼神,冷星赫心里暗自小得意。 正想再补几句,副院首紧握的拳头张开:“好,我说。” 冷星赫:“……”这就说了?还想着再来几句,让蓉蓉再夸赞他一下呢。 副院首拿出几页纸,纸张发黄,已有些年头,应该是从一本旧书上散落下来的。 “就是这个,我本来是想向院首坦白的,但在去的路上,发现这个,我一时糊涂,不想惹出太多麻烦,只想迅速了结此事,就……” 马铭扬接过他递上来的书页,下意识递给老宰辅。 老宰辅也没客气,接过来看了看:“这本书叫《验尸摘要》,是一本前朝的古书。” 顾蓉蓉上前看看,低声赞道:“您可以啊,这种书都看过。” 老宰辅微微挑眉:“那当然,老夫不说学富五车,也差不多了。” 马铭扬看他一眼,怎么觉得,这回再见面,这老爷子的性格作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顾蓉蓉拿过纸页,在阳光下细看。 “书是旧书,这点确认无疑,但是……”顾蓉蓉后面没说。 老宰辅心急道:“但是什么?你这丫头,倒是说呀。” 顾蓉蓉笑笑:“没什么,院首,此事若如副院首所言,那就算是书院内部的事,我不便再多言。” 副院首一愣,没想到就这么轻松揭过了。 马铭扬也愣了下,但确实折腾够久,而且出了人命,不宜再闹下去。 “把此人安葬,做好记录,”马铭扬叮嘱。 若是有一天有人翻出此事,有记录,有备案,也不怕别人查。 树大招风,南岳书院名声望是好事,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需要多加谨慎。 副院首点头称是,带人把尸首带下去做安排。 马铭扬对围观的老师道:“都回去吧,若是有学生问起,就实话实说,莫要过多压制,以免生出流言。” “是。” 众人退走,老宰辅问顾蓉蓉:“蓉丫头,这会儿你能说了吧?” 顾蓉蓉捏着那几页书页,颔首对马铭扬道:“院首,能否去你书房细说?” 马铭扬点头答应,在前面引路。 进书房,马铭扬关上门,命小书童守在外面,无旁人这才对老宰辅行礼。 老宰辅扶起他:“罢了,不必多礼,老夫这次出门是游山玩水的,莫要泄露老夫身份。” “是,学生明白。” 他曾受老宰辅教诲,虽然只是几个时辰的谈话,但受益匪浅,所以,以学生自居。 老宰辅也没否认,环视他书房,点头道:“你这里布置得不错,这些书都看过?” “是,”马铭扬如实点头回答,乖巧得很。 老宰辅巡视一周,催促顾蓉蓉:“蓉丫头,你究竟还藏着什么话,快说!” 顾蓉蓉把书页放在桌上:“书是旧书,但这书页可不是早就散落的,而是新撕下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书桌上摞着那十几本书。 昨天她来书房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却有了,想必就是昨晚马铭扬去后山书库拿过来的。 顾蓉蓉一本本拿开,冷星赫也过来帮忙。 老宰辅看着他俩忙活,隐约猜到。 果然,倒数第三本,正是老宰辅提到的那本《验尸摘要》。 老宰辅赶紧翻开,找到中间部分,当真是缺失了几页,和那几页正好对上。 马铭扬微蹙眉:“昨天夜里,有人来盗走这几页,故意放在副院首来找我的路上,让他捡到,误导他去做掩盖。” 顾蓉蓉点点头。 马铭扬怒气染上眼底:“此人好大的胆子!” 冷星赫冷哼一声:“此人不只胆子大,心机也深得可怕。他应该早知道护院有此恶好,毒杀猫狗,但他一直没说,到关键时刻,把毒药放在护院房中,让护院做替罪羊。” “不仅如此,”冷星赫继续说,“他深知护院狠毒却胆小的脾性,料定护院不会承认毒人大罪。同时,他也知道副院首性格冲动,鲁莽。” “所以,他选中护院,并非偶然,”冷星赫语气笃定,杀机显现,“他是算准了每一步,既找到替罪羊,平复此事,又借副院首的手,杀人灭口。” 马铭扬听得后背直冒凉气,原以为一切只是副院首错手,疏漏,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顾蓉蓉眼神赞赏,对冷星赫点点头。 冷星赫嘴角飞快翘起又放下:“必须要找到此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下毒害我们的人,更重要的是,要查出他为何下毒!” “不错,这才是关键,”顾蓉蓉赞同道,“我们初到此地,虽然与容昊他们发生点口角,但绝不至于下毒。再者,若是他们,前面吵架,后面下毒,那才是蠢。” 马铭扬想到自己书院中竟然有这样的人,也是坐立难安。 “我也想查清此事,必定全力配合,绝不敷衍!”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上门求助 顾蓉蓉先在马铭扬的书房中走了一圈儿。 “院首,你去后山拿书来回途中,可曾遇见什么人?” 马铭扬思索一下:“没有,后山书库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昨晚我是独自前去,回来时也是一个人,放下书之后不久,就听说出了事,匆忙过去查看。”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记得我还是锁了门的。” 顾蓉蓉走到前窗附近,想着如果门锁了,那就只能走窗子。 正仔细看,冷星赫在后窗处道:“蓉蓉,你来看。” 顾蓉蓉过去,老宰辅和马铭扬也跟上。 “脚印!”老宰辅低声喝,“是从这里进来的!” 半个脚印,浅浅印在窗台上,正是逃走时留下的样子。 马铭扬点头:“没错,昨天晚上下了雨,这家伙定然是没有留神,把脚印留下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又重新走回前窗。 推开窗子,今天天空渐晴,阳光透过云层射过来,空气也是清新的。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 老宰辅问:“蓉丫头,要不要把这半个鞋印拓下来?” 马铭扬小声说:“半个,也没有鞋底纹,拓下来也没什么用吧?” 老宰辅看他一眼,他又闭嘴不说话了。 顾蓉蓉道:“先拓下来再说。” “行。” 老宰辅就爱做这种事,稀奇的,有意思的,和朝堂的,完全不同。 他拓下鞋印,马铭扬在一旁给他帮忙。 顾蓉蓉扶着窗子,问道:“中午吃什么?” 马铭扬正因为笨手笨脚被老宰辅埋怨,忽然听到她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啊?这个,得看食堂那边,每日都有食谱的。” “这样吧,给书院惹来不小的麻烦,又折腾这么久,我也挺过意不去,我出钱,给大家做顿好吃的。” 马铭扬正想说不用,老宰辅和冷星赫比他快一步。 老宰辅:“吃什么?” 冷星赫:“你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马铭扬:“……”又把嘴闭上。 顾蓉蓉笑眯眯道:“炖排骨吧,买些排骨回来,我来炖。” 马铭扬赶紧说:“我派人去买。” 老宰辅一脸嫌弃:“你的人哪会挑?还是叫蓉蓉去。” “那怎么好意思……” “你给钱就钱了。” 马铭扬:“……” 顾蓉蓉说做就做,拿上银子,和冷星赫一起出门,临行前让老宰辅和马铭扬拿着拓下来的鞋印找人。 马铭扬心里疑惑得不行,就这么半个鞋印,怎么找? 顾蓉蓉和冷星赫出院子,冷星赫低声问:“你有什么想法?” “还是你最知道我,”顾蓉蓉小声说,“我们……” 正想说,迎面走来几个人,隔老远就能感觉到怒气,为首的正是容昊。 冷星赫下意识护住顾蓉蓉,容昊到近前,重重喘口气:“我正想找你。” 冷星赫眸子微眯,声音似淬了冰:“干什么?有事冲我。” 容昊清清嗓子,脸上怒意消散多半:“不是,我不是来找事的。” 顾蓉蓉扶着冷星赫手臂:“发生何事?” 容昊怀里还抱着小奶猫,咬牙道:“不知是谁,把小花的后腿打断了!” 顾蓉蓉眉头一皱:“我看看。” 容昊小心翼翼:“我已经让大夫看过,给固定好了。” 顾蓉蓉细看,可不是,后腿被小木棍固定住,小奶猫合着眼睛,也没什么精神,显然受了罪。 冷星赫沉声道:“这猫腿断,与我们无关。” 容昊抿抿唇:“我知道。” “那你找我们做什么?” 容昊脸有点泛红:“我是听说,那个护院死了,但是给你们下毒的,另有其人?” “确实如此。” “我是觉着,既然他都死了,怎么还会有人害我的小花?所以,你们要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给小花报仇。” 容昊说得义愤填膺,他身后那几个学生也是一脸忿恨。 冷星赫轻笑一声:“我们可不是为了给你报私仇,报猫仇也不行。” 容昊脸更红:“我知道,之前是我有失礼的地方,我道歉,还有……赌约的事,我愿意执行,现在就去。” 他不提赌约,顾蓉蓉都忘了,这一忙活,都不记得他这点小事。 顾蓉蓉微挑眉,容昊这二世祖,也挺有意思,看着嚣张跋扈,对小动物倒是真疼爱。 他把小猫交给身边的同学,伸手就要解腰带子脱衣服。 顾蓉蓉见他不似装装样子,制止道:“行了,这个先记着,我答应你便是,不过,你的事只是捎带。” “明白。” 顾蓉蓉上前,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掠过,若无其事问道:“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还带着猫?” “我是上课,小花放在宿舍,我怕它饿着,中间回去一趟,想喂点东西给它吃。” “对了,你的那个奶糕,它很喜欢,”容昊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能再给点吗?” “可以,但不能白给。” “我可以付钱。” “你看我像缺钱?”顾蓉蓉反问,“你还没说,怎么发现它受伤了。” “就是我回去之后发现的,它趴着奄奄一息,肯定都叫了很久,嗓子都哑了,那些奶糕都被扔到地上,还踩烂了!” 顾蓉蓉接过小奶猫,小奶猫叫一声,果然嗓子都哑掉了。 “你小心些……” 顾蓉蓉指尖放出一丁点儿修复力,小奶猫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些。 顾蓉蓉又拿出一点奶糕给它,它之前还痛得不想吃喝,这会儿也大口吃起来。 容昊面露欣喜:“你神了。” 顾蓉蓉抱着小奶猫:“我给你看着猫,你帮我个忙。” “什么,你只管说!我立马办。”容昊拍着胸口保证。 “会骑马吗?” “会。” “骑马带人去买些排骨回来,中午炖排骨,院首同意了。” 容昊瞪大眼睛:“让我去买猪肉?” 老天爷,他堂堂容家小公子,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儿! “怎么?刚才还拍胸口,现在就反悔?” 容昊看看小奶猫,一咬牙:“行,我去。” 他转身就走,身后几个同学也跟上。 顾蓉蓉看那几人一眼,没有阻拦。 冷星赫看她的眼神,低声笑问:“有主意了?” 顾蓉蓉对他低语几句,冷星赫缓缓点头。 两人带着小猫去食堂,平时食堂也很热闹,几个厨子忙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 出了昨天的事,众人心里都有点忐忑,这会儿安静得不行。 顾蓉蓉一来,他们都不自觉停下手里的动作。 第五百四十八章 引诱 学生们还在上课,今天很多人都有点没精神,昨天晚上的事多少年都不曾出过,他们都新奇得很。 看了热闹,回去又讨论,没几个能睡好的。 正昏昏欲睡,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抽抽鼻子,清醒不少,再闻,果然有香气,而且越闻越浓郁。 “什么味儿这么香?” “食堂传来的味道。” “今天中午吃什么?” “咱们食堂可从来没有过这么香的味道。” 众人嘀嘀咕咕,再无心读书,老师在讲桌后面坐着,肚子也在咕咕叫。 今天中午做的什么?这味道也太勾人了! 食堂里顾蓉蓉在几个灶台间从容走来走去,几个厨师在烧火,容昊他们几个在锅边站着往里看。 “都注意点,把口水擦一擦,别把口水流锅里!” 容昊脸一红,收回目光一看别人,都和他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他,也就不再脸红。 “我都去买来猪肉了,看看还不行?我又没偷吃。” 容昊觉得,买猪肉这事儿,算是他人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之一。 顾蓉蓉不以为然:“别用这种口气说话,你买来你也吃,又不是给我买的。” 容昊想反驳,但都不知说什么。 “哎,你这怎么做的,这么香?”容昊小声说,“我家厨娘二十年厨艺,都没有做过你这么香的。” 顾蓉蓉哼笑:“这个不能比年头的,小弟弟,你没听说过,有一种人叫天才吗?天才就是一生下就会别人需要用几十年去学的东西。” 容昊:“……”这女人太狂了。 冷星赫却深以为感:“没错,说得是。” 容昊把小奶猫搂怀里:“小花的事,多谢你,我看它精神好多了。” “这会儿好了不算什么,你得让它别再受伤才是,”顾蓉蓉意有所指。 容昊咬牙:“没错,你说得对,那你赶紧把凶手抓出来呀。” 顾蓉蓉横他一眼:“我该你的?我是为我们自己的人,不是为你。” 容昊一噎,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像别的女子,温柔可爱。 但是吧,容昊莫名又觉得,这样特别的人,似乎也不错。 “那你说,需要我做点什么?你才答应。” 顾蓉蓉搅动锅里的肉:“这得靠你自己说,你是要让我看到你的长处,有价值的地方,我才能考虑。” 容昊眼睛微睁,他的长处,他的价值?这还用说? 香气直扑鼻,他有点被香迷糊了,语气也不自觉软了许多。 “我,我是容家的,我背后是容家,这还不算?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你是谁?”顾蓉蓉漫不经心问。 “我是容昊,容家,我表姑姑是宫中容贵妃,太子之母。” 容昊自信,骄傲,等着顾蓉蓉惊讶,惶恐,对他态度大转变。 顾蓉蓉用勺子撇去一点点浮沫:“然后呢?接说着。” “说什么?” “说你自己,你自己有什么成就?我眼前的人是你,不是你的背后,你的家族,更不是你什么表姑姑。” 容昊一愣,如被当头棒喝。 见他半晌无言,顾蓉蓉转头看他。 “你是谁?” 容昊张张嘴:“我……我是容昊,我就,就是个南岳书院的学生。” “那你是自己考上的吗?据我所知,这里可不好进。” “是,”容昊微塌下去的腰又挺直,“是我自己考上的,我四岁启蒙,五岁能读千字文,我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的,别的不说,学问这方面,我还是很不错的。” 顾蓉蓉认真看他一眼,点点头:“这很不错,那么多读书人,能凭自己实力考进数一数二的书院,足见用功和聪明。” 容昊心里像缓缓开出一朵花,从未如此开心过。 “那行,看在你读书厉害的份儿上,就答应你好了。” 顾蓉蓉看看时辰:“差不多该下课了,收拾一下,一会儿准备帮忙打饭吧。” “打饭?”容昊不解。 “就是……分饭。” 容昊竟然也没有嫌弃,爽快答应,开始忙前忙后。 冷星赫眼中闪过惊讶:“他竟然听你的,真是稀奇。” 顾蓉蓉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冷星赫纳闷:“笑什么?” 顾蓉蓉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堂堂世子爷都听我的,他算什么?容家,并不在我眼中。” 冷星赫眼睛微亮,和她一对视,眼中满是情意:“蓉蓉此话,深得我心。” 顾蓉蓉清清嗓子:“好啦,一会儿人都该来了,看仔细。” “好。” 冷星赫难得看到她有一丝丝害羞,心里甜滋滋。 一下课,师生们都以最快的速度来食堂,看到换了人,都愣一下。 尤其看到顾蓉蓉在食堂,心里都有点嘀咕,有的人还担心,顾蓉蓉是不是也要给他们下毒。 容昊此时招呼道:“来,都排好队,开始打饭!” 这香气太过霸道,众人猛吞口水。 容昊几个要好的同学挤到最前面。 “我,我!” 他们挑头,众人心头疑虑也减轻。 正在此时,老宰辅和马铭扬也来了。 这俩人上午拿着拓下来的鞋印对照半天,也没个头绪,现在饿得头晕眼花,又闻到这香气,早就受不了了。 他们一来,副院首和老师们也都忍不住。 这下谁也按捺不住,也不再疑心会下毒,反正要毒大家都毒。 炖的排骨,还有白胖的馒头,简单又好吃。 以往的时候食堂也做过炖排骨,南岳书院不是寻常的小书院,在饭食上从来不会亏待学生。 但像今日这般做得如此好吃,还是头一回。 别说学生们,连平时最后吃饭的厨子都忍住在一边端着碗开动。 一时间,食堂内除了吃饭的声音,连平时聊天的声音都没了。 顾蓉蓉和王妃她们坐在一处,她的人是开饭的时候,由范忠范骠带着过来的,和学生们分开坐。 冷星赫带着冷慢慢,范忠带范骠,在食堂门口,环视四周。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一个学生,示意范忠叔侄守住门,他和顾蓉蓉交换一下眼神。 顾蓉蓉抱着小奶猫,和冷星赫一左一右,向着一张桌子走过去。 第五百四十九章 锁定目标 容昊就在这桌,除了他,还有他几个同宿舍的,以及要好的同学。 一抬头,看到顾蓉蓉走过来,容昊下意识站起。 “怎么?有事?” 他伸手去接顾蓉蓉手里的小奶猫,顾蓉蓉没给他,示意他坐下。 “不找你。” 顾蓉蓉摸着小猫毛,察觉到小奶猫微微颤抖。 “找他。” 顾蓉蓉一抬下巴,指向容昊左边的一个男子。 他比容昊大个两三岁的样子,顾蓉蓉记得,当初在路上第一次相见,坏掉的马车旁边,就有此人。 只不过,他一直没说过话,包括被堵在门口时,也没有开过口。 他身上的衣服和容昊一样,都是学生服,统一的服装,不过,他的虽然干净,但明显比别人的旧许多。 特别是边缘地方,都有点微微起毛。 头上发簪也是用的木质,而且是一般木头,制作略显粗糙。 他身侧不似别的学生,挂着玉佩锦袋之类,而是一个寻常花布做的香包。 香气略淡却很清晰。 他的手上茧子也比别人厚一些。 顾蓉蓉迅速看完他这些细小特征,心里有数。 容昊等人一愣,不明所以道:“青川?找他做什么?” 付青川放下筷子起身,浅浅行个礼:“不知小姐找我何事?” 顾蓉蓉似笑非笑,柳叶眉尾微挑:“你不知道?” 付青川摇头:“恕在下愚钝,实在不知。” “若是有什么能为小姐效劳的,但讲无妨。” 马铭扬走过来:“顾小姐,他叫付青川,书院中学子中的佼佼者。” 容昊点头:“对对,青川是我们宿舍学习最好,也是最刻苦的。” 周止明身边的一位老师道:“没错,青川还经常抄书。” 马免扬接过话说:“因为书院有的书年久,有些损坏,去买也不太方便,何况还不一定能买到,就找愿意抄的学生来抄。” 顾蓉蓉听明白了,就是付钱的,算是兼职。 看来此人的人缘不错,她只是问了一句,就这么多人替他说好话,连马铭扬也亲自过来说。 顾蓉蓉点点头:“那你是想在这儿说,还是找个地方聊?” 顾蓉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但冷星赫知道,她在压着火气。 付青川嘴角微翘,露出个温和的笑意:“就在这儿说吧。” “好,”顾蓉蓉开门见山,“付青川,你为何不吃排骨?” 容昊等人转头看,可不是,付青川手里的馒头进去了一多半,但排骨没动过。 “你可别说,你不吃猪肉。” 容昊道:“那不会,青川从来不挑食,什么都吃的。” 其它人也跟着点头。 付青川坦然道:“我这几日有点上火,昨天和容昊一起去城里,看过大夫,大夫说我内热,暂时不要吃荤腥。” “那可真是巧了,”顾蓉蓉摸着小奶猫的毛,“但我从来不信什么巧合。” 她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拍拍手,冷慢慢走上前,把一样东西放桌上。 是个小布包,很旧,但洗得很干净,角上还绣着一个“付”字。 显然,是付青川的东西。 付青川一愣,眉头瞬间拧了一下,又迅速恢复。 “你说不能吃荤腥,那你打饭做什么?直接说不就行了?也没人强迫你打。你说不能吃荤腥,那这是什么?” 冷慢慢打开包,包里是一些干粮,但大多是粗粮,只有几根肉条。 付青川问道:“你们搜我东西?这是何道理?” 顾蓉蓉如实道:“的确是搜了你的东西,不过,我们是和院首说过的,院首派人陪同,我们可没偷拿你任何东西。” 付青川抿唇:“这是我的又如何?我是不能吃,只是暂时不能,又不是永远不能。方才打饭,只是忘记了,吃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想着一会儿分给其它同学,也没想着浪费,怎么,这也不行?” 他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马铭扬看着顾蓉蓉,神色有点尴尬。 但还是看得出,他是维护付青川的。 顾蓉蓉丝毫没有理亏脸红,伸手在一根肉条上捻起一根细细的毛。 “看这是什么?” 付青川眸子微缩,容昊瞪大眼睛道:“哎?这好像是……猫毛!是小花的毛。” “没错是,是你的小花的毛。” 付青川问道:“那又如何?我和容昊一个宿舍,他把猫带回去,恐怕不只我这个包,房间里不少同学身上应该都有猫毛吧?” 容昊等人点点头。 顾蓉蓉轻叹一声:“你的确很聪明,也够冷静,条理清楚,逻辑缜密。若非如此,我恐怕还真有点怀疑自己猜错了。” “付青川,别人身上有猫毛,是在外,而你这包上的猫毛却在里面。” 顾蓉蓉捻着猫毛:“你家境不好,努力读书,好不容易考进来,却发现这里和你想的不一样,不但没能让你松口气,反而让你更焦虑,更紧张,压力更大。” “你没有太多钱交伙食费,只能从家里带点干粮,家里人也是紧着过日子,从牙缝里省出来给你,这几根肉条,怕是你这一个月能见着的荤腥。” “可是,被容昊带回去的小奶猫发现了,偷吃了或者糟蹋了还是如何,总之惹怒了你,所以,你抓住它,打翻了它的奶糕,还拧断它的腿。” 顾蓉蓉声音平静,却如滚滚惊雷,震得容昊几人说不出话。 容昊一下子站起,注视付青川:“是不是这样?这是真的?你拧断了小花的腿?就为点肉干?” 付青川眉心微蹙,回视容昊。 顾蓉蓉道:“容昊,你也不必用这种语气,一点肉干,对于他而言,都来之不易。” 容昊紧抿住嘴唇,运两口气又说:“它做错了,你可以跟我说,弄坏了什么,我可以赔你,双倍赔都可以。你……” “我不要赔,”付青川淡淡道,“我只要做错事的付出代价。” “我娘舍不得吃,省了一个月就等我回家给我的,就让一只畜牲糟蹋了。” “凭什么?” “它不是畜牲,它是猫!”容昊怒喝。 “有什么区别?”付青川笑,“或许在你眼里,我还不如畜牲。” 第五百五十章 证据 付青川的话,把容昊惊呆了。 容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青川,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你有时候没钱吃饭,我还经常给你点心吃,鞋子我也送过你,新的,我自己都没有穿过的,还有那些纸笔……” “对,”付青川不耐烦打断,“无非就是施舍,容公子,你的那些精致点心,一块就足以抵我一个月的伙食费。” “鞋子更是,城中最大鞋店的靴子,材质上乘,做工上乘,你说送人就送人,我穿出去,别人只会把我当成笑话!” “纸笔,我是平时给别人抄书,消耗巨大,你送我的上好桂白纸,上等毫笔,我用这种东西去抄,别人还会雇我吗?” 容昊瞪大眼睛:“我……” 他下意识看顾蓉蓉,眼神求助,他没有那个意思,绝对没有。 “这是你自己的自卑作祟,付青川,”顾蓉蓉开口,“容昊骄纵,但不失真性情,他爱小猫,心疼小动物,这种人多半心不差,心思也细腻。” “他察觉到你的窘境,出手相助,并无恶意,许是你生活中处处都是恶意,见惯人情冷漠,当有人对你示好时,你习惯性以为,那不过是包着善良外衣的嘲讽。” 顾蓉蓉微叹:“你的处境,不是你可以肆意犯错的理由。我不想评价你的生活,那与我无关,我要的是,如你自己方才所言,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 “给我们下毒,借副院首的刀,杀掉护院,让他顶罪,去院首房中偷书,引导副院首掩盖护院死亡真相的人,都是你吧?” 众人惊愕,看着付青川,连老师们和副院首都不可置信。 副院首霍然站起:“他?可是他……” 马铭扬低声道:“顾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 顾蓉蓉浅笑,指指付青川面前的碗:“这就是第一个证据。” 付青川依旧谈定:“我说了,我不能吃荤腥,这算什么证据?” “你不是不吃荤腥,你是不能吃今天中午的这一碗,”顾蓉蓉看一眼冷星赫。 冷星赫上前,一把扯下付青川腰间的香囊。 付青川脸色微变:“还给我!” 他伸手要抢,冷星赫抬手臂挡下,把香囊交给顾蓉蓉。 顾蓉蓉接过,扯开,药香味儿散开。 她捡出其中一味药材,席述上前道:“这是芨芝草,是治肺病的良药。” 顾蓉蓉把药包给他,他翻着看了看:“这个药包配伍绝妙,常佩戴的人能大大缓解咳症之类的肺病。只是……” “芨芝草与香翘壳相冲,同用会中微毒,若是肺有毛病的,还有可能会咳血。” 席述恍然大悟:“今天中午这肉中用了香翘壳做香料。” “不错,”顾蓉蓉举起药包,对马铭扬道,“马院首,香翘壳是炖肉常用的香料之一,平常吃自然是没什么,但如方才大夫所言,付青川常年佩戴这个药包,自然是不能吃。” 付青川冷笑:“是又如何?我佩戴药包,不能吃香翘壳,又如何?这也犯法?” “这当然不犯法,可既然不犯法,你为什么要遮掩,为什么不能坦白说?” 顾蓉蓉声音陡然一厉:“你昨晚来厨房下毒,遇见那个护院偷馒头,你一向知道,他在暗中毒猫,正好你也不喜欢猫……” 顾蓉蓉看一眼容昊:“或许,你不是不喜欢猫,你单纯就是因为容昊喜欢猫,所以才不喜欢。” “你怕护院看清了你,怕他泄露,所以,你把人引过去,抓住护院。” “护院不肯承认,你利用这个空隙,把毒药放在他房间里,有了这个证据,他被副院首带走。” 副院首脸色黑沉,脸都紧绷起来,握紧拳头。 “如你所料,副院首脾气暴躁,重刑打死护院,算是了结你心头一桩事。” 顾蓉蓉捏着药包,不由感叹:“不得不说,付青川,你的确很聪明,若是事情到此结束,就让副院首重刑打死他,让副院首自行去解释,或许我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你。” “你错就错在,太过狂妄,聪明反被聪明误。” “院首去后山拿书,被你瞧见,你趁他离开时,进书房找那本验尸摘要。” “你走了前窗,可你为转移视线,偏偏在后窗印上半枚出去时的脚印。” 老宰辅一愣:“哎,他走的是前窗?那脚印是……” “昨天下了雨,留下脚印很正常,任谁也这么觉得,”顾蓉蓉拿过老宰辅拓下来的鞋印。 “可结果是,这鞋印是正要出去的时候留下的。” “为何?他进屋时踩着泥泞雨水,没有留下脚印,怎么出去的时候,反倒留下了?” 老宰辅和马铭扬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老宰辅暗暗咬牙,这个丫头,早就知道了,还让他拿着这个找了半天人。 “你既然想误导,那我就陪你演戏,就让人暗中查找,让你以为,你成功了。”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应该感谢这场雨,你身上的药味儿在清新空气中尤其清晰,厨房锅盖处的墙上,院首书房的前窗上,都有残留的香气。” “我这个鼻子的一般,嗅觉特别灵敏,尤其是对香气,再加上,”顾蓉蓉抚着小奶猫,“小奶猫身上也有,而且一凑近你,它就发抖。” “万物有灵,付青川,别以为它是猫,不会说话,就能随意被欺负。” 顾蓉蓉字字句句,落地有声。 众人声息皆无,香气在飘,呼吸在收紧。 付青川轻轻笑一声,分外突兀。 “没错,是我做的。” 众人震惊错愕,又难以相信。 马铭扬痛心:“你……你为何?明明有大好前程,为何?” 容昊气得一拍桌子:“枉我拿你当朋友!” 付青川语气淡淡,话却锋利:“我不稀罕,一个二世祖,若非会投胎,出生在容家,仗着家里的名头,岂能由你在南岳为所欲为?” 容昊眼睛睁大,眼尾都有点发红。 他想反驳,忽然想起顾蓉蓉的话:你是谁?不说容家,只说你,你是谁? 第五百五十一章 原因 付青川看着顾蓉蓉,坦然且从容。 “是我做的,至于为什么毒你们,原因有二。” 顾蓉蓉也好奇,究竟为什么,素不相识,无怨无仇。 付青川道:“一是因为容昊,我早就看他不顺眼,处处以老大自居,施舍点东西就能别人颐指气使,他和你们起了冲突,我就是想陷害他一下,让他吃点苦头。” 容昊白了脸,手都气得哆嗦。 付青川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目光在顾蓉蓉和冷星赫身上掠过,又看向王妃他们所有人。 他唇边浮现几分讥讽的笑:“第二个原因,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身份。” 顾蓉蓉眸子一缩,众人也都绷紧身体。 冷星赫上前一步:“你这话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南岳书院,是何地?学子读书的地方,将来走出去的都是为国为朝堂效力的人,这等神圣所在,岂容你们一行流放犯玷污?” 流放犯,三字一出,书院所有人都惊了,包括马铭扬。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顾蓉蓉他们身上。 王妃缓缓站起,其它人也跟着起身。 马铭扬看向老宰辅,眼神询问。 老宰辅脸色阴沉,正欲开口,冷星赫道:“流放犯,我等的确是长宁王府的人,我父亲长宁王被冤受害,下落不明,皇上下旨,让长宁王府一族流放岭南。” “即便如此,我等受的是朝廷律法,就算有罪,也有国法制裁。你算老几?也轮得到你下毒暗害?” 众人又一惊。 没想到,竟然是长宁王府的人! 这位竟然是长宁王世子! 若真是贪官污吏,大奸大恶之徒,他们定然要立即把人赶出去,恨不能吐上几口唾沫。 可是,这是长宁王府。 长宁王父子守护边关几十年,力退敌军百万,保平安,重贸易,复民生。 不但保卫国土不受侵犯,护卫百姓安危,还打开商贸之路,互通贸易,繁荣边关经济,许多皮毛、宝石、马匹都是来自关外。 别人不知,他们这些在南岳读书的学子可是太清楚了。 付青川冷笑:“那又如何?罪臣,人人得而诛之!” “哐”一声,顾蓉蓉一脚踢在他身上,他猝不及防,被踢不说,还滑倒出去,撞到旁边的椅子。 冷星赫剑出鞘,上前跟步剑尖抵住他喉咙:“得而诛之?你也配!” “别说我长宁王府身负冤屈,就算真死有余辜,你一个心思阴暗,偏执歹毒之人,也配诛我们?” 付青川嘴角渗出血,抿唇不语。 马铭扬怔愣中回神,赶紧上前道:“世子,世子剑下留情,不可冲动。” 他赶紧冲老宰辅递个眼色,老宰辅也走过来。 杀一个付青川容易,可这是在南岳书院,若是被有心之人上报,谁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波? 顾蓉蓉按下心头怒意,马上就到卧龙峡谷,若是再闹大,让那边的人得知消息,对他们也不利。 但此人的确气人,也不怪冷星赫会生气。 顾蓉蓉对马铭扬道:“院首,书院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为国培养栋梁之才,此等人来日若是为官,受苦的怕是百姓吧?惹出大祸,南岳书院的名声,恐也会付之东流。” 马院首点点头,明白顾蓉蓉的意思。 “你放心,此事我定会严加处理,绝不姑息!” 顾蓉蓉走到冷星赫身边,按下他手臂:“杀这种人,脏了你的剑。” 冷星赫咬紧后槽牙,怒视付青川,把剑归鞘。 老宰辅轻吐一口气。 顾蓉蓉环视四周,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诸位,我们的确流放犯,从未故意隐瞒身份,今日就此别过,长宁王府不惧强敌,也不会畏惧流言。告辞。” 冷星赫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回头看王妃,王妃浅浅一笑,拉上冷知棠,和他们一起离开。 冷氏一族也都排着队,无声而有秩序,个个昂首挺胸,无一人自卑羞愧。 他们回去收拾东西,去准备马车,不过一刻钟,就在门外准备妥当。 马铭扬快步走到顾蓉蓉面前:“顾小姐,不,世子妃,实在是抱歉,此事非我所愿,家父……” “马院首,马老先生写信,让你多多照拂,我心内感激,此事也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为马老先生治病,是卢润生卢老爷子所求,治病救人,也是医者之责。” “所以,融州城里的事,和这里的事,没有关系。” 她越这么说,马铭扬越是惭愧。 “那,那你等一会儿,稍等。” 马铭扬匆匆回书房,把一些古书装在箱子里,让书童帮忙抬着,又赶回门外。 “这里面是我个人的一些东西,希望能帮得上你,请千万收下。” 顾蓉蓉猜测,里面是一些古书,既然他送,她来此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找书,也就没有推辞。 把箱子搬上车,顾蓉蓉也要上车。 “等一下!” 顾蓉蓉回头,是容昊。 “有事儿?” 容昊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这一声。 他也知道,容家和太子一体,而长宁王,是太子想拉拢而不得的。 短短时间,甚至连两天都不到,他忽然接收了许多的信息,和他自以为对的那些,在不断地争斗。 恍惚中,这些乱嘈嘈的事,他理不清,只记得顾蓉蓉一句振聋发聩的问话:你是谁? 容昊喉咙滚了滚,看着顾蓉蓉道:“我是容昊,我……我将来一定会做出成绩来。” 其它人觉得莫名其妙,但顾蓉蓉听懂了。 顾蓉蓉笑了笑:“好,容昊,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在岭南,听说你的大名。” 容昊心在腔子里一荡,体内的热血都像瞬间滚烫。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只在心里默默说:一定会的。 马车离去。 院门口好多人站着,却没有声响。 谁能想到,昨天晚上他们要进来,闹得鸡飞狗跳,忽然又毫无征兆地说走就走,又迅速消失。 甚至连饭都没有吃完。 马铭扬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无能为力。 马车内,顾蓉蓉打开箱子,不出所料,是几十本古书籍,各方面的都有。 还有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些银票。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主心骨 一晚上加半天的功夫,拿到古书,关于印章,以及书院和长宁王被陷害的事有没有关系,都没有来得及查。 顾蓉蓉其实并不太满意,但现在也只能先往前走。 她寻思着,找个时机把书放空间里,先让母鸡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 “蓉蓉,”王妃递过几块点心给她,“你还没吃东西,饿了吧?” 顾蓉蓉回神:“没事,我不饿,大家应该都没有吃饱吧?等晚上找块平地,我们自己做顿好的。” 见她情绪没受什么影响,王妃松口气。 “好,听你的。” 王妃抿抿唇,还是忍不住道:“蓉蓉,是我们连累了你,流放犯,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顾蓉蓉方才一直在想别的,现在听王妃这话,才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什么。 “您误会了,”顾蓉蓉捏起一块点心,“我没想刚才的事,也没有因为流放犯的身份而有什么想法,要有早有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我在想我们快到卧龙峡谷,听说那里不太好走,”顾蓉蓉干脆先来个铺垫,“我得和世子还有范差官他们商量一下,要怎么走。” 王妃的心彻底放下:“你说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听你的。” 冷知棠点头:“没错,嫂嫂,我们听你的。” “好,听我的,那就好好休息,等傍晚的时候找个地方下车,晚上我们做好吃的,都来帮忙,不许偷懒。” “好!” 顾蓉蓉靠着引枕,闭目养神,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正等着她来,把攒着的赞叹送给她:“我的天,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个付青川他藏得那么深,人人都说他好,都没想到是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蓉蓉在它身边坐下:“他身上的味道,我说的是实话,的确是味道先出卖了他,再就是……他的眼神和表情。” “你忘了,我专业就是做这个的。” 顾蓉蓉摸摸凑上来的剑客,喂点肉干给它。 “厉害厉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母鸡惊叹,“我还以为是那个副院首,或者那个姓周的,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人还真是心理有问题,因为自己穷,就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多,人家容昊,虽然是官二代,骄纵了点,但人心不坏吧?” 母鸡叭叭个没完,顾蓉蓉回想着之前的事,没有答言。 “人家容昊怎么他了,他就利用毒害我们的事还陷害人家,这幸亏是你,明察秋毫,没有上当,换寻常人,刚刚和容昊吵过架,肯定先怀疑容昊呀。” 顾蓉蓉听着它这话,微愣了一下。 有个念头一闪,快得她没有抓住。 “哎,那古书,抽空弄进来呀,我找找有没有什么记载。” 母鸡一打岔,顾蓉蓉的想法又断了。 “行,晚上的时候吧,找个机会。” 顾蓉蓉说罢,在空间里找食材,今天晚上做什么呢? 人多,做烤肉好了,架上火堆烤,再煮点汤,吃点青菜。 打定主意,顾蓉蓉就准备香料,肉还有,在外面的车上,是郝言诺给准备的,还加了冰块保存,也算是奢侈了。 顾蓉蓉从空间抓几只鸡,弄点青菜,香料,一切备好,只等傍晚停车,找好地方。 这一下午倒走得平顺,太阳西沉,范忠看到一处小山坳,背风,平整,正合适。 马车停下,大家从车里出来,因为中午的事,情绪都不太高。 心里也和王妃初时一样的担忧。 都不禁偷瞄顾蓉蓉,顾蓉蓉亲自到后面的小平板车上拿了羊肉下来。 “都别愣着,能干什么就干什么,中午没吃好,晚上咱自己吃,”顾蓉蓉声音清朗,“我给你们烤全羊吃,还有烤鸡,外加小点心和汤、青菜、果盘!” 众人脸上露出喜色,眼睛里又燃起光。 “都来帮忙,”王妃招呼大家,“别想偷懒。” 有人笑起来,笑声也会传染,不多时,大家都笑了,山谷中一片欢呼笑语。 火燃起,映着笑脸,看得人心里暖洋洋。 冷星赫悄声对顾蓉蓉说:“蓉蓉,你看到没有?现在你是大家主心骨,你呀,都牵动着大家的情绪。” 顾蓉蓉微挑眉:“是吗?那说明我优秀。” 冷星赫轻笑:“确实,蓉蓉最优秀。” 顾蓉蓉用小木棍按住他抬过来的手:“先说好,别想道德绑架我,让我好好干之类的,我想干就干,全看心情,看你表现。” 冷星赫笑容微深,在眼里一层层荡开:“好,看我表现,蓉蓉想做就做,做了也是替我做的。” 顾蓉蓉轻哼:“你知道就好。” 冷星赫凑近:“那,你是不是再拿出点东西来?” “什么东西?”顾蓉蓉不解。 “就是隐形仓库里的东西呀,你不说还有鸡?还有青菜什么的,这里只有羊。” 顾蓉蓉:“……”这男人怎么爱看这个! “行,我拿,那你去把那箱子书拿来,我得收进去。” “行。” 冷星赫二话不说就去拿,其它人都忙着,这边没人注意,正好收放。 还有郝言诺给的那一大箱子财物,在外面放着实在不安全,顾蓉蓉想着,等吃过饭,没人注意的时候,就收进去。 冷星赫把书箱子搬了来,顾蓉蓉收进去,随后把准备好的香料、鸡和青菜、果子拿出来。 冷星赫眼巴巴看着,过了眼瘾,去摆小桌子。 夕阳彻底沉下,夜幕降临,小山坳里香气四溢,笑语欢声。 一扫中午压在心头的阴郁。 说是不计较,也有太多的话可以反驳,但付青川的话,还有那些人乍一知道他们是流放犯时的表情和眼神,还是让大家心头不快,似被扎了一刀。 顾蓉蓉和冷星赫吃得差不多,到附近走走,靠着小树林边坐下。 “我们还要是加快行程,”顾蓉蓉低声道,“这次的事让我意识到,流放犯,这三个字无形却沉重,大家平时不说,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 “等到了地方,虽然岭南可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把不好的地方,变成好地方。” 冷星赫点头:“我信。” 他正想再说几句,忽然听到林子里有动静。 第五百五十三章 林中偶遇 这动静不算大,悉悉碎碎的。 冷星赫立即警觉,拉着顾蓉蓉护到身后,手搭上剑柄。 顾蓉蓉拿着小手电,静静等待。 那声音慢慢近了。 一团影子也随之从林子里慢慢出来。 快到林子边时,冷星赫剑出鞘,顾蓉蓉猛地打开手电,光芒一照。 一个人弯着腰,被猛然亮起的光线照得惊呼一声,抬手挡住脸。 顾蓉蓉看清,这是个男人,不到三十岁,普通粗布衣服,布鞋,鞋子踏在草丛里,连裤腿上都满是草屑和灰尘。 “出来。”冷星赫道。 男人很害怕,但也没说话,放下手,慢慢走出林子。 他一出来,后面隐约还有动静。 冷星赫剑尖一指:“后面还有谁?” 男人吓一跳,白着脸道:“还……还有几个和我一起的人,都是我们村的。” 顾蓉蓉观察男人的神色,他是真的害怕,惶恐,没有撒谎,而且没有任何攻击能力。 对冷星赫点点头,示意他把剑收起。 冷星赫久在边关,每天都会抓到一些细作,有的细作非常厉害,就是寻常百姓,若不是证据确凿,他也不无法相信。 因此,在面对越是看似不起眼,却出现不合理的人时,他的警惕性和怀疑,总是格外多几分。 冷星赫剑离开男人,但没有入鞘,喝道:“林里的人,出来!” 这边的动静,里面的人也听见了,陆陆续续走出来,算是最开始出来的男人,一共有四人。 最后一个,还是个女子。 女子最是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眼睛红肿无神,面容憔悴。 顾蓉蓉打量他们,除了其中一个穿的衣服料子好些,其它人都是贫苦人。 至少表面是。 小树林距离不远,这边一出事,那边都知道了。 范忠和冷姜安都带人过来。 一看到他们,那四个人更畏惧,不由得瑟缩一下。 顾蓉蓉也没敢大意,这边也算安静,也没把人往大家那边带。 “姜安,点几个火把,再弄点汤来。”顾蓉蓉吩咐。 “是。” 冷姜安手脚麻利地去办,一会儿,这边就点起火把,也燃了个火堆,把汤锅架上,汤锅里咕噜冒起泡泡,热气和香气散开。 那四个人都抿抿唇,吞一口唾沫。 顾蓉蓉对范忠道:“您去那边吧,多注意些。” 范忠点头,带着差官们离开,冷姜安没走远,就在不远处听从吩咐。 人一走,四个人的神经略松了些,不似刚才那般,压力巨大。 顾蓉蓉道:“过来烤烤火吧,一会儿喝点汤,暖暖身子。” 这几个人鞋子上都是泥,裤腿有了潮意,显然已经走了不近的路,应该是疲惫且饥饿的。 男人迟疑了一下,点头靠过来,其它几人也跟着过来。 顾蓉蓉观察他们伸出来的手,粗糙,干瘪,有的还有裂口,其中那个穿的相对好的人,手也相对嫩些,抬手之间,隐隐有书墨香气。 顾蓉蓉观察完,心里有数,这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林子里?” 男人也打量她和冷星赫一眼,见冷星赫手中持剑,面冷少话,但能感觉到一身正气,不是恶人。 至于顾蓉蓉,就更不像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儿,单是那双眼睛,微弯似月,却明亮而锋利。 男人垂首,脖子后似压着千斤巨石。 他叹口气气:“我们原来也不认识,是最近才相识的,都是附近村子,但不是一个村。” “我们,是出来找孩子的。” 顾蓉蓉眉梢微挑:“找孩子?” “嗯,”男人点头,略顿一下,声音有点闷,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今年快三十了,有三个女儿,最后是个儿子,才三岁,我母亲带他出门买吃的,一转身的功夫,人就没了。” “我媳妇一病不起,母亲也……也自责得不行,前些日子受不住……” 男人双手捂住脸:“她老人家自己上吊去了。” 顾蓉蓉蹙眉,没想到会是这样。 冷星赫问:“那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找?” “我听说,有人听到这边晚上有孩子哭,好多人都说是闹鬼,但我觉得……” 男人哽住,深吸几口气,慢慢才说:“我觉得,得过来看看,什么鬼不鬼,如果真是我的儿子,那……” “死”这个字,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能怎么办呢?哪怕鬼是自己的儿子,也得看上一眼才甘心。 “你们都是?”冷星赫问。 那个女人在男人说的时候已经在默默落泪。 “我丢的是女儿,今年也是三岁,”女人声音颤抖,“我丈夫死了,留下我和女儿相依为命,我没想着嫁人,只想和我女儿好好过日子。” “可没想到,她生辰,我想带她出来买块布做件新衣服,就……从她出生,都是捡别人的旧衣服穿,还没有穿过新的,我就是想给她做一件新的……” 女人哭得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看得人心里难受。 另外两个男人也红着眼睛,不时抹抹泪。 顾蓉蓉看那个穿着略好的,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抽泣一声:“我开了家小店,卖文房四宝,日子过得去,只此一子,那天就在店里玩,有人来买纸,要得还挺多,我只顾着搬纸,等忙完一回头,发现孩子没了。” 另一个人的情况也差不多,丢也是儿子。 顾蓉蓉细问他们是哪个村的,这四个人都不是同村。 如为首的男人所言,他们本来就互不认识,没有什么交集,就是因为这次丢了孩子,四处寻找,打听的过程中,彼此认识,结伴而行。 “这里有鬼的事,是听谁说的?”冷星赫问。 “是听小卖货郎说的,”卖纸的男人说,“他有时候去我家买一些带香味的纸,说是用来卖给……姑娘包胭脂,他知道我丢了儿子,后来跟我说的。” “你呢?”顾蓉蓉问为首的男人。 “我……” “是我说的,”卖纸的男人说,“我们都认识了,听到这个消息,就互相传达一下。” “是的,我们平常都是如此,谁有了消息,就互相通知。” “万一哪一次就是真的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 锁龙吞江 顾蓉蓉觉得这事儿有鬼。 莫名其妙的孩子失踪,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是好事。 哪个时代的人贩子,都值得送他上西天。 她观察这几人的神色,说得应该都是真话。 冷星赫和她对视一眼,她缓缓点头。 “吃点东西吧,暖暖身子,”顾蓉蓉道,“边吃边说。” 四个人道了谢,也的确又冷又饿,有点受不住。 顾蓉蓉给他们拿了些馒头和肉,他们没好意思动,只是低头喝汤。 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顾蓉蓉和冷星赫走到一边。 “这事儿有点蹊跷,”冷星赫低声说,“可我们明天一早得走。” 顾蓉蓉点头:“嗯,留点吃的给他们吧,我们略尽绵力。” 两人正说着,旁边草丛中又有动静。 冷星赫冷眼看,是铁匠周朗,从草里出来。 见冷星赫目光冰冷,吓得他一哆嗦。 “我……我是……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来方便……” “行了,”冷星赫不想让顾蓉蓉听到这种话,“没事赶紧走。” 铁匠犹豫一下,有点欲言又止。 顾蓉蓉问:“你有事?” 铁匠看一眼火堆那边,吞一口唾沫:“世子,世子妃,他们是不是在说丢孩子的事?” 顾蓉蓉眉梢微挑:“你知道?” 铁匠赶紧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听说过一个说法,老人说,锁龙吞江,得需要童男女。” 冷星赫眸子微缩,上前一步:“什么锁龙吞江?” 铁匠吓得后退一步,冷星赫抓住他前襟:“说。” “就是,咱不是去卧龙峡谷吗?”铁匠赶紧说,“听说以前就是有条龙在这里坠落,才形成这条峡谷,肖州又有一条江河,就……以前就经常发水。” 铁匠是融州人,祖辈居于此,对当地以及附近的一些传说,都很熟悉。 这些事冷星赫也没听说过,更别说顾蓉蓉。 顾蓉蓉上前,握住冷星赫手臂,冷星赫松开手,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下来。 “慢慢说,不急。” 铁匠也放松了点,清清嗓子道:“以前这边经常发大水,就是两三百年前,据说,有一天有一条龙在此坠落,人们把龙锁在此处,那条江正对着山谷口,就是当时的龙口,像是把江给吞掉了。” “自那之后,那条江就再没有发过水。” 铁匠手抓抓后脑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听我父亲说,我父亲听我爷爷说,其实当时不只是锁了龙,还祭祀了几个童男女,他们被当做祭品,这才平息水患,把锁龙的罪过也免了。” 冷星赫拧眉不语,觉得这就是无稽之谈。 顾蓉蓉也不信这些,但有的人信。 如果有人信,就会有人做。 顾蓉蓉沉吟道:“那平时,往常年,你听说过祭祀孩子的事吗?” 铁匠摇头:“这倒没有,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父亲讲故事才知道的,要不是方才听到,我都不记得这事了。” “你这样,你先回去休息,这事儿不要告诉别人,”顾蓉蓉压低声音,“此事只你知道,你再好好想想,关于山谷,关于江,关于龙的事,无论传说,真假,但凡是有关的,想起来的都告诉我。” 铁匠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点头道:“是,我一定尽力。” 他转身走了,冷星赫问道:“你信他说的话?”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会信,”顾蓉蓉眸子微眯,看着烤火的四个人,“如果真是与卧龙山谷有关,那我们还能袖手旁观吗?” 冷星赫眉头紧皱:“不如先问问,再看看有没有更详细的线索。” “好。” 两人又回到火堆边,顾蓉蓉问道:“你们平时去过卧龙峡谷吗?” 这里离峡谷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他们是附近村子的百姓,此时的交通不发达,像他们这种穷苦百姓,去哪都是走着居多。 所以,她猜测,他们应该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去过。 不料,四人都点头:“去过。” 顾蓉蓉眼底映着火光:“去过?” “去做什么?”冷星赫问。 “我平时爱挖个草药,尤其春夏季,峡谷中草药很多,挖了能卖不少钱,补贴家用。” “我是去打猎,猎个兔子什么的,我还抓过一只活的,给我儿子养了。” “我也去过,”女人说,“我姐姐家住肖州,我没了丈夫,父母,就只有姐姐一个亲人,每年都要去看她一次,峡谷是必经之路。” 卖纸的男人说:“我也去过,也是去肖州,路过,是去进做纸的材料。” 顾蓉蓉在心里暗自记下,这是第一个共同点。 “你们的孩子,都是多大?” “三岁。” “我女儿也是三岁。” “我儿子五岁。” “我儿子六岁。” 两个三岁,一个五岁,一个六岁,也没什么规律。 顾蓉蓉微拧眉,冷星赫问道:“孩子有什么特征吗?痣,胎记什么的?” 四人想了想,女人先开口:“我女儿下巴上有一颗小痣。” 另位三个男人摇摇头。 “没有。” 顾蓉蓉心思一动:“你们等一下。” 她起身到暗处,从空间取出纸笔。 “来,你们描述一下,自己孩子长什么样,我帮你们画一张画像,到时候你们拿着也好找。” 四个人惊喜,女人当即流出泪。 “这……真是麻烦您了。”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请画师,只是村子里,哪来的画师? 先从女人开始,她一边形容自己孩子的长相,一边不住流泪,时不时伸手比划,像是轻抚孩子。 顾蓉蓉心头酸涩,手上不停,尽快帮她画好。 画出一出,女人眼泪如同决堤,止也止不住。 “对,对,我女儿就是长这样,一点不差,天爷啊,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顾蓉蓉把画像递给她,她双手颤抖着接过,紧紧搂在怀里。 其它三个男人也跟着抹泪,按顺序向顾蓉蓉说起自己孩子的容貌。 他们压制着痛苦,声音都是涩硬哽咽的,顾蓉蓉没有抬头,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第五百五十五章 劫杀 随着三个男人的描述,顾蓉蓉的笔下出现三个男孩子的画像。 他们年纪不同,容貌不同,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甚至有两个是单眼皮,一个双眼皮。 这点细微之处,顾蓉蓉都注意到,冷星赫也在四张画像中看,没有发现四个孩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难道,他们的丢失,真的是偶然? 可顾蓉蓉始终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母鸡在空间道:“古人不是讲什么生辰八字吗?是不是这个?” 顾蓉蓉被它提醒,心头一亮。 “你们的孩子,生辰是什么时候?” 古人不好问生辰八字,一般都算命,或者议亲的时候才会说。 问生辰,相对好些。 “三月初七。” “三月十八。” “三月二十五。” 女人回答道:“三月初九。”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是三月?” 四个人也愣了一下,他们平时只交流过孩子几岁,和丢失的过程,还真没有问过彼此的生辰。 顾蓉蓉也觉得有门儿,又问:“那除了你们,还听说过有其它人丢孩子的吗?” 四人面面相觑,卖纸的思索一下:“我倒是听说了一句,说是和我们不是同一条街的一家书局,好像也丢了个女孩子,不过,我当时也很难受,其实也顾上别的了,没有细问。” 这也是人之常情。 顾蓉蓉道:“这里离树林近,有动静也能听见,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四人道了谢,能有个火堆暖一暖,已经很不错,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在树林子里过一晚的。 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往马车那边走。 “姜安,”冷星赫道,“你留两个人,注意一下这边的情况,若是林子里真有动静,就说一声。” “是。” 冷星赫和顾蓉蓉回来,王妃赶紧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遇见几个人,家里丢了孩子,出来寻找,”顾蓉蓉简单说一下,“已经给了他们点吃的,让在那边歇下。” 王妃不禁唏嘘:“真是可怜,孩子是爹娘的心头肉,这要是丢了……” 她无法再说下去,光是想想,就难过得很。 时候不早,大家把东西收拾了,各回车上休息。 顾蓉蓉可睡不着,冷星赫也丝毫没有睡意。 “三月,这四个孩子,都是三月生,会是巧合吗?”冷星赫沉声。 “我不信什么巧合,这其中定有关联,不只都是三月生,他们还都去过峡谷。” 顾蓉蓉把所知信息都记在纸上:“已经有两个共同点,不算少了。” “把周朗叫过来,”顾蓉蓉道,“反正也睡不着,再问问他。” 冷星赫正有此意,下车去叫。 周朗也睡不着,这可是顾蓉蓉派给他的任务,他得使劲儿想。 正想着,冷星赫来叫他,他赶紧从车上下来。 “世子。” “跟我来。” 周朗乖乖跟着冷星赫到马车旁,顾蓉蓉掀起车帘看他。 周朗抿抿唇:“世子妃,您有什么吩咐?” “想起多少了?” 周朗赶紧说:“我记得,父亲说,龙坠之时,天降大雨,天边还有红光,融州都能听到巨响,像是龙吟声。” “对了,江上还翻了好几条船,听说人下去立即就没影了,想救都没得救。”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再没有什么有用的。 冷星赫问道:“坠龙是几月,你知道吗?” 周朗不假思索:“知道啊,这能不知道吗?我还是那个月份生的呢。” 顾蓉蓉问:“几月?是不是三月?” 周朗摇头:“不是,是六月。” 顾蓉蓉深感意外:“六月?你确定?” “确定,因为我父亲时常说,我是坠龙之月生的,说不定有大福气,可我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福气。” 冷星赫哼笑:“你还没福气?要不是因为有福气,你现在说不定早被杀掉,还有命在这儿说话?” 周朗摸摸后脑勺:“这倒是。” 的确是,周朗越想越觉得是,而且世子妃还说了,以后也会给他置办家业,过几年风头过了,也能给他一笔钱,可以再回融州。 这么想,世子妃就是他的大贵人。 周朗立即挺直:“世子妃,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人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蓉蓉不知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忽然表的哪门子忠心。 正琢磨怎么会是六月,原以为坠龙之月会和孩子们的生辰一样,是在三月。 冷星赫忽然问:“现在是九月?” 周朗点头:“是,没错,今天是九月初十。” 顾蓉蓉眼睛微亮,三、六、九。 这其中会是关联所在吗? “当年祭祀童男童女,一共是几个孩子?你知道吗?” 周朗想了想,仔细回想父亲讲过的话。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思念父亲。 “好像是……”周朗拧紧眉头,“六个吧?是六个。” 他肯定道:“没错,我还记得我父亲说,什么六六大顺,那可是六条命。” 六个,但现在只有四个。 顾蓉蓉正想着,周朗忽然道:“什么味儿?” 他站在外面,而且是个小风口上,顾蓉蓉和冷星赫全神在思考这件事,没有分神。 听他一说,顾蓉蓉才抽抽鼻子,目光一凛——确实不对劲。 “好……香啊……”周朗说完,身子一软,直接倒下去,人世不醒。 刚从火堆那边走过来的冷姜安,身子一晃,他立即捂住口鼻,抽出腰刀,往这边跌跌撞撞走过来。 顾蓉蓉立即拿出药丸扔给他,冷姜安接住,吞入口中,方才的乏力瞬间退去。 顾蓉蓉拎双刀下车,把药瓶子给冷姜安。 “快去,先救范忠他们!” 得先把有战斗力的救醒。 冷姜安立即去办。 冷星赫剑出鞘,和顾蓉蓉背靠背:“会不会是书院那边……” 顾蓉蓉也怀疑,他们刚从书院走,中间也没有得罪过别人。 “如果真的是,那付青川背后一定有别人。” 母鸡在空间里叫:“我就知道,那家伙绝不简单!” 但眼下,还是先击退敌人才行。 说话间,十几条人影飞奔而来,手中刀光闪闪。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我们就是星、光! 顾蓉蓉和冷星赫带着冷慢慢和冷姜安,范忠叔侄带着官差,分成两队。 黑衣人都蒙着脸,看不清容貌,冷笑道:“别做无畏的反抗,爷要是高兴,还能留你们一命,否则,可别怪爷爷的刀快!” 范忠大声道:“大胆的贼寇!尔等听着,我们是朝廷押送犯人的队伍,非是你们能动,否则,就是与朝廷为敌。” 一般来说,匪徒不会打流放犯的主意,因为他们身上没什么钱,而且还有可能因此而惹上官府,得不偿失。 所以,范忠先报了号。 哪成想,为首的黑衣人道:“哼,少吓唬我们,爷爷只认银子,财物,你们这些马车,是流放犯?爷才不信!” “少说废话,不想死的就把刀放下,要不然……”黑衣人一挥手,“上!” 他一声令下,黑衣人立即开始进攻。 范忠带着官差,冷慢慢和冷姜安也都迎上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始终没说话,都在观察这些人,虽然看不见脸,但从神态动作上也能看出些端倪。 顾蓉蓉低声说:“他们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之前离开京城不久之后,也遭遇过几次追杀,那些人都训练有素,身手颇佳,用的武器也精良。 再看这些人,表面上叫唤得凶,其实一动手就能看出来,是有差距的,而且兵器也是各式各样,不尽相同。 就像一个凑起来的草台班子。 顾蓉蓉和冷星赫暂时就没上手,在一旁观察,正看着,那四个听到动静的人也跑过来,一见眼前情景,都吓了一跳。 他们就是寻常百姓,哪见过这种场面,都忍不住后退两步。 “嗖!”正好一枚暗器奔着卖纸的过去。 他“啊”短促叫一声,双腿僵着都不会躲。 冷星赫甩手,暗器射出,正击落匪徒扔过来的那一枚,把那枚击落。 卖纸的长吐一口气,腿一软跌到地上。 其它几人都回神,又想跑,又不敢跑。 顾蓉蓉走过来道:“没事,放心,伤不到你们。” “他……他们是什么人?” “暂时不知,一会儿问问看,看你们认不认识。” 四人都忐忑不安,却也没说什么。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刚才还以为是与书院有关,这会儿倒觉得,不像。” 冷星赫点头:“确实,若是与书院有关,身手不会这么差。” “所幸,与书院无关,我倒希望,南岳书院是个干净的地方,虽然有个别害群之马。” 冷星赫赞同:“我也一样。” 两人正说着,老宰辅从马车里下来,小心又激动,还有点紧张地跑过来:“哎,我说……” 顾蓉蓉回头,见是他,赶紧迎过来。 “您怎么下车了?” 老宰辅看那边打斗一眼:“怎么个情况这是?是什么人,问清了吗?” “没有,听着像是劫道的,一会儿都抓住了再说。” 老宰辅看看四周:“其它人都没下车,看样子还是胆子小。” 顾蓉蓉哼笑:“并非如此,因为这些人先用了迷香,大家都被迷倒了。姜安在外面,先察觉,我给了他解药,让他给了范忠他们。” 老宰辅诧异:“你是说,刚才那股子香气?那我怎么没事?” 冷星赫看他一眼:“您吃过多少蓉蓉给的解毒药?当糖豆似的吃,和别人能一样吗?除非是什么剧毒,现在普通迷香小毒之类的都对您没用了。” 老宰辅又惊又喜,哈哈笑一声:“真的?这可太好了,老夫现在这么厉害吗?” 顾蓉蓉:“……” 此时冷慢慢走过来,手里拎着个为首的黑衣人,脸上黑布也被扒了,往冷星赫面前一扔。 “主子,您瞧~这是~谁?” 冷慢慢还没说完,冷星赫已经认出眼前的人来。 “是你!” 冷星赫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 黑衣人一见冷星赫,先惊后喜再是委屈,一连变幻三种表情。 “是您!公子……”黑衣人张大嘴就开始哭,“我都,我都想死您了,哇……” 冷星赫:“……” 顾蓉蓉也惊着了,眼睛微睁,又莫名有点想笑,转眼看冷星赫。 冷星赫手抚额,真是脸上无光。 “行了,别哭了!” 黑衣人抽泣一下子,把哭憋回去,用被扒拉到脖子里的蒙脸布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你跟我过来!”冷星赫冷着脸喝斥。 黑衣人乖乖爬起来跟上。 冷星赫拉上顾蓉蓉,往小树林那边走,黑衣人抽抽答答,一路小声音不断。 顾蓉蓉实在想笑,又拼命忍着,冷星赫的脸也忍得都绿了。 到小树林边上,冷星赫停住脚步,回身,盯着他。 黑衣人又抽一下,委屈得不行,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大狗。 “你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干起这种勾当?” “星星公子,我……”他张嘴又要哭。 冷星赫抬手打断:“停,别哭,好好说,你要再哭,就滚远点。” 黑衣人扁扁嘴巴,没再哭。 顾蓉蓉忍不住道:“不是,等会儿,他叫你什么?星星公子?” 冷星赫的脸又黑了两分。 黑衣人却不觉得,兴冲冲解释:“是的,星星公子是我们的大当家,我是光光,连起来就是星、光!” 顾蓉蓉这回实在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冷星赫感觉脸都要丢尽了,耳朵都在一阵阵发烫。 “你……好了,”冷星赫咬牙,“别说没用的,你怎么会在这儿,快说。” 顾蓉蓉也忍住笑,用力抿嘴唇,听光光说。 光光叹口气,抹抹眼睛:“星星……你不知道,漕帮出了事,二当家重病,下不了床,三当家下了大狱,帮里群龙无首,没人主事,兄弟们心也散了,尤其黑泥鳅就开始趁机兴风作浪,抢了我们好多生意,官府也替他们撑腰。” “我们实在是……太难了。帮里没了生意,那么多兄弟总得吃饭,我们就商量着各自出事找活,挣的钱交回帮里,再统一分配。” “我带着几个兄弟,本事小,就是接的这种散活,说不定在哪,东一下西一下的……” 他说到这里,又开始哽咽。 顾蓉蓉听得一头雾水,冷星赫却是听懂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漕帮 冷星赫让于三光先把其它的人召集过来,他趁着这个时间,给顾蓉蓉解释一下。 “肖州那边有江河有码头,几年前我从边关回来时,顺带把路上的一些山寨水匪什么的都扫一遍,路过肖州的时候,正好遇上漕光的老当家遭险,我就帮了一把。” “老当家带我回去,我那时候也没有说明身份,只说叫贺星,所以他们都叫我星公子。” “老当家执意要把漕帮托付给我,他也没有孩子,只有手下,手底下还有两个当家,为人也豪爽,他们也都同意。” “我那会儿想着,漕运很重要,他们这些人也都有些身手,尤其两位当家,我也很是佩服,如果他们都吃草莽饭,说不得以后会不会落草,我就想一是为朝廷安抚他们,漕帮和官府合作,互惠互助,二是他们也能个安稳的营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谁也不是天生的就想烧杀抢夺,但凡有路可走,也不会……” “于是,我就答应下来,在漕帮留了些日子,和官府也打好关系,后来就离开了。说是我接管,其实还是交到二位当家手上。” “老当家故去时,我回去过一趟,再不久,父亲出事,我就更没顾上。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发生这么大变故。” 顾蓉蓉点头,这才明白其中原委:“那黑泥鳅是……” “哦,漕运能生钱,靠水吃水,自然不只他们一个帮派,还有一个黑莽帮,于三光他们就戏称说是黑泥鳅。” “于三光,这名有意思,在家行三吗?” “不是,他没有家,漕帮多是苦命人,于三光也是,据他自己讲,就是个孤儿,逃难四处跑,也不知道家在何处,叫什么名,他是老当家捡回家的,就跟了老当家姓于。” “三光,是指他特别能吃,饭光、菜光、酒光。” 顾蓉蓉浅笑:“原来如此。” “蓉蓉,他们抢劫,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错,但我想着先问问情况,再做惩处,你看如何?” 冷星赫心生惭愧,他的确是有私心,如果发现黑衣人不是于三光,他定然不是这个态度。 顾蓉蓉自然也知道,眼神中满是安抚:“我明白,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其它人都没有醒,今晚的事,和范忠说一声,不会传出去。” 冷星赫微松一口气,满腔情绪不知如何表达。 这时于三光带着其它人过来。 有几个受了轻伤,但都不严重,看到冷星赫,都低着头,满面羞愧地说不出话。 他们上来就见礼,直接跪下叩头。 冷星赫冷眼看着,等他们叩完头,才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事情始末,如实说来。”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于三沈起了头,把一张纸拿出来。 “星星公子,不是我们发现你们的,是有人花钱让我们来的。” 冷星赫微蹙眉,接过那张纸,上面写着他们这支队伍的特征。 车辆多,还有平板车,有装着财物的箱子。 于三光又递上一张银票:“这是那人给的酬劳,他还说,只要事情办妥,得多少财物都是我们的,他不管。” “我们一看这笔银子不少,而且还有财物,就……动了心思。本来平时我们只劫那些贪官和为富不仁的家伙。” 顾蓉蓉看一眼银票,三百两,出手挺大方。 顾蓉蓉问:“迷香哪来的?” 于三光脸一红:“是我们自己带来的,他说让我们劫杀你们,我们多了个心眼,心说万一这里面有老人孩子呢?那可不能杀。就想着先用迷香迷晕再说,实在不行,就只把财物弄走,至于这三百两,到时候给他退回去就行了。” 于三光说罢,又委屈道:“星星公子,帮里的日子实在太难了……” 顾蓉蓉一听他叫“星星公子,”就忍不住想笑,尤其再配上他这种粗犷大汉做委屈的表情,实在很有喜感。 冷星赫也听得眼皮直跳:“好了,打住,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你们之前也写过,这次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怎么就不写了?” 于三光诧异:“二当家说写过的呀,他身体不适,感觉不太妙,和三当家共同商议,还没个头绪的时候,三当家就出了人命官司,被下了大狱,二当家不得已,就给你写了信。” “二当家说,老当家吩咐过,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到万不得已,不给你写信,上次老当家去世,给你写了一次,这次……” 冷星赫拧眉:“写过?何时?我没有收到。” 于三光眨眨眼,也茫然了:“二当家还一连写了两封,都是按照之前的方式发出去的,可您一直没回,二当家说,可能是……” 于三光清清嗓子,后面没说。 冷星赫还思量着信为什么没有收到,他当初留的就是一条消息道,只要有信,没有不送这一说。 顾蓉蓉问:“二当家说,可能是什么?” 冷星赫回神:“继续说。” “可能是,是……您有更重要更赚钱的营生,我们这些人都太粗,不想拖累您了。” 之前他们在一起,虽然没问过冷星赫的真实身份,但他的容貌气度,身手行事,他们也都能猜到,冷星赫绝非寻常人。 人家不想再理,也是情理之中。 冷星赫重重叹一声:“二当家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真没有收到信,也不知漕帮发生这么大事。” 于三光的眼睛里又亮起光:“那,星星公子,你不会不管我们,对吧?” 冷星赫微抿唇,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该如何管? 顾蓉蓉接过话道:“我们怎么也是要路过肖州的,星星公子……不会袖手旁观。” 她嘴角飞快一翘,又压下。 冷星赫:“……” “那个让你们劫杀我的人,长什么样子?”冷星赫赶紧岔开话题。 于三光咬牙拳头砸地:“没看清!那家伙穿得严实,脸也在斗篷帽子里,根本瞧不见脸。” “不过,个头挺高,也很瘦,嗓子听着,像是个中年人。” 顾蓉蓉一听这个,完全没有头绪。 第五百五十八章 新任务 该问的都问过,再没什么可说的,冷星赫让于三光等人先去休息。 他们起身要走,顾蓉蓉问道:“吃饭了吗?” 不说还好,一提这个,于三光就抿抿嘴唇,肚子里还发出一声咕噜叫。 冷星赫一指小树林那边:“先去那歇着,一会儿给你们吃的。” 几人脸上带喜色,高高兴兴过去等。 冷星赫和范忠说明情况,让他们也去休息,又把老宰辅劝回去休息。 收拾完,他拉着顾蓉蓉进马车:“还有吃的吗?” “有,”顾蓉蓉从空间拿出一些,除了菜,还有两袋子大馒头。 “这些拿去给他们吃。” 冷星赫眼中闪着光:“蓉蓉,你真是个宝藏。” 他拿上东西下车,去给于三光他们。 母鸡笑道:“你这老公还会说这种话,宝藏女孩,不过,确实是。” “什么宝藏女孩,他大概是指我的空间,像个宝藏。” 顾蓉蓉捏捏额角:“这事儿奇怪,不太对劲,但又没有头绪。” 母鸡也收敛笑:“就是就是,能知道我们的行程,还买凶在这里杀我们,应该是熟悉的人,幸好遇见的是于三光他们,换成别的杀手,厉害角色,恐怕难免有伤亡。” 之前那种刺杀,母鸡也经历过,远胜今天晚上这一场。 所幸,是于三光,所幸,于三光并不是真正的匪徒,还知道不伤好人,老人孩子。 母鸡又说:“失踪孩子的事儿,你管吗?这事儿可不小啊。” 顾蓉蓉缓缓点头:“没错,本以为是人贩子,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你怀疑和老王爷的事有关吧?”母鸡叹口气,“长宁王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皇上防着他,那手底下的人要是想害他,皇帝就算心里知道他有冤,恐怕也不会……” 母鸡颇为惆怅:“历史从来如此啊。” 顾蓉蓉被它这腔调说得有点想笑:“你还是个懂历史的?” “那是,我泱泱大中华,五千年文明,哪个儿女不得知道一些?再说,我可是单老师评书的疯狂书迷,他老人家讲了多少历史?” 顾蓉蓉:“……”评书啊。 一人一鸡正闲聊,冷星赫回来了,母鸡乖乖住了嘴。 顾蓉蓉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冷星赫略一思索:“我正要和你商量,暂时就先让他们跟着我们,正好到卧龙峡谷,也是个帮手。再者他们回肖州,我们也要去,也顺路。” “你觉得呢?我也听听听你的意见。” 顾蓉蓉的意见对于冷星赫说来,非常重要。 “跟着自然是好,”顾蓉蓉声音压得更低,“那四个丢失的孩子,我觉得不那么简单。” “按周朗所说,应该有六个孩子,现在有四个,”顾蓉蓉拿出地图,点在卧龙峡谷,“若是他们的孩子失踪,真与这里有关,那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冷星赫盯着地图半晌:“那个所谓的圣使说,他们要用镇山兽的石像布一个大阵,周朗说,早在几百前年,曾有过一次锁龙吞江。” “这两者如果有关,那……”冷星赫喉咙轻滚,没再往下说。 顾蓉蓉知道他要说什么,若真是这样,他父亲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即便在,也有可能受罪折磨。 到底是谁,会用这种骇人听闻的办法来害他,让他死得不清不楚,还要受此磨难。 冷星赫心如刀绞。 顾蓉蓉轻握他的手:“别太悲观,现在只是猜测,我们总归要去那里,这事儿还没成,那就一切都有转机。” “打起精神,父亲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冷星赫点点头,眼中悲切又隐忍退去。 “我想着,于三光他们刺杀我们不成,雇主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若是看到他们与我们在一处,就知道事情败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应对之策。” “既然此事我们要管到底,就不如让那四人帮忙,回去打听,还有谁家丢了孩子,若真是六个,我们就更要管。” “他们都是普通人,若是被人发现,恐有危险,所以,不如让于三光他们暗中跟随护送,这样一来,他们双方都稳妥。” “雇佣于三光的人发现失败,却不见他,一时疑惑,也不会轻易改变计划,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差,快刀斩乱麻。” 顾蓉蓉的话如下海神针,让冷星赫翻涌如海的内心渐渐冷静平复。 “蓉蓉,你说得极是,就按你说得做,我稍后就去安排,明日天不亮就让他们动身。” 顾蓉蓉点头,冷星赫转身要走,又回身抱住她:“幸好有你。” 顾蓉蓉回抱他,轻拍他后背:“你只是关心则乱,没事的,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一起面对,去吧。” 冷星赫用力抱紧她一下,转身下车。 顾蓉蓉微叹一口气,冷星赫少年将军,跟随长宁王战沙场,守边关,见过多少阴谋诡计,识破多少敌方细作。 他不过就是,事关最尊敬的父亲,他心乱了而已。 母鸡也跟着幽幽叹气:“你这个老公啊,承受了太多。以他的年纪,在我们那大学还没毕业呢。” 顾蓉蓉不置可否,趁着这功夫,意识进入空间,洗手开始忙活。 母鸡跟在她后面,上窜下跳:“你要做什么?这大半夜的。” “你赶紧去睡吧,睡不着去看会儿书,古书不都给你搬进来了吗?”顾蓉蓉开始赶鸡。 母鸡“啧”一声:“这会儿用不着我了,就开始赶,真是用鸡朝前,不用鸡朝后。” 顾蓉蓉轻笑:“一会儿做好了给你吃。” 母鸡眼睛一亮:“做什么好吃的?” “黑森林,”顾蓉蓉翻出以前存的戚风蛋糕,拿出巧克力融化,再打发奶油。 母鸡惊叹:“你怎么还有这个?” “以前队里有个人,爱吃这些,经常动员我们吃,我尝过,味道还行,而且方便,又不用自己烤,找个合胃口的店,买一批放空间,有时候在野外不方便做饭,也算一餐。” 母鸡不禁肃然起敬:“厉害厉害,你以前真是辛苦了。” “难怪这小小流放对于你来说,微不足道。” 顾蓉蓉忙着没抬头看它:“你帮我注意外面,他回来你叫我一声。” “好的!包在我身上。” 第五百五十九章 来信 于三光一听说有任务给他,特别兴奋。 几个人都不用商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冷星赫又和那四个人谈了一下,他们方才受过惊吓,本来想走,但又见冷星赫的人很快把匪徒收服,还让他们乖乖听话,都觉得冷星赫不同寻常。 关键是,冷星赫说可以帮他们,这话像星火,在黑暗中燃起,给他们带去巨大的希望。 四人当即叩头,以示感谢,冷星赫扶起他们,简单把情况说明一下。 他们为了能找回孩子,没什么不敢做的,立即就答应下来。 两拨人见了面,约定好时辰出发。 一切都安排完,冷星赫回马车。 母鸡正巴巴看着,见他上车,赶紧对顾蓉蓉道:“来了,来了。” 正好顾蓉蓉已经做好蛋糕,正在摘手套洗手,清理台面。 “那我先出去,你的那份放在桌上,自己去吃。” 顾蓉蓉说罢,拿着蛋糕退出空间。 冷星赫刚坐稳,见顾蓉蓉睁开眼睛:“回来了?安排得如何?” “一切顺利,他们都答应了。” 冷星赫心疼道:“你怎么还没睡?不必等我。” 顾蓉蓉把蛋糕放在他面前:“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冷星赫低头看,从未见过这样的点心,黑色碎片散落,还有棕色……不知道是什么,但香气浓郁,很是好闻。 “这是什么?” “这叫黑森林,你尝尝,”顾蓉蓉给他切下一小块。 冷星赫抿一口在嘴里,眼睛微微睁大,微苦浓香的滋味在唇齿间散开,久久不去。 蛋糕绵密,香醇,巧克力微苦,入口即化,每一种味道都带着层次分明的冲击感,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在他嘴里,给他一次完美的体验。 冷星赫慢慢吃完,又看向那剩下的。 顾蓉蓉浅笑:“都是你的。” 冷星赫脸微红,自己切了一大块,不声不响,眯着眼睛在一旁吃。 顾蓉蓉看着他,忽然想起母鸡刚说的,他这样的年纪,如此年轻,在现代,应该还在大学校园里。 可这里的他,却承受太多,像一把锋利的宝剑,所向披靡,哪怕戴罪在身,困难重重,也要无所畏惧。 顾蓉蓉刚想和母鸡感慨一下,见空间里的母鸡尖尖嘴啄个没完,吃蛋糕正吃得欢,压根没空理她。 看着冷星赫吃完,顾蓉蓉递帕子给他:“擦擦,去漱漱口。” 冷星赫乖乖照做。 “好吃吗?”顾蓉蓉笑问。 冷星赫点头,认真道:“好吃,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点心。” “我还会其它的,有空还给你做,吃点甜食,心情会好。” 顾蓉蓉说得轻松,冷星赫却微愣一下,用力抱住她。 无言,胜过千言。 …… 次日一早,天光未亮,冷星赫轻轻下车,到于三光他们面前。 于三光等人已经整装待发,那四个人也做好准备。 “星星公子,”于三光抱拳,“您且放心,我必办好此事,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闪失。” 冷星赫轻拍他肩膀,给他几样暗器:“一路小心。” 于三光接过,眼睛又泛红:“好。” 冷星赫把一只信鸽给他:“这个你带上,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络,若是一切顺利,我们在入峡谷前的客栈汇合。” “好。” 他们牵着马,带着四个人,穿过小树林,轻步离开。 冷星赫正想回马车,天边一道白影掠来。 冷星赫眸子微眯,这是冷速速放回的信鸽。 按说冷速速的消息,昨天就该来,却推迟了一天。 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变故。 他带着信鸽回马车,顾蓉蓉还在睡着。 冷星赫没叫她,把信筒取下来,喂鸽子一点粮食。 正在看信,顾蓉蓉睁开眼睛:“有消息来?速速的?” “正是,”冷星赫点头,“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顾蓉蓉抱着被子坐起来:“于三光他们走了吗?” “走了,已经动身。” 顾蓉蓉半醒半睡,眼睛合着一半:“信上说什么了?” 冷星赫看着她这呆萌的样子,心都化了,摸摸她的头,又把她放倒在软软抱枕上,轻轻拍她几下。 顾蓉蓉之前是冷厉,有刺,有棱角的,她内心热,表面却是警惕十足且看似冷漠。 那时候的她,永远清醒,永远锋利,无论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是一片清明,好像从不曾对任何人放心。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一点点变得柔软,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迷糊小表情。 冷星赫很开心,他知道,顾蓉蓉是对他放心。 顾蓉蓉又迷糊一会儿,天边云层破光,她伸个懒腰醒来。 想起刚才收到信的事儿,一下子坐起来。 “速速信中说什么?” 冷星赫把字条给她:“说推迟一天,是因为在打探一个消息,峡谷里关于镇山兽,或者是什么阵法的事,没有任何发现,但是有一个传闻。” 顾蓉蓉看着字条,拧眉道:“峡谷在闹鬼?经常有阴兵过境,恶鬼啼哭?” “不错,”冷星赫点头,“我们若想住那家客栈,就得提前安排,否则,客栈最近经常住满,没人会走夜路。” “速速不必回转来找我们,让他直接去客栈,给我们订好房间就行。” “我也是这个意思,”冷星赫把字条毁去,“那我给他回信,让他暂离峡谷。” 顾蓉蓉摩挲下巴:“也好,暂离就暂离,我在想,是不是他们泄露了行踪而不自知,有人故意想用此招吓唬他们,想让他们走?” 冷星赫眸光泛冷:“我也不信什么阴兵之说,纯粹无稽之谈。” “世间无鬼神,所谓的鬼,都是人搞的鬼,”顾蓉蓉语气笃定,“既然如此,那这背后就一定有动机,有原因。” “找到动机,我们也就离真相不远。” 顾蓉蓉挑帘往外看看:“看来,这峡谷的热闹还真不小。” 外面大家陆陆续续醒来,三个小孩子正在跑来跑去。 他们睡饱了,精神好得很。 顾蓉蓉记得,队伍里一共有五个小孩子,来自三个家庭,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四岁。 这几个孩子的父母做事尤其卖力,他们深知,若不是顾蓉蓉,若不是因为有生意和马车,他们的孩子就要受大罪。 看着他们奔跑玩闹的身影,顾蓉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第五百六十章 他在说谎 顾蓉蓉目光锁定几个孩子。 冷星赫察觉她神色有异,低声问:“怎么了?” 顾蓉蓉下马车:“我有件事,得求证一下。” 她去找那几个孩子的父母,这几个孩子平时玩得不错,空闲时间就凑在一起,父母们也随着他们,关系相对紧密。 平时住宿,也多是选择住在一起。 见顾蓉蓉过来,最小的小女孩跑过来,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一跑一颤,萌得很。 “妃妃姐姐,”小女孩扬着脸,“你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顾蓉蓉蹲下,摸摸她的小脸,“你们在玩什么?” 小女孩小脸圆乎乎,跑得脸有点红,眼睛水汪汪,看着顾蓉蓉,满眼都是欢喜。 看得出来,对顾蓉蓉是真心喜欢。 小女孩拉着她,她和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小女孩的母亲叶氏匆忙过来。 “世子妃,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太闹了,没烦着您吧?” 顾蓉蓉摸摸小女孩的头,递给她几颗糖:“拿去给大家分分。” 小女孩欢天喜地,拿着糖跑了。 “不会,她很可爱,一点不闹,”顾蓉蓉目光追随着孩子们,“那天晚上在书院,我记得你们中间也有人中毒了,是不是?” 叶氏不假思索:“是,我们一家没事,海儿父子中了毒,真是吓人,幸好医治及时。” 顾蓉蓉目光落在六七岁的那个男孩子身上,她记得,那个男孩就叫海儿。 海儿是家中老二,还有个哥哥,就是孩子们中最大的那个。 顾蓉蓉又问:“那天晚上,你们三家住在一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叶氏这回没有立即回答:“特别的事情?您是指……” 冷星赫在一旁道:“和平时不太一样的,都算,比如,什么声音,味道,或者是有什么人去过。” 叶氏认真思索,一时没有说话。 小女孩跑回来:“我知道!” “哦?”顾蓉蓉摸她小揪揪,“有什么秘密,说给我听听。” 小女孩小声说:“有小鸟。” 顾蓉蓉不动声色:“什么小鸟,长什么样子?” “没有看到,”小女孩摇摇头,“只听到叫声,我想出去看,大哥哥说不可以。” 大哥哥,就是海儿的哥哥。 叶氏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海儿哥哥生病,你们都着急的时候,我在外面等。” “啊,那天晚上海儿父子中毒,我们都很着急,回院子以后虽然好了许多,但一时也没好利索,我们都进屋看,这孩子大概就是那会儿跑到院子里了。” 顾蓉蓉问:“那后来呢?” “大哥哥说可以出院子,我就乖乖听话啦,我们都没出去,后来就跟娘亲去睡觉了。” “好乖,”顾蓉蓉笑笑。 叶氏问道:“世子妃,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看好孩子们,还有段距离才到城池,这一带山多林多,别让他们离开视线范围。” “好,好,我明白了,会看好他们的。”叶氏连忙答应。 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此时,范忠招呼大家吃早膳,吃过好动身。 “我有个想法,”顾蓉蓉脸色沉肃。 她并不希望自己想得对,但又无法假装不知。 冷星赫停下脚步,声音沉冷:“你是怀疑,那天晚上的中毒,并非那么简单?” “不错,我怀疑,付青川在说谎。” 若是如此,他们可能放过一个重要线索。 “别急,我回去看看,”冷星赫当即立断。 顾蓉蓉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若无其事吃过早膳,利用众人收拾的功夫,找到范忠。 “范差官,有件事,我们要和你说一下。” 范忠本来就有点心头不安,也不知为什么,自从离开书院,心总像没个着落。 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事,虽然闹到最后是个乌龙,但总让他无法安神。 昨天晚上也没睡好,眼睛下面都有一片青黑。 听完顾蓉蓉的分析猜测,范忠心头一激凌。 “他为何如此?这……” 顾蓉蓉只说,付青川下毒,并非只为陷害容昊,也不会只为了泄点愤,应该是想偷孩子。 她没提峡谷的事,更没提大阵的事。 即便如此,范忠也惊得够呛,心头一阵后怕。 冷星赫接过话:“所以,我们要回去一趟,查查这个付青川,究竟想干什么,这种事不会是一个人干,应该还有同伙,昨天晚上的人就是被人雇来的,雇主也很神秘,若是他的同伙,恐怕我们这段路不会太平。” 范忠深以为然,队伍出事,当然也关系到他,他现在是首要负责人,现在本该是他的事,人家主动承担去查办,他应该感激才是。 “世子,世子妃,此事让二位前去,实在辛苦,不如让范骠一起……” “不用,我们快马而行,快去快回,别人不必知晓,”冷星赫回头看看忙碌的众人,“别让大家恐慌。” “范差官的任务也很重,我会把慢慢留下,稍后重新安排一下队列,让有孩子的车走在中间。” 范忠赶紧点头:“好,好,世子放心,我即刻去安排。” 冷星赫去和冷慢慢、冷姜安说,顾蓉蓉去和王妃说。 王妃拧眉:“若是偷孩子,拐孩子的,也替我揍他一顿,这种人,不可姑息!” “母亲放心,我会的。” 众人动身,在马车里,谁也没注意,顾蓉蓉和冷星赫没上车,他们在小树林中,看着大家离去,这才翻身马,重回书院。 他们走了还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临中午之前就能到。 一边快跑,顾蓉蓉一边回想这次的事,猜测着付青川究竟是谁的人,会不会与金缕阁有关。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按规矩,金缕阁都是女子。 那付青川是听谁的令? 脑子里乱七八糟,还有别的思绪不时跳出来,顾蓉蓉总觉得,像是忘了什么。 等见到付青川,也许就都明白了。 不知道书院会如何处置,要是把他逐出书院,赶走他,他不知去向,那就麻烦了。 思及此,顾蓉蓉不停甩鞭,加快速度。 第五百六十一章 调虎离山 南岳书院的大门紧闭,隐在山林中,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勒住缰绳,冷星赫翻身下马,上前叫门。 守门的开启一条缝,探出头来一瞧,见是冷星赫,脸色微变。 他赶紧把门又拉开点:“您……怎么又回来了?” “院首可在?” “在,在。” 顾蓉蓉也上前来:“我们要见他,快。” 这次看门人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让他们俩进去,他们直奔马铭扬书房。 马铭扬书房还是老样子,他正坐在桌前翻看书籍,心里有点闷闷不乐。 这回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愧疚。 也不知道长宁王府的人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再回,等回到之后,又如何向父亲交代。 想着这些,根本无心看书,索性把书合上,闭目养神。 正想着,有人快步进来,他以为是书童,眼也没睁。 “越发没规矩了,不是说了,不见客。” “马院首,不见不行,我有重要的事。” 马铭扬一听顾蓉蓉的声音,立即睁开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马铭扬面露欣喜,赶紧站起来,“快,快请坐。” 顾蓉蓉观察他脸上神色,见他是喜色,心也落地。 “院首,我们有重要的事,不坐了,付青川在哪?” 顾蓉蓉开门见山,语速很快。 一听这话,马铭扬就有点心虚,赶紧解释:“你放心,书院会严惩于他!他现在在戒律堂,自从你们走后,就一直被关押在那里。” “带我们去,”冷星赫立即道。 马铭扬见他们行色着急,也不由得加快速度。 “这边来,”他一边走一边问,“发生何事?” 顾蓉蓉见左右无人,低声道:“我们怀疑,被他骗了,他下毒,不只是为了陷害容昊那么简单。” “此人心思缜密,而且有点扭曲,当时我只注重他的扭曲,没有细想。” 马铭扬心突突跳:“世子妃,这话何意?他还干什么了?莫不是还有人命?” 对于马铭扬一个教书先生来说,能想到的最严重的事,就是事关人命。 “现在还不好说,一会儿见到他,我要好好问问,你可在一旁旁听。” 马铭扬手心都渗出汗来,心里默默祈求,可别再出更大的事。 否则,南岳书院的事情闹大,名声也必然受损,他本人倒还好,关键是这么多学子,以后该如何自处? 学子们若因此而比人低一等,那他这个院首,可真是难辞其咎。 胡思乱想间到戒律堂,马铭扬推开门进去。 “这边请。” 冷星赫问:“怎么也没个人看守?” “这……大概觉得付青川是个文弱之人,怎么也……” 马铭扬话没说完,顾蓉蓉抽抽鼻子:“不好!” 冷星赫立即剑出鞘,把顾蓉蓉护在身后,抢先一步踢开屋门。 两个护院倒在门里,脖子上豁开一条口子,血流满地,而且已经微微有点凝固。 马铭扬吓一大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目光迅速在屋里一掠,哪还有付青川的影子? 马铭扬也懵了:“付青川呢?” 顾蓉蓉脸色微变,忽然就明白在来时路上,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现在,她知道是什么。 “快回去!”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 付青川穿着黑色斗篷,站在一处小山坡上,居高临下往下看。 他身后站着个黑衣人,靴尖上还有血,昨天晚上的,已经干了。 “快来了吗?”付青川问。 “快了,不到二里地,”黑衣人回答。 “下面的人都安排好了吧?要确保万无一失,等他们进入埋伏圈再动手。” 黑衣人扫他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不悦——什么东西,也配在他们面前吆五喝六,他们执行过多少次任务,哪次出过岔子,轮得到这个年轻的学生在此指指划划? 黑衣人语气略冷:“放心,我们明白。” 付青川看他一眼:“我们的目标是那几个孩子,还有,把长宁王府的人抓住,抓不走,就杀。” 黑衣人微蹙眉:“这事儿你禀报了吗?长宁王府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付青川轻笑,眼神中都带着轻蔑:“怎么?你不敢?” 黑衣人看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这和敢不敢有什么关系?长宁王府,那是什么存在?若是能杀,杀了就完事那么简单,何必费这么大周章?” “你把长宁王府过于神化了吧?我看,他们也不过尔尔。” 付青川语气狂妄至极,让黑衣人反感之心大涨。 “不是我们过于神化,是你过于轻视,主子说过,事关长宁王府,务必谨慎,我劝你……” “现在的事,是我作主,那几个孩子资质极佳,比其它普通百姓家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若是能就此把长宁王府一举拿下,岂不更妙?” 黑衣人短促笑一声,没有说话,明摆着就是不同意他的说法。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干了几件事,得几句夸奖,就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还想一举拿下长宁王府,张这么大嘴,也他娘的不怕撑死。 也不知道是谁,被关书院戒律堂,挨了鞭子,跟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等着救。 这才多久,上了药包扎上,就人模狗样在这儿吹这种不着边际的牛! 长宁王府这么好拿,早就拿了,还轮得到你? 付青川眼神灼热,望着不远处扬起的尘土——终于来了! 不枉他费尽心思走这一场。 只要拿下他们,把这些人握在手里,就不怕长宁王世子和世子妃。 等他们回来,一切也都晚了。 握住他们,就有和世子谈条件的本钱,相当于拿捏住世子。 那长宁王府,有什么动不得的? 付青川越想越狂热,血都在沸腾,长宁王府,就是他晋升的阶梯,是他青云路上踏脚石! 冷慢慢在前面驾着车,快到前面路口时,放慢车速。 与他同车的周朗问道:“慢慢哥,怎么了?” 冷慢慢没说话,速度放得更慢,几乎要把车停住。 一旁的范忠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生死一线 冷慢慢握着缰绳,看着前面路口。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 范忠不明所以:“什么好地方?这路口除了狭窄些,长一些,风景也没出色到哪里去。” “就是因为~狭窄些,长一些~这里才是~伏击的地好方。” 范忠脸色微变:“伏击?” 冷慢慢眸子微眯,缓缓刀出鞘:“范大人,做准备~” 范忠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听令,准备迎敌!” 冷慢慢此时和平时笑眯眯的小胖子完全不一样,把缰绳交给呆愣的周朗。 周朗吞一口唾沫,心里暗道:我的天爷,这是真正的慢慢哥吗? 范忠和手下没有上过战场,心弦不由拉紧,但冷慢慢不一样,他是久经沙场,刀被血浸透过不知多少回。 冷姜安也上前来,手提着大刀:“慢慢,怎么了?” 冷慢慢看他一眼:“前面不对劲,我觉得有埋伏,你别过来,你去找护着王妃。” 冷姜安二话不说,照冷慢慢说的办。 昶王府的侍卫过来,剑也出了鞘。 这段日子,他也没有出力的地方,纯粹跟着队伍走走停停,转转玩玩,不像是来帮忙的,像是来游玩的。 即便如此,顾蓉蓉的生意分红也有他一份儿,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伸手。 现在总算有个效力的机会。 冷慢慢知道他身手不错,这会儿也需要帮手,他感觉到,前面这些设伏的人,都不是寻常人。 这将会是一场硬仗。 山坡上的付青川看到这一幕,咬着后槽牙冷笑一声。 “没想到,这个胖子还有点本事。” 黑衣人淡淡道:“我早说过,长宁王手下没有一个傻子,何况此人应该是世子身边的心腹。” 付青川并不以为然:“是吗?那就抓住他,剖开他的肚子,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什么样的,没了心,怎么个心腹法。” 黑衣人扫他一眼,暗道,真他娘的神经病。 “现在他们不入包围圈,怎么办?”黑衣人问道,语气中隐隐有点不耐烦。 付青川目光注视:“既然这样,那就直接冲出来,杀!” 黑衣人也没意见,总不能这么僵持着,这场伏击,他本来就不怎么同意。 吹响一声清哨,悠长婉转,在山间回荡。 冷慢慢眉梢一挑:“来了!” 话音落,冷慢慢率先冲上去,山间树后窜出十几个黑衣人,他们个个身姿矫健,手持钢刀,杀气腾腾。 冷慢慢大笑一声:“来!” “好久没有大战,来!” 痛快战一场! 黑衣人挥刀而上,冷慢慢如被围的猛虎,丝毫不落下风。 还有几个直奔王妃的车驾,冷姜安大吼一声,迎刀而上。 范忠带着手下也拼尽全力,马鸣声,打斗声,响彻山口。 唯独没有哭喊声,没有求饶声。 顾蓉蓉和冷星赫飞速离开南岳书院,马铭扬还让副院首带着护院们全力护送支援。 马铭扬浑身都冒冷汗,暗暗祈求上苍千万保佑,可别出什么岔子,若是长宁王府的人在此遭受大难,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冷星赫到门外翻身上马,与此同时放出信鸽。 “走!” 顾蓉蓉心头恨意翻涌,从穿越至今日止,她还没有对谁有过这么浓烈的恨意。 付青川!这个阴毒奸诈的狗东西! 竟然上了他的恶当。 顾蓉蓉后悔不已,早知道,那天就该打死他! 可惜,没有早知道。 顾蓉蓉觉得,这次真是被雁啄了眼,小阴沟翻了船,只求王妃他们不会有事,冷慢慢能扛得住。 千万不要有什么大的伤亡。 …… 付青川看着下面的战况,眉眼染上一层冷霜。 黑衣人拧眉:“我早说过,长宁王府的人,不是那么好打的。” 他的手下,全是精锐,竟然已经死了三分之一,伤者过半。 冷慢慢浑身是血,手臂和肩膀上开了口子,昶王府侍卫也挨了一刀,用破布条简单扎着。 冷姜安杀红了眼,刀刃上的血飞溅,他满身满脸都是血,握刀的手都有点颤抖。 这些人,太难杀了。 王妃和冷知棠在马车里,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宋晚枫握着刀在马车门口,浑身紧绷。 王妃低声且坚定:“知棠,女儿,若是……我就自尽,你趁机逃出去。” 冷知棠眼睛圆睁:“不,母亲!要死一起死。” “傻孩子,死还不容易,难的是活着,只要有一线机会,也要抓住。我给你争取机会,你就跑,实在跑不了,也不要怕……” 王妃对她一笑:“我等着你。” 冷知棠眼底冲上泪,咬紧牙关狠狠一抹:“好。” 王妃看着单薄的宋晚枫:“宋姑娘,你找机会逃走,别为我们死,你不是王府的人……” 宋晚枫没回头,声音带笑:“王妃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了?我可不依。世子妃说过,都是一家人。” 王妃眼睛一红:“好,一家人,那我把知棠交给你,稍后……” “王妃放心,要想伤着你们,先踩着我的尸首过去!” 王妃哽咽住。 “扑通”一声,一道热血扑在门上,溅到宋晚枫脸上。 冷姜安倒在门前,肩膀上挨了重重一刀,深可见骨。 宋晚枫大声道:“冷大哥!” 冷姜安很快又挣扎站起来:“没事,死不了,还活着呢!别出来!” 恰在此时,后面的车辆附近传出几声痛嚎。 冷知棠冒险飞快从车窗中往后看一眼。 两个黑衣人捂着脸倒地。 “有毒!”不知谁叫了一声。 后面是席述和老宰辅的车。 “席述用了毒!”冷知棠低声说,心也砰砰跳。 王妃握紧刀,心也跟着一紧:“他们是在保全我们。” 席述根本不会武,老宰辅也不会,他们的马车也是老宰辅自己的车,和他们的不一样。 只要别动别出声,黑衣人最后才会注意到他们。 可席述用了毒,吸引黑衣人的目光和怒火,缓解冷姜安这边的压力。 不仅如此,隐约还听到孩子的哭声。 王妃立即意识到,顾蓉蓉的猜测,八成是对的,这些人,不只是冲着她们,还有那几个孩子! “放开我儿子!”是海儿爹的声音。 第五百六十三章 反杀 海儿爹一声怒吼,上前争抢被黑衣人抱走的儿子。 “爹爹……”海儿害怕的哭出声。 “别哭,孩子!” 海儿爹咬牙往上冲。 但他的全力,在黑衣人眼中压根不值一提。 “哧!”一刀从他身体穿过,鲜血染透。 一声凄厉叫喊响彻山谷。 “夫君!” 海儿娘大叫一声,从车上扑来,扑向自己的丈夫。 黑衣人毫不犹豫,举刀就刺向她。 付青川在山坡上看到这一幕,脸上掠过笑意:“我那天就相中了这个孩子,把他用在阵中,效果定然不错。” 他身后的黑衣人正要点头,忽然一道凌厉风声疾驰而来,一支箭刺穿空气,直奔举刀的黑衣人。 黑衣人刚一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击,那支箭已经射入他咽喉。 扑通一声,死尸首栽倒。 与此同时,山谷微微震动,十几匹黑马似突然翻起的云,滚滚而来,惊天的气势,凛然的杀机,刹那间就扭转了局面。 黑衣人眼睛霍然睁大! “这是……” 黑骑士左右一分,中间跑入两匹快马。 冷星赫剑已出鞘,寒光闪闪,不及他眼中冰冷杀机。 顾蓉蓉手提双刀,坐在马上,宛若下凡的女战神。 “杀!”冷星赫一声令下,黑骑士往前一冲。 黑衣人迅速溃败,如同被黑潮浪卷起来的残鱼破虾。 付青川拧眉,一时无法接受局势的转面。 刚才明明已经要赢了! “他们是什么人?”付青川惊怒,“他们怎么回来这么快!” 黑衣人咬牙:“我的人都完了!传闻长宁王世子手下有一支神秘黑骑士,一直以为是传闻,没想到,今日见识了!” 他恨声道:“都是你想得好计策!” 付青川抓紧身上斗篷,眼底尽是疯狂:“还没到最后的时刻。” 黑衣人冷笑:“还没到?什么时候到?非得你我都死在这里才是?” 付青川一指对面山上:“你看到那棵树没有?你去,把树后的绳子砍断。” 黑衣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还配指使我?” 付青川回视他:“不是我指使你,是主子的事必须做好,如果你不去,你的手下白死,此事做不好,如何向主子交代?” 黑衣人一噎,飞快看一眼远处,他的人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好,我去。” 他不再犹豫,也没机会再犹豫。 付青川暗道:把绳索砍断,山木滚石滚下,就算是弄不死他们太多人,也得让他们留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黑衣人正往对面跃,脚尖刚一挨到石头,一连三道疾风直射他而来。 黑衣人扭头看,眼睛霍然圆睁——完了! 他看着森冷的箭尖穿过他的身体,他甚至都能闻到铁器特有的味道,还有……他自己的血的味道。 他低下头,三支箭,他一支都没能躲过。 一支在胸口,一支在腹部,一支在腰侧。 三处,都是致命伤。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箭来的方向。 冷星赫手握大弓,目光冷厉,脸色沉肃。 黑衣人从半空中掉落,鲜血汨汨而出,浸透身下山路。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长宁王世子,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死,其它剩下的黑衣人也慌了神,转眼只还有一个活口。 被冷慢慢拿住。 还没来得及自尽,就被冷慢慢一拳头把毒牙打下来。 冷星赫慢步而来,一脚踢翻他。 “你们是什么人?主子是谁?” 黑衣人刚才想用毒牙自尽的急劲儿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下怕死,想求生。 “我们是……” 话未说完,他突然身子一僵,缓缓往前栽倒。 冷星赫眸子微眯,低头看,冷慢慢划刀黑衣人的衣裳,看到后心一点红。 “世子,是暗器。” 暗器,从黑衣人后背直入心脏。 冷星赫抬头看,不远处众人在忙碌,有的打扫战场,有的互相安慰。 还有啼哭的海儿母子,正对着海儿父亲的尸首伤心不已。 不知道谁是凶手。 冷星赫也没迟疑,人已死,多说无异,顾蓉蓉和他对视一眼,两人迅速支小山坡。 小山坡上,付青川已经不在。 顾蓉蓉气得咬牙:“让他跑了!” 冷星赫站在这里,看向山口,以及那个黑衣人首领的尸首。 “早晚抓住他,碎尸万段!” “走吧,下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看伤了多少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转身离去。 付青川从下面一个土坳里探出头来。 短短的时间,他根本无处可逃,他身上又有伤,到这里来都是黑衣人首领带他上来的,凭他自己,一时根本下不去。 与其逃到半路被抓,不如在这里暂避。 爬出来,往下看看,黑衣人全部阵亡,包括首领在内,这次的损失的确惨重。 他得赶紧把消息传出去。 付青川从怀里摸出一支骨哨,放在唇边吹,但并没有声音。 他连吹几下,盯着不远处树林。 很快,树林中掠来一道黑色影子,落在他面前的枝头上。 付青川招手,黑鸟落在他手臂上,他从腰侧锦囊中取出一张纸,咬破手指点按血印,装入信筒,系在鸟腿上。 “去!”他低喝一声,黑色腾空而去。 看着鸟飞走,付青川轻吐一口气,又看往看看,冷星赫的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大多数人已经上了马车。 那些黑骑士也已经消失不见。 付青川自言自语道:“须得把这个重要消息告诉主子,世子身边,果然有一支神秘力量。” 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一声冷笑:“你倒是挺忠心,你主子是谁?” 付青川惊愕回头。 顾蓉蓉和冷星赫正站在他身后。 付青川脸色泛白:“你们没走?” “走?”顾蓉蓉怒笑,“往哪走?还没有抓到你,我们怎么能走?” “付青川,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顾蓉蓉恨不能一脚踢死他。 付青川往后退一步:“你们想如何?” “你说,我们该如何?”冷星赫手中握着剑,“血债血偿?” 顾蓉蓉哼笑:“未免太便宜他了。” 付青川一噎,偿命都是便宜的?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第五百六十四章 好好受着吧! 顾蓉蓉挥刀,把付青川的斗篷带子划断,刀光继续,划破他身上的衣裳。 付青川眼睛睁大,忿恨看着顾蓉蓉。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感觉被羞辱了?” 顾蓉蓉瞬间看透他的心思。 付青川这种人,极度自私,也极度自卑自负,最是看重面子。 现在这般划破他的衣裳,让他衣不蔽体,在他看来,就是极大的羞辱。 付青川咬牙不语,冷星赫一脚踢翻他。 “这点羞辱算什么?那些没了命的人,他们向谁喊冤!” “他们本该活得好好的,偏遇见你这个疯子!” 付青川勾唇轻笑:“不过一群蝼蚁,活着也是浪费食物,总归是多余,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浪费在他们身上的东西,分给用之人。” 冷星赫还想打他,顾蓉蓉拦下:“你不是蝼蚁?你原本也是卑贱家庭出身,在贵人眼中,你也一样,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付青川,你自认有才就高人一等?你的才,其它也是货,学得文武艺,货予帝王家,别说帝王,在你主子眼中,你都是蝼蚁。” “不是!”付青川眼睛染红,坚定不论,“我不是。主子欣赏我的才华,让我主事,让我参与峡谷之事,我怎是旁人可比?” “呵,你主了什么事?无非就是丧心病狂的缺德事罢了,偷拐孩子,利用他们完成狗屁阵法,自以为就能掌天掌权?做梦!” 顾蓉蓉冷喝罢,语气轻蔑又讥讽:“你主子不知道这事儿损阴德吗?他当然知道,不过就是不想沾染,才让你去办。你就是条狗,没有任何下限的恶犬,被主子利用,还觉得自己很受重用。真是可笑至极。” “你胡说!”付青川怒声反驳,“主子身居高位,志在天下,身边能人无数,从不会因为出身而看不起谁。” 付青川看向冷星赫,微挑眉:“倒是长宁王府,何其尊贵风光,现在不也是阶下囚?” “长宁王府是被奸人所害,是冤枉的,这不就是你主子的手笔吗?”顾蓉蓉不以为然,“但假的真不了,早晚有一天要平冤昭雪。” 付青川哼笑:“妄想,主子在一天,就不会有这一天,长宁王府不识时务,待主子登位,别说洗冤,连流放之地都要给你们铲平。” 顾蓉蓉心头火起,冷星赫眼底都闪着火光。 但两人都面上不显,顾蓉蓉嗤笑:“好大的口气,登位?登的什么位?皇帝还在,不在了还有太子,凭什么轮到你主子?” “太子无德,他凭什么坐拥天下?呵,真是可笑。” 顾蓉蓉比他笑得还轻蔑:“那你主子凭什么?东宫是正经的储君,他不行,别人更不行,别人强行,那叫篡位,懂吗?是要历史留下骂名的。” “主子素来贤德,岂会留下骂名,你不要乱说!一个女子,懂什么国家大事,整日抛头露面,简直不可理喻!” 付青川怒喝几声。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顾蓉蓉笑得开怀,“那说明我说得对呀,你们自己也怕,但就是自欺欺人罢了,否则,你主子怎么不敢露面,偏用这些阴私手段害人?” 顾蓉蓉上前一步:“人比不过,武力值打不过,就用什么大阵,意图用歪门邪道,呸,真要不脸。人家不投靠你们,不说从自身找原因,就用陷害的手段,这叫要脸,这叫贤德?” 付青川脸色青白交加,怒道:“主子在王爷中名声最显,太子就是立得早罢了,他也非嫡子,有什么碰不得?” “名声最显,呵,在我这儿,不值一提。”顾蓉蓉故作轻蔑,“他是谁?你敢说吗?阴沟里的老鼠,只会躲在暗处害人。” 付青川脸涨红:“我家主子……” 顾蓉蓉呼吸微窒,说了这么多,费尽唇舌,为的就是套尽他的话,引着他把幕后之人说出来。 但付青川正要说,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 “呵,你不配知道主子名讳。” 顾蓉蓉不禁心生恼怒。 这个付青川,的确有些脑子,而且警惕性强。 关键时刻又把话咽回去,不过,也算给出不少信息。 顾蓉蓉也不再往下说,此时他警惕心已起,再问也是无用。 顾蓉蓉的耐心,也耗尽了。 她递给冷星赫一个瓶子:“让他吃。” 冷星赫上前,任凭付青川挣扎,也被捏住下颌,强迫他把药吃下去。 付青川捏着脖子想吐,顾蓉蓉道:“这药水入喉吞下,你吐是没用。” 她微俯身:“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付青川抿唇不语,脸色却不可抑制的发白。 他当然怕。 顾蓉蓉轻笑:“别强撑了,你这种人,最是怕死。不过,你放心,这不是什么毒药,这是……” 顾蓉蓉没继续说,用刀柄在他身上伤痕轻轻一碰。 这伤痕是在戒律堂留下的,黑衣人救他出来以后给包扎过,现在衣服被顾蓉蓉割开,已经露出来。 顾蓉蓉没用力,甚至都没有刀刃刀背,只用了刀柄。 只这轻轻一碰,付青川就觉得疼痛如同割肉拆骨,痛得他忍受不住。 “啊!”他忍不住痛呼,冷汗瞬间渗出。 “这个药不是毒,不会要你的命,但他能让你的疼痛放大,加剧。” 付青川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蓉蓉,不相信世上还有这种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狠心的女子。 他现在总算明白,顾蓉蓉说的“血债血偿都算便宜他”是什么意思。 “你……” 顾蓉蓉抽他一耳光。 付青川又是一声痛呼。 感觉脸都要炸开,痛得他手指颤抖,想碰又不敢。 顾蓉蓉笑道:“这个好,打他省力,还能让他疼痛加倍。” 付青川嘴唇颤抖:“毒妇……” 冷星赫踢他一脚,他滚出去,身上在地上石头碰来撞去,痛得他冷汗出了满身,嗷嗷叫唤。 冷慢慢处理好下面的事,听到叫声赶紧上来。 看着付青川,惊疑道:“这人~怎么叫出~这种狗声来?” “我养的~狗~都不屑~这么叫。” 第五百六十五章 道别 付青川被拖下山坡,来到马车前的时候,都痛得晕死过去。 副院首看到他,面露鄙夷。 “世子,世子妃,此人是否可交给我,我把带他回去处置。” 付青川是南岳书院的人,应该由书院来处置。 副院首是这么认为的。 冷星赫却开口拒绝道:“副院首,此人我要带走。” 副院首一愣:“为何?” “他虽是你们书院的学生,但他在书院另有目的,背后还有主谋,我要利用他,抓出主谋,还要找到那几个被拐走的孩子。若是把他交给你,反倒有可能给书院带去祸端。” 副院首脸色微变,事关书院的安危,他不能大意草率。 看看满地尸首,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还有冷星赫这边受伤的人,他们的武力可比书院护院强多了,尚且挂彩,那书院…… 副院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攻击,书院根本招架不住。 不能为了付青川一个人,把书院都置于危险之中。 思及此,副院首拱手道:“好,既然如此,那就听从世子安排。” 副院首带来的人虽然在杀敌上没有帮上忙,可带了不少伤药,帮着打扫,安置伤员,上药包扎,也出了不少力。 冷星赫对他们也客气:“多谢各位仗义相助,长宁王府,记在心里了。” 副院首脸上有些惭愧:“不敢,事情本来就是从书院而起,我们做什么也是应该。” 他后面的面有些欲言又止。 顾蓉蓉浅笑道:“副院首,劳烦你给马院首带句话,从此之后,南岳书院与付青川再无半点关系,我们既带他走,就由我们负责到底。” 副院首眼睛微亮,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怕事情闹大,长宁王府现在要是被很多人盯着,万一…… 但他实在有愧,厚着脸皮道:“多谢世子妃体谅,等回去之后,我必把话带到,也会让院首出一份开除文书。” 顾蓉蓉微挑眉,反问:“既然书院与付青川从来没有过干系,又何来开除文书?” 副院首一愣。 顾蓉蓉继续道:“入学名册记录,不是因为失了一次小火,烧毁一部分吗?再根据现有的学生,重新补录一份即可。” 副院首恍然大悟。 入学名册被烧,重新补录,自然就再没有付青川的名字,也没有所谓的开除文书,也就是在书院任何记录中,都是查无此人。 那谁又能说,付青川与南岳书院有关? 副院首心头登时一松,甚为满意。 “多谢世子妃!”副院首郑重道谢。 待收拾得差不多,再无其它事,副院首带着人策马离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查看大家的情况,伤势如何。 范忠等官差们,多少都受了伤,但都无大碍,已经上药包扎。 冷慢慢也挂了彩,冷姜安伤势较重,肩膀上那一刀深可见骨。 顾蓉蓉轻拍他肩膀之时,给他释放一点修复力治疗,缓解他的痛楚。 昶王府的侍卫也受了伤,小腿上挨了一刀,所幸是皮肉之伤。 冷星赫给他一瓶上好的药,他推辞道:“世子不必挂心,我出门在外,身上有药,这些还是给需要的人吧。” 顾蓉蓉看一眼他的伤:“给你就拿着吧,慢慢说了,你出了大力,多亏你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世子妃哪里的话?我这么久也没出过什么力,还跟着分红拿钱,实在过意不去。” “这次流放,本就没你的事,不该受这趟累,”顾蓉蓉道,“再给昶王殿下写信时,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写一封感谢信,以表谢意。” “是。” 顾蓉蓉转身去看海儿一家。 海儿被抢回来,没有受伤,但也受了惊吓,亲眼看到父亲被杀,小小的孩子哪里受得了。 顾蓉蓉给他看了看,虽无外伤,但心理创伤更需要重视。 海儿父亲去世,尸首得埋在这里,不能跟着一起上路。 海儿母亲哭得不能自已,几度昏厥,患难的夫妻,一路走到今天,本以为以后日子更有奔头,苦难已经过去,如料想天降如此横祸。 冷星赫命人帮着挖坑立坟,叹息道:“大嫂,眼下只能一切从简,你放心,待到岭南之后,我会派人来,把坟迁去岭南。” 海儿母亲哭着点头,在坟前烧纸上坟,拉着两个孩子跪下叩头,辞别父亲。 众人都红了眼睛,许多女人都忍不住一同落泪,自觉上前烧纸,喃喃与海儿父亲道别。 这个汉子仁厚忠义,谁家有困难时都会出手相助,如今却是这样去了。 顾蓉蓉心里也难受,给慢慢递个眼色,慢慢把刚醒过来的付青川拖过来,扔到坟前。 海儿母亲一见他就红了眼,疯狂上前撕打,两个孩子也过来打,付青川疼得嚎嚎叫,再次昏厥。 “泼醒!”顾蓉蓉冷声吩咐。 一碗冷水下去,付青川被泼醒,又是一番打。 直到海儿母亲没了力气,被抬上马车,这才算一个段落。 顾蓉蓉看着地上的付青川,冷笑道:“不过才刚开始,后面还长着,你可千万保重,别死了。” 付青川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里衣都已经湿透,看着顾蓉蓉犹如看着恶魔。 大家休整一番,才重新上路。 穿过路口,顾蓉蓉掀车帘回望,这个路口,值得记住。 马车上,顾蓉蓉才有空和冷星赫说话。 喝下半盏茶,她开口道:“朝中的事,我不太清楚,依你看,付青川嘴里的主子,会是谁?” 冷星赫面沉似水:“他说不是太子,在王爷中声名最显,这其实和给了答案差不多。” “哪个王爷?” 冷星赫不假思索:“三皇子,永王。” 顾蓉蓉在原主记忆中搜索一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也有可能是原主胆小,一直在后宅,根本接触不到这些。 顾蓉蓉拧眉思索:“这个人在朝中势力很强吗?曾经拉拢过王府?” 冷星赫摇头:“并没有,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付青川说,长宁王府风光,但等他主子登位之后,不会容下我们,即便流放,也要在岭南杀我们。” “明显是有深仇大恨。” “可我们与永王,从来没有过什么仇怨。” 第五百六十六章 重新启动 秋意渐浓,京城中已经有几分萧瑟之感。 庆国公荣泰刚刚下朝,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微弓着腰,步履沉重。 “庆国公!” 他正要上车,身后有人喊。 荣泰眼中闪过不耐烦,回过身来时,又丝毫不见,咳嗽几声才行礼。 “永王殿下。”他咳嗽着后退两步,用帕子捂住嘴,“别过了病气给您。” 永王温和笑笑:“无妨,你身子不适,该请假休养的。” 荣泰叹口气:“这不是有份军报要处理,送进宫来,在殿外听听皇上有无旨意,也就顺便请了病假。” “国公辛苦,本王府里的府医还有些本事,不如让他去府上给你看看?” “多谢殿下,”荣泰摇头,“好意心领了,我打算去城外山上道观小住几日。” 永王笑道:“城外空气好,山中红叶正是最美之时,国公此定能养好身体。” “借殿下吉言,”荣泰拱拱手,“那我……” 永王打断他:“国公,不知可有世子的消息?” 他声音压低,只荣泰一人能听见,荣泰心里暗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荣泰假意糊涂:“世子?什么世子?我可是刚袭爵不久。” 看着他眨动的眼睛,永王也不恼:“国公何必如此?本王并无恶意,只是关心一下,天渐凉,听说南方更是湿冷。” 他叹口气:“本王虽与长宁王府交情不深,但敬佩王爷为人,私下也劝过父皇,奈何……本王定会再努力,相信父皇有一天会重审此案。” 荣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殿下此举,让我意外,当时皇上龙颜大怒,我父亲都不敢多方半句,没想到殿下私下竟然……” “只是,长宁王府此罪已定,怕是不好再重审,他们现在为罪臣,谁敢与他们联系?别说联系,就是提一句都不敢。” 荣泰帕子又挡住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殿下没问过,我也没说过什么。告辞。” 他说罢,转身上车,车轮滚滚,慢慢驶离。 永王看着马车走远,脸上神色不变。 他身边的小厮不悦道:“王爷,这庆国公也太没规矩了,竟然如此对您。” 永王笑笑:“罢了,长宁王府的事,他没说错,如今朝中谁敢提?走吧。” 小厮不解道:“那您为何还……若是让太子知道,恐怕又要找您的麻烦。” 小厮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太监,他出宫开府时也跟着出了宫,要说谁敢在他面前说真话,也就是这个小厮。 提到太子,永王目光微凉:“他心胸狭窄,若非他极力参奏长宁王府,事情未必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车内,荣泰脱去斗篷,一改脸上病态,帕子也扔到一边。 上面的血是糖浆,这次没调好,过于甜腻。 他吩咐一声:“直接去城外,不必回府!” “是。” 车里的东西都备好了,来宫里前就打算好,请了病假就去山上道观。 道观并不大,掩映在红叶之间,京城外寺庙道观不止十余间,这里和别处相比并不占优势。 荣泰一到,这里就立即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观主上前见礼:“公子。” “怎么样?最近有消息吗?”荣泰边走边问,“星赫走到哪里了?” “回公子,世子已过融州,下一座城是肖州。” 观主一边说,一边把地图铺在桌上。 荣泰手指点虚点在融州,没有立即去找肖州,顺着路线往前。 眉头微拧,沉吟道:“卧龙峡谷?他要过卧龙峡谷?” 观主点头:“正是,这是去肖州的必经之地。” 荣泰没再说话,目光紧紧锁定地图。 其它人摒住呼吸,也不再多言。 这座道观,是荣泰与冷星赫一起建立的,表面是道观,实则是消息传递秘密所在。 那时候他俩还都是世子,表面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实则是生死之交。 就因为国公府与王府都是手握兵权,是以不能交往过密,以免引起皇帝猜忌。 本以为已经够小心,谁知道,长宁王府还是出了事。 荣泰虽不能扭转局面,但暗里尽他所能给冷星赫帮助。 上次收到冷星赫夹在老宰辅家书里的信,荣泰知道他一路虽坎坷,但安全无恙,也算放了心,这才把尘封多时的道观重新启用。 有了这个消息网,书信往来也就能更快一些。 “这不是个好地方,”荣泰开口,“我记得星赫曾去过那里,据说王爷曾在那里出现过。” “这里总给我一些不好的预感,”荣泰眉头紧锁,“传消息给肖州,让我们的人密切注意,若是星赫有需要,全力相助!” “是。” …… 冷星赫给顾蓉蓉介绍一下京城各位皇子的情况,除了太子,影响力最大的就数永王。 影响力最大,不代表势力最大,势力当然数太子,但能与太子相抗衡的,是三皇子的同胞兄弟,五皇子。 五皇子的外祖父镇守南疆,手下有兵有将,还有海上战船,两个舅舅更是猛将。 顾蓉蓉好奇道:“既然如此,怎么他不是太子?” “皇上当然要互相牵制,”冷星赫语带讥讽,“他外戚势力如此大,怎么还会让他做太子?那样的话,将来岂不是要习在外戚之手?” “我都怀疑,”冷星赫压低声音,“五皇子的母妃并非因病而逝。” “她死了?”顾蓉蓉心头微微泛起凉意。 她甚至有点庆幸,远离京城朝堂,否则,整日陷在那种波谲云诡的争斗中,日子也过不安宁。 “那五皇子和三皇子联手,”顾蓉蓉拧眉,“太子对付起来也是费劲。” “确实,所以他们的母妃死了,而太子的母妃则是后宫独大。” 冷星赫握住她的手:“蓉蓉,等找到父皇,洗刷了冤屈,我们也不回京城,好不好?” 顾蓉蓉知道,他也是厌倦这种争斗。 “好,正合我意。” 冷星赫笑容荡在眼底:“我想和你安静度日,不去管那些争斗,只管我们自己,平安终老。” 顾蓉蓉飞快在他唇上吻一下:“我亦如是。” 第五百六十七章 亲亲开花 这一吻,顾蓉蓉是情之所动,心之所想。 冷星赫眼中绽出惊喜,搂住她加深这个吻。 母鸡在空间大声喊:“开花了嘿!开花了!” 顾蓉蓉脸泛红,轻推开冷星赫,清清嗓子,也没法解释这其实还有人在偷看。 冷星赫额头抵住她的,低声笑:“我去外面看看路。” 冷星赫出去,车里只剩下顾蓉蓉。 她意识闪入空间:“什么开花了?” 不等母鸡回答,她也不由得睁大眼睛。 空间里开了大片漂亮的花,之前也开过一些,但远不如这次的多,不如这次的美。 “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园!”母鸡在里面撒欢,奔跑。 兴奋地尖叫。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亲亲就开花?”母鸡跳上一旁的矮树,“再去亲亲试试。” 顾蓉蓉:“……” “差不多得了。” 话是这么说,顾蓉蓉也纳闷,怎么忽然就开这么多花? 以前不只有过亲亲,连……咳,也没开这么多。 她隐约觉得,和亲亲有关,但又不只是因为亲亲。 具体是什么? 顾蓉蓉暗自回想,方才那一亲,她是真心的,情之所至,难道……是因为,他们俩的感觉升级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开花店吧,怎么样?这么多,还漂亮!”母亲在一旁疯狂建议。 “不怎么样,”顾蓉蓉回神,“现在不是我们那个时候,有人买帐,现在有钱的人家有花园子,没钱的人家还拿钱买米,谁会买花?” 母鸡眨眨眼:“说得也是,那怎么办?也不能这么浪费了。” 顾蓉蓉想了想:“做花茶,鲜花饼,或者香水腮红,总之用处也不少,我得想想。” 母鸡连连点头:“好好,最好再多试试亲亲,我可太喜欢这美景了。” 母鸡说罢,一头倒在花地上:“棒呆了!” 顾蓉蓉无语,也躺下,看着花在头顶摇晃,微风中都花香气。 别说,还真……挺美的。 合上眼睛,迷迷糊糊想要睡着之际,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她的手指。 睁开眼,下意识抬手,以为是母鸡在啄她。 “不是我,”母鸡懒洋洋,语气带酸,“是那只蠢鸟儿。” 顾蓉蓉一看,原来是外面,那只黑鸟儿在轻啄她的手指。 “怎么?羡慕人家会飞?” 母鸡“切”一声:“我羡慕它?得了吧!黑不溜秋,跟烧过的炭似的,有什么可羡慕的?哪像我,看咱这一身色彩绚丽的毛儿,那才叫漂亮。” 顾蓉蓉点头,郑重道:“嗯,你还会下蛋。” 母鸡:“!!” 顾蓉蓉不等它回神,闪出空间。 黑鸟见她醒来,开心在她身边跳来跳去,顾蓉蓉喂它一点鸟粮,小家伙更开心,围着她卖萌。 母鸡哼道:“马屁精。” 转眼天黑,还是露宿野处,范忠这次更加警惕,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还和手下商量好如何防守。 经历过刺杀的事,大家兴致都不高,吃饭的时候远没有之前的劲头,简单熬了些粥,吃点干粮小菜,算是应付一餐。 付青川坐在最后面的小平板车上,别看也是坐车,但感受比顾蓉蓉差远了。 小平板车上放的是杂物,也没有减轻颠簸的装置,也没有铺被褥,直接就是硬板,这一路走下来,付青川的屁股都要颠碎。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可顾蓉蓉让他吃了药,一点点疼痛都能让他死去活来,别说这种大程度的颠簸。 付青川脸色苍白,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倒在平板车上微微颤抖。 并不比死了强多少。 顾蓉蓉端着饭碗过来,站在车边看他。 “起来。” 付青川睁开眼睛看看,此时夜幕已落,夕阳已经沉下,弦月高挂,星子光芒微弱。 夜景不错,但今日他无心赏景,顾蓉蓉背对着月亮,脸在本来就暗的光线里更加晦暗不明。 付青川觉得,这个女人就是魔鬼。 他实在不想动弹,但不敢不动。 挣扎一会儿,按顾蓉蓉的吩咐坐起来。 虽然疼,但肚子也是真饿,饭还是要吃的。 顾蓉蓉问:“疼吗?” 付青川心里暗骂废话,脸上却不敢露:“疼。” “说的是实话,不错,有改,”顾蓉蓉轻蔑笑道,“也不是什么硬骨头。” “疼就对了,这药效能持续三天。” 付青川脸更白几分,三天,这才过了一天。 “三天之后,接着吃。” 付青川眸子微缩,抬头看顾蓉蓉,满是惊愕,怀疑,不可置信,还有深藏的愤怒。 “这就受不了了?”顾蓉蓉笑意未减,但声音像裹了冰,“还有人独自在冰冷的坟里,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火,从此永不见天日。” “还有的孩子在瑟瑟发抖,想念父母,有家不得回。” “这都是因为你,该怎么算?” 付青川咬紧后槽牙,低头不语。 顾蓉蓉看着他低垂的头,知道他此时低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低头。 这种人,永远不会认为他自己有错。 把碗扔到他面前,摔得四分五裂。 付青川一惊,诧异发现,这是一只空碗,根本没有一粒米。 顾蓉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也配吃饭?我们的米,不是给你吃的。” “好好想,什么时候肯说出孩子们的下落,说你主子的名讳,再想吃饭的事。” 付青川无声握紧拳头。 顾蓉蓉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觉得有点秘密,就想着拿乔,真可笑。 她没走多远,付青川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说。” 顾蓉蓉站住,偏过头,等着他往下说。 付青川吞一口唾沫,抹抹手心的汗。 “我说实话,我确实是不知道。”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一言不发往前走。 “说的是真的!”付青川急声。 顾蓉蓉压根没再回头。 冷星赫和冷慢慢说完话过来:“怎么了?” 顾蓉蓉哼道:“他说他不知道孩子们的下落,也不知道主子的名讳。” “别理他,我有事和你说。” 顾蓉蓉跟着他到马车边,借着幽暗火光:“什么事?” 第五百六十八章 底牌 冷星赫拿出一个信筒。 “于三光来信了,”他把信纸递给顾蓉蓉,“那四个人没打听到其它人丢失孩子的消息。” 顾蓉蓉迅速扫一眼字条:“那就是说,这一带确实只丢了四个。” “应该是,三光他们也暗中打听过,没见说有别人丢孩子。” 冷星赫若有所思:“也许,正因为人不够,所以付青川才要下毒害我们,让我们暂留书院,对孩子们下手。” “此人狡诈,”顾蓉蓉脸色沉肃,“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去问他,让他察觉,他会更嚣张,知道更多消息,再去问,没准能让他慌乱,说出更多。” 冷星赫点头:“有理。” “不过,”他看一眼付青川的方向,“我觉得,他说不知主子的真实身份,倒也不像假的。” “他说得热闹,无非就是想体现他的重要,让我们不能轻易杀他,幕后之人城府极深,能布下如此大局,定然不是寻常人,这种人,怎么会对一个穷书生毫无保留?” “即便是对他有所赏识,也不会如此。” 顾蓉蓉眼睛一亮,看着冷星赫:“世子一语点醒我,他之前说一大堆,他主子如何厉害之类,有可能真是给我们营造一个假象。” “他非常重要,是主子心腹的假象。” 顾蓉蓉嘴角微翘,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有意思。” …… 夜色渐深,虽然山林中的气温更低,厚重云彩遮住本就微弱的月光。 山风吹来,付青川打了个寒颤。 其它人早进马车休息,篝火也已经熄灭,只余他一个人,在平板车上瑟瑟发抖。 不只是疼痛,连风吹过,寒冷的感觉好像也加倍了。 他牙齿轻颤,想躲到车底下去也动不了——双手双脚被捆住,直接把他固定在平板车上。 他恨得咬牙,别让他找到机会,一旦找到机会让他逃走,他定然会报今日之仇! 十倍百倍的奉还! 正暗自发誓,忽然,一道人影落在平板车近前。 付青川吓一跳,瞪大眼睛看着来人,此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面具,手中提着钢刀。 “你……” 他压着嗓子正要说话,黑衣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刀光一闪,把捆着他脚的绳子砍断。 付青川心中大喜,知道这黑衣人是来救他的,赶紧抬起手,示意黑衣人把手上的绳子也砍断。 黑衣人举刀正要砍,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动了一下,付青川的心顿时提起来。 黑衣人也没再砍,一把抓住他手臂,拖着他就跑。 黑衣人手劲儿挺大,一把铁钳子一样,付青川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痛呼出声。 不只手臂疼,黑衣人步子迈得太大,他浑身难受,都快散架,根本跟不上,现在完全是被黑衣人拖着走。 脚和腿又痛又麻,还不时被小石子硌一下,太痛了! 但他又不敢出声,生怕惊拢到其它人,失去获救的机会。 快要痛晕过去时,黑衣人总算停住,松开他的手臂,不用推,付青川自己就跌会在地上,又是痛得一咧嘴。 不等他气顺过来,黑衣人提刀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没力气举手,喘着气道:“是崔首领让你来救我的吗?” 黑衣人没说话,冲他伸出手。 付青川抬头看他:“信物没在我身上,我怕被人搜了去,放在我之前站在的那个小山坡土坳中,我不会骗你。” 黑衣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崔首领?暗号。” 付青川拧眉:“不是崔首领还能是谁?之前的那些人都死了,他不得回来查看情况吗?话说在前面,那些人死,不关我的事。” 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黑衣人似是笑一声:“若不是你出的主意,他们能死?” 付青川脸色微变,眼中微慌,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暗中盯着他。 “怎么,怕了?你最好有点价值,否则,首领也可以不救你。” “那不行,”付青川急声道,“我还有卧龙峡谷的布阵详细图,是在现有的阵法上精进的,若非是我在书院偷看古书秘闻,岂能完善?” “我敢保证,有这份图,能让效果翻倍。” 付青川不能不急,他不敢想象,他若走不了,将会面临什么后果,顾蓉蓉,冷星赫,以及那些犯人,都不会放过他。 黑衣人问道:“图在哪?” 付青川摇头:“你不带我脱离险境,我如何能把图交出来?” 黑衣人二话不说,手起刀落,他肩膀立时血流如注。 “呜……”付青川想碰肩膀,手捆着又摸不到,尽可能蜷缩身子,这样似能减轻痛苦。 血流,他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疼得头眼晕花,恨不能一头撞死。 耳朵里嗡鸣着,听到黑衣人问:“图在哪?” 多余的字都没有,带着不容质疑的笃定。 付青川看到他的刀尖上还在滴血,不敢再拿乔。 “在……土坳中,和令牌在一处。” 黑衣人上前一步,付青川道:“带我去见崔首领,我会跟他详细说明图纸……” “你是觉得,他看不懂?” 付青川一噎:“不是,而是……” 而是,东西一交出去,他就没有筹码和倚仗,于对方而言,他也就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唯有用这种说法。 黑衣人笑声从面具下传来:“付青川,你真以为,首领是派我来救你的?” 付青川一怔:“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冷哼:“你背叛首领,致使那么精锐惨死,无一幸免,这是大罪!” 黑衣人举刀,架在他脖子上:“即便报到主子那里,也是大罪,也不会放过你。” “主子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刀刃冰凉,刀上血未干,还能闻到血腥气,那是他自己的血。 付青川冷汗冒出来,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不是说说而已,更不会开玩笑。 “我没有背叛首领,让我面见崔首领,我一定能解释清楚,我会改进阵法,将功补过!” 黑衣人不为所动。 “主子之前也来信夸赞过我,崔首领说过,等大阵结束,就带我回京,面见主子,我岂会背叛?” “你当真没有泄露主子身份?” 第五百六十九章 意外收获 付青川闻言,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我没有,我只是胡乱说了些主子的信息,故意误导他们!我从未见过主子,崔首领也没提及过,我如何得知,更不可能背叛。” “你确定?” 付青川坚定道:“我确定,我绝没有,以后也不会背叛崔首领,更不会背叛主子!” 黑衣人手上的刀缓缓抽回,付青川轻吐一口气。 气还没松完,忽听一声轻笑。 付青川立即回首,树后,缓慢走出一个女子。 乌云微散,一线月光隐隐穿过云层,清冷落在和她脸上。 她似笑非笑,冷艳无双。 顾蓉蓉走到付青川面前:“你说不知道,还真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诓骗我。” “早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就不费这么大劲。” 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真容。 正是冷星赫。 付青川惊愕瞪大双眼,实则气得眼前发黑,恨不能一下子晕过去。 “是你们!” “不然呢?”顾蓉蓉笑容肆意,“你以为,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有谁能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 顾蓉蓉字字都带上讥讽:“付青川,你的确有点小聪明,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幻想着在你主子面前效力,将来他登皇位,你能成为他身边的开国功臣,跟着荣耀加身吧?” 付青川呼吸加快,没有否认。 “你这种人,一朝成事,定会反扑,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多出于你这种人,心里扭曲阴暗,觉得天下人都对不起你,更不如你,唯你才配醒掌天下权,其它的命,都不是命!” 付青川咬紧后槽牙,不可置信地看顾蓉蓉一眼。 这个女人,竟然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不过,”顾蓉蓉话峰一转,“你太自以为是,你的能力,远远配不上你的野心。你瞧不起容昊他们,觉得他们只是会投胎,但其实呢,你连胎都不会投。” 付青川脸一黑。 “容昊虽骄,但心地善良,出身世家,待学成之后,报效朝廷,他见过富贵,也不会特别渴望富贵,只会想着做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他或许不会清正如水,处处为民,但哪怕是为了证明他自己,他也会做些实事,留些美名,不会太过分。” “可你不同,你视所有人蝼蚁,谁都可以牺牲。再者,你狂妄自大,以为尽在你掌握,其实你瞧瞧,哪件事在你掌控中了?” “不但事情没成,还死了那么多人,你瞧不起我家世子,却被他和他的手下斩尽杀绝,事到现在你还是瞧不起,还觉得,你能逃走。” “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唯有一颗毒心,但凡天不瞎,也不会向着你。” 付青川激动道:“不是!我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是你们的出现,破坏一切,我有惊世之才,我布下阵图,你们无可解。” “是吗?”顾蓉蓉不以为然,“我会让你看到,我会怎么解。” 冷星赫再砍一刀:“说,崔首领是谁?” 付青川再次痛得嚎叫缩起,最后还晕过去。 顾蓉蓉从空间拎半桶水泼醒他。 付青川又痛又湿又冷,难受至极,甚至都不想醒,晕着还感受不到难受。 但顾蓉蓉就是让他难受。 “说不说?” 付青川也不是什么硬汉,只是阴险狡诈,不想一下子把底牌出干净。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底牌。 付青川也扛不住疼,颤声道:“如果我说了,能否给我解药?”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自以为是的毛病又犯了?真以为我们差你这点口供?” “实话告诉你,你说与不产,无所谓,你不说,我们也查得到,别想用点信息就讨价还价。” 冷星赫手腕一翻,刀光闪,血花溅:“你不配!” 付青川浑身打颤,连叫疼的力气都没了。 顾蓉蓉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付青川喘了一会儿,意识到现在不说,恐怕连命都要没了。 “他是……是圣使之首,圣使是专门负责大阵之事,崔首领,是卧龙峡谷大阵的负责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闪过几分惊讶。 这个崔首领,竟然是圣使之首!当初他们在融州,石匠老李头的家里,抓到的那个圣使,只是其中之一。 顾蓉蓉还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卧龙峡谷大阵的负责人,那其它地方大阵的负责人是谁?” 付青川摇头,又怕顾蓉蓉误会,赶紧说:“我真不知,他们其实等级森严,规矩也是极多,上级不说的,下面的人不许多问一句。” “因为我有些才华,懂些风水布局,读的书也多,所以才被委以重任。” “要不是在书院要查阅古书,精细布局图,崔首领也不会把手下人派给我,如今折损殆尽,他定然也生气。” 这倒是实话。 冷星赫和顾蓉蓉都看出,那些黑衣人,绝非泛泛之辈。 “大阵,究竟想镇压什么?”冷星赫问。 付青川看他一眼,显然不太想说,但不敢不答。 “是……长宁王的半副盔甲。” 冷星赫眸子一缩,上次从梁翊川那里得到父亲一枚护心镜,这次,竟然是半副盔甲! “盔甲从何处而来?”他强作镇定问。 “这我不知,我真的不知,”付青川解释,“那些事从来不是我该知道的,这还是因为我说要布局,需要知道一些确切消息,崔首领请示之后才告诉我的。” 顾蓉蓉疑惑道:“你们忙活半天,就是为了镇压王爷的盔甲,还是半副,其它地方难道还镇压另外半副?莫不是还有靴子,刀剑?简直荒谬!” “王爷为国征战,骁勇善战不假,但他也不是天神下凡,也是一样的肉体凡胎,至于费这么大劲?” 付青川欲言又止,眼神也有些躲闪,顾蓉蓉一眼看破。 “看来你还是没学聪明,挨打没够。” 付青川脸色泛白,深吸一口气,赶紧道:“这些阵法,并非只是为了镇压王爷。” 冷星赫握紧刀柄,压住狂跳的心:“还因为什么?” 第五百七十章 重回小山坡 所谓阵法,并非卧龙峡谷这一处,而是别的地方还有。 这个说法,实在让顾蓉蓉和冷星赫意外,也是之前他们从未得到过的信息。 冷星赫沉下脸:“除了镇压我父亲,还有其它什么意图?快说!” 付青川看着他手中刀光闪闪,实在怕疼,脸色青白交加。 “世子,此事也是我猜测,从书中看的,这阵法最开始也不是由我布置,而是崔首领拿来的,但我觉得,布阵之人应该没有到过卧龙峡谷,阵示像是照搬而来,所以,我根据这里的地形地貌,提出一点修改,崔首领向主子禀报,这才重用于我。” “但我还看出一点,可我没说,”付青川实在忍不住痛,眉头都皱到一起,“就是方才说的,大阵对外说是为了镇压王爷,但并非……至少不全部是如此。” 冷星赫问:“那你可知,或者你可听他们提过,我父亲在何处?” 付青川摇头:“这种事是大机密,岂会轮到我知道?不过,我猜测,崔首领应该知道,他是卧龙峡谷的主要负责人。” 顾蓉蓉观察付青川神色,不似说谎。 “你看的什么书?”顾蓉蓉问。 马铭扬给了她不少书,她也想看看,付青川提到的那些有没有在其中,说不定能帮上忙。 付青川说了几本书名,母鸡在空间开始找。 顾蓉蓉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如果没有,那就再回书院一趟,去找马铭扬要。 暂时想不起还要问什么,顾蓉蓉又把付青川带回营地,重新扔到平板车上。 顾蓉蓉拿点药粉撒在他伤口,痛得他咬紧牙关。 “放心,这点伤死不了,我也不会让你死,给你上点药。” 付青川看伤口上的药粉,根本不足以抹满整个伤口,最多就是让伤口不再流太多血。 这个女人,压根儿就是不想让他好! 他闭上眼睛,生怕眼中暴露情绪,也确实累得不想动弹。 顾蓉蓉也懒得理他,冷星赫要亲自去那个小土坡的山坳里,找付青川留下的东西。 “我陪你去。” “不用,路程不算远,我快马加鞭,用不了一夜就能赶回,”冷星赫轻抚她发丝,“你留下好好休息,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处理。” “只慢慢和姜安,我还是不太放心。” 顾蓉蓉略一思索:“应该不会有事吧?他们刚受重创,应该不会来。” “说不定他们也知道我们是这样想,”冷星赫看一眼付青川在的方向,“还有他在,说不定会派人来灭口。” 顾蓉蓉还是不想留下:“灭就灭,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抓走孩子去做那种恶毒的事,这种人就该死。现在他也没什么用,就是想惩罚他而已。” “那也要让他受受罪再死,”冷星赫揽她入怀,轻声安抚,“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顾蓉蓉微叹:“好吧,那你一路小心,回来给你好吃的。” 冷星赫笑着在她额前一吻:“好。” 他牵着马,走出营地才翻身上马,奔向夜色。 顾蓉蓉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才往马车方向走。 母鸡在空间里阴阳怪气地唱:“啊~小妹妹送我的郎呀,哟哟!” 顾蓉蓉:“……” 回到马车上,睡觉是不可能的,她意识进入空间,母鸡收了唱,飞上枝头。 顾蓉蓉自顾坐在书前:“行了,下来吧,不打你。书找到没有?” 母鸡在枝头上看看她,飞下来道:“找到两本,还有一本没找到。” 顾蓉蓉一边翻找,一边道:“必须找到,付青川说的话,让我有种不安全感,总觉得他们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母鸡也严肃起来:“你觉得,他们在镇压什么?” “不知道,知道就不必查了,”顾蓉蓉头也不抬,“这种事向来阴损歹毒,为成功不择手段,于公于私,都得查清。” 母鸡凑近:“那你说,长宁王,冷星赫他爹,你公公,还活着吗?” 顾蓉蓉动作一顿,目光掠向它,母鸡被这一眼看得有点冒汗。 “我没恶意,我的意思是……” “咔嚓”一声,打断母鸡的话。 母鸡感觉爪子一紧,低头看,一条链子扣在它爪子上,而一端是一个沉重的大锁。 别说再飞起来,就是走动也只能在链子长度的范围内。 母鸡震惊地看着她:“不至于吧?老妹儿?” 顾蓉蓉继续看书:“消停一会儿,否则下次锁的就是你的嘴。” 母鸡小眼睛圆睁:“我不是因为刚才的话锁我,你是因为我唱歌锁我,你这个骗子!” 顾蓉蓉继续看书:“既然不想闭嘴,也行,接着唱。” 母鸡瞪眼:“休想!” “那就锁个三天三夜。”顾蓉蓉翻一页书,“起步。” 母鸡运半天气,看看不远处的花田,果树,泉水,哪一样都近在咫尺,哪一样也摸不到。 “小妹妹送我的郎呀~” 母鸡唱得悲愤又屈辱。 …… 冷星赫骑快马,直奔小山坡,夜色幽深,风迎面掠起他的头发,连同衣袂在身后翻飞。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父亲穿上盔甲,披挂上阵的样子,在马上冲锋的样子,那块护心镜被刀砍过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威武,天下无敌的,和战甲就是一体,战甲保护父亲,父亲是战甲的灵魂。 他无法想象,战甲七零八落,而父亲……至今下落不明。 父亲还在吗……他不敢想,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 只能无数次,和自己说,一定在,父亲所向披靡,这次也只是一次战事失利,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算什么。 再惊险的事情,父亲都经历过,这一次一定也可以平这无事。 只不过,时间久了些。 风吹得眼睛生疼,他在山口勒住马,风声从山口吹过,在耳边呼啸。 冷星赫稳住心神,没有下马,直接一挺腰,纵身跃起,脚尖踏上突出来的石头,再次一跃。 跃上山坡,正是当时付青川站过的地方。 他一手搭上剑柄,迈步走到付青川藏过的小土幼。 四周无人,他俯身伸手去找。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两头空 顾蓉蓉在空间看了很久的书,付青川说的那几本书,有一本没有找到,看来不在马铭扬送给她的书中。 她提笔写了信,等到天亮就飞鸽传书去书院。 天快亮时,母鸡的嗓子唱哑了,她也小睡一会儿。 等东方渐亮,顾蓉蓉猛地惊醒过来,拍拍身边的母鸡:“快,醒醒,你怎么也没有打鸣。” 母鸡迷迷糊糊,嗓子沙哑:“我谢谢你啊,我是母鸡,不用打鸣。” 顾蓉蓉迅速洗漱一下,恢复精神:“你就是公鸡你也不会打。” 母鸡:“……”好气! 看着顾蓉蓉就要出去,它赶紧道:“给我打开链子呀,我在这儿锁着怎么吃饭上厕所!” 顾蓉蓉头也不回:“你自己开,脚踝这边一啄就开。” 母鸡:“……”好气,好气! 顾蓉蓉退出空气,马车里只有她自己,冷星赫还没回来。 按时间算,应该已经回来了。 顾蓉蓉挑帘往外看看,东边一道金光即将破晓,云层已经退去沉沉黑色。 她心里掠有不安。 无法再等待,顾蓉蓉下车,去找冷慢慢。 冷慢慢和周朗一辆车,周朗还在里面睡着,冷慢慢靠在马车前面。 顾蓉蓉一靠近,他立即睁开双眼。 “世子妃。” 顾蓉蓉低声道:“世子昨天晚上去了小山坡,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去找找他。” 冷慢慢一听,小眼睛立即圆睁:“这~怎么行~我去。” 他一面担心不想让顾蓉蓉冒险,一面担忧冷星赫怎么未归。 “没事,我去,总归就这一条路,没有别的,走不了两岔去。” 顾蓉蓉主意已决:“这里交给你,天亮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但也要多注意。” 冷慢慢心头起急,想要阻止,但话都说不出口。 顾蓉蓉牵出马,走出一段,离开营地,策马离去。 幸好营地只有冷慢慢,要是冷速速,冷妙妙都在,那她得费一番唇舌。 上马的同时,顾蓉蓉还把信鸽放出去书院。 一人一鸟,迅速往前奔。 顾蓉蓉脑子里思绪乱七八糟,一会儿觉得冷星赫是遇见危险了,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就是去拿个东西,不会有事。 快到山坡时,远远看到冷星赫的马还在原地,顾蓉蓉心头一沉。 她勒住缰绳,也没去找山路,甩出飞抓索,抓住树枝,直接攀爬而上。 此时天光大亮,上午已经过了一半。 顾蓉蓉还没收起飞抓索,忽听身后有动静,她立即回身,提刀冷喝:“谁!” 冷星赫从树丛中出来,脸色苍白。 “蓉蓉?你怎么来了?” 顾蓉蓉把刀收起,快步迎上:“你怎么了?受伤了?” 冷星赫摇头:“都已经这么晚了,难怪你会找来,抱歉,让你担忧。” 顾蓉蓉拧眉:“别说这些,你怎么回事?东西拿到了吗?” “没有,”冷星赫脸色沉冷,“土坳中空无一物,没有所谓的令牌,更没有什么布阵图。” “我扩大范围,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 顾蓉蓉心里也不是滋味,难得有一丝线索和希望,不顾夜色,独自狂奔而来,却没有一点收获。 别说冷星赫心里这根弦绷了这么久,就是她也受不住。 但事已至此,顾蓉蓉还是要安慰他。 “没事,我们回去再问问付川青,不怕他不说,大不了让他再画一份,就算不画,有他这个人在手,也方便。” “至于令牌,没有就没有,找到崔首领之后,拿他的令牌,岂不是更好?” 冷星赫勉强笑笑:“蓉蓉。” 他想说什么,却都堵在喉咙里。 顾蓉蓉轻抱住他:“没事,我们回去说。” 自从长宁王出事以来,冷星赫孤独行事太久,几次失望,几次又燃起希望,又是失望。 这一次,只差那么一点点,近在咫尺,却再次落空。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也有了共同分担的人。 两人回到山坡下,顾蓉蓉见他状态不佳,实在担忧。 “我弄点吃的给你,先休息一会儿。” 一夜策马,到这又是无休止的寻找,心态崩又落,铁打的人也难以承受。 顾蓉蓉在空间取了水和食物,递到他面前:“快吃吧,别想太多,往前看,没那些东西,我们照样过得去。” 阳光穿过枝叶,斑斑光影落在顾蓉蓉脸上,漂亮又明媚。 冷星赫冰冷的心头像被注入滚烫的热量。 “好。” 顾蓉蓉挑的是从王府带出来的吃的,都是以前的老滋味。 冷星赫吃得缓慢,个中滋味,尽数吞入腹中。 转眼已过午时,冷星赫恢复不少,和顾蓉蓉一起上马回程。 “我没让队伍停下,只和慢慢说了,按计划,大家应该还在往前走,我们直接追上去。” “好。” 让顾蓉蓉意外的是,队伍没走。 远远看到营地还在,她心里有点不安,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不然不会停留在原地。 催马到近前,刚一下马,范忠和冷慢慢就迎上来,一见他们的神色,顾蓉蓉就知道,恐怕真的又出事了。 “发生何事?” 范忠脸色凝重:“世子,世子妃,付青川死了。” 顾蓉蓉眉头一拧:“什么?怎么死的?” “外表无伤,也不是中毒,”范忠低声道,“我还记得之前我们遇见过的事,所以检查了他的身体,在正前胸发现一个小红点。” 冷慢慢补充:“暗器~击穿心脏。” 顾蓉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刚刚在山坡上还安慰冷星赫,不必灰心,付青川还在,让他再画个图或者直接当活人向导即可。 哪知,人死了。 冷星赫一言未发,走到付青川的尸首近前。 付青川面无血色,嘴唇咬得满是破碎血口,昨天晚上的刀伤因为他的死也停止流血,伤口也不再那么狰狞。 顾蓉蓉也上前,看他胸口,果然有一处小红点,轻轻一暗,已无血渗出。 顾蓉蓉按捺住心头火气,吩咐冷慢慢:“把尸首搬到平整的地方去。” “我要验尸。” 冷慢慢二话不说,拎起尸首就走。 众人都在原地,往这边张望。 冷星赫道:“范差官,烦劳再等一等。” 范差官拱手:“世子请便。” 第五百七十二章 死法 顾蓉蓉迅速验完付青川的尸身,果然在他心脏上剖出一枚细长的针。 “这暗器可不是头回见了,”冷星赫捏着染血的银针,眼底闪着冷光。 上次的黑衣人正要说话时,也被灭口,死于暗器,虽然当时没有剖尸,但当时黑衣人的外伤,看起来与付青川的相差无几。 想必也是出自同一种。 “的确,”顾蓉蓉摘下手套,“付青川就这么死,真是便宜他了。” 人已死,多说无用。 事情处理掉,顾蓉蓉和冷星赫归队,队伍又动身启程。 路上又收到于三光的信,冷星赫告诉他,暂时先不要回来,安抚那四个人,待他们到峡谷之后再说,看能否找到孩子。 冷星赫没说,是否能确保那些孩子还活着。 这些人行事阴损狠毒,还真不好判断。 如此又走了两三日。 冷星赫策马到范忠近前。 “范差官,今天晚上我们得夜宿在客栈,明日一早起身,再穿峡谷。” 范忠点头:“好。” 范骠凑过来:“世子,这荒郊野外的,会有客栈吗?” 长这么大,范骠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对外面的世界基本是一无所知。 范忠倒是随大理寺卿出过几趟门,但也没走过这么远。 叔侄二人都是第一次。 冷星赫握着缰绳,耐心道:“有一家,也是入峡谷前唯一一家,之后进入峡谷,穿过去就是肖州地界。” “这几日我们都是宿在野处,感觉也不错,为何这次要住客栈?”范骠不解。 冷星赫看一眼身后,也没有隐瞒,早晚都是要告知范忠的。 “有消息传来,说是这阵子峡谷里不太平,据说有鬼出没,还有阴兵过境,很多人都不敢单独走峡谷,在客栈住一晚,次日凑成几人,一并动身。” 范忠倒还好,范骠有点惊愕,嘴唇抿抿:“有鬼?阴兵过境?” “卧龙峡谷是个设伏的好地方,肖州又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那里有过不少战事,我也曾随父亲在那里打过仗,因此,说有阴兵,倒也不足为怪。” 他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范骠的脸更白。 “世子,那,他们每天晚上都出现吗?” 冷星赫本是想和他们简单说一下,不必过度紧张,没想到适得其反。 他清清嗓子继续找补:“不会,我的意思是,有兵士在那里阵亡不假,但不会有什么鬼怪,阴兵更是他们以有战事为由,胡说八道而已,不必当真。” 范忠看侄子一眼,范骠微红了脸,不再言语。 “世子放心,我明白,会告诉大家的。” “速速去过峡谷,并没什么异常,你们放心。他已经替我们订好房间,到那里直接入住即可。” 范忠松一口,拱拱手:“世子费心了。” 冷星赫调转马头,又回去顾蓉蓉马车旁。 范忠暗想,这一路他真是少操不少心,本该是他的事,人家世子都安排妥当,想当初得知有人要被派去护送流放犯,那些家伙还推三阻四不乐意,哪会想到,这次出门竟是肥差,而且顺利。 偏头看看侄子,范忠浅笑:“怕了?” 范骠不肯承认:“我才没有。” “怕也不要紧,谁都有害怕畏缩的时候,”范忠语气温和,“但只要坚定信念,怕也往上冲,克服那一点畏惧,也就过去了。” 范骠回看他,若有所思,范忠又说:“你以为,人家世子上阵杀敌,那么小的年纪就随父出征,第一次面对敌军数十万,会不怕吗?” “可他依旧冲上去了,身经百战,如此年轻,已经杀敌无数。” “他第一次战场的时候,可比你现在小多了。” 范骠握紧缰绳,方才还畏惧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眼神坚毅望着前方。 “叔叔,你说得对,我也不会退缩,若真有危险,我也会冲锋在前。” “好,叔叔护着你。” 顾蓉蓉今天和王妃她们坐一辆车,她心情不太佳,有冷知棠在一旁说说笑笑,还能缓解一些。 “嫂嫂,你尝尝我煮的茶。” 冷知棠在营地的时候等着也是等,就煮了点茶,等顾蓉蓉回来喝,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献宝。 顾蓉蓉接过,还没喝就闻到一股茶香气。 “嗯,不错。”顾蓉蓉抿一口,眼睛一亮,“你做的?” “味道怎么样?”冷知棠满眼期待,“好不好喝,能不能卖?” 王妃在一旁笑:“这孩子,没事就研究茶方,尤其见人家茵茵总是琢磨香方,念叨着不能被人家比下去。” 顾蓉蓉又喝一口:“唇齿留香,茶气香浓,还有淡淡的甜,恰到好处,还有点……果香味。” 冷知棠拍手笑:“嫂嫂的舌头好灵!就是放了这些,果香是你给我的黄果子,我切了片晒干,煮的时候放了两片。” “很好喝,可以卖,而且不比奶茶差。”顾蓉蓉给予充分肯定。 “真的?”冷知棠惊喜,“那到了肖州,我可以大量做。” “可惜,没有之前我存着松针露,那可是我好几年收集的松针雪,清冽香浓,加入一点,肯定更好喝。” “南方阴湿,终年不见雪,怕是以后都不会那个味道了。” 冷知棠不免惋惜。 王妃轻拍她手臂:“以后我们洗刷冤屈,可以离开流放之地,可由你四处去,雪还不是想见就见。” 冷知棠眼睛一亮:“真的吗?母亲。” “自然是真,”顾蓉蓉接过话,“王府的冤屈要洗,大好河山也要逛,雪算什么,还有一座高山,世界屋脊,雪终年不化。” “还有蓝色大海,蓝鲸,鱼群和珊瑚,以及名山大川,松涛云海,长江黄河,滔滔震天,景色迷人之处多矣,不必只想着京城那四方的天。” 冷知棠眼睛微睁,满含期待看着她,王妃的眼神中也有惊叹。 宋晚枫坐在门口,倾耳听着。 顾蓉蓉放下茶盏,见她们三人怔愣,浅笑道:“我们都会去,我说的。” 冷知棠回神,大声笑着一把抓住她手臂:“我就知道,嫂嫂最好!” “你说得那些,我都要看!” 第五百七十三章 客栈 一路快赶,在黄昏时分,总算是到达客栈。 远远看到客栈的轮廓,冷知棠惊讶瞪大眼睛。 “这是客栈?这不是山庄吗?” 顾蓉蓉也往外望去,一大片房舍,沐浴在夕阳最后的金色光芒里,映着周围绿树青山,着实是一番美景。 王妃笑道:“确实是客栈,早先是一处小客栈,但后来随着路过的人越来越多,峡谷的名声也渐渐叫响,再加上肖州漕帮日渐繁荣,很多商户运货走水路,去肖州接运货物,客栈就成了必住之地。” “客栈老板不断扩大客栈规模,也就逐渐成了今天的样子。” 冷知棠惊喜道:“母亲,你来过这里?” 王妃浅笑:“这倒没有,我这辈子说是见面世面,其实也没怎么出过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外温泉山庄。” “哦,对,还陪你父亲去过一趟老家。” “那您怎么知道这里的?”冷知棠问出口又有点后悔。 还能怎么知道的,肯定是父亲说的。 父亲出事之后,冷知棠很少和母亲谈起父亲,怕惹得她伤心。 王妃轻拍她手背:“自然是你父亲说的,不过,你也不必小心翼翼,你父亲说过的地方,我也有幸能亲眼看看,我很开心。” 王妃目光转向车窗外,语气幽幽:“你父亲曾在峡谷打过仗,这客栈定然也住过,这也算是一种重逢。” 顾蓉蓉心头微涩,王妃转过目光看她:“听蓉蓉说起外面的世界,我也很向往,以前还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这世界天地之大,我都没有见过,实在太过渺小。” 顾蓉蓉一愣,随即笑说:“天地自然之大,人类在它面前确实渺小,理应心存敬畏,但我们生而为人,也要有与天地斗一斗的精神,从古至今,就是在不断斗争中,才得以延续。” 冷知棠一脸崇拜,王妃眼中也尽是赞赏的光彩。 “蓉蓉所言甚是。” “嫂嫂,你说得真好,书上都没有说过些。” 顾蓉蓉被她逗笑:“你看的什么书?” 冷知棠还没说,王妃点点冷知棠额前:“话本子。” 顾蓉蓉和宋晚枫笑出声,冷知棠红着脸吐吐舌头。 冷星赫在车外问道:“在说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冷知棠挑帘:“哥,嫂嫂在和我们讲大海高山还有鲸!” 冷星赫微讶,看看顾蓉蓉,顾蓉蓉点头:“我答应她们,将来一起去看。” 女子尚困在后宅,而那样的天地,于别人听来,就是天方夜谭。 冷星赫惊讶之后笑道:“好,我陪你们去。” “客栈到了,下车吧。” 众人下车,每天眺望的冷速速赶紧迎上来,欣喜见礼。 “世子,世子妃!”冷速速打个千,“院子房间都备好了,属下引路。” 有冷速速提前安排打点,一切都方便不少,他说话好听,又会来事,几天功夫和几个小二伙计都混熟了,时不时给点小钱,哄得他们高高兴兴干活。 马车有人帮着顺到旁边停车场,马有人给喂刷洗,冷星赫和范忠都不必管,一切妥帖周到。 一行人太多,挑几个代表做登记,走前厅,其它人由官差带着,从旁门直接去后院。 王妃和冷知棠她们就直接去后院,顾蓉蓉和冷星赫,以及范忠和那几个代表,从前厅走,到柜台认识一下掌柜的,观察这里的格局。 此时已掌灯,门帘挂着,遮住屋里的光,外面夕阳已落,黑沉沉的。 冷星赫一挑帘,屋里的光亮,暖意,酒肉饭菜香,都迎面扑来。 顾蓉蓉眸子微眯,目光迅速在厅堂中一掠。 这里算是登记住宿的前台,也是在这里住宿用餐的餐厅,正值用晚膳的时候,厅堂里的人真不少。 他们只挑选几个代表,但人也不少,一进来,就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顾蓉蓉穿着斗篷,半戴着帽子,但仍旧有不少人注意到她让人惊艳的脸,旁边的冷星赫风神俊朗,更是不同寻常。 连掌柜的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几位是做什么的?”简单询问,做登记的时候简单记录。 范忠已经想好说辞,不等顾蓉蓉开口,他笑道:“这是我们家公子和少夫人,我们是做生意的,我是管家。” 顾蓉蓉看他一眼,范忠面不改色——他也不算撒谎,确实是公子和少夫人,也确实做生意,而且他管着大家,不是管家是什么? 掌柜的一听,气质倒是符合,本也没想细问,随即记录。 顾蓉蓉观察掌柜的拿笔的手,虽不粗糙,但也算不上多细嫩,和年纪、职业也合得上。 旁边的小伙计走路快,下盘并不稳,不是练武的。 几眼把掌柜的和伙计们都过一遍,没什么可疑之处。 再看厅堂中的食客,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穿着绸缎的商人,裤腿和鞋子沾泥的农户,肩膀衣服被磨损严重的挑夫。 靠窗的地方,坐着一大桌,十来个人围坐,男男女女都有,老少也有。 顾蓉蓉好奇,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不少规矩,男女不同席,除非是一家人在自家吃家宴,老少坐有规矩,在外面饭馆吃饭的女子极少。 正疑惑,冷星赫在她耳边低声说:“那是个戏班子。” 顾蓉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正要收回目光,察觉有人盯着她,顾蓉蓉寻目光望去,是那桌上的一个男子,二十大几岁的样子,长相英武,坐在那也比别人高不少。 他穿着劲装,袖口束着,扎着板带。 看样子,像是个武生。 见顾蓉蓉看过来,发现他在偷看,他没有躲避,甚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微微挑眉。 他旁边的女子生得娇俏,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一身红衣,察觉他的目光,也看向顾蓉蓉,本来含笑的脸上刹那凝固笑意。 略带敌意地瞪着顾蓉蓉。 顾蓉蓉莫名其妙,这对男女真有意思。 她没在意,正好登记完,速速从里面出来接,随着速速往里走。 从另一道门出去到后院,简直是别有洞天。 第五百七十四章 武生 这里的景色很美,直接在林子里开阔出来的房屋,周围还保留了原来的树林面貌。 风过树响,月亮挂在枝头,别有一番意境。 “世子,世子妃,你们的院子在这边,”冷速速在前面带路。 小院幽静,旁边的院子已经亮了灯。 “那是……”冷星赫迟疑,“母亲的院子?” 冷速速笑容微收,点头道:“是的。” 冷星赫神色有些黯然,顾蓉蓉猜测,那院子大概是王爷以前住过的。 入住小院,其它人也都住下,顾蓉蓉洗洗手脸,放松一下。 “隔壁院子,是王爷以前住过吗?” 冷星赫果然点点头:“嗯,我随父亲住过一次,速速也知道,这次应该是特意安排。” 顾蓉蓉轻拍他肩膀:“这样也好,就算速速不安排,母亲也会打听的。” 冷星赫拉住她的手,轻拥住她,两人相对无言。 片刻,顾蓉蓉的肚子咕噜一声,冷星赫轻笑:“饿了?走,去吃饭。” “我们也去餐厅吃吗?” “你不喜欢?那我叫小二送过来。” “不用,”顾蓉蓉起身,“人多热闹,正好也观察一下周围地形。” “走吧。” 两人出院,到隔壁院子门口观望,院子里亮着灯,和方才没有什么区别。 “算了,别叫母亲了,让她安静会儿。”冷星赫低声说。 冷知棠从院子里跑出来:“哥哥,嫂嫂,你们要去吃饭吗?” “你去不去?” “去。”冷知棠关好院门,“我不敢打扰母亲,看她那样我也难受。” “那让她一个人安静呆会儿,一会儿再给她送点吃的,”顾蓉蓉拉上冷知棠,“别难过。” 冷知棠头靠她肩膀上:“嫂嫂,你最好了。” 顾蓉蓉给她几颗糖:“吃点糖的,再甜甜嘴。” 冷知棠笑出声。 三人进入餐厅,顾蓉蓉目光迅速一掠,范骠正和小二说着什么。 见他们来,范骠上前来:“大家都说在院子里用饭,我让小二送一些。” “这样也好,”冷星赫低声,“范差官说的是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尽量和别人少接触,这里不同于城中客栈,鱼龙混杂,小心为上。” “好。” 范骠退走,冷星赫找个位置坐下,顾蓉蓉在他身侧。 “戏班子那桌还在,”顾蓉蓉对他们印象深刻。 冷星赫眼角目光一扫:“不必理会他们。” 冷知棠也往冷星赫身边凑了凑。 小二上前,冷星赫要几道特色菜,一道汤。 冷知棠小声问:“哥,父亲之前在这里用过饭吗?” 冷星赫摇头:“这倒没有,父亲在这里住过,是在开战之前,乔装身份,为避免过多暴露,一直在院子里。后来开战,就更没机会。” 冷知棠扁扁嘴巴:“我还想着,如果父亲在这里用过,那我也要吃父亲吃过的菜。” 冷星赫拍拍她手臂:“这些话别对母亲说,免得惹她伤心。” “我明白。”冷知棠轻声说,“哥哥放心,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会替母亲分忧的。” 冷星赫心头酸涩,揉揉她的头没说话。 家里最小的妹妹,本该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用操心,有父兄在,她就一生无忧。 可偏偏家逢变故,她黑了也瘦了,要学配茶,做生意,都是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冷星赫欣喜妹妹的成长,却又暗怪命运无常。 饭菜上齐,顾蓉蓉笑说:“好了,都吃饭,开开心心吃,否则,肠胃有意见的。” 兄妹二人看顾蓉蓉,微弯的眼睛盛满笑意,永远充满坚定。 他们又浑身充满力量,大口吃饭。 顾蓉蓉寻思着,等一会儿回去再做个小蛋糕,给王妃送过去,让她能心情好一些。 三人吃着饭闲聊,心情逐渐好起来,也有闲心去听旁边人的谈话。 “听说没有?” “你指阴兵吗?我听说了,我表哥告诉我的,他亲眼所见。” “不是,是怨鬼。” “什么?什么怨鬼?那是什么?” “这阴兵过境之后出来的,人死后怨气浓重不散,就形成怨鬼,哭声犹如孩童啼哭,其实就是把人骗过去,吸掉阳气。” “可不,听说,把人都吸成干尸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知棠也吞口唾沫,脸色有点白。 “哥……” 顾蓉蓉给她夹一筷子菜:“没事,就当说书的听。” “这世上没有鬼,你就记住这句,什么都不用怕。” 顾蓉蓉眼神坦荡明亮,冷知棠心渐渐稳下来。 “嫂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我看得书多,以前被困在后宅,没人理,吃不上饭,我就偷偷找书看,看进去,也就不饿了。” 她是胡说,可冷知棠当了真,顿时心疼道:“我知道,以前顾婷婷那个坏蛋,经常欺负你。” 她又满脸羞愧:“我也没少说你坏话。” “说这些干什么?”顾蓉蓉拍拍她手,“以后对我好点就行。” “我一定对你好。” 顾蓉蓉暗笑,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三人的气氛又好转,忽然有人走过来,暗影笼罩,正好落在顾蓉蓉头领。 顾蓉蓉抬眸,此人英武,手中端着酒杯,脸上有些泛红。 正是那个戏班子的武生。 冷星赫挑眉:“什么事?” “有缘千里来相会,”武生酒杯往前一递,“见几位甚合眼缘,特来敬一杯酒。” 顾蓉蓉心里不爽,觉得这人真是好大的脸。 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谁和你会?还合眼缘,真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 但这里公众场合,他们身份又特殊,明日还得入峡谷,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坏了事,也不值当。 顾蓉蓉忍下这口气,冷星赫沉下脸:“我们没酒,也不喝。” “没事就请离开,我们还要吃饭。” 说得干脆,拒绝得爽快。 武生一愣,没想到这么利索地被撅了。 “你什么意思?不给我面子?” 这话就问得有点挑火了。 冷星赫眸子微眯,正欲开口,小二赶紧跑过来。 “哟,客官,怎么了?想喝酒?您这边请!” 第五百七十五章 掌柜 客栈酒楼,无理撒泼的人见得多了。 小二也习以为常,应对起来也从容客气。 但这位似是喝多了,酒壮胆子,也冲上脑。 小二话音未了,武生就甩给小二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一声脆响,小二脸上顿时一个巴掌印。 “滚一边去,这有你说话的份?”武生手劲儿大,一手抽了小二,一手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他目光直视顾蓉蓉:“怎么,喝杯酒,还委屈你了?” 顾蓉蓉本来想忍,但面对这个不知死活的,有点忍不了。 母鸡也在空间大叫:“干他!不惯他这毛病,什么玩意儿,癞蛤蟆趴马上愣装小吉普!” 顾蓉蓉:“……” 本来气,忽然又有点想笑。 顾蓉蓉目光一掠,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这边,其中有几个练家子,就在角落那边,目光炯炯。 她瞬间又冷静下来,不知道这个武生是真酒了发疯,还是和别人串通好了要试探他们。 冷星赫想动,顾蓉蓉按住他手臂。 顾蓉蓉似笑非笑,看都没看武生一眼,对被打了的小二道:“小二哥,没事吧?” 小二的确是伙计,但伙计也不尽相同,这家客栈能在这儿独活,做大,就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顾蓉蓉猜测,这背后的东家,定然不凡。 她一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小二们都客气周到,但不似寻常小店的伙计谄媚。 果然,小二也一肚子火气,当众被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小二捂着脸,笑一声:“这位客官,喝多了就去外面凉快凉快醒一醒,这么撒疯,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武生一脚踢翻椅子:“什么地方?不就是家客栈,老子走南闯北,客栈住得多了,你们家有什么不一样?” 小二气愤,掌柜的走过来,轻拍武生肩膀。 武生猛然回头,想要动手,掌柜的浅笑:“客官,莫急,随我这边来。” 他拉着武生手臂往柜台那边走,两人转身,顾蓉蓉看不到他们的正脸。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顾蓉蓉发觉,这位掌柜的,不一般。 正寻思,冷星赫低声说:“这位掌柜的,是个练家子。” 顾蓉蓉问:“何以见得?” “方才那一下,武生是想反击的,但被掌柜的抓住手臂,没能动弹得了。” 冷星赫微抬下巴,指那把被武生踢翻的椅子。 “你看,他一脚就能把厚实的实木椅子踢成那样,可见力气不小,但在掌柜的手下,没能反抗得了。” 顾蓉蓉深以为然:“不错,而且,在这种地方开店,没有点武力镇场,也是不行。” 两人正说着,戏班那桌又起来两个,一个老者,一个红衣女子。 老者应该是班主,女子是之前瞪过顾蓉蓉,对她敌意很强的那个。 老者直接向掌柜的武生过去,女子路过顾蓉蓉身边时,回头瞪她。 嘴里轻声道:“狐媚子。” 顾蓉蓉惊讶——什么玩意儿? 冷星赫眸子微眯,手指一弹,一道微弱白光直入女子后腰处。 冷知棠一拍桌子正要站起来,被顾蓉蓉拉住。 “别急,你哥哥已经替我出气了。” 冷知棠完全没注意:“什么?哥你做了什么?” 冷星赫盛碗汤:“一会儿你就知道。” 班主在柜台那边又是拱手,又是赔笑,说了半天好话,总算把武生领回,路过顾蓉蓉身边时,没再造次。 班主笑着拱手:“抱歉,姑娘,他喝醉了,神智不清楚,还请三位多担待。” “担是担待不了,”冷知棠冷然道,“喝醉了就看好,那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吗?” 班主笑容微僵,红衣女子拧眉:“你……” “你什么你?你们无故过来挑衅一番,就又说让我担待,怎么都是你们的话,让我们怎样就得怎样?你们是谁?” 冷知棠毫不客气,对这种人没有半分好感。 平时戏班子里的人都被别人瞧不起,被称作戏子,下九流,尤其是富贵人家唱堂会时,更是当奴才使唤,甚至还不如奴才。 冷知棠出身王府,堂会不知道听过多少,自然也知道戏子没地位。 可这几个,平时对着富贵主子就是点头哈腰,到外面就耍横,让别人担待,凭什么? 冷知棠说话又直又脆,她年纪尚小,老班主脸上有点挂不住。 红衣女子哼道:“真是没……” 规矩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忽然她的声音哑了下去。 她惊慌地抚住喉咙:“嗓子,我的嗓子!” 母鸡在空间里学着哑声:“宝娟,我的嗓子!” 顾蓉蓉差点笑出声。 红衣女子想要尖叫,但叫出的声音粗嘎难听。 老班主也有点懵,其它人也都快步过来,围住女子七嘴八舌。 “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可这饭菜我们也吃了,都没事呀。” 他们一群一混乱,压根没人再记得顾蓉蓉他们三个。 他们倒安生地吃过饭,起身走人。 顾蓉蓉临走时,看一眼正在柜台里算账的掌柜的,他低头算帐,沉静在柜台内那一小方天地。 顾蓉蓉越发觉得,这位掌柜的可不简单。 挑帘出前厅,掌柜的偏头,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又掠向戏班那群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顾蓉蓉对冷知棠道:“知棠,你来我们院子里玩一会儿,我准备点东西,你给母亲带过去。” 冷知棠欣然同意。 让他们兄妹俩说话,喝点茶,顾蓉蓉闪身躲进另一个屋,进入空间。 “上回我做的蛋糕,剩下了没?” 母鸡翻个白眼:“剩下了,我哪敢吃完呀,那块黑森林一看就不是给我吃的。” 顾蓉蓉哭笑不得,摸摸它鸡头:“怎么不是,我改天给你做个大的,等你生日,给你做个双层的。” 母鸡一愣,没说话。 顾蓉蓉找出蛋糕,又找出几个纸杯的,摘几个果子。 见它一直没动静,觉得不对劲,扭头看它。 “怎么了你?” 母鸡拍拍翅膀:“没什么,就是好多年没人给我过过生日了。” 顾蓉蓉愣一下,笑道:“今年我给你过,好办,蛋糕,大餐,一样不少。” 第五百七十六章 偷袭 顾蓉蓉把母鸡感动得稀里哗啦,母鸡拍胸口保证要好好为她整理守护空间。 见它扎着翅膀低着头,一通收拾猛干,顾蓉蓉退出空间。 把东西交给冷知棠,冷知棠吞吞口水。 “我刚才被那几个人气得有点没吃饱……” 顾蓉蓉好笑,冷星赫点点她额头:“出息!” 冷知棠拿上东西,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顾蓉蓉正想去洗漱,冷星赫拉着她,可怜巴巴:“之前还说,那个蛋糕是独一无二给我的。” 顾蓉蓉:“……”好像,的确,是这么说过。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上次剩下一些,你没看到不是完整的一个?我本来是打算万一有什么事,你饿的时候再给你。” “但你今天看见了,母亲心情不好,我也想让她开心,”顾蓉蓉似是在思索,“不过,你说得也对,我的确答应过你,不能食言。” 她作势往外走:“我去找母亲要回来。” 冷星赫:“……” “那不用了,”冷星赫赶紧拉住,“等忙过这阵,闲暇的时候,你再给我做。” “行,没问题。” 顾蓉蓉一口答应。 太好哄了。 这男人对外是雄狮,在家是奶狗,别说,还怪有意思的。 冷星赫得到答复,很开心:“那你快休息。” 顾蓉蓉收拾完,疑惑道:“你不睡?” “我再等等,晚点去周围探查一下。” 初到这里,虽说冷速速他们已经摸清情况,但冷星赫还是想亲眼看看,心里有数。 顾蓉蓉拖着他休息:“速速他们不是在这里住下几日了,自然都清楚。若是有人暗中盯着我们,也会来我们,你一动,他们反而不敢来。” “再说,我进来的时候把剑客放在院子时,不会有事。” 冷星赫觉得也有些道理。 两人睡下,外面树叶在风声沙沙作响,是最好的催眠曲。 剑客在院子里守着,这家伙又长大一圈,皮毛水亮光滑,眼睛炯炯有光。 像只小号的豹子。 它无声无息,从来也没叫过,顾蓉蓉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来历,但它忠心耿耿,而且十分敏锐。 在路上的时候,有时怕它闷,晚上顾蓉蓉也放它出去,第二天一早,车底下经常会有些野味。 夜深人静。 顾蓉蓉似睡非睡,空间的母鸡还在干活,跑来跑去。 意识进入空间,打着哈欠道:“能不能别干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没事,我不累,老妹儿,你对我这么好,我总得回报,咱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不过,我这会儿没有能力,只能做这些。” 母鸡态度诚恳感人,顾蓉蓉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正想着怎么让它停下来,忽然母鸡道:“有动静。” 别看它在空间,但它的敏锐度总是特别灵。 顾蓉蓉立即清醒几分,侧耳倾听。 果然,在沙沙声中,有极轻的脚步声。 “你赶紧出去看看,”母鸡拍拍翅膀,“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放我出去,我要啄它个片甲不留!” 顾蓉蓉:“……大可不必,你赶紧休息,外面有剑客,不会有事。” 顾蓉蓉退出空间,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冷星赫也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安静等待。 剑客没在屋子正门口,它趴在廊下的暗影里。 来人一进院,它就知道了,但它没出声,眼睛半眯,看着来人的动作。 此人一身劲装打扮,手中拎着一把钢刀,腰侧还别着个造型别致的东西,长嘴儿,在腰带外露着。 他落脚很轻,身上有些功夫在,一步步慢慢靠近门口,时不时观察四周。 剑客也在观察他。 等他走上台阶,钢刀探入门里,想要别开里面门栓的时候,剑客才缓缓起身,甩甩尾巴。 一团影子从黑暗中站起来,张开的眼睛陡然亮起,幽幽冷光泛着寒意。 来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刀抽出来,扭头看剑客,严阵以待。 剑客走出暗影,前半身出现在微弱的月亮里。 来人眸子微缩,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只东西。 个头似小豹子,身上肌肉结实,线条极为流畅漂亮。 眼睛很亮,正定定看着他,黑鼻子,嘴没张,但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它牙齿的锋利和杀气。 来人呼吸急促,不敢贸然动,他觉得,只要一动,剑客就能扑过来咬他。 他不动,剑客也不动,目光冰冷而睥睨,似王者俯视。 来人额头有点见汗,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他把刀一横,狠下心,往台阶下退。 果不其然,一见他想走,剑客可不干了。 一个纵身就扑过来,前爪抬起,爪子在腾空时就亮出来,尖尖如小匕首。 它微张嘴,只是微张,杀气已至。 来人咬牙,挥刀就砍,剑客比他想象得矫健得多,也勇猛得多。 几个回合,他就有点受不住。 想跑,根本没有可能,剑客一爪子拍在他手臂上,顿时亮血,骨头都有差点露出来。 “啊!”他惨呼一声,踉跄想跑,还没爬起来,剑客把他摁住,他一动不敢动。 与此同时,屋里灯亮起,顾蓉蓉和冷星赫穿戴整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原来是你。” 武生在剑客爪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喘,被人抓住……不对,被一只兽抓住,如此狼狈不堪,还有什么可说的? 此时,他也明白,人家是早就知道他来了,故意在看他出丑闹笑话。 顾蓉蓉也不叫剑客起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问道:“你要干什么?” 武生道:“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着在餐厅发生些不愉快,当时是我醉酒胡言,冲撞了你们。事后想想总觉不安,就想来道歉。” 顾蓉蓉笑容微深,笑意却不达眼底。 武生心头狂跳,他甚至能感觉到,脸上有剑客喷出来的热气,尖锐锋利的牙齿,就距离他的喉咙不远。 只要剑客一低头,轻轻一咬,就能让他命丧当场。 “都在爪子底下,还敢胡说八道意图骗我,看来,你是真的嫌命长,也是不知道我家剑客的厉害。”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处置 顾蓉蓉话音落,剑客爪子往下压,尖锐的爪尖立时按进武生的皮肉里。 这种感觉和刀剑划破皮肉的感觉可大不一样。 爪子进肉,像十几颗针子,让他不得动弹,同时还要撕碎他。 他惊恐大叫:“我说,我说!” “我是想着给你们一点教训,之前在餐厅丢了脸,我不服。” 顾蓉蓉冷哼:“教训,什么教训?你待如何?” “我……” 他话没说完,剑客抬爪,在他腰侧抓了一把。 他腰带子断裂,别着的东西也掉出来,同时也被撕下一大块皮肉,痛得他大叫。 血腥气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他的痛呼声也传到周围院子。 很快,四周不少院子都听到了。 最先来的是王妃和冷知棠,母女二人本来也没睡着,王妃忧思,吃过冷知棠带回的蛋糕,听着她宽心的话,心情好了许多。 母女俩又躺着聊天,说些悄悄话,忽听这边有动静。 得知是冷星赫和顾蓉蓉这边出事,哪还能躺得住,赶紧起来查看。 同时来的还有范忠,上前站在一旁,没有多言。 冷慢慢和冷速速也在,俩人一直在暗中,早就发现武生鬼鬼祟祟,但有剑客在,俩人也没动,就想看看剑客会如何。 以前抓猎物,他们没见过剑客的本事,这回算是见识了。 这武生生得人高马大,也有些身手,但在剑客面前,就如同小猫一样。 不禁暗暗称奇。 冷星赫上前,把从武生腰带子里掉出来的东西捡起来。 这是个尖嘴儿葫芦造型的东西,但嘴儿长细且硬,葫芦有点软,还能捏动。 冷星赫尖嘴对着别处,轻轻一捏葫芦肚儿。 “噗”一股淡淡的雾气喷出来。 顾蓉蓉微挑眉:“哟,这东西有点意思。” “这……这就是我拿着玩的,”武生小声说。 顾蓉蓉摸出一包药粉,打开葫芦倒进去,尖嘴对着武生。 “我也拿着玩玩,你说行不行?” 武生眼睛倏地睁大,不用问,也知道顾蓉蓉往里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 正要喷,门口又来几个人,最前面的人一身红衣。 “住手!”她的声音还很哑,但比在餐厅时好了许多。 是那个红衣女子。 冷星赫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些人还纠缠不清,那会儿就该给这个女人下点猛药,直接让她哑了算完。 红衣女冲到近前,看到剑客也有点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看顾蓉蓉。 “你住手,那里面装的什么?怎可用此来喷我师哥!” 看着她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顾蓉蓉差点以为这件事是自己错了。 顾蓉蓉笑出声:“你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院子。” 红衣子咬唇:“是你的院子,但你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我跑到你们院子里欺负你们去了吗?”顾蓉蓉才不惯着她,“你们不来,我能欺负着?” 冷知棠早一肚子火气,餐厅的时候就没发挥好,这会儿送上门来,岂能罢休。 她上前道:“真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到别人院子里,还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被抓了现行,竟然还有嘴胡说八道。” “呵,你不说道歉认错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理不直气都壮!实话告诉你们,偷进院子,抓住都是轻的,要我说,得重打,重罚,报官!” 王妃神色严肃:“我女儿说得极是。” 王妃低头看武生,字字清晰:“你一手提刀,腰间又有些物,偷摸进院,根本就没安好心,要么图财害命,要么就是想着把人带走。” “无论哪一种,都断不能轻饶!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一而再,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王妃见惯大场面,威严不减,此时心存怒意,自己孩子在眼皮底下差点出事,岂能不怒? “我们……”红衣女不服,“不过就是一点误会……” “什么误会?”顾蓉蓉把葫芦尖嘴对着她,“这误会你要不要?我喷你一下,这就是个误会,如何?” 红衣女赶紧后退一步。 “他又没有伤到你,你们也没受伤,反倒是我师哥,现在受伤流血不止,你们何必咄咄逼人?” “我们咄咄逼人?”冷知棠忍不住,“你们干的龌龊事,刀和药都在这儿,还我们咄咄逼人,你有没有说错?把你的脑子挖出来,洗洗再用吧!” 顾蓉蓉:“……” 小丫头好厉害,她都不用开口了,听得她只想鼓掌! 红衣女气得说不上话,后面的班主笑眯眯上前。 “各位,各位对不住,是我们的不好,失了分寸,还望……” “这和分寸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是无视王法!”王妃喝道,“哪条王法允许你们带刀偷进别人的院子?” 班主笑容又加几分,冷知棠道:“你笑什么笑?这种事还好意思笑!要不要脸!” “就你们还跑江湖,唱戏倒是不错,都不用搭台子,哪哪都能演,”冷知棠生气得很,“谁家演堂会敢请你们?” 班主笑容僵住,尴尬无比,低头看武生,拧眉不语。 顾蓉蓉看班主一眼,又看看他身后众人。 光线微弱,看不清他们的真切表情,但似乎都不似这个红衣女这般激动愤怒。 眼看场面僵持,掌柜的从外面进来。 “各位,都消消气,是小店的疏忽,守卫的事没安排妥。” 掌柜的拱拱手,神色严肃:“这样,此事此人,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顾蓉蓉看着他:“掌柜的打算如何处理?” “各位受了惊吓,做错事的自然该受到惩罚,贵客也该被赔偿。” “这样吧,几位在小店的住宿费用,小店包了,饭也随意用。” “至于他们,此处距离官府遥远,来回也浪费时间,不如就按律法,让他们赔偿银子三十两,再者,把此人重打三十杖,如何?” 即便是拖到官府去,也不过就是这个结果,恐怕还赔不了三十两。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对这个掌柜的越发刮目相看。 有身手,对律法也似很熟识的样子。 会是什么人? 第五百七十八章 保护好自己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掌柜的给出的建议,没有意见。 正要开口答应,那红衣女子道:“不行!” 顾蓉蓉转头看她,连掌柜的脸上笑容都凝固了下。 “不行?”他抄手而立,“如何不行?” “你不过就是个开客栈的,凭什么杖刑我师哥?还三十杖,你可真了不起!” 红衣女子大声道:“赶快把我师哥放开,他就算到你们院子来,一没偷到,二没伤到,你们有什么不依不饶的?” “反倒是我师哥,现在都受伤了,流那么多血,应该是你们赔偿我们才对。”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冷知棠哼道:“真是不要脸。” 掌柜的语气也淡几分:“在下在这里开客栈,也有些年头,迎来送往,见过的客人也不少,但像今日这番说辞,倒是头回听见。” 小二上前道:“我们掌柜的,是在衙门里挂过号的,虽然不是官身,但也有一定权力,你师哥在餐厅就语出不逊,现在又意图不轨,被抓了现行,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算是见官,也是如此结果!你若不服,好,那就见官。” 小二提醒:“一旦见官,你们这些人都得扣下,这一扣可不是一两天,你们自己想清楚!到时候留下案底,还有没有人找你们唱戏。” 小二是一下子说到关键所在,顾蓉蓉扫他和掌柜的一眼。 倒是真厉害。 班主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赶紧拱手:“不,不,不用见官,此事本就是我们的错,不必如此。” “只是,这三十杖,未免多了些,他又受了伤,可否……” “没得商量,”顾蓉蓉开口,“若是之前求情,没准还能答应,现在,不成。” 红衣女子恨声:“你!” 冷知棠扬声:“你什么你?说你自己吧,都是因为你。我说你们戏班子的都听着,要怪就怪她,就是她信口胡说,把机会说没了。” 红衣女子还想说什么,被剑客压着的武生道:“别说了。” 红衣女子眼睛发红,一跺脚,退到一边。 班主也再没什么可求的,乖乖认罚。 掌柜的对顾蓉蓉拱手道:“诸位,实在抱歉,我这就带着他们下去。” “今日太晚,就不再打扰,明日一早,三十两奉上。” 冷星赫点头:“有劳掌柜。” 顾蓉蓉道:“剑客,放开他。” 剑客抬起爪子,退回到顾蓉蓉脚边,乖巧蹲下。 众人暗暗惊奇。 人被带走,其它人也都退去,院子里安静下来。 王妃拉着顾蓉蓉:“没事吧?” “没事,他一进来,我们就听见了,您放心。” 王妃点头,看冷星赫一眼:“警醒着些,别总睡觉。” 冷星赫:“……” 王妃又叮嘱几句,带着冷知棠离开,冷知棠摆摆手,对顾蓉蓉挑挑眉,又对剑客竖竖大拇指。 “走吧,进屋,”冷星赫牵着顾蓉蓉的手,“你睡觉,我给你守着。” 顾蓉蓉笑出声。 剩下的时间倒是安稳,没人再敢来。 顾蓉蓉一觉到天亮,起来时,冷星赫在院子里,正在跟冷速速说话。 顾蓉蓉也没急着起来,意识进入空间,洗脸醒神。 母鸡瘫在草地上,看到她进来,掀掀眼皮又合上。 “来了。” 顾蓉蓉诧异道:“你怎么了?病了?” “不是,就是干得太猛,累了。” 顾蓉蓉忍住笑:“那你好好休息,用不用我给你泡桶面?” 母鸡眼睛睁了一下:“小鸡炖蘑菇味儿的,谢谢。” 顾蓉蓉惊讶:“你还吃鸡?” 母鸡没好气:“我是身在鸡身心在人,不是真的鸡,好吗?我还要一颗卤蛋。” 顾蓉蓉给它抱好,正好看到外面冷星赫也进屋。 “你慢慢吃,吃完放着,我来收拾。” 说罢,顾蓉蓉退出空间。 她睁开眼,冷星赫轻步到床前:“醒了?” “发生什么事?” 冷星赫道:“速速说,天不亮的时候,戏班子那些人就走了。” 顾蓉蓉也有点意外:“那么早,为什么?” “不清楚,大概是觉得没脸,不想被人议论?”冷星赫摸摸她长发,“不用管他们,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起来收拾一下,我们也早点上路。” “其它人呢,是不是有好多人一起出发?” 大家宿在这里,就是为了结伴同行。 顾蓉蓉原先也没想到客栈这么大,住这么多,如果这么多人一同出发,他们混在其中,更能掩人耳目。 冷星赫带着人兵分两路,也能更安全。 “嗯,人的确不少,”冷星赫抱抱她,“一会儿走到半路,我就和你们分开,务必保重,蓉蓉,我会尽快办完事去找你。” “好,”顾蓉蓉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母亲和知棠。” “更要保护好你自己。” 冷星赫轻轻吻她:“别让我担心。” “好。” 顾蓉蓉心里有些酸涩,这一路走来,自从冷星赫马甲掉光加入队伍以来,她还没和冷星赫分开过。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单独行动习惯了,不喜欢被人牵制,后来又习惯在一起,分开又觉得怅然。 但计划已定,顾蓉蓉也不会任性。 收拾完毕,外面王妃和冷知棠也出院子,大家都去餐厅吃点早膳,准备动身。 前面厅堂,人比昨天晚上到的时候还多,出出进进,门前车马更是排成排。 见他们出来,掌柜的上前拱手:“几位,这就要走了?” “是的,昨天晚上的事,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笑道:“哪里,应该是在下抱歉才对,让各位平白生顿闲气,想吃点什么?只管吩咐小二,那边几张桌子,是给诸位留的。” 他一指,顾蓉蓉这才发现,人来人往中,几张桌子是空闲的。 顾蓉蓉对他的好奇再次加了几点。 大家过去坐下,小二麻利上饭菜,虽说这一顿免费,但也不含糊。 “各位慢用。” 小二说罢,转身要走,顾蓉蓉叫住他。 “您有什么吩咐?” 顾蓉蓉问道:“昨天晚上的那个戏班子,今天一早就走了?” “确实如此,天不亮,他们就走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意外 顾蓉蓉还真问对人了。 小二浅笑道:“不瞒客官,今天天不亮时,就是小人送他们离开的。” 离开客栈,记录时间,汇算银子,也是需要人处理的。 “他们怎么走那么早,没等大家一起上路?”冷知棠好奇。 小二笑容微深:“他们昨天晚上出那么大风头,哪还有脸?今天一早趁着大家未起,就悄悄动身上路。” 出什么风头,小二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丢那么大脸。 冷知棠挑挑眉:“这倒也是。” 小二道:“几位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小人,小人现在去瞧瞧诸位的车马。” 他办事周到勤快利索,说完就退走。 冷知棠出口气:“活该!” 王妃看她一眼:“快吃饭。” 饭吃好,范忠去结算,掌柜的没收钱,还把昨天晚上说的三十两给了范忠。 范忠回来交给顾蓉蓉。 顾蓉蓉没收:“范差官留着吧,一路辛苦,稍后穿峡谷少不得各位忙前忙后。” 范忠赶忙道:“都是分内的事,我们如何还能……” 顾蓉蓉摆手:“大家这么熟了,不必为三十两推来推去。” 话说到这份上,范忠也不再推辞,把银子收好,带人去检查车马,确保万无一失。 万事俱备,众人都上马车,混在大队伍中,往峡谷走去。 大队伍热闹非凡,比他们自己走的时候热闹多了。 经商的,保镖的,还有挑担推小车的,三三两两的,二三十号一支队伍的,什么样的都有。 冷知棠挑帘往外看,兴致勃勃道:“这比赶大集还热闹。” “哎,要不咱休息的时候卖茶吧?他们也渴也得喝水呀。” 王妃笑着点点她额头:“掉钱眼去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出这个风头?让别人知道,我们银钱多,还有生意,说不定会招来事端。” “钱没挣着多少,倒惹来麻烦,得不偿失。” 冷知棠吐吐舌头:“是,母亲说得极是,是女儿疏忽了。” 宋晚枫道:“知棠的茶做得好,我爱喝,若是有空,我讨一杯喝?” 冷知棠正是技痒的时候,正愁不能施展,宋晚枫的话立即让她心生雀跃。 “当然,当然有空,我一会儿就煮。” 王妃无奈笑笑,看一眼顾蓉蓉,总觉得她似有心事。 “蓉蓉,有事?” 顾蓉蓉回神:“没事,在想到了肖州的事,于三光他们应该也会回去,不知道那四个孩子的家人如何了。” 提及此事,王妃叹口气:“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属实可怜。” 顾蓉蓉也在寻思,不知道冷星赫能不能在峡谷中找到孩子。 正往前走,忽然前面一阵骚乱,马车也停下来。 顾蓉蓉本就心头紧绷,立时警惕往外看。 莫非,是有人提前动手,要袭击他们? 但又觉得不太对,这么多人,怎么动手?人多眼杂,就算灭口,也不是容易的事。 冷星赫也勒住缰绳,一只手搭上剑柄,低声对顾蓉蓉道:“别急,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这支队伍,走在大队伍的中间,发生骚乱的是队伍最前面的人群,要想知道具体什么事,还要等一会儿。 冷速速已经下了马,前去打探。 顾蓉蓉看着吵吵嚷嚷的人群,不安渐渐加浓。 前方惊呼声不断传来,隐约听到有人高呼“有鬼”之类。 听到这些,顾蓉蓉倒放松些,有鬼,那就不是有人袭击。 恰在此时,冷速速回来禀报。 “世子,世子妃,前面有巨石掉落,砸死好些人。” 冷知棠也听到,不禁白了脸:“可刚才没听到山石滚落呀。” “不是刚才滚落的,是刚才走到那处,前面的人才发现,被砸死的是昨天晚上找事的戏班子,车马人都没幸免,一个活口也没有。”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有点惊愕。 “不仅如此,”冷速速压低声音,“有几具尸首特别奇怪,像是干尸一般,所以,有人又说,是有鬼作祟。” 顾蓉蓉拧眉,她是不信鬼的,但短短时间内,怎么会成为干尸? “世子,我们怎么办?”冷速速看看前面,“山石和被砸下来的树木,把路口挡住,从目前的缝隙来看,只能容一个人走,而且,极度危险。” “要是清理,恐怕一天也不行。” 冷星赫陷入沉思,强走是不行,太过危险,更何况,马车也过不去。 清理,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他出面,让他的人去做这件事。 他现在是商人,有几个手下正常,可若这些手下表现得太过出色就不正常。 范忠也走过来,拱手道:“世子,我们怕是走不了。” 冷星赫当即立断:“那就先回客栈,住下再看,发生这种事,官府也该出面,我们先观其变。” 顾蓉蓉赞同:“不错,这么大动静,官府应该很快能得到消息,再者……” 她想到客栈掌柜,小二曾说,掌柜的是在衙门挂了号的,没准儿,他会有办法。 范忠也没意见,他也不想冒险,所以,立即下令,原路返回客栈。 大多人的想法与他们一样,都纷纷又返程回来。 先不说路走不了,就单凭那几具干尸,以及“有鬼”一说,就足以让他们踌躇不前。 回到客栈,店小二赶紧又忙着帮大家安置,忙得不可开交。 顾蓉蓉看一眼站在柜台里的掌柜,正低头算账,似乎……也没有什么惊奇和意外。 顾蓉蓉走过去:“掌柜的。” 掌柜的抬头,见是她,拱手笑道:“原来是您,上次的院子可还愿意?若是不愿,可以调换,没问题。” “多谢掌柜的,之前就行,还未曾请教掌柜的尊姓大名?” “小生意人,哪来尊姓,敝姓贾。” “贾掌柜,”顾蓉蓉道,“此番山石滚落,贾掌柜怎么看?” 贾掌柜放下笔,疑惑道:“怎么看?这不用看,山石滚落,虽说是不幸之事,但也不是稀罕事,一年总要发生过一两次。” “在下在这里开这家客栈,已见过不下七八回,所以,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第五百八十章 寻求合作 贾掌柜说话滴水不漏,顾蓉蓉越发觉得此人不同寻常。 她笑着点头:“恐怕我们要多住些日子,掌柜的多照应。” “好说。” 回到原来住的小院,王妃和冷知棠也还在他们隔壁,放下东西,冷知棠就拉着王妃过来和顾蓉蓉聊天。 “嫂嫂,你说那是怎么回事?”冷知棠眼睛圆睁,手紧紧抓住顾蓉蓉。 “我问过掌柜的,他说山谷一年总要有一两次山石滚落的情况,他已经见过不下七八回,不算稀奇。” 冷知棠略松一口气,小声嘀咕:“我听好多人说,是有鬼作祟。” 王妃气笑:“之前蓉蓉不是说过,世上哪来的鬼?” 冷知棠嘟嘟嘴:“那,他们说得吓人,又是干尸又是什么的,我就……” “越是邪乎,越有可能不是真的,以讹传讹,就是如此,”顾蓉蓉递杯茶给她,“别人议论的时候,要思考,都不能尽信。” 冷知棠掌心传来茶杯的温度,心平静不少:“我记住了。” “不知道路口清理要多久,”王妃剥着瓜子壳,“听说堵得很厉害,上面山石还有掉落的危险,恐怕不会很快清走。” 冷星赫点头:“这应该算是肖州地界,但距离肖州城内的衙门又还有一段距离,等上报,再等他们来人,确实会耗时不少。” 冷星赫倒没有多少忧心,走不了,就先在这里住。 顾蓉蓉看他一眼,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主意。 原本计划是让顾蓉蓉护着王妃她们穿过峡谷离开,现在发生变故,让她们在这里安置住下,他去查探情况,也不失稳妥。 原来路上没出差错,他们住下,难免会引人怀疑,但现在不一样,路走不了,大家都不走了。 顾蓉蓉正思索,冷知棠道:“嫂嫂,我们能不能去外面玩玩?我看这里的景色挺好的。” 王妃拒绝:“不可,现在多事之秋,道路被堵,究竟是怎么回事,尚未查明,被滞留在此的人难免心浮气躁,不要出去惹事。” 冷知棠嘟嘴:“我出去玩,又不是去惹事。” 顾蓉蓉拍拍她的手:“过了今日,今日确实忙乱,我们要以静制动,看外面的情况如何再说。你若是想玩,明天,叫上晚枫和茵茵她们。” 冷知棠开心道:“好,我听嫂嫂的。那我现在去看看她们,茵茵整天鼓捣香方,也让她歇歇。” “好,去吧。” 宋晚枫的院子就在另一边隔壁,顾蓉蓉也不担心,随她去。 王妃看女儿离开,眼中浮现忧色,低声问道:“星赫,蓉蓉,你们真觉得,这是意外吗?” 冷星赫道:“母亲,为何这么问?” 王妃摇头:“我也说不好,总觉得这个意外太巧了些,我昨天晚上住在你父亲住过的院子,心绪一直难安,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不过,他们提及的干尸……确实让人疑惑。” 顾蓉蓉给她倒杯茶:“您别担心,第六感有时候很准,我和世子会去查看清楚,有消息会和您说的。” 王妃抿口茶:“你们务必小心,查不到就不要查,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好,我们明白。” 王妃剥了一堆瓜子仁,留给顾蓉蓉,也便起身回院。 冷星赫看一眼外面,重新回来住的人差不多都安置好,也是人心浮动,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出去打听消息。 “我去看看,你留在客栈吧。” 冷星赫还是担心,万一再有掉落的山石,会发生危险。 顾蓉蓉吃几粒瓜子仁:“不行,一起去,我还要看看传闻中的干尸是怎么回事。” 两人正说着,忽听门外有人道:“兄台可在?” 剑客在院里,外面的声音有点远,是从门口传来,人没敢进院。 冷星赫看一眼顾蓉蓉,起身走出去。 院门外站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魁梧,劲装板带,是个练家子。 他皮肤黑红,留着络腮胡子,眼睛不大,但透着精明。 腰侧佩一把单刀,红色绸子系在刀柄铁环上,随风微摆,颇有几分气势。 见冷星赫出来,他拱手道:“兄台,在下史明铎,是走镖的镖头,也是从路口折返回来的,现住在斜对面楼上。” 客栈有楼有院,走镖的多数会住楼,因为楼房紧密相连,他们连住好几间房,一间有情况,其它几间都能迅速察觉援手。 把镖车放在天井,也能更安全些。 他上来自报家门,冷星赫也客气拱手:“幸会,在下容赫。” 他顺嘴起了个名,顾蓉蓉在屋里听着,差点笑出声。 容赫,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史明铎笑道:“原来是容兄,幸会。我昨晚也在,听说容兄是做生意的,身手不错,十分敬佩。” “我想着去路口那边查查情况,想找人结伴而行,不知容兄有没有兴趣?” 冷星赫并不太想与人同去,他要查的和这些人不一样,不是去看热闹。 但转念一想,先与他们一同去,不会引人注意,了解大概情况,晚些时候再带人去细查。 思及此,正想要同意,顾蓉蓉从屋里出来。 “夫君,我看这位史镖头也是个爽直人,一同前去还能有个照应,就一起吧。” 冷星赫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也想一起去。 无奈笑道:“好,听夫人的。” 一句“夫君”,让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史明铎也挺高兴:“好,那我立即叫上两个兄弟,一同去。” 他转身走,顾蓉蓉问道:“他们是走镖的吗?” 冷星赫摇头:“没注意,不过,住在这里的确实有走镖的,速速在登记册上看到过。” “多观察一下,他手下有人,为何要与我们同行?” “好,你去换身衣服,我让慢慢准备一下,带他去。” 顾蓉蓉回屋换了身利索的衣服,头发也束起来。 这边收拾好,史明铎那边也带了人等在门口。 见冷星赫也带了冷慢慢,笑道:“我这趟押的镖重,底下兄弟们得看着镖,所以抽不出太多的人,只能找容兄弟你搭个伴。” 原来如此。 听上去倒是合理。 第五百八十一章 事故现场 顾蓉蓉跟着冷星赫,带着冷慢慢,和史明铎及他的两名弟兄,一起去发生落石事故的路口。 路上遇见不少人,不只他们,还有一些胆子大的,三五成群,也想去看热闹。 因为并不太远,又想以探查为主,就没有骑马坐车,直接步行。 一边走,史明铎问道:“容兄,你养的那只动物叫什么名?” “它叫剑客。” 史明铎:“……我的意思是,它是什么动物?从未见过。” 他手下一人道:“确实,很是英武。” 顾蓉蓉浅笑:“你们瞧见了?” 他手下道:“没错,爪子压着那个武生,吓得那武生脸色都白了。” 顾蓉蓉点头:“我家剑客确实厉害,从小就是,它是一头小豹子。” 顾蓉蓉其实也不知道。 史明铎惊讶:“豹子?只在马戏团中见过一两只,但都是少了些凶性,年纪大一些的,做些简单动作,不似你们那只,威风凶狠。” 他手下道:“那怎么昨天晚上也没听到它叫?” 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哦,它是个哑巴。” 史明铎:“……” 他手下:“……” 冷星赫摸摸鼻子,压下上翘的嘴角。 母鸡在空间笑疯了:“你可真能说,人家剑客才不是哑巴!” 剑客虽然没叫过,但小时候也会撒娇似的哼唧,可以确定不是哑巴。 话题一时聊死,两边人都沉默一会儿。 史明铎又问:“容兄是做什么生意的?听闻你带了不少手下。” “人数众多,看你们的车马也都很不错,想必是不错的生意吧?” 冷星赫道:“一点小生意,那不是我手下,是一家人。” 史明铎略点头,还想问什么,顾蓉蓉问:“史兄,你们押的什么镖?” “一趟镖能挣多少钱?” “镖师应该都挣钱不少吧?娶妻了吗?置办家业了吗?” 史明铎:“……” 他手下:“……” 顾蓉蓉:问不死你,灵魂几套问,从古至今,就没有不怂的。 母鸡笑得喘不上气:“我的妈,你问得太好了,我过年的时候面对我七大姑八大姨,就是这种感受!” 冷星赫看顾蓉蓉一眼,嘴角疯狂上翘。 之后,这路上就真的沉默下来,没再找新话题。 到峡谷附近,就看到山石、树木之类的把路口堵住五分之四,只有一个小过口。 冷速速说得一点没错,一个人能勉强过,但很危险,谁也不能保证,过的时候会不会正好又有山石掉落。 哪怕没有新的掉下,原来那些也足够把人砸死。 顾蓉蓉微蹙眉,冷星赫低声说:“这种规模的滚石落下,不像是人为。” 顾蓉蓉也是这个想法,要达到这种效果,除非有人手里有火药。 但火药爆炸,他们一定会听到声响。 真是巧合? 顾蓉蓉往前靠近,山石之下,可见被压着尸首,以及四周飞出来的马车碎片。 应该是他们的马车经过时,正好掉落,把他们砸在底下,严严实实。 “要真是巧合,他们可真够倒霉的。” 一大早天不停就起,赶着上路,紧赶慢赶,正好赶到山石落下被砸。 冷星赫道:“生有时,死有道,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顾蓉蓉正想说话,史明铎手下一人道:“你们看,那具穿着红衣服的尸首,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女子?” 顾蓉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大山石外面,几块小山石下,压着个穿红衣的女子,只有一双腿在外面,看不见头脸。 但那身红裙,确实很扎眼。 “你们看!”那人又低呼,“那女子的腿。” 尸首露出腰以下两条腿,裙子掀起一些,露出绣鞋和裤子,但裤子被树枝挑破,被撕开好几道大口子。 裤子里露出来的肌肤不是白色皮肤,甚至不是被砸坏的皮肉,而是……干瘪的,黑褐色的。 顾蓉蓉脸色微变:真有干尸? “我过去看看。” 她说罢要过去看,冷星赫拉住她:“我去。” 冷慢慢道:“我~去~” 他说话慢,速度快,说罢已经飞身出去。 史明铎眸子微眯:“这位兄弟的身手真是不错。” 顾蓉蓉看他一眼没说话,目光锁定冷慢慢上方的石头。 冷星赫低声说:“我去帮帮他。” 冷慢慢力气大,站在原地观察一番就准备动手。 冷星赫道:“慢着,再看看。” 顾蓉蓉也到不远处,观察那几块石头。 它们与砸碎马车的巨石并不相连,只是挨得近,若是动的话,并不会太影响其它的。 “可以动,小心些,别碰到右边的那块尖石。”顾蓉蓉声音不大,但也足够附近的人听见。 好多人都纷纷凑过来看。 顾蓉蓉全神贯注,看上面的石头,手中拎着飞抓,以便有什么东西掉落,立即出手。 刚才还闹轰轰的路口,现在鸦雀无声。 都看着撸起袖子的冷慢慢。 压住红衣女子的石头虽不及压烂马车的大,但也比寻常大许多。 和一辆马车车厢差不多。 史明铎上前道:“我也去帮忙。” 顾蓉蓉制止他:“别动,都在这儿呆着。” 这种情况下,人越多,使出的力越不一样,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若碰到旁边的石头,很可能引起二次坍塌。 史明铎脚步一顿,偏头看顾蓉蓉:“为何?” 顾蓉蓉也不看他:“他们二人足够,别人过去只是添乱。” 史明铎皱眉,有些不悦。 恰在此时,冷慢慢已经张开双臂,抱住石头,在他用力之下,那么大的石头,竟然缓缓离开地面! 众人瞪大眼睛,一阵惊呼。 天,这是什么样的神力! 顾蓉蓉也摒住呼吸,冷星赫在另一侧帮忙,他虽不及冷慢慢力气大,但也比常人强得多。 石头离开地面更高一些,红摸有三十来公分,顾蓉蓉上前几步,手中飞抓一甩,抓住尸首,往外一拖! 尸首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一抓之下,只把下半截抓出来。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惊呼,胆子小的别过脸去。 顾蓉蓉脸色不改,再次甩手。 第五百八十二章 别来道德绑架这一套 红衣干尸被二次拖出上半部分,头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根本认不出是谁。 不过,就算是没砸,已经变成干尸,怕也是没办法再看出原来容貌。 大多数人又好奇又胆小,想看又不敢看,畏缩着挪着步上前,又别过头去,眼睛从指缝中看。 顾蓉蓉让冷星赫和冷慢慢放下石头,两人也快步过来。 尸首惨不忍睹,但三人看得认真。 史明铎也走过来,压住喉咙里想吐出来的冲动,凑近看。 “这……咦?”他放下捂着鼻子的手,“怎么感觉还有点香味儿?” 顾蓉蓉看他一眼:“确实。” “是什么香?” “你问我?”顾蓉蓉反问,“史兄走镖,见多识广,你都不认识,我怎么会知道?” 史明铎干笑一声。 人群里有人道:“既然你们能搬开石头,不如就把路打通吧!” “是啊,不是一搬就搬走了吗?” 冷慢慢回头,那两人指着他:“对,就是你,去搬啊。” “我的货可禁不住放,久了要坏的。” “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家,时间长了要着急的!” 人群中起了低低议论声。 冷慢慢脸泛红:“我~” 顾蓉蓉起身,看向那边:“他搬不了。” “为什么?刚才明明搬了,我们都看见了!” “就是,怎么还撒谎呢?” “闭嘴吧,”顾蓉蓉扬声,“他是有点力气,但不是被你闪来驱使的。你们倒是红口白牙,一张嘴了事,站在石头底下会丧命的人是他。” “别来道德绑架这一套,你的货禁不住放,是他让你进货的吗?是他拦着不让你走吗?你媳妇等着你,你媳妇金贵,别人的命不是命?” “我饿了,禁不住饿,把你的钱拿出来给我买吃,你肯吗?” “你……”那几人气愤。 “不肯就闭嘴,懒得和你们废话。”顾蓉蓉没好气,“走哪都有道德绑架的人,慢慢,不理他们。” “是。” “把尸首带回去,我得细看。” 一听说她要把尸首带走,那边的人炸开锅。 “你要把尸首带哪去?客栈?不行!” “客栈是我们住的地方,不能放尸首,太晦气!” “没错,会把鬼招来的。” 顾蓉蓉似笑非笑看着他们:“这不是都怕死吗?只说带回去,没说让你们动手,就怕得要死,怎么舍别人的命就那么痛快?” 众人:“……” 顾蓉蓉低声对冷星赫说几句:“不用带走,先放一旁小树林,没人了我装入仓库。” 冷星赫点头:“好,我来收拾。” 他动手收拾,旁边的跺脚:“你真要……” “闭嘴,”冷星赫沉下脸,“再多说一个字,把干尸送你们院里去。” 众人顿时安静如鸡。 冷星赫在他们的注视下,把干尸带去旁边小树林,看着他进去,众人才松一口气。 顾蓉蓉让冷慢慢在外面看着,她也跟进去。 四周无人。 冷星赫小声,目光灼灼:“快,收吧。” 顾蓉蓉:“……行。” 她正要收进空间,冷星赫又拦住她:“等一下。” “怎么了?” “这东西收进去,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会不会不吉利?” 顾蓉蓉心头一软:“没事,我不信有鬼,自然也不在乎这些。” 母鸡小声道:“要不你听你老公的吧?我可不愿意……啊!” 它惊叫一声,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干尸收进去了。 冷星赫低声道:“除了红衣女子,别人的尸首还在大石之下。” 顾蓉蓉点头:“我看过,大石轻易不可动,至少不能当着他们面的动,你听外面的人说的都是什么话,好像我们该做这些。” “有能力做,自己愿意做,和被别人胁迫着做,这是两回事。” 顾蓉蓉坚定:“绝不能惯着他们。” 冷星赫眼中带笑:“蓉蓉说得对。” “那我们晚上再来。” 走出树林,顾蓉蓉又在周围慢步转着看,地上痕迹被破快得有点多,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脚印踏了无数,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她抬头看看山壁,峡谷高,树茂密,抬头看两边间隙很小。 不暗自想,这要是走进去,如果真有人在上面动手脚,那下面的人还真就只有等死的份。 顾蓉蓉也不是神仙,面对这种陷井,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要想活,也是凭运气。 周围的人看一会儿也没了兴致,陆续有离去的,也有新来的。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走吧。” 没什么再可看的,先回去再说。 史明铎他们也跟上。 “容兄弟,看出什么了吗?” “是不是鬼?” “人我们能对付,鬼的话……” 冷星赫脸色严肃:“这个不好说,我们也不是道士,等等看吧,官府应该会来处理,说不定也会带人来超度。” 一听说官府,史明铎眉头一拧:“他们,指着他们可太难了。” “怎么?你们经常和官府打交道?” “这倒也没有,不过,走镖有时候难免要走手续,有时候也会接官镖,”史明铎摇头,“一言难尽。” 他摆摆手,不想再提的样子,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也不再多问。 回到客栈,贾掌柜正好从里面出来,对他们一笑。 “几位回来了?” 他目光在冷慢慢身上一掠:“没事吧?” “没事,都好。” 贾掌柜点头,没有过多语言,顾蓉蓉和冷星赫进院子,叮嘱冷慢慢:“慢慢,无论谁,对你说什么,尤其让你帮忙的,不要理会。” 冷慢慢点头:“是。” 顾蓉蓉还有点不放心,冷星赫拉她进屋,让冷慢慢先下去。 “慢慢是说话慢,但不是傻子,脑子也不笨,他都明白,不会私下去帮忙,置自己于危险中。” 顾蓉蓉拍拍脑门:“说得也是。” “你帮我看着门,我看看那具干尸。” 冷星赫小声:“这会儿就看?” “对,我有个想法,得验证一下。” “好,那你验,我给你守门。” 冷星赫到院子里,和剑客玩,顾蓉蓉转身进里屋,放下帘子,意识闪入空间。 第五百八十三章 干尸 母鸡退得远远的,一头扎进花丛中,顾蓉蓉进来的时候,只听到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快点弄走啊,我可见不了这个,一见头就晕。” 顾蓉蓉好气又好笑:“行,那你在里面躲着吧,别出来了。” 悉悉索索声响,花丛中母鸡的头伸出来:“你打算让这干尸在里面很久吗?不好吧?” 顾蓉蓉戴上手套和口罩,对它招招手:“来。” 母鸡不情不愿地过来:“有鸡戴的口罩吗?” 顾蓉蓉看它一眼,它愣了一下:“哎,不臭哎,怎么回事?是我鼻子出问题了吗?怎么感觉还香香的?” 顾蓉蓉伸手轻剥红衣女的裙子腰带:“确实不臭,还有香气,你没闻错。” 母鸡这下也不怕了,又往前凑点:“真是稀奇,我头回见这种尸首,怎么这么短时间变成这样,还有香气的?” 顾蓉蓉眉头微蹙:“你见过别的尸首吗?” “没有,什么尸首我都没见过,”母鸡下意识回答,盯着尸首说,“我家里人出事的时候我在外地,最后一个没见着。” 顾蓉蓉动作一顿,想看看它,又忍住,假装若无其事道:“不出我所料,这具尸首,不是红衣女子。” 母鸡诧异:“啊?那她是谁?” “不知,”顾蓉蓉摇头,继续检查,忽然短促笑一声。 “怎么了?”母鸡赶紧问。 “这甚至不是个女的。”顾蓉蓉有点恼。 这是什么意思?这么看不起她吗?当她是个傻子? 顾蓉蓉摘下手套,去小杂物间翻找。 母鸡在后面紧跟:“你找什么,我帮你找,我收拾的,我都知道。” “找个杂物袋,大的那种,我记得还有不少。” “在这里!”母鸡指指旁边的箱子。 顾蓉蓉拿出一个,把尸首装进去:“这样省得你看到心情不好,确实得让他在这里呆两天,至少要查到是什么回事再说。” 母鸡也理解:“行,没事,我能克服。” 顾蓉蓉笑笑,拍拍它的头:“我放在你平时不去的地方。” 把尸首安置好,想了想,又打开袋子,从裙子上剪下一小块。 在水边洗净手,顾蓉蓉在空间里忙碌。 母鸡在她左右跑来跑去:“要做什么?你不是很忙,要去查那件事吗?怎么还有功夫鼓捣这些?” “事情早晚都会查清楚,我不急,急的就是别人,先晾晾。再说,就是查,也得晚上去。” 顾蓉蓉手上不停:“有时候做点烘焙,能让我心情好,要不然我能在空间置办一套用具吗?” 母鸡轻哼:“你老公可真挺幸福,还有你婆婆和小姑子,她们遇见你,就偷着乐吧,不是你高攀了他们王府,是他们幸运捡到你这个宝。” 顾蓉蓉笑出声:“真的假的?” 母鸡急了:“当然是真的,我这可不是恭维你。她们自己心里肯定也知道,否则怎么会对你这么好?” “你再夸我我可要膨胀了!” “你应该膨胀,这么可爱聪明又能干的姑娘,就该膨胀。” 一人一鸡,边说边笑。 做完蛋糕,顾蓉蓉把其中几个纸杯的撕成小块,摆在母鸡小碗里。 “吃吧,那边有热好的牛奶,我得出去了。” 她洗手放下围裙出去。 母鸡高高兴兴吃蛋糕,感觉味道真是不错。 吃两口,他忽然愣住。 顾蓉蓉是空着手出去的,做好的蛋糕都还在,整整齐齐——都是它爱吃的口味。 母鸡一下子红了眼眶:这个可爱聪明又暖心的姑娘。 顾蓉蓉退出空间,冷星赫正在院子里,和冷速速说话。 见她出来,冷星赫回头对她说:“验好了?正好,速速探听到一些消息。” 冷速速见过礼,低声说:“方才属下打探过,史明铎他们一共有三辆镖车,每辆镖车上都有四口箱子,看车辙吃重,上面的东西应该不轻。” “不过,”冷速速眼中闪过狡黠,“箱子上的封条,还有镖旗,都是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局的。” 顾蓉蓉有点疑惑,不太明白这个总镖局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冷速速的笑是什么意思。 冷速速上前一步,小声说:“镖局行业,有一个总镖局,声望高者可称为总镖头,咱们朝,南七、北六,一共一十三省,所有的镖局,虽然名号不同,镖旗不同,但都要敬总镖局三分。” “若是重要的镖,就借总镖局的名头和镖旗。”冷速速拱拱手,“咱世子爷,就是总镖局的少总镖头。” 顾蓉蓉眼睛睁大:“当真?” 冷星赫摸出块令牌给她:“这个给你。” 顾蓉蓉接过一看,是一块银色令牌,上面写个“镖”字。 “世子爷厉害,”顾蓉蓉由衷赞叹,“你是怎么做到的?漕帮和镖局两个不相干的,都能相中你?” “总镖局这个事,实属无心,”冷星赫笑说,“我之前从边关回来时,扫过不少寨子,有的山寨都是些义士,有的则不然,为祸乡里,劫杀路人和镖车,那次就是纯碰上,助过他们一臂之力。” “后来扫过几个寨子,又遇见过他们的人几次,一来二去,老总镖头就知道了,路过总镖局时,特意到城门口迎接我,摆酒宴,让我当了个少总镖头。” 顾蓉蓉把令牌还给他:“果然,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是会发光,能被人发现。” “那你是不是有权力查看他们的镖?” “是这样,”冷星赫点头,“不过,暂时不这么做。” 他凑近顾蓉蓉耳边:“因为,我发现一件事。” 他低语几句,顾蓉蓉拧眉,惊讶道:“当真?” “绝无虚假,所以,我才让速速去查看他们的镖。” 冷星赫挽一下她耳边碎发,“所以暂时先不看,看看他们还会做什么。” 顾蓉蓉点头:“好。” 她吩咐冷速速:“把柳茵茵叫来一下,我有事跟她说。” 冷速速告退,冷星赫问道:“验出什么来了吗?” “验出的结果,和表面看到的,大不一样,”顾蓉蓉把布片拿出来,“稍后先让茵茵看看这个。” 第五百八十四章 似曾相识 冷星赫跟着顾蓉蓉进屋。 顾蓉蓉抿一口茶:“你是不是已经发现,干尸,不是那个红衣女?” 冷星赫浅笑点头:“嗯,在树林的时候发现的。” 干尸是他收拾进树林的,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点什么,并不困难。 “你是通过什么发现的?”顾蓉蓉好奇。 “衣服,”冷星赫回答。 顾蓉蓉道:“衣服?尸首成了干尸,衣服自然也不会合身,这不算疑点。” 冷星赫指指腰带子:“她的腰带,系的方向反了。” 顾蓉蓉眼睛微亮:“原来如此。” 她还记得,红衣女子昨天晚上,裙子腰带系个蝴蝶结,结的方向在左边。 但今天验尸的时候,结的方向是在后边。 按说这种情况不太会发生,一个人的习惯是一定的,不会变来变去。 “另外,她身上的香,”冷星赫继续说,“昨天也不是这种。” “戏班子里的人和常人不同,他们常用油彩画脸,所以平时生活中用的膏霜,都有一种修复皮肤的草药,草药效果好且廉价,可以说是他们必备之物。” “而干尸上的香,虽然不懂香,但能闻得出,绝非那种廉价的香。” 顾蓉蓉微挑眉:“难怪你能被别人看中,果然心思细腻又聪慧,关键还博学。” 冷星赫轻笑:“蓉蓉别笑话我了,我也是根据所听所闻,猜测而已,并不能做为实证,实证还要靠你。” “她的确不是红衣女子,甚至都不是女子,是个……”顾蓉蓉略一迟疑,“被阉割过的男人。” 冷星赫刚喝一口茶,闻言差点喷出来。 “这……” “此人本就瘦弱,骨架也小,加上这种特征,因此看上去像女子。” “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不是,”顾蓉蓉语气微沉,“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的,不是他是谁,而是,是谁要让他顶替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去哪了?” “她被带走,有人处心积虑,用干尸替换下她,那这场滚石事件,究竟是不是人为,我们也要重新考虑,”冷星赫说。 顾蓉蓉拿茶杯与他一碰:“正是如此。” “今天现场,地面破坏得很厉害,但我还是看到一样东西,”顾蓉蓉低声,“车辙。” “车辙隐入巨石下之前,都是好好的,正常的,没有任何临时拉住马,想要停住的迹象。” 顾蓉蓉手指沾水,在桌上轻画:“现场好多人去看过,但没人敢凑得过于近,因此露在外面的一点车辙并没有被脚印踩坏。” “如果车夫发现山石滚少,应该是极力拉住马,马车车轮留下来的车辙也会发生变故,”冷星赫看着她画的印记,“但如你所言,没发生变故,也就是说,至少在他们驶到那里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山石滚落。” 顾蓉蓉点头:“我是这样认为。” “那么大的石头,不会说掉就掉,”冷星赫语气笃定,“总会事先有迹象,他们走时天未大亮,但走到山谷处时,也应该能看清,山石滚落,又有那么多树枝挡着,不会没有一点迹象。” “所以,”顾蓉蓉低声说,“我们要再验其它人的尸体,正常的尸体。” 冷星赫点头:“好,我们晚上去。” “还得悄悄去,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好。” 两人正说着,柳茵茵到了。 顾蓉蓉把布片交给她:“你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上面的香气是什么。” “是。” 顾蓉蓉没告诉她,这是从干尸上取下来,以免吓到她。 柳茵茵拿着东西走了,顾蓉蓉还是对冷星赫的少总镖头的身份很好奇。 “要是,咱们今天晚上顺便去看看,史明铎他们的镖究竟是什么?” 冷星赫点点她额头:“不必急,我已经让鹰隼送信,去总镖局查问一下,如果他们当真是用总镖局的名义走镖,那边会有记录。” “如果有记录,那不必查看,也能知道是什么,如果没有记录,那就是冒名,就必须查看,”冷星赫握住她手指,“眼下那些人的尸首要紧,我们暂时先不和他们撕破脸。” “对,”顾蓉蓉认同。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一时陷入沉思。 冷星赫问:“在想什么?” 顾蓉蓉看他一眼,迟疑道:“我忽然想到很久前的一件事,觉得似曾相识。” “什么事?” “你还记得,顾婷婷失踪那次吗?”顾蓉蓉回忆当时,“她也是在我们眼皮底下,忽然就不见了,查找半天也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冷星赫微蹙眉,要不是顾蓉蓉提起,他是真不愿意提到这个人。 “确实,京里传来的消息也是一样,顾婷婷并没有返回家中,顾家派出不少人找,但一直无果。” 顾蓉蓉低头看刚才画的水印,现在已经淡去没有痕迹。 “那么,她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个红衣女子一样,也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冷星赫眉心微跳:“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一伙人?” “我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很多真相都是由假设开始的。” “那我们就更要查清楚,山石滚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两者有关联,那他们很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顾蓉蓉想不通:“杀个戏班子的人,冲着我们来,我们与他们并没有交情,甚至还发生过不愉快,山石堵路,不让我们过去,目的是什么?” “难道……”顾蓉蓉心头微跳,“是他们,他们要布置大阵,开启大阵,所以,不让我们通过?”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严重。 “我去叫周朗来。” 周朗正百无聊赖,他本来和冷慢慢处得不错,但一到这里,冷慢慢就很忙,他经常独自在院子里。 这回又出事,范忠吩咐大家,无事不得出院,他就更无聊。 正闲得难受,冷星赫来找他,周朗立即来了精神。 “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跟我来,我有事问你。” 周朗赶紧跟着他回院,顾蓉蓉道:“你把你知道的,传说也好,故事也罢,与卧龙峡谷有关的,都说一说。”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受命于危难 顾蓉蓉和冷星赫询问周朗的同时,客栈一处院中的人也没闲着。 “怎么会有具什么干尸?”为首之人问道,“当时不是都检查过,处理得很干净吗?” “没错,大哥,我们确实查看过,没有什么干尸。” “难道说,在我们离开之后,有人又去过?” “大哥,你说,会不会就是当时与我们交手的人?” “说起这个就更奇怪,那些人身手怪异,但似乎对我们并没有完全下死手,也不是想着救那些人,他只是……” “抢了那个红衣女子。” “此事有些复杂,实在出乎我们意料,”为首之人拧眉道,“注意点冷家人的动向,尤其是世子和世子妃的。我看他们可没那么好糊弄。” “大哥,我当时混在人群里,听世子妃说,要把尸首带回来检验,好多人不同意,世子就把干尸带去树林。但他们出来的时候是空着手,等人都走了之后,我悄悄去看,树林中并没有找到干尸。” 为首之人一愣:“你确定?” “确定。” “那就奇了,他们回来时我也看到,他们是空着手,并没有带回干尸。” “会不会是他们的手下……” “此事已超出我们的掌柜,我会发信息回肖州,听上面指示。” “是。” …… 一直到天近傍晚,顾蓉蓉和冷星赫与王妃、冷知棠一起去餐厅用膳。 餐厅里人不少,所谈论的都是滚石这件事,看到他们几人,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今天白天的也已经传开,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冷慢慢搬石,顾蓉蓉拖尸首的,也都听说了。 顾蓉蓉根本不理会他们,也不在乎他们的目光,要了几个特色菜,大家围坐一起吃。 正在吃饭,有人嘀咕道:“竟然还吃得下去,要是我,看到干尸那样,得三天吃不下。” 顾蓉蓉眼角余光一瞄,正是那个说他娘子在家里等他,急着回去的那个人。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 那人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笑什么?” 冷知棠反问:“我嫂嫂愿意笑,自己的鼻子自己的嘴,关你什么事?事多。” “你……小姑娘嘴巴如此厉害,也不怕嫁不出去!”那人忿忿。 “嫁不出去不要紧,”顾蓉蓉慢慢开口,“我们家养得起,就怕嫁错了人。比如那些明明在外面沾花惹草,却偏偏装出疼爱妻子的样子,说什么急着回家怕娘子着急的人。” “怕着急的不是娘子,是小娘子吧。” 那人一怔,脸涨红,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你了吗?你急什么?你又不是在外面养小娘子的人。” 顾蓉蓉一脸无辜:“没事就多把脑子抠出来晒晒,嘴也洗一洗,别一张嘴就胡说,别人一满足你的要求就立刻阴阳怪气,撒泼烂嘴地乱喷。别人也不是你娘,一定得惯着你。” “你!”那人一拍桌子站起,为表达气愤和气势,还抓起确实来摔了一只。 “啪”一声四分五裂,吵哄哄的餐厅瞬间一静。 掌柜的掀眼皮看一眼:“故意摔碗一只,照价赔偿,计入食宿费中。” 顾蓉蓉嘴角一翘,忍住笑。 这贾掌柜真是个妙人。 打脸来得又快又响。 男人忿忿,冷慢慢挑帘进来,往这边看一眼。 男人秒怂,哼一声坐下。 冷慢慢什么力气,他可都瞧见了,摔他这样的,单手都不用,两指手指就完事。 冷慢慢也坐下来吃饭,后面没人再敢阴阳怪气。 顾蓉蓉给他要了二斤切肉:“吃!多吃点,长力气。” 众人:“……” 吃过饭正要走,贾掌柜道:“各位,今天晚上本店要加派人手巡查,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出院,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招呼,小店定当尽力。”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贾掌柜安排周到,辛苦了。” 贾掌柜拱拱手:“应该的。” 回到院子,顾蓉蓉问:“你说他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还是别有原因?” “什么原因,暂时不知,不过,他若这么说的话,定然有不错的武力实力。” 巡查队,至少得有两队,交替上岗,他们一家客栈,有这么多护院打手? “这个贾掌柜,越来越有意思,”顾蓉蓉拨拨茧心,“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出去,更得小心些,至少不能让他们的巡查队发现。” “先休息,晚点再出去。” 现在还太早,要等大部分人都睡下。 顾蓉蓉闭目养神,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吃了纸杯蛋糕,明白顾蓉蓉的心意,这会儿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什么,谢谢啊。” 顾蓉蓉轻笑:“客气什么?” 母鸡问道:“你今天晚上去,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顾蓉蓉略一思索:“不用,我白天看过,很危险,你虽然会飞,但飞不高,爪子也没有抓力,万一上去,被砸中或者掉下来,就麻烦了。” 母鸡想想也对,不能帮忙,至少不能拖后腿。 “我带剑客去,它弹跳力不错。” 母鸡有点吃味儿:“它又不会说话,不会和你沟通,发现了什么也没法告诉你。” “要不让它驮着我,我上去看看?” “上回我也骑过,还行。” 顾蓉蓉轻笑,拍拍它的头:“不行,上回是在街上跑,跳下去也没事,这回得上高处,还是太危险。” “要不然这样,”顾蓉蓉说,“你留下,在客栈里,暗中观察,我们出去以后,有没有人偷偷进来,还有那个姓史的,以及……客栈贾掌柜。” “他们都不简单,可是我们现在人手不多,无法兼顾,你在暗中观察,而且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你。” 母鸡顿时感觉肩膀上担子重了:“好,没问题,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把小毛团留给你,让它给你做帮手,万一真遇见危险,它还能帮你毒倒敌人。” 一只鸡,一只可爱小毛团,谁也不会在意,万一真有人想抓鸡,小毛团喷出毒,也能救鸡于危险。 母鸡一口答应:“好,没问题。” 第五百八十六章 制造意外 夜色幽深,今天晚上连云彩都格外多一些,月亮躲在云后,无声无息。 贾掌柜所言非虚,天一暗,客栈里的巡查队就开始巡查,各院住客从餐厅出来之后,就各自回院休息,一时间,偌大的客栈,没有一人出来走动。 平时还热闹的时辰,此刻也悄无声息,好多院子早早灭了灯,至于睡不睡得着——恐怕很多人都不好安睡。 昨天晚上还在想着明天一早就能走,已经打包收拾好东西,哪成想,晚上还是在这里。 顾蓉蓉的院子也早早灭灯,她和冷星赫一起,换好夜行衣,从后窗翻出去,和冷慢慢汇合,出门在林子里叫上几个暗卫,带着身姿矫健的剑客,直奔峡谷入口。 与此同时,一道影子从房间里溜出来,贴着墙根,在暗影中若疾若慢,钻出院门,左右看看,开溜。 母鸡迎着夜风,满心壮志,背上驮着小毛团,强强联合,夜探客栈。 顾蓉蓉和冷星赫很快到峡谷入口处,还是白天来时的样子,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天的时间过去,官府没人来。 “官府的办事效率,这么差吗?”顾蓉蓉脸上戴着面具,声音有点闷。 冷星赫目光掠向四周:“那就要看是针对什么事了,像这种事,定然是效率不高的。” 顾蓉蓉点头:“有理。” “大家务必小心,别大意,也不要轻易搬动任何一块石头,”顾蓉蓉快速吩咐,拿出几顶安全帽给他们。 众人好奇地按顾蓉蓉说的戴好,顾蓉蓉拿出大号灯,往上面照照。 白天的时候观察多时,心里有数,就是不知道下午有没有再滑落的石头。 “我们不需要清理,”顾蓉蓉手中光线顺着山滑动,“从这里上去,看看有没有人为的痕迹就行。” “查看完了,下面的山石没变化,我们再想办法拖出一两具尸首。” “按世子妃说得做,都小心些。”冷星赫一声令下,暗卫们分头散开。 夜色中,他们身轻如燕,跃上两边山壁,冷慢慢也紧随其后。 顾蓉蓉暗暗感叹,可惜她没有这种轻松,也不知道现在练来来得及。 冷星赫叮嘱道:“蓉蓉,你在这儿看着,我到巨石那边去看看,如果有好拖的尸体,就从那边带过来。” 他们现在在这边,情况不容乐观,看不见好拖动的尸首,不知道另一边是什么情况。 顾蓉蓉想说一同跟着,但想想她不会轻松,还得让冷星赫带着,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不同于往日,还是作罢。 “好,那你小心些,不要强行拖动,只看情况,一会儿一起想办法。” “好,”冷星赫点头答应,“放心。” 顾蓉蓉想让剑客跟着他,他摸摸剑客的头:“没事,让它在这儿陪你,我速去速回。” 冷星赫转身走到山壁前,纵身一掠,脚尖踏过树枝山石,很快不见了。 顾蓉蓉耐心等待。 剑客依在她腿边,安静的没有声音。 风声拂过,从山谷中吹来,远远听来,确实像有人在呜咽哭泣。 别说,大晚上要是从这里走,确实挺吓人,胆子小的怕是一个人走不了。 约摸一刻钟,顾蓉蓉有点急,想到山石附近,问问冷星赫怎么样。 虽然隔着落下来的山石,但中间也有缝隙,不会听不到。 恰在此时,剑客突然回头,喉咙里低吼一声。 随即,顾蓉蓉也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很轻,但绝对是有人来。 顾蓉蓉立即带着剑客退到旁边的小树林,从树后观看。 来的是三个人,身手不错,都挎着刀。 借着一线微弱月光,顾蓉蓉认出,为首的人正是史明铎。 身后那两个也是熟脸,正是之前就和他一起来过的人。 这三个人,要做什么? 顾蓉蓉按捺住不动,看着他们慢慢靠近山石。 史明铎低声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消息发出去了没有?” “发了,”手下答道,“史兄,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否则货可等不得。” 史明铎拧眉:“我还能不知道?可现在路被堵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然,咱们自己试试,看能不能把路通开?” “不行,你没听那小娘们儿说吗?这种情况很危险,他们都不敢轻动。” 顾蓉蓉一愣,这是说她呢? “那咱怎么办?” 史明铎拧眉思索半晌:“明天看看情况,如果中午之前还收不到消息,就去找他们,说动他们,一起搬石,我看他们手下那个胖子,是个力气大的。” “他们会听吗?我看不太好说动。” 史明铎沉下脸:“许以重利,没有说不动的,就不信他们面对财帛不动心。” “可我们哪有什么重利给他们?之前的银子早花光了,只有把货送到,才能得到下一笔。” “这就要看怎么说了,先付他们点订金,然后再让他们帮忙干,之后……”史明铎冷然一笑,“我们就不给,跑了,他们能如何?” 顾蓉蓉差点气笑,史明铎哪来的脸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想着白使唤他们?真是可笑。 剑客蹭蹭她手臂,询问自己要不要出去吓吓他们。 顾蓉蓉拍拍它头,示意它不要动。 暂时先不动他们,看看他们还要作什么妖。 三人转了一会儿,看确实无法通过,又转身离去。 顾蓉蓉从树林中出来,没多久,冷星赫也从那边过来。 “我听到刚才似有动静,是不是有人来了?”冷星赫上下打量顾蓉蓉,“可有受伤?” “没事,确实有人来,是史明铎三人,他们没发现我,那边情况如何?” “那边情况略好,有具尸首压在车厢底下,没在石下,我把他拖出来,方才听到动静,先过来看看。” “那太好了,不用再费力冒险动这块石头。”顾蓉蓉很高兴。 “那我去把尸首带过来。” 顾蓉蓉拿出个袋子给他:“用这个,别把衣服弄脏了。” 冷星赫接过,正要走,冷慢慢也回来了。 他去的山壁上,去看有没有什么人为的痕迹。 “如何?”冷星赫问道。 冷慢慢从怀里摸出块帕子包成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小砂石和泥土。 “这是~从~上面~取下来~的。” 顾蓉蓉打量手电,细看,微讶道:“这不是这里该有的泥土和砂石。” 冷慢慢点头:“正是。” 他也是察觉到这点,才觉得不同寻常,把砂石和土取下来。 “慢慢,你厉害呀,立功了,”顾蓉蓉不吝啬称赞,“有这点东西,就可以证明,当时是有人上去过,他自己应该都没有发现,靴子底上沾了些泥土砂石,就留在他踩过的山石上。” 冷慢慢脸一红:“凑巧~而已。那里~有一小块~类似平台~的地方,适合落脚~” 赶巧了,那处适合落脚,制造意外的人落了,冷慢慢也落了。 顾蓉蓉把布包收好:“那赶紧让其它的暗卫也回来,可以确定,再不必冒险,拿上尸首,我们回去。” 冷慢慢去取尸首,冷星赫打一声呼哨,没过多久,暗卫悉数回来。 稍等片刻,冷慢慢也从那边翻过来,拎着尸首袋。 他不会用拉链,袋子还敞着口,顾蓉蓉目光往里一掠。 “是他?” 第五百八十七章 最佳拍档 袋子里的尸首,赫然正是戏班班主。 他、武生以及红衣女,他们三人,留给顾蓉蓉的印象最深。 “先回去再说。” 众人动身回客栈。 顾蓉蓉在路上把史明铎三人来过的事,说过的话,一一告诉冷星赫。 冷星赫短促一笑:“想利用我们,做免费劳力,他也真能想得出来。” “就让他们来,看看明天他们用什么说词,”顾蓉蓉目光尽是狡黠,“我还挺期待。” 冷星赫宠溺笑笑:“好,就等他们上门。” …… 客栈中,巡查队刚过去,母鸡从草丛中探出头来,上眼睛黑亮,骨碌碌看看四周,警惕十足。 激动归激动,紧张还是紧张的。 尤其从鸡的角度看人,人是无比高大威猛,巡查队那脚步声,气势,都让它鸡毛倒立。 小毛团趴在它上,被它颠得昏昏欲睡,它还得时刻注意这家伙别掉下去。 它刚到史明铎他们住的地方,就看到史明铎三人下楼梯,从二楼轻声落入天井,吓得它赶紧缩到水缸后头。 从两缸缝隙中往外看,看到三人轻步出去。 想了想,它从天井悄悄上二楼。 先跳上窗户,啄个小洞往里看看,确定没有其它人,又跳下来,头抵开一条门缝,悄悄进去。 小毛团也打起精神,一人一鸡在屋里慢慢走动。 客栈的房间都差不多,楼上的房间相比小院,更显得简陋一些。 母鸡跳上椅子,往桌上瞧瞧,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再跳到床上去,发现一个包袱。 先用爪子按了按,应该就是几件衣服,想想又费力把包袱啄开,一边吸,一边暗骂,这鸡身没有爪子,还真是不好弄。 里面果然除了衣服,没什么别的东西,连书信银票之类的都没有。 没发现,母鸡不禁有点丧气。 但丧气之后,麻烦来了。 啄开就费不少劲儿,现在要怎么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别说放,连打包袱结它都做不到。 正懊恼,小毛团对着枕头底下一顿扒拉,屁股对着它,头都钻到枕头下面去。 母鸡赶紧过来,费力推开枕头一些,露出下面放着的两个小瓷瓶来。 一黑一白。 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母鸡思索半晌,叼开瓶塞子,从里面各倒出一粒药丸来。 一粉红,一暗红。 直觉告诉它,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问题是,怎么带走? 正着急,小毛团伸爪子,把两颗药丸抱住,它个小,爪子也短,抱两个药丸就是极限,再多就抱不了。 母鸡一乐:“行,这也是个办法,靠你了。” 它回头看看衣服包袱,索性把它们都从后窗扔出去。 想必天黑,也不会有人发现,等顾蓉蓉回来,再把东西收走,就是几件衣服,只要不在明面上,想必他们一时也想不起来找。 刚弄好,外面楼梯就响,史明铎他们回来了。 母鸡大惊,这会儿要是从门出去,势必会撞个正着,虽然它是鸡,但史明铎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它,一定会起疑,说不定还要抓它。 赶紧抓紧时间把药瓶和枕头归位,把小毛团甩自己背上,在史明铎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它咬牙从后窗跳下去。 史明铎一心在寻思山石和递出消息的事,还真没注意,后窗开了小半扇。 点着灯,坐在床边,目光无意一掠,不禁凝住。 床上有一根细小绒毛。 他捏在手里——瞧着像是鸡毛,或者鸟毛,就是大毛底下的那小羽毛。 哪来的鸡毛? 再一掠,枕头侧边沾着一根白毛,很短,比小手指还要短。 他伸手在枕头下一摸,两个药瓶都还在,心头一松。 也没再多想,手指一弹,把两根毛都弹开。 母鸡有惊无险,虽然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到,但好在并没真摔倒,总算稳住。 离开是非之地,它寻思着回去先看看顾蓉蓉回来没有,即便没回,也先把两颗药丸放下,别弄丢了。 正往回走,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它赶紧退到身后一个院门口树下草丛中。 起初以为是巡查队,后来又发现不是,比巡查队人少,脚步也不齐。 今天晚上没什么人走动,史明铎出去,明显也是鬼鬼祟祟,这几个人倒是胆子大。 人影慢慢靠近,最前面的一人推开面前院门。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送出消息?”一人问道。 “不急,过几日再说。”开门的人回答。 “可若官府长时间不来,会不会惹人怀疑?” “他们怀疑又如何?谁又敢说什么?等官府的人一到,也是要乖乖听话的,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那要让他们在此地耽搁几日?” 那人正要回答,又顿住,目光锐利扫过四周。 旁边人问道:“大哥,怎么了?”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会,”旁边人也看向四周,“巡查队才过去,没人。” “进去说,不可大意。” 几人进院,关上院门。 母鸡心砰砰跳,想跟进去,但这个院子与其它的院子不同,门都是严实的,不是栅栏门,门底下也紧挨着地,院墙也高,根本跃不过去。 母鸡无奈,只好先回去。 顾蓉蓉依旧走的后窗,让剑客自己去休息,点亮一盏光线微弱的灯。 冷星赫摘下面具:“他尸首也被砸得不轻,手骨和颈骨都断了,我当时拖出他的时候就感觉到。” 顾蓉蓉点头:“搬去厢房,我仔细验验。” 这屋一会儿还要睡觉,总不能在这里。 去厢房,刚把尸首放好,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冷星赫手抚剑柄走出去,顾蓉蓉也赶紧跟上,到门口就看到有一道影子飞奔进院。 是母鸡! 冷星赫这两天没瞧见母鸡,这会儿看到它狂奔,还有点新奇。 “这鸡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蓉蓉看母鸡奔跑的样子,就猜到它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她把母鸡抱起来,看到它背上的小毛团,小毛团仰面朝天,肚皮上放着两颗药丸,小爪子紧紧抱着,看到顾蓉蓉,才把爪子撤回。 显然累得不轻。 顾蓉蓉忍住笑,把药丸交给冷星赫:“你先进屋去,把这个放好,我喂喂鸡,一会儿再看。” “好,”冷星赫不作他想,转身进屋。 顾蓉蓉带母鸡进厢房,关上门,小声问:“怎么了?发生何事?” “那药丸是什么?哪来的?” 母鸡气刚顺好:“史明铎房间里找到的,就在他枕头下面,两种药瓶,我们各偷一粒。” “我把他衣服袍扔了,就在后窗外,你找机会去收走,要不然白天定会被发现。” 顾蓉蓉并不畏惧:“发现就发现,反正也没证据是咱们的事。” 母鸡点头:“这倒也是。” “对了,你猜我回来还遇见谁?他貌似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而且绝对藏着秘密。” 顾蓉蓉问:“你看见了谁?” 她感觉手指上沾了什么粗糙的东西,一低头,对着灯光看,目光刹那凝固。 第五百八十八章 最大嫌疑 顾蓉蓉低头看手指上沾的东西,是从母鸡的爪子上蹭下来的。 母鸡继续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贾掌柜,他和几个男人在一起,穿的不是寻常伙计的衣裳,看姿势习惯,更像是练家子。” 顾蓉蓉微蹙眉:“你是说,你在贾掌柜的院门口,看到他和几个人说话?” “是,他们提到山石滚落的事,而且,听话中的意思,是根本没有把这事儿禀报给官府。” 母鸡压着嗓子:“我还听到,那几个男人管贾掌柜叫大哥。” 顾蓉蓉诧异:“大哥?” “是的,没错,我绝不会听岔,”母鸡语气笃定,“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大哥,”顾蓉蓉捻着指尖的沙子,“江湖气很深的称呼啊。” “对对,我就是这种感觉,当时只觉得奇怪,没想到哪里不对,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 母鸡跟着分析:“你说,他一个开客栈的,别人叫他掌柜的,客气点的叫贾兄,文雅点的叫先生,这个大哥,实在是很不一样。” “首先是肯定了他的地位,他一个开客栈的,就像咱们开民宿似的,有什么江湖地位?” 顾蓉蓉拍拍它的头:“你可以啊,长本事了,能想这么多事。” 母鸡拍拍翅膀:“那当然,跟着你这么久,怎么也得长点能耐,你说是不是?” 正说着,冷星赫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母鸡乖乖闭上嘴,不说话了。 顾蓉蓉拿出点吃的给它,让它在一边休息。 冷星赫推门进来:“怎么样?鸡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累坏了,”顾蓉蓉把灯拨亮,又打开小手电,“不过,你看我在它爪子上发现了什么?” 借着光线,冷星赫低头细看,微讶道:“这不是慢慢从山石上取下来的细砂石样吗?” “没错,确实是一种,”顾蓉蓉把沙子捻到帕子上,拿出冷慢慢搜来的那包做对比。 “也就是说,那个制造山石滚落意外的人,就在客栈,”冷星赫看看母鸡,“它可是立大功了。只是不知道,它都去过哪。” 顾蓉蓉找个借口:“我知道,它虽然不能说话,但很机灵,我刚才问了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它应该去过史明铎的房间,还到过贾掌柜院子附近。” “它不会说话,你是怎么问它的?”冷星赫实在好奇。 顾蓉蓉:“……就是,点头摇头。” 冷星赫看一眼母鸡,母鸡点点头。 冷星赫目光审视:“从未见过如此机警懂事的鸡。” 母鸡挺挺胸脯,傲娇得很。 下一句,冷星赫又问:“那是不是下的蛋也又大又漂亮,和别的母鸡不一样。” 母鸡:“!!”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蓉蓉也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忍住笑:“可能,也许吧,我没见过它下蛋。” “那……” 顾蓉蓉赶紧岔开话题:“这事儿回头再说,你验尸,你去让慢慢查一下,贾掌柜院子附近,是否有这样的砂石。” “好。” 冷星赫看一眼母鸡,转身出去。 顾蓉蓉低低笑出声,母鸡翻个白眼:“差不多得了,一个两个不关注正事,总关心别人下蛋的事做什么!” 顾蓉蓉清清嗓子,把笑压下去,戴上口罩,拿出手套和验尸用的东西。 “那个谁,贾掌柜还挺机敏的,他差点发现我,后来带人回院,对了,他手下还问,要让他们在这里耽搁多久?” 顾蓉蓉手上动作不停:“他们?” “对,我觉得,这个他们,应该指的就是我们,你和你老公。” 顾蓉蓉点头:“没错,确实,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让我们在这里停留?” “你说,他是不是在峡谷里藏了什么东西?不想让你们发现?”母鸡站起来,小眼睛瞪溜圆,“我觉得这个很有可能。” “你说得对,”顾蓉蓉把工具放下,“这个可能性最大。” 母鸡正想自夸几句,见她摘下手套,问道:“怎么?不验了?” “验完了,”顾蓉蓉一指尸首的心口处,“死因在这里,是先死,而后被砸。” 母鸡伸着脖子看一眼,在心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圆洞,像女子用的簪子粗细,也许,比簪子还细点。 “是有人先杀了戏班子的人,然后再制山石滚落意外?”母鸡倒抽一口气,脖子上的毛都竖起来,“这也太……” 母鸡又问:“那干尸呢?为什么放干尸?” 顾蓉蓉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道,我也没想明白,到时候问问当事人。” 母鸡贼贼看外面一眼:“你要和他们撕破脸?这行吗?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他有多少人,我们一概不知,可咱们这队伍里,大多数不会武,随便拉一个就是人质。” “还有世子他娘和他妹呢。” 顾蓉蓉清洗验尸首工具,拧眉略思索:“没错,暂时还不能,但也不能如此坐以待毙,任由他们耍着玩。” 顾蓉蓉起初对贾掌柜的印象还不错,没想到,最后到头来竟然被雁打了眼。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母鸡眼睛一亮:“你打算怎么做?带上我,算我一个。” 顾蓉蓉收拾好东西,心里粗略有个计划:“好啊,算你一个,没准你还是出彩的一环。” 冷星赫从外面回来,母鸡又闭上嘴。 “如何?”顾蓉蓉问。 “慢慢在他院门外树下,取了点东西,你看,”冷星赫把纸包打开。 赫然正是母鸡爪子上带回来的沙子,也和冷慢慢在峡谷山壁高下发现的一样。 这个基本可以确定,此事确实与贾掌柜有关。 但为什么,顾蓉蓉不解。 “这尸首我也验过,你看,”顾蓉蓉指着伤口给他看,“这是死因。” “无死而后被砸?”冷星赫迅速想通关窍,“有人杀了他们,之后伪装成意外。意外是贾掌柜做的,那杀他们……” “必定也是。” 冷星赫也想不通:“可他是为什么?” 顾蓉蓉似笑非笑:“那就得问问他本人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投石问路 顾蓉蓉又去史明铎的后窗下走了一圈,果然如母鸡所说,包袱还散落在下面。 先暂时收入空间带走,回院子休息。 顾蓉蓉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天还未亮,就听到窗外似有异响。 她立即睁开眼睛,冷星赫安抚道:“没事,我去看看,应该是信鸽。” 听冷星赫这么一说,顾蓉蓉也回过神来,如果是别的什么,剑客早就出手了。 它既然没动,那就定然是安全的。 冷星赫推开窗子,果然有只信鸽。 顾蓉蓉按亮手电筒:“是谁来的信?” “是镖局,”冷星赫把信筒取下,“应该是关于史明铎这趟镖的消息。” 字条展开,上面的字并不多,简单几行。 “果然不出我所料,”冷星赫目光一光,“他们根本没有在总镖局备过案,而是私下冒用。” “他这趟镖,贵重不假,恐怕也不那么干净,”顾蓉蓉看着字条,“八成是不想走镖失败,得用总镖局的名头,又不想让总镖局查验。” 冷星赫之前说过,如果要用总镖局的名头,那人家是要查看运送的究竟是什么,毕竟用了人家的名,人家也是要担责的。 顾蓉蓉寻思着,这就像快递,违禁物品运不得,出了差错,快递公司也要负责。 “要不要让速速去查看一下?”顾蓉蓉问。 “不行,”冷星赫摇头,“他们把镖车就放在天井,他们住在二楼,每个房间,每个角度,都能看到,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有人轮流值夜,具体是谁,不得而知,若是派人去,说不定一露面就被发现了。” 顾蓉蓉寻思,母鸡进入史明铎房间,真是侥幸。 她也不想让母鸡去冒这个险,如冷星赫所说,如果真有人值夜,没准母鸡一上镖车,就会被人来一暗器,直接打死。 再说,镖车上的都是大箱子,母鸡也打不开。 她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差点把大事忘记了,那两颗药丸呢?给我一下。” 冷星赫把药递给她:“做什么?” “收进仓库,以免丢了。” 顾蓉蓉没细说,转身上床:“睡觉。” 意识进入空间,母鸡迷迷瞪瞪:“你怎么这会儿进来了?干什么?” 顾蓉蓉打个哈欠:“做个成分分析,看你带回来的这两颗药是什么。” 母鸡一听这话,也来了精神,跟着到机器旁:“还得是科技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说得对,”顾蓉蓉揉揉眼睛,“我都困死了,就放着吧,等它分析出来了明天再看。” “晚安,你也早点睡。” 顾蓉蓉摆摆手,退出空间。 可惜,今天晚上注定是不安静的夜晚,感觉没睡多久,就听到院子里又有动静。 这次是剑客的动静! 顾蓉蓉翻身坐起,冷星赫已下床:“你别动,我去看看。” 顾蓉蓉哪能不动,冷星赫提剑出屋,她踏着鞋推开窗子。 剑客攻击的姿势还没收回,一道人影迅速掠上厢房,一眨眼就不见了。 “跑了?” 冷星赫站在台阶上:“嗯,跑得很快。不过,应该吃亏了。” 顾蓉蓉拿手电在院子里一照,地上有几滴血迹,看来是被剑客伤着了。 “剑客,你受伤了没?” 剑客跳过来,头蹭蹭她伸出来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好孩子,”顾蓉蓉从空间拿一大块肉给它。 剑客张嘴叨住,跑到暗影里加餐去了。 冷慢慢从房坡上掠下来:“世子~他~中暗器~了。” “是什么人?”冷星赫问。 “黑衣,戴着面具~没~看清。” 冷慢慢来得略晚一步,那人已经掠到院外。 “无妨,”冷星赫点头,“被剑客伤了,又被你打中,想来也没他的好果子吃。” 冷星赫刚要进屋,目光往台阶一侧一掠,像有团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用剑扎一下,再细看,是一块生肉。 冷慢慢赶紧过来:“这是~肉?” 顾蓉蓉纳闷:“怎么会有块肉?是什么肉?” “猪肉,”冷星赫闻一下,脸色一冷,“加了蒙汗药。” 顾蓉蓉恍然大悟,心头火起:“这是冲着剑客来的?呵,真是好大的胆子!” “剑客太能干了,又少见,那晚之后,定然有不少人打上它的主意。” 冷星赫正想让冷慢慢把肉扔出去,顾蓉蓉道:“慢,拿进来,我有用。” 冷星赫把肉拿进屋:“有什么用?” 顾蓉蓉让他把肉放在桌上:“用这个,投石问路。” …… 次日一早,顾蓉蓉在天光大亮之后才醒过来。 没睁眼,直接去空间,去看药丸的分析结果。 刚一进空间,就见母鸡轻轻掀起眼皮,用一种特别幽怨的目光看着她。 顾蓉蓉莫名其妙:“怎么了?” 忽然又一想,莫不是嫌昨天晚上给剑客加餐,没给它? 还是听到冷星赫说,剑客招人喜欢,让好多人惦记了? 还没想好怎么哄,母鸡哼道:“怎么了,我昨天晚上一晚没睡!我上窜下跳,还冒死从二楼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一路奔回来,差点被姓贾的发现!” “我那么累,就想着能好好休息,睡一觉,可是你呢!” 顾蓉蓉一脸茫然:“我?我怎么了?我没拦着你睡觉啊。” “呵,你那个机器,出来结果以后,没多久就哔一声,我刚迷糊着,它就哔~我醒了,它又不响了,刚一睡,它又哔~” “我的妈,它是我奶奶,太奶,祖太奶,好家伙……快把我熬死了。” 顾蓉蓉忍住笑,赶紧把结果拿出来:“好了好了,现在好了,不会再响了,你睡,赶紧睡,睡好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说罢,一溜烟跑出来。 睁开眼,冷星赫在院子里,听声音是王妃来了。 顾蓉蓉赶紧穿上衣服,果然,王妃正和冷星赫说话。 “母亲。” “吵到你了?” “没有,”顾蓉蓉笑道,“我睡了这么久,也该起了。” “知道你们睡得迟,可实在担心,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出事了?” 看来,昨天晚上的动静,王妃也听见了。 “是,不过不要紧,”顾蓉蓉手里拎着那块生肉。 “正好,去问问。” 第五百九十章 试探 贾掌柜和伙计们已经开始在前面忙碌,店里客人多,老客没走,新客又来,所以比平时更忙碌些。 见顾蓉蓉和冷星赫来,贾掌柜微笑颔首,从表面上看,半点没有不妥。 顾蓉蓉暗暗恼火,要不是母鸡暗中观察,她还真不敢相信,贾掌柜就是山石滚落的始作俑者。 按捺住火气,顾蓉蓉上前:“贾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掌柜放下手中笔:“您有事?” “有事。”顾蓉蓉语气肯定,不容拒绝。 贾掌柜略怔一下,环视厅内,见虽忙碌,但也井然有序,没什么异常,点头道:“好,二位随我来。” 从小侧门出去,是一个围起来的小院子,和外面的热闹喧哗隔离开。 “夫人有什么吩咐?可是哪里住着不妥吗?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请直说。” 冷星赫面色沉凉:“贾掌柜,昨日安排巡查队,可曾查到什么?” “这倒不曾,”贾掌柜摇头,“不过,二位放心,若是真有什么歹人,在下也不会轻易让他逃脱。” “贾掌柜,店里厨房的食材,是统一采买吗?”顾蓉蓉问。 “正是,因为这里距离城中有点远,所以,每次都是伙计驾车去采买,”他赶紧又补充,“不过,二位请放心,店里有一专门的井,是用来储存青菜,把菜用纸包了,放下吊篮中,再到井下,挨着水面,井水寒凉,能保青菜数日新鲜。” “至于肉食,我们也有一个小冰室,存放百十来斤,也不成问题。” 顾蓉蓉心说,还挺会存放的。 她把那块猪肉拿出来:“你看看,这可是你们店里的?” 猪肉虽然粘了些土,但看得出来还是很新鲜的,这地方也没别处有生肉,除了他们的还能有谁? 贾掌柜不明所以:“这是……” 冷星赫回答:“这是昨天晚上有人夜袭我们的院子,意图用这块抹了蒙汗药的肉,俘走我们的剑客。” 贾掌柜一惊:“什么?竟有此事!这……” 顾蓉蓉把肉递还给他:“贾掌柜,你可要好好查查,此人能进你的厨房偷肉,还下药,试问,如果他直接把肉下了毒,再给我们吃,结果会如何?” 贾掌柜脸色一变,捏着肉的手指用力,指关节都泛白。 “夫人所言极是,我即刻就去查,若让我知道是谁,定不轻饶。” “贾掌柜,此人被剑客所伤,还中了我家护院的暗器,想必不难查。” 贾掌柜拱手:“多谢夫人相告。” 说到这里,顾蓉蓉又问道:“说起来,不知掌柜的发出的消息,官府收到了没有?按说今天也该来了吧?若是官府有人来,可把此凶手交给官府。” “毕竟这是偷盗加投毒,可不同于上回,能够私下处置解决。” 贾掌柜脸色微不可察一变:“夫人所言有理,若是他们来,在下一定把人交出去,以绝后患。不过……” “不过什么?”顾蓉蓉问。 “不过,官府行事,向来速度慢,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来,这也非在下所能左右,但也请二位放心,若是能查到凶手,在下也不会轻易放过,定然要先看管起来,什么时候官府的人到了,什么时候再交人。” 顾蓉蓉不置可否,眼中泛起笑意:“今天店里格外热闹,如果今日再通不了路,明天会更热闹,掌柜的可谓是日进斗金。” 贾掌柜一愣,随好轻笑一声,拱手道:“夫人说笑了,在下已经贴出告示,就在店外,大概夫人还没有看到罢?” “走不了老客人,住宿费减半,虽然路不通也非小店所为,但考虑到大家都不容易,尤其是那些小商贩,赚得都是辛苦钱。” “哦?贾掌柜当真仁义,佩服。”冷星赫拱拱手。 “应该的,”贾掌柜拎着肉,“在下即刻去查,查到之后会给二位一个交代。” 顾蓉蓉点头,跟着他出小院,又回到热闹的前厅。 目光在厅中一掠,有老面孔,也有新的。 史明铎他们也在,还是在角落里的位置,顾蓉蓉看向他们,他们也看向这边,史明铎笑笑点点头。 顾蓉蓉和冷星赫找到窗边的王妃和冷知棠,过去坐下。 “从表面倒看不出什么,”冷星赫低声说,“稍后再试试。” 顾蓉蓉点头,对想偷剑客的宵小之徒,她倒不怎么在意。 从窗子里往外看,果然看到门前有不少人,应该是看到那份告示。 顾蓉蓉收回目标,低声对冷星赫道:“看来,贾掌柜并非是为了拦路多赚钱,就是为了拦人。” 顾蓉蓉从母鸡那里得知,贾掌柜拦的就是他们这一行人,但她无法对冷星赫说,是母鸡说的。 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他也没有告诉官府,不为财,又不报官,他想做什么?” 冷星赫微拧眉:“此人要重点调查。” 四人正吃饭,厅内一阵喧哗,是几个小伙计一人端着一个大托盘出来。 “各位,大家滞留在此,小店除了照顾好大家,也没别的能帮的,掌柜的有话,自今日此,到路通为止,每人,每餐,送一碗红鲢鱼汤。” “大家可能有的不清楚,这种鱼是我们这里特有,就在山后的一处湖中,肉质细腻紧实,冬日也不畏惧寒冷,能在冰下畅游,所以,是补身的佳品。”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很高兴,尤其是那些贫苦人。 “我听说过,这种鱼极难捕,平日里卖得很贵,一小碗鱼汤,足以抵得上一天的住宿费了。” “这种鱼很补也是真的,听说有个小病小痛,喝这汤比吃汤药还管用!” “掌柜的真是不错,又减免房钱,还送鱼汤。” “多谢掌柜的!” 众人扬声称赞道谢,贾掌柜也走过来点头拱手。 “各位不必客气,在下也希望大家住得开心,既是到此,就是有缘分,在下乐意结这份善缘。” 他笑眯眯的,和气可亲,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在下也要提醒各位,这红鲢鱼大补,尤其这汤汁更是如此,小病小痛尽可用,但如果有伤口的,切记,不可服用。” 第五百九十一章 自作聪明 顾蓉蓉听完贾掌柜的话,心中了然。 赠鱼汤是假,试探谁身上有外伤是真。 有外伤的人,必定不敢喝鱼汤,别说这种鱼汤,就是寻常的鱼类发物,有外伤也不能沾。 顾蓉蓉心头暗说可惜,贾掌柜哪里都不错,够聪明,够沉稳,怎么就非要和他们作对? 她不动声色,接过小二递上来的汤。 冷知棠抿一小口:“这鱼汤真是不错,极鲜,比我们之前喝的都好。” 王妃也尝一口:“确实如此。” 能让王妃也赞不绝口,顾蓉蓉也好奇,尝了尝,果然名不虚传。 她当即有点心动。 “不如我们……” 她刚一开口,冷星赫已然料到,浅笑低声:“你想去抓鱼?” 顾蓉蓉眼中含笑:“世子懂我。” 冷星赫听到这话,心花怒放,没什么不能同意的:“好,下午我带你去。” 两人商定,一餐还没吃完,鱼汤的“侦察”效果已经显现。 小二似无意道:“咦,这位客官,怎么不喝鱼汤?” 顾蓉蓉和冷星赫扭头看,贾掌柜也抬头看过来。 正是史明铎。 史明铎本想把鱼汤给旁边的同伴,但小二上了汤,一直在旁边晃来晃去,一会儿给别桌上菜,一会儿收拾桌椅。 他若一给别人,立即就会被小二发现。 也不是怕发现,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哪成想,他还没来得及给别人,同桌的人都喝完,小二来收碗,发现他没有喝。 史明铎无奈,只好道:“常年走镖,难免有个损伤,之前受了点轻伤,还未好全,不敢喝,辜负美意,实在抱歉。” 小二并不以为然:“原来是这样,是小人唐突了,有外伤确实喝不得。” 小二没再多说别的,把汤又端走。 旁边一人道:“怎的还要端走?放下吧,我们喝。” 小二笑道:“各位客官,并非小人小气,是这鱼汤补劲太大,这一小碗,就是最恰当的量,尤其是各位本就身强体健,若是喝多了,怕是要上火流鼻血。” 听他这么一说,别人也不好再强要,本就是人家免费给的,再强要,也显得不好看。 小二把汤端走,微不可察给贾掌柜递个眼色,贾掌柜在纸上画一个记号。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觉得昨天晚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史明铎。 第一晚武生闯院被刺客抓住,史明铎就在外面看热闹,想必那时就对剑客起了心,第二日又主动上门邀请一道出门,应该就是想进一步试探。 顾蓉蓉低声对冷星赫道:“那两颗药,有点奇怪。” 冷星赫知道她指的是昨天晚上小毛团和母鸡带回来的那两颗。 “怎么说?” “粉红的,能让人清醒,暗红色的,却让人沉睡,而且长时间沉睡,不似迷药那般就短短一两个时辰。” 冷星赫诧异:“居然是这种?” “这种药倒是有所耳闻,但从未见过,”冷星赫拧眉,“一般来说,像是赶尸人会用的。” 顾蓉蓉眉心一跳:“赶尸?!” 冷星赫赶紧解释说:“这个尸,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尸,就是个比方,其实就是把人弄晕,方便带走。人没了意识,又不死,就是这个意思。” 顾蓉蓉点头,略一思索,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你说,他们走的镖,会不会……” 冷星赫与她想到一处,脸色一凝:“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若是如此,今天晚上我让暗卫再细探。” 如果是东西,哪怕再贵重,倒也没什么,晚一两天,找个合适的时机,不必打草惊蛇。 可若装的真是人,那就不能拖延。 顾蓉蓉心神难安。 她还在思索,史明铎他们已吃完起身。 “容兄,”史明铎拱拱手,“今天还去路口吗?” 冷星赫道:“不去了,去也没什么意思,左右也挪不开,还是安心等官府来。” “怎么,你们要去吗?” 史明铎笑道:“容兄说笑了,你们的人神通广大,都没有办法把路通开,何况我等,也只能是安心等待。” 顾蓉蓉把剩下的鱼汤喝完,抬头看他:“这鱼汤真不错,史兄不能喝可惜了,不知道你受的什么伤?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看看。” 冷星赫点头:“没错,我娘子别的不说,治病医伤,那是一等一的好。” 史明铎目光微闪一下,笑得越发客气:“不必了,多谢二人好意,我这伤是早就受过的,算是老毛病,干这种行当,也是难免,唉……不提了。” 他岔开话题:“几位慢用,我先回去。” “好,慢走。” 他一走,冷知棠低声说:“哥哥,嫂嫂,我看此人有点不对劲。” “嗯?怎么说?”冷星赫问。 冷知棠身子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他身上有血腥气,绝非旧伤,而是新伤。” 顾蓉蓉笑而不语,冷星赫惊讶:“这你都能闻出来?” “那可不,”冷知棠得意道,“我现在学煮茶,加配各种东西,自己做配方,不只是舌头灵,鼻子也要灵。” 王妃笑说:“这一点是真的,我可以作主。” 顾蓉蓉点头:“知棠说得没错,他身上的确有血腥气,他还用了不少药和香包压住,所谓做贼心虚,指的就是他这种。” 冷知棠不解:“做贼心虚?” “他若不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可他偏偏就是想过来,证明他心里没鬼,无愧,非要和我们打个招呼,谈笑风生,如是没事人一般。” “可他根本不知道,恰恰就是这一点,暴露了他。” “真是自作聪明的蠢货。” 冷知棠眼睛瞪圆,用小气声说:“嫂嫂,你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 王妃道:“难道昨天晚上是他?” “应该就是了。” 冷知棠对昨天晚上的事并不知情,赶紧询问,听说有心偷剑客,当即气坏。 “该,活该!”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冷星赫立即起身:“走,去看看。” 四人穿过餐厅到后院,果然看到两边人正在对峙。 第五百九十二章 验伤 双方对峙的,正是客栈的巡查队和史明铎几人。 顾蓉蓉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还以为贾掌柜怎么也得再看看才能下手。 这样也好,正好可以隔岸观火。 她拉住冷星赫,跟着在人群里看热闹。 史明铎他们是来吃饭,也没带着兵器,但对面的人可不是。 他们气场足,兵器也在身,刀虽未出鞘,但杀机已至。 史明铎也算见过大场面的,此时也不慌乱,依旧沉着冷静。 “这是什么意思?” 贾掌柜从厅里出来,似笑非笑走近。 史明铎扭头看到他,拱手道:“掌柜的,这是做什么?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贾掌柜把毛笔往腰带间一别:“贾某也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他上前两步,盯面对史明铎:“你是怎么受的伤?” 史明铎眸子微眯:“我说过了,旧伤。” “既是旧伤,那就让我看看。” 史明铎笑容冷下来:“贾掌柜,过分了吧?这么多在此,你的人拦住我的去路,还要让我当众宽衣验我的伤?” 他身旁手下道:“小小客栈,以为你们是官府?真当我们是吃干饭的,任由你们欺辱不成?” 贾掌柜冷笑:“客栈也好,官府也罢,无论走到哪,都容不得偷盗下毒之人。” “之前戏班子的武生,是怎么处置的,史镖头,没忘吧?” 顾蓉蓉站在人群里一听,眉梢微微一挑。 这贾掌柜,还是想着把他们也推出去,捎带上。 不过,也无所谓,她也不怕。 史明铎脸色微不可察的一变:“你什么意思?拿我和死人比?” “姓贾的,你什么意思?” “就是,莫不是还想给我们安插罪名?我们可不是那帮戏子!” “对,我们不是吃素的!” 巡查队上前一步,气势压人。 贾掌柜慢条斯理:“巧了,在下也不是吃素的,你瞧瞧,这是什么肉?” 他抬手把油纸包打开,里面的肉抛到史明铎脚边。 史明铎后退两步,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低头一瞧,是一块生肉。 他眸中立即闪过几分心虚。 可他也打定主意,这事儿不能承认。 反正,这肉上也没写他的名字。 史明铎诧异抬头:“这看着像是猪肉,不过,我不吃生食,与我何干?” 贾掌柜冷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若是乖乖承认,求得公子和夫人的原谅,倒也不是不能解决,可若是红口白牙,咬死了不认,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 史明铎目光在人群中一掠,看到顾蓉蓉和冷星赫。 他拱手道:“容兄,这是何意?我从未得罪过二位,如今拿块生肉,这是作何?” 冷星赫冷然道:“贾掌柜可没提我们,你怎么知道,他指的就是在下?” 史明铎一噎,大意了,一时心虚,忘记这茬。 贾掌柜轻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做贼心虚吧。” “你说谁是贼?一个开客栈的,竟然如此托大,我们史大哥走南闯北,什么没有见过?我们押过多少趟镖,从未贪过一文,用得着在你这儿作贼?!” “在下这客栈钱少财少,自然是不值得,可你们偷的是公子和夫人的东西,难道还想抵赖吗?” 顾蓉蓉感受到四周的目光,贾掌柜一番话,把不少人的目光吸引到他们身上来。 史明铎咬牙道:“在这客栈中,我认识的夫妻就容兄这一对,方才贾掌柜一说,下意识就以为是他们,我与容兄也算相识,当然就想解除误会。” 顾蓉蓉点头,开口道:“史兄这话,说得倒有点道理。” 贾掌柜看她一眼,顾蓉蓉并不看他,继续对史明铎道:“我也相信,史兄是清白的,你与我家夫君,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我们也很敬佩你的为人,欣赏你高超的武艺。” 史明铎的心头落下,脸上露出笑意,缓缓吐一口气。 贾掌柜在一旁微微蹙眉。 然而,史明铎这口气还没松完,顾蓉蓉话峰一转:“不过,这种事就怕误会,怕人云亦云,一句话入耳再出口,可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是相信史兄的,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顾蓉蓉看贾掌柜,“至少贾掌柜现就是怀疑你的。” 贾掌柜:“……” “不如这样,”冷星赫适时接过话,“史兄就让贾掌柜验验伤,以证清白,如果是旧伤,那贾掌柜就向史兄道个歉。” “如果是新伤……”冷星赫浅笑,“想必贾掌柜也有章程。” 史明铎笑容微僵:“现在他怀疑我偷容兄的东西,既然容兄愿意相信我,那与他无干,就不必让他验了,不然他还以为,他这小小店家,能为所欲为了不成。” 贾掌柜勾唇轻笑:“我倒没想为所欲为,我就想着客栈太平,平安无事,安稳挣点散碎银子花花,我这里隔三岔五传出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与我有何好处?” “我要不查明,别人还以为我是黑店,与谁勾搭一起作案。” “你!” 贾掌柜笑容一收,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有两条路,一是你自己脱,露出伤来,若是旧伤,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向你赔礼,可若是新伤,你也得有个说法。” “二条路,你不脱,我就让手下帮你脱。” “你敢!”那几个人护在史明铎面前。 贾掌柜淡淡道:“我这人胆子小,的确有许多事不敢,但在我这一亩三分地,还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顾蓉蓉笑眯眯道:“夫君,你快劝劝史兄,不行就过去帮帮忙。” 史明铎:“……” 他暗暗咬牙,后背微微渗出薄汗来,伤口处有些疼,有点痒。 他的确受了伤,而且不只一处,后背是被剑客的爪子抓的,肩膀是被冷慢慢用暗器打的。 两处伤,都禁不住查。 可现在,又好像不查不行。 史明铎心头后悔不已,都怪他一时冲动,想着把剑客偷过来,那样的兽,他从未见过,想着驯化好了,到时候带出去,也算是一大助力。 哪知道,现在竟然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第五百九十三章 镖车 史明铎把心一横,脱是不能脱,大不了可以私下找冷星赫认错,再怎么着也不能让这个贾掌柜占了威风。 思及此,他对冷星赫拱手道:“容兄,不如我们私下谈?” 冷星赫道:“私下?贾掌柜说了,为他的客栈名声,不能私下。” 贾掌柜有些不耐烦:“就这么点事,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还是说根本就是你,所以你不敢?” 史明铎咬牙没回答,贾掌柜摆手:“把他拿下。” 一声令下,巡查队的人就要往上闯,史明铎怒道:“你们客栈欺压住客,难道就是什么好名声吗!” 刚说到这里,一道影子迅猛而来,众人一声惊呼。 还没看清楚,史明铎大叫一声,一下子被按翻在地。 顾蓉蓉也被吓一跳,定睛细看,来的正是剑客。 剑客把史明铎扑倒地上,史明铎趴着,后背在上,剑客爪子一挠,他的衣服轻易就成了碎布条。 后背上的绷带以及渗出血的伤口也露出来。 那伤口,明眼人一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那就是被什么爪子给抓伤的。 在这客栈,除了眼前这只剑客,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 众人哗然。 “看到没有?那伤口!” “可不是,没想到真是他。” “刚才还说得信誓旦旦,义正言辞的样子,呵呵,看来这话可不能尽信。” “这种人还做镖师,我可不敢让他们押运,这还不把东西自盗光了呀。” 史明铎的手下也听不下去:“胡说什么!” “你们还凶上了,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史明铎干这事儿是自己去的,也没有告诉别人,手下人也不知道,眼下也有点傻眼。 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顾蓉蓉叹气道:“史兄,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要是喜欢剑客,你可以明说,为何要下药?” 史明铎脸红脖子粗,也十分害怕,他现在总算明白武生当时的恐慌,那爪子进入皮肉的感觉,是真不好受啊。 “我……我这伤,是……” 冷星赫冷笑:“史兄不会想说,眼下还是误会吧?” 史明铎咬牙:“是,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也没有恶意,就是看它机灵,从未见过这种兽,想着带它好好玩玩,真的没想害它。” “那块肉上的药,只是蒙汗药,并不是毒药!”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你?”顾蓉蓉笑容一收,声音陡然一厉,“亏我们还拿你当朋友,你竟然觊觎我们的灵兽,岂是朋友所为?” 史明铎臊得说不出话。 贾掌柜道:“既然你自己也认了,那就把他押下去,稍后请公子和夫人发落。” “其它人,先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人们还没有走,远处有人快步奔来。 “掌柜的!” 贾掌柜转头看,有人挤进人群,大声道:“他们的镖车里有动静。” 一提这话,不只史明铎,连他的手下脸色也都变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刚才吃饭时,他们还想让暗卫找机会,暗查一下,那里面究竟是什么,现在竟然被贾掌柜的人发现了。 看来,贾掌柜不只怀疑他是偷剑客的人,连他的镖也怀疑上了。 这个贾掌柜,倒是有颗好头脑。 史明铎大声道:“姓贾的,我的镖,可是总镖局的镖,你可想好了!打我欺我事小,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局,你是否得罪得起!” 史明铎这一嗓子吼得有效,贾掌柜还有点犹豫。 他在江湖行走,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镖局这个行当,虽然说也是行走江湖的,但他们多半与官府来往很密切。 尤其总镖局,势力大,人脉广,江湖、官府,都买他们的帐。 若是真得罪狠了,总镖局的人不用故意来找麻烦,来几个镖队,在他们这里浅浅闹闹事,就够他受的。 贾掌柜看一眼报信人,报信人点点头,示意确实是总镖局的镖。 有旗子,有封条。 顾蓉蓉适时开口:“掌柜的,不如先把他押下去,容后再作商议。” 贾掌柜也是这个意思,顺势下坡道:“好,就依夫人所言。” 其它人都散去,史明铎被押到一个没人的小院,他那几个手下虽然没被一起押过来,但也被看管起来。 那幢小楼,被巡查队围住。 冷星赫对顾蓉蓉道:“我们先去看看,他押的究竟是什么,再作定夺。” “好。” 顾蓉蓉也好奇,有动静,是什么意思?里面的东西是活的? 他们走私动物? 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又不是现代,有动物保护,现在没有这一说,还时不时有打猎,比赛谁打得动物多。 再说,就算是动物,也没必要装箱,用笼子不就行了? 怀着好奇之心,和冷星赫一同到镖车前。 贾掌柜带着报信的手下也跟着,一指其中一个箱子:“就是这个里面传出来的,当时是咚一声响。” “就一声?后来没了?”贾掌柜问。 “没错。” 贾掌柜看看镖车上的旗子和封条:“没错,是总镖局的。” 他低声对冷星赫道:“公子是生意,可听说过总镖局的名头?” “贾掌柜想说什么?” “总镖局名声很大,别说我们这样的客栈,就是山头大寨,凶悍匪徒,也要给几分面子,只要插着总镖局的旗子,就不会劫镖车,收点过路费即可。” “由引可见,总镖局的实力雄厚,谁也不愿意为点钱得罪他们。” “若是我们私拆镖车,那……” 贾掌柜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顾蓉蓉心头讶然,原以为贾掌柜是背靠官府,现在听他这话的意思,又不像是。 冷星赫神情严肃道:“贾掌柜的顾虑,我明白,也听说过总镖局的名声,也知道老镖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史明铎他们并非总镖局的人,只是借总镖局的名声走镖,若是他们这镖有问题,想必老镖头也不会愿意。” 贾掌柜一思索:“公子所言,也有理。” “那……” 他正要接着说,还没说完,旁边的镖车里又传出来一声。 “咚!” 第五百九十四章 活镖 这一声特别清晰,虽然力道不大,但距离这么近,顾蓉蓉和冷星赫以及贾掌柜都听到了,从箱子里传出来的声响。 贾掌柜这下也不再劝阻,他也想知道,这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冷星赫把抽出剑,把封条打开,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顾蓉蓉也做好准备,提短刀在手,微微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盯着箱子。 顾蓉蓉还真有点紧张,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爱胡思乱想。 冷星赫猛地把箱子盖掀开。 箱子盖沉重,外面又有封条贴着,里面的装的东西若是没点力气,还真打不开。 顾蓉蓉和冷星赫同时往里一瞧,眼睛不约而同睁大,火气撞上头顶。 贾掌柜也忍不住往里看,看清里面的东西,也惊愕道:“这……这怎么是两个孩子?” 箱子里装的是两个男孩儿,五六岁的样子,箱子不算太大,但放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装得下,打开之后才发现,底底部和侧边都有排气孔。 两个孩子一个昏迷着,一个清醒着,清醒的这个也半清醒,小手抵在箱子壁上,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他砸出来的。 “快,把孩子抱出来!”顾蓉蓉回神道。 冷星赫赶紧上手抱,贾掌柜也想抱一下,被冷慢慢抢了先。 顾蓉蓉把其它的几口箱子都打开,一看之下,不由怒火满腔。 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孩子,一共六个男孩,三个女孩,大多数都是昏迷的,有一两个是半清醒。 冷星赫面沉似水:“天杀的,我跟姓史的没完!” 顾蓉蓉压住火气,对贾掌柜道:“掌柜的,麻烦你再准备个院子,这些孩子得检查一下身体状况,看他们是因何昏迷。” 贾掌柜没什么可说的,立即答应:“好,没问题,我立即去准备,我手下还有个大夫,医术不错,也叫他过来看看。” 顾蓉蓉点头:“好,另外,这里的事,暂时不要让其它的人知道,消息一定要封锁住,否则一旦传开,不但会对贾掌柜的客栈不利,还有可能会引发恐慌和流言。” 贾掌柜深以为然:“夫人放心,其它住客都已经搬到别处去,现在住在这里的都是姓史的一伙,看守的也是在下的人,不会走漏消息。” 顾蓉蓉点到为止,她觉得以掌柜的能耐,应该可以封住消息,掩人耳目。 孩子们被抱走,颜如玉心情难以平复,冷星赫脸色阴沉如霜。 “无耻,可恨,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活镖,若我早知道,定不会拖到现在才……” 冷星赫有些自责。 顾蓉蓉低声安慰:“不用自责,这不怪你,要怪就怪史明铎他们一伙,实在太无人性。” 冷星赫拧眉,沉声道:“我担心,这并非是史明铎所为,他应该只是个负责押运,走镖的。” “那两颗药丸,是从史明铎的房间里找到的,刚才我们还在想,这一让人清醒,一让人昏迷的药,究竟是怎么用的,现在已然有答案。” 顾蓉蓉眸光泛起凉意:“他可真敢,孩子们被放在箱子里,掩人耳目不假,但也会让他们害怕啼哭,为避免引起别人注意,就喂昏睡的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需要给他们喂吃的,就让他们暂时醒来。” 顾蓉蓉看着这些空箱子,想着这些孩子的父母,定然是心如火烧,肝肠寸断。 “稍后仔细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那四个人要找的孩子。” 顾蓉蓉还是希望,人间能少一些这种悲剧。 她给四个孩子画过像,对他们的容貌有印象,只不过刚才孩子们情况不明,又有贾掌柜在场,不好一个个看,也不急在这一时。 “但愿有吧,希望他们能在这里边。”冷星赫也是这样期盼。 顾蓉蓉回身,看看史明铎住的房间:“我去看看。” 母鸡昨天晚上搜过一次,但当时匆忙,母鸡行动也不便,难保不会漏掉的。 两人一起进屋,关上门,冷星赫低声道:“蓉蓉,你说,史明铎他们是不是和山谷里的事有关?” 顾蓉蓉略沉吟:“这还不好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者稍后见到孩子们,细细问一下,也许就会有答案。” 如果只是拐卖孩子,到时候把孩子们和史明铎等人,都交给肖州官府,如果还有别的,那就得好好查查,是另一个结果了。 冷星赫重重吐一口气:“如果真与峡谷有关,那真是作孽。” 冷星赫心情语气皆沉重,父亲也是被害人,但牵扯出这么多可怜的孩子,也是让他于心不安。 顾蓉蓉正翻找枕头下,果然找到那两个小药瓶。 闻听冷星赫的话,她把瓶子递给冷星赫:“我们尽所能之事,问心无愧就好,也不必把所有不幸都揽到自己身上,作恶的是那他们。” 冷星赫握紧瓶子:“你说得对,是我过于多思了。” 顾蓉蓉给他理一下衣领:“不是,你是太善良。” 冷星赫心情好了许多,转身也在屋子里找起来。 最后二人找到一个薄薄的包袱,里面是一本蓝皮书。 顾蓉蓉翻翻书,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一本普通的游记。 但这本书单独存放,还被包袱皮包着,应该不是寻常的东西。 虽然与史明铎认识时间不长,但顾蓉蓉也看得出来,史明铎可不是什么爱好读书的人。 书是半新,上面也没有任何圈画笔记,实在瞧不出什么。 冷星赫把书拿过去:“我看看。” 他也来回看几次,把书放在桌上,拿一把小匕首,把装订书的线挑断。 顾蓉蓉眼睛微亮,也想到其中关窍。 冷星赫把书中内页取走放在一旁,只剩上下封面。 但顾蓉蓉细看,这封面封底没有平层,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禁有点失望。 “怎么什么也没有?” 冷星赫从腰侧小锦袋中取出一包粉末,又拿过桌上茶盏,把粉末倒进去。 顾蓉蓉看着他的动作,耐心等待。 他取了点凉水,把杯中粉末化开,白色粉末遇水,竟然变成淡淡的粉色。 顾蓉蓉眼睛一眨不眨,就见冷星赫拿支毛笔,蘸着粉色的水,刷到书的封面和封底上。 第五百九十五章 地图 粉色的水刷上去,顾蓉蓉摒住呼吸,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上面有什么变化。 莫非,真的就是一本普通的书? 这个念头刚刚一闪,顾蓉蓉眼看着那两张纸上,由浅到深,逐渐浮现出曲曲折折的线条来。 “有了!”顾蓉蓉惊喜,“这是……地图?” 冷星赫见她开心,手上动作不停,很快把纸都刷满水。 “没错,确实是地图,看这样子,还是峡谷的地图,不过,”冷星赫微拧眉,“这不是完全的地图,而是某个地方的局部图。” 好比这家客栈,地图只画了这个院子的详细图,至于客栈其它地方如何,并没有画出来。 “看这样子,像是六个地方,”顾蓉蓉细看,书不大,封面也小,这么小的地方画六个地方,标的字都很小。 “这字能保持多长时间?如果一会儿不显示了,还能再刷一次吗?” 冷星赫点头:“能,放心吧,上面的图能保持一刻钟左右,之后就会慢慢变浅为淡,再想看的时候,可以再刷一次。” 顾蓉蓉闻言放心,那就不必急,否则她得把上面的图抄画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上面有玄机的?”顾蓉蓉虚心请教。 冷星赫把那个纸包递给她:“这是一种草的根晒干磨成的粉,画在封面的地图,用的墨中就掺了这种草的草叶,等墨干透,就能把用墨写画出来的都隐形。” “而这种粉,化在水里之后,恰恰就能让东西显现,军中传信,一些重要的信件,还有飞鸽传书之类的,用这种法子的不少。” “刚才我也是觉得,这本书不应该是寻常的书,就想到有可能会是这种情况,姑且一试,结果还真是的。” 顾蓉蓉赞不绝口:“世子聪慧,好手法。” 冷星赫得了夸赞,心花怒放。 虽然暂时还没从这图上看出什么,但绝对有用,先拿走,容后再说。 又找了找,没再发现别的东西,两人一起离开。 一边去安置孩子们的院子,顾蓉蓉低声说:“贾掌柜这么快就能史明铎动了手,还在言语中把咱们也给推出来,你说他是存的什么心?” “他杀了戏班子的人,又假装成滑坡滚石的意外,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何,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人,但至少是存了这个心,现在推出我们,或许就是拖延的一种,让我们更走不了。” “有理,”顾蓉蓉微拧眉,“我原以为他是官府的人,但听他的话,又像是闯江湖的,好奇怪。” “早晚会真相大白,”冷星赫牵着她的手,“等问清孩子们的事,我们就干脆去找他,直接问。” “好。” 顾蓉蓉也赞同,反正都这样,不如直接捅破。 “问之前把母亲她们安置好,不知他手下还有没有没现身的力量。” “好,我会和母亲说。” 说话间,两人到院子外面,这里很安静,和住客们住的院子也有一定距离。 看来,贾掌柜的安排还是用了心的。 院门口有人把守,应该得了贾掌柜吩咐,并没有阻拦顾蓉蓉和冷星赫。 院子里飘着淡淡药味儿,还有饭菜香。 顾蓉蓉目光在院子里一掠。 院子里有东西厢房各两间,中间有正屋三间,宽敞明亮,孩子们虽然有六个,但也足够。 此时北屋正厅,四个孩子正坐在桌前吃饭。 贾掌柜从小厨房里出来,看到他们赶紧道:“你们来了。” “孩子们什么情况?”冷星赫问。 贾掌柜指指小厨房:“我手下看过,没有什么大问题,应该是被喂了什么昏睡的东西,四个孩子醒了,哭闹了一会儿说肚子饿,我让人从前面弄了点汤食,先慢慢垫垫,我看着他们像好几顿没吃过饱饭的,怕一时吃太多不适。” 顾蓉蓉点头:“贾掌柜心细。” 贾掌柜苦笑:“另外两个还没醒,说是身体本身就弱,看上去也要小一些,先煎点药,一会儿喂下去,应该会醒。” 冷星赫道:“好,我们进去看看。” 贾掌柜又进去煎药,顾蓉蓉和冷星赫走进屋里。 孩子们很紧张,像受惊的小兽,看到他们进来,都停下勺子,惊恐害怕地看着他们。 顾蓉蓉浅浅笑,拿出四根棒棒糖给他们。 “乖乖吃饭,吃完饭姐姐这里有糖吃。” 她长得好看,笑容温婉,孩子们短暂害怕之后,很快又镇静下来,低头吃饭。 顾蓉蓉给他们一人一根糖,仔细观察他们,前两个很眼生,到第三个的时候,她一眼认出来,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她画过画像的孩子之一。 按捺心头激动,再看第四个,也是。 顾蓉蓉暗自欢喜,如果还没醒的那两个,也是她画的,那之前丢的四个孩子,就全部找到了。 冷星赫在外屋看着孩子们,顾蓉蓉进里屋去看。 床上有两个小女孩,年纪和身高的确比外面的四个都小一些。 其中有一个是顾蓉蓉画的,但另一个,不是。 顾蓉蓉微戚嘏,还有一个没找到。 四个找到了三个,固然让人高兴,但另外一个没找到的,就是巨大的悲剧。 顾蓉蓉正胡思乱想,其中一个孩子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哭,她大概有三岁左右的样子,原来应该也是胖乎乎的,这些日子也瘦了许多,小脸腊黄,两腮边的婴儿肥都凹陷下去。 哭声都是哑的。 顾蓉蓉心头酸涩,扶着她坐起来,轻拍安慰。 小女孩睁开眼睛,眼泪不断往下滚。 顾蓉蓉看着她哭泣的模样,脑海中忽然浮现短暂破碎的画面,她好像曾经看到过类似一幕。 只不过,哭泣的小女孩不是眼前这个。 顾蓉蓉想看清楚,是谁,在哪里,头忽然一阵阵裂开般的疼,让她无法再想下去。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蓉蓉!” “蓉蓉!” 顾蓉蓉睁开眼睛,眼前是冷星赫急切的脸。 顾蓉蓉渐渐回神,抚着头问道:“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吓我一跳,”冷星赫眉头仍旧紧皱,“怎么了?好点没有?走,我抱你回去休息。” 顾蓉蓉晃晃头,方才的感觉又没有了,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五百九十六章 坦白身份 顾蓉蓉摆手,对冷星赫笑笑。 “我没事,刚才就是一瞬间的事,不用休息。” “可是……”冷星赫还是担心。 “不要紧,”顾蓉蓉拉住他的手,“我自己就是大夫,还能不知道吗?别担心,我要有什么不舒服,会告诉你的。” 冷星赫正犹豫,顾蓉蓉岔开话题:“对了,你发现没有,那四个人的孩子,这里有三个。” 冷星赫目光一暗,点头道:“确实。” 两人沉默一瞬间。 当时那四个人丢的孩子,是三个男孩,一个女孩。 四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两个三岁。 现在少了一个三岁的男孩。 小女孩还在哭,顾蓉蓉收回思绪,轻声安慰她:“别哭了,你饿不饿?” 小女孩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见她长得美,说话又温柔和气,略微松驰了一些。 小脑袋点点,表示自己饿了。 顾蓉蓉摸摸她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不说话。 “不想说?那好吧,走,我带你去吃饭。” 顾蓉蓉带小女孩去外面吃饭,小女孩看到外面的孩子们,哭声又小了些,坐在桌前看到自己的饭碗,用力抿唇。 “我来喂你,”顾蓉蓉端起碗,在小女孩眼巴巴的注视中,喂她吃下一小碗粥。 小女孩不再哭,但也没说话。 冷星赫瞧着有些不对:“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顾蓉蓉蹙眉:“没见那女子提,她只说是为了给孩子买花布做衣裳,去买布的时候不见的。” 顾蓉蓉哄了小女孩几句,又拿出糖,心慢慢沉下去——小女孩果然不说话。 冷星赫问其它的孩子,有胆子大的,胆子小的,但多多少少都回答几句。 唯有这个女孩,就是不说。 贾掌柜此时也端了药来,里面的那个孩子也醒来,孩子们都喝了点药,药虽有点苦,但对他们都有好处,他们胆子都很小,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想必平时有不乖的,也时常被史明铎他们打骂。 所以,纵然不想喝药,也没有一个耍性子敢不喝的,都乖乖喝了。 这反而让顾蓉蓉越发心酸。 他们说话的口音不尽相同,但也差不太多,想来应该都距离不远。 问了问家里有什么人,是怎么被带走的,大部分都说不上来了。 贾掌柜也在一旁叹气:“真是造孽,谁能想到,走镖竟然走的是这个。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颜如玉看他一眼:“贾掌柜,你手下可有女子婆子吗?帮着照顾的。” 贾掌柜摇头:“这确实没有,我这客栈荒郊野外的,女子多有不便,所以都是男子。” “不过,”贾掌柜迟疑道,“不知夫人打算如何解决此事?打算在这里留多久?若是时间长,或需报官,在下可以让人快马加鞭,去请些人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星赫回头看贾掌柜的脸。 说到现在,他也无法确定,贾掌柜到底是什么人,是好是坏。 眼下只有屋里的几个孩子,还有院门外守着的护院。 冷星赫不想再试探。 手似无意搭上剑柄,淡淡道:“贾掌柜,山谷口的滑坡,是你做的吧?” 贾掌柜一愣:“什么?” “山谷口的事,戏班子的死,山石滚落,都是你。” 冷星赫目光直视,语气锋利,干脆又笃定。 贾掌柜浑身僵一瞬,目光中迅速闪过惊疑和不解,对上冷星赫的目光,心头一阵阵发紧。 四周似乎都静下来,空气粘稠,连呼吸都得放缓。 半晌,他又陡然松下来,自嘲笑笑:“确实是我,我以为做得够隐秘,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脱您的法眼。” 他语气松快,没有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些轻松自在。 顾蓉蓉心头疑惑。 贾掌柜拱拱手:“世子爷,世子妃,在下贾本源,有礼。” 冷星赫并未放松警惕,微挑眉:“你认得我?” 贾掌柜点头:“当然,您的人一到客栈,在下就知道,世子爷不远了。实不相瞒,在下曾被王爷所救,王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早些年我也走过镖,不过,买卖太小,总是受人欺负,那次接了个重镖,想着多赚点,翻个身,哪成想就被人盯上,要不是王爷路过,带人救下,我们一行十几个兄弟,都得自己抹了脖子。” “自那之后,我们也有点小钱,也不想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于是就在肖州城里开个小买卖,但……唉,跑过江湖的人,实不乐意和官府打交道。” 贾掌柜无奈道:“在肖州城呆了两年,钱没怎么赚到,倒孝敬官府不少,后来我实在厌倦,就搬出城,听闻这里的客栈东家要回原籍,我就干脆接手。” “一来二去,买卖倒真做起来,也比在城里自在快活,王爷出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又听说王府被流放,实在心急如焚,又无能为力。” “我寻思着,世子应该会来这里,就派了人不时打听,总算盼到您。” 冷星赫目光中的沉冷散去一些:“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与我父亲有渊源。” “若非王爷,我等就得丧命,”贾本源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伤疤,“当时若非王爷及时赶到,我这条手臂就不在了。” 冷星赫缓缓点头:“路见不平,父亲不会不管。” 顾蓉蓉问道:“当时王爷是去哪里?身边有多少人?” 贾掌柜思索一下:“这我可记不清了,当时人多又乱,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王爷,后来看到王爷马背上的布褡子,上面绣着军营标记,我这才知道。” “王爷那时身边有个副将,高大,哦,右眉骨上还有一道伤疤。” 顾蓉蓉看冷星赫,冷星赫点点头:“那是曹勇。” 冷星赫话锋一转:“你既知道我要来,也要穿峡谷,为何弄这一出?” “王爷有所不知,我也是实属无奈。” 贾掌柜叹气:“那个戏班子,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他们这种人,在路上都是匆忙赶时间,恨不能日夜兼程,只有到了城里,他们才能挣钱,这是常理。” 冷星赫点头:“不错。” 第五百九十七章 吐露隐情 顾蓉蓉倒不知道这些,她也不是研究历史的,古代很多事,很多规矩都不是特别了解。 每次听别人说起,她都安静听着。 冷星赫点头,肯定雷掌柜的说道:“不错,戏班子通常需要赶时间,而且会尽量避免在不同城之间来回跑,除非有大生意,否则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是极,所以,他们住的时间一长,我就觉得奇怪,”贾掌柜脸色微沉,“于是就派人暗中盯着,果不出所料,他们的确是有预谋。” “他们是要去肖州,但是去之前,有人找过他们,在客栈多住些日子,等一支队伍,确定行踪之后,再走峡谷去报信。” “那天晚上,那个武生去世子院中欲谋不轨,我想他们那时还不知道世子的身份,后来武生被打,他们把人抬走,又聚在一处,不知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猜测世子爷就是他们要等的人。” “他们天不亮就动身,我是猜测着,他们去报信,会对世子不利,”贾掌柜神色决然,“于是,我就带了人去拦截他们,询问他们,他们一开始不认,后来才承认,而且态度极为嚣张。” “所以,我就带人把他们杀了。”贾掌柜略一顿,“本没想弄什么滚石,无非就是个戏班子,杀就杀了,就算报官,也没人会查到我们。” “可没想到,我们正要走,发现暗中有人,双方交手,还不止一人,其中一人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像是链子石头一类。” “我想起前些日子,有传言说峡谷里闹鬼的传闻,”贾掌柜短促笑一声,“鬼我是不信的,人却不一定,所以,我觉得,一定是有人在里面做什么,比如埋伏之类,费这么大周章,是为了谁呢?” 贾掌柜拱拱手:“在下以为,八成就是为了您,当时也别无办法,于是就把道路先堵上,让您走不了。我这边再抓紧派人打探,看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寻思着过几日,实在没有收获,再去报官,官府的人从肖州来,势必要穿过峡谷,到时候让他们走一遍,也算是事先试一试。” 原来如此。 顾蓉蓉暗暗点头,贾掌柜果然是有些脑子的,这个办法虽然有点损,但听上去是有用的。 顾蓉蓉问道:“那干尸是怎么回事?既然山石不是为了掩盖他们的死因,只是想暂时拦下我们,为何要弄个干尸?” 贾掌柜拧眉,严肃道:“我正要说此事,干尸的事,我是真不知道,我们走时候并没有,后来听那些返回的住客说起,我还以为是有人眼花看错,胡乱猜想,把闹鬼的事和这件事掺和在一起。” “当时我觉得还不错,这样也就没人怀疑他们的死因,过几日,官府再来,尸首早不成样子,更不会有人细看。” 贾掌柜无奈苦笑:“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什么干尸,我确定的时候都惊呆了,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后来思来想去,大约就是那几个人搞的鬼,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顾蓉蓉沉吟道:“当时那个红衣女子尸首在何处?” 贾掌柜想了想:“这……应该是在比较边缘的地方,当时杀那个武生,她与武生在一处,武生真是不是个东西,还把她扯过去挡刀。” “武生和她是被老三杀的,”贾掌柜解释一下,“我们结拜弟兄九人,到这边来了五个。” “我记得当时老三还骂了他一句,随后把那女子踢到一旁,应该是去边上了。” 那种情况下,不记得很多细节也是正常。 边缘部分,和顾蓉蓉发现干尸的地方倒是相似。 “你为何不直接说明身份?”冷星赫问,“若是早说,也没有这么多误会。” 贾掌柜苦笑:“在下和几位兄弟都是江湖草莽,没什么身份地位,当年能蒙王爷相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们想着,有机会就报答,世子前来,我看世子也不想表明身份,一行人也是不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也就没有多嘴。” “说多了,怕……”贾掌柜有点不好意思,“怕世子爷以为我们想高攀。” 冷星赫蹙眉:“什么高攀,我们现在是流放犯,别人避我们都来不及,你也别说这种话。” “是,是。” 贾掌柜连连拱手点头:“那,这几个孩子当如何?” “先让他们在此处,我去母亲那边,安排几个人过来先照料,再和世子妃商议一下,别的等商议好再说。” “好,但凭世子安排。” 贾掌柜爽快答应,眉眼也有了喜色。 顾蓉蓉问道:“贾掌柜,你在此处离峡谷这么近,除了里面闹鬼的事,还见过别的人吗?或者有什么别的动静?” 贾掌柜点头:“确实有,前一阵子,经常半夜听到似有闷雷声,但早上起来,也不见下雨。不过,山中雨多,山里下,外面不下的情况也是常有。” “不过,接连几次,就有人说,是有龙翻身。” 顾蓉蓉眉心微跳:“什么叫龙翻身?” 冷星赫说:“就是地动。” 顾蓉蓉心中暗想,那就不是地震吗? 恐怕,不是什么地震,而是有人在山里弄什么东西。 “听说闹鬼,还有人说看到什么阴兵过境,是真的吗?” 贾掌柜略一沉吟:“这个,我本人没有亲眼看到,而且,我并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 “不过,老三倒是说恍惚看到过。” “是什么样的?” 贾掌柜回想:“他也没有看真切,他爱养猫,养了好几只,就在最边上圈了处小空地,有次他最喜欢的一只白猫和一只狸花跑走了,他去找,才无意中看到。” “据他讲,是看到山壁上有影子,十分高大,比两层楼还要高,手中拎着铁链,还有哗啦声作响。” “老三素来胆子大,那回也吓得够呛,抓上猫就跑回来。” “比两层楼还要高?”顾蓉蓉若有所思,“手里拎着铁链子?” “正是。”贾掌柜语气笃定。 第五百九十八章 真假 顾蓉蓉绝不信世上有鬼。 这是她最笃定的信念,一旦这个信念不破,那其它的什么妖魔鬼怪之说,在她这里就统统不成立。 一切就有迹可寻。 顾蓉蓉略思索,问道:“你刚才说,去拦截戏班子时,还有几个人和你们打过照面,他们其中一人也带着铁链子?” 贾掌柜点头:“正是,不止铁链子,还有石头,不过不是一般的石头,像是雕成了什么东西,但光线不好,他又跑得很快,我也没有看清。” 顾蓉蓉心里有数,暂时没有什么可问的。 冷星赫再次叮嘱贾掌柜,关于孩子们的事,暂时先保密,时间一长,肯定会走漏消息,但能保一会儿是一会儿。 贾掌柜爽快答应。 冷星赫回去找王妃,让她帮忙找几个队伍中的女子,帮忙照顾一二。 他拉着顾蓉蓉出院子,到无人处,问道:“蓉蓉,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顾蓉蓉低声道:“你方才也试探过,他能说出王爷身边人的特征,但这个但凡熟悉王爷的,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 “不过,我问他一些细节问题,他说记不清,或者说没注意。” 冷星赫点头:“所以?” “所以,我觉得,他说的八成是真。” 冷星赫眼中闪过笑意:“我以为你会说,他记不住所以有问题。” “正常人对于一些细节的确会忘,甚至当时根本就没有留意,混战当中,谁会记得自己砍了几刀,又砍在什么地方,当时有没有什么树,谁摔倒在哪用的什么姿势?” “旁观者,或者有心者,有可能会记得,因为他要准备着别人问话,所以事无俱细,都要记。可真正在其中的人,那种情况之下,记不住,反而是正常。” “他说不清当初王爷救他时带了多少人马,只记得王爷身边的副将,他记不住红衣女子死在何处,这都不是问题。” 冷星赫深以为然:“不错,蓉蓉所说,与我不谋而合,以前边关时,审问细作时,也是用此法。” “没想到,蓉蓉竟然也深谙此道。” 顾蓉蓉暗自好笑,多新鲜,这就是我的专业。 她岔开话题:“不过……” 冷星赫敛住笑:“不过什么?” “不过,他应该还是有所隐瞒,”顾蓉蓉回头看一眼院子方向,“他没有完全说实话,提到王爷和官府时,他似乎有所保留。” “曹勇跟着父亲,一样下落不明,他说的那件事,当时我也不在场,现在也无法确定究竟是真是假。” “至于他和官府……我们就更不得而知。”冷星赫轻握顾蓉蓉的手,“暂时信他,也要有所保留,离开此地之后,也不会再联系。” 顾蓉蓉看着四周树林:“好,就按你说的,人心隔肚皮,即便他说的是真,长路漫漫,这里终是我们一处路过之地,也不必再给别人添太多麻烦。” 如果是假的,就更没有来往的必要。 “那三个孩子,要写信给于三光吗?”冷星赫问。 顾蓉蓉也很为难:“四个孩子,找到三个,还有一个不会说话了,这样的结果……先等等吧,稍后问过史明铎,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好。” 两人来见王妃,王妃一听说那里面是些孩子,也是万分惊怒。 “好,你们放心,我来安排。” 找出的人要细心,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还得嘴严。 “真是造孽,”王妃忍不住低声骂,“把孩子当成货物,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东西干出的事?也不怕遭报应!” 冷知棠怒道:“就是,这样的人,就该天打雷劈,嫂嫂,那几个人在哪里,我要去打他们一顿。” “会有机会的,”顾蓉蓉摸摸剑客蹭上来的头,“他还想偷咱家剑客。” 冷知棠掐腰骂:“呸,瞎了他的狗眼,想瞎了狼心,还想偷咱家剑客,就该让剑客一爪子拍死他。” 王妃看她一眼,冷知棠下巴一抬:“母亲尽管说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对这种人,就该厉害些,规矩教养,他们不配!” 王妃又气又乐,拍她肩膀一下:“就你会说!” “好了,你看院子,我去找人帮忙。” 王妃匆忙离去,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去忙别的。 冷知棠请了宋晚枫和柳茵茵来,琢磨她们的茶方和香方。 史明铎被关在一处偏僻院子中,里里外外都有人看守,史明铎的嘴里也被检查过,没有什么毒牙之类,随后又塞了布,捆得结实,堵得严实。 顾蓉蓉小声对冷星赫说:“贾掌柜的手下干活挺利索。” “确实。” 冷星赫摆摆手,让守着的人退出去,这些人已经得了贾掌柜的吩咐,一切听冷星赫的吩咐。 史明铎就被捆在院子里树上,人一走,顿时安静空荡下来。 树叶作响,史明铎看着冷星赫和顾蓉蓉,以及……顾蓉蓉身后的剑客。 史明铎喉咙滚了滚,眼神中浮现惊恐。 顾蓉蓉手里拿着肉干,时不时给剑客一块,尖尖利牙,咔咔吃肉,史明铎冷汗都冒出来。 顾蓉蓉若无其事对冷星赫道:“你问你的,我在这儿听着就行。” 冷星赫把史明铎嘴里的布团取出来,史明铎腮帮子都要酸炸了。 “容兄弟,是我的错,我不该动歪心思,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会妄想动你的东西。” 冷星赫冷声道:“动我的东西该死,但你还有更该死的。”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吗?” 史明铎点头:“懂,懂。” “那天晚上我也是喝多了,自从那次见到它轻松对拿下那个武生,我就觉得它实在难得,就想着据为己有,再加酒壮胆气,就……” 冷星赫抬手打断他的话:“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的镖,是怎么回事?” 史明铎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方才他被抓的时候,就听到店里的伙计报信,说发现他的镖车里有动静,当时他也是慌的,不过,后来又一琢磨,他镖车上可是总镖局的封条和镖旗。 他笃定,没人敢动。 第五百九十九章 赌输 史明铎决定赌一把。 他赌贾掌柜是个江湖人,还想好好做生意,不会轻易得罪总镖局。 他赌没人敢开他的镖箱。 史明铎迅速打定主意:“容兄,我的镖车的确是特殊,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是总镖局的镖,这一趟很重要,来之前都签过生死契,所以不容有失。” “我问你,里面装的是什么?”冷星赫声音泛凉。 史明铎压低嗓音:“是……是给一个达官贵人送的,到肖州就到地方,如果容兄不嫌弃,我们到肖州再好好喝一场,到时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必定知无不言。” 冷星赫目光平静,史明铎却有点心惊,隐约有点后悔。 这点情绪还没散开,只觉肩膀一痛。 冷星赫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把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他肩膀,血瞬间湿透衣裳。 史明铎痛呼,刚一张嘴,冷星赫又把那团布塞进他嘴里,把他的声音堵回去。 “呜……” 史明铎痛得冷汗渗出,脑门青筋都迸起来。 顾蓉蓉扭头看看,浅笑称赞:“好刀法。” 冷星赫展开牛皮卷带:“一共十六把,这才第一把。” 顾蓉蓉过来拿起一把细看,小刀精致,每一把都一样,手掌那么长,刀柄上缠着细绳,手感极佳,刀刃锋利,刀尖微翘。 “好漂亮的刀,怎么没见你用过?” “平时用不上,”冷星赫笑容宠溺,“你若喜欢,就送你。” “好,”顾蓉蓉欣喜,“那我就不客气了。” 史明铎:“……”这俩什么人,他身上还插着刀,他还疼着! 顾蓉蓉兴致勃勃看刀,冷星赫继续问:“能说实话了吗?” “你若不能,我也不强求,那就一句假话一刀,”冷星赫冷厉无情,“说不说在你。” 现在这一切实在史料未及,史明铎都懵了,连吓带痛带怕,心里隐约有一个想法,今天这一关恐怕不好过。 史明铎点点头,冷星赫拿走布团。 “镖怎么回事?” 还是同样的问题。 顾蓉蓉在一旁把玩着一把小刀,虽然没看着史明铎,但史明铎觉得,只要他一字说不对,那把小刀就会飞过来刺他。 史明铎迅速罗织一下语言:“镖确实有问题,但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就是一个镖师。” 史明铎语气委屈:“当时的事是我们镖局的镖头与人定的,他再三叮嘱,不可打开,我也不知道那里面是……” 话没说完,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别一边肩膀上一痛。 史明铎痛得眼前发黑,脑子发懵,恨不能一下子昏死过去算完。 顾蓉蓉收回手,冷星赫认真点评:“不错,准头很好,看来暗器没有白练。不过这个不是寻常暗器,要使出飞刀的效果,就得多注意腕力。” 顾蓉蓉又拿起一把刀,跃跃欲试。 史明铎:“……” 顾蓉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才怎么说的?说实话。” “一句假话,来一刀。” 史明铎双腿都忍不住颤抖,要不是被捆着,怕是这会儿早跌会在地上。 “我……我……” “再问你一次,镖是什么?” “为什么要打着总镖局的名号?” 史明铎眼睛圆睁,冷星赫拿出令牌,他更加不可置信。 “你!你是……” “总镖局根本没有见过你,更没有让你用总镖局的名义,是你冒用,你还妄想用他们的名号来压我?” “你这种作为,恐怕总镖局先不放过的,是你吧?” 史明铎猛吞几口唾沫:“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想到自己冒用总镖局的名义,在冷星赫的面前上窜下跳,他就一阵阵心底冒凉气。 “一开始就知道,”冷星赫收起令牌,“让你死个明白,你身上有水腥气,你不知道吗?” 史明铎脸色一白,这比揭穿他冒用总镖局的名义还让他惊恐。 “你根本不是镖局,你是漕帮。”冷星赫一言定音,“既然如此,那你这趟镖,就注定不同寻常,我给总镖局最近的分局去一封信,自然就知道你是冒用。” “之所以没揭穿,就是想看你要干什么。” 冷星赫神色冷厉:“起初以为你也是就是小偷小摸,有点小私心,若只是想偷剑客,教训你一番也就罢了。” “可你并不是,”冷星赫上前一步,眼底怒气翻涌似浪,“是谁让你抓那些孩子的?” “说!” 史明铎吓得一哆嗦,脑子里嗡一声,就知道什么都完了。 既然知道他是冒充,那他的镖就唬不住人,里面的人也被发现了。 他眼前有点发黑,脑袋发沉,吓得有点想晕。 顾蓉蓉把刀递给冷星赫,冷星赫一刀扎在史明铎大腿上。 史明铎惨呼一声。 “清醒了吗?”冷星赫无半点同情,“那些孩子,幼小的孩子,你是怎么忍心把他们装进箱子,像牲口一样对待?你这个畜牲!” 史明铎汗湿透衣裳,血也浸透。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由不得我作主,我要是不干,那被当成牲口的人,就是我了。” 史明铎眼泪鼻涕横流:“我也不想,可我实在没有办法。” 他说的话顾蓉蓉半分不信:“是吗?你不是说,之前给的订金早已经药光,不是说,还急着把货交出来,急着拿尾款?” “我看你也不像被逼无奈的样子。” “倒像是利欲熏心,丧尽天良了。” 这些都是顾蓉蓉那晚在峡谷路口树林子里听到的对话,当时史明铎带着手下去查看路口情况,根本没有发现,顾蓉蓉就在林子里。 “还想着把我们当成冤大头,想利用我们开路,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史明铎震惊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反驳。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是谁,让你走这趟镖,孩子们是从哪里来的,你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 冷星赫一边捏着三把刀:“你想好再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半字虚言,就让这三把刀结束你的命。” 史明铎看着冷星赫眼中的杀气,他很清楚,冷星赫绝不是吓唬他。 第六百章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史明铎再也不敢胡乱说一句。 “我说,我说!” 冷星赫的刀尖堪堪停他身前。 史明铎生怕说慢了,语速飞快道:“孩子不是我们拐的,是从一座书院后头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我们不认识,穿着黑斗篷,不过我看着应该是个书生。” “他穿着布鞋,是那种学生才穿的,而且手上有茧,是惯会写字留下来的那种。” “总镖局的东西,也是他帮我们弄的,还说,一切按照他说的做,不会有差错,到时候只管拿钱便是。” “他让我们把孩子送到卧龙峡谷,具体的位置,他给我们画了图,到时候按图行事即可。” “至于他是什么人,要用孩子们干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我的确是漕帮的,以前漕帮生意好,但现在不行了,我也是没法子,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我家中老母已经重病几个月,我要是没钱买药,就……” 顾蓉蓉打断他的话:“史明铎,卖惨就不必了,日子不好过,不是干这种事的理由。你甚至可以劫为富不仁者,劫贪官,都可以,但你不该对那些孩子下手。” “孩子虽不是你拐的,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押的是这种镖,你没拒绝,而且你中途还给孩子们喂过药和吃食,不是吗?” 史明铎无言以对,神色羞愧。 “如果这是你的孩子,你会这么干吗?”顾蓉蓉嗤笑,“且不说你有没有老母,就算有,你的老母是命,别人孩子的命就不是命。” 冷星赫手中刀光闪闪,史明铎心都提到嗓子眼。 “是,我该死,我是糊涂了,只求二位能饶我一次,以后我……” 冷星赫不想听他啰嗦:“想活命容易,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别说得太早,”冷星赫眼中映着刀光,“我让你继续押着镖车进峡谷,你敢吗?” 史明铎不敢,因为不知道冷星赫的意图。 “我……不知容兄是何意?那些孩子……” “当然不是用孩子,换上别的,箱子一盖,没人知道是什么。” 冷星赫说得轻描淡写,史明铎喉咙滚了滚:“可是,如果对方有人接应,发现不是,那该当如何?” “这就要靠你自己,”冷星赫笑意不达眼底,“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哪来的道理让我给你想退路弥补?” 史明铎垂眸,身上疼得要死,心里也不服不忿。 这事儿里外都和他们没关系,非得掺和进来,现在又说不管退路,究竟想干什么? 他心里再不满,脸上也不敢表露:“可道堵上了,我也没办法走。” “你们约定的是什么时间?”顾蓉蓉问。 “按照约定,应该是昨天就进峡谷,今夜子时到指定地点,不过现在出了意外,不能如时到达。”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今夜子时,是来不及的,不过,道路堵上,想必里面的人也是知道的,不会怪罪到史明铎身上。 也就是说,晚一天,他们还需要孩子们入阵,自然还是要把人接过去。 “那你就好好养伤,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等明天路通,你就带人带镖车进峡谷。” 史明铎哪还敢说个不字,盼着赶紧离开才是。 但顾蓉蓉岂会这么便宜了他。 “一会儿让人来给你上药,上好的药,虽疼些,但效果好,”顾蓉蓉抛了抛手里的小药瓶,“还有这里面的药,也是上品,到时候吃两粒,保证你神清气爽。” 史明铎呼吸一窒,上品?神清气爽?不要他的命就不错! “我……我就是个粗人,上品的药就不必了。” 顾蓉蓉冷哼:“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是什么,都心知肚明,少废话吧。” “我们走,”冷星赫拉着顾蓉蓉转身就走。 刚转身,史明铎忍不住问道:“容兄,你到底……” “你会知道,”冷星赫头也没回,“不过,不是现在。” 史明铎看着他们出去,用力咬咬牙,吐出一口血唾沫。 这对男女,真是心狠手辣,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等他逃脱,一定要十倍奉还! 他刚发完誓,就有人进来,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摆着药和绷带。 没多久,院子里就响起惨烈叫声,不多时,声音又被堵回去。 顾蓉蓉问冷星赫:“他说的书生,应该就是付青川,想必马院首也没想到,付青川做出这种恶勾当,就在书院附近完成走镖交易。” 冷星赫叹口气:“他要是知道,说不定得气死。” “他没有发现问题,不能及时约束学生,院首罪责,也是在所难免,”顾蓉蓉话锋一转,“史明铎是漕帮的人,于三光也是,他们的日子的确很艰难。” 冷星赫点头:“也不知道漕帮现在情况如何,等到肖州再看,不过,史明铎的样子,可不像没钱的。” “他的衣服,甚至是里衣,还有腰带子上的装饰,以及他的靴子,都比于三光他们的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顾蓉蓉微挑眉:“你的意思是,于三光他们是真穷,史明铎是假的?” “有这个可能,”冷星赫沉吟道,“我刚才特意看过,他的衣服针脚还是新的,不是旧衣。漕帮以前的日子好过,人人都穿得起好衣服,但也不是人人都穿,像于三光,平时就糙,有钱他更愿意买酒吃肉。” “但史明铎不一样,于三光都吃不上饭,仍不肯劫老幼,史明铎却还有钱买上等衣料做衣服。” 顾蓉蓉听他提起这个,从空间取出母鸡从史明铎房间拿来的包袱。 她不太注意这些,尤其还是男人衣服,所以也没看,只是匆匆塞入空间。 “你看这个。” 冷星赫定睛瞧:“不错,上好料子,而且是肖州特产。” 顾蓉蓉诧异:“这你都看得出来?” “你有所不知,肖州是大城,又有漕运,能通到很多地方,所以,江南丝绸也多会到这里转运,不过,肖州严格来说,还不算南方,到秋冬时,气温还是低的。” “所以,丝绸需求就要少一些,肖州织布很广,很多布庄就用略低等的便宜丝,和棉线掺在一起,织成一种特有的布料,既有丝的细滑,又有棉的保暖,比单纯的丝绸便宜,比单纯保暖的棉好看。” 第六百零一章 通路 顾蓉蓉听着冷星赫介绍布料,眼中不自觉染上温暖的笑。 冷星赫说完,也不禁笑笑:“你笑什么?” “我是觉得,没想到你还懂这些,男人在专注认真说一件事的时候,是会发光的。” 冷星赫诧异:“发光?” 顾蓉蓉换种说法:“就是迷人。” 冷星赫脸忍不住泛红,清清嗓子:“迷不迷人,不重要。” 他声音低下去,在顾蓉蓉耳边道:“能迷住你就好。” 顾蓉蓉耳朵一痒,母鸡在空间怪笑两声:“啧啧,这大直男都要撩人了,不会撩还硬撩。” 顾蓉蓉心里把母鸡按在地上摩擦,赶紧岔开话题:“所以,这种布料不便宜,而且看他的衣裳还都挺新,所以是不缺钱的。” “没错,”冷星赫点头,“要么就是漕帮的事情不简单,要么就是他花的是付青川给的定钱。” “无论哪种,都不能饶。” 顾蓉蓉笑容收敛,把衣服收入空间:“所以,你让他去送镖,就没想让他活。” “不错。” “好,那我们就尽早准备。” 两人商定好,就去找贾掌柜,也不必再通知官府,等官府的人来,干脆,他们就自己干。 贾掌柜手下有不少人,这边范忠他们也能出人,再从住店的人中挑选些身强力壮的。 顾蓉蓉再去现场,这次认真查看,做出几个步骤方案,又做了点简易工具,把巨石弄走也不是难事。 她是没想出手,一旦认真,这些事也难不住她。 贾掌柜再次被震惊,带着人老实听话,积极干活。 太阳落山之时,大石块就清理得差不多,连带着戏班子众人的尸首也都清理掉,找了个地方入土。 冷慢慢他们也上去查看过,上面的暂时没有再滑落的风险。 天色彻底暗下,众人看着地上碎树枝,小碎石,都长长松一口气,不禁发出欢呼。 贾掌柜笑着拱手:“公子,夫人,在下佩服至极。请回客栈用膳吧,大家都辛苦了,我摆酒席,但凡是帮了忙的,今天晚上的膳食都免费!”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天色已晚,自是没有人离去,今天晚上吃一顿,好好歇歇,明日一早就能离开。 客栈中欢腾一片,大家都聚在一起,共同经历了一场合作,相互之间生出几分感情,像一下子拉近许多。 范忠等人也很高兴,明日就要上路,不必再此多耽搁,前面就是肖州,相比起城池,他们还是更喜欢城里。 住在这里,总感觉心里不安。 饭吃得差不多,顾蓉蓉和冷星赫悄然退出餐厅。 “明日……”冷星赫刚起了个头,就被顾蓉蓉打断。 “原来的计划不能用了,”顾蓉蓉说,“之前没有这些孩子,我们也没有地图,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你得悄悄去。” “但现在不一样,我们有地图,还有史明铎在前面开道,一切都容易得多。” 冷星赫无奈笑笑:“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 “不错,”顾蓉蓉不容质疑,“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你也看到了,大家一起走,这次比上次的人更多,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母亲他们不会有事。” 冷星赫无从辩驳:“好吧,那就听你的。” 两人说着,一同去见史明铎。 史明铎现在没被捆着,但也自在不了多少,痛过一番,伤口的确是好多了,但顾蓉蓉让他吃的药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他浑身无力,手脚软得像面条一般。 稍微一用力,就如同断骨断筋的痛。 今天也没人来给他送饭,他又痛又饿,眼前直冒金星。 他一边想吃的,一边想着后面要怎么办,难道真要像冷星赫说的,带着空镖去? 到时候如何逃脱?他完全没有头绪。 正烦躁,脚步声响,他心头立即警惕。 看清是顾蓉蓉和冷星赫之后,心又沉下去。 “二位,还有何吩咐?”他纵然心里再恨,脸上也得恭敬。 顾蓉蓉浅笑:“行了,不想笑就别笑了,笑得难看。来是告诉你,路明天一早就能通,你们就能上路,到该停的地方停,往该去的地方去。” 史明铎诧异:“路这么快就通了?” “没错,”冷星赫点头,“明日一早,店里会准备早膳,好好吃饭,如约上路。” 史明铎道:“可我这身子……” “明天一早就好,”顾蓉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是什么毒,就是软软你的骨头。” 史明铎暗暗生气,这样就好,等他好了,定然要报复。 “之前说的都记住了吧?”顾蓉蓉说,“奉劝你此事只你一人知晓,至于怎么和你的兄弟们去解释,也是你的事,知道得人越多,无非就越危险,就越难圆。” 史明铎闷一瞬:“好。” 都交代清楚,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去,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史明铎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凶狠。 回到院子,王妃的屋子还亮着灯。 顾蓉蓉上前去叫门,冷知棠很快开了门:“嫂嫂,快进来,母亲正在等你。” 进屋坐下,王妃笑着打量他们:“明日的事,有什么章程?” 顾蓉蓉微讶:“您知道了?” 王妃浅笑:“我猜也猜得到,那些孩子也安置了,但那几个人也没处置,这不像你们的作风。” “既然没有处置,就是有其它的安排,今天下午又匆忙通路,定然是已然有了计划。” “你们俩饭没吃完就走了,还有,”王妃拉着顾蓉蓉的手,“上次走的时候,你在车里就有些心神不宁,我都看得出来。” 顾蓉蓉忍不住笑:“母亲才是观察神色的第一高手。” “这么说,我猜中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母亲睿智,确实如此。” “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和您说,没想到您都瞧出来了,”顾蓉蓉放慢语速,“母亲,我明日要和世子一起走,队伍中的事,就交给您主持大局。” 王妃笑容微收,严肃道:“这倒没什么,可你们要去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冷星赫道:“母亲放心,我们有人手,也比之前那次更有把握,不会有事。” 第六百零二章 准备启程 王妃轻叹,拉住顾蓉蓉和冷星赫的手:“我也帮不上别的忙,也就不多问,既然已经有了安排,那就放心去做,这边的事交给我。” 冷知棠认真道:“还有我,哥哥嫂嫂放心,我也是大人,能替你们分忧,协助母亲。” “好,”顾蓉蓉拍拍她肩膀,“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几件衣裳,平日你就穿着,让别人以为是我。” “这有何难?没问题。”冷知棠一口答应。 又说了会儿叮嘱的话,顾蓉蓉和冷星赫回自己院子。 点亮灯,拿出从史明铎那里搜出来的地图,顾蓉蓉复刻一份,这一份明天还要给史明铎。 他得在前面带路当靶子,地图也不能少。 “我去安排要带的人手,”冷星赫把灯给她拨亮些,“让剑客守在门口,若是忙完就早点睡,别等我。” 顾蓉蓉点头,叮嘱他小心些,冷星赫轻步出院。 母鸡在空间里闲得慌,顾蓉蓉把它拿出来,让它陪着说话。 “这地图和咱的实在不一样,也亏你能看得懂,”母鸡伸着脖子看,“要是这里也有导航就好了。” 顾蓉蓉笑一声,笔尖不停:“你倒是想得美,要是能有,那就方便多了,路上也不会出错,我们还能挑出最近的路,最好走的路,最繁华的路去岭南。” 母鸡卧在镇纸旁,小声说:“你打算怎么处置姓史的?” “用不着我处置。”顾蓉蓉漫不经心。 母鸡对她的态度有点不满:“你怎么这样?他们这是拐卖孩子,是人贩子,虽然他们不是第一手,但也一样罪大恶极!” “像这种人,俺们那里的人都不会放过,打也要打死他。” 顾蓉蓉抬眼看它:“你们那里?” “就是,俺们那里根本没有人贩子,一说哪哪偷抢孩子,半条街的人都会出动,逼得要贩子自己报警,警察来了都不管,还得去别处逛逛,等我们打得差不多才带走。” 顾蓉蓉点头称赞:“厉害厉害。” 她也能猜到母鸡说的是哪里了。 “你别嘻哈,我认真的!”母鸡语气严肃。 “放心,他们没有好下场,”顾蓉蓉清清嗓子,收敛笑意,“我不是说了吗?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但也不是我们来杀。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能不沾就不沾,当然,该沾时我也不犹豫。” 母鸡眨眨眼:“那你打算让谁杀?” “谁让他们去的,就让谁杀,”顾蓉蓉低头继续画图,“他们的镖变了,箱子打开,不是孩子,能放过他们吗?” “再说,即便是孩子送到,我们不插手,他们也不活不了,你想,那可是一队人,万一有个嘴不严的,喝几口酒胡乱吹牛,风险太大。” “有道理,有的男人喝几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母鸡哼一声,“我见得多了。” “所以说,别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母鸡点点头,试探问道:“那什么,我觉得我挺有做侦探的天份,而且也有优势,能让我做个鸡先锋吗?” 顾蓉蓉:“……” 与此同时,周朗听完冷星赫的话,心头难免忐忑。 “世子,让我辩认石雕没问题,可我没什么武力,就怕到时候给你们拖后腿。” “放心,我会安排人和你在一起,一为保护你的安全,二为能让你行动不受限制。” 周朗眼睛微亮:“慢慢哥吗?” 冷星赫:“……也行。” 周朗现在就是冷慢慢的迷弟,要不是冷慢慢整天要执行任务,他恨不时时和冷慢慢在一起。 “那没问题的,世子,我周朗能为世子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我定当尽全力,绝不后悔。” 周朗胸口拍得啪啪响,豪气千云。 冷星赫让他一同去,就是为了辨认那些石雕,都是些什么,是否全都出自他的手,或者能看出其它的会端倪。 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他和顾蓉蓉都不行。 除了卧龙峡谷,别处还有大阵,但他们一无所知,或许,能从石雕上找点线索。 当初就是通过周朗,知道石雕,又知道的卧龙峡谷里的大阵。 和周朗说好,冷星赫又去见范忠和冷姜安他们。 他和顾蓉蓉这一离队,大家的安危就全靠他们,他不能不多叮嘱几句。 冷姜安忠心耿耿,自是不必说,范忠虽说是官差,但这一路上也是听冷星赫和顾蓉蓉的。 “世子放心,我会妥善安排,出了峡谷之后,我们先进肖州城,到时候在肖州汇合吧。” 冷星赫拿出一个锦囊给他:“这里面是一个地址,和一把钥匙。范差官,这次进肖州,先不宜声张。” 范忠心头一凛,不自觉压低声音:“世子的意思是……” “我还说不好,但不可不防,到了之后,你带大家去地址上的地方休息,若没什么事,先不外出。这是钥匙。” “我母亲那里也有一把,到时候你与她商议即可。” 范忠立时感觉责任重大。 “好,我记下了。” 告别他们,冷星赫又见了暗卫,以及冷速速。 冷慢慢跟在身边,冷速速要随队伍走。 冷速速并不太乐意,他在卧龙峡谷许久,情况也算熟悉,很想留下来帮冷星赫的忙。 “世子,让属下留下吧,属下在这儿这么久,里里外外也都走过好几趟,地形什么的也算熟悉。” 冷星赫还没说话,冷慢慢一向嘴慢,这次倒是先开口:“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冷速速:“……”扎心。 “就是因为没看出什么来,才觉得奇怪,才想和世子再走一趟。” 冷慢慢哼道:“那就是没用。” 眼见两人要掐架,冷星赫制止道:“你们都想跟,我知道,但是队伍那边也很重要,母亲和知棠都在,冷氏一族在,他们安稳,我心才能安稳。” “速速,不带你,不是不信你,而是因为你,贾掌柜已经知道你。” “你跟着队伍走,才能掩他耳目,就算掩不住,也让他摸不着头脑,而且,你聪明机灵,到肖州之后,各方面的消息,还有漕帮那边的情况,都得你去摸清。” 这么一说,冷速速瞬间舒坦了。 第六百零三章 鸡汤最管用 冷星赫进院子,远处树梢上一人看着真切。 等他进院,那人闪身进入旁边院子。 “大哥,世子回院了。” 贾掌柜沉默一瞬:“看来,他是去意已决,决定要走了。” “大哥,这回没能拦下他,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贾掌柜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他都怀疑我们,要不是我说与老王爷有点过渊源,受过恩情,他会放过我们吗?” 几人默不作声。 贾掌柜摆手:“罢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什么都不要做,局面如此,我们无法再更改。” “要是……”一人低声说,“他的世子妃出点什么差错……” “住口!”贾掌柜低喝,“你给我打消这个念头,你今天没看见,世子妃是什么人?那是寻常女子吗?” “她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道路清障,你们谁能做得到?肖州谁能做得到?” 贾掌柜生气:“我方才怎么说的?什么都不要做,老实呆着!世子对世子妃,感情深厚,也绝非你我能想象,若是世子妃有个好歹,别说我们难逃一死,就是肖州也得地覆天翻。” “大哥,我也只是一说。” “说都不要说,想都不要想!听懂了吗?” “懂,都懂了。” “大哥,你别生气,我们保证什么都不干。” “都滚吧,我要给肖州写信。” 其它人都退出去,贾掌柜轻叹一口气,提笔写信。 没多久,一道影子从客栈掠出,直奔肖州。 冷星赫回到屋里,顾蓉蓉还没睡。 “怎么还没休息?不是说别等我吗?”冷星赫净了手,散散身上湿寒气。 “睡不着,想等你回来说说情况。”顾蓉蓉拍拍身边位置,把手里的书放下,“情况如何?” 冷星赫把方才见过几人的事都一五一十详细说了。 “大家都很团结,一起努力,没什么过不去,”顾蓉蓉靠着他的肩,“你怎么会有肖州城内房子的钥匙?” “是老帮主给你的吗?他们忽然住进去,会不会太突兀?” “确实是老帮主给的,但不是繁华地段的宅子,是一处安静的老宅,有几个老人看守打扫,平时也没什么人去。” “地方够大,也安静,后门能走马车,正适合。” 顾蓉蓉“嗯”一声,也不再多问,默默不说话。 冷星赫额头蹭蹭她头顶,轻捏她手指:“别想了,睡吧,如果有什么,能让我们发现,那自然是好,如果没有,我也认,父亲失踪这么久,我其实也有心理准备。” 顾蓉蓉抬头看看他:“会有发现的。” 冷星赫笑笑,吻吻她额头。 顾蓉蓉搂住他,没说话。 两人默不作声,此刻什么都不用说,也都明白彼此。 顾蓉蓉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也还没睡,见她兴致不高,凑过来问:“怎么了?不是马上就要出发,应该开心吗?” “这又不是去郊游,前面尽是危险,还不知道是什么危险,还有肖州,更是不太平。” 母鸡眨眨眼睛:“咦,这么一听,还挺有挑战性,这不是就是升级打怪吗?我们一路打一路升,多有意思。” 顾蓉蓉看它一眼,它翅膀拍拍顾蓉蓉:“怎么也是要走的,就不如把它当成未知的游戏,把他们的大boss拉出来,那种成就感,简直了。” “再说,我们这一路杀过去,该紧张的是他们。” “这可不像你,你向来是英勇无敌,遇强更强的。” 顾蓉蓉被这逗笑,心情也松快不少。 “你说得对,果然鸡最会激励人,鸡汤最管用。” 母鸡哼一声:“激励人可以,鸡汤就算了吧,我还想活呢。” 次日一早,天刚亮,客栈里就热闹起来,人声车马声,响成一片。 顾蓉蓉也早早起来,隔壁王妃和冷知棠也起了,冷知棠穿上顾蓉蓉平时穿的衣服,发式也梳得差不多,别说,只看背影,还真是挺像。 大家收拾东西,顾蓉蓉喂跑剑客,又把一大袋子剑客的口粮给了冷知棠。 有剑客在身边,如果有什么猛兽之类,也不用惧怕。 顾蓉蓉拍着剑客的头叮嘱几句,剑客蹭蹭她的手。 恰在此时,史明铎带人经过。 他们住的本来就不远,正好也收拾好去前厅。 镖车的事,史明铎和谁也没说,当时二楼被围堵,他的人全被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史明铎为着自保,消息不泄露,更不会和他们说。 昨天晚上暗卫已经往镖车里放了些石头,重量差不太多,封条重新封上,旗子也照旧插着。 只有史明铎自己知道,这镖已经换了。 抬头看到顾蓉蓉正和剑客玩,史明铎肚子里的火把五脏六腑都烧着了。 要不是为了这只畜牲,他也不会被抓,也不会…… 其实冷星赫早告诉他,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他撒了谎,知道他不是镖师,而是漕帮的。 但他完全不管,只把一切推到剑客头上。 顾蓉蓉察觉剑客眼神,抬头看到他,史明铎僵硬地挤出个笑。 “夫人,我们要去前厅用膳,今日能走了,便出发启程。” 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顾蓉蓉似笑非笑:“我们也正要去吃,掌柜的说了,今天早膳多做些,有谁怕不够,也可拿上些,路上当干粮。” 史明铎点点头:“先行一步。” 他还记着顾蓉蓉说过的话,今天早上的饭,让他们好好吃。 到前厅,贾掌柜也和没事人一样,还笑说给他们留了位子,不等他们点,小二直接上饭。 史明铎不想吃,但不吃不行,他实在怕了顾蓉蓉和冷星赫,单凭他们几个,在这里,根本不是对手。 他得忍着,到目的地以后,利用对方的势力,再伺机而动。 悄悄用银针试一下毒,并没有什么不妥。 史明铎紧绷的心也松开些,寻思着,顾蓉蓉可能就是故弄玄虚,想让他心情紧张。 众人吃饭,吃到一半,顾蓉蓉和冷星赫也来了。 顾蓉蓉目光往他们这边似无意一掠,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第六百零四章 出发 吃完饭,顾蓉蓉又回院子去换了一套男装,束起头发,简单易下容。 冷知棠穿着她的衣服,和王妃一起上马车。 他们要先一起走一段,中途再逐渐分开。 他们吃饭的时候,贾掌柜的手下已经把路口剩下的小碎石和树枝都清理掉,现在他们可以畅通无阻。 贾掌柜送他们到门口,太多的话没法说,只能拱手道:“您一路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冷星赫道:“多谢,掌柜的情深意重,相信以后还会有缘再见。” 众人道了别,离开客栈上路。 贾掌柜站在门前望着他们的背影,旁边手下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贾掌柜看他一眼:“什么也不干,等肖州的消息吧。” 客栈有人走,有人来,很快又恢复如常。 顾蓉蓉骑着马,和冷慢慢周朗的马车并行。 周朗今天也换了套衣裳,神气得很,这衣服是冷慢慢给他的,是他们侍卫才能穿的劲装,方便他稍后在山里走。 这次入峡谷的人,比上回还要多,他们混在其中,渐渐和王妃他们的马车拉开距离。 冷知棠从车帘缝隙中往外看,小声道:“母亲,看不见嫂嫂了。” 王妃拍拍她的手:“放心,不会有事,只是暂时而已,等到肖州,自会相见。” 冷知棠点点头:“母亲,我发现我好幸福。” 王妃诧异道:“怎么说?” “以前就不必说了,现在被流放,但我仍旧有您,有哥哥嫂嫂,而且我觉得现在比以前更充实。” “我……”她顿一下,“母亲,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 “不会,你说。” “就是以前日子虽然富贵,去哪都有人捧着我,我自己也想着,我有父兄,有母亲,就算我犯了错,也没人把我如何,我骄纵,不讲理,甚至随意取笑他人。” 冷知棠脸泛红,说得却认真:“那时候朋友也大一堆,无虑无虑,后来咱家流放,别说那些朋友,就是至交姻亲,都避开我们。” “我那会儿心里特别绝望,觉得这辈子都完了,可是,嫂嫂来了,这一路走来,我不但没有完,我还新生了!母亲,我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做小生意,卖东西,我还研究茶方子,以前一百两买支钗也不算什么,可现在我自己一文一文地挣。” “母亲,”冷知棠拉住王妃的手,“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我不只是靠父兄和母亲,我还是我自己,我自己。” 王妃看着激动的女儿,满眼欣慰:“你是你自己,母亲很为你开心。” “母亲,”冷知棠看着外面人群,“我看他们,有坐车的,骑马的,还有走着的,推着车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过。” “与大多数人相比,我都是幸运幸福的,而且,嫂嫂说过,也不用和别人比。” 冷知棠垂下头:“我以前待嫂嫂不好,我经常嘲笑她,羞辱她,她日子那么苦,没有父母兄长疼爱,还要处处被刁难,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和我们一起流放。” “母亲,现在嫂嫂又要和哥可一起去冒险,我心里好愧疚。” 王妃轻揽她在怀:“好孩子,我和你一样,时时都心疼她,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听她的话,按照她说的做,不让她有后顾之忧,不给她添乱。等她回来,给她做顿热气腾腾的饭。” 冷知棠点点头:“那我也要好好做几个茶方子,等嫂嫂回来,让她尝尝。” “好。” 母女说着贴心的话,心里的担忧,都指向顾蓉蓉。 王妃看着两侧大山,想着王爷曾在此,心里默默念道:“王爷,你在哪里?你可要保佑我们赫儿和蓉蓉,让他们平安回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队伍后面的三分之一处,能看到史明铎他们的镖车。 这条大峡谷,一条主干道,有些地方还是有些小路的。 史明铎他们昨天晚上已经研究过地图,到目的地附近,找个合适的小路就暂且停住,藏身。 一晃走了半日,中午都停下休息,就地而坐吃点干粮。 冷慢慢在停下之前就已经凑去史明铎等人的附近。 周朗独自面对冷星赫和顾蓉蓉,有点紧张。 吃干粮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只能悄摸伸手拿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吃。 顾蓉蓉看他一眼,没说话。 周朗没话找话:“这是什么这么香?真是好吃。” 顾蓉蓉有心逗他:“那是剑客的干粮。” 周朗:“……” 顾蓉蓉忍住笑:“行了,你吃吧,下午还要赶路,晚上有事做,你要不吃东西,到时候没力气,可别怪我们训斥你。” 周朗一听这话,又赶紧打起精神。 不多时,冷慢慢回来。 冷星赫问:“有什么情况吗?” “他们~说~吃过饭就上路,趁着再走十来里,就停住。” 顾蓉蓉拿出地图,手指在某处:“就是这里,和我们预想的一样。” 冷慢慢问道:“那属下先去准备一下?” 既然知道落脚处,就在那里做个准备。 冷星赫点头:“好。” 顾蓉蓉拿出支香给他:“把这个点上,在隐秘处,让他们闻着就行。” “是。” 冷慢慢吃过东西,拿着香混入人群中,抢在史明铎等人前面,先去安排。 周朗看着他身影消息,无比羡慕:要是他也有这样的身手就好了。 “他们动了,”周朗小声说。 顾蓉蓉扫一眼,史明铎一行人起身上马,赶车,开始行进。 “我们走吗?”周朗问。 顾蓉蓉道:“不急,反正他们也是去休息,我们就在这儿多休息会儿。” 冷星赫看看四周,对顾蓉蓉道:“你去马车上歇会儿。” 昨天晚上顾蓉蓉睡得也不早,晚上又眼瞅没得睡。 冷星赫实在心疼。 “好,那我去睡会儿,走的时候叫醒我。” 她转身上马车,意识进入空间。 刚一来,母鸡立即问:“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到我出击?” 顾蓉蓉拍拍它:“怎么也得晚上,大白天的太扎眼。” “说得也是,上回剑客就是太扎眼,才被史明铎给盯上了。” 顾蓉蓉:“……” 第六百零五章 内讧 史明铎这一行走得也不愉快。 关键是中间出过差错,史明铎还消失一段时间,其它人被看管住,昨天晚上史明铎又好好的回来了,解释得却很含糊。 这就让其它人有些不安。 史明铎也知道原因,但他没法说,只能想着赶紧到地方,到时间,把事情一并解决掉。 孩子没了,他还要应对接货方,还要让接货方去攻击顾蓉蓉和冷星赫,他从中得到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是他想到的险招。 险到稍微有点差错,就能要他的命。 接货方也好,顾蓉蓉和冷星赫也罢,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在慢慢走上一条半死的路,能不能逃脱,很大一部分看运气。 可别人不知道,别人还在怀疑他。 杨左治就是其中之一,平是在漕帮,杨左治就和他暗自较量,这次本来没打算带上他,但杨左治实力不错,想着再怎么也是一帮的弟兄,总比找个草包当拖累强。 结果事情有差错,今天上路之后,杨左治就试探过好几次。 史明铎骑马在前面走,杨左治又在一侧问道:“史大哥,我看那个姓贾的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等这趟镖完了之后,咱们再回去一趟?” 史明铎淡淡道:“回去做什么?” 杨左治冷笑:“当然是给他点教训,一个开客栈的,还想着给我们颜色。史大哥,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史明铎压着的火瞬间升上来:“杨左治,我说过几次了?客栈的事,不要再提,现在你们的心思,都给我放到镖上,懂吗?” 杨左治面露不悦,勉强压住,此时他身边的镖车里“咚”一声响。 他偏头看看,目露疑惑。 这里面装的什么,杨左治也知道,这些日子,这些孩子都是晚上才喂一次,白天都是睡着。 现在这是? 而且,听这动静,也不像是人撞到箱子上的声音。 倒像是什么物件碰撞。 史明铎心头一跳,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里面根本不是孩子,是石头。 定是方才路有点颠簸,石头滚了一下。 史明铎见杨左治面露疑惑,低声道:“你别再这儿跟着我了,去后面,你实力强,押后。” 杨左治勉强笑笑:“我还是在这儿吧,我看这箱子……是不是有醒的?要不停下看看?” “你是不信我,还是不想听我的?”史明铎脸色一沉。 杨左治和他对视片刻:“没有,史大哥别动气,我这就去后面。” 杨左治可以断定,这车里绝对有鬼。 史明铎怎么想的,他不管,他只知道,这里面的人要交付,要是出了差错,对方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 冷慢慢顺利找到地方,在一个小风口,把顾蓉蓉给他的香点上,香味很淡,风口正往下吹,一会儿人一到,一点不浪费,全被他们闻上。 冷慢慢把香小几块小石子固定住,做得隐秘些。 刚收拾好,就听到下面有动静,他脚尖一点,跃上树梢。 史明铎先下马,让众人把镖车停住,到这边来休息。 几人也知道晚上才是关键时刻,要在这里等时间,还要养精蓄锐。 四下无人,也没什么兽,他们压根也没发现别的,更没有发现香。 席地而坐,杨左治问道:“史大哥,咱打开镖箱看看?可别闷死了。” 这也不算什么不对,但史明铎烦躁至极,此时有点按捺不住。 “我说不用,等晚上,你听不懂吗?一路上你问过几回?到底想干什么?” 史明铎怒视杨左治:“既然干,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轮不到你插嘴,明白吗?” 杨左治也有点恼了:“史明铎,你嚷什么?我说得有错吗?你自己不检点,想去偷东西,没偷着不说,还惹一身麻烦,我问问怎么了?” “这事不应该你主动给我们交代吗?你倒好,回来以后含糊不清,你做下那种丢人的事,他们说放就放你了?” 这简直就是往史明铎的脸上抽嘴巴子。 史明铎脸都涨红:“你再说一次!” “再说十次也是一样,我们干的是走运押运的买卖,你却偷鸡摸狗,还被人发现抓住,这要是传回帮里,以后谁还让我们运东西?” “你一人搅乱整个帮,你不给个说法吗?” 史明铎怒道:“我去你娘的!” 双方三说两说,就要吵着打起来。 冷慢慢无声冷笑,迅速离去。 顾蓉蓉还在马车里,意识进入空间休息,母鸡也知道她晚上有事,也不吵她。 她躺在花丛中,听风声,闻花香,不知不觉睡去。 但这一觉睡得可不怎么安稳。 乱糟糟的,像进入一场梦境,还是梦到一个小女孩,不停地哭,哭声凄厉,周围似有哭喊声,但距离很远。 小女孩边走边哭,摇摇晃晃,周围似还有火,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小女孩伸手不知道摸到哪里,顾蓉蓉也感觉被烫了一下。 一下子惊醒过来。 母鸡在不远处眯着眼睛,听到她醒,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顾蓉蓉抬手看着手掌,右手小手指指腹上,没有指纹。 以前她也没注意过,这会儿对着光,手指腹光面一般,一圈纹路都没有。 母鸡纳闷:“你在看什么?” 顾蓉蓉翘翘那根手指:“你看。” “看什么?” “这根手指上没有指纹。” 母鸡凑近,小圆眼睛眨巴:“确实没有,不过,这不像是天生的,但这也不算稀奇。” “我上学的同桌,特别淘气,小时候在他奶家,就用小圆煤炭把大拇指烫伤过一次,也没有指纹。” 顾蓉蓉眉心微蹙,看着手指,想着方才那个梦。 “咋了,这点小瑕疵都接受不了啊?” 顾蓉蓉被它气笑:“胡说什么,不是这个意思。”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罢了,这大约是残留在原主小时候记忆中的片断吧。 一个不幸的命苦女孩子,过去痛苦的记忆,也就不必非揪着不放。 听到外面冷慢慢回来,顾蓉蓉退出空间。 听完冷慢慢的禀报,顾蓉蓉笑道:“让他们内讧,头疼的是史明铎,他活该。” 第六百零六章 黑无常 时至亥时。 峡谷中早已经黑透,白天阳光热烈时,下面都有好多地方照不到,何况是现在。 连点星光月光都没有。 顾蓉蓉睁开眼,已经补够觉,距离史明铎他们藏身的地方还有三里多地,这会儿前去正当时。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坐马车骑马之类,否则声音太过明显。 她和冷星赫在前,周朗和冷慢慢在后,四人在黑暗中前行。 顾蓉蓉拿着一把小手电,把光线亮度调到最低档,递给冷星赫。 冷星赫最喜这些稀奇玩意儿,高兴不已。 顾蓉蓉也给冷慢慢一个,周朗盯着艳羡得很。 “慢慢哥,能让我拿一会儿吗?” 冷慢慢之前也得到过一个,不过没这个小巧,本舍不得给周朗,但看周朗那期待的眼神,还是递给了他。 周朗小心翼翼拿着,开心坏了。 顾蓉蓉回头说:“周朗,等到肖州,我送你件小东西,对你做石雕有用,保证你喜欢。” 周朗眼睛灼灼放光:“那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立功!” 顾蓉蓉道:“不用立什么功,你能来就是勇气突破,就值得奖赏。” 周朗一怔,胸口涩涩的,感动得眼睛发红。 他们到史明铎等人在的歇脚处附近,就听到车轮声和马蹄声。 四人站住,隐在暗处,凝眸往前看。 正是史明铎他们。 他们约的时间是子时,而且不止一个地方,现在动身,正正好。 史明铎在前面走,其它人在后面跟着,他嘴角还带着伤,和杨左治打了一架。 虽然闹得不愉快,但到底没能让杨左治打开箱子。 他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目光在四周不着痕迹地掠过。 也不知道顾蓉蓉他们藏身在何处,但他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来了。 史明铎手心有点冒汗,一会儿到了地方,就是关键时刻,箱子里没孩子的事也会掩不住。 到时候就得靠他的威信,还有接货人的威力来震慑。 但愿,能够化险为夷。 逃过这一劫之后,他还得重新去找孩子,孩子弄丢了,不可能就这么结束,接货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史明铎心里忐忑不已,坐在马上有些走神,身边的人提醒道:“大哥,前面就是。” 史明铎这才回神,勒住缰住,拿地图,打亮火折子对照。 “没错,就是这样儿。” 史明铎提马上前,扭头让人把一个箱子抬下来。 此处大约离地面一米多的地方有个小平台,天色太暗,看不出是天然的还是后天有人修的。 他下马走过去,站在台子附近道:“在下镖师,前来送镖。” “烦请出面来接。” 他们一行人站着,静静等待,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史明铎心也突突跳,没动静是怎么个意思? 人没来? 不远处,顾蓉蓉和冷星赫也等着,目光锁定史明铎。 冷慢慢找了个安全角落,让周朗呆着别动,他观察着史明铎四周的动静。 不知和史明铎接头的人来不来,从哪来。 史明铎又叫两遍,还是除了风声和回声,别的都没有。 “大哥,会不会没有人?” “要不,咱把箱子打开,把人拿出来放上去?” 这肯定不行,史明铎心说,箱子一打开,所有人都知道镖丢了。 他要怎么解释? 必须要等接货人露面,他和接货人说上话,最好顾蓉蓉他们也冲出来,他再顺势把事情推到顾蓉蓉身上,让他们斗。 “不行,”史明铎拒绝,“一共六个地址,孩子却是九个,要怎么放?我们根本不知道。” “当时说的是,要亲手把孩子交到接货人手中,不能出错。” 话音落,有人小声道:“什么声?” 与此同时,顾蓉蓉也听见了。 是铁链子拖拉在地上的声音。 黑夜中有这种声音,听得人耳朵都刺得难受,更让人毛骨悚然。 顾蓉蓉眯着眼睛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冷星赫轻握她的手,两人彼此心领神会。 此时,史明铎身边的人惊呼道:“那……那是什么?” 对面的山壁上,浮现一道巨大的影子,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手里拎着铁链子。 随着链子声响,影子还在不断增长,一米、两米,逐渐超过三米。 史明铎腿都在抖,他身边的有人胆子小,哆嗦如筛糠,扶着镖车,否则腿都站不住。 “鬼,是鬼!黑无常,索魂链!”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他们几人都惊恐不已。 眼前这种景象,实在超出他们的认知。 那道影子还在增大,大到足形成巨大压迫,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冷星赫在顾蓉蓉耳边道:“这是什么把戏?” 顾蓉蓉嘴角一勾:“光影罢了,小把戏。” 冷星赫眉眼带笑:“我就知道,蓉蓉定然知晓。” “彼此彼此,我看世子爷也不慌。” “以前在边关曾抓住个细作,就是耍皮影的,我看这个也差不多,不稀奇。” 认定了世上没鬼,就不会从鬼的角度去考虑,而是想是什么造成现在这种情景。 正小声交谈,前面又发生变化,一道黑影在史明铎他们最惊恐的时候闪现。 他们正处于惊恐害怕中,脑子都不清楚,火折子也吓得掉了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黑影是什么时候来的,从哪来的。 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史明铎也吓一跳,面前的黑衣人戴着鬼王面具,更显阴森恐怖。 他舌尖都有点打结。 “您……您……” 黑衣人没等他说完,看向那个箱子,声音闷闷地从面具底下传出来。 “把箱子打开。” 史明铎冷汗已经出了一身,身后抬箱子的两个人已经腿软得站不起。 史明铎无奈,只好自己动手。 走到箱子旁边,手哆嗦不止。 来了,马上就要来了,箱子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他就要给出解释,还得逼迫顾蓉蓉他们现身。 对面山壁上的黑无常还在,链子声还在响,夜风呼呼地史,吹得他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史明铎感觉自己手上的箱子盖重达千斤。 他咬紧牙,缓缓把箱子打开。 黑衣人迈步走上前来。 第六百零七章 鬼我也敢杀 箱子打开,黑衣人定睛一睛,即便看不到他的神色,史明铎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你敢耍我?” 杨左治也凑过来,往里一看,大惊失色。 “姓史的,你把孩子弄哪去了?我就说你不让我们看,一定是有鬼。” “这事都是他干的,我们毫不知情,不关我们的事。” 史明铎心里暗骂,但此时根本顾不上杨左治。 “我也不是故意,是有人把镖抢走了,”史明铎急声道,“我也是没办法,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当将功补过!” “是谁把镖走了?竟如此大胆!”黑衣人怒喝。 “他们就在附近,还说要当面与您对质,扬言要替孩子报仇。” 史明铎也豁出去,声音又大又急,他身边的人都听见了。 包括不远处的顾蓉蓉和冷星赫。 “这个狗东西!”冷星赫骂道。 “不着急,他既然敢做,那就得付出代价,”顾蓉蓉似笑非笑,“有他哭的时候,敢出尔反尔,背刺我们,定叫他知道后悔怎么写!” “看来还是上回他的教训太轻了,”冷星赫握握剑柄,“你在这里,我出去应对。” 顾蓉蓉拿出那对双刀:“你对付人,我杀鬼。” 黑衣人一听史明铎的话,立即吹声呼哨,从不远处林中又出来三个人。 黑衣人一把揪住史明铎:“人在哪?” 史明铎也说不上来,正吱唔,冷星赫慢步走出来:“我在这。” 众人回头瞧,史明铎的人认得冷星赫,惊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史明铎想偷人家的兽,人家偷他们的镖,也是正常报复。 不禁都暗骂,这些都是史明铎惹出来的祸。 黑衣人上下打量他,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 “你是何人?” 冷星赫漫不经心道:“这话该我问你们,你们是何人?意欲在这山谷中做什么?” 黑衣人对视一眼,低声冷笑:“多问你几句就是想让你多活一会儿,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好,现在就死吧!” 黑衣人说罢,两人先冲上来,冷星赫剑出鞘,挥剑迎战。 见他们斗在一起,史明铎才大口喘气。 但他心里又有隐隐的不安,怎么不见那个女人? 顾蓉蓉已经和冷慢慢汇合。 在所谓的恶鬼出现的时候,冷慢慢就注意到,找到大致的方位。 顾蓉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人躲在林中,戴着高帽子,粘着假舌头,手里拎着条链子。 别说,还真是黑白无常的打扮。 顾蓉蓉上前,轻笑道:“还挺聪明,知道用镜子来让光折射,放大。” 那家伙正在这儿扮鬼,看着山壁上自己的影子暗乐,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 一回头,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一道寒光扑面。 “哧”一声,血花四溅。 顾蓉蓉哼笑:“我可没功夫和你浪费。” 她把扮鬼用的东西都收入空间,拎刀过来叫上冷慢慢,去支援冷星赫。 史明铎等人一边看冷星赫和人对打,一边看着山壁上的光影。 “鬼……鬼被杀了!”有人惊呼。 这比他们刚才看到鬼的时候还让他们惊悚。 再一转头,黑衣人也倒了俩。 黑衣人根本不是冷星赫的对手,他就是想着把黑衣人的目光都吸引住,好让顾蓉蓉更顺利地杀鬼。 眼见那边事已成,也就没必要再拖延时间。 招一换,剑一挥,黑衣人就倒下俩。 剩下的两人一见,立即冲上来,冷星赫三五招又都拿住。 为首的自己冲上来,冷星赫正与他缠斗,顾蓉蓉也到了。 她让冷慢慢去支摇,她来见史明铎。 史明铎一见到她,脸更白几分。 顾蓉蓉浅笑,刀尖上血还在滴:“史兄,喊话喊得利索呀。” 史明铎看着她的笑,比带血的刀都可怕,吞一口唾沫道:“我……我其实,我是想着把他们都引出来,好让你……” “这么编就没意思了,”顾蓉蓉打断他的话,笑意加深,“当我傻子呢?” 史明铎双腿发抖:“不,不是,不敢。” 顾蓉蓉目光掠向其它人:“各位都是熟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今天这事儿,你们卖了我,我可没那么宽宏大量。” 她抬手,让众人看清手里染血的刀:“我连鬼都敢杀。” “我们不知道,是史明铎,都是他自己的事!”杨左治赶紧表示。 顾蓉蓉扭头看他:“你叫杨左治吧?” 杨左治没想到顾蓉蓉会认得他,怔愣之下赶紧点头。 “你呀,更没种,斗又斗不过,争又不争彻底,现在出事又落井下石,我发现你们人品都不怎么样。” “不过也对,但凡有点人品人性,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干这种勾当。” 众人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说话间,冷星赫把黑衣人也拿住,拖过来见顾蓉蓉。 顾蓉蓉摘掉他的面具,是一张生脸,从未见过。 黑衣人用力别开脸,怒道:“别碰我。” 顾蓉蓉轻笑:“谁稀罕碰你,长得不帅,身手又差,看这模样也不是个富贵的,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 黑衣人:“……” “再说,你横什么?现在是你被拿住,不是我们,”顾蓉蓉吩咐,“打他十个嘴巴子,让他明白明白。” 冷慢慢二话不说,挽袖子上来就抽。 一下一下,声声脆响,听得史明铎肝都在颤抖。 十巴掌下去,黑衣人的脸就和刚才肿若两人。 顾蓉蓉看一眼,嫌弃道:“更丑了。” “行了,废话少说,我问你,你是负责六处镖的接管,还是只管这一处?” 一听这话,黑衣人眼中闪过诧异。 原以为顾蓉蓉是个女子,大概就是无意中知道箱子里装的是孩子,母性大发,把孩子救走,仅此而已。 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一张嘴就是六处,还问到接管者,明显就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 黑衣人心惊,脸上却不露,哼一声道:“哼!” 后面的话还没说,冷慢慢又一耳光。 “叫你哼。” 黑衣人:“……”不是,哼一声也挨打啊?再说你主子也没叫打呀! 顾蓉蓉接着说:“别让我问第二次。” 第六百零八章 随机抽取 黑衣人脸上胀痛,火辣辣得难受,冷慢慢就站在他身边,近距离感觉到冷慢慢身上的杀气,一拳头就能砸死他。 为求自保,他低声道:“我只负责这一处,每处不同,都有不同的人负责接收。” 顾蓉蓉又问:“一共来了九个孩子,六个,怎么安置?” 黑衣人一犹豫,似乎不太想说,冷慢慢又给他来一下子。 黑衣人嘴角淌血,牙齿都松了,痛得他额头冒冷汗。 “快说!” “这个不归我管,上峰的命令时,如果开箱是两个男孩,那就留下左边那个,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留下男孩子。” “如果是两个女孩,就留下右边的。如果开箱是一个,就直接留下。” 顾蓉蓉一听,眼底都冒火:“你的意思是,没有理由,就是随机抽取。” 黑衣人点头。 冷慢慢又甩他一耳光:“你他娘的~还敢~点头!我~抽死你!” 冷星赫剑压在他脖子:“畜牲!” 黑衣人眼前发黑,身子一晃,本来就跪下,这下一栽,额头抵在地面上,又碰起个包。 “你们是不是人养的?以后不会生孩子?面对孩子怎么能这么儿戏?那是人命!”冷星赫挥剑一砍,黑衣人肩膀血流如注。 顾蓉蓉脸色铁青,冷然问道:“其它地方,也是如此吗?” 黑衣人脸色惨白,冷汗如雨:“是……反正最后就要剩下六个。” “这些孩子是不是已经根据所谓的生辰八字选过,都可以,就是打着富余,万一有病的死的,不至于缺,现在都到了,需要六个,来了九个,所以就得有三个得死。” 黑衣人点头,算是默认。 顾蓉蓉冷笑一声,冷星赫一言未发,直接一剑刺穿黑衣人喉咙,死尸倒地。 过程很快,不过问几句话的功夫,连鬼带人,都杀干净。 史明铎他们目瞪口呆,看向冷星赫和顾蓉蓉,比看到鬼时还害怕。 “至于你们……”顾蓉蓉转头看向他们。 杨左治赶紧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一切都是史明铎干的,他拉着我们,骗了我们!” 史明铎脸色更难看,“呸”他一口:“混帐东西!” 杨左治骂道:“事实如此,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担,别拖累别人。” 杨左治也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平时力挺他,这会儿也站出来。 “没错,史明铎做的,杨大哥说得一点没错,别拖累我们。” 冷星赫剑上血未干,血滚烫,声音却如冰:“你们之前吵架,你不就是想开箱子看看,怀疑里面的孩子出了问题吗?” 杨左治:“……”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我们,我们不知,我们没吵架!”他手下极力否认。 冷星赫剑一挥,直接在他喉咙上开道口子,死尸栽倒。 众人呼吸一窒,喉咙都跟着一痛。 “作恶却不敢承认,还要推到别人身上,落井下石,比单线作恶更可恶。” 鲜血不断涌出,浸透土地,气味扑鼻,夜风拂过,沙沙作响,似有呜咽。 现场却无一人开口,都被刚才的决杀震慑住。 漕帮也是运送货物,走的是水路而已,漕帮也算是水上镖队,抢劫货船,水匪杀人,双方对战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他们几人都经历过。 但不知为何,冷星赫明明清清冷冷,长像俊美,可就是比那些凶悍水匪都要吓人。 那些水匪不过就如同恶鬼,而冷星赫似天神下凡,生死就是他翻手之间的事。 杨左治看着手下尸首,大气都不敢喘,方才的话也哽在喉咙。 “继续说。”冷星赫剑尖指他。 杨左治脑子都有点懵:“说……说什么?” “最一开始,知不知情?”冷星赫问。 这下杨左治不敢说谎,尽管不情愿,也低下头说:“知道。” 顾蓉蓉嗤笑一声,史明铎怒道:“呸,骂,怎么不骂了?刚才还骂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哧”一声响,打断他的话。 杨左治依旧低着头,看到剑从自己的心口进去,冰凉坚硬的物体在滚烫的心脏上刺穿,血跟着涌出,淋漓前胸。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冷星赫,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冷星赫面无表情,直接抽剑,杨左治死尸首栽倒。 冷慢慢刚把黑衣人的尸首拖入林中,二话不说又过来拖走杨左治和他手下的。 史明铎等人又是一片死寂,刚才的嘲笑谩骂,像轮回来的巴掌,揍在他自己脸上。 顾蓉蓉目光在他们身一一掠过。 “各位,跟着我们走,乖乖听话,还有一线生路,能听懂吗?” 史明铎心跳都要停滞,脑子里嗡鸣作响,杨左治的死,带给他极大冲击。 这个女人怎么敢?她怎么敢! 可偏偏…… “听,听懂了。”众人低声道。 顾蓉蓉点头:“这就好,现在休整一下,把镖车收拾收拾,稍后就去第二个接洽点。” 第二个,乃至后面的几个,都要有刚才的那番经历。 史明铎等人心思各异,惊惧中按顾蓉蓉说的去做。 冷星赫让冷慢慢把周朗叫来,登上那个平台去看。 平台大约一米见方,周朗一看就知道:“这是人工凿出来的,不是天然形成,而且工艺不错。” “咦,你们看,这个小石像,就是我雕的!” 周朗一指,冷星赫拿小手电一照,发现山壁被挖了个小糟,里面正好嵌入放着一座小石像。 是镇山兽的一种,冷星赫见顾蓉蓉画过,也是周朗刻过的一种。 平台修得平整,只在四边各有一道凹槽,四角各有一个小圆洞,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孩子放上来,应该是靠着山壁坐着。 周朗从上面下来时,脚尖好像踢到了什么。 刚要抬举,冷星赫道:“别动!” 周朗吓得也不敢动,脚尖还在用力。 冷星赫拿手电一照,是一个圆形的,活动的小机关按钮。 现在已经按下,周朗的脚一离开,应该就是打开机关。 打开什么机关,哪的机关?现在都一无所知。 周朗的冷汗也冒出来,全身的重量都在脚尖上,身体都在忍不住微微颤抖。 顾蓉蓉走过来:“我看看。” 第六百零九章 祭台 顾蓉蓉拿着手电,是台上台下,山壁上仔细看一圈。 “没有暗器孔,应该不是用来射暗器的,”顾蓉蓉对冷慢慢道,“慢慢,一会儿我喊三个数,你把周朗往上拎,别落地。” “是。” “世子,咱们一左一右,分开躲。” 冷星赫点头:“好。” 一切准备好,顾蓉蓉道:“一、二、三!” 话音一落,冷慢慢抓着周朗的手,周朗也用力,往上一纵,脚尖抬起。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迅速避开平台范围。 如顾蓉蓉所说,没有什么暗器射出来,只在平台的四角圆孔中各伸出一条带爪子铁索。 “咔哧”一声,四爪齐抓,抓在平台中间,冒出几丝火花。 四人都看得真切,眉头狠狠一皱。 他们都立时明白,这个按扭并不是针对别人,而是针对被放在平台上的孩子。 孩子被捆着放置好,贴着山壁,无法动弹,一按按扭,铁爪子弹出,抓进孩子幼小稚嫩的身体里,鲜血涌出,流入四边凹槽。 顾蓉蓉握拳头,冷星赫一剑斩断铁爪:“这群畜牲!” 顾蓉蓉沉默一瞬,无法想象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让他们发现并救下这些孩子,那些可怜幼小的孩子将会面临什么。 冷星赫揽揽她肩膀,无声安慰:“走吧。” 得往前走,后面还有五个,还要斩妖除魔。 收拾好一切,继续上路,这次顾蓉蓉不用再躲藏,就混在他们队伍中即可。 史明铎他们几人都吓得半死,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 顾蓉蓉道:“你们任何一个人,休想逃走,给我绝了想悄悄溜走的心思。” 有两个心虚地对视一眼——他们的确想过逃走,反正是大山里,找个机会,往小山路上一钻,等他们走了再出来,以后也不用再见面。 总比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命强。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两边他们都惹不起。 顾蓉蓉把他们的心思看在眼里,轻笑道:“若是逃走,你们也活不过三天。” 众人一愣,彼此对视几眼,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顾蓉蓉很快给他们解惑:“还记得今天早上在客栈吃的早膳吗?” 史明铎飞快看顾蓉蓉一眼。 顾蓉蓉嘴角带笑:“我知道你们用银针试过,没试出毒来。” “不过,下毒那种低级的手段,我是不会用的,玩毒就要玩得高级。” 顾蓉蓉又问:“你们在那片空地上休息的时候,就没闻到什么香气?” 众人回想思索,当时杨左治和史明铎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大家都帮着拉架,说和,谁会在意什么味道? 何况,大山里的味道本就复杂,有时候天晴和雨天的味道都相差许多。 有个鼻子灵敏的,下意识说道:“好像,是有,我当时还看了看,但没有找到从哪里飘来,也就没在意。” “那是我命人放的香。” 众人脸色一变。 “不过,也没毒。” 众人心头一松。 “但是早膳和香气,一遇见,那就是毒了,所以我说,得玩点高级的,下蒙汗药,用银针能试出来的,那些都太糙了。” 众人:“……” 顾蓉蓉笑容淡淡:“我好心告诉你们,别想跑,把事儿办完,到时候大家各奔东西,好说好散。要是跑了,之后毒发,又想回来求,或者干脆死在半路上,那就是命。” 史明铎感觉心口或者是小腹,又或者是哪里,隐隐作痛。 这个女人……老天爷不公,为什么让他遇见这个女人! 可他竟没有半点回击之力。 史明铎默默吞下一口血:“我等定当听夫人的话,绝无二心。” “二心可以有,三心都行,随便有,动作上别有就行。” 顾蓉蓉笑眯眯,完全不在意。 史明铎干脆把所有情绪闷在肚子里,不再讲话。 一行人默默无语,往前行进。 来到第二处,情况和第一处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几个人看守,恶鬼影子都一样。 分工合作,史明铎等人拖住黑衣人,顾蓉蓉和冷慢慢去杀鬼,冷星赫对付发现不对的黑衣人。 现审问一番,说辞和第一个相差无几。 一连走了五个,情况都差不多,连供词都没什么新鲜的,除了平台上的石雕兽不尽相同。 就还剩下最后一个。 顾蓉蓉隐约觉得,这一趟不会这么顺利,最后一个,应该会有些不同。 回头看看镖车,还剩下最后一个箱子。 她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这一局,要提高警惕。 冷星赫给冷慢慢打个手势,冷慢慢带着周朗,刻意落后,快到地方时,带着周朗在一处隐秘所在先躲起来。 以免到时候有冲突。 周朗二话不说,也知道自己武力不行,不拖后腿就是功劳一件。 冷慢慢和他在一起,观察着形势,冷慢慢得做为一个奇兵,若有情况,他就是出乎敌人意料的那个。 史明铎看着地图,小声对冷星赫道:“前面就是了。” 他看向四周,这里和之前都不一样。 之前是在峡谷路上,几个小拐口,但这里明显比别的地方大,刚才他们是从一条小岔路口拐进来,要不是有地图,也不会走到这里来,更不会知道,这里别有洞天。 除了身后的路,三面都是山,山高林密,如同伞盖,把这里遮的严实。 面前是一座高台,距离地面有半米来高,有三层台阶,每层台阶上还刻着花纹符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高台上还有几条幡,黑布白字,不知道是用什么写成,白字在黑暗中闪着角光,分外清晰。 虽然清晰,但顾蓉蓉还是一个字不认识。 写的不是字,和台阶上的一样,都是花纹符号。 冷星赫低声对她说:“这里像是一个祭台。” 顾蓉蓉本来就觉得像点什么,但一时没想出来,听他这么一说,深以为然。 “确实。” “但不知道要祭祀什么。”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亮起火光,山壁和祭台上都有火盆,原先黑漆漆的看不清楚,现在火把一亮,周围都看清楚。 只不过,火光亮得突然,史明铎等人都吓一跳。 第六百一十章 镖到人亡 火光亮起,顾蓉蓉等人这才发现,这台上不只有那些画着奇怪花纹的布幡,还有九根从高空垂下的铁链子。 究竟是从哪坠下的,不清楚,上面全部被枝叶掩盖住。 链子有小孩子手臂粗细,根根闪着铁色寒光。 与此同时,十几个黑衣人顺着铁链子从天而降。 他们和之前那些黑衣人有些不太一样,衣服上多了几处银色丝线绣制的暗纹。 为首之人也戴着面具,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个是青铜面具。 顾蓉蓉看着这些人,冒出一个想法——打怪升级了。 她和冷星赫混在史明铎等人中间,不靠前也不靠后,正好看热闹。 面具男站在台子中央,史明铎回神之后,赶紧上前道:“我们是来人送镖的。” 他身后两人把箱子抬到台下。 “您看……” 面具男抬手,打断史明铎的话,示意他的人把箱子抬上去。 祭台一侧有台阶,两人抬着箱子上去,心情无比忐忑。 箱子落地,两人掌心都冒汗,虽然已经经历过五次,但还是难免紧张,何况这次和之前都不太一样。 他们小心翼翼去打开箱子,也做好准备,一旦打开,对方暴怒,他们该如何。 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还没有打开,面具男突然出手,快刀如闪电,直接在他们二人脖子上一抹。 鲜血奔涌,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地抽搐。 面具男刀未归鞘,冲身后手下一挥,黑衣人立即上前,把他们二人拖到两根铁链前。 链子还有两个隐藏的钩子,现在露出,把二人尸首往上一挂。 钩子尖锐弯曲,光芒冷冽,此时穿过二人身体,血珠淋漓流淌,滴滴砸在祭台上。 四周连风声都停了停,只余下血珠砸地的声音。 这一来得太快,太过惨烈,不过就是倾刻之间,活人喷血变尸首,上钩挂尸。 饶是顾蓉蓉这一路走来见过不少诡异事,前世也验过不少被变态杀手杀死的尸首,此时亲眼看到这一幕,也心头震了一下。 史明铎队伍中,有胆子小的,回过神来,惊吓过度,忍不住“啊”大叫出声。 眼睛盯着被挂起来的尸首,控制不住叫声不断冲出喉咙,拔腿就往外跑。 但黑衣人的速度比他们更快,迅速跟上,手起刀落,两三下解决,又拖回祭台,和刚才一般,直接挂在钩子上。 九根链子,已经挂了三个。 史明铎浑身冒凉气,如坠冰窟,握刀的手都颤抖不止。 “阁下这是何意?我们只是来送镖的,何必如此?” 面具男声音低沉,但充满讥讽:“送镖的时候,难道没有告诉你们,镖到,人亡吗?之前给你们的钱,就是你们的买命钱。” 史明铎大惊,气得咬牙切齿,当然没说,要是说了他们能来送死吗? 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耍无赖。 史明铎看着那些铁链子,还有三具尸首,头脑一阵晕眩,巨大的恐惧,让他有点承受不住,他的腿都有些发软。 可他也清楚,一旦软了,晕了,那才是真正死定了。 事已至此,他也豁出去,怎么也要搏一搏。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他大吼一声,声音都在抖。 其它人也是这种想法,左右都是死,与其让人家如同猪羊一般宰了挂在上头,还不如拼死一战。 史明铎话音落,众人纷纷拔刀。 面具男根本不为所动,挥手,身后黑衣人就要往下冲。 史明铎忽然回头看一眼顾蓉蓉和冷星赫,一咬牙,指着箱子说:“你们也不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冷星赫面色一冷:“这家伙是想着把我们当成挡箭牌,让他们的怒火对准我们。” 顾蓉蓉拎着双刀:“和这些畜牲战一战也没什么,但被人当枪使,可不行。” 面具男掀开箱子,看到里面的是石头而非孩子,顿时大怒。 “孩子呢?你敢耍我!” 史明铎哼笑:“就是耍你们,他们……” 他还想说,冷星赫过来踢他一脚。 几人都惊呆,这会儿还要内讧?难道不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吗? 顾蓉蓉对吐血的史明铎道:“狗东西,事到现在还想利用我们?你可真不是东西。” 史明铎爬起来,咧嘴一笑:“反正跑不了,要死一起死。” 面具男在上面看着也一时没弄明白,怎么他们自己倒打起来了。 但他现在不想弄懂,挥手下令:“拿下他们!” 众人陷入混战,史明铎这边的人,死一个就被挂上去一个,转眼之间,钩子就还闲着两个。 史明铎心都要跳出来,转头看不慌不忙的顾蓉蓉:“救我,我以后为你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顾蓉蓉砍倒一个黑衣人,嗤笑一声:“不稀罕,你之前就是这么说的,这套词儿你说得挺熟练呀。” 史明铎险险躲过一刀:“我这次说的是实话,绝无虚假!” 顾蓉蓉笑道:“你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 史明铎眼白都红了:“你要怎么才肯救我?” “出尔反尔,自私算计,不忠不义的东西,说的话早就没有可信度了,救你何用?” 史明铎处在崩溃的边缘,正巧黑衣人一刀砍来,他一把拖过旁边的同伴。 同伴也近乎力竭,被他一拖一个踉跄,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一刀就被黑衣人砍死。 趁着黑衣人把尸首拖走的功夫,史明铎总算能喘口气。 一抬头,遇上顾蓉蓉鄙夷的笑。 他知道顾蓉蓉笑什么,刚才的举动,正好坐实顾蓉蓉他的讥讽评价,可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的自己死。 转眼间,九根链子已经挂满。 史明铎这边,包括他本人在内,还剩下三个,个个挂彩,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顾蓉蓉和冷星赫,毫发无伤。 面具男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方才也看出来,他们的身手不一般。 而且也瞧出来,他们和史明铎不是一路。 面具男居高临下,一指他们俩:“你们是何人?” 顾蓉蓉慢条斯理擦着刀上血,声音清冷:“我可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第六百一十一章 长宁王 面具男见顾蓉蓉的态度,喝道:“放肆!” 冷星赫脸色沉冷:“到底是谁放肆?” “你们把事情办砸,还好意思叫嚣?” 面具男一愣,听这话的意思,冷星赫好像是他们的人? “你究竟是何人?” 顾蓉蓉拿出一块令牌,对着他一晃。 面具男一惊:“你们是圣使?” 这块令牌,是当初在融州时,在老李头的石雕院子里抓住的那个圣使给他们的。 顾蓉蓉在看到这个面具男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圣使,而据圣使所说,圣使是负责大阵,圣使之上就是圣使首领,姓崔。 那就是说,这些黑衣人,无论穿的多花哩呼哨,面具戴得多不同,都是在圣使之下。 所以,她和冷星赫商定好,一会儿就拿圣使的身份,压住这些黑衣人。 果不其然,面具男一见令牌,瞬间有点慌神,走下台阶到近前。 顾蓉蓉也没在怕的,把令牌交给他让他看。 这一看,确认令牌是真,面具男态度更加恭敬。 “不知圣使在此,实在冒犯,不知二位怎么……” 冷星赫道:“你是说我们没穿平时的服饰,对吧?” 面具男点头,以往见圣使,都是黑斗篷面具不离身,根本不会露出真容。 冷星赫冷笑:“难怪你们会失败,总是用一成不变的目光去看待人和事,岂有不败之理?” 面具男垂首:“圣使说得是。” 顾蓉蓉一指史明铎:“若非圣使明鉴,及时发现他们有异,又怎么会混在他们中间,把他们带到此处来?” 面具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史明铎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蓉蓉:“你,你们……” 冷星赫走到他面前,他退后两步,目光惊恐。 此时的史明铎,已经分不清楚,搞不明白,冷星赫究竟是什么人。 冷星赫声音低沉,只有他一人能听得清。 “史明铎,你身为漕帮的人,枉顾漕帮老帮主的教诲,冒充总镖局的人,又败坏总镖局的名声。” “无论是漕帮,还是总镖局,都容不得你。” 史明铎眸子睁大:“你……究竟……” “我是漕帮老帮主亲任的现任帮主,也是总镖局的少总镖头。” 史明铎脸色一下子惨白。 “本想留你一命,带你回肖州之后,再查问漕帮之事,可你屡次挑战我的底线。” “罢了,调查漕帮之事,也不是非你不可。” “不是,我可以,我……” “哧!” 话没说完,冷星赫手起剑出,直接刺穿。 “你不顾江湖道义,欺凌弱小,枉为人。” 史明铎尸首倒下,眼睛都没闭上。 剩下两人瑟瑟发抖,但冷星赫没理会他们。 顾蓉蓉对面具男道:“除了孩子,别的都备齐了吗?” 面具男点头:“一切准备妥当。” “如何准备的,我要过目。” 面具男略一迟疑,冷星赫问:“怎么?不行?” 面具男看一眼史明铎的尸首,暗想这次事情没办好,本来圣使就不满,要是再惹得圣使不高兴,那他也别想活了。 思及此,赶紧道:“不,请圣使审阅。” 他说罢,走回祭台上,顾蓉蓉和冷星灶也跟着上去。 上去之后,才发现这上面也有几道凹槽,顾蓉蓉飞快数一下,一共九条,这些槽最终汇聚到台中央。 中央有一个小圆形,像是个小台桌,想必应该是让孩子坐在上面。 这九个人,和中间的孩子,一共十条命。 顾蓉蓉垂眸,遮住眼底愤怒,史明铎等人死有余辜,可这孩子们招谁惹谁了? 正思索间,面具男走到台边,按下一个按扭,冷星赫把顾蓉蓉拉到一边,护在身后。 但祭台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上方传来铁链响,是机关轮启动的声音。 一样东西缓缓下降。 顾蓉蓉抬头仰望,也是一个圆台,有七八十公分直径大,上面应该放着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她隐约猜着,这大概就是祭台上最重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 圆台渐渐落下,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难免有点紧张。 两米,一米,直到圆台上的东西落在他们视线之内。 冷星赫眸子霍然一睁,握着剑的手都猛烈一抖,剑差点落地。 顾蓉蓉一把握住他的手,稳住。 与此同时,顾蓉蓉也看清了那是什么。 圆台上坐着一个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打坐的姿势坐着,眼睛合着,身上穿的是铠甲,只是铠甲残缺,并不完整。 顾蓉蓉耳边响起付青川说过的话“阵中镇的是长宁王的半副铠甲。” 再细看穿着铠甲的人,虽然合着眼睛,但她仍能看出,和冷星赫有些相似。 这难道……就是长宁王? 再结合冷星赫的强烈反应,顾蓉蓉可以断定。 圆台再落,已经和他们视线持平,顾蓉蓉紧绷的心又缓缓松开。 还好,这不是真人,只是泥塑的。 不过,铠甲倒是真的。 顾蓉蓉握紧冷星赫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冷,手心都满是冷汗。 冷星赫也看得出,这是假的,不是真人。 但实在做得太像,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他几乎要以为,这就是父亲。 与父亲分别许久,一直生死不明,骤然看到,哪怕是泥塑,他也难免激动难过。 强忍心头血泪,情绪压得再狠,他此时也难以正常说话。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除了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这里镇守?” 面具男回答道:“大祭还未开始,所以,人还不多,等到祭祀之时,除却其它几个小祭台各有六人留守之外,全部都会来这里。” 顾蓉蓉点头:“时辰都记准了吧?一时一刻都不能差。” “圣使放心,明晚月圆之夜,子时正刻,我们绝不敢忘。” “不过,”面具男迟疑道,“眼下没了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你问我?”顾蓉蓉反问。 面具男垂首:“不敢。”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你们在此,外面的事也不好把探,确实不能全怪在你们头上。” “圣使明鉴!多谢圣使体谅。” “这样吧,崔首领可在?你带我去见他,我来回禀此事。” 第六百一十二章 崔首领 顾蓉蓉提出要见崔首领,面具男犹豫了一下。 “怎么?” 面具男垂首道:“没,没怎么,属下去请,不过,崔首领很忙,而且一向要求我们不得随意去见。” “现在可不是随意,是祭祀要出问题,这是大事。”顾蓉蓉语气严肃,“难道要到明日祭祀之时再说吗?” “不敢,属下即刻去请。” 面具男快步出去,顾蓉蓉冷然吩咐那些黑衣人:“退出去,守住门。” “是。” 众人退走,连同仅存的几个史明铎同伙也被拖下去。 他们的死活,顾蓉蓉不想管。 此刻,最重要的是冷星赫。 冷星赫手指颤抖,抚上泥塑像的铠甲,声音从喉咙里溢出:“这是父亲的铠甲。” 他脸色苍白,手指动作很轻,生怕弄坏泥塑。 “等事情问清楚,我们离开时,我可以帮你把塑像带走。” 顾蓉蓉没有说过多的话劝他,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没人能替代他心里的遗憾和痛苦。 顾蓉蓉能做的,就是给出解决的方案。 冷星赫睫毛轻颤:“当真?” “真,你忘了,我有隐藏仓库,带走塑像不成问题,连铠甲一并带走,”顾蓉蓉坚定道,“哪怕是泥塑像,也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冷星赫心头一震,似被顾蓉蓉点醒:“这是泥塑的,他们如此作为,定然是有企图,我不能被他们乱了心神。” 顾蓉蓉握住他轻颤的手:“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找到王爷。” “好。”冷星赫按下汹涌的情绪,恢复平静,“蓉蓉,多谢你。” “谢什么?一会儿姓崔的来了,我们还要小心应对。” 顾蓉蓉从空间拿出之前圣使给她的衣服面具,让冷星赫穿戴上。 …… 崔首领这两天一直没睡好,眼看祭祀就在眼前,不能出一点差错。 前阵子峡谷口出事,让他始料未及,派人过去查看时,还差点被人发现,山石一堵,镖车也进不来,约好的交货时间又到不了。 正在愁眉不展,打算派人去客栈接应,冒险把孩子带出来。 这实在是下策,但为了不耽误时辰,也没有别的办法。 巧的是,路通开了,虽然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天,但总算在祭祀之前到了。 崔首领总算能安稳休息一夜。 哪知,刚睡着,就有人来打扰。 这山里也没个正经房间,就是山洞,简单布置一下,本来就休息不好,还被人吵醒,他心里暴怒不已。 等面具男进来,还没开口,就被他踢两脚,差点吐血。 “你最好有要紧的事,否则,就等着挨鞭子!” “首领,若无重要事宜,属下不敢打扰,镖队出了问题,那些孩子……不见了!” 崔首领眼前一黑:“什么?你再说一次,什么不见了?” “镖队押送的孩子不见了,”面具男生怕崔首领的火会冲到他身上,赶紧说,“不过,有位圣使知道事情始末,他说要当面向首领回禀。” 崔首领怒容满面:“人在何处?” “就在祭台。” 崔首领浑身都在冒火,祭祀是大事,是重中之重,忙活了这么久,在最后关头,竟然丢失最重要的东西,让他如何交代? “带路!” 面具男赶紧带路,崔首领在后面大步跟上。 快到祭台时,有手下匆忙从远处跑来。 “崔首领,不好了!” 崔首领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又怎么了?” “方才属下等巡查,发现附近的一个分祭台没有人,负责看守的人,都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崔首领顿时觉得不同寻常。 他回头看面具男:“你们这里,情况如何?” 方才太过匆忙,他只听说孩子丢了,根本没顾上问其它的。 现在想起来,就得问清楚。 “回首领,属下都是按计划行事,把押镖的人都处理掉,后来才发现,箱内没有孩子,那位圣使就在镖队中,属下想着,他应该知道事情经过。” “他什么打扮?”崔首领不禁心头起疑。 “他……就是和镖队的人一样打扮,劲装,看着很是英武。” 崔首领惊疑:“没有穿圣使服饰?” “这……倒是没有,”面具男赶紧说,“不过,圣使出示了令牌,属下验过,是真的无疑。据圣使讲,他是早早就和押镖的人在一起,应该是为了混淆他们,所以没穿圣使服。” 这倒也说得过去。 崔首领思索片刻,对报信的人道:“去查,其它几处情况如何。” “是!” 如果是孩子不见了,那其它的几个祭台也该来报,怎么没动静? 这件事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你们带人过来,稍后在门外埋伏,听我的号令。” “是。” 崔首领安排妥当,这才随面具男进入总祭台。 到门口,发现跟着面具男的手下都等在门外,脚边还有镖队人的尸首。 “这是怎么回事?” “回首领,是圣使让我们守在这里,人也由我们处置。” 崔首领低头看看,这几个人死不足惜,可这样一来,镖队就没有其它活口了。 他迈步进去,面具男在他身侧,两人目光掠向台上。 面具男正想要介绍,发现台上的冷星赫已经戴上面具,穿着圣史袍。 顾蓉蓉见他们进来,打量崔首领。 崔首领的身材高大,袍子也和别人的不同,衣领袖口和衣摆,用的是金线绣。 脸上的面具也是青铜,但造型更酷一些,除了眼睛鼻子嘴巴,别的位置都没有露。 顾蓉蓉心说,这些恶人平时做了多少恶事,总是还脸都不敢露。 冷星赫下台阶拱手递上令牌道:“拜见崔首领。” 崔首领打量他:“你是哪个队,分管什么的?为何会与这些人在一处。” 见他确实这身打扮,又见他主动送上令牌,崔首领的疑虑打消了一些。 “回首领,我是负责石像雕刻入阵,从融州来,路过书院时,发现这支镖队。” 这些信息都是真的,冷星赫早和顾蓉蓉对过,既然是真,那就不怕查。 崔首领看看令牌,确实真的无疑,又递还给他。 “继续说。” 第六百一十三章 真真假假 冷星赫不慌不忙,把在客栈发生的事三分真七分假地说了。 这是顾蓉蓉的主意,全部说真的,当然不可能,全部说假的,也经不住调查失调,最好的就是三分真,七分假。 反正史明铎等人已死,死无对证。 崔首领听着他说完,和了解到的情况相差无几,当时山石滚落之后,他的人只在外围打听了几日,没有去客栈打听。 一是浪费时间,二也是顾忌,怕再节外生枝,毕竟客栈盘踞那里已久,不是好惹的。 “既然如此,”崔首领问道,“为何没有及时传回祭品不见的消息?” 祭品,顾蓉蓉心头冷笑,那些活生生的可爱孩子,在这个恶人嘴里,竟然成了“祭品”一词。 冷星赫诧异道:“首领没有收到吗?” 崔首领一愣:“收到什么?难道你发过信?” “不错,我发现事情有异之后,就发过信,而且有人给我回过信,说是让我随机应变,不可打草惊蛇,所以我才换掉妆容,假借说也是走镖的,还重金收买他们其中一人,假冒那人的亲戚,好说歹说,才得以一起走。” 冷星赫后面的其实不重要,只要没有明显的破绽就可以,最关键的是前面。 崔首领的脑子现在完全被“发过信,而他没有收到,还有人假冒名义给过回信”这件事占据。 这说明,他身边有内奸。 什么事能比得过这件事重要? 一时间他脑子里冒出许多想法,许多被他猜忌的人开始一一浮现在眼前。 顾蓉蓉观察他的神色,心里暗自冷笑。 冷星赫低声道:“首领,此事绝非寻常,现在孩子丢了,祭祀该如何进行?到时候上面问起来,我们要如何作答?” 崔首领头疼得也是这件事。 “明日就要进行,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该当如何?”崔首领声音发闷,明显气得不轻。 冷星赫问道:“首领,此番祭祀大阵,上面……” 他后面的话没再说,全凭崔首领自己悟。 其实他想知道的是,还会不会有人来。 如果有,那就等一等,如果没有,那就随机应变。 崔首领摇头:“原先上面是要来人的,这边毕竟比较重要,卧龙,还有长宁王的铠甲,还有吞龙之说,乃三阵中首要之阵。” “但是,我刚收到消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上面又不来人了。” 顾蓉蓉心尖微动,三阵?也就是说,除了卧龙谷,还有两处? 冷星赫道:“既然如此,上面不来人,那究竟如何……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崔首领抬眸看冷星赫,两人都带着面具,只能从眼睛处看到对方的眼神。 此时,崔首领目光冷锐:“你是想让我作假,欺瞒上峰?” “属下不敢,”冷星赫垂眸,“只是想为您分忧罢了。” 崔首领沉思片刻,转头又看顾蓉蓉,早就瞧见了,只是消息一个接一个,他还没顾上问。 “她是何人?”崔首领问道,“你怎么和一个女子在一起?” 虽然顾蓉蓉是男装打扮,但又没有刻意伪装,崔首领还是一眼瞧出来,她是女子。 “她是金缕阁的人,”冷星赫回答,“这次也是在融州巧遇,也是她出手相助,试探出镖队有异。” 顾蓉蓉行个礼:“见过首领。” 她说轻,拿出金缕阁的信物。 崔首领对金缕阁不熟悉,但也听说过,而且知道上面对金缕阁很重视。 出手帮过忙,崔首领就不能再不客气,谁知道她在金缕阁的地位如何。 “原来如此,多谢。” 崔首领略一思索:“祭祀在即,是断不能耽误的,眼下……只能去附近村里抓几个孩子来,至于八字什么的,也只能……” 他后面没说,隐讳地看了冷星赫一眼。 意思很明确,八字他不知道,也不会算,想找合适的根本来不及,就随意抓上六个来,到时候祭祀正常进行,人一死,也没人知道。 但冷星赫是知道的,他得和冷星赫达成一致。 冷星赫火气升腾,但有面具遮挡,还好一些。 “现在去哪抓六个孩子?”冷星赫问,“距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些距离吧?” “这不难,”崔首领自顾说,“让人今夜就出发,先去客栈,客栈中有住宿的,也有带着孩子的。” “这个距离最近,如果不够,就去附近村里,明晚子时之前能赶回就可以。” 冷星赫道:“客栈中的防守可不弱,尤其现在,对了,那具干尸,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也是重中之重。 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问,而是装作无意,夹在其它问题之中,也是怕姓崔的怀疑。 崔首领哼道:“还不是为坐实闹鬼之说,我们在山里折腾这么久,难免会被人发现踪迹,一次两次能杀,时间一久,就不能了。” “倒不是觉得他们可惜,几个山野之人死就死了,怕的是节外生枝。是以,就传说有鬼之说,还有阴兵借道之事,让他们自己不敢多留。” “果然,自那之后,来往的人确实少了许多。” “至于说干尸,也是试验失败的东西,本来就是要丢的,上峰让我在山里处理掉,我还没来得及埋,正好就用上了。” 试验失败?顾蓉蓉心尖微动,什么试验? 冷星赫和她心意相通,问道:“那么原来那个女子,是被带走做试验去了?她行吗?” 冷星赫语气中难捱鄙夷:“我曾见过那女子的嘴脸,实在不是什么好货色。” 崔首领听他这么说,反而更不起疑:“哼,无妨,反正试验要的也不是人品,若是坏人,岂不是更好拿来用一用,也不算白活。” “再说,这件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冷星赫不好再往下追问,点头刹住话题。 顾蓉蓉笑问道:“首领,不知那些香料,你这里可有,我当时闻着,可不是凡品。” 崔首领笑道:“我哪里懂那些东西?都是干尸一来就有的。” 顾蓉蓉也不再多说。 崔首领抬头,看到圆台上的泥塑像,跃上祭台,走到像前。 第六百一十四章 给你做个示范 崔首领走到长宁王的塑像前,隔着面具,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但从眼神中来看,倒不是鄙夷之色。 “堂堂长宁王,竟落得如此田地,也是命该如此。” 崔首领低声,抬手想碰塑像,又把手收回。 “还是放上去吧,祭祀的时候再用,”他抬头看四周,“到时候连那些石雕,一并埋在这里。” 顾蓉蓉也抬头看,原先没有注意,一是光线不好,二是注意力全都在塑像上,没有发现,四周石壁高处,隐约也有凿出来的石洞,看不太楚,但里面放的应该就是石雕像。 原来,周朗做的那些石雕像,除了原来小祭台上单个的,其余的都用在这里。 冷星赫没说话,面具男也上台来,按下机关,把圆台又缓缓升上去。 顾蓉蓉收回目光,问道:“崔首领,打算什么时候命人去找孩子?” 崔首领道:“即刻就派人去。” 顾蓉蓉拿出个纸包:“崔首领,大家都为了共同的目标,为把祭祀完成,这样吧,你把所有人都叫来,我给大家一些香粉。” “这香粉无毒,但有奇效,能让人昏迷,醒来失去部分记忆,这样即便被人瞧见,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她说得诚恳,着重描述香粉的好处。 “我们金缕阁也有严格的规矩,有些东西的定量也有限,不过,这次这位圣使对我有大恩,所以就算是报恩吧。” 她说罢,流露出不太舍得的神色,让崔首领觉得,这的确是千金难买,而且轻易不能给别人用的东西。 崔首领当即打消顾虑:“传令下去,命所有人过来。” 面具男得令去召集人手。 崔首领的语气也和善不少:“这次多亏你们来,我会向上面禀报,为你们请功。” 冷星赫道:“崔首领客气了,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崔首领问:“你很出色,这次完成祭祀之后,可有去处?” “暂时没有,听从上面安排吧。” 顾蓉蓉不想被他主导,浅笑问道:“崔首领,对肖州的情况您可有什么指导的?在下要去往肖州。” “肖州情势可是复杂得很,刺史和护城使就不是一个心思,还有漕帮掺杂其中,”崔首领低声笑笑,“不过,越是复杂的场面,越是少不了我们。” 顾蓉蓉心头一动,正想再细问,外面传来脚步声响。 面具男走进来:“崔首领,人都到齐了。” 顾蓉蓉心说来得好快,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式传递消息。 她大概数了一下,约摸有个五十人左右。 崔首领道:“留下三十人看守,其它的二十人每三人一组,分为六组,每组带回两个孩子来,无论男女,要三至九岁。” “如果实在找不到,年纪可以适当放宽。” 崔首领说罢,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把准备好的香粉取来,下台分发给他们。 “你们打开看看,我教你们使用方法。” 那二十人打开纸包,里面是浅粉色粉末,一打开,洞中就充斥着淡淡香气。 顾蓉蓉也打开一包,对着其中一个黑衣人:“我来示范一下,就是这样,对准他的口鼻,一吹。” 粉末被吹出去,对面黑衣人打几个喷嚏,软软倒下。 台上崔首领一愣,面具男赶紧过来。 顾蓉蓉道:“别担心,这只是个示范,一会儿我用解药,他立即就能醒来。” “大家都学会了吗?” 黑衣人点点头。 崔首领看着倒地的手下,总觉得不太对劲。 偏头问冷星赫:“你跟她是在融州认识的?” 冷星赫慢慢点头,没说话,拿出火折子擦亮。 崔首领戴着面具,嗅觉不太灵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火折子一亮起来,洞里的香气似乎更浓了些。 再细看,手下人除了那个被顾蓉蓉当作示范计倒下了,其它的人都没什么。 崔首领心头狐疑未尽,一道黑色影子从外面掠来。 顾蓉蓉目光微凝,是一只黑色的鸟,和她之前得到的那只很像。 黑鸟掠过众人上空,直飞向崔首领,崔首领招手,黑鸟在他手臂上落下。 冷星赫站在崔首领斜后方,目光扫过黑鸟腿上的信筒。 崔首领把信筒取下,打开上面字条,冷星赫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但仍旧能感觉到,崔首领情绪波动起伏巨大。 他猛地握紧字条,看向冷星赫,目光锋利直视:“我问你,来的时候,可曾见过长宁王世子?” 冷星赫镇定如常:“见过。” “不只他,还见过冷家流放队伍,也都住在客栈。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上峰不是再三交代,若是有他们的行踪,要立即禀报?” “你既是发现了,为何不报?” “当时情况复杂,又要看着镖队,又要查看山石滚落之事,还得防得客栈掌柜,发现冷家队伍只是偶然,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再者,我禀报过镖队的事,你们也回信了,我按你们的指示做的。” 冷星赫平静且不悦,情绪直接,没有半点掩饰,崔首领呆愣一下又有点恼怒。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这边的不是?” 冷星赫目光掠过那只黑鸟:“我只是觉得,崔首领接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就开始质问我,有些不公。” “写信的人写了什么?” 崔首领气得哼笑一声:“这也是你能问的?” 顾蓉蓉迈步上台到他身后:“崔首领,我觉得你有点太过暴躁了。” 崔首领回头看她:“什么?” “刚才还说要为他请功,一转眼就又质问,现在还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一会儿三变,变脸都没你这么快的。” 崔首领火气上涌,他确实生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火气层层在胸口积压,让他烦躁不已,急于想找个借口发怒。 顾蓉蓉压低声音:“崔首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她后面没说,崔首领听不清,直觉感到不是什么好话,看看她,又看看冷星赫,心里很是不满。 崔首领上前一步:“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第六百一十五章 我就是 冷星赫没有立即摘下面具,先看一眼顾蓉蓉。 顾蓉蓉扫一眼台下的五十来号人,对冷星赫点点头。 崔首领压着火气:“我让你把面具摘下来。” 冷星赫伸手,把面具摘下,露出俊美的脸。 崔首领恼怒:“你……” 话音刚一出口,顾蓉蓉突然出腿,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崔首领没有防备,整个人还处在惊怒中,他虽然不认得冷星赫,但他们这些人,面具之下都是一张残缺面目全非的脸。 哪像冷星赫这样?发明就是有异。 顾蓉蓉这一下,让他直接半跪在地。 顾蓉蓉俯身看他:“崔首领,没事吧?” 崔首领感觉膝盖骨都要碎了,痛得腿在打晃,偏她还问没事吧,立即火气更浓。 “我……”崔首领刚一开口,顾蓉蓉手一抬,直接把他面具掀了。 不出所料,他这张也是一样,早看不出原来面貌。 崔首领哪能想到有人敢掀他的面具,一下子惊呆,火气冲上顶梁,理智近乎全失。 他背对着台下,那五十号人还沉浸在香气里,像是完全在自己的世界,压根没人管这边。 即便有人无意看一眼,见顾蓉蓉神色关切,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崔首领挣扎想站起,冷星赫上前,剑尖从斗篷里冒出来,抵在他喉咙。 “别动。” 崔首领头脑嗡鸣,看着冷星赫,难以置信。 “你,究竟是何人?” 冷星赫轻笑,凉意在眼底散开:“你不是刚收到消息,冷家队伍就在附近吗?不是问我,有没有见到长宁王世子吗?” “我就是。” 崔首领眼睛霍然眼大,一切怀疑,诸多疑虑,都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来……”他想起身,想叫人。 但都晚了一点。 冷星赫剑尖送进他胸口。 “你放心,你一时死不了,”冷星赫字字冰冷,“本世子得让你看着,这个祭台,怎么覆灭。” 冷星赫没把短剑拔出来,崔首领流出的血也不多,他穿的又是黑色宽大袍子,压根看不出受伤了。 但身体撑不住想倒,顾蓉蓉挡住:“跪好啊,崔首领。” 崔首领感觉胸口尖锐冷硬,剑刺在身体里,滋味原来如此难受。 他喉咙里溢出几声叫喊,他觉得是用出全力,其实下面的根本听不见。 冷星赫到机关前,把圆台降下来。 顾蓉蓉低头,在崔首领耳边道:“看着,我给你变个戏法。” 冷星赫侧身,挡在圆台一侧,也挡住下面那些人的视线。 顾蓉蓉抬手,把长宁王的塑像连带上面的铠甲,收入空间。 崔首领霍然睁大眼,完全不敢相信,塑像就这么不见了。 “你……” 顾蓉蓉转身到山壁边,她已经注意到,在面具男打开圆台机关的时候,下面还有一个机关,但他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开。 再联想崔首领说的,把这些东西,都埋葬在这里,她断定,那应该就是祭台上的最大开关,也是最后的控制机关。 顾蓉蓉迎着崔首领惊愕的目光,粲然一笑:“等着,再变个戏法给你看。” 她有节奏的拍拍手,下面那五十来号人,忽然停住动作,但眼神仍旧迷离不清晰。 “他们……” 顾蓉蓉一边打着拍子,一边引导那些人上台。 “你还有闲心管他们?他们当然是中毒了,不过,可别把中毒的事怪罪到我头上,是你害的他们。” 崔首领拧眉不解,顾蓉蓉继续说:“要不是你非让他们去抓孩子,我也不会这么快下毒,怎么也得让他们多活一天。” 崔首领吐出一口血。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走上台。 冷星赫环视四周,再看如同疯魔的黑衣人等。 “你们这些恶魔,早该死!枉顾人命,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还妄想用我父亲的塑像完成你们罪恶的勾当,你们也配!” 冷星赫骂完,把短剑抽出来,顾蓉蓉抓住崔首领左手,拿走被捏成团的字条。 她想去按总开关,被冷星赫一把拉开,亲手按下。 “咔吱吱~” 一声沉闷且清晰的声响,自台下传来,上面的枝叶也在颤动。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跳下台:“走!” “慢慢!” 与此同时,冷慢慢把周朗推出去,让他往门外跑,冷慢慢向着这边奔来。 冷星赫把顾蓉蓉推向冷慢慢,他自己断后,三人用最快速度往门口方向奔。 身后响声不断,顾蓉蓉回头,祭台塌了,上面的圆台、石雕像也都陆陆续续往下掉。 那九根链子开始颤动,钩在上面的尸首如被开膛破肚,鲜血把上面的凹槽填满。 台子中间也冒出摆列整齐的尖刀,刀刀朝上,人若在那时,定会被刺得浑身透如同刺猬。 连塌陷再上面砸,这里很快被埋没,随着震动,山石和树枝也掉下许多,尘雾四起,方才的祭台,俨然成了一座坟墓。 顾蓉蓉心头一阵惊悸。 幸好,他们发现得早,幸好,救下了那些孩子。 离开山洞,到外面,空气清新许多,四个人齐齐吐一口气。 周朗脸色惨白,整个过程他都在暗处看得清楚,几次吓得差点叫出来。 好在冷慢慢有先见之明,早早点住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动,不能说。 否则的话,早就暴露了。 周朗拍拍胸口:“我的天,我的石像竟然是干了这件缺德事?我当初还觉得自己雕得不错,是个好手艺,还以为……虽不至于干什么有功德的事,但也……” 他说不下去,想起刚才,又试想如果是孩子,忍不住狠狠打个寒颤。 冷慢慢拍拍他肩膀,周朗半晌不再说话。 顾蓉蓉把拿来的字条展开,简单两句,就说长宁王世子一定在峡谷中,脱离了队伍。 “认识这个字迹吗?”顾蓉蓉问冷星赫。 冷星赫摇头:“这是通用的字体,很多人都会专门练习这种字体,需要写密信或者传递重要消息,就用这种字体,被截也不会查到写信的人是谁。” 顾蓉蓉冷笑:“准备还挺充分,不过,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这个人定然是我们认识的。” “否则不必费此心机。” 第六百一十六章 你是我的小太阳 峡谷的事,暂时告一个段落,至于另外两个阵在哪里,目前不得而知。 为保险起见,顾蓉蓉和冷星赫没立即走,跟着暗卫找到崔首领住的小山洞。 山洞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除了几件衣服,一点吃食,连封有用的信件都没有。 “看来他们做事的确谨慎,平时的信件应该都是收到即焚。” 冷星赫眉头微蹙:“他们做事有章法,又谨慎,能在这个地方做成这样规模的事,可见还有财才支撑,还能弄到父亲的铠甲。” 冷星赫越说越觉得心头沉重:“我以前只是觉得,父亲只是因为兵权在握,被皇帝忌惮,现在看来,绝非只是皇帝一人。” 顾蓉蓉沉默一瞬,安慰道:“不管是谁在操控此事,我们都会把他找出来。” “皇帝也罢,皇子也好,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怕。” 冷星赫被她逗笑:“蓉蓉说得对,天王老子我们也不怕。”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着,等到天明时分,在这个时间中,看有没有人再现身,有没有漏网之鱼。 东方破晓,再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冷慢慢把马车赶了来,又重新上路,去肖州。 今天峡谷里的人也不少,脚步匆忙,结伴而行。 顾蓉蓉挑帘往外看,听到有人边走边议论。 “你们昨天晚上听到了吗?” “你说轰隆震动声?” “好像是有,不过很快就没有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可不是,我也听见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滑坡,今天又走不了呢。” “万幸没事,这山里真是越来越不太平,要不以后还是少出门吧。” “我觉得也是。” “你们说得容易,做生意怎么办?” “走水路呗,漕运。” “漕运?你们没听说吗?肖州的漕帮,现在都快没了,他们的几位当家病的病,下大狱的大下大狱,朝不保夕。” “那不还有官府吗?官府一向和他们关系不错,怎么会不管?” “官府?有奶就是娘,还指着他们?他们新扶持了一个漕帮,大部分生意都转到那边去了,可这运费,涨了足足一半!大商户的生意还凑合,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还不够给他们路费的呢。” 众人摇头叹息,不再多言。 顾蓉蓉放下帘子,低声对冷星赫道:“我们和母亲汇合之后,先去漕帮看看?” 冷星赫拿出漕帮令牌,轻抚道:“老当家对我恩重,还把漕帮托付给我,是我没能尽到心,没有护住兄弟们,保住漕帮。” “你也不是有意,若非王爷出事,你也不会无暇顾及他们,不用太自责,现在我们来了,把事情处理好就是。” 冷星赫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说,漕帮的事,会不会与王府的事有关?” 顾蓉蓉疑惑:“什么意思?你是说,是王府牵连了漕帮?” “可是漕帮远在肖州,而且,你不是说,连老当家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王府的事,又怎么会……” 顾蓉蓉说到这里又顿住,两人四目相对,都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有人知道,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和漕帮的关系,王府出事之后,此人担心我会用漕帮的势力,帮忙打探消息。漕帮长河何止千百里,上上下下,来来往往,要想打探消息,比别处容易得多。” “因此,”顾蓉蓉接过话道,“他就想折断你这条臂膀。” “不错,”冷星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是,父亲的事毕竟事关重大,我一不想连累漕帮,二也不想过早走漏消息,漕帮确实好打听消息,但人多嘴也杂,难免有纰漏。” “可幕后之人不管你有没有用漕帮,从最开始,就决定下手,斩断后路。” 冷星赫用力握紧令牌,手背青筋微起:“是我连累了他们。” 顾蓉蓉低声道:“有人处心积虑,怎么也是防不胜防。” 冷星赫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细长柔韧,暖暖的。 “蓉蓉,你就是一个小太阳。” 顾蓉蓉还在想漕帮的事,猛地听到这么一句,有点茫然。 “哈?” “你是我生活里的小太阳,若不是有你,我现在还在苦苦挣扎,父亲的失踪,冤屈,王府家族的流放艰辛,母亲和妹妹的安危,都在我一人肩头。” “蓉蓉,幸好有你。” 顾蓉蓉反握他的手:“幸福分享会变成双倍,痛苦和压力分成两份就减半。” “我们是夫妻,应该的。” 冷星赫心头温热,轻揽住她肩膀。 “你先休息一会儿,傍晚才能到肖州。” “好。” 顾蓉蓉确实有点困,拿出点吃的给他,又递出去给周朗和冷慢慢一份,随后她意识进入空间,休息吃东西。 一进来,就觉得母鸡有点不对劲儿。 顾蓉蓉一边找吃的,一边问:“你怎么了?” 母鸡没说话,又憋了一会儿,笑出鸡叫。 顾蓉蓉吓一跳:“你干什么?发什么疯?” 母鸡怪里怪气:“你是我的小太阳。” “你是我的小呀小太阳,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顾蓉蓉额角跳了跳:“闭嘴!” 母鸡拍着翅膀一头扎进花丛,笑声从里面传出来。 顾蓉蓉气笑:“你给我安分点,到肖州有空我就翻书,赶紧把你变成人,弄成我空间去。” 母鸡又探出个头来:“那感情好,我总盼着呢。” “你是我的小呀小太阳……” “闭嘴!” 顾蓉蓉吃过东西,在空间睡一会儿,刚似要做一个梦,忽然有人在叫她。 “哎,快醒醒,快醒醒。小太阳。” 顾蓉蓉没睁眼,一把抓住鸡翅膀:“你再说。” “别别,我错了,你快醒醒,有人抢你夫君了。” 顾蓉蓉睁开眼:“什么?” 母鸡示意她往外看。 马车这会儿停下休息,快到午膳时间,已经走了半天,冷慢慢在路边支个小锅,正在煮东西。 冷星赫没叫顾蓉蓉,想着等做好了再叫她。 正忙着,旁边人群里走过来一个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鹅黄色衣裙,淡淡雅雅,像山间一朵小野菊。 她手里还捧着一小把路边采的野花。 第六百一十七章 小小打击 冷星赫见有人冲他过来,还是个姑娘,下意识就往旁边躲几步。 但那姑娘认定了他,又往前跟几步。 周朗眼角余光看着,手里捏着个小棍儿,假装扒拉火,趁人不备,把一个小石子儿砸向马车车厢。 “咚”一声。 母鸡和顾蓉蓉在空间里看得清楚。 母鸡笑道:“哎,这小子给你报信呢,看你醒不醒。” “不错,不错,这人没白捡。” 顾蓉蓉也很满意:“确实不错,拿个果子来,一会儿给他吃。” 母鸡抬抬头:“那个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眼睛含水,看着冷星赫,瞎子都能看出她是什么心思。 不过,瞧这姑娘倒是挺纯朴,不是那种有心机的,顾蓉蓉略一思索:“小姑娘的心思,打击一下下就好了。” “打击?” …… 冷星赫后退两步,面无表情道:“你有事?” 小姑娘红着脸,把手里的鲜花递过来。 “公子,这是我在路边采的,送予公子,可用来装饰马车,也可用来煎水喝。” “不用。”冷星赫直接拒绝,“我们不熟。” 小姑娘脸上羞涩凝固,脸一下子暴红,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冷星赫半点不心软,垂眸不再看她一眼。 冷慢慢道:“我们~有~” 周朗忍不住说:“我们有花,还有茶,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小姑娘看看他们俩,又看看冷星赫,还是舍不得走。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儿,比村里那个唯一的读书人还要好看。 哪怕是冷着脸,也是俊俏得让她心头狂跳。 她出身小户人家,不懂太多的规矩礼数,家中兄长也纵着她,她不管,看到了,就想过来试试。 万一成功了呢? 正犹豫不决,马车一动,顾蓉蓉走下来。 小姑娘转头看,眼睛不禁睁大。 迎面来的是一大捧花,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还有紫色的,有的大朵如拳头,有的小朵如星子,密密的一团,一大捧,抱在怀里,连后面的人都瞧不见。 相比之下,她手里这一小束蔫蔫的小野花,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冷星赫也愣了一下,嘴角翘起,毫不掩饰的笑意散开,像一块冰,忽然就融化。 他迎上去:“你醒了?” 顾蓉蓉声音清脆:“是呀,夫君,醒来就看到你送我的花,真漂亮,心情都好了。” 周朗和冷慢慢也迎上来。 冷慢慢点头:“真~好看。” 周朗连声称赞:“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我的天呀,这是人间能有的吗?这得是仙子才能配得上,巧了,夫人就是仙子一样的人。” 冷星赫看他一眼,周朗笑眯眯:“公子说是不是?” 冷星赫把花接过来:“那当然。” 顾蓉蓉的脸完全露出来,小姑娘握紧小野花,不甘心地看过去。 顾蓉蓉穿的水蓝色衣裙,和冷星赫身上的深蓝色衣袍颜色略浅。 肌肤胜雪,眉梢微挑,眼尾也微微挑起,漂亮又凌厉。 此时眼中若有笑意,浅浅淡淡,明明笑着,又让人觉得,这双眼睛的目光能洞察一切心头阴诡,让人不敢与她对视。 小姑娘立时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一点不剩。 红着脸又瞬间变白,紧咬嘴唇,看一眼冷星赫,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顾蓉蓉扫一眼她所在的队伍,有辆平板车,还有些竹筐什么的,里面有些鸡鸭家禽。 车旁边还有一男一女,二十多岁的年纪,比小姑娘大一些,像是兄嫂。 小姑娘背对着这边,肩膀一耸一耸,应该是哭了。 她哥哥正在安慰她,往这边看过来,并没有什么不满,而是略带歉意地点点头。 顾蓉蓉也没往心里去,看到好看的人和美好的事物,都会心动,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了不得。 冷星赫是她的丈夫没错,但也是个活人,又不是个物件,天天揣口袋里。 再说,这也证明她的眼光不差。 小插曲而已。 吃过午膳,重新上路,他们是马车,小姑娘家是平板车,还得拉着东西,很快就不再同行。 冷星赫抱着一大捧花,爱不释手,时不时抿唇笑。 母鸡在空间里小声问:“我说,你老公不坐是傻了吧?” 顾蓉蓉:“……” “好了,别看了,”她拿过花,“等到肖州,把这花给知棠,让她做成花茶。” “那不成,”冷星赫立即拒绝,“这么好的花,谢也该谢得有尊严,煮了喝了算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 罢了,说不通,干脆不管他。 顾蓉蓉拿出地图来看,肖州城大,比融州还要大三分之一,中间还有水流穿过,光看这地图就能想象得到,里面繁华。 顺着河流,找到码头,想必漕帮的人也多在码头停留。 也不知道现在于三光他们在哪里,传信说的是先回肖州,等到了之后去找找他们。 车外,周朗咔咔吃着果子,问冷慢慢:“慢慢哥,你来过肖州吗?” “来过,”冷慢慢回答,目光在他手里的果子上一掠,“不止一回。” 周朗以为他是嫌自己吃东西太响,赶紧三两口吃完——其实不太舍得,因为这果子太好吃了,本来还想着多吃几口,细细品尝一下。 看他匆忙吃完,两腮鼓起,像是怕自己抢他的似的,冷慢慢心头发堵。 至于吗?一个果子,他又不是没吃过! 想当初他吃第一个的时候,周朗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是头回来,以前一直想来,但总也没有动过身,我爹说我爷来过,肖州可大了,是吗?” 冷慢慢鼻子里嗯一声。 周朗见他不说话,担忧道:“慢慢哥,你咋了?不舒服?要不我来赶车吧?” “不~用~” 周朗摸摸鼻子,感觉到冷慢慢有情绪。 想找点话题,又想想还是让人家安生一会儿吧。 一直到傍晚时分,周朗一眼看到城门口的人,兴奋道:“慢慢哥,你看,那是谁!” 冷星赫和顾蓉蓉也在车里听到,掀起车帘往这边看过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肖州 肖州城门楼高大宽阔,巍巍稳坐地面,城里城外被这道厚重城墙分开,无声又强势。 天边落日余晖洒在西边,城墙半金半灰,半明半暗。 城门前来来往往人群不断,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关闭城门,此时正是出入人群最多的时候。 老宰辅站在马车前,正往这边张望,旁边还席述。 顾蓉蓉看到他,纳闷问冷星赫:“这老爷子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约摸是母亲说的,暗卫今天一早往城里送了消息。” 顾蓉蓉点头:“肖州距离京城遥远,这是没有认识的人,老头儿又无所顾忌了。” 冷星赫无奈笑:“老爷子跟着我们出来,纯粹就是想游山无水,肖州繁华,水陆两运都发达,各处货物往这里送,什么稀罕物都有,他自然不想安分守己的困在院子里。” “也好,他本也不是冷家的人,不在流放人员之中,让他出来走动,探探街上的消息,一举两得。” 冷星赫哑然失笑:“能使唤老宰辅打探小道消息的,天下底也就只有你了。” 说话间,到达城门前,顾蓉蓉下马车,老宰辅摸着胡子一脸傲娇。 “怎么了这是?”顾蓉蓉问道。 老宰辅打量他们俩:“说,你们俩上哪去了?竟然偷偷溜走,还让知棠那丫头打扮得成你的样子,都走半天了我才发现。” 顾蓉蓉把刚才在车上快速准备好的小篮子递过去:“没有什么好玩的,就是一些脏人烂事,怕污了您的眼。这不是知道错了,给您准备个果篮。” 席述把篮子接过去,老宰辅目光迅速往里一掠——还行,都是他爱吃的。 “咳,也罢,看在你们有孝心的份儿上,这回就算了。” 老宰辅示意他们上马车,上来就压低声音问:“这城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冷星赫诧异:“您为何这么问?” “这还用问?肖州这么大城,知棠那丫头前阵子就研究什么茶方子,到地方了竟然不说出门卖茶,其它人也不出门,王妃叫了女子们弄什么绣花样子,这摆明就是做好长期不出门的打算。” “如此反常,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老宰辅眼睛放光:“快说,不要瞒着老夫,肖州虽然没有熟人,但是老夫的弟子徒孙有学生在肖州,那些官员倒一倒总能倒出些关系。” 顾蓉蓉轻叹一声:“要不说您能到一朝宰辅之位,观察力、思考力、号召力都非常人所能及也。” 冷星赫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再看老宰辅,老爷子胡子都要飞起来。 “您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回来的?”顾蓉蓉问。 席述接过话说:“我们问过王妃,王妃说若无意外,今日会到,另外……” 席述看一眼冷星赫,又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冷星赫:“??” 顾蓉蓉也不明所以:“怎么了?另外什么?” “另外,我在这边有个熟人,是我祖父的一个朋友,也是大夫,开家医馆,他们自己也经常派人出去买些药材,赶巧也是今天回来,曾说……说在路上遇见个小姑娘,捧着束花送给一位公子。” “那公子俊美异常,小姑娘定是瞧上了,但不成想那公子已经娶妻,那位夫人还捧了一大束花出来,那小姑娘当场气哭了。” 冷星赫:“……” 顾蓉蓉:“……” 老宰辅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掠来掠去:“是你们俩吧?按照行程推算,也不难算出来,老夫闲着也是没事,就当出来溜达,可不是特意来接你们的。” 冷星赫脸上泛红,顾蓉蓉嘀咕:“没想到还有这么八卦的人,这点事儿传播的速度竟然比我们回来的速度都快。” 说话间进城,街上人声嚷嚷,叫卖的,吆喝的,还有撂地表演的,热闹非凡。 街上飘着各种香气,酒香肉香,还有糕点的甜香,都混杂在一起,深吸一口,满心满肺都是烟火气。 人声中隐约还有丝竹声和水流声,空气也比之前更湿润了些。 顾蓉蓉挑帘往外看,街上各店铺已经点起灯,各式各样,大小不一,在夜风中浅浅摇晃,远远地飘荡开去,和天边初升的月相映,似汇聚成灯海。 再往另一个方向看,水面波光闪闪,几艘船在水中飘荡,船上灯光投在水面,又被船只晃动而震碎。 确实有丝竹声,是从船上传来的,此时掀起帘子来,听得更真切,乐声中还有笑声,顺着水流飘出很远。 老宰辅看着那边水说:“那就是码头附近,白日里都是些商船停靠装货卸货,晚上就成了这种船的主场。” 顾蓉蓉顺口问道:“那是什么船?” 老宰辅没回答,顾蓉蓉扭头看他,他假装没听见。 冷星赫清清嗓子道:“是花船。” 花船,肯定不是卖花的船,顾蓉蓉也没有那么蠢地以为。 花楼,花船,自然就是指的风尘女子卖笑卖艺的地方。 顾蓉蓉不再多问,岔开话题道:“这里有什么特色好吃的吗?” 一提这个,老宰辅来了精神:“有啊,还不少,我请你吃,怎么样?” 顾蓉蓉眼睛微眯:“您请我?这么好?” “你这丫头,老头子什么时候不好过?” 顾蓉蓉若有所思:“还真没有,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正好我也累了,这几天就都由您来安排膳食吧,我休息休息。” 老宰辅一听,脸色微变:“这几天?其实也……不用吧?” “怎么?舍不得了?”顾蓉蓉忍不住笑,“行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 老宰辅摸摸胡子:“今晚老夫请你们吃饭,那明日你是不是也下下厨,给老夫做点吃的?”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行,没问题。” 愉快地决定,老宰辅也眉开眼笑,顾蓉蓉心说,吃饭是小,忽悠老爷子给当老密探,四处打探一下消息是真。 一顿就能办到的事,实在太划算。 马车去他们现在住的宅子,先回去给王妃报个平安。 马车拐过路口,就有人迅速离开,撒腿回去报信。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好久不见 肖州刺史萧万正在书房,刚刚收到一封飞鸽传书,看过几遍之后,焚烧成灰。 外面有人敲门,他扫一眼灰烬,淡淡道:“进来。” 手下进来低声禀报:“回大人,他们已经进城了。” 萧万点头:“人在何处?有几人?” “去了青石巷那边的宅子,一共六人,车夫两人,车内四人,一位老者,两个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女子。” “有画像中的人吗?” “有,其中一个男子,所画像中的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 萧万手指轻叩桌面,略思索道:“安排人手,把那住宅子看住,记住,只准看,不准做别的,更不许惊动任何人。” “是。” 手下刚说完,外面环佩声响,还有女子说话声。 萧万摆摆手,手下垂首退出去,在门口和进来的女子正好遇见。 他退开,规矩垂着目光,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女子目不斜视进屋,笑意在脸上荡开,连屋里都明亮了几分。 “大人,忙了一下午,妾身给您煮了碗糖水喝,您先润润喉。” 萧万眼中浮现笑意,看着她把一盏精致的汤水放在面前。 “马上用膳了,何必辛苦做这些,”萧万握着她的手,“好好休息才是,我娶你回来又不是为做这些,让丫环们去忙。” 如锦端起碗盏,递到他嘴边:“我嫁给大人,可不只是为了享福,也想好好伺候大人,夫妻白头到老。一盏糖水又算得了什么?这点事都要假手于丫环,那我这个妻子,还有什么用?” 萧万无可奈何,把嘴边的糖水喝了:“好,听你的,你都对。” “本来就是,”如锦见他喝下,十分开心,“那大人先忙,一会儿摆好饭了,我来请您。” “好。” 她又袅袅婷婷地走了,空气中还有她身上的香气,以及那盏糖水的甜味。 萧万拿出地图来看,找到青石巷。 那里有的确有几处宅子,而且都是年头不小的,其中有一处,就是漕帮老帮主的老宅。 萧万手指轻点:“世子,好久不见了。” …… 冷星赫向王妃请过安,冷知棠拉着顾蓉蓉去尝她的新茶,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王妃端详着他,明明只晚了短短两日,王妃却觉得相隔许久。 冷星赫道:“母亲放心,我无事,也没有受伤。” “蓉蓉呢?可有伤着?” “没有,我们俩都很好,事情顺利。” 王妃松口气:“那就好,我这心一直提着,看到你们都平安归来,也就能放心。那我们是尽快离开,还是……” “暂时先不走,留个两日,我们现在的住的,原是老帮主的宅子,前阵子漕帮出事,我却一无所知,现在他们惨遭重创,我不能不管。” 王妃赞同:“确实该管,受了人家的恩惠,哪有遇难袖手旁观的道理?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便是。” 冷星赫心头酸涩:“有母亲在,我自然是放心,后顾无忧的。” 王妃看一眼外面,听着冷知棠那边的动静:“蓉蓉才是主心骨,她才是真正让你让我,心里踏实,无后顾之忧的人。” “赫儿,你为人重情重意,我很欣慰,但还是要不厌其烦的地叮嘱你两句。” “要牢记蓉蓉的恩情,不可忘义,更不要忘了危险之际,是她带领我们全族死里逃生,这一路上艰辛跋涉,苦心经营,才有今天这番景象。” “若非是她,休说到岭南,哪怕是肖州,都要死伤过半了。” “儿子明白,时刻谨记,母亲放心,儿子这辈子,定不辜负蓉蓉。” “好,你明白就好,”王妃拍拍她的手,“行了,知道你们还有事,去忙吧,叫知棠别缠着蓉蓉了。” 冷星赫起身告退,走两步又回来:“母亲,我在峡谷,拿回父亲的半副铠甲,晚些时候清洗干净了,再交给您。” 王妃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腿碰在椅子上,却浑然不觉得痛。 “当真?现在何处?那……可有他的消息?” 冷星赫喉咙发堵,不想告诉母亲,就是怕她情绪太过激动,但又实在不忍心不告诉。 “暂时还没有,会有的,铠甲在蓉蓉那里。” “好,好,”王妃点头,眼睛里溢出泪,又忍回去,“有铠甲,没有人,这也算是好消息,是不是?” 至少,没有尸首。 “是,儿子也是这么想。” 冷星赫扶着她坐回去,见她的腿确实没事,这才出去找顾蓉蓉。 王妃握紧帕子,眼中的泪无声涌出。 顾蓉蓉尝了几种茶,味道都挺不错,冷知棠在这方面还真是挺有悟性。 见冷星赫来,冷知棠又缠着他尝了几种。 正想继续,老宰辅过来请,说在酒楼已经定下位子。 冷知棠一听,也闹着要去。 冷星赫拍拍她肩膀:“听话,你留下来陪母亲,我给你带回好吃的来。” 冷知棠听他话里有话,点头答应。 冷星赫和顾蓉蓉说了铠甲的事,顾蓉蓉道:“好,你帮我看着,我去取。” 铠甲穿在泥塑身上,要想取下,还得不伤泥塑,得费点功夫。 顾蓉蓉进入空间,母鸡凑上来问:“王妃真是可怜,盼了这么久的丈夫,就拿回这点东西。” “总比没有强,慢慢找吧,”顾蓉蓉一边收拾一边道,“我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当然是本地特色,看看都有什么。” 母鸡围着泥塑转来转去:“古人打仗说这个,多沉呐,还加上武器,刀剑什么的倒还好,尤其那些用大锤,还有什么大长枪什么的,好家伙,没点力气的,还没打敌人,自己先被压趴下。” 顾蓉蓉听着它的话:“所以呀,战争这事儿自古残酷,还是少起战争为妙。” 说到这里,顾蓉蓉忽然顿住。 母鸡疑惑:“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顾蓉蓉看着它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不是,往前倒。” “我说大锤大长刀……” “还往前。” “我说,铠甲刀剑什么的。” 对了,剑,是剑! 第六百二十章 诱导 顾蓉蓉加快速度,把铠甲带出空间。 冷星赫还在门外守着,正等着她,见她出来,神色有些焦急,赶紧问:“怎么了?” 顾蓉蓉把铠甲给他,低声道:“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何事?” “你还记不得记得,当初我们抓住的那个圣使,他说,在卧龙峡谷中,要镇压的,是一把剑?” 冷星赫神色微凛,仔细回想:“确实说过。” “不过父亲极少用剑,惯用的窄刀和长枪,所以当时我也是存疑的。” 顾蓉蓉点头:“所以,我们知道半副铠甲的时候,很自然就忘记了原来的剑的说话,认定这铠甲。” 冷星赫握紧铠甲,掌心被铬得生疼:“你的意思是,剑也有?” “对,圣使不会无缘无故撒这个谎,当时他已经归顺我们,东西都交了,话也说了,何必呢?” “我猜测,另外两处大阵,镇压的应该也是王爷的东西,有一个是剑,圣使并非欺骗我们,只不过他也不知道,镇压的东西变了。” “或者他们的上峰,就没有打算告诉他们真切的消息,一开始他知道的消息就是假的,又或者是临时做了调换。” 冷星赫垂眸看着铠甲,想起父亲穿着它的样子,心如刀狡。 “父亲的东西,我都要一样样拿回来,绝不会落在这些恶人手中。” 顾蓉蓉轻握他的手:“会的。别表露太多情绪,母亲一定也很难过,多安慰安慰她。” “好。”冷星赫握紧她手指,“等我。” 顾蓉蓉点点头,没跟着去,这种时候,王妃应该更希望看到失态的人越少越好吧。 回到房间等,顾蓉蓉进入空间,翻看古书。 母鸡陪在她身侧:“有什么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顾蓉蓉嘀咕,“不过也别急,我预感,咱们能解决。” 母鸡点头:“我对你有信心。” 顾蓉蓉看它一眼:“看在你如此相信我的份儿上,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好身体,年轻帅气还多金,吃穿不愁,尽享人间欢乐。” 母鸡小眼睛放光:“在这里是不是可以多娶几个媳妇?” 顾蓉蓉拧眉:“你还想三妻四妾?可不兴给咱现代人丢脸。” 母鸡愣了一下:“我觉得你说得对,是我肤浅了,被低级的欲望所迷惑。对,对,我还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转念又一想,疑惑道:“哎?不对,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女孩子如果有钱有闲,就是要谈恋爱,各种帅哥都要体验一遍,什么帅哥,小奶狗,还有什么什么的。” “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你双标。” 顾蓉蓉忍住笑:“我这是为你好,这个时代能随便谈恋爱吗?拉拉手都要对人家负责的,你能玩得过人家吗?到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弄懂呢,就被坑了。” 母鸡惊讶,后怕地抽口气:“对对,说得是,到时候你可得提点我。” “那当然,咱们是什么关系?于对方而言,我们都是唯一一个知己。” 母鸡激动不已:“就是就是,老妹儿你放心,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会对你忠心耿耿。” 顾蓉蓉抬手握拳,和它碰碰爪。 母鸡又开始亢奋地给顾蓉蓉收拾空间,这段时间她只顾着用,哪里顾得上收拾。 重看锁魂阵,顾蓉蓉觉得,单单为一个长宁王,弄这么大阵仗,未免太过了。 说句不该说的,长宁王手握兵权不假,但他忠于朝廷,不会造反,皇子也好,皇帝也罢,要真下决心杀他,也不是做不到。 现在不就是吗?冷氏一族被流放,长宁王下落不明。 既然能做到杀得干脆,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顾蓉蓉觉得,恐怕长宁王并非是终极目的,而是终极目的中的一环,他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被选中了。 或许,弄明白这个特殊原因,就能够猜到长宁王府被陷害的真正原因。 顾蓉蓉在记事本上把把这个重要的信息记下,有空的时候再汇总成思维导图。 正想着,冷星赫回来了。 她闪出空间,见冷星赫神情还好,紧绷的心也放下。 “母亲还好,比我们想象得坚强许多,她说让我一定要多谢你,对你好,没有你,今天的事就凭我自己,恐怕难以事成。” 顾蓉蓉轻拍冷星赫肩膀:“母亲说得对,你可要记住。” 冷星赫一愣,随即轻笑,顾蓉蓉也笑出声:“好了,不必沉浸在过去的情绪里,往前看,咱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已经比出京的时候多太多了。” “是极,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老宰辅早已经等得着急,见他们俩来,赶紧拉着往外走,上马车就奔酒楼。 “我打听过了,肖州最有名的就是这家百味楼,听听这名字,虽然说普通了点,但也极其傲气,百味,人生百味,没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 老宰辅一路上不停介绍:“我听说,这百味楼的大东家似乎很有来头。” 顾蓉蓉诧异道:“多大来头?比您还大?不可能吧?” 老宰辅挑眉:“那不能。” 顾蓉蓉压低声音,眼神崇拜:“说起这个,我倒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思来想去,也只有您能做得到。” 老宰辅神色严肃,眼睛发亮:“你说。” 冷星赫看一眼老宰辅的模样,又默默别开脸。 “我们初到肖州,您也瞧出来,和别处不一样,这里面的确有事儿。” 老宰辅不自觉往她这边凑:“什么事儿?” “漕运的事,之前有漕帮的兄弟,求到世子面前,漕帮之前对老王爷有恩,帮着运过军粮,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那是,军粮何其重要?这个老夫懂。” “就是,现在人家有难,我们岂能不管?但是,背后的人恐怕能量巨大,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行事,先暗中查清再一举给他们重击。” “但世子目标过大,说不定幕后之人早就盯上他,所以,我想请您帮个忙,这几日就在街上四处闲逛,打探一些消息。” 顾蓉蓉又加个码:“这样,打探出一个有用的消息,我就给您做道菜。如何?” “成交!” 第六百二十一章 百味楼 百味楼的确生意红火,老宰辅定的房间在二楼,也得亏订的时间早,否则这地儿来,根本没有空余的房间。 这里也不能随意点菜,每天都有不同的菜单挂牌,都是挑着食令新鲜的菜做,点菜可以在挂牌出来的菜品上挑。 于顾蓉蓉而言,这种形式倒常见,但对于其它食客来说,难免觉得有点新鲜。 一是新鲜,二是做得味道确实不错,再加上他们的酒水也很出色,三者都在线,所以食客满座。 点几道菜,众人围坐,老宰辅的嘴巴都被顾蓉蓉养刁了,仔细品尝过,觉得也算上乘,但达不到最佳。 顾蓉蓉吃了些,倒觉得很不错,厨师是个有功夫的。 酒楼里人来人往,声音鼎沸,每每开门上菜,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如潮水涌进来。 最后一次小二上菜的时候,颜如玉隐约听到几句外面桌上传来的闲话。 “今天的人好像格外多。” “可不,李员外家的酒楼今天又没开,这三大酒楼,少了一家,另外两家可不就人多。” 顾蓉蓉问上菜的小二:“小二哥,你们这有三大酒楼,是哪三家?” 小二满脸是笑:“几位不是本地人吧?难怪不知,我们肖州有三大酒楼,一就是我们百味楼;二是金玉满堂;三就是浮白记。” 顾蓉蓉听着这名,百味楼大俗即雅,金玉满堂一听就是有钱贵气,最文艺的当属浮白记。 她不免有点兴趣,给过小二赏钱,问道:“说来听听。” 小二得了赏,脸上笑容更浓:“咱家百味楼那是几十年的老字号,我们老东家在时,就是名满肖州城,厨师有好几位,师傅们都是身带绝技。” “我们的菜不断出新,食材也新鲜,每天的菜都不一样……” 顾蓉蓉耐心听着,时不时恭维几句:“那你们东家可真是个厉害人物。” “那是,”小二哥与有荣焉,“要不我们百味楼能占头一份儿呢。” “你们东家尊姓大名?改日我们去到别处,也给宣传一下。” “这……”小二脸一红,“小人不知,也没有见过。” 顾蓉蓉:“?你是这里的伙计,没见过自家东家?” “东家不来,都是掌柜的去见,小人身份卑微,岂能有这个荣幸。” 顾蓉蓉觉得奇,但表露未显,对他称赞道:“哪里的话,你如此聪明伶俐,你家东家定然知晓,来日定会提拔。” “多谢,借您吉言,”小二眉开眼笑,继续说,“金玉满堂,是卢家的产业,卢家也不得了,那是融州的商贾大户,不只开酒楼,还有别的生意,在肖州也挺红火,都是拔尖的。” 原来如此,竟然是卢家的。 顾蓉蓉想着,那就得给卢老爷子送份儿大礼了。 不能白当合伙人不是。 小二说完金玉满堂,又说第三家:“这浮白记,我刚开始不懂,小人没读过书,后来知道,这浮一大白就是喝酒的意思,他们家生意也不错,菜色倒是中上,不及我家,但酒是真的不错。” “他们就是靠卖酒起家的,祖上三代都是,还有一家酒庄,自己的酒庄,那肯定价格低,品质好,所以,他们家的生意排第三。” 顾蓉蓉点头:“小二哥你说得真清楚,听你说话长见识。” 小二被夸得脸红,眼睛也亮晶晶的,老宰辅吃一口菜,眼睛横顾蓉蓉一眼。 “浮白记的东家姓什么?明日我们也去买一些酒。” “这恐怕不行,”小二哥压低声音,“他们东家姓李,人称李员外,人也不错,但最近家里出了事,浮白记这两天都关着门呢。” “发生何事?”顾蓉蓉好奇问。 “我们肖州,水陆两运,漕帮的生意很不错,听说前两年浮白记的酒靠着漕运,卖到别处去不少,他们和漕运的关系很是不错。” “这不是很好吗?” “开始是很好,两家还差点结了亲家,漕运三当家一表人才,被李员外相中,想让他做女婿,李员外有一子一女,女儿为长,自小体弱,就想着找个本地就近的人家,还许诺给一半家产,就是得让女儿时常在家住。” 顾蓉蓉点头:“父母之心,爱女心切,可以理解。” 顾蓉蓉想着,这李员外没有重男轻女,还想着给女儿一半家产,实属难得。 小二哥却不以为然:“可这样不就是相当于半个上门女婿了吗?好儿郎都不太愿意,而且李大小姐体弱,说不定不能生子,那……” “那三当家也不缺钱,身在漕帮能坐那个位置,也是有些本事的,岂会愿意?”冷星赫开口。 “这位公子说得到点子上了,人家三当家也确实不缺钱,声望有,地位有,钱也不缺,何必做这个上门女婿呢?但是有时候得看命,看缘分。” 小二说得眉飞色舞:“三当家去打猎,竟然遭遇刺客,还惊了马,摔了腿,要不是李大小姐相救,怕是得失血过多而亡。” “李大小姐为救三当家,也不是顾自身安危和清誉,三当家深受感动,而且见面之后发现李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体贴,也就动了心思,再说,以三当家的为人,自然也是要负责的。”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冷星赫道,“后来又生了岔子?” 怎么能没生岔子,三当家现在还大牢里。 小二叹口气:“有道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老宰辅咳嗽一声,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这三当家瞧着人模狗样,不成想竟然是个有狼心的,订亲之后,屡屡出入李家,借着什么送药找大夫为名,去见李小姐。” “李员外寻思着订了亲,也没什么,哪知,一次喝醉之后,三当家就对李大小姐起了歹意,想着强行那什么。” 冷星赫微蹙眉:“然后呢?” “然后?李大小姐不从,大概是反抗过于激烈,又或者是三当家酒醉上脑,怕被人发现什么的,竟然就把李大小姐给杀害了!” “死了?”顾蓉蓉诧异。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牢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两人都想到,三当家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入的大狱。 于三光那个嘴笨的,说了一大堆,都没有提到关键原因。 顾蓉蓉正要继续问,小二哥叹气说:“可不是,李大小姐死了,还死得很惨!” 老宰辅被他的情绪感染,下意识问:“怎么个惨法?” “心都挖出来掏走了,”小二哥手做了个爪形,“血淋淋的。” 老宰辅拧眉,确实惨,席述听着脸一白,为医者,实在听不了这种话。 冷星赫诧道:“挖心?打死就死心,一掌一刀都能要命,为何还要弄这么复杂?” 小二哥解释:“公子有所不知,三当家最厉害的招式,就是黑虎掏心,整个漕帮都知道。” 冷星赫默一瞬,确实如此,他也记得,三当家那双手堪比兵器,是特意练的这种功夫。 “那对着自己的未婚妻,也不必下这种狠手吧?”顾蓉蓉琮是觉得费解。 “他亲手挖心,有人瞧见了?”顾蓉蓉问。 “是的,”小二哥点头,“李公子瞧见的,三当家大概也自知理亏,杀人时借着酒劲儿,脑子不清楚,杀过之后,许是害怕了,转头就跑了,跑时正和李公子撞个正着,李公子觉得不对,进屋才发现姐姐惨死。” 顾蓉蓉心头疑惑:“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李家报官,官府追查,捉拿三当家,三当家还拒不承认,官差锁拿了他,投入大狱,直到今日。” “李员外失去爱女,痛心不已,病了多日,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把三当家绳之以法,给女儿偿命。浮白记这些日子也没开,所以我们和金玉满堂的客人就更多些。” 事说到现在,也说得差不多,店小二搭着毛巾出门去。 顾蓉蓉问冷星赫:“你觉得这事像真的吗?” “黑虎掏心,确实是三当家的独门绝技,他也的确爱饮酒,但……我总觉得,他不似这般鲁莽好色之人。” 顾蓉蓉知道冷星赫对漕帮有深厚感情,会意识开脱,也不辩驳。 看着酒杯道:“他不是,要若这酒中加了东西,就不好说了。” 冷星赫顾及的也是这个。 老宰辅压低声音说:“这个好办,你们当面去问问不就行了?” 席述赶紧说:“人现在在大狱,如何问?杀人重罪,而且听了李家的意思很是强硬,应该也是使了银子的。” 老宰辅看他一眼:“真是年轻,他使银子,我们就不能用别的法子吗?” 席述嘀咕:“我还以为您要说,咱们也使银子。” 老宰辅气道:“败家,钱是那么好挣的吗?你看知棠丫头,整天研究个茶方,绞尽脑汁地赚钱,岂能轻易给了别人?” 席述被骂得无言以对。 顾蓉蓉给老宰辅满上酒:“老爷子,您有什么法子?” 老宰辅解下块腰牌给她:“这个,拿去找这城中的老护城使,他是我的晚辈,早年在京城时曾给过他一点指点。” “老护城使?他都不是护城使了,人走茶凉,只怕……” 老宰辅饮尽酒:“他这盏茶凉不了,他是现任护城使的岳父。” 众人:“……” 顾蓉蓉拿过令牌:“好,我用完了就还。” 老宰辅眼睛微眯:“再加一道菜。” “没问题。” 吃罢饭,老宰辅和席述逛着回去,此时街上还热闹,老宰辅喝了点酒,正是兴头,干劲十足,发誓一定要打探出个十条八条的小道消息不可。 顾蓉蓉和冷星赫拿上令牌,直接去见老护城使。 老护城使六十出头,按说还不到告老的年纪,不过,他一向身体不好,又想着给女婿谋个前程,一番运作之下,让女婿接了位置,他乐得自在。 到他府门前,看门家丁还算客气,顾蓉蓉递上腰牌。 不多时,老护城使亲自迎出来,顾蓉蓉见他这态度,心里稳了三分。 一番问候寒喧,两人也没进府,直接说明来意。 老护城使一听,略一犹豫,但也没多为难。 “这个不难,虽说大牢是刺史衙门的管辖,但老夫在衙役快手一干人中,也是有点威望的,这样吧,你们换好衣服,我随你们去一趟。” 冷星赫和顾蓉蓉道谢,进府换上侍卫服,老护城使也更了衣,备上马车,一同去大牢。 此时大牢中刚用过晚膳,正是倦怠懒散的时候,看守的人一听说老城使来了,都赶紧打起精神迎接。 “不必多礼,大家千万别客气,也不必声张,”老城使低声说,“我也是受人之托,看个人就走。” 众人会意,都点头不语,侧身请他进入。 顾蓉蓉和冷星赫顺利进到大牢,老城使走到一半不再往里进。 “你们进去看吧,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有人进来。” “有劳,”冷星赫拱拱手,拉着顾蓉蓉快步到里面。 大牢里关押的人不少,老城使已经打听清楚,三当家关押的位置,冷星赫找起来也不费力。 犯人们也用过晚膳,正在休息,这里面阴暗潮湿,味道实在不好闻。 脚步匆忙,这些都阻挡不了顾蓉蓉和冷星赫。 到牢门前,顾蓉蓉往里看,一个精壮的男人坐在草堆上,靠着墙闭目养神,他手上戴着链子,衣服破旧,胡子茬冒出来,两腮也有些凹陷。 顾蓉蓉二人脚步刚一停,男人合着的眼睛立即睁开,迸出精光 单这一个眼神,顾蓉蓉就觉得,此人可不是一般的角色,至少不是于三光那种憨憨。 乍一看到两个穿侍卫服的,三当家眸子眯眯又闭上,并没有打算理会。 冷星赫低声说:“三当家。” 三当家忽而又睁开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目光往这边扫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绷紧。 待看清冷星赫的容貌时,他一下子站起来,往这边奔过来,刚才还泛冷锐的眼中,满是惊喜,还有一丝一闪即过的委屈。 “您怎么来了?”三当家努力平稳情绪,但还是有一丝颤声。 冷星赫低声道:“我今日才到肖州,之前见到于三光,他对我说起漕帮的事,我才知道漕帮有难。长话短说,你且说,你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二十三章 原委 三当家长叹一声。 “这一切都要从我与李大小姐的一场缘分说起。” 三当家长话短说,他和李大小姐相识的过程倒是和小二哥说得相差无几。 “那晚我也的确去李家饮酒,喝到一半,李员外有客来访,他就让儿子陪着我,我与李公子实在也没什么话说,他比我小好几岁,又是个书生,哪有什么话好讲?” “对坐无言,还不如不坐,我也有点小醉,就说去花园子赏赏药,我们当时是在亭中饮酒,距离花园子并不远。” “我离席之后,被夜风一吹,就有点上头,我觉得醉意上来,就想扶着山石歇一会儿,但不知怎么的,就晕过去,后面的事就知道了。” “不知道了?”冷星赫诧异,“你不记得李大小姐死的事?” 三当家苦笑:“问题就在这里,我若说我完全没有印象,醒来以后,我就在自己家里,您信吗?” 冷星赫乍一听也觉得荒谬,但他记得顾蓉蓉提醒过他的话——要以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人在其中,难免会被蒙蔽双眼。 “你且说,如实说。” 三当家继续说:“我醒来在自己家里,我未娶妻,江湖人也不喜人伺候,家里就有几个老仆,两个小厮。” “我问他们,他们说,是听到我在外面敲门,过来开门发现我倒在门外,把我抬进去的,可我真是一丝印象也无。” “次日一早,酒还未全醒,就有人闯进来抓我归案,咱们漕帮和官府也有些交情,来的人也算熟人,我一问才知道,李大小姐竟然死了,当即吓一跳。” “他们虽与我相识,但李家告了我,还信誓旦旦有人证物证,只能抓我到案。” “人证物证?”冷星赫问,“是什么?” “人证就是李公子,还有几个李府家丁,说是看到我逃走,身上有血,物证就是我的一把随身短刀。” “半个肖州都知道,我随身带一把短刀,那是我被任命三当家时,老当家送给我的。” “他们来抓我,我一找,确实不见我的短刀,不但没找到刀,还在床底下找出一件血衣。” 冷星赫:“……” 一时也不知道再问什么。 三当家自嘲笑笑:“我真是百口莫辩,除了说我没有做过,也说不出别的。” “他们审过你几回?”顾蓉蓉问。 三当家不假思索:“三回,也不多,审问也不复杂,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问题。” 顾蓉蓉看看他身上:“也没用刑。” “确实没有。” 三当家本来就觉得很委屈,莫名其妙就背了这么大一口锅,已经是倒霉到极点,现在听顾蓉蓉这一问,也觉得有点不对。 再怎么着,也得动动刑,打个板子总是有的。 但他并没有受过。 顾蓉蓉问:“血衣在哪,被衙役带走了?你仔细看了吗?是不是你的衣服?” 三当家回想:“是衙役当作证物带走了,应该是我的衣服,当时只看过大概。” “你当晚喝了多少酒?和平时喝得多少相差大吗?”顾蓉蓉问得详细,干脆直接说,“有没有想过,酒里是否被人下了东西?” 三当家眸子微缩:“可是,那是李家。” “李家怎么了?李家现在告了你。”顾蓉蓉打击他,让他更清醒些。 三当家脸色一白:“可是,为什么呢?总得有动机,害了我有什么好处?我又没招惹他们,最开始李员外让我娶李小姐,我也没答应,是后来发生一些事,觉得她不错,也为负责,才答应的。” 顾蓉蓉也在想,动机,动机是什么?三当家说得对,害了他,有什么好处? “或许,害你不是主要,你只是被捎带,”冷星赫低声说,“害了李大小姐,谁最有好处?” 三当家呼吸一窒:“李……公子,李员外曾说,给女儿一半家产,如果女儿死了。可是,不对。” 三当家又否认自己的想法:“李家姐弟关系一直很好,李大小姐身子弱,李公子一直对她很照顾,几次出门寻访名医,要没有李公子,李小姐也可能活不到现在,他何必多此一举,只要等着人病死就行。” 冷星赫缓缓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三当家抿唇,思索道:“大当家,此事会不会和黑莽帮有关?二当家病了,我再入狱,漕帮必遭受重创,他们受益也大。” 冷星赫一时思索不语,顾蓉蓉道:“我看不会。” “为何?”三当家不解。 “就凭你一身无伤,若真是什么黑莽帮,那他们就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你死在狱中。” 三当家噎一下,倒也是。 在外面的时候,黑莽帮就不止一次想弄死他,何况他入了狱,就更容易。 但他们一直没动静。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不过,事事没有绝对,我们把事情了解清楚透彻,回去再分析,详细打探。” “好。” 冷星赫拿出个钱袋子给他:“你拿着这个,没事可以打点一下狱卒,让他们给你行方便,我既是来了,就会管到底,你且放心,只要你是清白,就不会让你受此冤屈。” 三当家心头一热,接过钱袋子,忍住哽咽:“多谢你们。”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好好保重,自明日起,每天午膳,我让人给你送饭来,你好好吃饭,养好身体。” 顾蓉蓉拿出纸给他:“有什么想起来的重要信息,就放在食盒中。” “好,”三当家双手接过。 顾蓉蓉又递给他一瓶药丸:“解百毒的药,每日一颗,就算有人暗动手脚也不怕。” 三当家感动不已,接过东西,行个大礼:“多谢!” 时间差不多,他们离开大牢,老城使一路带他们离开。 马车内,顾蓉蓉拿些银票给老城使。 “这些务必请您收下,漕帮之事,我们还要调查,大牢这边,还请您帮着疏通。” 老城使推开银票,严肃道:“忙我是肯定帮,但银票就免了,让老宰辅知道,岂不要骂我?我有今日,全仗老宰辅,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话。” 第六百二十四章 死法 顾蓉蓉把银票往老城使手里一塞。 “老城使大人,您仁义,我们感激不已,肯帮忙已经是行最大的方便,若非有您在,我们真是两眼一摸黑。” “您出力,再让您出钱,就是我们不懂事,老宰辅知道也会骂我们的。这样,您出力,我们出钱,再者,这钱也不算是给您的,是请您帮着打点,我们想花还花不出去。” 顾蓉蓉一番话,说得老城使心里无比妥帖舒适。 这小丫头,小嘴真会说,老城使要帮他们的心思,也越发坚定。 “那,这银票我就先拿上,等事情办完剩下的还归还。” 顾蓉蓉爽快答应:“好。” 辞别老城使,顾蓉蓉拉着冷星赫离开。 冷星赫低声道:“他收了钱,就更加稳妥。” 说到这里,又不由得长叹一声:“说起来,还是老宰辅会识人用人,这一路走来,我自以为不错的朋友兄弟,竟多数翻脸不认的。” 顾蓉蓉轻拍他:“这哪能一样,你是武将,朝廷对武将本就忌惮,他们熬出来不容易,原先拿你当靠山的,不被牵连就不错。” “人性面临巨大考验,有摇摆也是正常。” “老宰辅在朝中多年,他不在,还有子孙学生,盘根错节,旁人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冷星赫笑笑:“蓉蓉看事通透,确实如此。” 顾蓉蓉拉回话题:“三当家的事,你怎么看?” 冷星赫抿唇拧眉,一时不语。 “无妨,咱们讨论,就是各抒己见,再碰撞出新观点,大胆设想,小心求证。” 冷星赫眼睛一亮:“蓉蓉总是能说出让我茅塞顿开,自叹不如的话。” 顾蓉蓉摸摸鼻子——那是,我思想还领先你那么多年。 “你先说,想到什么说什么,”顾蓉蓉说。 冷星赫沉吟:“我是觉得,三当家不会做这种事,即便是喝了酒,有些意识不清,冲动行事,但也不至于杀人,何况与李大小姐还有婚约,更不至于。” “他说离席是去花园,后来就不醒人事,一个是花园,一个是李小姐的院子,这中间究竟有多远的距离,我们要实证过才知道。” “还有,既是杀人逃走,还走什么正门?翻墙越屋顶,岂不更快?三当家轻功也不错。” “他逃走时还清醒,被人撞见,后面又醉得不记得怎么回家的,太过古怪。” “还有血衣,”顾蓉蓉接过话,“如果他是穿着血衣回家,他的老仆小厮,扶他回房,岂会看不到?又怎么会任由他一觉天亮等人来抓?早就把他弄醒问是怎么回事。” “对,正是如此,”冷星赫点头,“就算叫不醒,也该把血衣处理了,怎么会随意塞在床下?” 两人不约而同,有个猜测,三当家八成以上就是被栽赃的。 “那么,栽赃他的人,会是谁?” 顾蓉蓉看向天边星子:“既然事从李家起,那我们就去李家看看。” 两人往前走,想着打听一下李家在哪里,忽然听到前面有阵骚乱。 冷星赫下意识护住顾蓉蓉,再往人群中细看,看到老宰辅和席述也在其中。 两人赶紧迎上去,老宰辅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受到惊吓,席述也拧着眉,扶着他手臂。 看到他们,席述松口气,老宰辅的脸色却没多少缓和。 “怎么了?发生何事?” “我们刚从那边过来,与我家交好的那家医馆就在那边,我们本来是想着过去打听点情况,没想到……” 席述压低声音:“方才他们门前来了个伤者,浑身是血。” 原来如此,顾蓉蓉看一眼老宰辅,瞧瞧,这文官就是差一些。 血稍微多点,就吓着了。 顾蓉蓉安抚道:“别太往心里去,有的人就是天生晕血,见不得血腥,这不算什么。” 本是好话,可这安慰“弱者”的话,让老宰辅不乐意了。 老宰辅眼睛一瞪:“我哪里有那么脆弱?也不是那个见不得什么死伤的人,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去过灾区赈灾,也见过砍头。” 顾蓉蓉暗自好笑,这老头儿真是一点不肯服输。 “那您脸色那么难看做什么?” 顾蓉蓉也不想打击他,实在好奇。 老宰辅咬牙,瞪一眼席述:“你说!” 席述无奈,怎么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席述清清嗓子,压你声音:“若是一般的伤,也就罢了,实在是因为这人死得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 “她的心被人挖走了。” 顾蓉蓉神色一凛:“什么?” 冷星赫也道:“挖心?” 老宰辅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我去那边缓缓,”老宰辅说罢,走到路边去,扶着大树。 顾蓉蓉一边看着他,一边问席述:“详细说说。” “我们是想着去医馆问问,有没有李大小姐的脉案,看看她究竟是什么病,哪里想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哭喊,有人抬着一人跑过去,浑身血淋淋,尤其胸口更甚,不过当时他们跑得快,光线又暗,我也没看清,就想着跟过去看。” “那伤者的家人哭求大夫给治,大夫一摸脉,说是人早就咽气了,天色昏暗,拿了灯笼细看,才发现……心都没了。” “心没了,哪还能活?” “我身为医者,也见过受伤的,断胳膊断腿的也不是没有,但这样……心被挖了的,可没有见过。” 冷星赫道:“你护着老宰辅先回,我和蓉蓉去看看。” 席述看一眼扶着树脸色苍白的老宰辅,点头答应。 “好。” 冷星赫还是不太放心,又安排两名暗卫暗中跟随保护。 “挖心,和李大小姐的死法一样,”顾蓉蓉边走边说,“说不定三当家的案子,就此有转机。” 冷星赫紧握拳:“若真是同一个凶手,此人当诛!” 说话间,到医馆门前,伤者及家属还在,哭喊声撕心裂肺,让人动容。 门前围着的人也不少,胆子大的少,但好奇的更多。 分开人群往里走,顾蓉蓉看向那个正在哭喊的男人,不禁一愣。 再看向门板上躺着的已经死去的人,心头惊讶。 是她? 第六百二十五章 阴阳两隔 已经咽气,被挖了的心的伤者,是个女子。 正是白天时在峡谷中给冷星赫花束的女孩子。 此时却已阴阳两隔。 她躺在门板上,无声无息,脸色惨白如纸,身上鲜血淋漓,尤其胸口,大团的血把衣裳都浸透。 顾蓉蓉忍不住蹙眉,心头有点难过。 明明之前还鲜活的小姑娘,面对冷星赫会脸红,看到顾蓉蓉故意“打击”捧着大花束会窘迫。 竟然就这么死了。 冷星赫也很惊讶,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惋惜。 正在痛哭的是一对男女,顾蓉蓉对他们也有印象,应该就是这姑娘的兄嫂。 当时顾蓉蓉就看得出来,小姑娘很受兄嫂的疼爱,天真浪漫,就是被保护得很好。 人已死,再在人家医馆前哭也是无用,哭罢多时,忍痛抬着门板慢慢离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不远不近地跟上。 顾蓉蓉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掠过,如果真是变态杀手,那多半凶手会在人群中观看,不为其它,就为想看看自己的杰作。 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顾蓉蓉难免疑惑,这样挖人心的凶手,不是变态,还能是什么? 前面哭声渐停,到胡同口,抬尸首的人都转进去。 胡同里一共有三家,最里面那家,就是死去小姑娘的家。 人群进门,并没有关上,不多时,有人挑起白幡,挂上白色灯笼,门上原先贴的红福字,也被白纸糊上。 冷星赫低声道:“看来这姑娘的确很受兄嫂疼爱。一般未出阁的女子,多数是在家里办个灵堂,停丧一日,就草草下葬。” 顾蓉蓉不语,心道何其不公。 母鸡也跟着在空间幽幽叹:“古代女子太可怜了。” 顾蓉蓉道:“我们也去吊唁一番吧。” “我们说什么?”冷星赫迟疑一下,“她兄长应该记得我。” 当时小姑娘给冷星赫送花,她兄嫂都看着,来之前她肯定也是和兄嫂商量过的,还一天没过,她兄长肯定对冷星赫有印象。 顾蓉蓉的脸当时被花束挡住,那时候小姑娘窘迫地回去,兄嫂只顾着安慰她,应该没看清顾蓉蓉的模样。 “我去,你在这儿等我。”顾蓉蓉说,“我就说是她的闺阁朋友。” “实在不行,我就实话实说,我们并无恶意,她兄嫂若真疼爱她,不会怪罪我们。” “好。” 顾蓉蓉心情有点沉重,花朵一样的年纪,放在现代还在读中学,就这么惨死。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责任感让她想为这个姑娘查明真相。 灵堂正在搭建,小院子不大,收拾得干净,南面搭个棚里,放着那辆平板车。 见顾蓉蓉来,一个妇人红着眼睛过来:“姑娘是……” 顾蓉蓉颔首:“夫人安,方才在街上,看到……我们以前玩得很好,特意过来看看,吊唁一下。” 她往灵堂看一眼,周氏又差点落泪:“我替玲儿谢谢你,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请稍等片刻。” 原来小姑娘叫铃儿。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顾蓉蓉问。 周氏泪珠往下掉:“我们也不知道,前两天出门进货,今天刚回来,玲儿爱吃金玉满堂的炙羊肉,本来要去酒楼吃,但人多又闹得慌,玲儿心情不太好,又说累了不想动,夫君就说去订了叫人送来。”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玲儿去门口查看,我和夫君忙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也没跟过去看,过了一会儿就隐约听着有声响,我还以为是菜到了,她拿了菜关门。” “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进来,东西也搬得差不多,我就让夫君出去看,哪知就……” 周氏泪珠滚滚,泣不成声:“都怪我们大意,怎么能让她一个姑娘出去等呢?那些东西先不搬又要什么紧?” 她语气中满是自责。 顾蓉蓉听得也心情沉重:“夫人节哀。” 周氏止住悲声,灵堂也搭好了,顾蓉蓉过去上香。 棺材还没有买来,玲儿的尸首还在门板上放着。 顾蓉蓉上了香,走过去看。 她看得认真,目不转睛,周氏看着她,有点疑惑。 别的姑娘,不,不只是姑娘,多少人一见这惨状,都不敢看,就连她,也是壮着胆子,要不是和玲儿亲,她也不敢看。 但眼前这姑娘,却面不改色,能眼睛一眨不眨看这么久。 “姑娘,你在看什么?” “夫人,”顾蓉蓉道,“你觉得,玲儿是被何人所害?” 周氏茫然摇头:“我实在想不出,脑子里乱得很,再说,我们夫妻做点小生意,赚点散碎银子,安稳度日,也从未与人结怨,周围邻居也没有吵过架红过脸。” “实在不知道,是谁如此狠心,要对我们玲儿下如此重手。” 正说着,玲儿的兄长李伍走过来。 “这位姑娘是?” “说是和玲儿交好的,正好在街上看过,过来吊唁。” 李伍点头:“多谢姑娘。” 顾蓉蓉问道:“方才大嫂说,不知凶手为何人,大哥可有什么眉目?” 李伍打量顾蓉蓉几眼:“姑娘是哪家的?玲儿交好的朋友我多数都识得,姑娘倒是瞧着眼生。” 顾蓉蓉任由他打量,暗想这位果然是真疼妹子的,轻易糊弄不了。 周氏是妇人,骤见小姑子惨死,心里早就慌了,难得见到个姑娘,说是小姑子的朋友,也顾不得细问,只盼能有个人说几句,稳稳神。 如今听夫君这么一问,再细看,果然是眼生。 顾蓉蓉点头道:“我们见过,在峡谷,二位忘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李伍忽然明白过来:“你是……和那位公子在一起的?” “正是。” 李伍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我妹妹都死了,你还想如何?当时她并不知道公子已有家室,也并没有过多纠缠,你……” “你误会了,”顾蓉蓉低声道,“我并非是为了找茬而来。” “那你想如何?”李伍并不太相信顾蓉蓉,“无论为何,我妹妹已死,香你也上过了,就不多留了,请吧。” 顾蓉蓉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妹妹是因何而死?” 第六百二十六章 伤口 顾蓉蓉的话,让李伍差点又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亲妹妹死了,还死得这么惨,他怎么能忍得住? 李伍咬紧牙关,周氏拉住丈夫的手,对顾蓉蓉道:“姑娘有什么法子?” 顾蓉蓉看看玲儿的尸首:“如果你们想查出凶手,我可以尽力一试,先验验尸首。” 李伍再度审视她,周氏诧异道:“姑娘是仵作?” 仵作他们见过,刺史衙门里就有,但仵作一般都是年长的老者,可没见过哪个姑娘当仵作的。 “我不是仵作,但我能验尸,”顾蓉蓉把那套用具拿出来。 眼见为实,夫妻俩一见这套用具,就信了几分。 周氏小声劝道:“夫君,小妹已经去了,我们除了为她办好丧事,也应该替她找到凶手,我看这位姑娘不像恶人,即便……” 她微顿,声音压得更低:“小妹已经去了,我们还怕什么?” 李伍本就有点意动,听妻子一说,也罢,人都死了,还怕什么?与其让妹妹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还不如让顾蓉蓉验一验,万一真能找到凶手呢? “好,就请姑娘一验。” 顾蓉蓉点头:“多点几支蜡烛来。” 灵堂高烛燃亮,顾蓉蓉让李伍他们都退到外面,独在灵堂验尸。 尸首没别的伤,只有胸口那一处,就是把心掏走了。 顾蓉蓉听冷星赫说过,三当家有一手绝活,练的就是手上功夫。 她没有亲眼看过,之前见的都是影视效果,从医学人体学角度出发,人的手得有力能什么样,能把穿过皮肤、肌肉、骨骼,把心脏生生挖走? 她从心底就不太相信。 顾蓉蓉认真观察伤口处,这伤口看着确实吓人,一个大血洞,心脏活生生掏走,想着就骇人。 用小镊子把伤口处一点掀起细看,顾蓉蓉目光一凝。 伤口不必说,里面骨头切口整齐,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并非是有人用手生生抓走的,就是用一种兵器。 可究竟是什么兵器,她还想不通。 再看,血肉和骨头一样,都切得很整齐,而心血管也是一样,割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被撕裂破碎的样子。 看罢伤口,又查看鼻腔,有没有什么迷药之类的粉末,看是不是先把人迷晕之后再动得手。 但,并没有。 顾蓉蓉收起工具,转身去见李伍夫妇。 二人期待地看着她,嘴唇颤抖却问不出话。 顾蓉蓉道:“除了胸口的伤,别处没有伤,干脆利索,她死时应该没什么痛苦。” 李伍忍了多时眼泪又哗一下子涌出来。 “节哀,”顾蓉蓉低声道,“好好办丧事,我会继续查此事,有结果会来通知你们的。” 李伍含泪点头:“多谢。” 顾蓉蓉走几步,又回身道:“夫人,你说,点了金玉满堂的菜,那菜送来了吗?” 夫妻俩一愣,对视一眼:“没有。” “对呀,为什么菜没有送来?”李伍激动道,“是不是送菜的杀了玲儿?” “是你去点的菜?”顾蓉蓉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伍脑子混沌,想了一会儿才说:“什么样的人,就是小二打扮,手臂上还有一块白色手巾,还……” 他忽然顿住,似在努力回想什么:“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小二的手背上,有一处伤疤。” 他一边说,一边指指左手手背靠近手腕的地方:“就在这里。” 顾蓉蓉道:“左手,你确定?” “确定。” 顾蓉蓉点头:“好,我去查,引事你们先不要对旁人说起。” “好。” 李伍夫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顾蓉蓉很靠谱。 顾蓉蓉离开李家,冷星赫立即从暗中现身。 “如何?” “她的死因的确是被摘了心脏,但不是用手,而是用某种兵器。” “兵器?”冷星赫诧异,“若是刀剑,我自信可以一招刺中敌人心脏,但一刀挖出,不太可能。” “所以,应该是一件特殊的兵器,”顾蓉蓉轻声,似在自语,“会不会像血滴子一样,是特制的?” “什么叫血滴子?” 顾蓉蓉回神:“一种兵器,从书上看到的,走,先去金玉满堂看看。”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算早,但金玉满堂和百味楼都还没有打烊,一是生意确实好,二是金玉满堂有几道很经典的菜,老食客都喜欢,而且有一家青楼的花酒固定菜单中,就有两道菜。 因此,金玉满堂一般都会开到很晚,差不多要等没有吃花酒的之后。 金玉满堂是卢家的产业,顾蓉蓉身带卢老爷子给她的令牌,在与她达成合作协议之后,卢老爷子也曾发出信函手书,命各店铺的掌柜们,见到手执他令牌的顾蓉蓉,务必客气对待,听从号令。 顾蓉蓉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到金玉满堂,门口小二笑脸相迎,顾蓉蓉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小二穿深蓝色短衣衫,扎着带子,白色袖面高挽,干净精神。 细看手,也是干干净净露着,没有看到伤疤。 “二位客官,里面请。” 顾蓉蓉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小二哥,你们掌柜的可在?” “在。” “那请小二哥帮忙传个话,我有事求见。” 小二一愣,心说这二位难道不是来吃饭的? “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顾蓉蓉把令牌递给他:“你只要把这个给他,他自会明白。” 小二一瞧,这令牌是白玉的,他虽然不懂,但能看得出成色不错,触手微凉。 再看这二位也是通身贵气,定是身份不凡。 “二位稍等,小人这就去向掌柜的禀报。” 顾蓉蓉目光在厅堂内一掠,这里可不只一两个小二哥。 究竟李伍找的是哪个? 冷星赫低声道:“我先去查看一番。” 顾蓉蓉一想,兵分两路也行,没准还有别的发现。 她点点头,冷星赫叮嘱她自己小心,转身离开。 于掌柜正在查看菜单,明天的菜单今天得准备出来。 正瞧着,小二进来:“掌柜的,外面有两位贵客,说是有事求见。” 于掌柜纳闷:“什么贵客?” 话落,一眼看到那枚令牌。 第六百二十七章 金玉满堂 顾蓉蓉在心里默数,从时间长短,能看出这家掌柜对她的重视度。 还没数到十,刚才去的小二哥就和一个中年男子快速赶到。 顾蓉蓉心里很满意。 于掌柜上前拱手:“姑娘,这令牌,是您拿来的?” “不错,”顾蓉蓉伸手。 于掌柜双手把令牌递上。 “掌柜的,想必已经接到卢老爷子的信了吧?” “是是,东家确实来过信,在下必定全力配合,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顾蓉蓉看一眼厅堂,于掌柜侧身:“姑娘,二楼说话。” 一路到二楼,尽头有一间小雅室,是于掌柜平时休息办公的地方。 吩咐人上茶入了座,顾蓉蓉才问道:“掌柜的,长话短说,这里一共有几个小二哥?” 于掌柜不假思索:“六个,跑堂的六个,后面有……” 顾蓉蓉浅笑点头:“前面这六个,烦请掌柜的都叫来,我要看一看。” 于掌柜莫名其妙,心里纳闷得很,但还是照做。 顾蓉蓉抿一口茶,茶叶不错,但相对来说,这味道普通了些。 趁着这个功夫,她问道:“掌柜的吃过百味楼的菜吗?” 于掌柜笑笑:“知己知彼,自然是吃过的,他们家胜在新鲜,食材新鲜,每天的菜式也新鲜,让人猜不着明天会有什么,这是一大特点。” “掌柜的说到点上了。” 顾蓉蓉也是这样认为,要说味道多好,倒也不是,当然比一般酒楼还是要好的。 “我们没那么做,一是有效仿他们的嫌疑,画虎不成反倒连我们自己的特色也失去了,我们有经典菜色,稳扎稳打,这也是我们的优势。” 顾蓉蓉不由得对于掌柜增加几分好感,这的确是个聪明的生意人。 不盲目跟风,坚持做自己的特色,看到别人挣钱不急不躁不迷眼,很难得。 “掌柜的所言甚是,不过,经典要保留,创新也要有,长年累月,再经典也总会让人有腻的时候。” 于掌柜深以为然:“确实如此,但创新也不是容易的事,新厨师也来过两个,但……效果不如人意。” 顾蓉蓉手指轻点茶杯:“倒也未必一定要从菜色上着手,可先从小处改变,给人小惊喜,继而期待更大的。” 她倒是不介意教授几道菜,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三当家救出来,事情查清楚。 想让人家卢家的人帮忙,也要先给点好处,不如就让冷知棠的各种茶饮先试一试。 小姑娘一直潜心研究,但没有机会尝试,肖州是大城,她也是跃跃欲试,得知没机会,嘴上不说,但也是遗憾的。 如果能和金玉满堂合作,算是双赢。 于掌柜眼睛微亮:“姑娘所言有理,店里的茶皆是免费饮,所以就只选了一种茶叶,虽是上品,但到底单调乏味了些。” “明日我就派人去采买几种新的。” 顾蓉蓉摆手:“采买就不必了,明日我会派人来,掌柜的只管招待好,她手中有茶方,您可以先试试,尝尝味道如何,如果可行,就用她的茶方。” 于掌柜喜出望外,卢老爷子在信中说过,顾蓉蓉手下的人有马车,到城中就做茶水生意,很是火爆。 “多谢姑娘相助。” 话音落,外面有人敲门。 六个跑堂小二哥都到了。 他们穿着打扮都一样,和顾蓉蓉在门前见到的那位相同,蓝衣白袖面,干净清爽。 都不用她上前茶看,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的手背手腕。 干干净净,没有污渍,也没有伤疤。 “都在吗?”顾蓉蓉问,“有没有休假的,换班的?” 于掌柜回答道:“没有,都在这里,因为我们是中午才开门,他们也是中午上工,所以也不必换班。” 顾蓉蓉略沉默,于掌柜也看出来,她问这些有目的。 “姑娘是在找什么吗?” 顾蓉蓉看一眼那几个小二哥,于掌柜摆手,让他们都退出去。 “掌柜的,你这里的小二哥,可有一个手背上有伤疤的,大约在这个位置。”顾蓉蓉指着左手问。 于掌柜不假思索摇头:“没有,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酒楼,对小二的要求也是挺高的,长得不能丑,不能太黑,要干净,一眼看上去就得觉得舒心,喜庆。” “在下不是歧视谁,手上或者哪有明显伤疤的,也不是不能用,出来挣口饭都不容易,但这种可以在后厨,是做不了小二的。” 顾蓉蓉一想,方才那几个小二哥的确长得都很俊俏。 “那若是有客人想外带,可以吗?” “可以,我们还可以代送上门。”于掌柜毫不犹豫,“我们有几辆马车,还有专门负责跑这腿的小二,您要见见吗?” “他们有帮客人点菜的权限吗?” “没有,他们只是负责外面的跑腿。” “那今日的外点单子,可能让我一阅?” “这有何难?” 于掌柜立即吩咐下去,很快有人把外卖记录送了来。 时间、地点、菜式,都一一登记清楚。 顾蓉蓉一一查看,逐行翻找,都没有发现李伍家的地址和李伍的名字。 “没有?”顾蓉蓉自言自语,“看来,李伍遇见的,应该就不是真正的小二,所以,这里没有记录,也就根本没有人去李家送菜。” 于掌柜不明所以,也听不懂她嘀咕的什么。 顾蓉蓉把记录还给他:“于掌柜,那可知道,其它的伙计,谁手上这个位置,有什么伤疤吗?” 于掌柜这次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不过,我可以帮姑娘问问。” “好,有劳,还请掌柜的悄悄进行,不要声张。” 顾蓉蓉心里已经有了基本判断,那个人多半就不是金玉满堂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查一遍比较稳当。 于掌柜出去不外,冷星赫在外面敲窗。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顾蓉蓉打开窗子问。 “没有,我查了一圈,也没看到手上有伤疤的伙计。” 顾蓉蓉点头:“我方才看了外卖记录,没有发现李伍点菜的记录。” 冷星赫眸光一冷:“所以,那个所谓的小二,是冒充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 还有其他人 冷星赫正和顾蓉蓉说话,楼梯再次响起,他闪身退到暗处,顾蓉蓉把窗户又关上。 于掌柜进来,快速道:“姑娘,我方才细查一下,没有发现手上有伤疤的伙计。” “不过,还有两个打杂的,今天请假,我已派人去他们家里,消息要晚点传来。” 迎着顾蓉蓉的目光,他又补充道:“姑娘放心,我安排的人都是心腹,聪明机灵,不会出错。” 顾蓉蓉点头:“如此便好。” 于掌柜略迟疑,还是问道:“不知姑娘是想找什么?如果有需要,在下可以全力组织人手,为您效力。” 顾蓉蓉目光微闪,思索片刻:“掌柜的,浮白记的事,你可曾听说过?” 于掌柜一愣,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到浮白记上去了。 “听说过,”他还是如实回答,“此时闹得满城风雨,在下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顾蓉蓉觉得,于掌柜是在肖州已久,而且又是同行,一定会比别人多关注浮白记,也许会有不同的观点。 于掌柜有点犹豫,顾蓉蓉浅笑:“掌柜的不必紧张,就是闲聊而已,不分对错。” 于掌柜给她倒杯茶,沉吟道:“浮白记的李员外,我是见过的,原先是个读书人,从名字上您应该能瞧出不同来。要说他是故意冤枉谁,给谁下套,在下是不信的。” “漕帮的两位当家在下都认得,老当家在世时,与东家的关系也不错,咱们金玉满堂的食材新鲜,与漕帮也有莫大的关系,人家帮了不少忙。” “三当家,爱酒,性子鲁莽了些,不似二当家沉稳冷静,不过,人是好人,要说他会想着强迫哪个女子,以至于杀伤人命,在下实在费解。” “姑娘有所不知,爱慕三当家的姑娘可不在少数,胭水阁里有位出名的清倌,就对他十分爱慕,曾言说,如果三年内,三当家不娶她,她才肯接客,在下以为,三当家犯不上做这种事。” 这个信息,顾蓉蓉倒是头回听说:“胭水阁?” “是,”于掌柜清清嗓子,有点不好开口,人家毕竟是姑娘家,哪能对着人家说青楼的事。 实在失策。 顾蓉蓉并没有在意这些,继续道:“无妨,掌柜的只管说。” “胭水阁就是青楼,有几个不错的清倌,只卖艺不卖身,三当家偶尔去吃酒,曾救过一个清倌,听说是被喝醉的流氓欺负,是三当家给解的围。” 顾蓉蓉若有所思:“英雄救美?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清倌相中三当家,三当家却不以为然,表示路见不平,举手之劳,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那清倌却放出话说,三年内不会接任何客人,如果三年内不能让三当家对她动心迎娶,就再说其它,今年是第二年。” “李家人知道这事吗?” “那肯定知道,浮白记也给胭水阁送酒,此事半城人都知道,刚发生不久时,曾是很多人饭后谈资。” 顾蓉蓉又问:“你说李员外不会陷害冤枉别人,又说三当家不会为色杀人,那……” 于掌柜苦笑:“在下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迟迟未曾审清宣判。” “在此之前,可曾听说过有哪里发生过类似命案?” 于掌柜思索一下:“这倒……” 他忽然顿住,似在回想什么。 顾蓉蓉看着他的神情,没有催促。 半晌,于掌柜回答:“命案倒是没有,不过,在下想起一个人来。” “何人?” “此人原是给酒店送鱼的,是个渔夫,家中只有一个女儿,日子虽清贫,但爱女儿如明珠,他姓余,我们都叫他余大叔。” “余大叔很老实,有点憨,原先还有伙计故意逗他,以后我听说他妻子生他女儿时难产大出血,他看到好多血受了刺激惊吓,脑子才……我训斥过伙计们之后,就再没人和他开过玩笑。” “不过,前些时日,他好一阵子没来过,我让人去打听,听说他女儿不慎落水而亡,他再次受刺激,已经……” 于掌柜叹气,摇头道:“已经彻底疯了,整天在街上乱跑,我偶尔见到他,还给过他一些吃的,他大概还对我有点印象,看见我就冲我念叨,什么……还她女儿命来,还她女儿心来。” 顾蓉蓉敏锐抓住最后一句:“还她女儿心来?” “正是,是这么说的。” 顾蓉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恰在此时,外面打探的伙计回来禀报,说在请了假的那两个伙计,手上也没有伤疤。 那可以确定,李伍点菜的那个伙计,确实不是金玉满堂的人。 “掌柜的,此事暂时不要对旁人提起,若是有需要您帮忙的,我会再来找您,明日来送茶方的是个姑娘。” 顾蓉蓉转身到桌前,提笔在纸上画下一个圆,从中间撕开。 “她会拿着这半张过来。” 于掌柜把另外半张收好:“好,我一定恭候。” 顾蓉蓉辞别于掌柜,到外面,冷星赫也现身。 “胭水楼,有个清倌,相中三当家,这个得问问他,还有就是,有个姓余的老渔夫,他女儿不幸亡故,说是落水而亡,他本人也受刺激疯了。” 冷星赫诧异:“渔夫的女儿,落水而亡?” “是吧,很奇怪,”顾蓉蓉勾唇冷笑,“而且,老渔夫的妻子大出血而亡,他受了刺激,这次他女儿死,他又受刺激才疯。”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你是说……” 顾蓉蓉心领神会:“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落水,一样是被挖了心,血流如注,他才因此受刺激。” 冷星赫呼吸微窒:“如果这三件事有关联,那就是三条命。” “如果有关联,还要弄清楚,她们三个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点,凶手是随机挑选,还是选定了目标。” 冷星赫点头:“此事交由我来办。” 顾蓉蓉也有些累,时间不算早,还得回去和冷知棠知会一声。 冷星赫把她送回住处,随后就去吩咐暗卫去查办这几件事。 顾蓉蓉来见冷知棠。 第六百二十九章 分析 冷知棠也还没睡,王妃得着王爷的铠甲,心思忧重,她得陪着,说说体己话,安抚王妃的心。 王妃也不是个脆弱的人,难过是肯定的,但有儿女宽慰,总算好转。 听说顾蓉蓉回来,赶紧请进来又说了一阵子话。 顾蓉蓉把那半张纸交给冷知棠。 冷知棠纳闷:“嫂嫂,这是什么?” “明日吃过早膳,让晚枫陪着你,拿着你这些日子研究出来的茶方子和材料,带上这半张纸,去金玉满堂。” 冷知棠微讶:“金玉满堂?我知道,肖州城里三大酒楼之一,一直想去,但没得到嫂嫂允许,没敢去。” “明天可以去了,我和他们掌柜的说好了,你去之后,不必担忧害怕,拿出本事来,让他尝尝你的茶,生意谈成,你就是大功一件。” “他会求着你在那吃饭,放心。” 冷知棠眼睛放光:“真的吗?我可以去?还能介绍我的茶方?” “能,”顾蓉蓉语气笃定。 冷知棠一把抱住顾蓉蓉:“太好了,嫂嫂,我好开心!谢谢你!” 顾蓉蓉无奈拍拍她,王妃笑道:“好了,快放开,一会儿把蓉蓉摇散架了。” 冷知棠这才松开手,问道:“嫂嫂,你是怎么做到的?金玉满堂那么大,还是酒楼,怎么会用我们的茶方?” “酒楼也喝茶,不只有酒,未上菜之前,还有不喝酒的,吃过菜之后解腻,都要用茶,他们的茶品质不错,但口味单一。” “还有重要的一点。” 冷知棠好奇,王妃也想知道,二人异口同声:“什么?” 顾蓉蓉笑道:“金玉满堂,是卢家的产业,我和卢老爷子达成合作协议,他们自然客气,也肯听我的。” 冷知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王妃气笑,拍她一下,“你以为那么容易的?卢家是商贾大家,达成协议哪那么容易?又是到人家分管地界上,不是卢老爷子亲自出面,要想谈成也不是容易的。” “好好表现,别给你嫂嫂丢脸。” 冷知棠福福身:“女儿知道了,嫂嫂辛苦,母亲和嫂嫂放心。” 顾蓉蓉拍拍她肩膀:“正常做就好,不必太过紧张,这两天我有事要忙,即便茶不成,我后面也会给他们做两道菜,保管堵他们的嘴。” “我知道了,嫂嫂,”冷知棠轻吐一口气,“我会好好做。” 天色不早,顾蓉蓉回自己院子,冷星赫还没回来,洗漱之后她也没急着睡,躺床上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还精神抖擞,顾蓉蓉纳闷道:“这么晚了不睡觉,爪子在那划拉什么呢?” “我在想案情。” 顾蓉蓉:“……” 走过去,地上划的什么玩意儿她压根看不出来。 “你这写的什么?” “我觉得,这个事很可能是因情杀人,”母鸡语气严肃。 顾蓉蓉不解:“说来听听。” “你看哈,相中三当家的那个清倌,为了他三年不接客,这是什么概念?她一定是穷苦出身,否则谁会去青楼谋生?” “而她竟然能为三不家三年不接客,这勇气和牺牲可太大了。” “正为爱付出呢,这边忽然听说三当家订亲了,这是什么?这是晴天霹雳呀!不得把理智炸飞,把愤怒的小火苗炸出来?好嘛,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要死一起死!” 顾蓉蓉摸摸鼻子:“所以,她就把李小姐杀了,嫁祸三当家?” “那不能,她一定是娇弱不能自理,肯定是找人呀,愿意为佳人卖命的一定不少,找个大侠什么的,就可以了。” 顾蓉蓉又问:“那小玲儿呢?也是同样死法。” “还有渔夫之女,她们可没有什么情。” 母鸡顿了一下:“这不是还没有确定吗?李小姐是被挖心了没错,但是不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呀,渔夫的女儿,更是还没见着尸首。就先说这个李小姐,和清倌之间的明争暗斗,有没有可能?” 顾蓉蓉拍拍它的头:“早点睡,养养脑子。” 母鸡刚点一下头,回过神来:“哎,你什么意思?说我脑子不够用?” 顾蓉蓉笑笑没说话,去杂物间找东西。 母鸡跟着她,到门口问道:“你找什么?” “想找个能挖心的东西,我想不出那是个什么工具,”顾蓉蓉手上不停,“传闻中的血滴子,你听说过吧?” “听说完,我还见过呢,”母鸡洋洋自得。 “在哪见过?”顾蓉蓉诧异,“博物馆?” 博物馆有那个吗? “电影里呀,吕四娘复仇记。” 顾蓉蓉:“……”我就多余问你。 “我还听过评书,单老的评书讲得可好了,里面也提过血滴子。” “我给你来一段呀,”母鸡哑着嗓子,“话说……”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好了,可以了,去养脑子吧,晚安。” 母鸡正要喋喋不休,外面冷星赫回来了,顾蓉蓉赶紧退出空间。 “怎么样了?”顾蓉蓉掀开床幔问。 冷星赫正要洗手,回头看她:“怎么还没睡?” “等你呗。” 冷星赫心头一暖,快速洗漱完上床:“安排妥了,一路去胭水阁问问,一路给大牢里递了信,还有一路去查问渔夫女儿的死。” 兵分三路,应该都会很快得到消息。 顾蓉蓉打个哈欠:“希望能尽快得到消息,尽早抓出凶手,找到方向,看有没有共同点。” 见她困倦,冷星赫轻吻她额头:“好,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顾蓉蓉睫毛轻颤,渐渐睡着。 冷星赫无声叹口气,一路走来,困难重重,但愿漕帮的事能尽快解决。 …… 一处幽阁内,夜风从窗子吹过,把屋里一点淡淡血腥味吹散。 浓郁的药味把血腥气也渐渐压下去。 “最近要安分些,长宁王府的人进了城,他们可不是好相予的。” “属下明白,属下也是……为了给您找齐药材。” “我明白,所以没有怪你,不过,要谨慎为好。” “是。” 低语声在夜风中消散,药锅里药材翻滚。 第六百三十章 再见于三光 顾蓉蓉一早醒来,冷星赫正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张字条。 她立即清醒过来:“哪来的消息?” “是大牢那边,”冷星赫走到床边,把字条给她,“三当家说,他与胭水阁那个清倌,并没有什么感情牵扯,之前早就说清楚,他并无半点这个意思。” 顾蓉蓉想着昨天晚上母鸡说过的话,虽然说有点离谱,但也算一个想法。 情杀,从古至今,无论哪个时代,都没有道理可讲。 顾蓉蓉捏着字条问:“那他订亲之后,清倌也没什么反应吗?” “暗卫说,是送了件礼物,但那时漕帮正兴盛,送礼的人很多,他本身无意,自也不会去考虑那么多。” 顾蓉蓉略一思索:“去他家看看。” 起床洗漱,简单吃了点东西,和王妃说过,两人便一起出门。 三当家的家距离码头不远,忙碌时节他经常半夜熬战在码头,又或者有半夜到的船,住得近,也方便。 冷星赫感慨道:“都说漕帮挣钱,但挣的都是辛苦钱。” 顾蓉蓉点头:“是呀,搞运输,哪有轻松的活。” 两人正走着,忽听身后有急促脚步声,刚要回身,有人惊喜道:“星星公子!” 一听这称呼,顾蓉蓉就知道是谁。 扭头看,果然是于三光。 于三光满脸喜色:“星星公子,我一直等着您来,怎么也来帮里?” “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记得你说不能声张,还不敢大声叫你。” 冷星赫哭笑不得:“昨天刚到,我已经见过三当家,正在查他下狱的事。” 于三光笑容凝固:“您见过他了?他怎么说的?您怎么能见?我们托了不少人,都没有人敢帮忙。” “找了个老朋友,”冷星赫没细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让你去办。” “什么事,您只管吩咐。”于三光一拍胸口。 “你帮我去打听一下,有个姓余的老渔夫,之前往金玉满堂送鱼,他女儿死了,他就疯了,你帮我查一下,他女儿是怎么死的。” 冷星赫想着,暗卫虽然也擅长打探消息,不过,到底是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儿恐不好打探,倒不如让于三光去,他是本地人,又是漕帮,都挨着水,更便利快捷。 哪知,于三光道:“这不用打听,我知道,老余头嘛,我们经常买他的鱼,他家姑娘叫翠姑,长得俊俏,前阵子确实死了。” “你知道?”冷星赫看看四周,“跟我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正好一道去三当家家里。 老仆开了门,不认得冷星赫,但认得于三光,说是来找东西,就让他们一同进去。 到前厅,于三光道:“老余头人不错的,翠姑也是好姑娘,真是可惜了。” 顾蓉蓉问道:“听说是不慎落水而亡,可是真的?” “渔夫的女儿,怎么会怕水?”于三光摇头,“不过,当时他们父女确实是在水里。” “还是我和几个弟兄把他们捞上来的,”于三光指指胸口,“翠姑这里,有一个血窟窿,虽然被水冲得没什么血色了,但还是挺吓人。” “她身上也有好多血,不过也被水冲得浅了许多,”于三光叹口气,“翠姑是没救了,但老余头没事,就是醒过来以后就疯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这和他们昨天晚上判断的差不多。 打渔为生的父女,怎么会落水而亡?父女俩又怎么会双双落水? 恐怕,就是有人杀了翠姑,老余头也瞧见,受刺激疯了,又被人推下水。 可怜他们父女,身份卑微,不过就是如同蝼蚁一般,谁又会为他们讨什么公道。 他们死也好,疯也罢,官府也不会注意,更不会去查。 “那翠姑的尸首,现在何处?”顾蓉蓉问道。 于三光摸摸后脑勺:“我们几个凑钱,买了副薄棺,给葬了,老余头以前对我们不错,经常送些鱼虾,他落了难,我们也不好不管。” 冷星赫赞道:“你们做得好,三光,你很好。” 于三光微红了脸:“瞧公子说的,我也就是尽点小心意。” “对了,您到三当家家里,是要找什么?” 于三光把家里老仆叫来,冷星赫问道:“之前三当家订亲,有许多人送礼,那些东西可还在?” “有的在,有的不在了,”老仆回答,“三当家入狱之前,也猜到此事难了,怕帮中兄弟们日子不好过,就让我把一些值钱的送去典当行,卖了些,换成银子补贴帮里有困难的兄弟。” 于三光瞪大眼睛:“吴叔,你说之前那些银子是……” 老仆红着眼睛点点头,于三光一脸羞愧。 顾蓉蓉问道:“胭水阁有位清倌,给三当家也送了礼,礼单还在吗?就算东西不在,礼单应该还在吧?” “在,”老仆思索一下:“她送的东西也在。”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顾蓉蓉好奇。 老仆回答:“因为她送的东西我也的确拿去当过,但是当铺没要,说是不值什么钱。” “她送了什么?” “是一幅画。”老仆想了想,“我也看不懂,当铺的人说不值钱,我也就又拿回来,放进箱子里。” “拿来我看。” 老仆转身去拿东西,于三光说:“那位清倌长得很俊俏,我觉得,要不是后来三当家和李小姐订亲,没准她还真有戏。” “三当家也不是那种在乎身份的人,都是江胡儿女,不计较那些,再说,她也确定是清倌,没卖过身的。” 冷星赫看他一眼:“你怎么觉得,她有戏的?” “她长得好看呀,”于三光给的理由简单直接,“漂亮的女子,应该都喜欢吧。” 冷星赫:“……” “星星公子不喜欢漂亮女子吗?”于三光看一眼顾蓉蓉,“公子夫人多好看呀,是我见过的女子里最好看的。” 冷星赫清清嗓子:“三光,我还有件事,想让你去办。” 于三光立即来了精神,一拍胸口:“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冷星赫道:“你出城去吧。” 第六百三十一章 清倌丝锦 顾蓉蓉在于三光的错愕中忍住笑。 冷星赫道:“我找到了三个孩子,你去把他们的父母找来,让他们把孩子领走。” 于三光回神,原来是这事,那没错,这事儿只有他能办,这一路上都是他护送的。 “不对呀,公子,不是四个孩子吗?怎么三个?” “只找回三个,”冷星赫微叹,“另外一个还没有找到。” 说是没找到,到底在不在人世,都未可知。 于三光张张嘴,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重重叹口气。 “所以,你去请人的时候,一家一家去,不要让他们互相通知。” 于三光连连点头:“我明白。” “尽早出发,漕帮这边的事,我会办好。” 于三光得赶紧去,把人接来,再和孩子们相认,这也需要时间,正好这段时间冷星赫处理漕帮的事,双向进行,否则会耽误太久。 说话间,老仆把一幅画和礼单拿了来。 顾蓉蓉打开画,画的是一条溪流,流水沕沕,水面上飘着几朵落花。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画的意思简直不能再直白。 再看落款,只有两个字:阿锦。 顾蓉蓉念出声,于三光接话道:“那个清倌就是叫阿锦。” 难怪不值钱,不是名人字画,意境也一般,作画人又是个青楼妓子。 来回看几遍,确实没有别的特殊之处,顾蓉蓉把画卷起来,还给老仆。 再打开礼单看,这上面记录的人还真不少。 一一看过去,于三光时不时给解释,这是谁,那是谁。 听起来大部分是漕帮自己人,或者是与漕帮有来往的,像经常找他们运送货物的,不免要送上一份。 顾蓉蓉手指点中一个名字,冷星赫道:“他就是肖州刺史,萧万。” “萧刺史竟然也送了礼?漕帮的面子的确不小。” 顾蓉蓉目光又落在萧万下面那个名字上:“这是谁?” 于三光扫一眼,撇嘴道:“这小子就是黑泥鳅帮的老大。” “贺蛟,”顾蓉蓉微挑眉,“这名有点意思。” 于三光哼一声。 贺蛟送的礼,竟然是两个熟猪头。 顾蓉蓉把礼单还给老仆,心里有数。 一出门,于三光就问:“星星公子,三当家能救出来吗?需要兄弟们凑多少银子?我们凑。” “不需要,这件事不是银子的事,”冷星赫拍拍他肩膀,“就算出银子,也是我来出,你且安心去办我交代你的事,多带几个人,但记得要保密。” 于三光再三保证,急匆匆去找帮手,带人出城。 顾蓉蓉道:“三光帮了我们的忙,老余头那边基本可以定论,那我们现在去见见那位清倌?” 冷星赫诧异:“现在?” “现在不行?” “也不是,只是这个时辰,青楼还没营业。” “世子爷知道的不少啊。” “……我知道得并不多,也没有去过,不过就是听说,听说而已。” …… 冷星赫说得没错,青楼这个时辰还没有正式营业,一般上午没什么客人,倒是有留宿一晚这会儿起床离开的。 所以,门倒是开着,就是没人在门口侯着迎宾。 这也正好对顾蓉蓉的心意。 青楼对面是家茶叶店,各种品类价格的都有,就是为青楼而开的。 里面的客人分三六九等,喝的茶酒自然也是一样。 顾蓉蓉在外面等着,冷星赫进去买茶并打探消息。 不多时,拎着包茶叶出来。 “怎么样?”顾蓉蓉忍住笑问。 “据说清倌都住在二楼东头,门上都有木牌,写着名字。” “那就好办了,走。” 大门开着,大厅也没人,静悄悄的。 两人轻手轻脚,顺利到达二楼,在走廊上遇见一个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也没理会他们。 顾蓉蓉指指其中一块木牌,上面书写二字:丝锦。 应该就是这里。 顾蓉蓉轻敲门,连敲几声,里面有个女声问:“何人?” “姑娘,妈妈有话让我转告姑娘。” “说吧。” 顾蓉蓉声音低了些:“姑娘,还是让我进去说吧。” 里面沉默一会儿,有人过来开门。 门开半扇,一个女子穿着披着外裳,靠着门。 “有什么话?” 她问完,也瞧出来,顾蓉蓉不是青楼里的人。 “你是何人?” 顾蓉蓉一手撑住门,不容她质疑地把门推开些。 “姑娘最好别声张,我们是漕帮的人,三当家的朋友。” 顾蓉蓉盯着她的神色,见她在听到三当家的时候,眉眼中闪过几分惊讶。 倒是没有紧张害怕心虚之类的情绪。 丝锦最终还是没有大声喊叫,顾蓉蓉在前,冷星赫在后,走进屋。 让顾蓉蓉意想不到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见他们进来,赶紧从圆桌旁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酒杯。 顾蓉蓉微挑眉,打量那个微微慌乱的年轻人。 是个年轻公子,穿浅蓝色衣袍,腰系玉带,腰侧一枚玉佩,质地不错,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不缺钱的。 见顾蓉蓉目光转到年轻公子身上,丝锦侧身挡住顾蓉蓉的视线。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丝锦开门见山:“若你是来质问我,为何说过的话不算,未满三年就不等三当家了,那我就……” 顾蓉蓉淡淡道:“不过戏言,再者三当家已然订亲,又怎么会要求姑娘你履行所谓的不算承诺的戏言?” 丝锦抿唇,脸微微泛红:“你如此想最好,我的确说过,等他三年,也自信可以,但……” 丝锦苦笑,后面的话没再说,结果众所周知,她不用再赘述。 顾蓉蓉目光在她身后的公子身上一扫,能当着这位的面儿就直接提起三当家,也不怕这位有什么情绪? 顾蓉蓉还没想通,丝锦又问:“你还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她倒反问起来,顾蓉蓉一时倒不知问什么,主要也没想到,人家这屋里还有别的男人。 冷星赫上前,扶起被弄倒的酒杯。 “这酒不错,是谁家的?” 提到酒,顾蓉蓉才回神,扭头看酒杯,又和冷星赫目光一撞。 这酒,有点意思。 第六百三十二章 心情不好打一顿 这酒的味道,顾蓉蓉可不陌生。 她空间里就有许多坛,一路上也见过不少。 在融州还曾查获的那种。 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 这酒一出现,顾蓉蓉就更加断定,三当家是被人陷害,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冷星赫自然也闻的出来,目光似无意往丝锦后面的年轻公子身上一掠。 “这位公子是……” “在下……” 公子还没说完,丝锦接过话道:“这位是浮白记的李公子。” 顾蓉蓉微讶,这个是真的意外了。 她仔细打量,李公子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略瘦,但身量不低,穿蓝色锦袍,外罩一层薄纱,更添几分飘逸之感。 袖口上袖着几片墨竹叶子,绣工精致,相得益彰,竹叶与他的气质也很相配。 他皮肤白净,眉毛黑浓,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清澈,迎上顾蓉蓉的目光,似乎有些紧张,也有点躲闪。 “早听说浮白记的酒一绝,一直想尝尝,却一直没机会,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李公子,幸会。” 顾蓉蓉脸上浮现笑意,此时对李公子的兴趣明显多于对丝锦。 李公子垂眸,低声道:“幸会。” “不知浮白记什么时候能正常营业?” “还……还要过些日子。” 顾蓉蓉还想问,丝锦问道:“二位究竟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李公子的?” “当然是来找姑娘你的,这不是一直没见到李家人,不知道何时营业,难得见到李公子,特意问问。” 丝锦语速很快:“漕帮和李家还在打官司,你倒是有闲心还想着酒。” “这不是因为浮白记太出名了吗?”顾蓉蓉浅笑,也不恼,“不知丝锦姑娘以为,三当家是不是杀李小姐的凶手?” 顾蓉蓉问这话,眼角余光关注着李公子。 李公子显然也没想到,顾蓉蓉会当着他的面问这个问题,不禁抬头看顾蓉蓉一眼,收头微皱,神情有些窘迫。 双手也不自觉握紧。 丝锦也挺意外,抬手掠了一下头发问道:“这我可不知,我又不是官府查案的。” “不是官府查案的不要紧,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判断。” 顾蓉蓉目光在她掠发的左手上一掠,眸子微缩一下又恢复如常。 “我无法判断,与我无关,也用不着我判断。” 丝锦语气生硬几分:“二位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还未到营业时间,恕我不能奉陪。” 冷星赫看一眼李公子,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他比我们来得还早,怎么就能留? 丝锦当然也看懂了,轻笑一声道:“李公子是我的朋友,二位,咱们可不熟。” 这话说得直接,一点都不客气。 顾蓉蓉微挑眉:“行,那我们就告辞了,二位慢慢喝。”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离开青楼,冷星赫低声道:“这俩人一个是死者的弟弟,一个是三当家以前的追求者,凑在一起,属实让人没想到。” 顾蓉蓉抬起左手:“岂止是他们的身份,丝锦手背上,就有一道伤疤。” 冷星赫的注意力只在酒和李公子身上,并没有太过多关注丝锦。 又是个女子,衣裳还没穿好,他才不想看。 “伤疤?”冷星赫目光微冷,“难道是她?” 顾蓉蓉摇头:“暂时未可知,不过,他们俩在一起,的确有意思。” “现在李小姐死了,家产是李公子一个人的,但三当家入狱,对丝锦有什么好处?” “出气,”冷星赫说,“又或者,因为一时气不过,与李公子合作,既出了气,报复三当家,又能让李小姐死去,财产尽归李公子一人。” 这也不是没可能。 “那杀害玲儿和翠姑的人呢?”顾蓉蓉微蹙眉,“她们俩也是一样的死法。” “李小姐和翠姑,她们俩谁先死的?” 顾蓉蓉忽然问。 “是李小姐,”冷星赫回答,“你是怀疑,凶手有模仿的嫌疑?” 李小姐先死,后面又发生同样命案,如果是因为李家和三当家的案子闹得全城尽知,后来又有凶手故意仿照这种手法杀了翠姑和玲儿。 顾蓉蓉又摇头:“不对,如果不是同一个凶手,那后来的凶手目的是什么?还有,李伍说了,他点菜时的小二哥,手上有伤疤,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查到丝锦,怀疑她。” “也就是说,李小姐的死,和玲儿的死,一定是同样的凶手,他们之间有关联,至于翠姑,直觉告诉我,一定也是。” “虽然我还没有证据。” “也不是毫无收获,”冷星赫说,“他们俩相识,而且关系这么好,实在是意想不到,也是个惊喜。” 说罢,他拉住顾蓉蓉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换换思路。” 顾蓉蓉跟着他在街上走,路过一家酒楼时,抬头看牌子,写的正是浮白记。 “李家酒楼在这里,位置不错,”顾蓉蓉低声道,“他们家酒庄在何处?我们晚上去瞧瞧?” “那种酒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本来漕帮的事就是必须要管的,现在这种酒又出现,不管都不行了。 冷星赫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去见二当家,昨天去见三当家,二当家还病着,也应该见一见。 “我们先去见二当家,吃过晚饭就去,时间尚早,看过他的病,再悄悄去李家的酒庄不迟。” 顾蓉蓉安排周到,冷星赫欣然同意。 还没到中午用饭的时间,大酒楼还没有开张,小吃摊上倒是热闹。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买几样点心和特色小吃,两人边吃边走。 到一个路口时,顾蓉蓉正要回头,冷星赫低声说:“别回头。” “你也感觉到了?”顾蓉蓉咬一口东西,神色如常,“有人跟着我们。” “跟了两条街。”冷星赫给她擦一下嘴角,“不用理他们。” 顾蓉蓉迟疑道:“我还想去金玉满堂看看,有尾巴就不能去了。” 冷星赫一听,又改变主意:“行,你说去哪就去哪,那就甩掉他们。” 顾蓉蓉把手里的东西吃完:“甩掉多没意思。” “那你想……” “心情不太好,打一顿。” 第六百三十三章 礼尚往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若无其事,连头都没回,又买了些东西,拐进路边一个小巷子口。 巷子口往里走几米有棵大树,两人站到树后。 顾蓉蓉把一块桂花糕递给冷星赫。 冷星赫抿一口,微微蹙眉:“太甜了。” “不如你做的好吃。” 顾蓉蓉点头:“那当然,我准备挑两样简单的,教给金玉满堂的大厨。” “那他们可赚大了。” 两人小声交谈,此时两道人影走到巷子口,左右看看。 “人怎么不见了?” “刚才明明就在前面,进巷子里了?”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赶紧找,若是跟丢了,大人怪罪下来,那……” 话没说完,顾蓉蓉声音凉凉:“找我们呢?” 那两人一惊,赶紧回头,看到树后的二人,对视一眼就想溜。 冷星赫上前两步,一脚踢翻一个,剩下的那个后退几步,从腰侧抽出刀来。 “还带着家伙呢?”顾蓉蓉轻笑,“那就先揍他。” 冷星赫二话不说,连剑都没亮,赤手空拳就和此人斗在一处。 刚才被踢翻的那个,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想跑。 顾蓉蓉笑道:“你要敢跑,我可就用暗器打你了。” 此人脚步停,顾蓉蓉手腕一翻,甩出一枚柳叶镖。 距离近,那人跑得也不快,压根就没什么难度。 一镖正打在小腿肚子上,那人“扑通”一声跌倒。 随即又传来“扑通”一声,冷星赫把另一个家伙也放倒。 拳拳到肉地揍了一顿。 顾蓉蓉拿帕子擦擦手,上前踩住那人小腿,把镖收回来。 “我说让你别跑,你偏不听,”她脚尖踢踢,那家伙痛得嗷叫两声。 “住嘴,”顾蓉蓉低声喝,“再叫把你舌头割了,你信不信?” 那家伙又赶紧闭上嘴。 冷星赫把另一个脸肿得如同猪头的也扔过来。 仔细打量,这两人穿的不是军装,也不是侍卫服,就是一般的圆领家丁服。 袖口上绣着两圈云纹,冷星赫上前,从他们身上搜出腰牌。 上面书写一个“萧”字。 冷星赫面色沉冷几分:“萧?是萧万让你们来的?” 二人现在怕得要死,哆嗦回话道:“我们……” 顾蓉蓉喝斥:“说!” “是,是,我们是。”肿头家丁回答,“是萧刺史派我们来盯你们的。” 中镖家丁说:“但我们没恶意,就是盯一下,回去禀报行踪,真的。” 顾蓉蓉拧眉:“你们说是就是?这不是还带着家伙吗?” “这不是我们的,”肿头家丁赶紧解释,“是我们借的,也不是为了伤二位,就是回去得晚,怕有人伤害我们。” 顾蓉蓉简直头回听说,这俩什么玩意儿,这也太怂太胆小了吧?这种也能出来营业? 冷星赫也觉得纳闷,要不是有这块腰牌,真以为这俩是胡说八道。 他又捡起那把刀,上面还有刺史府的印记,也算是军刀,虽然衙役们用的和战场上的军兵还是有区别,但他常年和这些东西打交道,还是能看得出来。 东西都对得上,就是人怂得过分。 冷星赫问道:“你们盯我多久了?” “就是从昨天开始,小人不敢撒谎,”肿头家丁说,“小人名叫张七,他叫宋八,从昨天到今天下午是我们俩,到傍晚就是赵五魏六和我们俩换班。” “倒着说一遍。”顾蓉蓉道。 张七一愣:“倒?倒着?” “对,不会?” “会,会,”张七又把刚才的话倒过来说一次。 顾蓉蓉微微颔首,能这样说出来的话,不是假的。 “你们俩平时是负责什么的?看你们身手一般。”顾蓉蓉语速平静,像是闲聊。 “我们是采买,”张七回答,“因为对道路熟悉,所以大人派我们来。” “昨天就盯着,那你们是从我们一进城就盯上了?”冷星赫上前一步。 张七瑟缩一下:“是,是的,你们一进城,我们就知道了。” “谁告诉你们的?” “府里的管事,”张七小声说,“我们就在路口等着,管事来吩咐的。” 宋八伸手入怀,顾蓉蓉喝道:“摸什么?” 宋八吓一跳:“小人没有兵器,也没暗器,是有样东西,给公子看。”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展开,是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人和冷星赫有六七分相似。 顾蓉蓉看一眼画像,又看一眼冷星赫。 冷星赫把画像拿过去:“哪来的?也是你们管事给的?” “是,管事让我们拿着,以免……”他声音低下去,“以免认错了人。” “若是你们被发现了,该当如何?”顾蓉蓉问。 两人苦着脸,低下头:“小人不知,惩罚是少不了的。” 顾蓉蓉好奇,冷星赫会意她的意思,没有难为这两人。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是,是。” 两人哪还敢多留,互相搀扶着,一拐一拐地跑了。 顾蓉蓉疑惑:“这萧万手下是没人了吗?怎么会派这样的人出来盯梢?还采买,采买就是负责买东西的,熟悉的是商铺和还价,论起城中道路,难道比巡查的衙役捕快还熟悉?” 冷星赫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想不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瞧不起我们吧?”顾蓉蓉轻嗤,“派这么两个蠢笨的来盯梢,真以为我们发现不了?” 顾蓉蓉看看那张画像:“不过,我们一进城他们就知道,这事倒是意外。” 冷星赫若有所思:“看来,我得去拜访他一下。” “不急,”顾蓉蓉把画像收起来,“我们把他的人打了,他应该知道,我们发现了他,既然这样,就是相当于挑明,他若急,若有所图,就该来见我们。” 冷星赫嘴角微勾:“说得也是。” “那我吩咐暗卫,盯住他再说,礼尚往来,他派蠢货来盯我们,我可没瞧不起他,我用的是暗卫。” “世子所言有理。” 两人继续逛街,张七和宋八回到刺史府,战战兢兢求见萧万。 萧万正在处理公务,让他们等了一会儿才如见。 一见二人身上的伤,目光就是一凝。 第六百三十四章 新菜 张七和宋八一见萧万的面就赶紧跪下。 “大人,小人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萧万眸子微眯:“你们这是被人发现了?” 两人点头:“是……” “画像中的人发现的?” “是。” 两人低着头,心里忐忑,一颗心忽上忽下,别的惩罚不知道,一顿板子应该少不了的。 等了片刻,也不见萧万说话,小心翼翼抬头看看,见萧万若有所思。 又赶紧低下头。 此时,方听萧万说:“办事不利,理当受罚,去找管家,罚你们做一个月杂物,不得偷懒。” 两人:“??” 就这样?比他们想的可轻多了! 两人道谢告退,连滚带爬往外跑,省得一会儿大人回过神来又加重。 萧万独坐在房间,片刻,有脚步声响。 “大人,”如锦走进屋,手里拎着食盒,看起来有些重。 萧万赶紧站起来,上前接过:“怎么自己拎过来了?再说,我不是说了,不用再麻烦,到时候我去你那里用膳就是。” “伺候大人吃饭是妾身的本分,也是正经事,哪里就麻烦了?您公务繁忙,等着您去吃,还不定要热几回。” 如锦一边说,一边把饭菜都摆上桌:“您吃了我收走,不浪费您的时间。” “我哪里是怕浪费时间?”萧万握住她的手,“我是担心你太累,娶你回来是让你享福的,不是让你操劳这些。” 如锦脸上带笑,眼眶却微微红了:“妾身能遇见大人,实在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如果以前受的那些苦是为了现在与大人共白首,那再受十倍我也愿意。” “伺候大人就是妾身的福气,就是享福。” 萧万轻叹一声,轻揽她肩膀:“那就与我一同用膳,我得看着你多吃些,否则可不饶。” 如锦又忍不住笑起来,两人对坐,她给萧万倒一杯酒。 “大人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萧万抿一口,微讶道:“这是浮白记的酒?” “正是呢,我就知道,大人能品得出,”如锦眉眼都染上笑,“大人这些日子没喝,一定想着了吧?” “他们家歇业了,你是如何买到的?”萧万不解。 “我见大人这些日子太累,就想让大人解解乏,歇业了又不是不酿酒,也不是一点存货没有。自是想办法,让丫环守在酒庄门口,等他们掌柜的去了,我去求买的。” 萧万一怔,满眼都是心疼:“一点酒,又不是非喝不可,哪里用得着你如此?” “大人喜欢嘛,不费事的,”如锦笑得开怀,“我可精了,买了整整两大坛子,可以让大人喝一阵子,说不定还没喝完,就又恢复营业了。” 萧万也被她的笑感染,端着酒杯珍惜无比:“那我得慢慢品,好好尝。” “大人,”如锦给他夹一筷子菜,“他们家的案子,还没查清吗?这么难?” 萧万点头,放下酒盅:“这案子还有不少疑点,事关漕帮,不能大意,李家人言之凿凿,但证人都是他们自己人,三当家又总是口呼冤枉。” “那就好好审一审,妾身虽没有见过李家大小姐,可尚未出阁,花朵一般的人,那么年轻惨死,实在可惜。三当家总归是有嫌疑的,就算不是他,他是李小姐的未婚夫,也要承担些。” 萧万笑道:“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三当家需要承担什么?” “他是未婚夫呀,未婚妻死掉了,还死得那么惨,他不应该难过一下,受点苦,负点责任吗?” 如锦瞪大眼睛,一副理所当然,气愤难当的样子。 萧万忍不住笑:“没有这样的道理,律法没有这样的规定,不可胡来。” 如锦哼一声:“反正,他在人家吃酒,他好端端的,李小姐却惨死,不公平。” 萧万吃一口菜,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好,那我再审审他,让他吃点苦。” 如锦一听,又开心起来,再给他夹菜:“大人,快吃。” 一顿饭吃得开心,萧万送走如锦,坐在桌前翻翻卷宗。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下午提审漕帮三当家。” “是。” 顾蓉蓉和冷星赫接到这处消息的时候,刚在金玉满堂吃完饭。 今天金玉满堂换上冷知棠茶方煮的茶,客人们明显都非常喜欢,好多都问是什么茶。 于掌柜开心不已,虽然喝茶不收费,他还得给冷知棠钱,但吃客一开心,多点两个菜,什么都有了。 再者,冷知棠还说,有一种奶茶,可以在天冷时放在小泥炉上煮着吃,那种可以收费,并且会把方法教给他。 于掌柜千恩万谢。 顾蓉蓉揍了张七宋八,心情好了不少,到金玉满堂做了两道菜,叫花鸡和羊肉锅子,虽然简单,但极考验功夫,鸡和羊肉的菜金玉满堂也有好几种,但这两种吃法还是没有的。 顾蓉蓉请于掌柜一道用膳,于掌柜本想推辞,但一听顾蓉蓉说,如果他觉得味道行,那就把这两道菜的做法留下。 他不再犹豫,直接坐下开吃。 本以为顾蓉蓉一个年轻女孩子,爱吃个甜品点心什么的,做菜恐怕也是一时兴起,毕竟他做一行这么多年,厨子见过不知道多少,哪个都是有几十年的掌勺经验。 从未有过这么年轻的,就连老饕餮,前面也得加个“老”字。 但这一筷子入口,于掌柜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这叫花鸡别看外面丑丑的,包着泥壳,但泥壳一开,那股子香气直冲鼻孔,鸡肉清香细腻,入口不柴不干,骨头自动脱落。 至于羊肉锅子就更别提了,一端上锅,于掌柜眼睛就移不开,羊肉在浓香的汤汁里翻滚,切成薄厚适中的片,香气霸道,拎起一片,汤汁滴落,肉质紧实弹爽。 于掌柜吃得满头汗,再配上冷知棠做的茶,别提多舒爽。 冷星赫点不高兴,老宰辅直接拉了脸。 什么人啊,就一低头的功夫,这掌柜的筷子一划拉,半锅都被他吃了! 还是开酒楼的掌柜,太不矜持了! 真是不像话! 第六百三十五章 二当家 于掌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吃饱之后,仍旧意犹未尽。 “姑娘的手艺,在下佩服,这两道菜,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姑娘以这两道菜的做法相赠,金玉满堂实在占了大便宜,以后的客人也定然会再加至少三成。” 能用两道菜拉回三成,已经非常了不起。 顾蓉蓉微笑点头:“掌柜的满意就好。” “自然是满意的,在下这就去安排人,姑娘什么时候方便,可随时来教授。” 顾蓉蓉答应,于掌柜识相的转身离去。 老宰辅吹胡子瞪眼:“太不像话了!他自己都吃光了,还吃了就走,简直是……” 冷星赫淡淡吐出两个字:“饭桶。” “没错!”老宰辅一拍筷子。 顾蓉蓉忍住笑,小声说:“别着急,我还做了扒肘子,香辣鱼头,比那两个好吃。” 叫花鸡和羊肉锅子这一路上他们没少吃,扒肘子和香辣鱼头却不多。 老宰辅的气儿勉强顺了点,顾蓉蓉又说:“用他的食材调料,做了给咱们吃,白吃不给钱,他还得谢谢咱。” 老宰辅摸着胡子想想,好像还是这么回事。 待菜上桌,他的气彻底消了。 顾蓉蓉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一下冷星赫的手,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还有一个黑森林,给你自己的。” 冷星赫的气也瞬间消失。 饭吃得是酣畅淋漓,刚吃完,就有暗卫回来报信。 “世子,衙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提审三当家。” 冷星赫眉头一皱,顾蓉蓉笑容也淡了:“我们刚打了他盯梢的人,他就要提审三当家,是只提审,还是要用刑?” “要威胁我们?” 冷星赫目露冷光:“他若是敢这么做,那就无异于和我们撕破脸皮。” 顾蓉蓉按捺住火气:“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本来打算晚上去见二当家,现在得知这个消息,冷星赫还是想着早点去见见,二当家虽然病着,但总归还是主事人,见面沟通一下,看他们有何打算。 顾蓉蓉也没意见,下午暂时没事,要是闲着,肯定忍不住去刺史衙门,但这桩案子又不让旁听,审的时候会大门紧闭,等待的感觉可不好受。 青天白日,又不能翻进去偷听,只能等审问结束,想办法去牢里打听。 二当家的院子里都充斥着药味,顾蓉蓉和冷星赫也是悄悄潜入。 二当家原就在漕帮大院居住,单独有个院子,前面是议事厅、操练场和其它人住处,处理事务也方便。 但自从生病不愈以来,他就搬到附近一处小宅子。 这宅子也是他自己买的,他还有个兄弟,比他小四岁,也在帮中做事,这个小宅子本是他买来给兄弟娶妻用的。 现在他生病,住在帮里,人来人往,不利于养病,他兄弟就让他搬来小宅子里居住,相对安生些。 这里除了有两个小厮伺候,再就是几个护院,以冷星赫和顾蓉蓉的身后,避开他们悄悄潜入,是轻而易举。 一进院子,顾蓉蓉心里就预感不妙,这药味儿重,且杂,应该是请过不少大夫,吃过不少药。 只有看不透病症,病情难医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有个小厮正在廊下看着药锅打盹,有个小厮在外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吃过午膳,正是犯困的时候。 顾蓉蓉弹一点迷药,两人睡得更沉。 冷星赫在前,先进里屋,屋里的药味更浓,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总之不好闻。 顾蓉蓉跟在他身后,抽抽鼻子,蹙眉向床上看去。 床上的人面色枯黄,像染了一层金霜,眼窝凹陷,眼睛闭着,鼻息急促,嘴唇乌紫干裂。 他躺在那里,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有急促的鼻息,顾蓉蓉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手背都枯瘦,青筋条条迸起。 顾蓉蓉正要和冷星赫说话,床上的人睁开眼睛。 刚才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发出声音,顾蓉蓉不禁微讶,这个男人好敏锐,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还能保持这种敏锐度,实在不容易。 二当家病了许久,身体极度虚弱,大多数时闭着眼睛,此时骤然睁开,看不太清眼前的人。 但他能感看得出,不是小厮和护院。 “你是何人?”他低声开口。 并没有多少惊慌。 已经病到这个份儿上,应该不会有人来费力气杀他。 冷星赫上前,到床边俯身,轻声道:“二当家,是我。” 二当家微眯眼睛,眼前景物渐渐清明,待看清是冷星赫时,眼睛一下子睁大,又忍不住咳嗽几来。 冷星赫扶起他,给他顺顺气,他虽咳嗽,但目光一直锁定冷星赫。 顾蓉蓉上前,抓住他手腕,他一愣,回头又看顾蓉蓉,还没看清模样,就感觉一阵热力从腕间直入身体。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但总归是好受的,并且让他的咳嗽渐渐停止。 二当家顾不得问顾蓉蓉的身份,私心里以为她是冷星赫带来的大夫。 一把抓住冷星赫:“大当家?是你吗?这是梦吗?” 他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冷星赫就不见了。 日思夜盼,病症加重之前,两封信先后发出去,都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回音。 二当家心中的期盼,也慢慢沉下,不再提及。 哪能想到,今日竟然见到冷星赫。 冷星赫回握他的手,以前他们俩是交过手的,冷星赫记得,这双手虽不似三当家练的硬手功,但也是握长枪的手,一杆长枪,出神入化。 如今却…… 冷星赫忍住悲痛,低声道:“不是梦,是我。二当家,对不起,我来晚了。” 二当家铁铮铮的汉子,不禁湿了眼眶,摇头道:“不晚,大当家……” “漕帮的事我会一管到底,”冷星赫接过话,“你先躺下,慢慢说。” 二当家不肯躺,冷星赫在他背后加个靠枕,让他坐好。 “我去牢里见过三当家,听他说了些情况,二当家,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提及此事,二当家重重叹口气。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场算计 二当家这一声叹息,让顾蓉蓉觉得,三当家和李大小姐的婚事,似乎还有隐情。 “别急,慢慢说,”冷星赫安抚道。 二当家勉强笑笑:“看到大当家,我感觉好多了,多说会儿不妨事。” 顾蓉蓉心说,你不是看到他好多了,是因为刚才被注入修复力的缘故。 不过……她眸子沉了沉,方才接触二当家,还有一件事发生。 还是一会儿再说。 母鸡此时在他空间大声叫道:“怎么回事?这二当家身上带毒!刚才你一碰他,空间嘀嘀响个不停,都给我吓一激凌,我以为要爆炸了!” 顾蓉蓉没答言,此时二当家又开口,母鸡也老实下来,耐心听他说。 “当初,三当家与李家的婚事,我是不同意的。” 二当家苦笑:“李家家大业大,彼时我们漕帮也是兴旺的,在外人看来,就是强强联合,但我知道,漕帮看着兴盛,花团锦簇只是表面,其实每天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如同现在这般,我们已万般谨慎,还是如此下场。” “李家世代为商,商人之道,精于谋算,三当家为人豪爽疏朗,无论是家世背景,不是性格学识,都并不相同。” 顾蓉蓉听着这话,想起百味楼小二哥说过的话,肖州三大酒楼,只有浮白记的名字是个雅的。 小二哥的意思,与二当家这话,异曲同工。 冷星赫道:“你是觉得,他们并非良配,而且李家有所图?” 二当家嘴唇微抿,一时没有回答。 顾蓉蓉道:“二当家是察觉了什么吗?不妨直说。” 二当家抬头看她一眼。 冷星赫道:“这位是我的夫人。” 二当家微讶,赶紧见礼:“原来是夫人,方才礼数未到,还请夫人见谅。” 顾蓉蓉浅笑:“二当家,我和夫君来,就是为解决漕帮的事,冒险到大牢见三当家,到此处来见你,都是为了弄清真相,解你们的困,也解漕帮的困。” “所以,还请你知无不言,直白些,莫叫咱们猜,不用绕弯子,哪怕是你猜测的,敢说出来,是真是假,我们自会查证。” 顾蓉蓉这话就说得够直白,二当家脸一下子发烫,有点泛红。 他刚才的确有点顾忌,担心冷星赫觉得他们事多,闰时也不知收敛检点,才没有明说细说。 冷星赫点头:“夫人所言极是,二当家,我既来了,你就别再隐瞒,直说吧。” 二当家得到肯定回答,心头一松,顾虑也抛在脑后。 “确实,如夫人所言,我就是觉得,李家并非良配,城中人都知道,起初李员外有意让女儿嫁给三当家,三当家没有同意,后来何同意了?” “那是因为三当家打猎遇刺,惊马跌伤腿,碰巧李大小姐经过,把他救下。” 二当家眼中闪过几分嗤笑:“碰巧?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碰巧的事。” 顾蓉蓉眉梢微不可察一挑:有意思,这位二当家,这话说得倒和她一样。 冷星赫没有反驳:“你有什么怀疑,仔细说来。” “三当家爱酒,爱骑射,他一般初十都会去城外柳子坡打猎,弄几只野味回来,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顾蓉蓉不解:“为何是初十?” “这是帮中规矩,”冷星赫解释说,“每月初一要拜水神,之后两天要净码头,就是船不动的意思,以示对水神尊敬,初四开动,初六初七是各码头管账先生前来报账的日子。” “初八初九,要招待他们,理账,这两日过得极为紧张忙碌。” “不错,”二当家接过话,“是以,三当家每月初十都要去柳子坡打猎放松一下。” “但那一次,因为有个管账先生的账目出了问题,又死不认账,我就下令把院子围了,一直到十三,查清确凿证据,拿下管账先生,这才算作罢。” “所以,那次,”顾蓉蓉道,“三当家打猎的日子,是十四?” “不错,”二当家嘴角微扯出一丝讥讽,“可偏偏就是那日,遇见去城外寺庙上香归来的李大小姐。” “上香,要么初一,要么十五,十四上的哪门子香?”二当家咳嗽两声。 “那你就没问问?”顾蓉蓉好奇。 “问了,事关三当家终身,他与我就似亲兄弟,哪能不问?”二当家叹气,“他说,李大小姐说,其实是初一就去上香了,因为梦到亡母,心绪不宁,就在寺里多住了些日子。” “肖州城外寺庙香火很盛,不少城中有钱人家都在庙里供长明灯或者长生牌位,也有的会去理理佛,小住,李家也有。” “李小姐说,从初一直住到十四,方才回转,路上就遇见了。” 顾蓉蓉略颔首,这种说辞,虽说牵强了点,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我派人查问过寺中小僧,小僧说,李小姐确实是初一去的,但……她初十就想走,不知为什么,却一拖再拖。” 冷星赫目光一冷:“莫非,是在等三当家的消息?” 二当家点头:“我也这么想,而且那日的刺客也奇怪,三名刺客,没用杀招,一箭射中三当家的马,他的马才惊的。” “他落马受伤,那三名刺客也不见了,”二当家叹口气,缓一下,“身在漕帮,遇见过多少水匪歹徒,我已经记不清,但还没见过这种刺客。” 顾蓉蓉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二当家是说,这一场婚事,是李家算计得来?” “因为三当家不同意,就想出此招,让李大小姐救下三当家,再细心照顾,孤男寡女,共处一夜,李小姐清白没了,三当家也就不好再拖脱。” 二当家手握紧被子:“我就是这样觉得,但一切已晚,这件事人尽皆知,李小姐也确实没了名节,就算是算计,三当家也只能认下。” “那时我虽不愿,但好在庆幸,李大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也希望他们结为夫妇之后,能好好过日子。” “哪成想……” 哪成想,还没有成婚,最后竟然遭此祸事。 二当家又咳嗽起来,喘着气道:“大当家,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三当家,他定然是被冤枉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场算计 二当家这一声叹息,让顾蓉蓉觉得,三当家和李大小姐的婚事,似乎还有隐情。 “别急,慢慢说,”冷星赫安抚道。 二当家勉强笑笑:“看到大当家,我感觉好多了,多说会儿不妨事。” 顾蓉蓉心说,你不是看到他好多了,是因为刚才被注入修复力的缘故。 不过……她眸子沉了沉,方才接触二当家,还有一件事发生。 还是一会儿再说。 母鸡此时在他空间大声叫道:“怎么回事?这二当家身上带毒!刚才你一碰他,空间嘀嘀响个不停,都给我吓一激凌,我以为要爆炸了!” 顾蓉蓉没答言,此时二当家又开口,母鸡也老实下来,耐心听他说。 “当初,三当家与李家的婚事,我是不同意的。” 二当家苦笑:“李家家大业大,彼时我们漕帮也是兴旺的,在外人看来,就是强强联合,但我知道,漕帮看着兴盛,花团锦簇只是表面,其实每天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如同现在这般,我们已万般谨慎,还是如此下场。” “李家世代为商,商人之道,精于谋算,三当家为人豪爽疏朗,无论是家世背景,不是性格学识,都并不相同。” 顾蓉蓉听着这话,想起百味楼小二哥说过的话,肖州三大酒楼,只有浮白记的名字是个雅的。 小二哥的意思,与二当家这话,异曲同工。 冷星赫道:“你是觉得,他们并非良配,而且李家有所图?” 二当家嘴唇微抿,一时没有回答。 顾蓉蓉道:“二当家是察觉了什么吗?不妨直说。” 二当家抬头看她一眼。 冷星赫道:“这位是我的夫人。” 二当家微讶,赶紧见礼:“原来是夫人,方才礼数未到,还请夫人见谅。” 顾蓉蓉浅笑:“二当家,我和夫君来,就是为解决漕帮的事,冒险到大牢见三当家,到此处来见你,都是为了弄清真相,解你们的困,也解漕帮的困。” “所以,还请你知无不言,直白些,莫叫咱们猜,不用绕弯子,哪怕是你猜测的,敢说出来,是真是假,我们自会查证。” 顾蓉蓉这话就说得够直白,二当家脸一下子发烫,有点泛红。 他刚才的确有点顾忌,担心冷星赫觉得他们事多,闰时也不知收敛检点,才没有明说细说。 冷星赫点头:“夫人所言极是,二当家,我既来了,你就别再隐瞒,直说吧。” 二当家得到肯定回答,心头一松,顾虑也抛在脑后。 “确实,如夫人所言,我就是觉得,李家并非良配,城中人都知道,起初李员外有意让女儿嫁给三当家,三当家没有同意,后来何同意了?” “那是因为三当家打猎遇刺,惊马跌伤腿,碰巧李大小姐经过,把他救下。” 二当家眼中闪过几分嗤笑:“碰巧?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碰巧的事。” 顾蓉蓉眉梢微不可察一挑:有意思,这位二当家,这话说得倒和她一样。 冷星赫没有反驳:“你有什么怀疑,仔细说来。” “三当家爱酒,爱骑射,他一般初十都会去城外柳子坡打猎,弄几只野味回来,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顾蓉蓉不解:“为何是初十?” “这是帮中规矩,”冷星赫解释说,“每月初一要拜水神,之后两天要净码头,就是船不动的意思,以示对水神尊敬,初四开动,初六初七是各码头管账先生前来报账的日子。” “初八初九,要招待他们,理账,这两日过得极为紧张忙碌。” “不错,”二当家接过话,“是以,三当家每月初十都要去柳子坡打猎放松一下。” “但那一次,因为有个管账先生的账目出了问题,又死不认账,我就下令把院子围了,一直到十三,查清确凿证据,拿下管账先生,这才算作罢。” “所以,那次,”顾蓉蓉道,“三当家打猎的日子,是十四?” “不错,”二当家嘴角微扯出一丝讥讽,“可偏偏就是那日,遇见去城外寺庙上香归来的李大小姐。” “上香,要么初一,要么十五,十四上的哪门子香?”二当家咳嗽两声。 “那你就没问问?”顾蓉蓉好奇。 “问了,事关三当家终身,他与我就似亲兄弟,哪能不问?”二当家叹气,“他说,李大小姐说,其实是初一就去上香了,因为梦到亡母,心绪不宁,就在寺里多住了些日子。” “肖州城外寺庙香火很盛,不少城中有钱人家都在庙里供长明灯或者长生牌位,也有的会去理理佛,小住,李家也有。” “李小姐说,从初一直住到十四,方才回转,路上就遇见了。” 顾蓉蓉略颔首,这种说辞,虽说牵强了点,但也不是说不过去。 “我派人查问过寺中小僧,小僧说,李小姐确实是初一去的,但……她初十就想走,不知为什么,却一拖再拖。” 冷星赫目光一冷:“莫非,是在等三当家的消息?” 二当家点头:“我也这么想,而且那日的刺客也奇怪,三名刺客,没用杀招,一箭射中三当家的马,他的马才惊的。” “他落马受伤,那三名刺客也不见了,”二当家叹口气,缓一下,“身在漕帮,遇见过多少水匪歹徒,我已经记不清,但还没见过这种刺客。” 顾蓉蓉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二当家是说,这一场婚事,是李家算计得来?” “因为三当家不同意,就想出此招,让李大小姐救下三当家,再细心照顾,孤男寡女,共处一夜,李小姐清白没了,三当家也就不好再拖脱。” 二当家手握紧被子:“我就是这样觉得,但一切已晚,这件事人尽皆知,李小姐也确实没了名节,就算是算计,三当家也只能认下。” “那时我虽不愿,但好在庆幸,李大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也希望他们结为夫妇之后,能好好过日子。” “哪成想……” 哪成想,还没有成婚,最后竟然遭此祸事。 二当家又咳嗽起来,喘着气道:“大当家,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三当家,他定然是被冤枉的!”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三十七章 阴谋的味道 二当家情绪又激动起来,咳嗽不止,张嘴竟然还吐出一口黑血。 冷星赫大惊,赶紧扶住他,回头看顾蓉蓉。 顾蓉蓉拧眉上前,捏住二当家手腕,准备再释放一点修复力。 但她还是忍住。 二当家身体太虚,这么短时间内释放两次,如同虚不受补,也是无法承受住。 顾蓉蓉略一思索:“你看着他,先别说了,我去给他煎点药来。” “好。” 顾蓉蓉转身到外面,廊下小火炉上的药锅里还煎着药,一股难闻的味道直窜上来。 乌七麻黑,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熬的。 顾蓉蓉拿垫布垫着,把小砂锅取下来,她也有意试探一下,这锅药味道虽然不好闻,但好在没毒。 换上小茶壶,顾蓉蓉从空间取两个黄果子,细细切薄片,加空间里的水进锅熬煮。 等着把果片熬化,与水融为一体。 母鸡叹口气:“好好的一个人,病成这样,不对,是被人毒成这样,老妹儿,你说是谁害得他?” 顾蓉蓉用意识回答道:“不知道,初来乍到,漕帮的人也不认识三当家和他,还有于三光他们几个,别人不认得,上哪猜去?” 母鸡哼一声:“我倒觉得,害他的人一定是想坐他的位置。” “怎么说?” “这还用说?一般害人,无非就那么几种,为财或为色,要么就是争名夺利,其实这也是为财。” “为色我觉得不是,你看他屋里,哪有女人生活的痕迹?连个丫环都没有。那就只剩下财。” “他虽然是二当家,但其实也就是他说了算,和大当家没什么两样,除掉他,坐上他的位子,那不就是掌控漕帮了吗?” “可除掉他,还有三当家,也轮不到下毒的人。”顾蓉蓉搅着锅说。 “三当家这不是在牢里吗?杀人罪一定,还能出来?” 顾蓉蓉动作微顿:“你的意思是,二当家三当家的事,看似是两件事,其实是一件。” 母鸡迟疑道:“不是一件吗?我一直以为是一件,就是为了拿下漕帮。” 顾蓉蓉沉默一瞬,她好像的确走入一个误区,她一直以为这是两件事。 在没有看到二当家之前,单纯的以为他是生病,随后三当家再出事,漕帮群龙无首。 母鸡一席话,把她点醒,二当家的毒,也让她重新审视漕帮的事。 确实有阴谋的味道。 “你说得对,我得重新思考一下,”顾蓉蓉沉吟。 二当家说了那么久,精神有些跟不上,顾蓉蓉端来汤水,让他慢慢喝下。 他试了一口,眼神微喜,慢慢一点点喝完。 水喝完,也微微出一层薄汗。 “之前喝那些药,嘴里都是苦味,今日这汤水倒是甘甜清香得很,有劳夫人了。” 他说罢,把碗递回,冷星赫去接,顾蓉蓉偏头,从这个角度看二当家手背上渗出的薄汗,有一点淡淡的青色。 顾蓉蓉问道:“二当家感觉如何?” 二当家深吸一口气:“比刚才好受多了,胸口憋闷也少了些。” 顾蓉蓉神色微转,冷星赫问道:“蓉蓉,怎么了?” 刚才她还让人家二当家有话直说,现在她也不想瞒。 “夫君,二当家,实不相瞒,依我之见,二当家这不是病,是中毒。” 冷星赫和二当家皆是一惊。 “中毒!” “嗯,”顾蓉蓉对冷星赫道,“你看他的汗,是淡淡青色,还有腥气,试摸一下,是否会粘住。” 冷星赫刚要摸,二当家挡下他:“我来。” 他自己亲手抹下汗,在指尖轻拭:“确实,和平时的不一样。” “之前给你看病的大夫,是怎么说的?”冷星赫沉声问。 “大人来了不知道多少个,但无一人说过我是中毒,都说是疑难杂症,药方子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各种味道的都有。” 二当家苦笑:“不怕大当家和夫人笑话,我现在一看到药碗都难受。” 顾蓉蓉想到刚才一进院子时,院里冲鼻的味道,就是各种药材混杂的味。 “照这种吃法,好人也得吃出毛病。” 顾蓉蓉说罢,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这屋里的味道也好闻不到哪里去,又是药味,又是病人散发的味。 冷星赫眼中闪过急切:“蓉蓉,那他的病能治好吗?” 顾蓉蓉想说“能”,想了想又说:“解毒,讲究对症下药,药到毒解,这是最简单的。若不知是什么毒,毒有千千万,解药配伍也就在千万种。” 冷星赫神色凝重,自然明白,顾蓉蓉所说属实。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可以先给他调理身体,不那么虚弱时,若还没找到中的是什么毒,就用排毒法。” “因排毒法伤身,以刚中毒时为最佳,现在,”顾蓉蓉轻叹,“二当家中毒已久,身体虚弱,强行排毒身体会受不住。” 冷星赫缓缓点头:“不错,你所言极是。” 顾蓉蓉看向二当家:“所以,此毒也不是不能解,但需要时间和过程,二当家还要配合才行。” 二当家拱手道:“多谢夫人出手相救,在下定当配合,无论治不治得好,都感谢夫人大恩。” 顾蓉蓉轻笑:“我既答应,就没有治不好的,二当家放宽心,听从我的吩咐即是。” “是。” 顾蓉蓉对冷星赫点点头:“我去准备点药材。” 二当家忙说:“西厢房中有不少药材,夫人可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若是没有,可列个单子,我差人去买。” “我去厢房看看,没有再说。” “我送你,”冷星赫立即跟上。 “不用,就去厢房,送什么?夫君还是守着二当家,许久不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 冷星赫眼中满是温情,和她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顾蓉蓉到西厢房,关上门。 这里面果然有不少药材,但品质实在一般。 母鸡不解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说?看他喝下果子水之后轻松不少,应该是可以解他的毒。” “为什么?”顾蓉蓉捻一根草药,闻了闻,“自然是不能让他以为,这是一件极其简单容易的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三十七章 阴谋的味道 二当家情绪又激动起来,咳嗽不止,张嘴竟然还吐出一口黑血。 冷星赫大惊,赶紧扶住他,回头看顾蓉蓉。 顾蓉蓉拧眉上前,捏住二当家手腕,准备再释放一点修复力。 但她还是忍住。 二当家身体太虚,这么短时间内释放两次,如同虚不受补,也是无法承受住。 顾蓉蓉略一思索:“你看着他,先别说了,我去给他煎点药来。” “好。” 顾蓉蓉转身到外面,廊下小火炉上的药锅里还煎着药,一股难闻的味道直窜上来。 乌七麻黑,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熬的。 顾蓉蓉拿垫布垫着,把小砂锅取下来,她也有意试探一下,这锅药味道虽然不好闻,但好在没毒。 换上小茶壶,顾蓉蓉从空间取两个黄果子,细细切薄片,加空间里的水进锅熬煮。 等着把果片熬化,与水融为一体。 母鸡叹口气:“好好的一个人,病成这样,不对,是被人毒成这样,老妹儿,你说是谁害得他?” 顾蓉蓉用意识回答道:“不知道,初来乍到,漕帮的人也不认识三当家和他,还有于三光他们几个,别人不认得,上哪猜去?” 母鸡哼一声:“我倒觉得,害他的人一定是想坐他的位置。” “怎么说?” “这还用说?一般害人,无非就那么几种,为财或为色,要么就是争名夺利,其实这也是为财。” “为色我觉得不是,你看他屋里,哪有女人生活的痕迹?连个丫环都没有。那就只剩下财。” “他虽然是二当家,但其实也就是他说了算,和大当家没什么两样,除掉他,坐上他的位子,那不就是掌控漕帮了吗?” “可除掉他,还有三当家,也轮不到下毒的人。”顾蓉蓉搅着锅说。 “三当家这不是在牢里吗?杀人罪一定,还能出来?” 顾蓉蓉动作微顿:“你的意思是,二当家三当家的事,看似是两件事,其实是一件。” 母鸡迟疑道:“不是一件吗?我一直以为是一件,就是为了拿下漕帮。” 顾蓉蓉沉默一瞬,她好像的确走入一个误区,她一直以为这是两件事。 在没有看到二当家之前,单纯的以为他是生病,随后三当家再出事,漕帮群龙无首。 母鸡一席话,把她点醒,二当家的毒,也让她重新审视漕帮的事。 确实有阴谋的味道。 “你说得对,我得重新思考一下,”顾蓉蓉沉吟。 二当家说了那么久,精神有些跟不上,顾蓉蓉端来汤水,让他慢慢喝下。 他试了一口,眼神微喜,慢慢一点点喝完。 水喝完,也微微出一层薄汗。 “之前喝那些药,嘴里都是苦味,今日这汤水倒是甘甜清香得很,有劳夫人了。” 他说罢,把碗递回,冷星赫去接,顾蓉蓉偏头,从这个角度看二当家手背上渗出的薄汗,有一点淡淡的青色。 顾蓉蓉问道:“二当家感觉如何?” 二当家深吸一口气:“比刚才好受多了,胸口憋闷也少了些。” 顾蓉蓉神色微转,冷星赫问道:“蓉蓉,怎么了?” 刚才她还让人家二当家有话直说,现在她也不想瞒。 “夫君,二当家,实不相瞒,依我之见,二当家这不是病,是中毒。” 冷星赫和二当家皆是一惊。 “中毒!” “嗯,”顾蓉蓉对冷星赫道,“你看他的汗,是淡淡青色,还有腥气,试摸一下,是否会粘住。” 冷星赫刚要摸,二当家挡下他:“我来。” 他自己亲手抹下汗,在指尖轻拭:“确实,和平时的不一样。” “之前给你看病的大夫,是怎么说的?”冷星赫沉声问。 “大人来了不知道多少个,但无一人说过我是中毒,都说是疑难杂症,药方子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各种味道的都有。” 二当家苦笑:“不怕大当家和夫人笑话,我现在一看到药碗都难受。” 顾蓉蓉想到刚才一进院子时,院里冲鼻的味道,就是各种药材混杂的味。 “照这种吃法,好人也得吃出毛病。” 顾蓉蓉说罢,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这屋里的味道也好闻不到哪里去,又是药味,又是病人散发的味。 冷星赫眼中闪过急切:“蓉蓉,那他的病能治好吗?” 顾蓉蓉想说“能”,想了想又说:“解毒,讲究对症下药,药到毒解,这是最简单的。若不知是什么毒,毒有千千万,解药配伍也就在千万种。” 冷星赫神色凝重,自然明白,顾蓉蓉所说属实。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可以先给他调理身体,不那么虚弱时,若还没找到中的是什么毒,就用排毒法。” “因排毒法伤身,以刚中毒时为最佳,现在,”顾蓉蓉轻叹,“二当家中毒已久,身体虚弱,强行排毒身体会受不住。” 冷星赫缓缓点头:“不错,你所言极是。” 顾蓉蓉看向二当家:“所以,此毒也不是不能解,但需要时间和过程,二当家还要配合才行。” 二当家拱手道:“多谢夫人出手相救,在下定当配合,无论治不治得好,都感谢夫人大恩。” 顾蓉蓉轻笑:“我既答应,就没有治不好的,二当家放宽心,听从我的吩咐即是。” “是。” 顾蓉蓉对冷星赫点点头:“我去准备点药材。” 二当家忙说:“西厢房中有不少药材,夫人可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若是没有,可列个单子,我差人去买。” “我去厢房看看,没有再说。” “我送你,”冷星赫立即跟上。 “不用,就去厢房,送什么?夫君还是守着二当家,许久不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 冷星赫眼中满是温情,和她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顾蓉蓉到西厢房,关上门。 这里面果然有不少药材,但品质实在一般。 母鸡不解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说?看他喝下果子水之后轻松不少,应该是可以解他的毒。” “为什么?”顾蓉蓉捻一根草药,闻了闻,“自然是不能让他以为,这是一件极其简单容易的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三十八章 弟弟不懂事 顾蓉蓉翻看一遍,厢房里药材种类不少,但品质实在不怎么样,也没能用上的。 罢了,本来也就没打算给二当家用中药治,顾蓉蓉本来也不擅长中医,二当家又中的复杂的毒,用中医她根本无从下手。 “那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治?”母鸡问。 “其实不难,现在证实,黄果子有用,可以用这个调理,身体好点再用修复力,或者,我还有解毒的血清,剧毒的蛇毒都不在话下,何况他这个。” 母鸡惊讶:“你还有那东西?” “那当然,我之前的部门是特异部门,没点绝活怎么行?这点血清,小意思。” 顾蓉蓉说得漫不经心,母鸡惊叹不已:“果然我们普通百姓还是最底层,很多事情压根不知道,可笑很多人还以为爬上一根网线,就能知道全世界了。” 顾蓉蓉动作微顿:“我们也是为普通百姓服务的,保卫国家安宁,守护百姓平安,是最基本的职责所在。” 母鸡回神:“对对,不是有句话说吗?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就是有人负重前行,你们就是那种人吧?” 顾蓉蓉难得沉默一下,低声道:“算是吧,我们队中的队员固定五人,有来有走,谁走了第二天就又有人补上。” 母鸡正要问,走哪去了,是不是调动升职之类,听顾蓉蓉又说:“他们就像从来没有来过,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也没有照片,什么时候能公开他们的照片,就代表,真系亲属三代内,已经没有人了。” 母鸡一愣,这才明白,顾蓉蓉说的“走”,指的是去世,牺牲。 一人一鸡,有点悲伤,气氛有点凝重。 恰在此时,院中传来一声怒喝:“干什么呢?煎药还能睡着?谁让你们开窗子的?” 顾蓉蓉和母鸡同时回神,母鸡小声说:“听声音可不像是好惹的,这是来了个刺头。” “我去看看。” 顾蓉蓉捻着一株草药从厢房出来,正好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步往屋里走。 她随后跟上。 年轻人进屋,一边挑帘一边道:“说过多少次,窗子不能开,不能见风!” 他到里屋看到冷星赫,脚步一顿,眉头拧得更紧:“你是谁?” 再见二当家起来了,靠着床头,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哥,你怎么坐起来了?大夫说了,你得好好休养。” 二当家浅笑:“我今天感觉好些,总躺着也是累,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听你的还是听大夫的?”年轻男人沉着脸问,把手里的药包放在桌上,抬手就去关窗。 “窗户开着吧,这屋里……” “大夫说你不能见风,哥,你不听大夫的,什么时候才能好?” 顾蓉蓉声音清冷飘来:“大夫说了那么多,也没见他好转。” 男人扭头,看向走进来的顾蓉蓉,上下打量几眼,语气不善道:“你是谁?一个女子,怎好到男子的房间来?还知不知羞耻?” 顾蓉蓉笑容一收,冷星赫的眉头也皱起来,二当家赶紧道:“阿磊,住口,不得胡言,这位是……” 他正想说是大当家的夫人,顾蓉蓉道:“我是二当家请来的大夫。” 许磊眼中的轻蔑更浓:“大夫?从未见过女子做大夫,真是荒谬。” “你没见过的就是荒谬?那我只能说你见识太过浅薄,自以为是,出言不逊,头脑简单。” 顾蓉蓉毫不客气,许磊气红脸:“你这个女子好不晓理,真是没有教养,你走,我哥不用你治。” “你有教养?张嘴就说人不知羞耻,以性别区别对待,真是可笑!” “我不走,我是来给二当家治病,不是你请我来,我也不是给你治,你算老几你让我走?” “你……”许磊握紧拳头,“女子就是差劲,做什么都差!” “你怎么不跟你娘去说?她听这话最合适,生出来的儿子这么差,就该自我反省,真是拉低女人的水准。” 顾蓉蓉字字像针,似巴掌,又扎又打,许磊气得晕头转向。 他上前走几步,顾蓉蓉哼道:“干什么?还想打人不成?” 许磊怒道:“我打你怎么了?” 冷星赫霍然站起来,抓住他挥出的拳头。 许磊怒视冷星赫,却不能再进分毫。 二当家急得咳嗽:“阿磊,快住手,不许放肆,这位是……” 冷星赫目光扫过来,二当家话锋一转:“是我的兄弟,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是自己人,不可无礼!” 许磊鼓着腮帮子,冷星赫手上用力一推,许磊站立不稳,往后退几步,冷星赫跟步上前,一掌打中他,他直接跌倒,撞到桌子上,桌上茶杯滚落,摔得粉碎。 许磊刚放的药包也掉下来,破了一包,药材散落。 许磊这下可不干了,一骨碌爬起来,指着冷星赫道:“你敢打我!” 他说罢,又冲着冷星赫挥出拳头。 二当家想制止,但有心无力,他救助地看一眼顾蓉蓉,顾蓉蓉根本没有管的意思,环抱着肩膀站在一边,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二当家:“……”大当家的这位夫人真是特别。 顾蓉蓉当然不担心,就许磊这几下子,根本不是冷星赫的对手。 这种人,就该教训他一下,让他吃吃苦头,煞煞他的威风,让他知道,人外有人。 不过三五招,就分出胜负,许磊再次被冷星赫推出个跟头,跌倒在地。 许磊吐一口唾沫,爬起来又上。 顾蓉蓉这次也有点恼了,这算什么?别人不下死手,就没有自知之明?没完没了? 冷星赫这回可没客气,只用一招,“啪啪”给许磊两个清脆耳光。 许磊气得要爆炸,还想往上扑,冷星赫剑出半鞘,横剑在他颈侧。 这下老实了。 顾蓉蓉哼笑:“明明打不过,明明知道别人留了情,还往上冲,二当家,弟弟不懂事,得好好管管了。” 这话跟耳光一样,二当家苍白的脸也泛起红晕。 冷星赫收回剑,淡淡道:“二当家,你的病要不要我夫人治?” “当然,大……兄弟莫要生气,夫人也请多多包涵,我这个弟弟被我惯坏,也是为了我的病四处奔波,操心劳力,他也是见我总也不好,暴躁了些,平时不这样的。” 冷星赫没言语,许磊的性格他不想评论,要不是许磊想对顾蓉蓉动手,他更不想理。 顾蓉蓉上前,许磊一眼看到她手里的草药。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不与傻瓜论短长 许磊拧眉怒视顾蓉蓉,虽然没再动手,但神情丝毫没有收敛。 “你从弄的草药?你去厢房了?那里面都是我哥的救命药!” 顾蓉蓉转着手中药株:“救命药?你懂药材吗?” 许磊怒道:“怎么不懂?这些都是我花重金买来的!” “重金?”顾蓉蓉漫经不心,“有多重?” 许磊看一眼二当家,二当家顺过一口气:“如实说吧,贺兄弟不是外人。” 这句话就让顾蓉蓉心头一沉——从这话就能想得出,钱一定不少。 许磊咬牙:“哥哥病重,我心急如焚,大夫不知道找过多少,药也吃过许多,哥哥多年的积蓄,基本都搭在这上面。” 顾蓉蓉眉心一跳,许磊又说:“不过,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哥哥病好了,还能挣,都不算什么。” 顾蓉蓉指尖轻捻:“这就是你买下的药材?你买那么多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开药铺,就算他要吃药,也不至于买那么多吧?” “你懂什么?”许磊冷脸道,“药材不易得,尤其现在漕帮不景气,黑莽帮把持着运输,处处卡我们,为难我们,以后再想运就难了。” 冷星赫拧眉:“黑莽帮把持,处处卡,为难你们,难道你们就没有半点应对之策?” “漕帮弟兄众多,虽说群龙无首容易生乱,但也不至于乱到这个份儿上吧?” 许磊怒道:“你懂什么?漕帮人多,心就杂,难以齐心,钱一赚不到,就更难心齐,不少人都生出反心,有的出去独干别的,有的投靠黑莽帮,哪那么容易应对?” 顾蓉蓉语带讥讽:“还以为你们全帮上下齐心,人人都讲江湖道义,重情重诺,怎么听你这么一说,都是些重利忘义,不顾兄弟情分的唯利是图之辈?” 二当家咳嗽几声:“不,不是的,兄弟们还是很重情意的,像三光他们……” “可我听你弟弟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 顾蓉蓉把药材放在桌上,捡起地上药包,正要打开一包看,许磊又拦住:“你干什么?这些药很贵的!” “有多贵?”顾蓉蓉问。 许磊大声道:“三十两!” 他一指地上碎了的那包:“这一包就六两,你们得赔!” “阿磊!” 顾蓉蓉从地上捡起点药材,看一眼冷星赫:“确实贵。” 许磊哼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顾蓉蓉对二当家道:“二当家,你的病我来治,分文不取,还是那一个要求,你要全力配合。” 二当家点头,正要说话,许磊道:“不行!” 冷星赫脸色阴沉,许磊道:“哥哥,你的身体事关漕帮,帮中上下还指着你赶紧好起来,你怎能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个女人?” 顾蓉蓉实在不想听这个家伙再说出这种话,也不想和他争论,对冷星赫挑眉使个眼色。 冷星赫二话不说,上前制住许磊,一手压住他双手,一手捏住他下颌。 “你要……干什么……放开!” 顾蓉蓉掌心出现一粒药丸:“我实在不想听你说那些蠢话,也不想和傻瓜论短长,正好,也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医术到底行不行。” 顾蓉蓉说罢,把药丸扔进他嘴里,他不想吞下去也不行,冷星赫一托他下颌,他不由自主,感觉药丸滑入肚腹。 冷星赫一松开手,他立即抚着喉咙:“你给我吃了什么?你个……” 后面的话没说完,许磊惊觉他不能说话了! 他震惊地看着顾蓉蓉,双眼几乎要喷火。 二当家也有点急:“贺兄弟……” 冷星赫道:“二当家放心,他就是暂时哑十二个时辰。” 许磊听闻,怒气仍旧不减,顾蓉蓉慢悠悠道:“要是还不老实,那就吃一颗一劳永逸的。” 许磊当即紧咬牙关,别脸看向一旁。 顾蓉蓉叹一声:“这多安静,还是消停点好。” “二当家,稍后我会煎一壶药水,晚膳前喝一次,子时喝一次。” “好,多谢。” 顾蓉蓉出去,到厢房进入空间。 母鸡又跳又笑:“真是太畅快了,做得好!看得我都想揍那小子一顿,蓉蓉,你真是太厉害了。” 母鸡说罢,看一眼顾蓉蓉手里的东西:“你拿的什么?” “刚才的药包,”顾蓉蓉把东西放下,“我得留个样。” 母鸡伸着脖子瞧,小眼睛骨碌碌转:“这是什么药材?看着也没什么了不得,一包就要六两银子?” “抓一次药,五包,三十两,听说普通百姓一年也药不了十两。” “岂止,普通百姓一年都挣不了十两。” 顾蓉蓉捻起一根,母鸡惊讶道:“这么离谱?难道那小子说,二当家的积蓄都看病了。” “他还说什么钱财是身外之物,等二当家好了还能挣,”母鸡啧啧两声,“不是自己的钱,花的就是不心疼,还说好了让人家挣,他怎么不挣?” 顾蓉蓉把药材放下:“嗯,你这话说得对。” “我看那小子又愣又蠢,还冲动易怒,你说他是不是被人骗了?光是这厢房里的药材,就囤这么多,真没见过这样买药的。” 顾蓉蓉一边收拾果子,一边思索母鸡的话:“我觉得你越来越聪明,说的话也越来越有道理。” 母鸡得意:“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几天头总是痒,估计是要长脑子了。” 顾蓉蓉:“……” 拿切成薄片的黄果子出空间,顾蓉蓉重新煮一锅水,这次煮得浓,香气浓郁,效果应该也更好。 窗子还开着,顾蓉蓉在廊下熬煮,香气从窗户飘进屋里。 二当家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味道实在比那些药味儿好太多。 他有多少日子没有尝出别的味道了? 都快记不清了,不是吃苦涩难咽的药,就是喝没有味道的白粥。 这么想着,竟然还有了点胃口,有点饿。 “阿磊,你去帮我弄点豆腐脑来。” 许磊总在这里杵着,冷星赫的脸色也不好看,二当家也觉得尴尬,正好把他支走。 许磊张张嘴,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声音,他瞪冷星赫一眼,一摔帘子出去了。 “大当家,实在抱歉,我这个弟弟真是不懂事。” 冷星赫问道:“以前没听说你有弟弟,他是……” 第六百四十章 兄弟 提到许磊,二当家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不瞒大当家,他是我的亲弟弟,是你离开之后才找回来的,小时候家乡受灾,父母带着我们兄弟俩逃难,途中把他丢了,我们找了很久,但都没有找到。” “我父母离世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他,我父亲拉着我的手说,要尽一切可能,把弟弟找到。” 二当家长叹一声:“幸好,上天垂怜,有次出行,遇见水匪劫一艘船,我带几个弟兄出手相助,打走匪徒,把落水的救了起来。阿磊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那艘船上的水手。” “起初我也没往那想,后来给他治伤时,看到他肩膀上的胎记。” 二当家指指自己的肩膀:“我弟弟一出生,这里就有块胎记。” 冷星赫点头:“大概就是注定,该让你们兄弟团圆。” “是啊,我又问了他一些事,他那时还小,有的记不清,有的还记得,又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听他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前两年才遇见那船的船主,给人家当了水手,才算安稳下来。” “我愧疚无比,就把他接到漕帮,好生照顾,还带他去父母坟前祭拜过,总算是能给父母一个交代。” 二当家低声道:“大当家,他自小野着长大,没有什么规矩,也不太会说话,这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教好,请大当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务必担待,您若有气,只管对我说。” 话已至此,冷星赫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无所谓,只要他别再对蓉蓉动手即可。” “好,这个一定,若是再敢动手,我也不饶他,”二当家赶紧下保证。 顾蓉蓉从窗外直起身,隔着窗子道:“夫君,让二当家休息一会儿吧,别说太多,费神。一会儿熬完,就放茶壶中。” “另外,二当家,我们的身份,还有你身体的真实情况,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不要让人知道,你已经知道你是中毒。” 二当家再三道谢,冷星赫扶着他躺下,他也的确疲倦,没多久就沉睡过去。 冷星赫轻步到外面来帮忙,那个煎药的小厮还没醒,冷星赫把他移到一边去。 闻着锅里的香气,冷星赫道:“我也想吃。” 顾蓉蓉把一颗黄果子给他:“喏,早就准备好了。” 冷星赫嘴角勾起,接过黄果子咬一口,慢慢品尝着和顾蓉蓉坐在一处。 看着舔着砂锅的火苗,锅里翻滚冒泡的水,冷星赫慢慢吐出一口气。 忽然觉得,这样和顾蓉蓉一起坐着,安静呆着,也挺好。 只可惜,这些都是短暂的,他们还要往前走,还要面临不知道多少困难险境。 “蓉蓉,对不起。” 顾蓉蓉不明所以:“好好的,为什么要道歉?” “就是觉得,苦了你,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一直都是让你操心各种事。” 顾蓉蓉抬手摸摸他额头:“没生病吧?莫不是叫他传染上了?” 冷星赫拉住她的手:“我认真的。” 顾蓉蓉岂不知他是认真的,只是不想把话题说得太沉重。 “我知道,但夫妻本就是一体,哪有什么对不起的,什么叫你也没为我做过什么?我们是互相扶持,等找到王爷,我还要靠你帮我查明身世呢。” 冷星赫郑重道:“好,我保证。” 顾蓉蓉点点头,压低声音岔开话题:“一会儿把熬好的水汁放入壶中。” 她从空间拿出一个保温的小壶:“用我们自己的壶。” 冷星赫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缓缓点头。 两人再重新回到屋里,二当家似睡非睡中。 “二当家,”冷星赫低声叫。 二当家睁开眼:“大当家。” 顾蓉蓉把保温壶放在他床头小柜中:“你记住,按我说的喝法,你自己喝,自己保管,不要对任何讲。” 二当家点头,顾蓉蓉一指桌上的小壶:“那里面我放了些甜水,若是有人伺候,那里面的水只是装装样子,不要喝。” 二当家神色微凛:“好,我记下了。” 一切安排妥当,冷星赫和顾蓉蓉离开。 一直到外面,冷星赫问道:“你也怀疑,给他下毒的人,是身边人?” 顾蓉蓉点头:“嗯,他的毒不是一日造成的,应该是慢慢积累,若是外人,难得有下毒的机会,不会选这种毒。” “确实,若是外人,好不容易近身下毒,应该会选快准狠的,”冷星赫看一眼她手里的药材,“那是什么?” “是药材株,”顾蓉蓉把药材给他,“从厢房拿来的。” 冷星赫虽然不精通医术,但久在军营,伤兵、生病的不知道见过多少,药材也认得几种常用的,好坏也会看。 这一株拿在手里,冷星赫就不禁皱眉:“这药材的成色不怎么样,厢房里是这种吗?” “这就是普通药材,并不多难买,”冷星赫放鼻子下一闻,眉头皱得更紧,“知棠煮茶也用了两味药材,成色都比这个好。” “那当然,”顾蓉蓉说,“知棠的凉茶是用来卖钱的,茶以及各种药材食材,都是上乘的,哪会用这种。” “这么说,许磊是让人骗了?”冷星赫叹气,“这事儿要找机会和二当家提一下。” “他这个弟弟,方才你们在里面谈的,我没听太清,怎么回事?” 冷星赫把二当家讲的关于和许磊失散、又认回亲的事说一遍。 顾蓉蓉听完,捏着药材没说话。 “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世事无常,”顾蓉蓉回神,把药材收起,“被骗是肯定的,那些药材的数量成色,都不值多少钱,还有他说的三十两五包的那个,也不值。” 冷星赫重重叹口气:“二当家也未必不知,也许是因为愧疚,觉得花些钱财也无所谓。” 顾蓉蓉诧异:“这愧疚用得不是地方吧?要说这钱花了,吃了,给弟弟买些有用的东西,哪怕吃饭喝酒,也算一回事,白白被骗算怎么回事?到时候还让别人暗地里骂声傻子。” 冷星赫哑然失笑:“蓉蓉说得对。” 此时夕阳西沉,暗色涌上来,街上不少铺子已经挂上灯笼。 顾蓉蓉目光无意中一掠:“你看,那是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章 兄弟 提到许磊,二当家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不瞒大当家,他是我的亲弟弟,是你离开之后才找回来的,小时候家乡受灾,父母带着我们兄弟俩逃难,途中把他丢了,我们找了很久,但都没有找到。” “我父母离世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他,我父亲拉着我的手说,要尽一切可能,把弟弟找到。” 二当家长叹一声:“幸好,上天垂怜,有次出行,遇见水匪劫一艘船,我带几个弟兄出手相助,打走匪徒,把落水的救了起来。阿磊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那艘船上的水手。” “起初我也没往那想,后来给他治伤时,看到他肩膀上的胎记。” 二当家指指自己的肩膀:“我弟弟一出生,这里就有块胎记。” 冷星赫点头:“大概就是注定,该让你们兄弟团圆。” “是啊,我又问了他一些事,他那时还小,有的记不清,有的还记得,又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听他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前两年才遇见那船的船主,给人家当了水手,才算安稳下来。” “我愧疚无比,就把他接到漕帮,好生照顾,还带他去父母坟前祭拜过,总算是能给父母一个交代。” 二当家低声道:“大当家,他自小野着长大,没有什么规矩,也不太会说话,这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教好,请大当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务必担待,您若有气,只管对我说。” 话已至此,冷星赫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无所谓,只要他别再对蓉蓉动手即可。” “好,这个一定,若是再敢动手,我也不饶他,”二当家赶紧下保证。 顾蓉蓉从窗外直起身,隔着窗子道:“夫君,让二当家休息一会儿吧,别说太多,费神。一会儿熬完,就放茶壶中。” “另外,二当家,我们的身份,还有你身体的真实情况,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不要让人知道,你已经知道你是中毒。” 二当家再三道谢,冷星赫扶着他躺下,他也的确疲倦,没多久就沉睡过去。 冷星赫轻步到外面来帮忙,那个煎药的小厮还没醒,冷星赫把他移到一边去。 闻着锅里的香气,冷星赫道:“我也想吃。” 顾蓉蓉把一颗黄果子给他:“喏,早就准备好了。” 冷星赫嘴角勾起,接过黄果子咬一口,慢慢品尝着和顾蓉蓉坐在一处。 看着舔着砂锅的火苗,锅里翻滚冒泡的水,冷星赫慢慢吐出一口气。 忽然觉得,这样和顾蓉蓉一起坐着,安静呆着,也挺好。 只可惜,这些都是短暂的,他们还要往前走,还要面临不知道多少困难险境。 “蓉蓉,对不起。” 顾蓉蓉不明所以:“好好的,为什么要道歉?” “就是觉得,苦了你,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一直都是让你操心各种事。” 顾蓉蓉抬手摸摸他额头:“没生病吧?莫不是叫他传染上了?” 冷星赫拉住她的手:“我认真的。” 顾蓉蓉岂不知他是认真的,只是不想把话题说得太沉重。 “我知道,但夫妻本就是一体,哪有什么对不起的,什么叫你也没为我做过什么?我们是互相扶持,等找到王爷,我还要靠你帮我查明身世呢。” 冷星赫郑重道:“好,我保证。” 顾蓉蓉点点头,压低声音岔开话题:“一会儿把熬好的水汁放入壶中。” 她从空间拿出一个保温的小壶:“用我们自己的壶。” 冷星赫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缓缓点头。 两人再重新回到屋里,二当家似睡非睡中。 “二当家,”冷星赫低声叫。 二当家睁开眼:“大当家。” 顾蓉蓉把保温壶放在他床头小柜中:“你记住,按我说的喝法,你自己喝,自己保管,不要对任何讲。” 二当家点头,顾蓉蓉一指桌上的小壶:“那里面我放了些甜水,若是有人伺候,那里面的水只是装装样子,不要喝。” 二当家神色微凛:“好,我记下了。” 一切安排妥当,冷星赫和顾蓉蓉离开。 一直到外面,冷星赫问道:“你也怀疑,给他下毒的人,是身边人?” 顾蓉蓉点头:“嗯,他的毒不是一日造成的,应该是慢慢积累,若是外人,难得有下毒的机会,不会选这种毒。” “确实,若是外人,好不容易近身下毒,应该会选快准狠的,”冷星赫看一眼她手里的药材,“那是什么?” “是药材株,”顾蓉蓉把药材给他,“从厢房拿来的。” 冷星赫虽然不精通医术,但久在军营,伤兵、生病的不知道见过多少,药材也认得几种常用的,好坏也会看。 这一株拿在手里,冷星赫就不禁皱眉:“这药材的成色不怎么样,厢房里是这种吗?” “这就是普通药材,并不多难买,”冷星赫放鼻子下一闻,眉头皱得更紧,“知棠煮茶也用了两味药材,成色都比这个好。” “那当然,”顾蓉蓉说,“知棠的凉茶是用来卖钱的,茶以及各种药材食材,都是上乘的,哪会用这种。” “这么说,许磊是让人骗了?”冷星赫叹气,“这事儿要找机会和二当家提一下。” “他这个弟弟,方才你们在里面谈的,我没听太清,怎么回事?” 冷星赫把二当家讲的关于和许磊失散、又认回亲的事说一遍。 顾蓉蓉听完,捏着药材没说话。 “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世事无常,”顾蓉蓉回神,把药材收起,“被骗是肯定的,那些药材的数量成色,都不值多少钱,还有他说的三十两五包的那个,也不值。” 冷星赫重重叹口气:“二当家也未必不知,也许是因为愧疚,觉得花些钱财也无所谓。” 顾蓉蓉诧异:“这愧疚用得不是地方吧?要说这钱花了,吃了,给弟弟买些有用的东西,哪怕吃饭喝酒,也算一回事,白白被骗算怎么回事?到时候还让别人暗地里骂声傻子。” 冷星赫哑然失笑:“蓉蓉说得对。” 此时夕阳西沉,暗色涌上来,街上不少铺子已经挂上灯笼。 顾蓉蓉目光无意中一掠:“你看,那是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一章 药铺 顾蓉蓉拉住冷星赫,指向一个铺子。 冷星赫凝眸看:“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靠近。 这是间药铺,旁边是条小巷子,巷子里没人,光线还暗。 那人从铺子里出来,往右一拐,就拐入小巷子,没多久,从里面出来个老者,左右看看,也跟进小巷子。 顾蓉蓉和冷星赫暗中瞧着,巷子里的两人都没有提灯笼,老者擦亮火折子,给年轻人看了看,摇摇头。 年轻人拧眉,摸出锭银子来,老者一见银子,眼睛放光,又拿火折子看看,最后又看看银锭子,还是摇摇头。 火光映着年轻人的脸,正是许磊。 见老者摇头,他十分恼怒的样子,也没转身,直接走了,从巷子另一头出去,头也没回。 老者不由叹气,惋惜银锭子没拿到手。 顾蓉蓉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给冷星赫递个眼色,让冷星赫拦住老者拖延一下时间,她转身进药铺。 小伙计问道:“客官,是看病还是抓药?” 顾蓉蓉环视四周,这间药铺并不大,药柜子也不多,旁边有张桌子,放着笔墨,以及用来写方子的纸。 桌后的椅子上没人。 顾蓉蓉问道:“刚才大夫还在,怎么一转眼没人了?” 小伙计道:“刘大夫出去了,一下就来。” 顾蓉蓉有点犹豫,低声说:“小哥,打听一下,刘大夫的医术如何?他是你们的坐堂先生吗?” “您放心,刘大夫的医术很好,什么病都能治,这间药铺就是他的,他是坐堂大夫,也是东家。” 顾蓉蓉了然:“竟然是东家,真是失敬。” 她拿出张药方:“先给我抓副药吧。” 小伙计借着灯看看,面露难色:“客官,这方子上的三味药我们这没有。” “没有?”顾蓉蓉纳闷,“又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也没有吗?” “暂时是没有的。” “那就有什么抓什么,没有我再去别家。” 小伙计还没见过这么抓药的,不过,既然人家要,那就抓,不然东家知道他有生意不做,肯定会骂他。 麻利抓好药,顾蓉蓉给了钱转身走,刚到台阶下就和老者撞见,她没说话,脚步加快。 小伙计刚收拾好柜台,抬头看到他:“东家,您回来了,方才……” 他目光往外一掠,想说方才有个小娘子来看病,但一看外面根本没人,又把话咽回云去。 罢了,还是别说了。 “方才怎么了?”刘大夫问。 “没事,我以为是您回来了,结果认错人了。” 刘大夫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这话没好气道:“这种蠢事也好意思说?” 顾蓉蓉到巷子里见到冷星赫,摊开药包,仔细对比。 冷星赫道:“就是这种,和厢房里的一样,看来,许磊就是被他骗的,刚才许磊应该是来找他解决嗓子变哑的事。” 顾蓉蓉捻着药材,若有所思:“我拿出的方子很简单,上面都是些常用药,但药铺里有三种没有。” 冷星赫目光泛凉:“你是说……” 顾蓉蓉摇头:“晚点再说,这个不急,刘大夫是东家,到时候一问便知,我们先去吃点饭,晚些时候去浮白记的酒庄。” 二人又去金玉满堂,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客人比平时更多一些。 于掌柜见他们来,赶紧亲自迎上,即便没桌,还是给想办法找了个地方。 “真是对不住,这个地方太小了,稍后……” “不用再换了,”顾蓉蓉道,“我们吃点就有,这会儿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成效。” “有,有,可太有了,”于掌柜喜色上眉梢,“客人比平时多了三成,除了中午喝过茶水的还想喝,今天下午我们也挂出牌子,说有新菜推出,新老主顾都很期待。” 新菜,当然是顾蓉蓉新做的那两道。 “姑娘的做法真是新鲜,味道也是一绝,大家吃过都称赞不已,还有很多桌再叫一份的。” 顾蓉蓉浅笑道:“掌柜的,新菜可以限量供应,而且,不可外带。” 于掌柜一愣:“限量?这……酒楼可没有过这样的规矩呀,不可外带也是……” “我知道,酒楼一般是客人至上,但是,掌柜的,要想生意好,除了菜本身过硬,还要有新奇的点子。” “没有规矩,可以树立规矩,你想想,原来有百味楼那种不许客人点菜的规矩吗?这一点,不正是他的新奇之处?” 于掌柜眼睛一亮:“姑娘所言极是。” “限量,比如,每道限量二十份,前三名有小菜赠送,不要小看这一点点,占便宜心理人人都想要。” 顾蓉蓉略一思索:“明日没有时间,后天吧,一会儿临走时我给你写个菜单子,后天一早,让采买买齐,务必新鲜,后天上午我来,再教你们做几道小菜。” 于掌柜千恩万谢,不只是因为小菜,更因为顾蓉蓉醍醐灌顶的说法,让他打开思路。 于掌柜也不好总在此打扰,命人上了菜便去忙,等他们吃好,再亲自把纸笔拿来。 顾蓉蓉一一写下,交给于掌柜。 于掌柜亲自送他们到门外,二人边逛,边去浮白记的酒庄。 酒庄和酒楼中间有段距离,百味楼和金玉满堂灯火辉煌,而浮白记仍旧铁锁挂门,漆黑一片。 顾蓉蓉见它在黑暗中静默,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转过弯,冷星赫一指前面:“那就是酒庄。” “前门一样上锁,后门是从里面插着的,虽然不营业,但里面应该有看门的伙计。” “酒楼不开业,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酒庄不一样,酿的酒都还在这里。” 顾蓉蓉点头,小声问:“我们怎么进去?” “翻墙。”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翻墙,不成问题。 两人落入酒庄内,酒香气直入鼻孔,院子里也没灯,黑漆漆的,全靠月光星光。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大酒缸,还有一些酿酒用的东西。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慢慢往前走,快到台阶下时,厢房的门,突然开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一章 药铺 顾蓉蓉拉住冷星赫,指向一个铺子。 冷星赫凝眸看:“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靠近。 这是间药铺,旁边是条小巷子,巷子里没人,光线还暗。 那人从铺子里出来,往右一拐,就拐入小巷子,没多久,从里面出来个老者,左右看看,也跟进小巷子。 顾蓉蓉和冷星赫暗中瞧着,巷子里的两人都没有提灯笼,老者擦亮火折子,给年轻人看了看,摇摇头。 年轻人拧眉,摸出锭银子来,老者一见银子,眼睛放光,又拿火折子看看,最后又看看银锭子,还是摇摇头。 火光映着年轻人的脸,正是许磊。 见老者摇头,他十分恼怒的样子,也没转身,直接走了,从巷子另一头出去,头也没回。 老者不由叹气,惋惜银锭子没拿到手。 顾蓉蓉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给冷星赫递个眼色,让冷星赫拦住老者拖延一下时间,她转身进药铺。 小伙计问道:“客官,是看病还是抓药?” 顾蓉蓉环视四周,这间药铺并不大,药柜子也不多,旁边有张桌子,放着笔墨,以及用来写方子的纸。 桌后的椅子上没人。 顾蓉蓉问道:“刚才大夫还在,怎么一转眼没人了?” 小伙计道:“刘大夫出去了,一下就来。” 顾蓉蓉有点犹豫,低声说:“小哥,打听一下,刘大夫的医术如何?他是你们的坐堂先生吗?” “您放心,刘大夫的医术很好,什么病都能治,这间药铺就是他的,他是坐堂大夫,也是东家。” 顾蓉蓉了然:“竟然是东家,真是失敬。” 她拿出张药方:“先给我抓副药吧。” 小伙计借着灯看看,面露难色:“客官,这方子上的三味药我们这没有。” “没有?”顾蓉蓉纳闷,“又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也没有吗?” “暂时是没有的。” “那就有什么抓什么,没有我再去别家。” 小伙计还没见过这么抓药的,不过,既然人家要,那就抓,不然东家知道他有生意不做,肯定会骂他。 麻利抓好药,顾蓉蓉给了钱转身走,刚到台阶下就和老者撞见,她没说话,脚步加快。 小伙计刚收拾好柜台,抬头看到他:“东家,您回来了,方才……” 他目光往外一掠,想说方才有个小娘子来看病,但一看外面根本没人,又把话咽回云去。 罢了,还是别说了。 “方才怎么了?”刘大夫问。 “没事,我以为是您回来了,结果认错人了。” 刘大夫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这话没好气道:“这种蠢事也好意思说?” 顾蓉蓉到巷子里见到冷星赫,摊开药包,仔细对比。 冷星赫道:“就是这种,和厢房里的一样,看来,许磊就是被他骗的,刚才许磊应该是来找他解决嗓子变哑的事。” 顾蓉蓉捻着药材,若有所思:“我拿出的方子很简单,上面都是些常用药,但药铺里有三种没有。” 冷星赫目光泛凉:“你是说……” 顾蓉蓉摇头:“晚点再说,这个不急,刘大夫是东家,到时候一问便知,我们先去吃点饭,晚些时候去浮白记的酒庄。” 二人又去金玉满堂,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客人比平时更多一些。 于掌柜见他们来,赶紧亲自迎上,即便没桌,还是给想办法找了个地方。 “真是对不住,这个地方太小了,稍后……” “不用再换了,”顾蓉蓉道,“我们吃点就有,这会儿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成效。” “有,有,可太有了,”于掌柜喜色上眉梢,“客人比平时多了三成,除了中午喝过茶水的还想喝,今天下午我们也挂出牌子,说有新菜推出,新老主顾都很期待。” 新菜,当然是顾蓉蓉新做的那两道。 “姑娘的做法真是新鲜,味道也是一绝,大家吃过都称赞不已,还有很多桌再叫一份的。” 顾蓉蓉浅笑道:“掌柜的,新菜可以限量供应,而且,不可外带。” 于掌柜一愣:“限量?这……酒楼可没有过这样的规矩呀,不可外带也是……” “我知道,酒楼一般是客人至上,但是,掌柜的,要想生意好,除了菜本身过硬,还要有新奇的点子。” “没有规矩,可以树立规矩,你想想,原来有百味楼那种不许客人点菜的规矩吗?这一点,不正是他的新奇之处?” 于掌柜眼睛一亮:“姑娘所言极是。” “限量,比如,每道限量二十份,前三名有小菜赠送,不要小看这一点点,占便宜心理人人都想要。” 顾蓉蓉略一思索:“明日没有时间,后天吧,一会儿临走时我给你写个菜单子,后天一早,让采买买齐,务必新鲜,后天上午我来,再教你们做几道小菜。” 于掌柜千恩万谢,不只是因为小菜,更因为顾蓉蓉醍醐灌顶的说法,让他打开思路。 于掌柜也不好总在此打扰,命人上了菜便去忙,等他们吃好,再亲自把纸笔拿来。 顾蓉蓉一一写下,交给于掌柜。 于掌柜亲自送他们到门外,二人边逛,边去浮白记的酒庄。 酒庄和酒楼中间有段距离,百味楼和金玉满堂灯火辉煌,而浮白记仍旧铁锁挂门,漆黑一片。 顾蓉蓉见它在黑暗中静默,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转过弯,冷星赫一指前面:“那就是酒庄。” “前门一样上锁,后门是从里面插着的,虽然不营业,但里面应该有看门的伙计。” “酒楼不开业,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酒庄不一样,酿的酒都还在这里。” 顾蓉蓉点头,小声问:“我们怎么进去?” “翻墙。”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翻墙,不成问题。 两人落入酒庄内,酒香气直入鼻孔,院子里也没灯,黑漆漆的,全靠月光星光。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大酒缸,还有一些酿酒用的东西。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慢慢往前走,快到台阶下时,厢房的门,突然开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二章 浮白记 冷星赫立即拉着顾蓉蓉躲到酒缸后。 打开厢房的男人打个哈欠,连台阶都没下,直接解开裤腰带。 顾蓉蓉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被冷星赫捂住眼睛。 顾蓉蓉先是一愣,随即暗笑。 母鸡在空间道:“你老公不让你看也对,这次听你老公的,真是辣眼睛,本鸡也没眼看!” 顾蓉蓉眨眨眼,冷星赫感觉她长长的睫毛在轻扫他掌心。 柔柔的,痒痒的触感,让冷星赫全身都紧绷一下。 下意识想松开,又不能松,凑到顾蓉蓉耳边低声道:“别闹。” 顾蓉蓉还没说话,冷星赫忽然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 这下,轮到顾蓉蓉微僵一下。 冷星赫暗自好笑,像发现新大陆,忍不住再咬一下。 顾蓉蓉:“……” 好在此时,那家伙打个哈欠又回屋睡,顾蓉蓉推开冷星赫的手。 冷星赫嘴角微翘,指指正屋,拉着她进去看。 屋里满满当当,都是大酒缸,大多数缸上还贴着开缸日期。 看来,这里放的都是还没有到日子的酒。 没到日子开封,就会失去酒应有的味道,那也没有品尝的意义。 “走,”冷星赫小声,带着顾蓉蓉又退出正屋,一指另一边的厢房,“去那里看看。” 两边厢房,刚才一边有人走出来,那就去另一边看看。 冷星赫没有贸然进去,先点破窗纸,往里看看,果然看到许多酒缸。 两人进去,这里面的酒味比正屋更浓烈一些,再细看酒缸盖子,盖得严实,但并没有封着。 “就是这些,”顾蓉蓉拿出个酒坛子,冷星赫打开酒缸,从里面装满一坛。 其实都不用尝,只凭闻味道,两人就能闻出味道与之前遇见的酒一样。 不过,为保险起见,顾蓉蓉还是要拿回去一些,做个成份比对。 浮白记的酒,如果和之前他们查获的那些一样,那就耐人寻味了。 悄悄退出浮白记酒庄,顾蓉蓉没去找李员外,还是等检测结果出来,有了确凿的证据再说。 回到住处,暗卫正好也来报。 “今天下午对三当家的审问,和之前相比,时间长了些,问的问题多了些,但也没有动刑,三当家并无损伤。” 顾蓉蓉和冷星赫总算松口手,本来想如果三当家受苦刑,他们又得想办法再进去一趟。 把暗卫打发走,顾蓉蓉在空间给酒做上检测分析,等着的功夫和冷星赫商讨此事。 “我还以为那张七宋八被打之后,萧刺史提审三当家,是给我们颜色看,可他只审,依旧没有动刑,我倒有点看不懂了。” 顾蓉蓉的疑惑,也正是冷星赫不解之处。 冷星赫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萧”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蓉蓉也猜不透这位刺史的意思。 “你见过他的平妻吗?”顾蓉蓉问。 冷星赫摇头:“没有,当时他写信给父亲,说是要娶妻,父亲就派人前去,送了礼,我并没有去,也没有见着。” 冷星赫顿一下:“不过,速速应该见过。” 顾蓉蓉诧异:“怎么?他来过?” “是,因是喜事,送礼也是有规矩的,人数也要有礼数规制,但临行之时,一人突发急症,礼物贵重,挑选出来的人都是身手好的,我正好在父亲那里听说此事,速速是个爱凑热闹的,我就提议让速速顶上。” 顾蓉蓉记得,融州金缕阁的檀玉说过,肖州金缕阁的管事叫如锦,就是萧万的平妻。 顾蓉蓉略一思索道:“明日叫速速来,让他暗中打探一下,萧万的这位平妻,都有什么习惯,找机会,我要会一会她。” 冷星赫点头:“好。” 临睡之前,顾蓉蓉进空间看一眼检测仪,结果还没有出来,母鸡在一旁有点打瞌睡。 这两天发生事情太多,母鸡也跟着吃瓜不停,今天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顾蓉蓉捅捅它:“跟你说个事。” 母鸡强撑眼:“什么?” “结果要出来,仪器会报警……” 母鸡一激凌:“又是上回的哔哔声?” 顾蓉蓉忍住笑:“对,别急别气,我跟你说,怎么关掉,到时候一按这里,它就不报警了,结果你不用管,明天一早我来拿。” 母鸡无奈:“你就不能明天再检测吗?” “兵贵神速,有了结果,我好拿着去找李员外,这件事就还没有见过他,我得亲眼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你也觉得,二当家说得有理,李家是把三当家算计了?” “有这个可能,”顾蓉蓉点头,“这桩婚事,从利益上来说,对李家没有坏处,以后再走漕运,还能优先便宜,以及更安全。” 母鸡哼道:“依二当家的说法,外人眼中李家还是几代经商,城中有名富户,而且不是寻常暴发户,而三当家就是个粗人,背靠漕帮而已,世人都觉得是三当家高攀了。 可实际不上,人家三当家能得到什么?李家说是拿一半家产给女儿做陪嫁,但又要求女儿女婿在家常住,那家产其实还在他小姐手里,还是他李家的。 人家三当家就成了给他们家保驾护航的长工,想想都替他委屈。” “要真是李家算计人家,哼,”母鸡又哼一声,“真是不要脸他妈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顾蓉蓉:“……”这鸡骂人还一套一套的。 “不过,要这么说起来,”母鸡又疑惑,“李家没有陷害三当家的动机呀。” 顾蓉蓉沉吟道:“所以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检测出结果来,好给三当家一个公道。” 母鸡又燃起正义之火:“好,你放心吧,我来看着机器。” 顾蓉蓉一脸严肃:“拜托了。” 说罢,闪出空间。 这两天顾蓉蓉也累得很,一夜好眠,次日醒来时,天光已亮,睡饱觉,精神都好了不少。 进入空间,母鸡还在打盹。 顾蓉蓉也没叫它,到机器旁一瞧,果然已出结果,再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多出来的。 顾蓉蓉看看母鸡,有点心虚,翻出点好吃的,放在桌上,悄悄退出去。 冷星赫已经起床,并不在屋里,顾蓉蓉穿好衣服下床,到窗前看对比结果。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二章 浮白记 冷星赫立即拉着顾蓉蓉躲到酒缸后。 打开厢房的男人打个哈欠,连台阶都没下,直接解开裤腰带。 顾蓉蓉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被冷星赫捂住眼睛。 顾蓉蓉先是一愣,随即暗笑。 母鸡在空间道:“你老公不让你看也对,这次听你老公的,真是辣眼睛,本鸡也没眼看!” 顾蓉蓉眨眨眼,冷星赫感觉她长长的睫毛在轻扫他掌心。 柔柔的,痒痒的触感,让冷星赫全身都紧绷一下。 下意识想松开,又不能松,凑到顾蓉蓉耳边低声道:“别闹。” 顾蓉蓉还没说话,冷星赫忽然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 这下,轮到顾蓉蓉微僵一下。 冷星赫暗自好笑,像发现新大陆,忍不住再咬一下。 顾蓉蓉:“……” 好在此时,那家伙打个哈欠又回屋睡,顾蓉蓉推开冷星赫的手。 冷星赫嘴角微翘,指指正屋,拉着她进去看。 屋里满满当当,都是大酒缸,大多数缸上还贴着开缸日期。 看来,这里放的都是还没有到日子的酒。 没到日子开封,就会失去酒应有的味道,那也没有品尝的意义。 “走,”冷星赫小声,带着顾蓉蓉又退出正屋,一指另一边的厢房,“去那里看看。” 两边厢房,刚才一边有人走出来,那就去另一边看看。 冷星赫没有贸然进去,先点破窗纸,往里看看,果然看到许多酒缸。 两人进去,这里面的酒味比正屋更浓烈一些,再细看酒缸盖子,盖得严实,但并没有封着。 “就是这些,”顾蓉蓉拿出个酒坛子,冷星赫打开酒缸,从里面装满一坛。 其实都不用尝,只凭闻味道,两人就能闻出味道与之前遇见的酒一样。 不过,为保险起见,顾蓉蓉还是要拿回去一些,做个成份比对。 浮白记的酒,如果和之前他们查获的那些一样,那就耐人寻味了。 悄悄退出浮白记酒庄,顾蓉蓉没去找李员外,还是等检测结果出来,有了确凿的证据再说。 回到住处,暗卫正好也来报。 “今天下午对三当家的审问,和之前相比,时间长了些,问的问题多了些,但也没有动刑,三当家并无损伤。” 顾蓉蓉和冷星赫总算松口手,本来想如果三当家受苦刑,他们又得想办法再进去一趟。 把暗卫打发走,顾蓉蓉在空间给酒做上检测分析,等着的功夫和冷星赫商讨此事。 “我还以为那张七宋八被打之后,萧刺史提审三当家,是给我们颜色看,可他只审,依旧没有动刑,我倒有点看不懂了。” 顾蓉蓉的疑惑,也正是冷星赫不解之处。 冷星赫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萧”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蓉蓉也猜不透这位刺史的意思。 “你见过他的平妻吗?”顾蓉蓉问。 冷星赫摇头:“没有,当时他写信给父亲,说是要娶妻,父亲就派人前去,送了礼,我并没有去,也没有见着。” 冷星赫顿一下:“不过,速速应该见过。” 顾蓉蓉诧异:“怎么?他来过?” “是,因是喜事,送礼也是有规矩的,人数也要有礼数规制,但临行之时,一人突发急症,礼物贵重,挑选出来的人都是身手好的,我正好在父亲那里听说此事,速速是个爱凑热闹的,我就提议让速速顶上。” 顾蓉蓉记得,融州金缕阁的檀玉说过,肖州金缕阁的管事叫如锦,就是萧万的平妻。 顾蓉蓉略一思索道:“明日叫速速来,让他暗中打探一下,萧万的这位平妻,都有什么习惯,找机会,我要会一会她。” 冷星赫点头:“好。” 临睡之前,顾蓉蓉进空间看一眼检测仪,结果还没有出来,母鸡在一旁有点打瞌睡。 这两天发生事情太多,母鸡也跟着吃瓜不停,今天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顾蓉蓉捅捅它:“跟你说个事。” 母鸡强撑眼:“什么?” “结果要出来,仪器会报警……” 母鸡一激凌:“又是上回的哔哔声?” 顾蓉蓉忍住笑:“对,别急别气,我跟你说,怎么关掉,到时候一按这里,它就不报警了,结果你不用管,明天一早我来拿。” 母鸡无奈:“你就不能明天再检测吗?” “兵贵神速,有了结果,我好拿着去找李员外,这件事就还没有见过他,我得亲眼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你也觉得,二当家说得有理,李家是把三当家算计了?” “有这个可能,”顾蓉蓉点头,“这桩婚事,从利益上来说,对李家没有坏处,以后再走漕运,还能优先便宜,以及更安全。” 母鸡哼道:“依二当家的说法,外人眼中李家还是几代经商,城中有名富户,而且不是寻常暴发户,而三当家就是个粗人,背靠漕帮而已,世人都觉得是三当家高攀了。 可实际不上,人家三当家能得到什么?李家说是拿一半家产给女儿做陪嫁,但又要求女儿女婿在家常住,那家产其实还在他小姐手里,还是他李家的。 人家三当家就成了给他们家保驾护航的长工,想想都替他委屈。” “要真是李家算计人家,哼,”母鸡又哼一声,“真是不要脸他妈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顾蓉蓉:“……”这鸡骂人还一套一套的。 “不过,要这么说起来,”母鸡又疑惑,“李家没有陷害三当家的动机呀。” 顾蓉蓉沉吟道:“所以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检测出结果来,好给三当家一个公道。” 母鸡又燃起正义之火:“好,你放心吧,我来看着机器。” 顾蓉蓉一脸严肃:“拜托了。” 说罢,闪出空间。 这两天顾蓉蓉也累得很,一夜好眠,次日醒来时,天光已亮,睡饱觉,精神都好了不少。 进入空间,母鸡还在打盹。 顾蓉蓉也没叫它,到机器旁一瞧,果然已出结果,再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多出来的。 顾蓉蓉看看母鸡,有点心虚,翻出点好吃的,放在桌上,悄悄退出去。 冷星赫已经起床,并不在屋里,顾蓉蓉穿好衣服下床,到窗前看对比结果。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三章 检测结果 对比的结果和顾蓉蓉预计的差不多。 这两种酒的成分对比,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九。 没说百分百,全是因为机器的严谨性。 顾蓉蓉眉头微蹙,这种酒在大点的地方都有出现,而且规模不小,究竟谁才是幕后主人? 李家的浮白记,究竟是参与者,还是也和三当家一样是受害者? 顾蓉蓉正想着,冷星赫从外面进来。 “在看什么?” “两种酒的对比,已经有结果了,可以确定,就是同一种。” 顾蓉蓉神色泛凉:“我们要去看一看李员外了。” 冷星赫点头:“我刚才也吩咐速速,去刺史府附近盯梢打探,看能否见到萧万的平妻。” 两人先去见王妃,打算吃过早膳就出门。 到王妃这边才知道,冷知棠一早就又去金玉满堂,连早膳都没吃。 “这孩子干劲十足,还说金玉满堂的掌柜管她们早膳,听她说,她的茶很受欢迎。” 王妃语气感慨,满满是欣慰。 “所言不假,掌柜的也很喜欢,昨天晚上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三成,这里面知棠的功劳不小。” 顾蓉蓉给予肯定:“知棠聪慧又好学,这是她付出应得的回报。” 王妃拉住顾蓉蓉:“这都是你教她的,做她本事,教她道理,蓉蓉,你功不可没。” 冷星赫清清嗓子:“母亲,妹妹不在家吃,我们能不能吃?吃过饭我们也要出门。” 王妃瞪他一眼:“吃吃,这就摆饭。” 王妃是真开心,顾蓉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出过饭,顾蓉蓉和冷星赫正准备去李家看看,一道白色影子掠来,落在不远处枝头。 冷星赫看一眼信鸽:“是漕帮的鸽子。” 他吹声口哨,鸽子落下,顾蓉蓉看清,这只鸽子的头顶上有几根毛染成蓝色。 取下信筒,顾蓉蓉问:“是二当家来的吗?还是三光?” 冷星赫打开信,上面画着一把茶壶。 “二当家。”二人异口同声。 “先不去李家,去看看二当家。”顾蓉蓉当即立断。 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把茶壶,应该是顾蓉蓉留给二当家的果子汤水出了问题。 二当家本就身体虚弱,再出问题,没准会要他的命。 刻不容缓。 顾蓉蓉心头复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暗中去查看,被人发现,继而让幕后下毒人感觉到危机,对二当家下了死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 冷星赫握住顾蓉蓉的手:“不会有事,他还能画茶壶,还能让信鸽送信,说明问题不大。” 顿一下,冷星赫又说:“即便有什么,也与你无关。” 顾蓉蓉心神一恍惚,又恢复如常:“好,去看看再说。” 见惯生死,更见过无数丑陋人性,顾蓉蓉不会随意内耗,更不会把恶人的错轻易揽在自己身上。 二当家的院子里并不安静,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还未进院,就听到许磊沙哑的声音带着怒意传出来。 “说,是谁干的?” “说不说?不说打死你们!” “我们真不知道啊,二公子,那把壶我们就没有碰过。” “二公子明鉴,二当家说过,那把壶不许任何人碰,所以我们不敢动的。” “你们没动,那是谁动的?它自己不成?” 怒喝声之后,就是啪啪鞭子抽打声,还是求饶的惨叫声。 顾蓉蓉和冷星赫进院,见许磊正拿着鞭子,抽打两个小厮。 小厮在地上滚来滚去,满身是土,血从伤口染出来,肩膀和后背几处伤口已是皮开肉绽。 顾蓉蓉蹙眉,这个许磊,真是心狠手黑。 见他们来,许磊停住鞭子,慢慢把鞭子缠起来,才缓缓道:“你们来得正好,我问你们,给我大哥的壶里,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冷星赫不理他,抬腿往里走,许磊上前几步拦住。 冷星赫沉脸道:“你刚才那几句话已经让我十分不开心,你最好让开,我答应过你大哥不打你,但不一定次次忍得住。” 许磊脸色微变,但仍嘴硬:“你还想打我?” “那怎么了?又不是没有打过,”顾蓉蓉似笑非笑,“你刚才那番话,要不是看在你大哥面子上,你现在早挨耳光了。” “你!”许磊想反驳,想起昨天的耳光,又忍住。 他一指旁边一物:“难道你们还想否认吗?那里面的东西就是有毒,幸亏我大哥没喝!” 顾蓉蓉这才看到,旁边树底下,还放着一条死狗,死狗张着嘴,牙齿变黑,嘴角有血,显然是被毒死的。 顾蓉蓉走到狗面前,低头细看,摸摸狗身,看来应该死了有段时间,至少不是刚刚,甚至不是一早才死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磊大声质问,顾蓉蓉没理会他,和冷星赫一起进屋。 许磊还想拦,顾蓉蓉冷然道:“要说也不是和你说,见到二当家,我自然会说。” 进屋,二当家挣扎着起来,许磊快步上前扶起。 二当家缓和一会儿说:“二位来了。” 他虽然咳嗽,但顾蓉蓉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稳了许多。 脸色依旧难看,嘴唇甚至比之前颜色更深。 但……顾蓉蓉隐约听到一点点其它的味道。 二当家对许磊道:“阿磊,你拿点钱,让小厮们去治伤,莫要让人心生了怨恨。” “哥,他们没有照顾好你,差点出这么大错,抽他们几鞭子都是轻的,他们还敢记恨?” “好了,去吧,你才来帮里没多久,不可如此。” “我不怕,他们要恨就恨,只要大哥能好。” 二当家一阵咳嗽,许磊这才道:“好吧,我去,大哥别生气。” 许磊转身出去,对着冷星赫和顾蓉蓉哼一声。 他一走,二当家低声说:“的确是有人想害我,但不是小厮,我是怕阿磊听到,又忍不住去找人,节外生枝。” 冷星赫略点头,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二当家有点尴尬:“让大当家受委屈了,他不懂事……” 顾蓉蓉打断这种没有意义的话:“二当家,你脸上唇上抹了什么?” 二当家一怔,暗自惊讶,没想到顾蓉蓉一眼就瞧出来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三章 检测结果 对比的结果和顾蓉蓉预计的差不多。 这两种酒的成分对比,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九。 没说百分百,全是因为机器的严谨性。 顾蓉蓉眉头微蹙,这种酒在大点的地方都有出现,而且规模不小,究竟谁才是幕后主人? 李家的浮白记,究竟是参与者,还是也和三当家一样是受害者? 顾蓉蓉正想着,冷星赫从外面进来。 “在看什么?” “两种酒的对比,已经有结果了,可以确定,就是同一种。” 顾蓉蓉神色泛凉:“我们要去看一看李员外了。” 冷星赫点头:“我刚才也吩咐速速,去刺史府附近盯梢打探,看能否见到萧万的平妻。” 两人先去见王妃,打算吃过早膳就出门。 到王妃这边才知道,冷知棠一早就又去金玉满堂,连早膳都没吃。 “这孩子干劲十足,还说金玉满堂的掌柜管她们早膳,听她说,她的茶很受欢迎。” 王妃语气感慨,满满是欣慰。 “所言不假,掌柜的也很喜欢,昨天晚上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三成,这里面知棠的功劳不小。” 顾蓉蓉给予肯定:“知棠聪慧又好学,这是她付出应得的回报。” 王妃拉住顾蓉蓉:“这都是你教她的,做她本事,教她道理,蓉蓉,你功不可没。” 冷星赫清清嗓子:“母亲,妹妹不在家吃,我们能不能吃?吃过饭我们也要出门。” 王妃瞪他一眼:“吃吃,这就摆饭。” 王妃是真开心,顾蓉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出过饭,顾蓉蓉和冷星赫正准备去李家看看,一道白色影子掠来,落在不远处枝头。 冷星赫看一眼信鸽:“是漕帮的鸽子。” 他吹声口哨,鸽子落下,顾蓉蓉看清,这只鸽子的头顶上有几根毛染成蓝色。 取下信筒,顾蓉蓉问:“是二当家来的吗?还是三光?” 冷星赫打开信,上面画着一把茶壶。 “二当家。”二人异口同声。 “先不去李家,去看看二当家。”顾蓉蓉当即立断。 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把茶壶,应该是顾蓉蓉留给二当家的果子汤水出了问题。 二当家本就身体虚弱,再出问题,没准会要他的命。 刻不容缓。 顾蓉蓉心头复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暗中去查看,被人发现,继而让幕后下毒人感觉到危机,对二当家下了死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 冷星赫握住顾蓉蓉的手:“不会有事,他还能画茶壶,还能让信鸽送信,说明问题不大。” 顿一下,冷星赫又说:“即便有什么,也与你无关。” 顾蓉蓉心神一恍惚,又恢复如常:“好,去看看再说。” 见惯生死,更见过无数丑陋人性,顾蓉蓉不会随意内耗,更不会把恶人的错轻易揽在自己身上。 二当家的院子里并不安静,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还未进院,就听到许磊沙哑的声音带着怒意传出来。 “说,是谁干的?” “说不说?不说打死你们!” “我们真不知道啊,二公子,那把壶我们就没有碰过。” “二公子明鉴,二当家说过,那把壶不许任何人碰,所以我们不敢动的。” “你们没动,那是谁动的?它自己不成?” 怒喝声之后,就是啪啪鞭子抽打声,还是求饶的惨叫声。 顾蓉蓉和冷星赫进院,见许磊正拿着鞭子,抽打两个小厮。 小厮在地上滚来滚去,满身是土,血从伤口染出来,肩膀和后背几处伤口已是皮开肉绽。 顾蓉蓉蹙眉,这个许磊,真是心狠手黑。 见他们来,许磊停住鞭子,慢慢把鞭子缠起来,才缓缓道:“你们来得正好,我问你们,给我大哥的壶里,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冷星赫不理他,抬腿往里走,许磊上前几步拦住。 冷星赫沉脸道:“你刚才那几句话已经让我十分不开心,你最好让开,我答应过你大哥不打你,但不一定次次忍得住。” 许磊脸色微变,但仍嘴硬:“你还想打我?” “那怎么了?又不是没有打过,”顾蓉蓉似笑非笑,“你刚才那番话,要不是看在你大哥面子上,你现在早挨耳光了。” “你!”许磊想反驳,想起昨天的耳光,又忍住。 他一指旁边一物:“难道你们还想否认吗?那里面的东西就是有毒,幸亏我大哥没喝!” 顾蓉蓉这才看到,旁边树底下,还放着一条死狗,死狗张着嘴,牙齿变黑,嘴角有血,显然是被毒死的。 顾蓉蓉走到狗面前,低头细看,摸摸狗身,看来应该死了有段时间,至少不是刚刚,甚至不是一早才死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磊大声质问,顾蓉蓉没理会他,和冷星赫一起进屋。 许磊还想拦,顾蓉蓉冷然道:“要说也不是和你说,见到二当家,我自然会说。” 进屋,二当家挣扎着起来,许磊快步上前扶起。 二当家缓和一会儿说:“二位来了。” 他虽然咳嗽,但顾蓉蓉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稳了许多。 脸色依旧难看,嘴唇甚至比之前颜色更深。 但……顾蓉蓉隐约听到一点点其它的味道。 二当家对许磊道:“阿磊,你拿点钱,让小厮们去治伤,莫要让人心生了怨恨。” “哥,他们没有照顾好你,差点出这么大错,抽他们几鞭子都是轻的,他们还敢记恨?” “好了,去吧,你才来帮里没多久,不可如此。” “我不怕,他们要恨就恨,只要大哥能好。” 二当家一阵咳嗽,许磊这才道:“好吧,我去,大哥别生气。” 许磊转身出去,对着冷星赫和顾蓉蓉哼一声。 他一走,二当家低声说:“的确是有人想害我,但不是小厮,我是怕阿磊听到,又忍不住去找人,节外生枝。” 冷星赫略点头,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二当家有点尴尬:“让大当家受委屈了,他不懂事……” 顾蓉蓉打断这种没有意义的话:“二当家,你脸上唇上抹了什么?” 二当家一怔,暗自惊讶,没想到顾蓉蓉一眼就瞧出来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不服?憋着! 二当家一愣之后,如实告诉顾蓉蓉,抹的是一种草膏,平时漕帮的兄弟难免磕碰受伤,这种草膏就很管用。 用的也都是些能入口的草药,没什么毒,他灵机一动想起来,抹在唇上,正好能装出病情依旧沉重的样子。 “我已经喝了两次夫人煮的汤汁水,今天一早醒来,能明显感觉好了些。” 冷星赫脸上露出笑意:“这是自然,蓉蓉的医术是非常好的。” 顾蓉蓉心头暗笑,也是真不谦虚。 冷星赫又道:“你是怎么发现有人给你下毒的?” 二当家正色道:“昨天晚上,我打算子时再喝一次,正要睁眼,忽然发现窗子被推开一点缝隙,还有淡淡烟雾飘进来。” “咱做就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伎俩,当即就摒住呼吸,装睡没动。那人也没进来,只伸进一只手来,在茶壶里加了点东西。” 二当家声音染了怒意:“我本想抓住此人,但还没有恢复好,也不知道他身手如何,又担心还会有帮手,只有暂且忍耐。” 冷星赫点头:“不错,是该小心些,忍耐一时无妨的,早晚抓住他。” 顾蓉蓉问道:“二当家,你既然没有看清下毒的人是谁,为何刚才对你弟弟那么肯定的说,凶手不是你那两个小厮?” 二当家笑笑:“因为有人下毒之时,那两个小厮就在外屋睡觉,打鼾声响,我听得清楚。” 顾蓉蓉:“……” 二当家拱手道:“多亏大当家和夫人考虑周到,弄了两个茶壶,否则,我当真要被毒死了。” 他说罢,从床头小柜子里取出真正装着汤汁的那把壶,再次道谢。 “以防万一,”顾蓉蓉看一眼壶里的汤汁,还够今日的。 “那里面的汤水有毒,你弟弟是如何发现的?”冷星赫问。 “阿磊一早过来伺候,想倒一杯给我,小厮正好也端粥来,脚下一滑,就差点摔倒,汤水洒了,小厮养的狗闻讯进来,汤水甜气浓,我还没来得及制止,狗就舔食,接着就……” 顾蓉蓉收回目光:“二当家夜里睡觉还是要警醒些,这毒药猛烈,可见他们也是急了,想着一下子把你毒死,如今知道你没死,恐怕不会罢休。” 二当家点头:“是,多谢夫人提醒,今天晚上就请帮里的几个兄弟来帮忙。” “这把壶你依旧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明日我再来,再熬煮新的。” “好,多谢。” 二当家刚把壶藏好,许磊就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他扫一眼顾蓉蓉,对二当家道:“哥哥,我已经让他们去治伤了。” “好,凶手不是他们,别再怪他们。” “不是他们,他们也是看护不力,幸好是狗吃了,不然……”许磊握起拳头,“要是伤了哥哥,他们赔得起吗?” “好了,莫气,你去帮里找几个人来,晚上加派人手,以后就不会有这种事。” 许磊蹙眉,抿唇片刻道:“我看不只要加派人手,还是换个大夫吧。” 顾蓉蓉似笑非笑:“为何?又觉得我医术不行?” 许磊哼一声:“那你行吗?我哥喝了你的东西,根本不见好,还差点中毒!这叫好?” 顾蓉蓉轻笑:“你可真不讲理,喝了我的东西不见好,那你之前给他喝的那些苦汤汤,喝了那么久,见好了吗?中毒是我下的吗?” “你!总之是不行,我建议换大夫。”许磊硬邦邦说道。 “我不会走的,你要是叫别的大夫来,那我就是把其它大夫打走,看谁还敢来。” “你……” “反正连你也打不过我们,不服?憋着!”顾蓉蓉真是失去耐性,这个男人鲁莽又暴躁,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许磊气得瞪眼,还想说话,冷星赫缓缓道:“看来嗓子是好了,没哑够?” 许磊到嘴边的话又噎回去,咬牙看别处。 二当家咳嗽丙声:“阿磊,不许对贺兄弟无礼,我的身体我知道,今天感觉好些了,贺夫人的汤水,比那些苦药管用。” 许磊闷声道:“我去安排人手。” 他说罢,别别扭扭走出去。 二当家歉意地笑笑。 没什么再可说的,冷星赫和顾蓉蓉离开二当家的宅子,准备去李宅。 走在街上,还没到李宅,迎面走来个男人,身材中等,穿圆领管家服,几步到冷星赫面前。 他低声且快道:“公子,夫人,小人是老城使府上的,老大人让小人给二位送话,漕帮三当家在牢里出事了。” 冷星赫目光一凛,顾蓉蓉问:“何事?” “有人下毒!” 冷星赫和顾蓉蓉都是一惊。 “情况如何?” 管家喘几口气:“三当家走运,牢里有耗子,他吃馒头的时候,耗子把他的粥抢了,结果耗子被毒死了。” 顾蓉蓉心头微定:“那牢里的人怎么说?” “听说很快上报刺史,刺史大人说,要严查,好像是要把三当家独自关押,还要配专人看管,以免再次发生。” “独自关押,专人看管?”冷星赫脸色沉下,“这样的话,究竟是好是坏……” 顾蓉蓉轻按他手臂:“老城使还说了什么?” “老城使说,他会尽量安排,最好是专管的人有咱的人。” 这样是最好。 这样的话,反而会更安全些。 就看能不能做得到。 顾蓉蓉拿出两张银票和几枚金叶子:“劳先生跑一趟,烦请把银票交给老城使大人,请他尽力帮忙,拜托了。” 银票给大人,那金叶子就是给他的。 管家又惊又喜,推辞几下接过,撒腿回去报信——跑得比来时还快。 “给三当家下毒的,和二当家会是一个人吗?”顾蓉蓉嘀咕。 冷星赫眉头拧紧:“也许,是因为得知二当家没有毒成,才向三当家下手。” 顾蓉蓉一怔:“有可能。” 她不仅没有烦躁,反而有点兴奋。 案情就是这样,越是难,对她而言越能激起好胜心。 而且,对方接连下毒,明显就是方寸已乱。 乱了就好。 第六百四十五章 李府 大牢中,三当家戴着手脚镣铐,不远处还有洒出来的粥,以及那两只老鼠的尸体。 万幸,他在心里默想,他一向先吃馒头再喝粥,这次这个习惯竟然救他一命。 刚刚把消息送出去,也不知道大当家几时能够收到。 说不紧张,不怕,那是假的,如果真判死刑,他倒未必怕,可这种不知何时会来,不知以何种方式来的阴招,像悬在后脖子上的刀,真是难受。 “起来!”门外有狱卒吆喝。 三当家没言语,在这儿倔没用,在漕帮他是威风的三当家,到了牢里,官府面前,他们这些江湖草莽,就和案板上的肉差不多。 他早就看明白这一点。 起身,狱卒开了大门。 “出来!” 三当家问:“要升堂审问吗?” “不是,给你换地方,省得再被人暗害。” 三当家心头一震,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给他换地方,换哪去?到时候他怎么传消息? 如果换了地方,要杀他的人是不是更容易了? 但纵然有再多疑问,满肚子牢骚,也无济于事。 三当家跟着狱卒出大牢,走到大牢旁边的一个小院中,小院子只有三间房,简单得一眼能看完。 “进去,以后你就在这里。”狱卒喝道,“院外有人守着,这和大牢差不多,休想逃走。” 三当家也没反驳,手脚镣铐哗啦响,他没钥匙,也扯不断,这怎么跑? 不过,这小院再简单,条件再不好,也比大牢强百倍。 至少,没老鼠,能睡床,还有被子,还能晒太阳。 接下来,就要看饭食,还有负责看管他的是什么人。 既来之,则安之,三当家提醒自己沉住气。 ……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在等消息,现在也不能贸然去大牢探望,等有了消息再做决定。 两人心情不太妙,带着微微火气,去李家。 李家大门关着,但这不影响,他们直接从后门外翻墙。 李家家底厚,几代人酿酒经商,在这一代又开了酒楼,颇有些家资,宅子大,修得也好。 只不过现在府里出了事,走动的人不多,听说李大小姐死后,还遣散了一些奴仆,剩下的人也不会随意四处走动,都是小心翼翼伺候。 根据三当家的描述,顾蓉蓉和冷星赫顺利找到当时他喝酒的小亭子。 小亭子不算小,摆酒席,一点也不局促。 再从小亭子到他说的醒酒的小园子,的确路不远,穿过一个月亮门就是,还有他提到的假山。 顾蓉蓉查看四周:“李小姐的住处在哪呢?” 冷星赫拉他到假山后,指指远处。 一个丫环捧着束花,慢步穿过花园子,看脸色,似乎不太高兴,甚至是悲伤。 顾蓉蓉眼色示意,两人跟上。 暗中跟着小丫环,穿宅过院,走了得有十分钟,才到一处院子前。 这院子挺大,墙外都打扫得干净整洁,看来不是寻常的地方。 冷星赫带顾蓉蓉跃上房坡,倒挂在后窗外。 不多时,小丫环推门进来,把摘来的花插到瓶子里。 她一边插花,一边嘀咕,眼泪滚滚:“小姐,奴婢把您最喜欢的花摘来了,您之前一直念叨着,花怎么还不开,现在开了……” “您看见了吗?” 小丫环哭得伤心。 顾蓉蓉听得真切,心说这小丫环还挺忠心,应该是李大小姐近身伺候的丫环。 小丫环插好花,又在屋子里收拾一番,这才又关上门轻步离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落到院中,推门进来。 “这里距离花园子可不近,”顾蓉蓉低声说,“我们这样走,尚且走一段时间,何况三当家当时酒醉。” “不错,”冷星赫环视四周,“问三当家李小姐的死状,还有尸首在何处,他也说不上来。” “如果没见过,上哪说?”顾蓉蓉站在屋内,“一会儿见李员外,先不提那个丫环,也别告诉了,我们过来看过。” “好。” 两人一起离开,正找李员外的院子,看到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得匆忙。 两人再次跟上。 李员外躺在床上,头上搭着块布巾,神色憔悴。 管家进来低声道:“老爷。” 李员外睁开眼,一看到他眼睛都似亮了些:“怎么样?是不是有结果了?那个畜牲要被判了吗?” “不是,老爷,刚得到消息,有人给那个畜牲下毒。” 李员外掀开头上布巾:“他被毒死了?” “也不是,阴差阳错,有老鼠偷他的粥,老鼠被毒死了。” 李员外重重叹口气,一脸遗憾,连话都懒得再说,摆摆手,让管家退出去。 管家低头退走。 李员外闭着眼睛,忽感床边有人,以为是管家又回来了。 “还有什么事?” “是有事想和李员外谈谈。” 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李员外立即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男一女,男的英武,女的俊俏,但都脸生。 李员外警惕且不悦:“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到我府中来?不经通报,直接进来,是何道理?” 冷星赫冷声道:“事关人命,李员外还想着什么通报礼数?” 李员外抓紧布巾:“什么人命?你究竟是何人,要与我谈什么?” “谈李小姐的死,谈三当家的事。” 李员外一怔,审视道:“你是漕帮的人?” 这个年轻人看着英武不凡,他与漕帮打交道许久,如果有这号人物,他不可能不认识。 “我是三当家的朋友,不过,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员外,三当家落得今天地步,当真与你无关吗?” 李员外胸口起伏,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夫杀了自己的女儿,陷害他不成?” “这倒不是,”冷星赫不恼,语气依旧平静,“可你算计了他与李小姐的婚事,不是吗?” 李员外一怔,瞳孔猛地一缩,手指也不自觉收紧。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蓉蓉自进来之后一言未发,一直在观察李员外的神色变化。 直到此刻,顾蓉蓉基本确定,二当家的推测成真,李大小姐和三当家的婚事,当真就是李家人一手推动。 “是胡说吗?”顾蓉蓉开口,“未必吧。” 第六百四十六章 她才是猎手 李员外看一眼顾蓉蓉,尤其那双黑沉明亮的眼。 他几十岁的人,又是做生意的,什么人都见过,只这一眼,他心就有点发沉。 但总归是不知底细的人,他怎么能上来就承认什么。 “这是我李家的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李员外沉下脸,声音冰冷,“老夫身体不适,请二位出去。” “若是不走,老夫也就不再客气,到时候叫人来,或者报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自以为恩威并施,软的硬的都兼顾到,顾蓉蓉和冷星赫就会识趣,至少会有点畏惧。 不料,顾蓉蓉不但没走的意思,反而在椅子上坐下:“脸上不好看?李家现在闹出这种事,酒楼都没开,李家的脸早没了,还担心什么好不好看?” “至于报官,可以,尽管报,正好见了刺史大人,我们也要说道说道,李员外为了与三当家,或者说,为了与漕帮结亲,还真是费尽心机。你不想对我们说,对刺史大人是不说也得说。” 顾蓉蓉音量不大,也不压迫,就像闲聊天,但在李员外听来,字字像炸雷在耳边。 他再也无法有底气地说,他没有半点私心。 李员外紧紧抓着手巾,咬紧牙关。 顾蓉蓉也不催促,有耐心地等着。 现在,她才是猎手。 良久,李员外紧绷的腮帮子松开,缓缓道:“不管亲事如何,我没有想过要害三当家,可他却害了我的女儿!” “就算我想和漕帮打好关系,想得一点方便,我又不是不给运输费,三当家孤身一人,我女儿虽然身体略弱,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将死之人,以我李家的财力,长命也不难事。” “于他而言,有个家,有妻有子,难道不好吗?难道我还坑了他?” 顾蓉蓉轻笑一声,语带讥讽:“你有没有坑他,可不是你说了算,至少如果不和你李家结亲,他今日不会在大牢中。” “李员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李家财力是有,还说一半给女儿作嫁妆,但你又说,女儿身体不好要常住家,那嫁妆还是在你家。三当家虽然现在孤身一人,但要嫁他的可不是只有你女儿。” “只要他愿意,若是排队,恐怕李小姐还排不上号,你说只要点方便,不会不给运输费,岳父老泰山,脸一沉女婿都得听话,何况,他手下那些人?” “李员外,李小姐已逝,我不想多作评论,但恕我直言,若你的条件真那么诱人,她会这么多年待字闺中吗?她会在听到你的荒唐算计之后,会同意豁出贞节名声,去救三当家吗?” “未必吧?” 顾蓉蓉笑容加深,眼中光芒却渐冷:“你是想着分文不出,还把久病的女儿嫁出去,再霸占漕帮资源为你所用,最后,还得赢个好名声,让别人以为,是三当家高攀了你家,李小姐是下嫁。” “这样等以后你指使起三当家,指使起漕帮,才会更理直气壮。” 顾蓉蓉看着脸色渐渐泛白的李员外:“让我想想,你为何没有选中二当家,因为二当家主内,为人更冷静,头脑更清晰,三当家主外,豪爽略有点鲁莽,还好酒,更容易掌控。” “李员外,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事全让你一个人占了的道理。” 李员外嘴唇颤抖,脸色青白,眼圈渐渐红了,半晌,他用手巾蒙住脸,轻声呜咽。 冷星赫看顾蓉蓉一眼,悄悄竖个大拇指,顾蓉蓉的审问本事,再次让她刮目相看。 仅凭二当家说的那些情况,就能判断出这么多,而且句句扎在李员外心上,让他辩无可辩。 顾蓉蓉微微挑眉,神色又恢复如常。 片刻之后,李员外情绪稳定住,抬起脸来问道:“你们说得对,是我贪心,让漕帮运货,虽然安全度高,但每次的运费的确不低。” “和漕帮打好关系之后,我听说三当家还未娶妻,他长得不错,虽然不是读书人,有些粗鲁,但人无完人,我想着还是好外多过坏处。” “幸好,他好酒,也喜欢我家的酒,几次酒喝下来,我和他就熟悉不少,关系也拉近许多,之后,我就找时机,提出让他给我做女婿的事,谁知道,他竟然拒绝了。” 顾蓉蓉嘴角勾出讥讽的弧:“竟然?你是觉得,他会求之不得,感激涕零?” 李员外有点尴尬:“差不多,而且他拒绝之后,我能感觉他与我也疏远了些,两次请喝酒都推脱说没空。” “我心里有点气,他还拿乔上了,不过,之前与他关系紧密,也知道他的一些习惯,我就想出一计,雇几个人装刺客,然后让他受伤,再让我女儿去救他,男和女,本也没什么难的,见了面,自有三分情,再加上救命之恩,以三当家的性格,想来不会拒绝。” “我把办法和女儿一说,她起初也是不愿意的,女孩子家,有几个会愿意冒这种险,但我与她分析利弊,她也就同意了。” “她朋友少,曾经有两个,但早在前两年都嫁人了,还是嫁到外地,自然也就断了联系,我知道她其实也想出嫁。” 顾蓉蓉笑容收敛,这个老头子,披着读书人的皮,把人心研究透了,之后就开始利用,连女儿都不放过。 “她同意之后,就按我说得做,虽然中间有点小意外,但好在最后结果都满意。” “如我所料,三当家见了我女儿很喜欢,再加上救命之恩,很快就订了亲。” 李员外顿一下,又抽泣几声,顾蓉蓉问道:“那几个刺客,你从哪里找的?” “刺客?” 冷星赫接话说:“就是去袭击三当家的刺客。” “他们啊,都是一些熟识的后生,会些拳脚,我请了顿酒,给了点钱,也就答应了,反正都是假的,又不是真要把三当家如何,他们也没什么压力。” 冷星赫拧眉道:“后生?会些拳脚?你在开玩笑吗?” 李员外茫然道:“这有什么问题?我说的是实话,开什么玩笑?我都能说出他们的名字,对了,其中有一个,他父亲就是我家酒庄的护院,与我儿子同岁,叫阿肆。” “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即叫他来。”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随即走到外屋。 隔着帘子,李员外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只听着像是打开窗子。 顾蓉蓉问道:“你们和胭水阁的来往密切吗?” 李员外一愣,随即脸上浮现怒容:“你……你一个女子,怎么……我李家虽做酒水生意,不是多么高尚,但也不会和胭水阁那种地方有什么牵扯!” 顾蓉蓉看他激动的样子,简直莫名其妙。 眸子微微一眯,冷笑道:“利用女儿清白算计别人婚事的事都做得出,就别扯这些了。” 李员外一噎,别过脸去:“我要是知道三当家是个畜牲,我宁可自己养女儿,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顾蓉蓉没理会他,这种人别看读了书,但只学会了书里的一些心计心机,为人并不豁达,固执起来更可怕。 对付他,就得证据确凿之后,狠狠打他的脸。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六章 她才是猎手 李员外看一眼顾蓉蓉,尤其那双黑沉明亮的眼。 他几十岁的人,又是做生意的,什么人都见过,只这一眼,他心就有点发沉。 但总归是不知底细的人,他怎么能上来就承认什么。 “这是我李家的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李员外沉下脸,声音冰冷,“老夫身体不适,请二位出去。” “若是不走,老夫也就不再客气,到时候叫人来,或者报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自以为恩威并施,软的硬的都兼顾到,顾蓉蓉和冷星赫就会识趣,至少会有点畏惧。 不料,顾蓉蓉不但没走的意思,反而在椅子上坐下:“脸上不好看?李家现在闹出这种事,酒楼都没开,李家的脸早没了,还担心什么好不好看?” “至于报官,可以,尽管报,正好见了刺史大人,我们也要说道说道,李员外为了与三当家,或者说,为了与漕帮结亲,还真是费尽心机。你不想对我们说,对刺史大人是不说也得说。” 顾蓉蓉音量不大,也不压迫,就像闲聊天,但在李员外听来,字字像炸雷在耳边。 他再也无法有底气地说,他没有半点私心。 李员外紧紧抓着手巾,咬紧牙关。 顾蓉蓉也不催促,有耐心地等着。 现在,她才是猎手。 良久,李员外紧绷的腮帮子松开,缓缓道:“不管亲事如何,我没有想过要害三当家,可他却害了我的女儿!” “就算我想和漕帮打好关系,想得一点方便,我又不是不给运输费,三当家孤身一人,我女儿虽然身体略弱,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将死之人,以我李家的财力,长命也不难事。” “于他而言,有个家,有妻有子,难道不好吗?难道我还坑了他?” 顾蓉蓉轻笑一声,语带讥讽:“你有没有坑他,可不是你说了算,至少如果不和你李家结亲,他今日不会在大牢中。” “李员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李家财力是有,还说一半给女儿作嫁妆,但你又说,女儿身体不好要常住家,那嫁妆还是在你家。三当家虽然现在孤身一人,但要嫁他的可不是只有你女儿。” “只要他愿意,若是排队,恐怕李小姐还排不上号,你说只要点方便,不会不给运输费,岳父老泰山,脸一沉女婿都得听话,何况,他手下那些人?” “李员外,李小姐已逝,我不想多作评论,但恕我直言,若你的条件真那么诱人,她会这么多年待字闺中吗?她会在听到你的荒唐算计之后,会同意豁出贞节名声,去救三当家吗?” “未必吧?” 顾蓉蓉笑容加深,眼中光芒却渐冷:“你是想着分文不出,还把久病的女儿嫁出去,再霸占漕帮资源为你所用,最后,还得赢个好名声,让别人以为,是三当家高攀了你家,李小姐是下嫁。” “这样等以后你指使起三当家,指使起漕帮,才会更理直气壮。” 顾蓉蓉看着脸色渐渐泛白的李员外:“让我想想,你为何没有选中二当家,因为二当家主内,为人更冷静,头脑更清晰,三当家主外,豪爽略有点鲁莽,还好酒,更容易掌控。” “李员外,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事全让你一个人占了的道理。” 李员外嘴唇颤抖,脸色青白,眼圈渐渐红了,半晌,他用手巾蒙住脸,轻声呜咽。 冷星赫看顾蓉蓉一眼,悄悄竖个大拇指,顾蓉蓉的审问本事,再次让她刮目相看。 仅凭二当家说的那些情况,就能判断出这么多,而且句句扎在李员外心上,让他辩无可辩。 顾蓉蓉微微挑眉,神色又恢复如常。 片刻之后,李员外情绪稳定住,抬起脸来问道:“你们说得对,是我贪心,让漕帮运货,虽然安全度高,但每次的运费的确不低。” “和漕帮打好关系之后,我听说三当家还未娶妻,他长得不错,虽然不是读书人,有些粗鲁,但人无完人,我想着还是好外多过坏处。” “幸好,他好酒,也喜欢我家的酒,几次酒喝下来,我和他就熟悉不少,关系也拉近许多,之后,我就找时机,提出让他给我做女婿的事,谁知道,他竟然拒绝了。” 顾蓉蓉嘴角勾出讥讽的弧:“竟然?你是觉得,他会求之不得,感激涕零?” 李员外有点尴尬:“差不多,而且他拒绝之后,我能感觉他与我也疏远了些,两次请喝酒都推脱说没空。” “我心里有点气,他还拿乔上了,不过,之前与他关系紧密,也知道他的一些习惯,我就想出一计,雇几个人装刺客,然后让他受伤,再让我女儿去救他,男和女,本也没什么难的,见了面,自有三分情,再加上救命之恩,以三当家的性格,想来不会拒绝。” “我把办法和女儿一说,她起初也是不愿意的,女孩子家,有几个会愿意冒这种险,但我与她分析利弊,她也就同意了。” “她朋友少,曾经有两个,但早在前两年都嫁人了,还是嫁到外地,自然也就断了联系,我知道她其实也想出嫁。” 顾蓉蓉笑容收敛,这个老头子,披着读书人的皮,把人心研究透了,之后就开始利用,连女儿都不放过。 “她同意之后,就按我说得做,虽然中间有点小意外,但好在最后结果都满意。” “如我所料,三当家见了我女儿很喜欢,再加上救命之恩,很快就订了亲。” 李员外顿一下,又抽泣几声,顾蓉蓉问道:“那几个刺客,你从哪里找的?” “刺客?” 冷星赫接话说:“就是去袭击三当家的刺客。” “他们啊,都是一些熟识的后生,会些拳脚,我请了顿酒,给了点钱,也就答应了,反正都是假的,又不是真要把三当家如何,他们也没什么压力。” 冷星赫拧眉道:“后生?会些拳脚?你在开玩笑吗?” 李员外茫然道:“这有什么问题?我说的是实话,开什么玩笑?我都能说出他们的名字,对了,其中有一个,他父亲就是我家酒庄的护院,与我儿子同岁,叫阿肆。” “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即叫他来。”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随即走到外屋。 隔着帘子,李员外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只听着像是打开窗子。 顾蓉蓉问道:“你们和胭水阁的来往密切吗?” 李员外一愣,随即脸上浮现怒容:“你……你一个女子,怎么……我李家虽做酒水生意,不是多么高尚,但也不会和胭水阁那种地方有什么牵扯!” 顾蓉蓉看他激动的样子,简直莫名其妙。 眸子微微一眯,冷笑道:“利用女儿清白算计别人婚事的事都做得出,就别扯这些了。” 李员外一噎,别过脸去:“我要是知道三当家是个畜牲,我宁可自己养女儿,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顾蓉蓉没理会他,这种人别看读了书,但只学会了书里的一些心计心机,为人并不豁达,固执起来更可怕。 对付他,就得证据确凿之后,狠狠打他的脸。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七章 狠狠打他的脸 李员外正在忿忿不平,冷星赫从外面进来。 他不知道刚才冷星赫去干了什么,但知道一定有事。 冷星赫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他,继续刚才的话问道:“你女儿的死,你怎么认定是三当家?” “这还用说?当晚我家里就他一个外人!” “外人?”冷星赫反问,“不是准女婿吗?怎么,用到的时候就是女婿,是自己人,出事就是一个外人?” 李员外哼一声,并不服气:“那除了我,我儿子,再就是他,难道我和我儿子会杀我女儿吗?” 顾蓉蓉微挑眉:“这也不是不可能。” “你……简直胡说八道。” “那你怎么保证,不会有其它人偷摸进来的人?”冷星赫问,“又或者,是家里的护院之类?” 李员外否认:“这不可能!我家里的人都是用了多少年的,怎么会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你相信你的下人,多过相信准女婿,是吗?” 李员外自然知道这话不好听,可是,这确实是他想说的实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 顾蓉蓉道:“除了你以为,还有没有别的证据?确凿的。” “他杀了人跑的时候,我儿子和一个家奴都看到了,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哪个家奴?”冷星赫问。 “是我儿子身边的小厮,叫周志,不信……”他正要继续说,顿了一下,“不过,他现在不在府里。” 顾蓉蓉眸光微凛:“去了哪?” “他母亲生病,请假回家伺候,反正最近府里事也不多,就准他回去了,我还给他十两银子。” 话说完,冷星赫又出去了。 李员外:“??” 顾蓉蓉也不说话,静静坐着,李员外莫名其妙,但心里又有隐隐的不安。 又等一会儿,冷星赫进来。 “李员外,有个人,让你见一见。” 李员外疑惑:“谁?” 冷星赫冷声道:“进来。” 帘子一掀,一个陌生男人拖着一个人进来,那人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李员外惊讶发现,正是酒庄护院的儿子,阿肆。 李员外诧异道:“这……阿肆!阿肆?他怎么了?” 不会是死了吧? 暗卫反手给阿肆几个耳光,疼痛让昏迷的阿肆清醒过来。 李员外:“……” 头回见这么把人叫醒的,你泼碗凉水也行啊。 阿肆醒来,还迷迷瞪瞪,不知道这是哪,环顾四周,直到看清李员外的脸,才惊愕道:“老爷?我……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员外心说我还想知道。 阿肆摸摸脖子,回想起之前正打算出门,不知怎么就晕了。 暗卫转身又出去,一句话都没说过。 冷星赫问道:“说,当时假扮刺客,刺杀三当家,你是哪个刺客?” 阿肆打量冷星赫,见是一张陌生的脸,说话又不客气,年轻人都气盛,瞬间就有点不爽。 “你谁呀?我凭什么告诉你……” 他话音未了,冷星赫抬手,两枚柳叶镖射出,一支扫过他的耳边,一支扫过他的头顶。 几缕头发幽幽掉落。 这一下,直接把他后面的话打没了。 喉咙滚了滚,呼吸都差点停了,瞪大眼睛看着冷星赫。 不只他,连李员外都吓一跳。 顾蓉蓉似笑非笑问道:“能说了吗?” 阿肆点点头:“能,能说。” “说!” 阿肆一脸茫然:“说什么?说……哦,刺客,我没去当刺客呀。” 顾蓉蓉心头一动,预料竟成了真的。 “没有?”李员外纳闷,“怎么会没有?那天明明叫你们吃酒,还吩咐过,怎么会没有?阿肆,你别怕,快说,反正也是冒充,又没有把他怎么样。” “不是,老爷,我真的没有去,”阿肆说,“本来是要去的,那天也说好的,但是后来没去成呀。” “为什么?那其它人呢?” “我们都没有去,是公子说的,公子说,用自己人怕是不安全,到时候事情成了,三当家成了一家人,说不定哪天就能碰面,惹他怀疑,弄得不愉快。” “我们觉得,公子说得也有道理,而且,公子说,他会和您说的,我们也就是……” “那你们没去,到底是谁做了刺客?”李员外疑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还插手这件事。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公子说不让我们管,我们也就没有多问。” “你确定?” “小人字字属实,不敢欺骗老爷。” 李员外心乱如麻,于他而言,算计了三当家,此事本就是不光彩的,如果都是在自己人手里做成的,那还好拿捏,一些家生子,外身契,性命都在府里,量也不敢乱说。 可是,现在却得知,这些事不是自己人做的,好像有什么在超出他的掌控。 “出去吧!”李员外摆摆手。 阿肆从地上爬起来,正想要退出去,李员外又叫住他。 “记住,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 “是,小人明白。” 阿肆说罢要手,顾蓉蓉又把他迷晕。 李员外:“……” 顾蓉蓉道:“事还没说完,他现在这么出去,外面的人发现了,难免会过来打扰。” 李员外长出一口气,见冷星赫那枚镖还在那插着,他有脾气也得忍着。 顾蓉蓉笑问:“李员外,还有什么说的?” 李员外抿抿唇:“据他所言,我儿子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事情顺利,到时候大婚,难保会遇见,让三当家看到,肯定会不悦。” 顾蓉蓉点头:“你儿子考虑周到。” “那是……” “那你知道,你儿子找的刺客,骁勇异常,不但逼得三当家节节败退,还惊马摔腿吗?” 李员外一愣。 顾蓉蓉没错过他的神色——原本只是试探,结果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是……意外惊马,他不小心掉马背,才受点伤吗?” “受点伤?”顾蓉蓉嗤笑,“大小姐是这么和你说的?” “我……” 其实李员外并不知道伤成什么,怎么伤的,他只要知道,目的达到了就可以。 哪会管这中间的过程。 “李员外,你既然调查过,就该知道,三当家身手非常好,他常年打猎,骑射极佳,他的马也是良驹,跟着他多年,什么情况,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三当家是命大,要不然就不只是惊马摔伤了,而是要被杀,摔死。” “你儿子找的那些刺客,恐怕不是想逼着三当家就范,而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顾蓉蓉的话让李员外脸色泛白:“这……可是,为什么?” “这得问你儿子,为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另一半家产?” 李员外眼睛圆睁:“这不可能!我已经跟他说过,那就是个对外的说辞,家产还是在家里,没有人能动得了……” 他说到此处,又惊觉说得不对,又咬紧牙关。 “你果然打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冷星赫冷然,“真是卑鄙。”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轻微异响。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七章 狠狠打他的脸 李员外正在忿忿不平,冷星赫从外面进来。 他不知道刚才冷星赫去干了什么,但知道一定有事。 冷星赫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他,继续刚才的话问道:“你女儿的死,你怎么认定是三当家?” “这还用说?当晚我家里就他一个外人!” “外人?”冷星赫反问,“不是准女婿吗?怎么,用到的时候就是女婿,是自己人,出事就是一个外人?” 李员外哼一声,并不服气:“那除了我,我儿子,再就是他,难道我和我儿子会杀我女儿吗?” 顾蓉蓉微挑眉:“这也不是不可能。” “你……简直胡说八道。” “那你怎么保证,不会有其它人偷摸进来的人?”冷星赫问,“又或者,是家里的护院之类?” 李员外否认:“这不可能!我家里的人都是用了多少年的,怎么会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你相信你的下人,多过相信准女婿,是吗?” 李员外自然知道这话不好听,可是,这确实是他想说的实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 顾蓉蓉道:“除了你以为,还有没有别的证据?确凿的。” “他杀了人跑的时候,我儿子和一个家奴都看到了,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哪个家奴?”冷星赫问。 “是我儿子身边的小厮,叫周志,不信……”他正要继续说,顿了一下,“不过,他现在不在府里。” 顾蓉蓉眸光微凛:“去了哪?” “他母亲生病,请假回家伺候,反正最近府里事也不多,就准他回去了,我还给他十两银子。” 话说完,冷星赫又出去了。 李员外:“??” 顾蓉蓉也不说话,静静坐着,李员外莫名其妙,但心里又有隐隐的不安。 又等一会儿,冷星赫进来。 “李员外,有个人,让你见一见。” 李员外疑惑:“谁?” 冷星赫冷声道:“进来。” 帘子一掀,一个陌生男人拖着一个人进来,那人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李员外惊讶发现,正是酒庄护院的儿子,阿肆。 李员外诧异道:“这……阿肆!阿肆?他怎么了?” 不会是死了吧? 暗卫反手给阿肆几个耳光,疼痛让昏迷的阿肆清醒过来。 李员外:“……” 头回见这么把人叫醒的,你泼碗凉水也行啊。 阿肆醒来,还迷迷瞪瞪,不知道这是哪,环顾四周,直到看清李员外的脸,才惊愕道:“老爷?我……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员外心说我还想知道。 阿肆摸摸脖子,回想起之前正打算出门,不知怎么就晕了。 暗卫转身又出去,一句话都没说过。 冷星赫问道:“说,当时假扮刺客,刺杀三当家,你是哪个刺客?” 阿肆打量冷星赫,见是一张陌生的脸,说话又不客气,年轻人都气盛,瞬间就有点不爽。 “你谁呀?我凭什么告诉你……” 他话音未了,冷星赫抬手,两枚柳叶镖射出,一支扫过他的耳边,一支扫过他的头顶。 几缕头发幽幽掉落。 这一下,直接把他后面的话打没了。 喉咙滚了滚,呼吸都差点停了,瞪大眼睛看着冷星赫。 不只他,连李员外都吓一跳。 顾蓉蓉似笑非笑问道:“能说了吗?” 阿肆点点头:“能,能说。” “说!” 阿肆一脸茫然:“说什么?说……哦,刺客,我没去当刺客呀。” 顾蓉蓉心头一动,预料竟成了真的。 “没有?”李员外纳闷,“怎么会没有?那天明明叫你们吃酒,还吩咐过,怎么会没有?阿肆,你别怕,快说,反正也是冒充,又没有把他怎么样。” “不是,老爷,我真的没有去,”阿肆说,“本来是要去的,那天也说好的,但是后来没去成呀。” “为什么?那其它人呢?” “我们都没有去,是公子说的,公子说,用自己人怕是不安全,到时候事情成了,三当家成了一家人,说不定哪天就能碰面,惹他怀疑,弄得不愉快。” “我们觉得,公子说得也有道理,而且,公子说,他会和您说的,我们也就是……” “那你们没去,到底是谁做了刺客?”李员外疑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还插手这件事。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公子说不让我们管,我们也就没有多问。” “你确定?” “小人字字属实,不敢欺骗老爷。” 李员外心乱如麻,于他而言,算计了三当家,此事本就是不光彩的,如果都是在自己人手里做成的,那还好拿捏,一些家生子,外身契,性命都在府里,量也不敢乱说。 可是,现在却得知,这些事不是自己人做的,好像有什么在超出他的掌控。 “出去吧!”李员外摆摆手。 阿肆从地上爬起来,正想要退出去,李员外又叫住他。 “记住,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 “是,小人明白。” 阿肆说罢要手,顾蓉蓉又把他迷晕。 李员外:“……” 顾蓉蓉道:“事还没说完,他现在这么出去,外面的人发现了,难免会过来打扰。” 李员外长出一口气,见冷星赫那枚镖还在那插着,他有脾气也得忍着。 顾蓉蓉笑问:“李员外,还有什么说的?” 李员外抿抿唇:“据他所言,我儿子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事情顺利,到时候大婚,难保会遇见,让三当家看到,肯定会不悦。” 顾蓉蓉点头:“你儿子考虑周到。” “那是……” “那你知道,你儿子找的刺客,骁勇异常,不但逼得三当家节节败退,还惊马摔腿吗?” 李员外一愣。 顾蓉蓉没错过他的神色——原本只是试探,结果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是……意外惊马,他不小心掉马背,才受点伤吗?” “受点伤?”顾蓉蓉嗤笑,“大小姐是这么和你说的?” “我……” 其实李员外并不知道伤成什么,怎么伤的,他只要知道,目的达到了就可以。 哪会管这中间的过程。 “李员外,你既然调查过,就该知道,三当家身手非常好,他常年打猎,骑射极佳,他的马也是良驹,跟着他多年,什么情况,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三当家是命大,要不然就不只是惊马摔伤了,而是要被杀,摔死。” “你儿子找的那些刺客,恐怕不是想逼着三当家就范,而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顾蓉蓉的话让李员外脸色泛白:“这……可是,为什么?” “这得问你儿子,为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另一半家产?” 李员外眼睛圆睁:“这不可能!我已经跟他说过,那就是个对外的说辞,家产还是在家里,没有人能动得了……” 他说到此处,又惊觉说得不对,又咬紧牙关。 “你果然打的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冷星赫冷然,“真是卑鄙。”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轻微异响。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八章 小厮周志 听到声响,李员外目光赶紧往外掠。 冷星赫转身走出去。 不多时,一个人被拎进来。 身后还跟着暗卫。 李员外定睛一瞧:“这不是周志吗?” 周志紧闭着眼睛,眉头也紧皱着,脸色青白。 李员处下意识问道:“他也被打晕了?” 冷星赫凉凉看他一眼,他讪讪把嘴闭上。 暗卫道:“属下到他家,他老母亲没病,他病得不轻。” 暗卫看一眼李员外:“没人打他,他本来就是不省人事。” “哎?不对呀,他说回家探老母时还好好的,这才几日?”李员外疑惑。 顾蓉蓉上前,刚一摸脉,空间就开始预警。 全神贯注正看戏的母鸡吓一跳:“哎哟我去,吓我这一激凌。” “这家伙中毒了!”母鸡后知后觉大叫。 顾蓉蓉收回手:“他中毒了。” “中,中毒?”李员外惊愕,“他怎么会……” 顾蓉蓉冷冷扫他一眼,拿过还插在墙上的柳叶镖,在周志手指上一划。 黑紫色的血涌出来,还有淡淡腥气。 等不再出血,顾蓉蓉借着他的伤口,释放一点点修复力。 周志拧着眉毛哼哼一声,但仍旧没醒。 暗卫上前,揪住他脖领子,“啪啪”揍两巴掌。 李员外:“……”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叫人靠打。 但不得不承认,这很管用,周志很快醒了。 周志中毒,意识比阿肆还模糊,好半晌才看清楚这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房间。 再然后,看到打他的暗卫。 “你是何人……”他虚弱道,“娘,娘!” 顾蓉蓉:“……” 果然是,有娘在,醒了就先喊娘。 他叫了两声,再扭头,看到李员外,诧异道:“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李员外没好气:“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儿在哪?” “倒是你,你是怎么回事,不是回去给你母亲侍疾去了吗?” 周志低下头:“小人的娘好得差不多了。” 李员外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蓉蓉开口道:“周志,你母亲没病吧?你回家去难道不是李公子让你回的吗?” 周志看她一眼,否定道:“不是,没有,就是我娘病了。” “你娘什么病?” “就是有些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好得差不多,我本来也是想着这几日就回府来。” “有些风寒,什么症状,吃的哪家的药?请的哪家的大夫?大夫可说过有什么注意的?需要忌口的?” 周志一噎,恼怒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与何干?你这个女子好不晓事!” 一旁的暗卫面无表情,正反给他两个嘴巴子。 “啪啪”两声,比刚才叫醒他的时候还脆。 周志一下子被打得有点懵,脸上火辣辣的,嘴都有点木,感觉嘴角有什么东西,一抹,是血。 “啊……”他后知后觉叫起来,“你,你打人!” 暗卫晃晃巴掌,吓得周志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现在能说了吗?”顾蓉蓉笑眯眯问。 冷星赫手指间冷光幽幽,一枚镖在指间翻转,只要周志敢再出言不逊,这一镖就飞过去。 周志彻底怂了。 他吞一口唾沫:“就,就是有点头疼不适,看的是春草堂的刘大夫,刘大夫说,不可贪凉什么的……” 顾蓉蓉哼笑一声:“你说的完全对不上风寒的病症,这个刘大夫怕不是个庸医吧?这居然也能治好你娘的病,你娘还真是命大。” “我……” 冷星赫不耐烦道:“行了,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娘没病,你就是回家避人,你家公子让你回去的。” “不……” “你中毒了,你知道吗?”顾蓉蓉问,“你仔细想想,你这几日,是不是身体不适?想好了再说,这事关你自己的命。” “顺便再说一句,你的毒只是暂时被我压制,还没解。” 果然,一提到事关自己,周志立即变了脸色。 “怎么,我是中毒?我还以为我是病了,我竟然……” “我前两日生辰,想着喝点酒,我临回家时,公子还赏了我一小坛,我一直没舍得,就想等生辰的时候喝。” “我喝得有点多,不知不觉就醉了,后来就一直头晕晕的,不太清醒,我一直以为是我喝多了。” “谁喝多了能晕好几天?”顾蓉蓉嗤笑,“酒有剩下的吗?” “啊?有,有啊,”周志点头,脸色又一变,“你的意思是,酒里有毒?这怎么可能!那是公子给我的酒!” 冷星赫没说话,看暗卫一眼,暗卫点头,立即出去。 顾蓉蓉道:“可不可能,想想有没有什么必须让你死的原因,就知道了。” “有后果,就自有前因,找到前因,也就能明白为什么。” 顾蓉蓉不慌不忙:“我问你,大小姐死那日晚,是你和公子一起去大小姐的院子,快进院子的时候,看到漕帮三当家跑出去的?” “没错,当时是我和公子在一起,”周志说得肯定,“当初上公堂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绝无虚假。” 顾蓉蓉没理会这茬,继续问道:“当时三当家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周志一愣,想了想说道:“当时天色昏暗,什么颜色,我还真没看清。” “三当家当时是什么表情,凶狠?愤怒?惊慌?还是后悔?” 周志再次愣住,吱唔着说不清楚。 李员外有点急:“是什么你就说什么!” 周志一咬牙:“是……是凶狠。” 顾蓉蓉又问:“他当时拎着一把短刀,短刀上有血,他是左手拎刀还是右手?” “你想好了再说。” 这个在堂上的时候是没有问过的。 周志认真想想:“是右手。” 顾蓉蓉没说话,眸子微眯,盯着他。 周志被她盯得有点发毛,直觉感到不妙,心头咯噔一下,想了想赶紧又说:“我,我刚才一紧张说错了,是左手。” 李员外也不记得问过这个,看顾蓉蓉的神色,说道:“事情过去得久,当时也乱,他记错说岔也正常吧?” 冷星赫冷然道:“当时三当家的手中,无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八章 小厮周志 听到声响,李员外目光赶紧往外掠。 冷星赫转身走出去。 不多时,一个人被拎进来。 身后还跟着暗卫。 李员外定睛一瞧:“这不是周志吗?” 周志紧闭着眼睛,眉头也紧皱着,脸色青白。 李员处下意识问道:“他也被打晕了?” 冷星赫凉凉看他一眼,他讪讪把嘴闭上。 暗卫道:“属下到他家,他老母亲没病,他病得不轻。” 暗卫看一眼李员外:“没人打他,他本来就是不省人事。” “哎?不对呀,他说回家探老母时还好好的,这才几日?”李员外疑惑。 顾蓉蓉上前,刚一摸脉,空间就开始预警。 全神贯注正看戏的母鸡吓一跳:“哎哟我去,吓我这一激凌。” “这家伙中毒了!”母鸡后知后觉大叫。 顾蓉蓉收回手:“他中毒了。” “中,中毒?”李员外惊愕,“他怎么会……” 顾蓉蓉冷冷扫他一眼,拿过还插在墙上的柳叶镖,在周志手指上一划。 黑紫色的血涌出来,还有淡淡腥气。 等不再出血,顾蓉蓉借着他的伤口,释放一点点修复力。 周志拧着眉毛哼哼一声,但仍旧没醒。 暗卫上前,揪住他脖领子,“啪啪”揍两巴掌。 李员外:“……”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叫人靠打。 但不得不承认,这很管用,周志很快醒了。 周志中毒,意识比阿肆还模糊,好半晌才看清楚这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房间。 再然后,看到打他的暗卫。 “你是何人……”他虚弱道,“娘,娘!” 顾蓉蓉:“……” 果然是,有娘在,醒了就先喊娘。 他叫了两声,再扭头,看到李员外,诧异道:“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李员外没好气:“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儿在哪?” “倒是你,你是怎么回事,不是回去给你母亲侍疾去了吗?” 周志低下头:“小人的娘好得差不多了。” 李员外不知该说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蓉蓉开口道:“周志,你母亲没病吧?你回家去难道不是李公子让你回的吗?” 周志看她一眼,否定道:“不是,没有,就是我娘病了。” “你娘什么病?” “就是有些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好得差不多,我本来也是想着这几日就回府来。” “有些风寒,什么症状,吃的哪家的药?请的哪家的大夫?大夫可说过有什么注意的?需要忌口的?” 周志一噎,恼怒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与何干?你这个女子好不晓事!” 一旁的暗卫面无表情,正反给他两个嘴巴子。 “啪啪”两声,比刚才叫醒他的时候还脆。 周志一下子被打得有点懵,脸上火辣辣的,嘴都有点木,感觉嘴角有什么东西,一抹,是血。 “啊……”他后知后觉叫起来,“你,你打人!” 暗卫晃晃巴掌,吓得周志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现在能说了吗?”顾蓉蓉笑眯眯问。 冷星赫手指间冷光幽幽,一枚镖在指间翻转,只要周志敢再出言不逊,这一镖就飞过去。 周志彻底怂了。 他吞一口唾沫:“就,就是有点头疼不适,看的是春草堂的刘大夫,刘大夫说,不可贪凉什么的……” 顾蓉蓉哼笑一声:“你说的完全对不上风寒的病症,这个刘大夫怕不是个庸医吧?这居然也能治好你娘的病,你娘还真是命大。” “我……” 冷星赫不耐烦道:“行了,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娘没病,你就是回家避人,你家公子让你回去的。” “不……” “你中毒了,你知道吗?”顾蓉蓉问,“你仔细想想,你这几日,是不是身体不适?想好了再说,这事关你自己的命。” “顺便再说一句,你的毒只是暂时被我压制,还没解。” 果然,一提到事关自己,周志立即变了脸色。 “怎么,我是中毒?我还以为我是病了,我竟然……” “我前两日生辰,想着喝点酒,我临回家时,公子还赏了我一小坛,我一直没舍得,就想等生辰的时候喝。” “我喝得有点多,不知不觉就醉了,后来就一直头晕晕的,不太清醒,我一直以为是我喝多了。” “谁喝多了能晕好几天?”顾蓉蓉嗤笑,“酒有剩下的吗?” “啊?有,有啊,”周志点头,脸色又一变,“你的意思是,酒里有毒?这怎么可能!那是公子给我的酒!” 冷星赫没说话,看暗卫一眼,暗卫点头,立即出去。 顾蓉蓉道:“可不可能,想想有没有什么必须让你死的原因,就知道了。” “有后果,就自有前因,找到前因,也就能明白为什么。” 顾蓉蓉不慌不忙:“我问你,大小姐死那日晚,是你和公子一起去大小姐的院子,快进院子的时候,看到漕帮三当家跑出去的?” “没错,当时是我和公子在一起,”周志说得肯定,“当初上公堂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绝无虚假。” 顾蓉蓉没理会这茬,继续问道:“当时三当家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周志一愣,想了想说道:“当时天色昏暗,什么颜色,我还真没看清。” “三当家当时是什么表情,凶狠?愤怒?惊慌?还是后悔?” 周志再次愣住,吱唔着说不清楚。 李员外有点急:“是什么你就说什么!” 周志一咬牙:“是……是凶狠。” 顾蓉蓉又问:“他当时拎着一把短刀,短刀上有血,他是左手拎刀还是右手?” “你想好了再说。” 这个在堂上的时候是没有问过的。 周志认真想想:“是右手。” 顾蓉蓉没说话,眸子微眯,盯着他。 周志被她盯得有点发毛,直觉感到不妙,心头咯噔一下,想了想赶紧又说:“我,我刚才一紧张说错了,是左手。” 李员外也不记得问过这个,看顾蓉蓉的神色,说道:“事情过去得久,当时也乱,他记错说岔也正常吧?” 冷星赫冷然道:“当时三当家的手中,无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九章 这女人是魔鬼 w[冷星赫此话一出,李员外和周志都一愣。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三当家是大小姐的未婚夫,若是二人因为一时争执,三当家借酒意错手杀死大小姐,他清醒之后,应该是后悔和慌乱。而你觉得他是杀了人,必是穷凶极恶之徒,张嘴就说他是凶狠的表情。” “官府衙役在三当家床下搜查出他常用的刀和血衣,那些东西当时必定都在大堂上出现过,所以,你潜意识就觉得,他是用刀杀人。” “常人用刀,自然是右手,所以你脱口就是右手,但你察觉到我的神色不对时,就又改口说是左手。” “其实当时,根本无刀。”顾蓉蓉语气淡淡,却让周志的心提起来,“衙门给出的结论是,大小姐是被三当家生生挖了心,而三当家的绝技就是硬手功,所以,刀并非凶器。” “这些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早早被李公子打发回家,后面的事你根本就不清楚。” “李公子为何要让你以给你娘侍疾为借口回家?还用我说吗?” “我……”周志脸色一白。 冷星赫怒道:“你当时根本没有看清凶手的模样!” 周志吓得一哆嗦,不禁低下头。 李员外错愕,怒声问道:“你到底看没看清,说话!” 周志低着头,跪在地上:“小人……小人确实没有看清楚,当时是公子说,那是小姐的未婚夫,所以小人也就……” 李员外气得咳嗽几声:“你……你……” 周志连磕几个头:“小人有罪,小人也不是故意,小人是公子的小厮,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小人说就什么。” 李员外抄起枕头扔过去,周志也不敢躲,低头受着。 顾蓉蓉问道:“周志,这点说开,那你想明白你为什么会中毒了吗?” 周志一愣:“我中毒和此事有什么关系?酒是公子赏的,不会有毒的。” 顾蓉蓉不再多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说什么也是白搭。 李员外有点受不住刺激,头有点发晕,手抚着头,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穿着宽松,因为是自己家,又是病中,穿得比较随意,这一抬手,袖子滑下一截。 顾蓉蓉目光一扫他,又收回。 不过片刻,暗卫拿着个酒坛子回来了。 周志抬头一看:“这是我家的酒坛子,就是公子赏给我的那坛。” 顾蓉蓉制止暗卫直接打开的动作,接过酒坛子,拿到周志面前。 “你既然如此珍惜这坛子酒,理应在上面做了什么记号之类的,看看。” 周志看她一眼,暗说这女人真是聪明,连这个都能猜到。 看看坛子塞子,周志指了指:“这儿,这有个小缺口,正好对着坛子上的一个小黑点。” “那你看清楚了,这坛子可没人打开过。” 周志点点头。 顾蓉蓉当着他的面打开——这样最稳妥,省得一会儿周志又说,中途有人打开过,下了毒陷害公子之类。 塞子打开,不用往外倒酒,顾蓉蓉一触碰坛子口,空间就开始预警。 “有毒!”母鸡大叫。 顾蓉蓉:“……” 她倒一盏在茶杯里,递到周志面前:“喝吧。” 周志愣了愣:“你不是说,这酒有毒?” “你不是说,公子赐给你的,不可能有毒?”顾蓉蓉反问。 周志:“……” 这女人是魔鬼。 “喝不喝?”顾蓉蓉又把酒往前递了递。 周志往后仰:“万一是有人下毒,嫁祸……” “酒是你自己开的封,接着就喝,没人接触过,之后放起来,拿到这里来,也是当着你的面打开的,谁有机会?” 周志:“……”无言以对。 “你要相信没毒,就喝。” 周志喉咙滚了滚,他当然是相信公子的,公子那么好,给公子当小厮,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公子怎么可能害他? 可是…… 这可事关他的命啊。 岂能草率! 周志脑子急速运转:“你,你不是就是想验证这酒有没有毒吗?为什么非得让我喝?” 顾蓉蓉觉得好笑:“不然呢?叫谁喝?我喝?” “不一定非让人喝啊,用银针试毒不行?或者弄只鸡来。” 母鸡在空间破口大骂:“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鸡的命不是命吗?” 顾蓉蓉:“……” 银针试毒,顾蓉蓉可知道,很多毒用银针试不出来,能试出来的都是与银子反应的。 谁知道这种有没有反应? 她灵机一转,转过身走到桌子边,飞快进入空间。 “快,快!” 她把端着的酒杯放下,拿出银针,往酒里一探。 果然变黑了。 “妥了!” 她又赶紧退出来,端着酒杯重新走到周志面前:“既然你怕死,那就用银针。” 周志松口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蓉蓉手中那根银针上。 针尖慢慢探入酒中,片刻,她把银针取出来。 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小段。 “有毒!” 周志脸色一白,跌坐在地。 “这……这怎么会?为何?” “为何?”顾蓉蓉嗤笑,“当然是为了杀你灭口。” “你那晚没看清凶手到底是谁,却因为李公子的话撒了谎,上堂作伪证,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反悔?什么样的人最可靠?” “当然是死人。” “你一死,就再无翻供的可能,李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将来有什么差错,他也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 周志嘴唇抖了抖,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听上去……不,应该说,确实如此。 “公子,为什么你不相信小人?我怎么可能不听你的?” 周志喃喃自语。 “你现在不就把实情说出来了?可见,你家公子还是有先见之明。” 顾蓉蓉看向李员外:“李员外现在还以为,你儿子是无辜的吗?” 李员外憔悴不堪,像一下子老了几岁。 “此事,我会找他问清楚,请给我一点时间。” 顾蓉蓉也没弄清,李公子的真正动机究竟是什么,自然也不会逼着立即就定罪。 凡事,还是要看多面。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四十九章 这女人是魔鬼 w[冷星赫此话一出,李员外和周志都一愣。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三当家是大小姐的未婚夫,若是二人因为一时争执,三当家借酒意错手杀死大小姐,他清醒之后,应该是后悔和慌乱。而你觉得他是杀了人,必是穷凶极恶之徒,张嘴就说他是凶狠的表情。” “官府衙役在三当家床下搜查出他常用的刀和血衣,那些东西当时必定都在大堂上出现过,所以,你潜意识就觉得,他是用刀杀人。” “常人用刀,自然是右手,所以你脱口就是右手,但你察觉到我的神色不对时,就又改口说是左手。” “其实当时,根本无刀。”顾蓉蓉语气淡淡,却让周志的心提起来,“衙门给出的结论是,大小姐是被三当家生生挖了心,而三当家的绝技就是硬手功,所以,刀并非凶器。” “这些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早早被李公子打发回家,后面的事你根本就不清楚。” “李公子为何要让你以给你娘侍疾为借口回家?还用我说吗?” “我……”周志脸色一白。 冷星赫怒道:“你当时根本没有看清凶手的模样!” 周志吓得一哆嗦,不禁低下头。 李员外错愕,怒声问道:“你到底看没看清,说话!” 周志低着头,跪在地上:“小人……小人确实没有看清楚,当时是公子说,那是小姐的未婚夫,所以小人也就……” 李员外气得咳嗽几声:“你……你……” 周志连磕几个头:“小人有罪,小人也不是故意,小人是公子的小厮,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小人说就什么。” 李员外抄起枕头扔过去,周志也不敢躲,低头受着。 顾蓉蓉问道:“周志,这点说开,那你想明白你为什么会中毒了吗?” 周志一愣:“我中毒和此事有什么关系?酒是公子赏的,不会有毒的。” 顾蓉蓉不再多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说什么也是白搭。 李员外有点受不住刺激,头有点发晕,手抚着头,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穿着宽松,因为是自己家,又是病中,穿得比较随意,这一抬手,袖子滑下一截。 顾蓉蓉目光一扫他,又收回。 不过片刻,暗卫拿着个酒坛子回来了。 周志抬头一看:“这是我家的酒坛子,就是公子赏给我的那坛。” 顾蓉蓉制止暗卫直接打开的动作,接过酒坛子,拿到周志面前。 “你既然如此珍惜这坛子酒,理应在上面做了什么记号之类的,看看。” 周志看她一眼,暗说这女人真是聪明,连这个都能猜到。 看看坛子塞子,周志指了指:“这儿,这有个小缺口,正好对着坛子上的一个小黑点。” “那你看清楚了,这坛子可没人打开过。” 周志点点头。 顾蓉蓉当着他的面打开——这样最稳妥,省得一会儿周志又说,中途有人打开过,下了毒陷害公子之类。 塞子打开,不用往外倒酒,顾蓉蓉一触碰坛子口,空间就开始预警。 “有毒!”母鸡大叫。 顾蓉蓉:“……” 她倒一盏在茶杯里,递到周志面前:“喝吧。” 周志愣了愣:“你不是说,这酒有毒?” “你不是说,公子赐给你的,不可能有毒?”顾蓉蓉反问。 周志:“……” 这女人是魔鬼。 “喝不喝?”顾蓉蓉又把酒往前递了递。 周志往后仰:“万一是有人下毒,嫁祸……” “酒是你自己开的封,接着就喝,没人接触过,之后放起来,拿到这里来,也是当着你的面打开的,谁有机会?” 周志:“……”无言以对。 “你要相信没毒,就喝。” 周志喉咙滚了滚,他当然是相信公子的,公子那么好,给公子当小厮,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公子怎么可能害他? 可是…… 这可事关他的命啊。 岂能草率! 周志脑子急速运转:“你,你不是就是想验证这酒有没有毒吗?为什么非得让我喝?” 顾蓉蓉觉得好笑:“不然呢?叫谁喝?我喝?” “不一定非让人喝啊,用银针试毒不行?或者弄只鸡来。” 母鸡在空间破口大骂:“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鸡的命不是命吗?” 顾蓉蓉:“……” 银针试毒,顾蓉蓉可知道,很多毒用银针试不出来,能试出来的都是与银子反应的。 谁知道这种有没有反应? 她灵机一转,转过身走到桌子边,飞快进入空间。 “快,快!” 她把端着的酒杯放下,拿出银针,往酒里一探。 果然变黑了。 “妥了!” 她又赶紧退出来,端着酒杯重新走到周志面前:“既然你怕死,那就用银针。” 周志松口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蓉蓉手中那根银针上。 针尖慢慢探入酒中,片刻,她把银针取出来。 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小段。 “有毒!” 周志脸色一白,跌坐在地。 “这……这怎么会?为何?” “为何?”顾蓉蓉嗤笑,“当然是为了杀你灭口。” “你那晚没看清凶手到底是谁,却因为李公子的话撒了谎,上堂作伪证,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反悔?什么样的人最可靠?” “当然是死人。” “你一死,就再无翻供的可能,李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将来有什么差错,他也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 周志嘴唇抖了抖,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情听上去……不,应该说,确实如此。 “公子,为什么你不相信小人?我怎么可能不听你的?” 周志喃喃自语。 “你现在不就把实情说出来了?可见,你家公子还是有先见之明。” 顾蓉蓉看向李员外:“李员外现在还以为,你儿子是无辜的吗?” 李员外憔悴不堪,像一下子老了几岁。 “此事,我会找他问清楚,请给我一点时间。” 顾蓉蓉也没弄清,李公子的真正动机究竟是什么,自然也不会逼着立即就定罪。 凡事,还是要看多面。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五十章 九种酒 顾蓉蓉没给李员外太多时间,看他抽泣地差不多,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 “你们浮白记的酒,变过酿酒方吗?” 李员外从悲伤中回神,一时没跟上节拍,不知怎么又跑到酒庄去了。 “酒方?”李员外愣了愣,“没有啊,一直都是这个,我们的酒方是从祖辈上传下来的,一直没有变过。” 顾蓉蓉又问:“那你们一共有多少种酒?” “九种,”李员外不假思索,“取长长久久之意,也是我家祖上勤奋上进,别人家酿酒方只有一两种,时间一长,再好喝也是会腻的,我家的不但没有失传,每代都保住上面传下来的,还自己再配出一两种。” “那你配出了吗?”冷星赫问。 李员外腰杆微微一挺:“在下不才,也调配出一种。” 冷星赫点头:“哪种?可有样品,取来。” 他说得不容拒绝,李员外也知道现在局势不利于他,心里也有点复杂,点头对跪在地上发愣的周志说:“你从柜子里取第九个瓶子来。” 周志回神爬起来,边抹泪边去房中一个精致小柜子前。 打开柜子,顾蓉蓉目光往里一掠,见放着不少小坛子,小瓶子,还有酒具等等。 周志从瓶子格层拿第九个瓶子来,还有一个酒盅。 “倒出一杯来,”李员外吩咐。 瓶子打开,酒液一倒出,冷星赫就知道,这不是他们要找的那种。 这种酒香也很浓,但又完全不一样,颜色都不一样。 顾蓉蓉道:“九种,都在你这里?” “正是。”李员外语中难掩骄傲,“这是我李家的荣耀,也是多年的陈酿,外面有钱也喝不到……” “既然这样,一瓶倒一小盅来。” 李员外一愣,难免心疼:“这……我这酒都是精纯酒浆,九盅,怕是要醉的。” “这你不用管,”冷星赫道,“倒。” 周志看看李员外,李员外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点头。 冷星赫和顾蓉蓉走到小柜子前,看着周志一杯杯倒。 从一至六,各有千秋,顾蓉蓉心说,难怪浮白记前些年单靠酒也能在肖州占一席之地,单凭这些酒,就足够了。 第七瓶一打开,顾蓉蓉和冷星赫就对视一眼。 就是这个! 冷星赫偏头问道:“李员外,你六种酒,是谁酿的?” “是我曾祖父,”李员外不情愿回答,“他是个奇才,五六七,三种都是他做出来的,我祖父做出了八,我父亲英年早逝,没有做出,我做出了九。” 冷星赫假意问六,实则是想问七,只是不想太突兀,引起李员外怀疑,结果他自己倒是一起说出来。 可见,并没有怀疑。 顾蓉蓉赞叹:“那你曾祖父确实厉害,现在你的浮白记,卖得最好的是哪种?” 李员外傲然道:“曾祖父是酿酒一行的荣耀,不只我们家,整个行业都很敬重他。现在卖得最好的,仍旧是他酿的五和六。” 顾蓉蓉端起七号杯:“怎么,七号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是相比之下,七号成本高一些,一般供的是有钱人家的酒宴堂会,不如五和六走得量大。” 原来如此。 “为何它的成本会高?需要时间长还是什么?”冷星赫问。 李员外张嘴要说,又忍住,狐疑道:“你们不会也是酿酒的吧?” 冷星赫:“……” “当然不是,否则我们还能问这外行话?”顾蓉蓉浅笑,“纯粹好奇。” 这是李员外的专业,人一旦涉及自己的专业,擅长的领域,就会十分自豪,变得侓谈。 李员外轻哼一声:“你们是,我也不怕,在酿酒方面,我李家还没有怕过谁。” “七号需要的时间确实要比别的长一些,大概一个月左右,具体时间就要看当时的情况,关键是,七号要用的粮食质要上乘,不是好,是上乘。” “酒曲也是最好的,稍有一点差池,都会导致味道发生变化。” 粮食要好,不,要上乘。 这天底下除了官粮,还有比军粮更好的粮食吗? 顾蓉蓉心思微动,她忽然想通一个长久以来没有想通的问题。 冷星赫和她目光交汇,彼此心领神会。 把第八号酒品完,第九号最先试的,也就没有再尝的必要。 顾蓉蓉拉拉冷星赫的手,示意他要是没有别的要问,可以先走了。 冷星赫点头,对李员外道:“李员外,三当家的事请你耐心等待,我是三当家的朋友,如果他是凶手,我会给你个交代,但如果他不是,那我们就需要你的交代。” “这段时间,请你稍安勿躁,别再催官府。” 李员外嘴唇动动:“那我儿子……” “李公子那边你也先别说,具体的还要再查实。” 李员外低声说:“我不会说,只要你们别乱说。” “我们从来不乱说,只在有证据的情况下才说,”顾蓉蓉毫不客气道。 冷星赫看一眼周志,周志腿一哆嗦,差点又跪下。 “小人,小人也不说。” “你最好别说,就装昏迷,你要是胡乱说话,被灭口可没人能救你。” 周志这次实在撑不住,一下子又跪上:“公子,求你给我解毒吧!小人保证嘴严,不说。” “现在不行,如果你的毒都解了,他会察觉,你会死得更快。” 冷星赫淡淡道:“现在你的毒解了一部分,不会死,放心。等案情真相大白之时,还要你再次作证,那时自然会为你解毒。” 周志无奈,只好又爬起来。 冷星赫示意暗卫,暗卫上前,又把他打晕过去,拎出去带走。 李员外:“……” 他还没在震惊中,顾蓉蓉已经拉着冷星赫走了。 要不是屋里还有酒香,他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做梦。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李员外软软倒下去,手抚上眼。 顾蓉蓉被冷星赫带出李宅,双脚落地。 她冲冷星赫浅笑:“飞得好快。” 冷星赫:“……” “我们去哪?”顾蓉蓉挽着他手臂,“我想吃肉包子,那条街那家。” “好,走,去买。” 在李府折腾的时间太久,都过了平时吃饭的时间。 “我还想吃别的,”顾蓉蓉数着,“糖葫芦,蜜桂糕,还有小炸鱼儿。” 冷星赫点头:“行,买。” 带她上马车,顾蓉蓉坐下,冷星赫在她身后放个引枕。 正要抬头,顾蓉蓉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第六百五十一章 我真是操碎了心 冷星赫一抬头,就对上顾蓉蓉晶亮的双眸。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原来是怯怯的,一直低着头,竟让人不知,世上还有如此美的眼睛。 自从顾蓉蓉到王府,她肆意又张扬,明明是一朵娇花,却偏偏长成参天大树。 让冷星赫满心满眼,都是她。 顾蓉蓉的眼睛黑若琉璃,白若云朵,黑白分明时映着冷星赫的样子。 “夫君,你现在喜欢我吗?” 冷星赫喉咙轻滚:“嗯。” “嗯是什么意思?”顾蓉蓉捧住他的脸,双手揉捏,“不会说吗?” “喜欢。”冷星赫没有阻止她的手,任由她把自己的脸揉来捏去。 “只是喜欢吗?”顾蓉蓉拧眉,“只是喜欢?” 冷星赫:“??” “不爱吗?”顾蓉蓉问。 “爱?”冷星赫觉得这个字有点特别。 “就是中意,想一生一世在一起。”顾蓉蓉解释,“只想和这个人,没有别人。” “想,”冷星赫认真回答,又补充,“爱。” 顾蓉蓉这才满意地笑了:“我也爱你。” “你知不知道,我早就见过你了……我当时就想,这个男人长得好帅!等我一睁眼,哇,你就在我眼前。” 她说得语无伦次,冷星赫有点疑惑,但勉强能听得懂。 母鸡在空间急得翅膀都要冒烟:“完了完了,这妹子疯了!” 冷星赫搂住顾蓉蓉,接住她倒下去的身体:“蓉蓉,你是不是喝醉了?” 顾蓉蓉蹙眉:“我才没有,我酒量好着呢,我能喝……一坛!这点酒,小意思。” 冷星赫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好,你酒量好,这些都是小意思。” “星赫,”顾蓉蓉忽然轻声叫。 冷星赫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叫他的名字。 轻柔的,软软的,在她舌尖打个转,再说出口。 “嗯?”冷星赫俯首凑近,与她鼻息相闻。 顾蓉蓉不等他说话,凑上来,吻住他的唇。 冷星赫眼睛微睁,呼吸微窒,愣了一下,扣住她后脑。 正要继续加深这个吻,顾蓉蓉身子彻底软下去。 不动了。 睡着了。 睡着了…… 冷星赫哭笑不得。 母鸡在空间里瘫倒在草地上:“阿弥陀佛,各位神仙,多谢大家保佑,她总算睡着了,没有胡说八道,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去!” “我真是操碎了心!” 母鸡正要松口气,小眼睛往旁边一掠,又惊得赶紧拍翅膀。 “我天,这是什么情况!” “顾蓉蓉,你的空间出大事了!” 顾蓉蓉睡得极沉,根本无法醒来,回到住处,还是被冷星赫抱回院子的。 王妃听说,还以为顾蓉蓉受了伤,赶紧过来看。 冷星赫刚把顾蓉蓉放在床上,正要起身,被顾蓉蓉抓住手臂。 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拉着不放手。 冷星赫微红了脸,王妃忍住笑,在一旁坐下——看好戏。 这种情况可真难得。 冷星赫在床边坐下,清清嗓子:“母亲,不如去煮点醒酒汤来?” 王妃点头,起身往外走,冷星赫微松一口气。 刚给顾蓉蓉理一下头发,王妃又回来了。 “母亲……” “我让慢慢安排人去准备了,不但有醒酒汤,还有粥和小菜。” 冷星赫:“……” 王妃压住笑意:“赫儿,蓉蓉是个好姑娘,这辈子我只认她一个儿媳,你看你们能不能早点……” 冷星赫猜到她要说什么,赶紧打住:“母亲,现在在路上,若是有孕,蓉蓉岂不是更要受罪?她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迟。” 王妃一想,也不无道理:“你说得也是,总要安稳下来再说,让蓉蓉好好歇息一段时间,不必如此操劳。” 冷星赫赶紧说:“是极。” 顾蓉蓉抓着冷星赫的手:“不许……有别人,说了爱我,就只能有我一个,否则就……” 王妃眉眼带笑,等着听下文。 冷星赫正想要低声说话,被王妃一个眼神制止。 顾蓉蓉依旧闭着眼,蹙眉似在思索:“否则,我就要……休夫!” 王妃:“……”休夫?这可不妙! 冷星赫也没想到顾蓉蓉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王妃起身走到他身边,推搡他肩膀一下:“你好好对蓉蓉,要比之前更好,多关心她爱护她,别拈花惹草。” 冷星赫简直太委屈了:“母亲,我什么时候拈花惹草了?” “没有最好,”王妃不满,“那蓉蓉怎么会想着休夫?你要做得好,她会有这种心思吗?” “她说的是,如果我要纳妾什么的,才……” “你还想纳妾?” 冷星赫:“……”有嘴说不清了。 “我不管,反正你给我收敛些,好好对蓉蓉,若是蓉蓉休了夫,我也不要你这个儿子。” 王妃说罢,气呼呼往外走。 冷星赫真是觉得莫大的冤枉。 一直到傍晚,天色都暗下来,屋里掌了灯,顾蓉蓉才醒过来。 她一时没睁开眼,慢慢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发现最后的印象,好像是要拉着冷星赫去吃肉包子。 不过,肉包子应该没吃到,因为她现在很饿。 后面的事,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再往前倒,哦,对,她在李家喝了几盅酒,不得不说,确实是挺好喝的。 不过,劲儿也确实大。 不对,等一下,顾蓉蓉忽然反应过来——她喝醉了? 喝断片了? 她想睁开眼,想想还是没有,直接意识进入空间。 想从空间往外看一下情况再说。 刚一进空间,母鸡声音带笑:“哟,蓉蓉美女酒醒了?” 顾蓉蓉诧异:“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我只是好怕怕,”母鸡拍拍翅膀,“你又是爱呀,又是要休夫呀,什么什么的,幸亏睡着得及时,否则,说不定连空间带我,都得说出去,说不定还抓着我翅膀弄出去,烤着吃了呢。” 顾蓉蓉:“……不至于不至于。” “不是,等一下,我说什么爱?没这么惊悚吧?你可别吓唬我。” “当然没有,”母鸡把她当时的话添油加醋说一通。 顾蓉蓉听得毛骨悚然。 母鸡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大升级 b顾蓉蓉心还处在一言难尽的情境中。 对母鸡所谓的什么“好消息”,也提不起精神。 “什么好消息?” 母鸡拍拍翅膀,声音兴奋:“那,你快看!快看!” 顾蓉蓉抬头,顺着母鸡极力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不由得缓缓睁大。 “我……天!” 不远处的黄果子果子累累,旁边还又多出一颗红果子树,红通通的,像一盏盏小灯笼。 不远处的水塘,原来很小,现在扩大五倍不止,碧水如蓝,水边水草丰茂,不时还有鱼跃出水面。 母鸡拍着翅膀往前跑:“来,快来!” 顾蓉蓉跟上,水草丛中还有野鸭蛋,一颗颗白润润。 “野鸭蛋?”顾蓉蓉惊喜。 “野鸭子还不少呢,它们去捕小虾了,”母鸡骄傲得不行,“我早就四处查看过,好东西多了许多!” 顾蓉蓉跟着到水边,隐约能看到不少鱼虾的影子。 “那,那,还有那!有好几种鱼,我在水边看了一个多钟头,至有有七八种,还有虾!” 虽然不是大海虾,但淡水的虾也好吃呀。 母鸡忍不住吞口水:“能做个炸小河虾吗?还有腌鸭蛋。” 顾蓉蓉一口答应:“没问题!” “不过……” 母鸡不满:“咋?还有条件啊。” “不是,我是说,吃了人家的蛋,你可得小心点,野鸭子个头也不小,别回头把你群起而攻之。” 母鸡一愣,想了想,确实有这种风险。 顾蓉蓉见它似在认真思索,抿唇忍住笑。 就在以为它要放弃的时候,母鸡又说:“没事,你做了,把我带出去,我在外面吃,它们看不见。” 顾蓉蓉:“……” 空间变化大,而是好的变化,顾蓉蓉很开心,暂时弥补了酒醉后的尴尬。 摘几个红果子从空间出来,刚下床,冷星赫从外面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蓉蓉迅速垂下眼——不行,还是尴尬。 冷星赫眼底含笑:“醒了?喝点粥,温度正好。” “哦。”顾蓉蓉低头过去,把红果子递给他。 冷星赫看着她低头害羞的样子,心里好笑又觉得温暖。 他的蓉蓉居然也会害羞,真是可爱。 顾蓉蓉把粥喝完,冷星赫说:“母亲想让我们生孩子……” “咳!”顾蓉蓉忍不住咳嗽。 “没事吧?”冷星赫轻轻拍打,“别担心,我说了现在路上不方便,而且你还小,晚几年再说。” 顾蓉蓉默默在心里嘀咕几遍“你还小”,对,没错,她是还小。 顾蓉蓉生硬地转开话题:“那什么,李家又是什么动静吗?” “没有,放心,我派人盯着。” “想吃点什么?肉包子?” 顾蓉蓉:“……”她现在不能听肉包子。 “刚喝了粥,不饿,要不,出去消消食吧。” 街上人多,话题多,应该不尴尬。 “好。” 两人到秆上,顾蓉蓉松口气,店铺已经挂上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晃,远远望去,与天边星子汇聚,宛若星河坠入间。 夜风微凉,空气中有各种香气,顾蓉蓉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爽。 冷星赫眼中含笑,时不时看她一眼。 可惜,总有人会破坏气氛。 没走多久,顾蓉蓉道:“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冷星赫为她拢一下耳边碎发:“嗯,不止一个,跟了有一会儿。” 顾蓉蓉眨眨眼:“还和上回一样?” “好。” 两人拐入一个小胡同,此时天晚,胡同的光线更暗些。 站在暗影处,没多久,便听到脚步声,还有低低说话声。 “怎么不见了?人呢?” “像是往这边来了,往里找找。” 这词儿都听着耳熟。 顾蓉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过一会儿,两个人走进来。 冷星赫射出一支镖,钉在其中一人脚边。 两人吓一跳,大叫一声:“谁?出来!” 冷星赫走出暗影:“为什么跟着我们?” “你们是谁?”顾蓉蓉问。 “我,我们没有跟着你们!”其中一人叫道,“这路你们走得,我们就不能走?” “就是,别不讲理!” 顾蓉蓉打量二人,普通家丁打扮,平头正脸,不丑不俊,也不怎么机灵,更别说有什么身手和专业跟踪技巧。 “赵五魏六,是谁让你们来的?”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顾蓉蓉惊讶:“怎么?难道张七宋八就没有提醒你们,我们不好跟踪,要多加小心吗?” “没,没有啊!”魏六茫然。 赵五咬牙:“这两个狗东西,竟然不知道提醒咱们。” “他们告诉我们,你们会来换班,一个叫赵五,一个叫魏六。” 这下魏六也怒了:“叛徒!” 冷星赫脸色沉冷:“是萧万让你们来的?” “你怎敢直呼刺史大人的名讳?”赵五不满。 冷星赫指间冷光一闪,两枚柳叶镖闪现。 赵五吞口唾沫,后退一步:“是……管家,管家说,是大人的吩咐。” 魏六点头:“没错,我们是刺史府的,你们别乱来。” “这里没人,把你们杀死在这里,谁知道是我干的?”冷星赫面无表情,目光冰冷。 真好似随时要杀他们。 两人双拳紧握,不断后退,就在顾蓉蓉以为他们要拼尽全力奔跑逃命的时候,他们忽然跪下。 “大侠,饶命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别杀我们。” “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孩子,我的命……” 顾蓉蓉忍无可忍打断:“你的命很值钱,对吧?” 两人连连点头。 “行了,滚吧。” 两人大哭:“我们真的是逼不得已啊,就是一个小家丁,一家人性命都……” “别哭了!”冷星赫喝道,“我夫人说滚,没听见吗?” “滚?”两人齐齐停住,赶紧连爬带滚地跑了。 顾蓉蓉简直莫名其妙:“这都什么人?萧万派出这样的人,是看不起我们吗?” 冷星赫收起柳叶镖:“我也想不通,他为人谨慎,按说不会出此纰漏才是。” 顾蓉蓉若有所思:“你猜,他是不是……” 冷星赫心头灵光一闪:“你是说,他是故意让我们发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大升级 b顾蓉蓉心还处在一言难尽的情境中。 对母鸡所谓的什么“好消息”,也提不起精神。 “什么好消息?” 母鸡拍拍翅膀,声音兴奋:“那,你快看!快看!” 顾蓉蓉抬头,顺着母鸡极力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不由得缓缓睁大。 “我……天!” 不远处的黄果子果子累累,旁边还又多出一颗红果子树,红通通的,像一盏盏小灯笼。 不远处的水塘,原来很小,现在扩大五倍不止,碧水如蓝,水边水草丰茂,不时还有鱼跃出水面。 母鸡拍着翅膀往前跑:“来,快来!” 顾蓉蓉跟上,水草丛中还有野鸭蛋,一颗颗白润润。 “野鸭蛋?”顾蓉蓉惊喜。 “野鸭子还不少呢,它们去捕小虾了,”母鸡骄傲得不行,“我早就四处查看过,好东西多了许多!” 顾蓉蓉跟着到水边,隐约能看到不少鱼虾的影子。 “那,那,还有那!有好几种鱼,我在水边看了一个多钟头,至有有七八种,还有虾!” 虽然不是大海虾,但淡水的虾也好吃呀。 母鸡忍不住吞口水:“能做个炸小河虾吗?还有腌鸭蛋。” 顾蓉蓉一口答应:“没问题!” “不过……” 母鸡不满:“咋?还有条件啊。” “不是,我是说,吃了人家的蛋,你可得小心点,野鸭子个头也不小,别回头把你群起而攻之。” 母鸡一愣,想了想,确实有这种风险。 顾蓉蓉见它似在认真思索,抿唇忍住笑。 就在以为它要放弃的时候,母鸡又说:“没事,你做了,把我带出去,我在外面吃,它们看不见。” 顾蓉蓉:“……” 空间变化大,而是好的变化,顾蓉蓉很开心,暂时弥补了酒醉后的尴尬。 摘几个红果子从空间出来,刚下床,冷星赫从外面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蓉蓉迅速垂下眼——不行,还是尴尬。 冷星赫眼底含笑:“醒了?喝点粥,温度正好。” “哦。”顾蓉蓉低头过去,把红果子递给他。 冷星赫看着她低头害羞的样子,心里好笑又觉得温暖。 他的蓉蓉居然也会害羞,真是可爱。 顾蓉蓉把粥喝完,冷星赫说:“母亲想让我们生孩子……” “咳!”顾蓉蓉忍不住咳嗽。 “没事吧?”冷星赫轻轻拍打,“别担心,我说了现在路上不方便,而且你还小,晚几年再说。” 顾蓉蓉默默在心里嘀咕几遍“你还小”,对,没错,她是还小。 顾蓉蓉生硬地转开话题:“那什么,李家又是什么动静吗?” “没有,放心,我派人盯着。” “想吃点什么?肉包子?” 顾蓉蓉:“……”她现在不能听肉包子。 “刚喝了粥,不饿,要不,出去消消食吧。” 街上人多,话题多,应该不尴尬。 “好。” 两人到秆上,顾蓉蓉松口气,店铺已经挂上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晃,远远望去,与天边星子汇聚,宛若星河坠入间。 夜风微凉,空气中有各种香气,顾蓉蓉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爽。 冷星赫眼中含笑,时不时看她一眼。 可惜,总有人会破坏气氛。 没走多久,顾蓉蓉道:“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冷星赫为她拢一下耳边碎发:“嗯,不止一个,跟了有一会儿。” 顾蓉蓉眨眨眼:“还和上回一样?” “好。” 两人拐入一个小胡同,此时天晚,胡同的光线更暗些。 站在暗影处,没多久,便听到脚步声,还有低低说话声。 “怎么不见了?人呢?” “像是往这边来了,往里找找。” 这词儿都听着耳熟。 顾蓉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过一会儿,两个人走进来。 冷星赫射出一支镖,钉在其中一人脚边。 两人吓一跳,大叫一声:“谁?出来!” 冷星赫走出暗影:“为什么跟着我们?” “你们是谁?”顾蓉蓉问。 “我,我们没有跟着你们!”其中一人叫道,“这路你们走得,我们就不能走?” “就是,别不讲理!” 顾蓉蓉打量二人,普通家丁打扮,平头正脸,不丑不俊,也不怎么机灵,更别说有什么身手和专业跟踪技巧。 “赵五魏六,是谁让你们来的?”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顾蓉蓉惊讶:“怎么?难道张七宋八就没有提醒你们,我们不好跟踪,要多加小心吗?” “没,没有啊!”魏六茫然。 赵五咬牙:“这两个狗东西,竟然不知道提醒咱们。” “他们告诉我们,你们会来换班,一个叫赵五,一个叫魏六。” 这下魏六也怒了:“叛徒!” 冷星赫脸色沉冷:“是萧万让你们来的?” “你怎敢直呼刺史大人的名讳?”赵五不满。 冷星赫指间冷光一闪,两枚柳叶镖闪现。 赵五吞口唾沫,后退一步:“是……管家,管家说,是大人的吩咐。” 魏六点头:“没错,我们是刺史府的,你们别乱来。” “这里没人,把你们杀死在这里,谁知道是我干的?”冷星赫面无表情,目光冰冷。 真好似随时要杀他们。 两人双拳紧握,不断后退,就在顾蓉蓉以为他们要拼尽全力奔跑逃命的时候,他们忽然跪下。 “大侠,饶命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别杀我们。” “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孩子,我的命……” 顾蓉蓉忍无可忍打断:“你的命很值钱,对吧?” 两人连连点头。 “行了,滚吧。” 两人大哭:“我们真的是逼不得已啊,就是一个小家丁,一家人性命都……” “别哭了!”冷星赫喝道,“我夫人说滚,没听见吗?” “滚?”两人齐齐停住,赶紧连爬带滚地跑了。 顾蓉蓉简直莫名其妙:“这都什么人?萧万派出这样的人,是看不起我们吗?” 冷星赫收起柳叶镖:“我也想不通,他为人谨慎,按说不会出此纰漏才是。” 顾蓉蓉若有所思:“你猜,他是不是……” 冷星赫心头灵光一闪:“你是说,他是故意让我们发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不是同一人 顾蓉蓉捡起地上的柳叶镖,若有所思。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先是派人跟踪我们,后是让我们发现?” 冷星赫目光泛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若有意而为,也许就是等着我们去找他。” 顾蓉蓉和冷星赫相视一笑:“我们偏不去。” 谁出昏招,谁着急。 反正还有很多事要做,何必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走出胡同,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玲儿家附近。 “我还答应她兄嫂,要帮她找到凶手,现在都还没有头绪,”顾蓉蓉不免有点沮丧。 现在确认三当家不是凶手,但又一时找不出幕后的人。 “会找到的,现在知道李家有问题,先盯着李家,我们现在已经惊了蛇,现在就等蛇自己露出踪迹。” 冷星赫拉着她手:“别急,沉下心,这种诱敌出洞的时候,最不能急。” 顾蓉蓉被他安抚住,浅笑问:“你以前在军中,是不是经常带领突击偷袭小队为先锋?” “你怎么知道?”冷星赫惊讶。 “看你的神情就知道,”顾蓉蓉笑说。 两人正往前走,冷速速迎面走来,神色不太正常。 到近前冷星赫递个眼色,示意冷速速去路边。 路边有棵大树,暗影下没人,他们三人走到路下。 “何事?” 冷速速是负责盯着刺史府,摸一下萧万那个平妻的行踪日常习惯。 顾蓉蓉想着怎么也得三日才能查到,没想到这么快。 更没想到的是,冷速速语出惊人。 “世子,世子妃,属下看到那个女子出府,可是,那个女子,并非是萧万当时娶的平妻呀。” 冷星赫和顾蓉蓉一愣:“什么意思?” 冷速速说得又快又急:“就是说,属下今天看到的萧夫人,和那日萧万大婚时娶到的夫人,不是同一个人。” 顾蓉蓉问冷星赫:“他娶过几个平妻?” “……一个。”冷星赫想了想,补充说,“据我所知,就是一个。” “如果他后来又娶过,没有给我们通知,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以前霍长鹤还能说一句不会,但现在……萧万的种种迹象,都让冷星赫觉得,充满不确定性。 冷速速接过话说:“她虽然不是,但与原来的那位很像,得有个八九分相似,属下见过,印象深刻,又经常见妙妙练习易容之术,所以能看得出来。” “依属下看,若非是经常见的人,恐怕还真不会认出来。” 顾蓉蓉点点头,对冷速速道:“接着说,不管她是不是,她去过哪?” “去过首饰店,绸缎庄,还去过一家做果子的老店,哦,对了,还去过百味道,属下进去问过,她要了一桌酒席,让人送去刺史府。” “卑职打听到,酒楼的小伙计说,萧刺史最爱吃他们的一道红烧鲤鱼,也是他们的招牌菜。” 顾蓉蓉轻笑:“要一桌酒席,回去给刺史,倒是夫妻情深。” “买酒了吗?”顾蓉蓉问。 冷速速摇头:“没有,她没去酒庄,小伙计也说没有要酒,他提到刺史以前倒是经常去他们那喝酒,不过,已经有段时间没去过。” “不饮酒?”冷星赫诧异。 “当初萧万的酒量可是非常好的,他是不饮酒,还是不在外面饮酒,这一点要查清楚。” 冷速速道:“是,属下定会查明。” “世子妃,那他的那个夫人……” 顾蓉蓉略一思索:“还盯着她,不论她是不是原来那个,若不是,更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是。” 冷速速快速离去,顾蓉蓉微蹙眉:“不是同一人,这是为何?” “融州金缕阁的檀玉曾经说过,肖州的金缕阁不开在街上,是不对外营业,而是只供肖州权贵富贵之人,这里的管事,就是萧万的平妻,如锦。” “现在速速说不是,那到底一开始的是如锦,还是现在这个是如锦?” 冷星赫手抚剑柄:“若是一开始的那个是,后来有人替代了她,这个人是不是金缕阁的,尚未可知。如果现在这个才是,那一开始的女子定是被如锦害了。” 顾蓉蓉深以为然:“可无论是哪种,萧万难道没有察觉?还是说,此事他也参与其中?” 冷星赫眸光冷厉:“如今的萧万,早已不是原来的萧万。” “未见到他之前,我还无法判断。” “确实,萧万身份不同,贵为一州刺史,手握重权,必须要小心行事。” 顾蓉蓉看看外面热闹街道:“再等等,熬一熬他的耐性,我们就去探探。” 重新走回街上,顾蓉蓉低声盘算:“明日一早要去金玉满堂,做点小菜,还要去二当家那里一趟,看看他的情况,给他煎点水。” 冷星赫握住她的手:“辛苦了,我陪你,我陪你去厨房,给我打下手。” 顾蓉蓉扯起他的手:“用这双手给我打下手做小菜?” 冷星赫反握她的手:“这双手本该不沾阳春水,不也照样什么都做?我也一样,没什么特别,更不金贵。” “看着点儿,小心些!”一声喝,打断二人谈话。 面前是个酒铺子,有个人从里打了一小坛子酒,刚抱着下台阶,差点被一个过路的撞倒,正不依不饶。 “我说你怎么回事?眼睛长脑袋顶上了吗?好家伙,一点不看路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道歉就完了?你说得轻巧,撞到我怎么办?摔了我的酒怎么办!” 顾蓉蓉一眼认出这个不依不饶的人:“这不是那位刘大夫吗?” 二当家的兄弟许磊,去过的那家药铺,就是这个刘大夫开的。 “咄咄逼人,双方都有错,人家也认错道歉,他也没有损失,何必如此?”冷星赫对此人没有一点好感。 正说着,原来道歉的那人也了脾气,眼看就要激烈冲突,还是酒铺店家出来好言相劝几句,双方才作罢。 刘大夫哼一声离去。 顾蓉蓉看到他腰侧鼓囊的钱袋子。 “跟着他。” 顾蓉蓉和冷星赫知道他的铺子在哪里,甚至比他还早一步回到药铺。 第六百五十四章 庸医 刘大夫挺高兴,虽然没有打到浮白记的酒,但对于他来说,哪的酒都一样。 不挑。 刘大夫哼着小曲儿推门进屋,除了酒,还买了二斤牛肉,一包花生米,一会儿喝口吃肉,实在痛快。 屋里实在黑,摸索着去桌前点灯,还没走到,光芒突然亮起。 刘大夫一时愣住,不知怎么灯忽然自己着了,凝眸看,见光晕里坐着个女子。 这女子长得极美,皮肤白净透亮,在灯光下似无瑕美玉一般。 那双眸子晶莹黑亮,映着渐渐亮起来的火苗,就是……一个眼风扫过来,似刀光一般凌厉。 刘大夫一激凌,收回心神,诧异道:“你……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家?” 顾蓉蓉目光在他手里的酒肉上掠过:“刘大夫日子安逸,真是可喜可贺。” 刘大夫听着这话不太对头,就是喝个酒吃点肉,怎么就可喜可贺了? 他抿抿嘴唇:“我花我自己挣的钱,这有什么可说的?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该不是会什么精怪,半夜过来…… 刘大夫清清嗓子,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老脸有点发烫。 顾蓉蓉见他忽然两腮有点泛红,眼睛里还点抹不开的笑,就知道这老头子没想好事。 心头一阵犯恶心。 “你自己挣的钱,用什么挣钱?是你半吊子的医术,还是你铺子里那些不全的发霉药材?” 刘大夫脸上染上羞愤:“你……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医术好得很,谁说我半吊子?我的药材也是……” 顾蓉蓉把一样东西从桌面上拖过来,打断他的话。 蜡烛靠前,拉过来的东西原本在后,暗影中掩着,刘大夫根本没有发现。 是个从药柜子上拉出来的抽屉。 抽屉到桌子边,顾蓉蓉一把掀翻,里面的药材散落一地,一股味道散发出来。 那不是正常的药材味。 刘大夫吓一跳,后退两步,映着光线里的药材,又细又小,有的还有点白毛。 “你的药材怎么了?接着说。”顾蓉蓉冷声说。 刘大夫想说,他的药材也都品质不错,但现在,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 “这是……这本来就是我打算要扔掉的,我不可能给病人用这种药。” 顾蓉蓉似笑非笑:“还嘴硬是吗?本来想好好和你说,但你不肯好好说,那就另当别论。” 刘大夫预感不如,后退几想转身,他想快点跑,哪料想一转身,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身材高大,气场迫人,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你……”刘大夫腿有点软。 酒还没喝,头就有点发晕。 冷星赫沉声道:“过去,站好!” 刘大夫低头看到他腰侧的剑,哪还敢说个不字,又退回到刚才的地方。 顾蓉蓉招招手,刘大夫把酒肉放桌上。 “医术不怎么样,平时看病的也没几个人,药材发霉都没更换新的,你倒有闲钱买酒买肉。” 顾蓉蓉扫一眼他腰间的钱袋子,冷星赫上前扯下,往桌子上一倒。 一锭银子,一些碎银,甚至还有一粒金珠子。 刘大夫在钱袋子被夺去那一刹那,心疼得面容扭曲,看到东西被倒出来,忍不住“啊”一声。 顾蓉蓉捻起金珠,浅笑问:“没少挣啊,刘大夫有什么好的发财之道,不如说出来听听?” “没,我没……” 顾蓉蓉把金珠捏在手里:“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个,不如用它来替代你的眼珠,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你也能时时刻刻看着你的心头好。” 她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与“今天天气不错”别无二致。 但在刘大夫听来,却无比惊悚。 刘大夫冷汗渗出来,脸色苍白:“不……不要。” “那就说,凭你哪来这么多钱!”冷星赫怒道,“我没什么耐性,要是不说……” 他抽剑一挥,一剑把桌子削去一角。 木头滚落,桌子露出惨白的木茬,看着就让刘大夫感觉疼。 他哪见过这个,顿时差点魂儿都飞了。 “说,我说,这些都是漕帮二当家给的。” 顾蓉蓉轻笑:“你要编,也编个好点的借口,什么漕帮二当家,平白无故,他为什么要给你钱?” “不是,不是平白无故,他是我的病人,”刘大夫赶紧说,“我给他看病,他给我诊金。” “这是他给你的诊金?”顾蓉蓉问。 “是,正是。” “什么时候给的?” 刘大夫略一思索:“今日,就是今日,我刚去给二当家看过病,他身体一直不好,多亏我给他治,二当家十分感激。” 冷星赫眸子微眯,顾蓉蓉雪白指尖又捏起银锭子,金银交映,甚是好看。 怪不得都说富贵迷人眼。 顾蓉蓉端详着银锭子问道:“这么说,二当家院子感厢房里的那些药草,也都是你卖给他的?” “不错,正是,正是!” 顾蓉蓉哼笑一声,冷星赫反手给他一耳光,冷光一闪,柳叶镖擦着他腮边过去,划出一道血痕,一串血珠滚落。 “啊!”刘大夫吓得大叫。 耳光也是疼的,但恐惧远不及这一道血口子来得多。 这是要划在喉咙上…… 刘大夫不敢深想。 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对付他这种人,根本不用上刀剑,正不必用什么严酷手段,吓一吓,什么都有了。 顾蓉蓉声音一厉:“二当家厢房里的那些我都看过,比你这些强不了多少,什么都是你治,今天你去过吗?” “要真是一直由你看,二当家一直缠绵不愈,那就是你故意,你不是想治病,你是要谋财害命!” 刘大夫哪敢承认这些:“不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小人就是想混口饭吃,断不敢有害人的心啊!” “那你说,你是怎么招摇撞骗,以次充好,暗害二当家的?” 刘大夫老脸发白,嘴唇哆嗦:“小人不敢,小人也是没有办法,是……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 “我就是挣个散碎银子,就是赚点酒钱,仅此而已呀。” “有人让你这么做?何人?” “如实招来!” 第六百五十五章 意料之外 事到现在,刘大夫哪还敢不说实话。 他哆哆嗦嗦道:“是……二当家的兄弟,许公子。”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顾蓉蓉之前觉得,是大夫不讲医德,二当家宠爱弟弟,而许磊又是个脾气暴躁的,八成是被骗了。 现在看来,顾蓉蓉觉得,是自己看走眼,许磊偏偏就是她没想到的那两成。 为兄长担忧的神情,以为她不会医术时的气急败坏,原来都是装的。 不,应该说,气急败坏不是装的,但不是因为觉得她不会医术,而是因为,要换大夫,不再按照计划走。 难怪,会买下一大堆品质低劣的草药,难怪,会把二当家的积蓄都花光。 看来,根本不是花光了,而是一小部分用来收买大夫,大部分流入他自己的腰包。 顾蓉蓉心头火起,冷星赫也眼底冒火。 刘大夫被他们俩的神情吓得更面无人色,腿软得站不起来。 顾蓉蓉低声道:“得把他弄走。” 冷星赫心领神会,若是留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灭口。 刘大夫一听这话,沧海横流:“二位,小人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过我一命吧,我把许公子给我的银子都还回来!” 他连滚带爬跑去里屋,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盒子,翻出两个钱包来。 都是鼓鼓的,加一起能有个五十来两。 对于刘大夫这种立马就要混不下去的药铺子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但对于二当家积蓄来说,九牛一毛。 可见,许磊在中间吃了多少。 当着刘大夫的面,冷星赫不好发作,把银子收走。 顾蓉蓉道:“写下供词,按下手印,把你知道的,许磊对你说过的,给你钱的过程,事无俱细,一五一十,都写下来。” 刘大夫心里叫苦,也知道这东西写了,就真成了证据。 但此时不写也不行,不写立即没命。 硬着头皮,把知道的都写上,最后又按了手印。 刘大夫把写好的交给顾蓉蓉,顾蓉蓉简单看一眼。 “那我……” 刘大夫还没说完,冷星赫直接把他打晕。 两人带着昏迷的刘大夫离开。 前脚刚从后面走,忽然感觉身后不太对,站在街对面扭头一看。 药铺前面起火了! 冷星赫脸色沉冷,火光映在眼底,和怒火连成一片。 “着火了,救火呀!” 四邻八家赶来救火,但还是晚了些,刘大夫在里面,没救出来。 顾蓉蓉低声说:“先走,离开这里。” 冷星赫压着火气,点头离去。 又走过一条街,顾蓉蓉给昏迷的刘大夫两巴掌。 刘大夫痛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眼前还是他们俩,又吓得一激凌。 “二位……” 顾蓉蓉一指远处:“看那。” 刘大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阵火光冲天,虽然有点距离,但还是看得见,把那一片都映红了。 他睁大眼睛,下意识问道:“着火了?那是哪?” “你家。”冷星赫淡淡说。 “啊,啊?”刘大夫惊愕,脸都白,“我……我家?” 顾蓉蓉冷笑:“要不是我们救你,你现在都是一截木炭了。” 刘大夫惊恐瞪大眼睛,头有点晕,说不出话来。 身子一晃,晕了。 顾蓉蓉:“……” “得,这下省你把他打晕了。” 两人带刘大夫回住处,把刘大夫扔给冷慢慢,让他安排人看管。 回到房间,顾蓉蓉洗漱过后,对冷星赫道:“你说,许磊为什么这么做?” 冷星赫一边净手,一边思索道:“许是心里不太平衡,觉得他自己漂泊无依,历尽艰辛地长大,而二当家却跟着父母,受尽宠爱。又或许……” 冷星赫一顿。 顾蓉蓉疑惑:“或许什么?” “或许,他以为,当初逃难路上,因为日子难过,父母养不了两个孩子,是故意把他弄丢。” 顾蓉蓉蹙眉:“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恨二当家。” “嗯,看似关心,实则痛恨,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要这样,既能不让他好,还能拿走他的钱财。” 顾蓉蓉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那下毒的人会是他吗?” “你指哪次下毒?这次还是之前?”冷星赫问。 顾蓉蓉笔尖一顿:“之前,这次的毒猛烈,和之前的慢性毒药不是一种,我更想知道,之前的是谁。” “会是许磊的吗?” 冷星赫走到桌前,看着她写下的那些:“他有嫌疑,也有作案的时间,之前是没有理由,现在……” “我让暗卫搜查一下他的住处,先不打草惊蛇,若是他,不会一点痕迹也无,让暗卫先查查看。” “好。”顾蓉蓉点头答应,“先让暗卫查。” 两人刚说到这里,冷慢慢来求见。 “世子,世子妃,那个大夫说~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冷星赫不以为然:“不用理他,有重要的也明天再说,晾晾他。方才让他写,他不提,这会儿想起来,他想说,我们就得去?没那种事!” 顾蓉蓉深表赞同:“王爷所言极是,得让他知道,谁是主宰,谁听谁的。” “晾着他。” “是。” 冷慢慢转身离去。 刘大夫心里又怕又恨,他寻思着,家里的铺子烧了,从祖辈传下来的药堂,竟然就这么烧了! 他不能咽下这口气! 烧他铺子的人,一定就是许磊,那家伙是要灭口。 他必须得再想起点什么,能让那一男一女为他报仇。 他看得出来,那一男一女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拔剑就砍桌,甩手就出暗器。 他们杀许磊,一定也是容易的事。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些,急着告知顾蓉蓉,但冷慢慢回来说,主子没空,根本没时间搭理他。 让他老实呆着。 刘大夫急得红着眼睛:“你再禀报一下,就说我有重要的事,真的很重要,请他们务必过来。” “闭~嘴!” “我真的……” “闭嘴!”冷慢慢喝道,“什么重要,什么真的重要,之前的都是假的吗?你说重要,我主子就得过来听你的训?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也不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想支使我家主子围着你团团转,你也配!” 第六百五十六章 再小露一手 次日一早,顾蓉蓉早早起床,和冷星赫、冷知棠一起去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的于掌柜已经在门口候着,虽然不开门,但这几日他一早必到。 更何况,今天顾蓉蓉还亲自来做小菜。 他别的帮不上,得试吃呀! “姑娘来了,快,请进,按照您的要求,一切都准备好了!” 于掌柜兴奋不已,上回他试吃的那两道菜,现在都还难忘,虽然说大厨也学会了,但总觉得吧,还差那么一点点。 这两日金玉满堂宾客如云,吃过那两道菜的都赞不绝口。 于掌柜心说,你们是没吃过顾姑娘亲手做的,那滋味…… “生意还好吗?”顾蓉蓉连往里走边问。 “好,好得很,都是按姑娘说的做的,限量,不外带,食客们不但没有反对,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早。” “每天都是提前一个时辰,就开始在外面排队了。” 顾蓉蓉浅笑点头:“今日做好小菜,抢不到前面那些菜的,可以赠一份儿。” 于掌柜眼睛一亮:“是,听姑娘安排。” 进入厨房,厨房里的大厨们也都到了,灶台、锅具、食材,但凡是该用的东西,都准备妥当。 只等顾蓉蓉到来。 平日里,他们可不来这么早,尤其是之前和顾蓉蓉学菜的厨师,都佩服得很,还想再学几手。 顾蓉蓉也不藏私,净了手,就开始做小菜。 于掌柜在外面,根本挤不进去,不得已站到高处看。 越看心里越是欢喜,东家是真厉害,眼睛真毒,能找到这么一位合伙人,真是了不起。 刚开始他还有一丝丝怀疑,觉得顾蓉蓉太过年轻,这样的小姑娘,活的岁数还不如大厨们掌勺的年头长呢。 可见这人不可貌相是真的,也不是什么都能用时间来衡量。 顾蓉蓉一边做,一边耐心讲解,完全没有遮掩,众人都聚精会神,认真听着,还有的大着胆子问。 顾蓉蓉也不嫌烦,有人问就再说一遍,仔细讲清楚,还允许他们拿笔记下来。 大厨们心里暖暖的,眼睛酸酸的,不约而同想起自己早先给人家当帮厨学徒的时候,受尽打骂屈辱,只为学点养家糊口的手艺。 哪像现在这个小厨娘似的,耐心讲解,倾囊相授。 “这小菜平时要腌制四个时辰会更入味,这次的时间紧,中午就上桌,所以我们就给配个小料汁。” 顾蓉蓉道:“看好了,这个小料汁,平时做了白切肉,也能用,调菜什么的也可以,可以说是个万用的。” 这些东西说透了其它没什么,但如果不说透,那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顾蓉蓉把料汁调好:“等中午上菜时,一小碟菜,配小碟料汁,等明日再上小菜,就可以不上料汁了。” 众人点头称是。 顾蓉蓉解下围裙:“小菜就是这样,晚点大家可以尝尝。” 于掌柜站在高处道:“现在可以尝尝吗?” 顾蓉蓉抬头看他,浅笑点头:“也行,就是味道寡淡些。” “没事没事,”于掌柜赶紧爬起来,分开人群进来试吃。 他拿起一根小萝卜条,蘸一点料汁,轻轻一咬,眼睛就不禁睁大。 鲜、脆、爽在唇齿间炸开,他想说几句,想了想,还是算了。 又拿起一根别的菜。 说实话,他已经不去分辨哪条菜是什么菜了。 一口气吃好几根,顾蓉蓉忍不住劝道:“掌柜的,这个空口吃还是有点咸,你还是……” “拿馒头来!” 于掌柜叫一声。 “掌柜的,馒头还没蒸上呢。” 他们平时这点还没来,来了之后再做,中午时正好不凉不烫。 “昨天的剩的,有没有?凉的也没事!” 凉馒头拿了来,于掌柜咬一口馒头,吃一口小菜,眯着眼睛点头赞叹。 “这一口,给肉都不换!” 各位大厨吞吞口水:“掌柜的,我们能不能尝尝?” 于掌柜认真思索一下:“能,不过,每只能吃半个馒头,三……不,两条小菜。” 众人:“……” 两条也吃! 各位大厨抢到半块凉馒头,开始度吃小菜,厨房内赞叹声四起。 冷知棠抿嘴笑:“要不是我亲口尝过,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中邪了!” 于掌柜听到这句,扭头问:“知棠姑娘之前就尝过?” “那当然,我嫂嫂经常给我们做,我们吃的是腌入味之后的,更好吃。” 于掌柜一听,心生艳羡,天哪,经常做,经常吃!这是什么口福! 于掌柜吃馒头吃个半饱,这才恋恋不舍出厨房。 走出来长长吐一口气,才像回神。 “顾姑娘用早膳了吗?不如在这里吃一点?” 顾蓉蓉他们还真没吃,不过,时间也到了,得去二当家那里。 “不用,掌柜的照顾我家知棠,我们先告辞。” 她和冷星赫离开酒楼,去二当家的家里。 冷星赫叹口气:“他们抢得倒快,我一口没吃上,凉馒头都没了。” 顾蓉蓉忍不住笑:“没事,我带着呢,一会儿到二当家家里,咱煮点粥,配热馒头吃。” “行。” 知道许磊的真面目,二人这次更没有直接进来,站在门口先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 今天倒是安静。 推门进来,廊下也不见煎药的小厮。 正往前走,就听屋里有人说话。 “我还是很疼,这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伤疤。” “这能不疼吗?鞭子抽的,我也疼。” “二当家人那么好,平时重话都不说一句,也不知道他这个弟弟,怎么就……” “哼,不是一起长大的,他怎么和二当家比?我看他凶神恶煞,就像个夜叉。” “快别说了,让他听见,我们命都要没了。” “隔三岔五挨打,早晚被他打死,还怕什么?”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经常挨打? 顾蓉蓉心里暗想,这人如此暴躁,还爱打人,不会是什么暴躁症吧? 轻步进屋,二当家正靠着床头。 听到动静,立即睁开眼睛。 只这一眼,冷星赫就知道,他好多了。 二当家赶紧道:“大当家,夫人,你们来了,我感觉好多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揭破 顾蓉蓉暗自感叹,这黄果子的效力可真厉害呀。 虽然说是长在她空间的,但她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果子,知道它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没想到解毒也如此厉害。 顾蓉蓉给二当家把脉,手一碰到他,预警小了许多。 由此可推断,他体内的毒素不足原来的三成。 二当家脸上依旧涂白,嘴唇也抹得挺黑,从外表看,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昨晚有什么异样发生吗?”冷星赫问。 “昨天晚上倒是没有,一切如常。”二当家微松一口气,“他再来我也不怕了,现在感觉好了不少。” 他对顾蓉蓉拱拱手:“多谢夫人。” “不必客气,”顾蓉蓉对冷星赫道,“你们聊,我去再煮些汤汁。” “好。” 顾蓉蓉转身出去,屋里剩下冷星赫和二当家两人,她在廊下,就在窗台外,屋里说什么,仔细听也能听得到。 二当家道:“大当家,夫人医术超群,我真是走运,若非你们来得及时,只怕我……” “都是自家兄弟,救你也是应该,我夫人医术好,心地也好,外人都会帮忙,他知道我与你们关系亲厚,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昨天晚上你这里没事,我很欣慰,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一声。” 二当家见他神色严肃,猜测不是小事,正色道:“什么事?大当家请说。” 冷星赫道:“你可知道,之前给你看过病的那位刘大夫?” “刘大夫?”二当家略一思索,“知道,他来过几次,听说医术不错,当时给我看病,也的确好转过一些,但后来也就……” 冷星赫微讶:“你说,他给你看病,你的病曾经好转过一些?” “正是,”二当家点头,“因为他是给我从帮里搬出来之后,第一个到院子里来给我看病的大夫,所以我有些印象。” “不过,后来也就没什么用,阿大就不让他来了。” 顾蓉蓉在外面听得清楚,心思微动——曾经好转过?二当家是中毒,不是生病,如果曾经好转,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曾吃过解药。 当然,吃的不多,只是一点点,所以他感觉病症变轻了。 冷星赫当然也想到这点,问道:“刘大夫之后,又来过其它的大夫?” “是,来过不少,城里的城外的,走方的,都有。” “可曾又有过出现好转的?”冷星赫问。 “再就是现在看病的这个大夫,姓白的,说是城外一个道观里的,原先是个道士,道法高深,专门治疑难杂症。” “那你感觉如何?” “也是刚开始好了些,或者隔个几天好一点,要说大好,还是没有的。” 二当家活动一下手臂:“还是夫人治得最好。” 冷星赫看着他:“你可知,昨天晚上,刘大夫的药铺被烧了。” 二当家笑容凝固:“药铺被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啊。” “昨天晚上,是有人蓄意纵火。”冷星赫语气镇定,眸光微凉。 二当家心尖微颤,忽然明白了冷星赫的意思。 “大当家,你的意思是……怀疑刘大夫的铺子被烧,与我有关?” “这,我并没有做过,他虽然没有为我治好,但也算是费过心的,治不好也是我自己没福分,我岂会因为这个要烧他铺子?” “不只是他的铺子,连同他本人。” 冷星赫的话让二当家更加心惊,脸色也更白,已不是被涂的白,而是真白了。 “大当家,我绝没有……” “我没说是你,”冷星赫打断他的话,“你不必紧张。” 二当家紧绷的心一松,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冷星赫又说:“应该是许磊干的。” 二当家眼睛倏地睁大,急忙辩解道:“大当家,这绝不可能,阿磊他还小,性子是躁了些,但是,他心不坏,绝不会做这种恶事。” “他不小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入漕帮成为老帮主的左右手,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能独挡一面。” “再者,”冷星赫微顿,“他心坏不坏,你得用眼睛看,用心看。” 顾蓉蓉起身,到厢房门外,敲一下门:“二位小哥,二当家请你们过去。” 里面的人沉寂一会儿,赶紧出来,低着头小跑进屋。 二当家不明所以,冷星赫挑眉示意,他明白过来,冷星赫是让他问这两个小厮。 二当家一时茫然,不知从何问起。 冷星赫开口道:“许公子平时待你们如何?如实说来!” 两人低着头,细细的脖子似乎一扭就断,身子也微微颤抖。 “许……许公子待我们极好的。” “说实话。”冷星赫声音泛凉,“二当家面前,不说假话,机会,只有一次。” 他话说不多,但字字都有压迫之感。 两人对视一眼,往前跪走几步到床边。 “二当家,小人实在受不住了,许公子对我们非打则骂,若是小人们做错了,受罚也是应该,但他是下死手啊。” 说罢,小厮把衣服袖子撸起来。 身上伤痕交错,新的旧的,青的紫的,带血的结痂的,什么样的都有,看得人触目惊心。 二当家被刺得眼睛疼,双手不自觉握紧,不可置信道:“这……这是他打的?” “小人不敢撒谎,这是自从小人被安排到院子里来以后所受的伤。” “小人自进入漕帮,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段时间挨的打多。” “二当家,救救小人,让小人回帮里干活吧!” 他们连水手都不是,是最底层的,只是小厮。 他们没资格挑三拣四,能活着有地方吃口饭就不错,哪里还敢要求二当家为他们作主,处置谁,只求能换个地方干活。 二当家脸上火辣辣,当着冷星赫的面,他感到无比难堪。 方才他还信誓旦旦,说许磊心不坏,心不坏会这样打人吗?打的是比他弱小的人,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二当家心如刀狡,也无比自责。 他觉得,这些都是因为当初把弟弟丢了,没有把弟弟教好的缘故。 第六百五十八章 撒谎 冷星赫见二当家伤心难过的样子,没好再继续逼问。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和预期中完全不一样不说,还是个残暴心狠的人,任谁也要缓一缓。 顾蓉蓉听着里面的动静,想着方才二当家说过的话,再看看放着药材的厢房,想想被“烧死”的刘大夫。 她觉得,此事恐怕还要复杂得多。 她回身敲敲窗子,冷星赫走过来打开。 “怎么了?” 顾蓉蓉递个眼色,低声道:“劝劝二当家,先别揭穿许磊,我觉得,许磊不止这点问题。” 冷星赫眸子微眯:“好,我来说。” 顾蓉蓉推他进去,他又关上窗子。 二当家从悲痛中平复了些,对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道:“你们先起来。” “这件事……” 冷星赫接过话说:“这件事二当家会处理,也会补偿你们,待安排好漕帮事宜,就让你们回去。” “不过,”他语气一顿,“在这之前,方才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二当家一愣,和他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小厮不懂,想着怎么人家许公子也是二当家的兄弟,能答应让他们回去做事已经很好,多嘴的话是一句不敢再说。 “是,小人明白。” 话说到这里,就听外面顾蓉蓉道:“许公子来了。” 许磊哼一声,没有理会她,大步挑帘进屋。 两个小厮都快吓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的泪。 许磊进屋,就察觉气氛不太对。 再看那两个小厮,低着头,眼神躲闪,明显就是心虚的样子。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许磊语气不善。 “没,小人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是干什么?我有没有说过,好好做事,不要往大哥面前凑,惹他心烦?” 他声音冷厉,眼神都阴狠起来,小厮吓得瑟瑟发抖。 二当家开口道:“阿磊,别怪他们,是我让他们进来的,刚才不在,我想让他们去买点菜,贺兄弟说今天中午留下吃午膳。” 冷星赫点头:“不错。” 他转头看小厮:“二当家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冷星赫递给他们几块碎银:“去准备吧!” “是。”两人捧着银子,迅速离去。 许磊扫一眼冷星赫:“留下吃午膳?” “兄弟好久不见,过两日我便要走了,留下吃顿饭,不会介意吧?” 冷星赫似笑非笑,话是询问,但语气是不容质疑。 许磊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强硬反对,哼一声道:“我大哥身体不好,不能饮酒,要喝,我奉陪。” 冷星赫没理他,转身到廊下找顾蓉蓉。 顾蓉蓉递给他小凳,两人守着小炉子。 屋里说话声音低沉,但凭二人的耳力,也能听得清。 “大哥,你身体不好,何必应酬这些人?连帮中兄弟都不怎么来打扰。” “贺兄弟不一样,他远道而来,又给我医治,理应尽地主之谊。” “那也要分个时候,你现在这样……” 二当家咳嗽几声:“对了,我听说街上有间药铺失火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缓呼吸。 许磊低声道:“大哥听谁说的?” “不管谁,是不是有这事?是不是刘大夫?”二当家问。 刘大夫出事,二当家不太相信是自己弟弟干的,即便是,他也觉得,是因为弟弟恼恨刘大夫没给他治好病。 可他这病本身就难,何必为难人家一个大夫? 二当家答应冷星赫不揭穿许磊狠打下人的事,但还是想问问,放火烧铺杀人这种事,弟弟知不知情。 他还是想,为弟弟证明一下。 许磊拧眉道:“刘大夫?什么刘大夫?” 他思索一下,似惊讶道:“那个曾为大哥看过病的刘大夫?昨天晚上烧的是他的铺子?他人怎么样?” 他一连串反问,把二当家问住了。 “你不知道?” 许磊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我昨天晚上坐小船去了下游一个码头,黎明时分才回来的。” “回去之后就补了个觉,所以今天一早才来晚了。” 二当家看一眼窗户:“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消息会灵通些。回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不管怎么说,刘大夫也是尽心为我治过的。” “好,大哥放心,我会去。” 二当家看着点头乖巧的弟弟,叹口气道:“帮里怎么样?” “还好,大哥不必担心,好好养身体,身体在,什么都在。” 顾蓉蓉眼中闪过讥诮。 许磊这种话术,根本瞒不过她。 他假装不认识刘大夫,一连串反问,就是不打自招,之前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要杀刘大夫灭口的,就是他。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小锅里传来阵阵香甜的气息,这次的汤水比上次微红了些,顾蓉蓉往里加了半枚新生长的红果子。 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功效,总之是好的,另外半枚给了母鸡,母鸡精神抖擞一上午,感觉自己就是鸡中王子,鸡中战斗鸡。 冷星赫频频往锅里望,这味道实在诱人。 顾蓉蓉见状,拿出枚红果子给他:“尝尝。” 果香扑鼻,颜色诱人,冷星赫咬一口,甘甜丰沛的汁水在口腔炸开,在唇舌间滚动。 冷星赫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味。 一口口不舍又快速地吃完,他才有空对顾蓉蓉说:“好吃。这是什么?比黄色的更甘甜些。” 顾蓉蓉迟疑一下:“叫赤果。” 冷星赫点头:“名字贴切。” 顾蓉蓉:“……” 正说着,两个小厮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计,手里都拎着食盒。 小厮上前,把剩下的银子交还冷星赫:“公子,这是剩下的银子。” “不必,”冷星赫道,“你们一路辛苦,就赏你们吧。” 剩下的可不少,这一桌酒席,只花了三分之一,小厮喜出望外。 “多谢公子!” 两人进去摆饭,顾蓉蓉的汤汁也煎得差不多,不再添火,她让冷星赫也跟着进屋。 许磊从里屋出来,小二哥正把酒菜摆上桌。 许磊正往前走,没防备脚下似一滑,差点摔倒,手一扶桌子,放在边上还没来得及撤走的茶盏被打翻,打湿他的衣服。 冷星赫收回手指,淡淡道:“许公子还是进屋换一件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五十八章 撒谎 冷星赫见二当家伤心难过的样子,没好再继续逼问。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和预期中完全不一样不说,还是个残暴心狠的人,任谁也要缓一缓。 顾蓉蓉听着里面的动静,想着方才二当家说过的话,再看看放着药材的厢房,想想被“烧死”的刘大夫。 她觉得,此事恐怕还要复杂得多。 她回身敲敲窗子,冷星赫走过来打开。 “怎么了?” 顾蓉蓉递个眼色,低声道:“劝劝二当家,先别揭穿许磊,我觉得,许磊不止这点问题。” 冷星赫眸子微眯:“好,我来说。” 顾蓉蓉推他进去,他又关上窗子。 二当家从悲痛中平复了些,对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道:“你们先起来。” “这件事……” 冷星赫接过话说:“这件事二当家会处理,也会补偿你们,待安排好漕帮事宜,就让你们回去。” “不过,”他语气一顿,“在这之前,方才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二当家一愣,和他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小厮不懂,想着怎么人家许公子也是二当家的兄弟,能答应让他们回去做事已经很好,多嘴的话是一句不敢再说。 “是,小人明白。” 话说到这里,就听外面顾蓉蓉道:“许公子来了。” 许磊哼一声,没有理会她,大步挑帘进屋。 两个小厮都快吓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抹去脸上的泪。 许磊进屋,就察觉气氛不太对。 再看那两个小厮,低着头,眼神躲闪,明显就是心虚的样子。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许磊语气不善。 “没,小人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是干什么?我有没有说过,好好做事,不要往大哥面前凑,惹他心烦?” 他声音冷厉,眼神都阴狠起来,小厮吓得瑟瑟发抖。 二当家开口道:“阿磊,别怪他们,是我让他们进来的,刚才不在,我想让他们去买点菜,贺兄弟说今天中午留下吃午膳。” 冷星赫点头:“不错。” 他转头看小厮:“二当家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冷星赫递给他们几块碎银:“去准备吧!” “是。”两人捧着银子,迅速离去。 许磊扫一眼冷星赫:“留下吃午膳?” “兄弟好久不见,过两日我便要走了,留下吃顿饭,不会介意吧?” 冷星赫似笑非笑,话是询问,但语气是不容质疑。 许磊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强硬反对,哼一声道:“我大哥身体不好,不能饮酒,要喝,我奉陪。” 冷星赫没理他,转身到廊下找顾蓉蓉。 顾蓉蓉递给他小凳,两人守着小炉子。 屋里说话声音低沉,但凭二人的耳力,也能听得清。 “大哥,你身体不好,何必应酬这些人?连帮中兄弟都不怎么来打扰。” “贺兄弟不一样,他远道而来,又给我医治,理应尽地主之谊。” “那也要分个时候,你现在这样……” 二当家咳嗽几声:“对了,我听说街上有间药铺失火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缓呼吸。 许磊低声道:“大哥听谁说的?” “不管谁,是不是有这事?是不是刘大夫?”二当家问。 刘大夫出事,二当家不太相信是自己弟弟干的,即便是,他也觉得,是因为弟弟恼恨刘大夫没给他治好病。 可他这病本身就难,何必为难人家一个大夫? 二当家答应冷星赫不揭穿许磊狠打下人的事,但还是想问问,放火烧铺杀人这种事,弟弟知不知情。 他还是想,为弟弟证明一下。 许磊拧眉道:“刘大夫?什么刘大夫?” 他思索一下,似惊讶道:“那个曾为大哥看过病的刘大夫?昨天晚上烧的是他的铺子?他人怎么样?” 他一连串反问,把二当家问住了。 “你不知道?” 许磊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我昨天晚上坐小船去了下游一个码头,黎明时分才回来的。” “回去之后就补了个觉,所以今天一早才来晚了。” 二当家看一眼窗户:“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消息会灵通些。回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不管怎么说,刘大夫也是尽心为我治过的。” “好,大哥放心,我会去。” 二当家看着点头乖巧的弟弟,叹口气道:“帮里怎么样?” “还好,大哥不必担心,好好养身体,身体在,什么都在。” 顾蓉蓉眼中闪过讥诮。 许磊这种话术,根本瞒不过她。 他假装不认识刘大夫,一连串反问,就是不打自招,之前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要杀刘大夫灭口的,就是他。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小锅里传来阵阵香甜的气息,这次的汤水比上次微红了些,顾蓉蓉往里加了半枚新生长的红果子。 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功效,总之是好的,另外半枚给了母鸡,母鸡精神抖擞一上午,感觉自己就是鸡中王子,鸡中战斗鸡。 冷星赫频频往锅里望,这味道实在诱人。 顾蓉蓉见状,拿出枚红果子给他:“尝尝。” 果香扑鼻,颜色诱人,冷星赫咬一口,甘甜丰沛的汁水在口腔炸开,在唇舌间滚动。 冷星赫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味。 一口口不舍又快速地吃完,他才有空对顾蓉蓉说:“好吃。这是什么?比黄色的更甘甜些。” 顾蓉蓉迟疑一下:“叫赤果。” 冷星赫点头:“名字贴切。” 顾蓉蓉:“……” 正说着,两个小厮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计,手里都拎着食盒。 小厮上前,把剩下的银子交还冷星赫:“公子,这是剩下的银子。” “不必,”冷星赫道,“你们一路辛苦,就赏你们吧。” 剩下的可不少,这一桌酒席,只花了三分之一,小厮喜出望外。 “多谢公子!” 两人进去摆饭,顾蓉蓉的汤汁也煎得差不多,不再添火,她让冷星赫也跟着进屋。 许磊从里屋出来,小二哥正把酒菜摆上桌。 许磊正往前走,没防备脚下似一滑,差点摔倒,手一扶桌子,放在边上还没来得及撤走的茶盏被打翻,打湿他的衣服。 冷星赫收回手指,淡淡道:“许公子还是进屋换一件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五十九章 怀疑 许磊满脸怒气,想发火,但又是他自己滑倒的,想斥责别人都不行。 他转身进屋,二当家道:“衣橱里有我的衣服,你换一换。” 许磊点头,拿出衣服来换。 冷星赫挑帘进来,在那一刹那,进屋外面的顾蓉蓉正好看到了许磊肩膀上的那块胎记。 果然如二当家所说,有块胎记。 饭菜摆好,小厮把送菜的小二哥送出去,顾蓉蓉端着小锅进屋,给二当家汤汁。 他不能吃酒菜,对冷星赫道:“贺兄弟,抱歉,不能与你痛饮。” “无妨,我去看有没有什么清淡的,拿过来给你吃。” “阿磊,帮我招呼贺兄弟。” 许磊点头,看一眼顾蓉蓉碗里的汤汁,转身出去。 顾蓉蓉把碗给二当家,趁他喝的时候,从他身边拿走一样东西。 到外屋,顾蓉蓉路过许磊身后,在他肩膀上一拍。 许磊回头:“干什么?” “没什么,眼花,拍错人了。” 许磊:“……” 这也能拍错? 三人同坐,气氛怪异至极。 顾蓉蓉才不理会许磊,自顾吃菜,这是百味楼的菜,味道不错。 得琢磨一下,再给金玉满堂弄几道什么招牌菜,最好能稳坐第一酒楼的位置。 她不说话,冷星赫更没话说,许磊看看他们俩,心里越发烦闷。 “二位,好吃吗?” 顾蓉蓉点头:“怎么?你觉得不好吃?” “不是,看你们这么吃,看着就好吃,在江湖漂泊,吃到这种饭菜的机会不多吧?这是我们肖州排名第一的酒楼。” 这话说得无礼至极,明里暗里就是说顾蓉蓉和冷星赫没吃过好东西,逮住一顿好吃的就狂吃猛吃,连话都顾不上说。 顾蓉蓉也不恼,直接道:“肖州第一?我觉得不如金玉满堂。这饭菜就得多尝,多品,多见识,能才知道人生百味。” “否则,只吃个一两家,只知道个肖州,就觉得是天下第一了。” 顾蓉蓉放下筷子,抿一口汤:“不过,许公子之前居无定所,吃遍百家饭,应该是见多识广的的,听说你去过不少地方,最后与二当家相认才落在肖州,怎么?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肖州人了?” 许磊握筷子的手陡然收紧,脸色阴沉似水。 顾蓉蓉丝毫无惧,也不去看他的黑脸,转头对冷星赫道:“你尝尝这汤,是不是不如金玉满堂的好吃。” 冷星赫抿一口:“确实,有点咸了。” “虾也不够鲜,”顾蓉蓉放下碗,“棋要逢对手才下得有意思,酒要和知己喝,才觉得千杯都不够。” “可若是话都不投机,喝了也是火上浇油。” 许磊拍桌而起。 顾蓉蓉扬脸浅笑:“怎么?我说对了?别生气,就是瞎说。” 冷星赫放下汤碗,漫不经心却压迫感十足:“许公子这是做什么?餐桌礼仪没学好?” 许磊咬紧后槽牙,盯着他:“我吃好了,你们请便!” 他转身走,大步离去,都没进屋和二当家说一声。 顾蓉蓉和冷星赫相视一笑。 冷星赫低声问:“怎么样?” “拿到了,放心,”顾蓉蓉问,“我吃饱了,去厢房那边,你看着点。” “好。” 顾蓉蓉去西厢房,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正站在高处,跳来跳去,昂首阔步。 “你这劲儿还没过呢?” “说什么呢?我是世界上最靓的鸡,”母鸡展开翅膀。 “最靓的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凤凰。” 顾蓉蓉一边说,一边开始忙碌。 母鸡不服,跳下来找她理论,又被她手里的东西吸引。 “那是什么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两根毛?” “这不是毛,”顾蓉蓉好笑,“这是头发。” “我知道,哪来的,谁的?” “许磊和二当家的,”顾蓉蓉手上动作不停。 母鸡诧异:“你的意思是……他俩不是兄弟?不对呀,二当家不是说了,他看到许磊的胎记了?这还能有假?” 顾蓉蓉启动仪器,这才转头对母鸡说:“我也看见许磊的胎记了。” 她走到草坪上坐下,看着美景心旷神怡:“昨天那把火,让我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世子说,大概是因为许磊心里不平,觉得他是被抛下的那个,所以对二当家心有怨恨。” “那心有怨恨,这个正常,可如果恨到想要二当家的命,这正常吗?二当家死了,他就痛快了?能得到什么?” 顾蓉蓉摇摇头,自顾说:“今天见到二当家,他说刘大夫一开始来给他治病,他感觉好了点,所以那时候觉得刘大夫的医术还可以。” “但你想,二当家是中毒,不是病,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中毒的人感觉好点?” 母鸡小眼睛眨眨:“什么时候?” “解毒的时候,吃下解药的时候呀!”顾蓉蓉拍拍它的头,“刘大夫来治病,他是许磊找来的,许磊给他一点解药,让二当家误以为刘大夫医术高明,让他医治。” 母鸡恍然大悟:“然后,这俩人合谋,把二当家的钱财骗个干净,买了一大堆厢房里的破草药。” 顾蓉蓉举手,母鸡抬爪和她击一下。 “他今天一听说二当家问他刘大夫,立马表现出不认识,忘记的样子,可能吗?才多久?怎么会忘?” “还不如坦然说,记得,问怎么了,更真一些。” “现在这些也能看出来,要想害二当家的人,他是不是幕后指使不能确定,但一定有他的份。” 顾蓉蓉捻一根草丝在指间转来转去:“所以我就想,就算小时候被丢下,那也是父母的决定,许磊对二当家,至于这样深仇大恨的吗?” “除非……他就不是二当家的兄弟,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就是为了要二当家的命。” 母鸡点点头,又摇头:“等一下,可是,他有胎记啊。” “胎记这种东西,如果事先知道,也是可以造假的,”顾蓉蓉扫它一眼,“亏你还是来自几千年之后的,不知道有刺青贴吗?同理。” “用刺青的方式,也可以做出胎记的感觉。” “嘶……会这样吗?”母鸡怀疑。 “是不是,等结果出来,一看便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五十九章 怀疑 许磊满脸怒气,想发火,但又是他自己滑倒的,想斥责别人都不行。 他转身进屋,二当家道:“衣橱里有我的衣服,你换一换。” 许磊点头,拿出衣服来换。 冷星赫挑帘进来,在那一刹那,进屋外面的顾蓉蓉正好看到了许磊肩膀上的那块胎记。 果然如二当家所说,有块胎记。 饭菜摆好,小厮把送菜的小二哥送出去,顾蓉蓉端着小锅进屋,给二当家汤汁。 他不能吃酒菜,对冷星赫道:“贺兄弟,抱歉,不能与你痛饮。” “无妨,我去看有没有什么清淡的,拿过来给你吃。” “阿磊,帮我招呼贺兄弟。” 许磊点头,看一眼顾蓉蓉碗里的汤汁,转身出去。 顾蓉蓉把碗给二当家,趁他喝的时候,从他身边拿走一样东西。 到外屋,顾蓉蓉路过许磊身后,在他肩膀上一拍。 许磊回头:“干什么?” “没什么,眼花,拍错人了。” 许磊:“……” 这也能拍错? 三人同坐,气氛怪异至极。 顾蓉蓉才不理会许磊,自顾吃菜,这是百味楼的菜,味道不错。 得琢磨一下,再给金玉满堂弄几道什么招牌菜,最好能稳坐第一酒楼的位置。 她不说话,冷星赫更没话说,许磊看看他们俩,心里越发烦闷。 “二位,好吃吗?” 顾蓉蓉点头:“怎么?你觉得不好吃?” “不是,看你们这么吃,看着就好吃,在江湖漂泊,吃到这种饭菜的机会不多吧?这是我们肖州排名第一的酒楼。” 这话说得无礼至极,明里暗里就是说顾蓉蓉和冷星赫没吃过好东西,逮住一顿好吃的就狂吃猛吃,连话都顾不上说。 顾蓉蓉也不恼,直接道:“肖州第一?我觉得不如金玉满堂。这饭菜就得多尝,多品,多见识,能才知道人生百味。” “否则,只吃个一两家,只知道个肖州,就觉得是天下第一了。” 顾蓉蓉放下筷子,抿一口汤:“不过,许公子之前居无定所,吃遍百家饭,应该是见多识广的的,听说你去过不少地方,最后与二当家相认才落在肖州,怎么?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肖州人了?” 许磊握筷子的手陡然收紧,脸色阴沉似水。 顾蓉蓉丝毫无惧,也不去看他的黑脸,转头对冷星赫道:“你尝尝这汤,是不是不如金玉满堂的好吃。” 冷星赫抿一口:“确实,有点咸了。” “虾也不够鲜,”顾蓉蓉放下碗,“棋要逢对手才下得有意思,酒要和知己喝,才觉得千杯都不够。” “可若是话都不投机,喝了也是火上浇油。” 许磊拍桌而起。 顾蓉蓉扬脸浅笑:“怎么?我说对了?别生气,就是瞎说。” 冷星赫放下汤碗,漫不经心却压迫感十足:“许公子这是做什么?餐桌礼仪没学好?” 许磊咬紧后槽牙,盯着他:“我吃好了,你们请便!” 他转身走,大步离去,都没进屋和二当家说一声。 顾蓉蓉和冷星赫相视一笑。 冷星赫低声问:“怎么样?” “拿到了,放心,”顾蓉蓉问,“我吃饱了,去厢房那边,你看着点。” “好。” 顾蓉蓉去西厢房,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正站在高处,跳来跳去,昂首阔步。 “你这劲儿还没过呢?” “说什么呢?我是世界上最靓的鸡,”母鸡展开翅膀。 “最靓的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凤凰。” 顾蓉蓉一边说,一边开始忙碌。 母鸡不服,跳下来找她理论,又被她手里的东西吸引。 “那是什么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两根毛?” “这不是毛,”顾蓉蓉好笑,“这是头发。” “我知道,哪来的,谁的?” “许磊和二当家的,”顾蓉蓉手上动作不停。 母鸡诧异:“你的意思是……他俩不是兄弟?不对呀,二当家不是说了,他看到许磊的胎记了?这还能有假?” 顾蓉蓉启动仪器,这才转头对母鸡说:“我也看见许磊的胎记了。” 她走到草坪上坐下,看着美景心旷神怡:“昨天那把火,让我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世子说,大概是因为许磊心里不平,觉得他是被抛下的那个,所以对二当家心有怨恨。” “那心有怨恨,这个正常,可如果恨到想要二当家的命,这正常吗?二当家死了,他就痛快了?能得到什么?” 顾蓉蓉摇摇头,自顾说:“今天见到二当家,他说刘大夫一开始来给他治病,他感觉好了点,所以那时候觉得刘大夫的医术还可以。” “但你想,二当家是中毒,不是病,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中毒的人感觉好点?” 母鸡小眼睛眨眨:“什么时候?” “解毒的时候,吃下解药的时候呀!”顾蓉蓉拍拍它的头,“刘大夫来治病,他是许磊找来的,许磊给他一点解药,让二当家误以为刘大夫医术高明,让他医治。” 母鸡恍然大悟:“然后,这俩人合谋,把二当家的钱财骗个干净,买了一大堆厢房里的破草药。” 顾蓉蓉举手,母鸡抬爪和她击一下。 “他今天一听说二当家问他刘大夫,立马表现出不认识,忘记的样子,可能吗?才多久?怎么会忘?” “还不如坦然说,记得,问怎么了,更真一些。” “现在这些也能看出来,要想害二当家的人,他是不是幕后指使不能确定,但一定有他的份。” 顾蓉蓉捻一根草丝在指间转来转去:“所以我就想,就算小时候被丢下,那也是父母的决定,许磊对二当家,至于这样深仇大恨的吗?” “除非……他就不是二当家的兄弟,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就是为了要二当家的命。” 母鸡点点头,又摇头:“等一下,可是,他有胎记啊。” “胎记这种东西,如果事先知道,也是可以造假的,”顾蓉蓉扫它一眼,“亏你还是来自几千年之后的,不知道有刺青贴吗?同理。” “用刺青的方式,也可以做出胎记的感觉。” “嘶……会这样吗?”母鸡怀疑。 “是不是,等结果出来,一看便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六十章 检测结果 顾蓉蓉正和母鸡闲聊,推断猜测,机器那边传来哔哔声。 “这么快?” 顾蓉蓉和母鸡都很惊讶。 以前怎么也得几个小时,还经常被母鸡吐槽。 “我发现你这空间升级,检测时间也跟缩短了,”母鸡赞叹,“这一点是真不错。” 顾蓉蓉深以为然,赶紧去取结果。 母鸡跟在她身后,伸脖子拍翅膀:“怎么样?” 顾蓉蓉拿起报告,轻勾嘴角:“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根本不是二当家的兄弟。” 母鸡惊讶地叫一声:“太可恶,那他是谁?”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顾蓉蓉捏着报告:“知道这么多相认细节,能布好局与二当家偶遇,还能恰好让二当家看到他的胎记,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母鸡赞叹:“好大一盘棋呀。” “这话说得对,好大一盘棋,那我们就先不能惊动棋子,棋子好杀,要找的是下棋的人。” 顾蓉蓉摘两个红果子,退出空间。 出厢房正好遇见两个小厮。 小厮解决了难题,又得到赏银,对顾蓉蓉感激,客气得不行。 “还剩下些菜,二位若不嫌弃,挑些能用的打包去吃吧。” “夫人说哪里话?小人们感激不尽。” 二人欢喜把桌子收拾了,又退出去。 冷星赫眼神询问,顾蓉蓉轻声在他耳边道:“二当家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并非兄弟。” 冷星赫之前就相信了顾蓉蓉的判断,现在听她确定的回答,还是蹙眉沉了脸。 “他安感如此!” 顾蓉蓉看一眼里屋:“这事暂时不要和二当家说,他身体余毒未清,先治好他要紧,再者,若是说了,难免不会露出异样,许磊绝非表面那么鲁莽,别被他看出来。” 冷星赫冷笑:“性子鲁莽的人,哪能做出这种周密安排,又如何能谨慎行事而天衣无缝?” 顾蓉蓉也暗自感慨,确实这个计划实在周密,处处都对得上,若非她有检测设备,还真不能信口胡说。 “我们要找出两种人,”冷星赫说,“一是幕后下棋人,二是帮中内鬼。” 顾蓉蓉赞同:“二当家在找兄弟,这个帮中上下应该都知道,若其中细节,应该就是少数人知情。” “我去和他谈,试着问问。” “那你去问,”顾蓉蓉把红果子给他,“我就不去了,你们好说话,这个让他吃了,我再给他煎一壶汤汁,让他还像上次一样藏起来。” 冷星赫拿着红果子进屋,二当家手里握着样东西正出神。 见冷星赫进屋,脸上露出笑意:“大当家,吃好了吗?” 冷星赫点头,把红果子递给他:“这个给你,吃了吧。” 二当家本想推辞,但奈何这果子太诱人,让他说不出推辞的话。 默默接过咬一口,真正的味道比想象得还好吃。 咔咔一口接一口,冷星赫转开目光。 等他吃完,冷星赫才缓缓道:“三当家说,他长得像他父亲,一般儿子肖母,你长得像谁?” 二当家浅笑,唇齿间还有香气,还意犹未尽。 “我长得像我母亲,性格也像,”二当家眉眼温柔,“她是个勤劳善良的女子,对我们父子体贴周到。” “只可惜,命不好,也没有享到我的福。” 冷星赫略顿一下,似无意问道:“许磊呢?我看你俩找得不大像,他像你父亲多一些?” “他……”二当家犹豫一下,“也不太像我父亲,不过,我听说有的人也有可能像姑姑,像舅舅,或者爷爷奶奶。” 冷星赫:“……” “谁说的?”冷星赫轻笑,“倒是听说过外甥像舅。” 二当家笑道:“三当家说的。” “当初为找弟弟,帮里上下兄弟们没少帮忙打听,但一些细节,我还是没有告诉太多人,以免有人冒认。” 二当家垂眸道:“咱们漕帮人员多,遇见各色的人更多,太杂,找弟弟要紧,但也不能置帮中安危于不顾。”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是很谨慎的,大致信息告诉帮中兄弟,符合条件细问还是得我自己来。” 他轻叹一声:“这大概就是命,该着我们兄弟相见。” 冷星赫心里有点难受,按捺住想要告诉他的冲动:“关于细节的事,你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也不是,我曾经和两个人说过,我寻思着,万一我不在,人又找来了,岂不是错过?” “你告诉了谁?” 冷星赫语气平静,稳若磐石。 二当家不假思索:“一是老帮主。” “二是三当家。” 老帮主不可能,已经去世了,老帮主去世时,许磊还没找回来。 三当家…… 怎么会是他? 冷星赫垂眸快速思索:二当家初病时,三当家还未入狱,入狱之后,也没受过刑。莫非…… “大当家?”二当家低声问,“三当家现在情况如何?” 冷星赫回神:“你之前说得对,李家的确算计了他,李员外已经亲口承认。” “那他杀了李大小姐的事,是不是也能洗清了?”二当家急切问。 “有希望,但时机还未到,”冷星赫说,“具体事宜,我还要再斟酌一下。” 二当家拱手:“让大当家费心了,有您在,果然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冷星赫笑笑没说话。 这迎刃而解,也不是那么好解的,现在三当家这件事,就是个意外之事。 顾蓉蓉正搅动锅里的汁水,见冷星赫出来,让他在小凳上坐下。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冷星赫抿唇,片刻低声道:“二当家说,关于他兄弟的一些细节信息,他只告诉了老帮主和三当家。” 顾蓉蓉一愣:“三当家?” “嗯,他还说,许磊和他父母长得都不像,是三当家和他说,有的人会长得像姑姑,像舅舅,或者爷爷奶奶什么的。” 顾蓉蓉拧眉:“你是怀疑三当家?” “他此时在牢中……觉得他入狱是为了洗脱嫌疑?” 冷星赫摇头:“现在不好说,我希望不是。” 顾蓉蓉一时也无言,这个消息实在有点意外。 锅里微微冒泡,香气浓郁,静寂中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异响。 第六百六十一章 急症 顾蓉蓉抬头,一道白色影子掠来。 冷星赫伸手臂,鸽子落下。 “是盯着李家的暗卫传来的。” “说了什么?”顾蓉蓉问。 冷星赫展开字条,脸色微变:“李公子出事了。” …… 李家一片愁云惨淡。 李员外拖着病体,踉跄到儿子院中。 人还没到,哭声已起。 下人们都听着心酸,最近怎么了这是?先是小姐去了,现在又是公子。 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谁能受得了? 管家扶着他进屋:“老爷,您千万要保重,顾及自己的身子呀。” “我儿子要是没了,我还要身子干什么!” “儿啊……” 李员外扑到床边,见儿子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嘴唇也是青白,气息微弱。 “大夫怎么还不来?”李员外怒吼,“快去催!” 他说罢,又开始咳嗽,管家赶紧劝,被他一把推开。 正哭得伤心,大夫总算到了。 李员外急切道:“大夫,快,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忽然就病倒了,不省人事。” “大夫”上前,观察一下李公子的脸色。 上次在胭水阁见面,李公子还是好好的,皮肤白净,身材略瘦。 现在躺在这里,脸色铁青,双眼紧闭,鼻息急促。 这可不像急症。 伸手把脉,刚一触碰到李公子的手腕,空间预警大作。 母鸡在空间大叫:“有毒!又是一个毒人!我的妈呀,怎么中毒的人这么多。” 易容成大夫的顾蓉蓉不动声色,眯着眼睛把一会儿,收回手道:“李员外,令郎这是得了急症,急火攻心,需得放血治疗。” 李员外一听,眼睛就瞪圆:“放血?这……这是什么治疗方法?” “老爷,”管家在一旁说,“听说确有此治法,治疗急症效果还是不错的。” 李员外并不乐观:“我儿子长这么大,一点皮也没有破过,忽然就要放血,这……需要放多少血?” 顾蓉蓉道:“员外放心,不需要多少,十几滴足够。” “十几滴还不少?不行,”李员外断然拒绝,“从未听说过如此怪异治法,就没有其它的办法吗?” 他打量顾蓉蓉:“你若不行,我就找别的大夫来。” “你是哪家药堂的大夫?怎么看着如此眼生?” 身后做药童打扮的冷星赫把药箱子往前一提,露出上面的标记。 万寿堂。 算是肖州城内比较有名的医馆,也是卢家产业。 顾蓉蓉也不恼,面对他的质问也不慌:“员外没见过我,也不奇怪,我乃药王谷亲传弟子,去年才到万寿堂,平日里并不上门出诊,多在药堂中研制药方。” “今日贵府有人登门,掌柜的说李员外乃肖州有名之士,故在下特意前来。” 这么一说,李员外想发火也是不能了。 冷星赫在后面不动声色地听着,蓉蓉啊,识别别人的谎话一绝,自己说起谎话来也是一绝。 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他手上只有这个药箱子是真的,他都要信了。 李员外仍旧眉头微皱:“药王谷?倒是听说过,但他们的人,很少有人见过。” “万寿堂东家卢老爷子,曾与我家谷主有交情,有过互助之恩,去年卢老爷子相请,谷主才同意我出谷。” 顾蓉蓉语气平静,解释得清楚,却并不卑微。 “李员外,令郎病情突发,其它汤药之法太慢,刺几滴血之法最快,对身体也无损伤。” 李员外拧眉:“可是流血……” “我这有复雪丸,若是不放心,可在病好后服一颗,补血有奇效。” 李员外:“……” “如果此法治不好,你待如何?” 顾蓉蓉一时没说话,目光直视他的脸。 旁边的管家听着这些话也觉得不合理,哪有让人家大夫下这种保证的? 不过,转念一想,大小姐没了,公子就是唯一的孩子,老爷也是怕了。 顾蓉蓉道:“没有治不好这一说。” 顾蓉蓉说罢,取出一根银针,对准李公子手指尖。 她就多余说,方才直接说动手,先扎了事。 省得李员外叽叽歪歪。 谁知道他会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流血多少的心思。 “哎……” 李员外见针刺破,正要说话,冷星赫上前一步,把他挤开。 顾蓉蓉动作飞快——放血是假,从伤口处放入修复力是真。 他公子这也不是病,是毒,放些修复力,保住心脉,阻止毒素入侵,病就能保住。 但,顾蓉蓉放得适量,没让李公子醒,介于将醒未醒之间。 她收回手,管家惊喜道:“老爷,真的管用,您看,公子脸色好些了,眼皮在动,要醒了!公子,公子!” 李员外又挤过来,声泪俱下:“儿子,儿!爹在这里,别怕。” 李公子眼皮轻颤,眼珠也在轻轻动,但始终没醒。 李员外扭头问:“我儿子怎么不醒?” “这只是初步治疗,可见成效,要想彻底清醒,还得再放两次,辅以汤药。” 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可是如抽丝,急不得。” 李员外拧眉:“还要放血?那……什么时候再放?” “明日,”顾蓉蓉道,“我会留下一点药丸,化水服用,明日一早我再来。” 李员外接过药瓶,半信半疑:“好吧。” “管家,送客。” 管家倒是客气:“二位,这边请。” 把顾蓉蓉和冷星赫引出院子,管家才说:“大夫手段高明,在下佩服。我家老爷关心则乱,为公子担忧,还请大夫不要介意。” 顾蓉蓉浅笑:“无妨,父母之心,我明白。” “听闻李员外之前也卧病在床,今日一见,倒是精神不错。” 管家叹口气:“大小姐过世之后,老爷身体一直不好,今日这是急得狠了,自身的病痛也就忘记了。等明日大夫来,若是老爷情绪稳定,定会请大夫为老爷看看。” “您放心,诊金不会差的。” “当然,”顾蓉蓉颔首,“公子今日是突然病倒的吗?之前身体如何?” “之前身体不错的,就是大小姐去后,有些郁闷寡欢,经常吃酒消愁。” “这次也是,吃了些酒睡下,下人去叫时,发现公子一病不起。” 第六百六十二章 古怪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李公子有陷害三当家的嫌疑,找杀手,后又教唆小厮,还没问清楚,他又中毒了。 是被人灭口,还是有什么别的蹊跷? 顾蓉蓉问管家:“他和谁饮的酒?” “是公子自己,身边原来有个小厮,不过,小厮家中老母身体有恙,他回去侍疾了。” 看来,小厮的事,也还没有被挑破。 顾蓉蓉琢磨着,李员外应该不会把儿子爆出来,女儿已死,就还剩下这一个儿子,他不会为了死去的女儿,已经不能挽回的女婿,以及一个下人,去揭露自己的儿子。 再者,李公子也只是推波助澜,没看清凶手,却说是三当家,他就说自己是看错,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顾蓉蓉觉得,如果李员外不追究,这事有点棘手。 沉默中往前走,远处有几个下人正扯着红绸往树上挂。 “那边,那边高点!” “再拿两个灯笼过来。” 顾蓉蓉下意识问:“这是在干什么?” 管家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尴尬:“这是……为喜事做准备。” 顾蓉蓉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听错,喜事?李家接二连三的这些糟心事,哪有一件喜事? “谁的喜事?” 管家迟疑一下:“是我家老爷要纳妾了。” 顾蓉蓉满头的问号。 管家清清嗓子,解释道:“最近府里事多,老爷找位道长给算了算,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冲喜。公子年轻,还没有议亲,最快最简单的,就是老爷纳妾。” 李员外家资巨富,又有文名在外,外貌也还行,还没有发福,算是个帅大叔。 但这个年纪,在古人时期还是不算小,而且娶的一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 顾蓉蓉在心里暗吐槽一声造孽。 “妾的是哪家姑娘?” “老爷还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刘管家摇头。 顾蓉蓉观察他的神色,确实是不知道,不是敷衍撒谎。 “二位,今天实在对不住,慢走。” 说话间已到府门外,管家停住脚步。 顾蓉蓉颔首,和冷星赫一起离开。 押入胡同,冷星赫道:“他病得奇怪,不,这府里有很多奇怪之处。” 顾蓉蓉把他手里的药箱收进去:“李公子中毒被害,李员外竟然要纳妾冲什么喜,刘管家还不知道纳的是谁,的确古怪。” 冷星赫补充:“还有李员外的态度。” 顾蓉蓉动作一顿:“什么态度?” 冷星赫没有正面回答,想了一下说:“以前在军中时,有一次战斗,我手臂上中了一箭,当时我忍着到战斗结束,回去以后才发现,箭上有毒。” “父亲立即召了军医来,军医说,时间拖得有点长,而且因为我全力战斗,以至毒散得有点快,要想治,就得剜肉刮骨。” 顾蓉蓉盯着他指的地方,一想他说的场景就觉得痛。 “后来呢?” “你知道父亲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父亲说,别说剜肉刮骨,只要能保住我的命,断去一臂也行。” 顾蓉蓉一怔,明白冷星赫说这件事的含义是什么。 也明白他刚才说的李员外的态度有古怪是什么意思。 在孩子生死危机之时,老王爷宁可忍痛让军医断去孩子一臂,也要保住孩子性命,只要命在,以后还有的是希望。 而刚刚,李公子情况紧急,顾蓉蓉只是说取几滴血,李员外都不肯,百般阻挠。 哪怕她搬出药王谷的名头,李员外还在质疑,要不是她动作迅速,直接取针就扎,恐怕还会耽误更久。 几滴血而已,命都要丢了,还在乎几滴血做什么? 顾蓉蓉当时身在其中,只想着是父亲对儿子太过在乎,才会如此。 而冷星赫在事外观察,一语中的。 “的确不对劲,”顾蓉蓉觉得矛盾,“难道,他不想他儿子好?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两个孩子都死了,李家后继无人,这……” 冷星赫浅笑摇头:“这两个孩子死了,未必不会有别的孩子。” 顾蓉蓉惊讶:“你是说,私生子?” 冷星赫:“……我是说,他要纳妾了。” “都不知道她是谁,怎么就能确定她能生,一个未知的,一个已经长大的儿子,怎么会这么选?” 顾蓉蓉觉得真是离大谱。 这些人的思维,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 已过亥初二刻,李公子屋里的灯被吹灭一盏,值守的家丁打个哈欠,看看床上依旧昏迷的李公子,转身到外屋打盹。 一股淡淡烟雾在屋里散开,无声无息,家丁睡得更沉。 两道影子轻步进屋,反手关门,挑帘进里屋。 昏暗烛光映清两人的脸,正是顾蓉蓉和冷星赫。 顾蓉蓉再次刺破他手指,释放修复力。 不过片刻,李公子缓缓睁开眼睛。 屋里光线暗,他初睁眼,看不清眼前景象,只觉得有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模糊的轮廓,是个女子。 “姐姐……”他轻声说,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委屈。 顾蓉蓉没答言,他渐渐清醒过来。 发觉认错人,李公子十分窘迫,眼中泪意也瞬间退消。 “你是……” “我记得你,”李公子想起来,“那日在胭水阁,就是你,你们。” 顾蓉蓉点头:“没错,是我们。” “我们要干什么?”李公子满身戒备,眼神警惕。 冷星赫淡淡道:“如果我们想干什么,你早死多时了。” 李公子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之前的事。 看看四周,是他房间没错。 “我好像在喝酒,后来有点醉,就不记得了……” 顾蓉蓉道:“你好好想想,之前虽然没醒,但应该有点意识。” 李公子抚着想,没错,醉了,睡下,后面的不太记得,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就能听到有人说话,生病什么的,还有人在哭。 他病了? 浑身痛,头也不清楚,看来他确实是病了。 不过,看着顾蓉蓉和冷星赫的样子,也不太像大夫。 那天他俩还去胭水阁问丝锦三当家的事。 不过,他还是出于礼貌问道:“是你们给我治病的?” 顾蓉蓉盯着他的脸,严肃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什么问题?” 第六百六十三章 出乎意料 烛火幽暗,四周静悄悄,一丝夜风从窗子里流淌进来,拂过烛台。 火苗忽明忽暗,不停跃动,李公子看着顾蓉蓉同样明明灭灭的脸,紧张地吞口唾沫。 “什么问题?” “你的病确实是我给你治的,我临走时还留下一瓶药,你虽然昏迷,但后来应该也有意识。你想想,有没有人喂过你药?” 李公子认真思索一下,他后来确实时睡时醒,但醒时也因为虚弱而没能睁开眼睛。 但他可以确认的是,没有喂过他吃什么药。 “没有,别说药,我昏睡着,连水都没有喝过。” 这么一说,他还有点渴了,但也不好意思指使顾蓉蓉给他倒水。 顾蓉蓉看出来,给他倒一杯水,有点凉了,但比没有强。 李公子微红了脸,捧着水杯喝尽。 “多谢。” 顾蓉蓉观察他神色,单看外表,是个温和有礼的小公子,年纪上最多也就是个高中生。 不过,她什么离奇的案子都见过,也知道人心难测,更不能看外貌来评定一个人。 冷星赫搬过一把椅子,顾蓉蓉在床边坐下。 李公子被她看得有点紧张:“我很感谢你为我治病,但如果你想问别的,我是不会说的。” 顾蓉蓉轻笑:“你怎么知道,我要问别的?” 李公子垂眸:“之前在胭水阁,你就问过丝锦。” “这你也记得,”顾蓉蓉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李公子,有的事不是你说不说,就能避开的。” 李公子低头不语。 顾蓉蓉继续道:“我们就从李小姐要嫁给三当家说起,你为什么要找刺客,刺杀三当家?” 李公子猛然抬起头,脸色泛白,眼神惊讶。 “刺客,刺杀?” 顾蓉蓉目不转睛盯着他:“难道不是?以三当家的身手,骑身之术,若非身手不一般的刺客,岂能逼得他惊马,摔伤腿?” 顾蓉蓉语气顿一下:“又岂会有李小姐照顾他的机会?” 李公子急声道:“我没找人刺杀他,我只是父亲所说的寻常家丁护院不妥,这种事没必要牵扯进自己的人。我只是请了几个镖局的镖师。” “我出了银子,而且我的原话是,给他一点教训,把他赶出那里即可,没说让伤他。” “后来听说他惊马,摔伤,我也很意外。” 顾蓉蓉问道:“你不想让李小姐嫁给他?” “你恨他?” 李公子微蹙眉:“谈不上恨,只是不喜欢。他是个粗人,整天和一些糙汉子混在一起,我随父亲去码头,时常能见到他,说话粗鲁,经常……光着膀子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姐姐娇生长大,身体又不好,我想我姐姐能嫁个性子好,知道疼她照顾她的男人,三当家显然不是。” 顾蓉蓉微讶,这个预想的完全不同。 冷星赫在一旁道:“三当家虽然为人粗犷,但也是个好人,粗中有细,若真做夫妻,不会亏待你姐姐。” “我没说他是坏人,我只说他不适合我姐姐,”李公子有些气,用力抿唇道,“他不会亏待我姐姐,我姐姐也不会薄待她。” 他握紧的拳头又松开,语气颓然:“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姐姐都不在了。” 顾蓉蓉的目光始终未离开他的脸,要说他是装的,那演技也未免太好。 顾蓉蓉并未心软,又问:“那你的小厮呢?回家侍疾,未必吧?” 李公子沉默一瞬:“没错,是我让阿肆回家去的。”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在胭水阁的时候,我们就说过,”顾蓉蓉直言不讳,“我们是三当家的朋友,做为朋友,为他洗刷冤屈,难道不应该吗?” “李公子,”冷星赫冷然道,“你让小厮做伪证,说谎话,已经是有错在先,此事若是闹上公堂,恐怕你也不好申辩。不如把事情说清楚,商讨一个解决的办法。” “你姐姐的仇要报,我们的朋友也要救,两全其美的法子好过两败俱伤。” 李公子呼吸急促几下,刚和缓的脸色又有些泛白。 顾蓉蓉抓住他刺破的手指,释放一点修复力,李公子的气息又渐渐稳下来。 他看一眼顾蓉蓉,低声道:“多谢。” “阿肆没看清凶手,我也没看清,”李公子缓缓开口,抬眼看冷星赫,“那人的轮廓很像三当家。” “就因为很像?” “是的,因为很像。” “你……”冷星赫差点压不住怒火。 顾蓉蓉示意他别冲动。 李公子又低下头,抚着腕间的一串檀香珠子:“这是我姐姐出事前,去庙里祈福,为我求来的,她求了两串,一串给我,一串给三当家。” “她说,这场婚事,是她和父亲算计得来,父亲为的是利益,她为的是找个好夫婿,有个好归宿。” “我原以为她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无奈同意,听她这么说,我才意识是,自己太过狭隘,以外表取人,自以为三当家不是良配。姐姐说这些的时候,眉眼温柔,那是幸福感,我知道,她一定是心悦三当家,想和他一生一世过好日子的。” “我没什么心愿,就是希望姐姐能幸福,既然她已经幸福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可偏偏,意外就发生了。” 李公子红了眼眶,捏着珠子的手用力,关节都有些泛白。 他沉浸在痛苦里,顾蓉蓉也没催促。 这个走向,实在超出预料。 李公子抽泣一声,用掌压压眼睛,缓缓说:“我当时的确没看清凶手,只是觉得轮廓像三当家,那人身姿敏捷,身上有……血,血腥味很浓,我自小鼻子灵敏,平时去酒庄,也能靠嗅觉闻到酒类和年份。” “那时我可以确定,那人身上只有血腥气,没有酒味。”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李公子继续说:“而三当家和我们在园子里喝过酒,他还喝了不少,身上酒气浓郁。怎么没有酒味?” “所以,我断定,凶手根本不可能是他。” 顾蓉蓉诧异:“那你……” 李公子回视她:“我是为了保护他。” 第六百六十四章 可笑 顾蓉蓉和冷星赫都很惊讶。 保护? 李公子竟然说,他是为了保护三当家,才说他是杀李小姐的凶手。 顾蓉蓉迅速把这事顺一遍,就明白了李公子的思维逻辑。 “你是觉得,有人故意假扮三当家,故意让你看见,就是想嫁祸三当家,所以,你就将计就计,指认三当家,让他入狱?” 李公子红着眼睛点点头。 冷星赫蹙眉,这种方式他实在不解。 “那你有没有想过,入狱之后,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比如动刑,逼供,再或者暗杀,他身在牢狱,处处受限,如何自救?” 李公子抽抽鼻子:“我打点了关系的,不会对他动刑。” 顾蓉蓉微讶:“三当家自从处狱之后,的确没有被动过刑,你的意思是,是你打点过?” “你托了什么关系,这么管用?”冷星赫声音依旧冰冷,“狱卒,牢头?还是什么人?” “是刺史府的管家,”李公子说,“他爱喝我家的酒,还喜欢吃百味楼的鸭子,我也喜欢,在百味楼遇见过几次,后来关系处得不错,经常是约好时间,我请酒,他请鸭子。” 冷星赫眉梢微挑:“你倒有几分能耐,还能和萧万的管家做忘年交,不过,上堂审讯都是萧万亲自来,他一个管家又上不了堂,哪能左右得了萧万动不动刑?” 李公子抿抿唇,沉默半晌才说:“我当时……当时也是情急之下,看着凶手像,随后就冒出这个念头来,就说了,让阿肆也这么说。” 冷星赫差点气笑:“情急之下,就拿别人的清白别人的命去赌,还美其名曰保护他。李公子,你们李家人做人做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李公子的脸涨得通红,低头不语。 顾蓉蓉也是不知如何评断,李公子应该确是好心,但也确实欠考虑。 “三当家入狱,不能自查不能自救,你父亲还时常去衙门求快点判决,你是如何打算的?” 李公子头垂得更低:“我本来是想查查真凶,但三当家入狱之后,真凶就再也没有露过面,销声匿迹了。” 冷星赫短促笑一声:“人杀了,有人背锅入狱,他还出来干什么?” 顾蓉蓉沉默一下,暂时把这个问题揭过去,都需要缓和一下情绪。 “你知道你父亲要纳妾了吗?” 李公子还沉浸在羞愧中,乍一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茫然。 “啊?纳妾?纳什么妾?” 顾蓉蓉疑惑:“你不知道?此事你父亲没有和你提过吗?” 虽然古代讲究父为子纲,儿女对父母是绝对服从,但纳妾也是大事,就算不商议,但也得知会一声,哪怕通知呢? 但看李公子的样子,却像是完全不知情的。 “你父亲,要纳妾,说要冲喜,”冷星赫略带讥讽道。 李公子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纳妾,冲喜?” 顾蓉蓉问:“你父亲之前从来没提过?也没说过要纳什么人?” 李公子摇头如拨浪鼓:“没,没有啊,从来没说过。” “你和胭水阁的丝锦……是什么关系?” 顾蓉蓉早就想问,一直等到现在。 “丝锦?没,没什么关系,”李公子还没从父亲要纳妾的惊愕中回神,“我以前听说她心悦三当家,就想请她去看看三当家,看他在牢里怎么样,或者送点东西什么的。” “只是这样?”顾蓉蓉有点怀疑。 李公子连连点头:“真的只是这样,我害怕我父亲知道生气,就偷偷去的,你们去那天,我也是刚到不久,我以为你们是跟踪我……” 顾蓉蓉略一沉吟:“你们李家的酒,变过方子吗?” “变方子?”李公子不解,“没有,一张方子从开始到确定,不知道要调整多少次,那是调配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心血,甚至有可能是几代人,一旦确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那你们家的方子,卖给过别人吗?” “这更无可能,”李公子笃定,“我家的祖训,就是酒可卖,方子绝不对外,方子比命重要。” 虽然偏激,但这也是算是一种态度。 “你这次病倒,是和谁喝的酒?” “我自己,没有别人,喝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就是没几杯就有点晕,醒来之后,就……” 就是眼前此景。 顾蓉蓉见也问不出什么,他们来的时间也不短,想问的问了,但疑惑很多。 还需要回去再商议。 顾蓉蓉起身道:“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建议你继续装晕,看有没有人喂你吃药。” “我得去问问我父亲……” “你问也没用,”冷星赫直接打断,“府里已经开始准备办喜事,他会为你几句话而改变吗?” “你还不如在这儿装晕,我们为什么此时悄悄前来?就是不想让给你下毒的人知道,以免让对方接着害你。” 李公子眼睛微睁,本来喝一顿酒就生病,已经够难受,现在知道竟然是中毒。 有人要毒死他? 这…… “李公子,你现在要做的是忍耐,现阶段改变不了任何事,那就耐心忍住,等待时机,我不认为你现在去质问你父亲是一个好方法。” 李公子低头不语,冷星赫拉着顾蓉蓉就走。 顾蓉蓉知道他心头有火气,任由他拉着走。 到僻静处,顾蓉蓉反握他的手,感觉他手臂都在绷紧。 轻声安抚道:“别生气,和这些人不值得。” 冷星赫目光看向夜色深处:“抱歉,蓉蓉,这一次我是真有点没忍住。” “李家这些都是什么人?自私自利,自以为是。” “他们算计了三当家,连所谓刺杀的人都是雇来的,说什么不能牵扯进自己的人,倒是把自己择得干净。” “成了婚事,三当家也乐意,但在祸事来临之时,老的一口咬定他是凶手,恨不能他立刻就走;少的明明知道不是,却也一口咬定是他,还美其名曰保护他。” “简直可笑!” 冷星赫虽与漕帮相识得晚,但老当家在时,对他真心实意,感情至深,又以全帮托付,他自然对漕帮感情不一般。 如果漕帮兴旺发达也就罢了,可偏偏现在三位当家人,死的死,中毒的中毒,坐牢的坐牢。 骤然听到李家人这种论调,别说冷星赫,泥人也得有三分火气。 第六百六十五章 就是让他自责 顾蓉蓉握着冷星赫的手,抚平他的火气。 “现在李家诸事不顺,也算遭到报应,咱不气,很快就能查到真相了。” 冷星赫轻揽她入怀:“幸好有你在,蓉蓉。” 顾蓉蓉拍拍他后背:“走吧,去见见三当家,不是有疑问吗?问出来才知道答案。” 临近傍晚时,老城使已经派人给他们送过信,三当家搬出原来的大牢,现在被单独关押在一处小院。 虽然外面也有人看守,但比大牢要好进多了。 夜深人静,三当家在这儿睡得比大牢好,已经入睡,听到后窗有动静,立即睁开眼睛。 两道黑影进屋,他没有大声叫,只低声问:“谁?” “我。” 听出是冷星赫,三当家赶紧下床迎上来。 “大当家。” 冷星赫打量他,见他确实没有受伤。 顾蓉蓉环视四周,这里的环境比上次大牢好很多。 “本来还担心审讯中你会受刑,看来是没有。” 三当家点头:“我也很纳闷,这次审讯和之前的相差无几。” “我们见过李公子,”冷星赫看着他说,“他说,知道杀他姐姐的人不是你。” 三当家一愣,表情凝固,半晌没回神。 “他?知道?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在从他家床底下搜出来的东西,最主要的就是李公子和他的小厮阿肆的证词,主仆二人,言之凿凿。 “他说是为了保护你,”冷星赫没有拐弯抹角。 他说,顾蓉蓉在一旁观察三当家的神色变化。 三当家听到这话,一脸不可置信:“保护我?让我进大牢,当犯人,说不定哪天一判,直接砍头,保护我?” “他是这样说的,凶手故意伪装成你,陷害你,就是想让你入狱,如果你翻了案,还会用别的方式陷害你,让你入狱,上下打点,不让你受罪,是他能想到的方式。” 三当家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气得手抚后脑勺,来回踱步。 直到现在,他的神情表现,都可以说明,他对这些是不知情的。 顾蓉蓉忽然开口:“许磊的事,你知道多少?” “谁?”三当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磊,”冷星赫接过话,“二当家找回来的那个兄弟。” “哦,他,”三当家思索一下,“知道多少?他不怎么爱说话,性子也比较腼腆,每次我叫兄弟们喝点酒,他要么说要去找二当家,要么就是参加了却不怎么喝,笑眯眯地一旁给我们添酒。” “还不错的一个人,我们都说二当家也算心愿得偿,找到弟弟。” “你说的是许磊?”冷星赫很难相信,尤其是他亲眼看到许磊是什么人之后。 “是,”三当家认真说,“二当家的弟弟走丢,是他的心病,这么多年帮中上下一直在帮忙找。具体的细节他还告诉我和老当家,就是怕他若不在有人来认。” “这个许磊认下,也是因为他的胎记,性子其实还是有点不太像,模样和二当家也不是很一样,和他父母也不是很像,我当时还跟二当家说,长像哪能特别一样,有的人像舅舅姑姑,爷爷奶奶都有可能。” “胎记总是真的,而且他们遇见也实在是巧合,总不能因为一点容貌的事就否认。” 顾蓉蓉:“……”大哥你可真行。 就因为这几句劝人的话,差点把你当成有心机的人,以为你是幕后指使。 三当家说完,顾蓉蓉和冷星赫一时都没有说话。 母鸡在空间感叹:“这个棒槌啊!难怪人家李家看中他了,真是……” 三当家问道:“怎么了?难道许磊也被人害了?” 顾蓉蓉还没想好怎么说,冷星赫直接说:“不是,许磊不是二当家的兄弟,他是假的,装的,你们被骗了。” 顾蓉蓉:“……” 世子真是生气了。 母鸡:“被三当家蠢哭了,这个憨憨是怎么当上当家人的?” 三当家惊愕:“假……假的?这怎么可能?他那么腼腆的一个人……” “他一点都不腼腆,暴躁易怒,说动手就动手,对待下人凶残,轻则辱骂,重则鞭打,两个伺候二当家的小厮伤痕累累,甚至恳求二当家放他们回帮里做杂役。” 三当家惊呆,脸色泛白,这事对他冲击有点大。 “那二当家……” “他还不知,找机会再告诉他。” 冷星赫道:“为兄弟好,是自然是好事,但一味顺着他,说他想听的,就未必是对的。好兄弟是要替他看他看不见的,为他想他没有想到的。” 三当家满脸羞愧:“大当家所言甚是,是我的错。” “你没事,我也就暂时放心,现在可以肯定不是你,人证也有,到合适时机,会替你翻案。” “多谢大当家!” 顾蓉蓉问道:“胭水阁的丝锦,你对她了解多少?” “她也算是个奇女子,敢说敢做,我没答应她并非因为她的身份,漕帮的身份也不高贵,我哪能因为这个看不起一个女子。” “主要还是因为,怕苦了人家,虽说是青楼,但她是头牌,寻常客不接,吃喝不愁,我这风里雨里,养不了娇花。” “李小姐的事,若非为了人家的清白,我也不会答应的。” 三当家话虽糙,说得不够文雅,但字字真诚。 顾蓉蓉心头微松,不管怎么说,冷星赫没有白对漕帮有感情,这些人糊涂也好,有点笨也罢,总归人品都过得去。 让三当家耐心等待,顾蓉蓉又给他留几颗解毒丸以防万一,和冷星赫原路离去。 顾蓉蓉问:“你为何要把许磊的事告诉他?” “告诉他有何不可?反正他关在此时,也泄露不了,”冷星赫语气带着几分愠怒,“就是想让他难受,让他自责,为自己曾经一时的自作聪明说出的不负责任的话承担责任。” “都多大人了,话张嘴就说,不应该反省一下吗?” “不记住这个教训,以后还会再犯。” “我们这一走,万水千山,以后再有事,哪能来得及奔回来救他们?” 顾蓉蓉无声浅笑,世子爷呀,就是嘴硬心软。 第六百六十六章 危机感 弄清楚三当家与二当家错认许磊的事无关,顾蓉蓉和冷星赫心里都松口气。 时间不早,回去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顾蓉蓉早早起床,准备再去金玉满堂,做两道新菜。 冷知棠和她同去,别的不为,就为能吃上第一口。 老宰辅顶着俩黑眼圈也来了,席述哈欠连天地跟着。 顾蓉蓉一见他俩这样,顿时惊了:“昨天晚上你们打架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老宰辅语气幽怨:“还好意思说,还不是都怪你!” 顾蓉蓉一脸茫然,席述在一旁说:“上次您做小菜,老爷子没跟着去,甚是遗憾,这回说什么也要跟,本来说早早睡下早早起,结果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顾蓉蓉:“……” “您早说,我有空在这里给您做两道,何必如此?” 老宰辅短促笑一声:“说得好听,你哪天在这儿安生呆着了?一天天出去没个人影,别人倒是不让出去,都快闲得长毛。” “师父,”冷知棠小声开口,“您也整天出去。” 老宰辅眼睛一瞪:“那能一样吗?我是有任务在身的。” 他可是顾蓉蓉派出的侦察小队,这几日他乔装暗访,就为找一些小道消息。 这可是比在朝堂上和那些人勾心斗角都刺激! “您辛苦了,走,去吃饭,我不只给他们做新菜,还要单纯给您做一道。” 老宰辅眉飞色舞,气儿全顺了。 时间还早,大家也没有坐马车,就走着去,就当是锻炼身体。 刚走到金玉满堂附近的路口,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上忽然有人喊:“各位,请留步。” 顾蓉蓉等人回头看,见车上下来个男人,四十来岁,锦衣袍,黑缎靴,通身贵气。 老宰辅低声对顾蓉蓉道:“他是百味楼的掌柜。” 顾蓉蓉心中有数,不动声色。 苏掌柜上前,见个礼:“各位,苏某恭候多时了。” 他的目光落在冷星赫和顾蓉蓉身上。 显然,是已经对他们去金玉满堂的事有过了解。 特意到这来堵人了。 顾蓉蓉颔首:“苏掌柜,有何指教?” 苏掌柜打量面顾蓉蓉,不超过双十年华,身量纤细,气度倒是不凡,有大家小姐的贵气,却不娇弱,眉眼沉静,波澜不惊。 他暗暗惊讶,刚一开始听说金玉满堂上了新菜,他是没怎么在意的,金玉满堂的确做得不错,否则也不能成为肖州三大酒楼之一。 何况,这三家中他和浮白记都是肖州本地人,已历经两三代,而金玉满堂是他们中间来得最晚的,也是唯一一个外地来的。 但他一直觉得,金玉满堂,也就止步于此了。 优秀不假,传统也是真,他们奉行做事做到出色,稳定之后就不会再轻易改变。 但食客是会吃腻的。 不过,这一次似乎不一样,金玉满堂像开了窍,去掉坚壳,像坚冰破碎,迎上恰来的春风,忽然就大放异彩。 他派人去买,却被告知根本不外卖,就算堂食也被限量。 单是这一条,就是从来没有过的,恨不能不够卖,还限量?食客会惯着你? 但事实就是,食客不但没走,第二日去的人更多,更早,更疯狂。 他让机灵的小厮去买,挑了个没有汤汁的菜,趁人不备拿油红包了揣怀里带回来。 虽说闷了一路,又有些凉,味道不如刚上的时候好,但仍旧让他惊艳一把。 危机感瞬间就来了。 他立即着人去查,这三家之间,都互相监视,互相打探,已是常态。 因此,顾蓉蓉去给金玉满堂做菜,冷知棠做茶的事,一点也瞒不住,很快被苏掌柜知道。 苏掌柜当机立断,到这里来堵人。 顾蓉蓉简单直接,苏掌柜也没有拐弯抹角。 “姑娘,在下想和姑娘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不如去我百味楼一叙?” 把人请过去,好处给到位,就不怕她不答应,一个小姑娘,会做几道菜,或者是有些天赋,但别的见识,恐怕是没有的。 所图也不过就是钱罢了。 再者,只要她跟着去,后脚金玉满堂就会得到消息,恐怕金玉满堂的于掌柜也是不敢现让她去了。 不料,顾蓉蓉浅笑拒绝:“苏掌柜,我与你素不相识,不知有什么生意可谈?你的百味楼我们去过,初到肖州,就是在你们那里用的膳,做得很好,菜味道不错,菜品也新颖。” 顾蓉蓉拱拱手:“恭祝苏掌柜生意兴隆。我们还有事,告辞。” 她转身就要走,苏掌柜愣一下赶紧道:“姑娘,我百味楼不比金玉满堂差,他给你多少,我给双倍,开个价吧。” 冷星赫微蹙眉,老宰辅脸色也不大好看。 顾蓉蓉眸光微凉:“苏掌柜,合作不是只给价就行。我与金玉满堂也并非只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在此拦一拦,把我叫走,谈得成不成的,想利用此事让于掌柜对我心生怀疑,不再合作,你未免把我们想得太愚蠢了。” 顾蓉蓉原不想点破,但苏掌柜的话,让她不太高兴。 苏掌柜脸上有点挂不住,勉强笑道:“姑娘,生意无非就是求财,金玉满堂生意是不错,但根基尚浅,哪里及得上百味楼?” “金玉满堂根基浅没错,但谁也不是生来根基就深,苏掌柜还是管好自己的生意,心思用在自己的生意上,根基深,但时刻得注意别歪了,才是正理。” 苏掌柜:“……” 顾蓉蓉不再理会他:“我们走。” 到金玉满堂前,于掌柜正带着人等候,见顾蓉蓉到,赶紧迎上来。 顾蓉蓉也没瞒他,刚才的事就算他不说,没准苏掌柜也会派人传过来。 于掌柜一听,脸色微微变了变,顾蓉蓉道:“于掌柜放心,我与卢老爷子有言在先,不会为他人之言所动。” “多谢姑娘,里面请。” 此事就此揭过,顾蓉蓉根本没放在心上,去厨房专心做今天的菜。 今天所做,食材很常见,一是鸭子,一是羊肉,还单独给老宰辅做了条鱼。 鸭子和羊肉是金玉满堂准备的,唯独这条鱼,是顾蓉蓉从空间水塘里抓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小道消息 顾蓉蓉做的八宝酱鸭和羊肉煲,天气渐凉,这边虽然不似京城干冷,但湿冷也是令人难受。 吃上一锅热气腾腾又滋补的羊肉煲,是最舒服不过。 香气四溢,所有人都在厨房,都没有走,或远或近都看着顾蓉蓉操作,不时抿唇吞口水。 于掌柜暗想,真是可惜,顾姑娘只在肖州短暂停留,要是能够长住,那就太好了。 那他说什么也要把顾姑娘请来做大厨。 不,不对,让她做掌柜的也行啊——只要能让他经常吃到顾姑娘做的菜就行。 顾蓉蓉哪知道于掌柜思绪都飘到让她做掌柜的了,掀开锅盖,羊肉香刹那冲上众人鼻孔,占领高地。 满满一大锅,能分不少小锅,盛出三小锅让他们去尝味道。 众人拥簇着三小锅到包间里,人人举着一双筷子,只待一声令下就开抢。 必须抢,否则说不定根本吃不着。 顾蓉蓉看八宝鸭的功夫,三小锅已然空了,连里面的配菜都不剩。 冷星赫把小碗端到她面前:“我给你抢了两块。” 顾蓉蓉:“……不用,一会儿我从大锅吃。” “八宝鸭,尝尝。” 鸭子上桌,是不同于羊肉的香,鸭肉紧实,鸭皮肥而不腻,谁都不说话,唯恐多说一句,少吃一口。 顾蓉蓉放下去厨房,老宰辅跟上。 “我的鱼快好了吗?我就在厨房吃,否则他们要抢我的。” 顾蓉蓉差点气笑:“我看抢得最多的就是您吧,别吃太多,小心不消化。” “没关系,我让小述给我备着药丸,保管不会难受。” 顾蓉蓉无奈叹气。 老宰辅让那几个厨子也去尝菜,低声道:“这两天打听到一点消息,是关于漕帮的那个死对头黑莽帮的。” 顾蓉蓉动作不停:“什么消息?” “此事还是得从漕帮说起,漕帮最近接了个活,说是有个富商,要带一批瓷器南下,数量不小,给的钱也多,如果能平安抵达,最近漕帮之铖就可以解除。” “这么大的生意?”顾蓉蓉偏头看他,“黑莽帮想劫?” “聪明,黑莽帮本来是要接这笔生意的,但人家更相信漕帮,黑莽帮没有谈下来,就想使坏。” “他们落不着,也不能让漕帮得好,对吧?” “没错,他们就是这个意思,”老宰辅点头,“我还探查到,这黑莽帮的当家人和官府的人关系不错,还在一起吃过酒,就在百味楼吃的。” “我寻思,他们是不是决定要干这一票,提前和官府打好招呼?” 老宰辅目光看着锅,语气不善:“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勾结在一起,暗地交易,黑莽帮熟悉水路,有船有人有码头,劫了货,回头和官府一分,就地销赃,反正损失的都由漕帮来背。” “如此勾结行事,老夫见得多了。” 顾蓉蓉脸上笑意也收敛起:“您说的这个事很重要,我得核实一下,帮漕帮避免这个损失。” “就是,宁可不接这个活,也不能被他们害了。” 顾蓉蓉打开锅盖,热气升腾,模糊她的眉眼,语气却是一贯的冷厉。 “不接?那岂不是拱手让给黑莽帮,让黑莽帮以为漕帮怕了他们?” “若是世子没来也就罢了,现在世子在这,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顾蓉蓉的语气飘荡的雾气中笃定坚冷:“他们若敢来,就让他们知道,漕运究竟谁作主。” 老宰辅摸着胡子点头:“不错,不错,有理有理,不愧是长宁王府的儿媳妇。” 他还想再夸几句,鱼做好,所有的话都化成吃鱼的动力。 大家吃得酣畅淋漓,于掌柜赞不绝口,壮着胆子问顾蓉蓉能否长住。 说了一大通肖州的好处,还说如果她可以留下,掌柜之位可以让贤。 顾蓉蓉哑然失笑:“掌柜的,你是个好掌柜,金玉满堂在你手里一定会做得好,做得强。我们是过客,以后吧,安稳下来之后,我会过来住一阵子。” 于掌柜心中遗憾,但也不能强人所难。 冷知棠留下,老宰辅和席述又去打探消息,顾蓉蓉和冷星赫去二当家家中。 路上,顾蓉蓉把老宰辅打听到的消息和冷星赫说了。 “你说得对,蓉蓉,黑莽帮和官府勾结,对漕帮步步紧逼,若非如此,漕帮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事到现在,他们竟然还想坑害漕帮,这是不给活路。” “既然如此,那就一战!” 顾蓉蓉浅笑:“一个小小黑莽帮,三光说得对,就是条泥鳅罢了。” 冷星赫杀意散去些:“泥鳅,别的不说,三光给他们取的名名字还不错。” “蓉蓉,你说,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事,会不会官府手笔,为的就是逼死漕帮,扶持黑莽帮?” “如果他们的确勾结,有这个可能,”顾蓉蓉问道,“以前官府找过老当家帮忙运东西吗?” “有过,”冷星赫说,“老当家曾提过,那时刺史还不是萧万,前任刺史想让帮忙运送东西,但老当家拒绝了,具体因为什么,我不清楚,他当时也没说,都过去的事,我也没有追问。” “原来的刺史虽然走了,但班底还是原来那一班,他们对此事也是知情的,或许,他们影响了萧万也说不定。又或者,萧万自己也看漕帮不顺眼,不如亲手扶持黑莽帮,以后万事方便。” 顾蓉蓉听完点头:“这么说就更有可能,此事要查问清楚,或许转机就在此事。” 到二当家家里,两个小厮上前请过安,乖觉地没进去打扰。 二当家今日的身体又好了许多,顾蓉蓉给他把脉,触碰到他时,他身上的毒性已经除得差不多。 “好了许多,虽还有余毒未清,但也无性命之忧。” 二当家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松快不少。 “多谢大当家,多谢夫人!” 二当家喜气洋洋:“还有一个好消息,想禀报大当家。” “何事?” “我们漕帮接到一笔大生意,有位富商要带着名贵瓷器南下,找到我们让我们帮忙运,如果能顺利抵达,漕帮近日危机尽可消除!” 冷星赫眸子微眯,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第六百六十八章 指定有鬼 老宰辅说的消息不是小道消息,而是真的。 顾蓉蓉和冷星赫原本还想着让暗卫去确认一下,现在二当家都知道了,那必定就是确有其事。 冷星赫拉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这个富商是哪的人?从哪买的瓷器?” 二当家压住激动心情:“他是北方人,现在定居在南方,瓷器也是从瓷器名镇买的,打箱装车,整整三十多车,本来说走陆路,但陆路变数多,而且道路颠簸,难免会有破损损耗,所以得知咱们这能走水路之后,就决定走一段水路。” 冷星赫递杯水给他:“这单生意是谁去谈的?” “是阿磊谈的,”二当家不自觉握紧杯子,“大当家,阿磊虽然性子有点躁,但还是知道分寸,为帮里做了不少,这次生意,黑莽帮也想抢,但在阿磊的努力下,雇主还是给了我们。” 顾蓉蓉观察二当家的神色,二当家既紧张又有些自责。 他很想替弟弟证明,弟弟是个好人,可靠的人,有一些毛病也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教导好。 他想替弟弟在冷星赫面前扭转一下形象,得到冷星赫的认可。 毕竟,冷星赫是大当家,而且实力强悍,背景虽神秘,但一定强大。 冷星赫听完,沉默一瞬:“他这么年轻,来漕帮时间也不长,还能接如此大单的生意,不简单。” 他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二当家不敢松懈:“确实不容易,和黑莽帮的人冲突几次,雇主一是看到他的能力决心,二也是知道咱们漕帮的实力。” 顾蓉蓉心头唏嘘,二当家如此为许磊,而许磊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二当家,”顾蓉蓉上前一步。 冷星赫抬头看她,两人眼神交汇,顾蓉蓉方才的冲动又按捺住。 现在不是好时机,许磊的动机和真实身份都还不知,这次的生意,说不定就是一个契机,如果现在说了,二当家伤心之余,难保不会让许磊看出端倪。 顾蓉蓉在心里默默对二当家说声抱歉。 “我再给你煎点汤水。” 她转身出去。 两个小厮想过来帮忙,被她拒绝。 母鸡看出她情绪不对,安慰道:“别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许磊坏,不是你的问题。你只是暂时没有告诉二当家。” “知情不说,让他沉浸在幻想中,为了个假弟弟殚精竭虑,”顾蓉蓉沉声道,“总归是对不住他。” 母鸡认真说:“你还真这么想?你有什么对不住他的?老妹儿,骗他的是许磊,你就是心思缜密,脑子聪明,看出许磊的问题,又做了个检测而已。” “严格来说,他应该感谢咱,要不是你有空间,有先进技术,他还不知道呢,还被人骗得团团转。说不定就算有怀疑,也得弄个什么滴血认亲,那玩意儿可太容易做手脚了。” “什么又是清油又是白矾的,想让你融就融,不想让你融就不融,真的。” 母鸡一本正经,顾蓉蓉诧异:“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些?还说得头头是道。” “你不看电视吗?”母鸡骄傲抬头,“我可是甄嬛传十级粉,滴血认亲,我的天,经典大场面啊。” 顾蓉蓉:“……”她整天出任务,哪来的什么时间去刷剧。 不过,被母鸡这么一劝,她心里好受许多。 顾蓉蓉把红果子下锅,空间里母鸡也吃得开心:“我发现这玩意儿好吃,就是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兴奋。”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身体太小,承受不住红果子的能量,我看二当家吃了就挺好,好像解毒的功能上,比黄果子还要厉害。” 母鸡吸几口:“我觉得也是,黄果子温和,像补药,红果子激烈,像西医打点滴。” 一人一鸡正想再继续探讨一下,许磊来了。 许磊大步进院,抬眼看到顾蓉蓉,脸色瞬间难看,鼻子里哼一声。 顾蓉蓉看着他,也冷哼一声,声音比他还大。 许磊脚步一顿,看顾蓉蓉一眼,顾蓉蓉根本不看他。 他迈步进屋:“哥哥!” 二当家笑道:“阿磊来了。” “哥,你今天感觉如何?好点吗?”许磊看了冷星赫一眼,也不打招呼。 “好些了,”二当家示意他,“阿磊,问贺大哥好。” 许磊微微点头,冷星赫直接问道:“听二当家说,你接了笔大生意?” 许磊看一眼二当家,这才点头说:“是,没错。怎么了?” “听说东西多,给的价格也不错,但同样的,这种通常赔偿也多,签好文书了吗?” 许磊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的能力?” “我是问正常流程,”冷星赫回答,“不论是谁谈的,都是这么问。” 许磊轻哼:“你凭什么问?就因为和我哥是朋友?再好的朋友,也无权过问帮中事宜吧?这可是大生意,知道的人不算多,就算是跟着去的人,最终也没几个知道的。” “我和二当家是朋友,也是过命的兄弟,帮中事宜,他全权交给我,我就有权过问。” 冷星赫不容他质疑:“不用扯到别的上面,只说,文书签妥了没有?” 许磊惊讶看向二当家:“哥?你全权交给他?” 二当家答道:“我这身体不好,暂时不能去,贺兄弟身手不错,会是个有力的帮手,他与你同去,我会更放心些。” “我不需要,”许磊断然拒绝,“哥,不是我不服从你的安排,兹事体大,这次生意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更倾向于用我们自己人,帮中那么多兄弟,上下一心……” 冷星赫打断他:“你是怀疑我有异心?” 许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异心,我的意思是,帮中的人,更懂规矩,都是在船上长大的,有什么困难风险,也更能迅速做出相应对策。” 顾蓉蓉在外面听着,无声冷笑。 三当家还说这家伙腼腆,不爱说话,真是瞎了眼。 母鸡也嗤之以鼻:“听听,这小话儿,一套一套的。就是不想让咱世子爷去呢。” “指定有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六十八章 指定有鬼 老宰辅说的消息不是小道消息,而是真的。 顾蓉蓉和冷星赫原本还想着让暗卫去确认一下,现在二当家都知道了,那必定就是确有其事。 冷星赫拉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这个富商是哪的人?从哪买的瓷器?” 二当家压住激动心情:“他是北方人,现在定居在南方,瓷器也是从瓷器名镇买的,打箱装车,整整三十多车,本来说走陆路,但陆路变数多,而且道路颠簸,难免会有破损损耗,所以得知咱们这能走水路之后,就决定走一段水路。” 冷星赫递杯水给他:“这单生意是谁去谈的?” “是阿磊谈的,”二当家不自觉握紧杯子,“大当家,阿磊虽然性子有点躁,但还是知道分寸,为帮里做了不少,这次生意,黑莽帮也想抢,但在阿磊的努力下,雇主还是给了我们。” 顾蓉蓉观察二当家的神色,二当家既紧张又有些自责。 他很想替弟弟证明,弟弟是个好人,可靠的人,有一些毛病也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教导好。 他想替弟弟在冷星赫面前扭转一下形象,得到冷星赫的认可。 毕竟,冷星赫是大当家,而且实力强悍,背景虽神秘,但一定强大。 冷星赫听完,沉默一瞬:“他这么年轻,来漕帮时间也不长,还能接如此大单的生意,不简单。” 他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二当家不敢松懈:“确实不容易,和黑莽帮的人冲突几次,雇主一是看到他的能力决心,二也是知道咱们漕帮的实力。” 顾蓉蓉心头唏嘘,二当家如此为许磊,而许磊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二当家,”顾蓉蓉上前一步。 冷星赫抬头看她,两人眼神交汇,顾蓉蓉方才的冲动又按捺住。 现在不是好时机,许磊的动机和真实身份都还不知,这次的生意,说不定就是一个契机,如果现在说了,二当家伤心之余,难保不会让许磊看出端倪。 顾蓉蓉在心里默默对二当家说声抱歉。 “我再给你煎点汤水。” 她转身出去。 两个小厮想过来帮忙,被她拒绝。 母鸡看出她情绪不对,安慰道:“别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许磊坏,不是你的问题。你只是暂时没有告诉二当家。” “知情不说,让他沉浸在幻想中,为了个假弟弟殚精竭虑,”顾蓉蓉沉声道,“总归是对不住他。” 母鸡认真说:“你还真这么想?你有什么对不住他的?老妹儿,骗他的是许磊,你就是心思缜密,脑子聪明,看出许磊的问题,又做了个检测而已。” “严格来说,他应该感谢咱,要不是你有空间,有先进技术,他还不知道呢,还被人骗得团团转。说不定就算有怀疑,也得弄个什么滴血认亲,那玩意儿可太容易做手脚了。” “什么又是清油又是白矾的,想让你融就融,不想让你融就不融,真的。” 母鸡一本正经,顾蓉蓉诧异:“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些?还说得头头是道。” “你不看电视吗?”母鸡骄傲抬头,“我可是甄嬛传十级粉,滴血认亲,我的天,经典大场面啊。” 顾蓉蓉:“……”她整天出任务,哪来的什么时间去刷剧。 不过,被母鸡这么一劝,她心里好受许多。 顾蓉蓉把红果子下锅,空间里母鸡也吃得开心:“我发现这玩意儿好吃,就是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兴奋。”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身体太小,承受不住红果子的能量,我看二当家吃了就挺好,好像解毒的功能上,比黄果子还要厉害。” 母鸡吸几口:“我觉得也是,黄果子温和,像补药,红果子激烈,像西医打点滴。” 一人一鸡正想再继续探讨一下,许磊来了。 许磊大步进院,抬眼看到顾蓉蓉,脸色瞬间难看,鼻子里哼一声。 顾蓉蓉看着他,也冷哼一声,声音比他还大。 许磊脚步一顿,看顾蓉蓉一眼,顾蓉蓉根本不看他。 他迈步进屋:“哥哥!” 二当家笑道:“阿磊来了。” “哥,你今天感觉如何?好点吗?”许磊看了冷星赫一眼,也不打招呼。 “好些了,”二当家示意他,“阿磊,问贺大哥好。” 许磊微微点头,冷星赫直接问道:“听二当家说,你接了笔大生意?” 许磊看一眼二当家,这才点头说:“是,没错。怎么了?” “听说东西多,给的价格也不错,但同样的,这种通常赔偿也多,签好文书了吗?” 许磊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的能力?” “我是问正常流程,”冷星赫回答,“不论是谁谈的,都是这么问。” 许磊轻哼:“你凭什么问?就因为和我哥是朋友?再好的朋友,也无权过问帮中事宜吧?这可是大生意,知道的人不算多,就算是跟着去的人,最终也没几个知道的。” “我和二当家是朋友,也是过命的兄弟,帮中事宜,他全权交给我,我就有权过问。” 冷星赫不容他质疑:“不用扯到别的上面,只说,文书签妥了没有?” 许磊惊讶看向二当家:“哥?你全权交给他?” 二当家答道:“我这身体不好,暂时不能去,贺兄弟身手不错,会是个有力的帮手,他与你同去,我会更放心些。” “我不需要,”许磊断然拒绝,“哥,不是我不服从你的安排,兹事体大,这次生意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更倾向于用我们自己人,帮中那么多兄弟,上下一心……” 冷星赫打断他:“你是怀疑我有异心?” 许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异心,我的意思是,帮中的人,更懂规矩,都是在船上长大的,有什么困难风险,也更能迅速做出相应对策。” 顾蓉蓉在外面听着,无声冷笑。 三当家还说这家伙腼腆,不爱说话,真是瞎了眼。 母鸡也嗤之以鼻:“听听,这小话儿,一套一套的。就是不想让咱世子爷去呢。” “指定有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六十九章 合约文书 冷星赫自然也听得出来,许磊是不想让他去。 二当家有点急,他是希望冷星赫去的,最好趁着这次合作成功,能让冷星赫对许磊的观点改变。 顾蓉蓉搅动小锅,母鸡哼道:“就许磊还想拦住咱世子爷?真是自不量力。” 话音落,就听冷星赫说:“既然许公子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 母鸡:“……” 顾蓉蓉动作也一顿,随即又无声笑笑。 屋内二当家也一愣,正想说什么,冷星赫抬手制止。 许磊眼中飞快闪过几分鄙夷,不再看冷星赫。 “哥,那我……” 冷星赫道:“许公子,你还没说,文书签了吗?” 许磊按捺住情绪:“签过了。” “可否让我一看?”冷星赫不等他拒绝,又说,“即便不让我看,也该让二当家看看吧?” 许磊眼中冒出火气,短促笑一声:“我没带着。” 顾蓉蓉挑帘进来:“那就是说,许公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二当家看?” “哥哥病着,帮中事务我能做的不会来烦他,他是二当家不假,但于我而言,先是哥哥,哥哥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必须二选一,我宁可选哥哥。” “只要有哥哥在,什么都不必怕,我甚至可以带着哥哥乞讨为生,讨来一个馒头,那必然是哥哥的。这,就是我的想法!” 二当家眼睛泛红,喉咙滚动,可见被感动得不轻。 顾蓉蓉心里暗笑,这家伙转移话题的功夫,还真是一绝。 不过,遇见她,算他倒霉。 顾蓉蓉淡定问:“所以,签约文书没带来,是因为考虑到二当家身体承受不住?签约了,就是一锤定音,生意十拿十稳,是天大的好事,是漕帮起死回生的机会,不更应该拿来,让二当家开心一下吗?” “我问你文书,怎么就扯到什么乞讨上去了?许公子,你的话是不是跑偏了?漕帮马上就要摆脱困境,谈什么乞讨?还是说,你对这笔生意,确实没偏心,已经要找退路了?” 许磊惊怒:“我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在找什么退路!” 顾蓉蓉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拿合约来看看,你初次接下大单,万一有什么不妥呢?这样能决定生死的大生意,想必是二当家出马,也得细细琢磨每一条,慎重签字吧?” 二当家点头说:“确实如此,马虎不得,我身体好多了,阿磊,你把合约拿来,我看看,做到心里有数,即便去不了,也能帮你安排一些人和事。” “帮中兄弟,谁适合什么,我心里最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许磊无法再推辞。 “好,那我去拿。” 许磊大步走出屋子,到屋门外停住脚步,回头忿恨看向屋里。 他忽然觉得,让冷星赫去也不错——正好可以让这个家伙死在路上。 他一走,顾蓉蓉到外屋,把母鸡放出来在外面看着,防止许磊偷摸回来。 顾蓉蓉重新进屋,冷星赫对二当家说:“这次生意事大,我必须去。” 二当家愧疚道:“是,我也是这么想,大当家,阿磊不知您的身份,他一切以帮中利益为重,因为以为您是外人,所以……” 冷星赫打断他的话:“这个就不必解释了,我要去,但不是以这种面目去。” “你的意思是……” 冷星赫说:“于三光没在肖州,被我派出去干别的事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我就易容成他的样子,我记得他水性颇佳,你就在水手中加上他的名字,我来替他。” 二当家面露疑惑:“这……” 顾蓉蓉道:“我也去,总归还是要杂役的,我就随便来个杂役。” 二当家疑惑更浓,冷星赫看着他说:“你也去。” 二当家一愣:“是,我这身体好多了,我也……” “你易容我的模样去。” 二当家一头雾水。 顾蓉蓉心说果然,刚才在外面听到冷星赫同意许磊的说法,不跟着去的时候,就猜到冷星赫是另有安排。 冷星赫拍拍二当家手臂:“二当家,你若信得过我,就先别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做,放心,我不会坑害你。” 二当家连连点头:“当然,我信得过大当家。” “这笔生意,对漕帮意义重大,越是如此,越要谨慎,许公子年轻,心高气傲,又想着一举扭转局面,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若是强行干涉,改变他的计划,难免让他心受打击。” “不如我们暗中帮忙,若是平安无事,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有事,也好相助。” 二当家轻吐一口气,觉得冷星赫所言有理,而且考虑周到,连许磊的面子都考虑到了。 “多谢大当家,阿磊对您无礼,我替他道歉。” “些许小事,”冷星赫并不在意,“不必提。先说眼前计划,你若同意,我就安排人手,你这里还要安排一个,来替你。” 二当家拱手:“全凭大当家安排。” “不过,”他略迟疑,“阿磊之前不同意您去,那……” “他一会儿回来,你再提一下,他会同意。” 二当家不明所以,但对冷星赫一向信任,还是点头答应。 顾蓉蓉暗叹一口气,你那个假弟弟,现在巴不得冷星赫死,刚才不同意,又被冷星赫激怒,稍后会改变主意。 等了许久,许磊终于来了。 “哥哥,久等了,刚才有点突发的小事,”许磊把文书递上。 二当家拿过来细看,一条条逐条看。 看过几行,二当家诧异道:“这,如果路上出什么问题,若有损失,要三倍赔偿?” 冷星赫眸中闪过冷意。 许磊点头,信心十足道:“哥哥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我已经派人去查探路线,先走一趟,不会有闪失的。” “出问题,给赔偿,也是按价赔,而且像瓷器这种东西,也多少会有些赔偿,他们走陆路,也会有这部分损耗,大家约定一个数额,只要不超过,就不作赔。可三倍赔偿……” 从未有过。 许磊抿唇,神情紧绷略有委屈:“哥哥是不信我?”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六十九章 合约文书 冷星赫自然也听得出来,许磊是不想让他去。 二当家有点急,他是希望冷星赫去的,最好趁着这次合作成功,能让冷星赫对许磊的观点改变。 顾蓉蓉搅动小锅,母鸡哼道:“就许磊还想拦住咱世子爷?真是自不量力。” 话音落,就听冷星赫说:“既然许公子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 母鸡:“……” 顾蓉蓉动作也一顿,随即又无声笑笑。 屋内二当家也一愣,正想说什么,冷星赫抬手制止。 许磊眼中飞快闪过几分鄙夷,不再看冷星赫。 “哥,那我……” 冷星赫道:“许公子,你还没说,文书签了吗?” 许磊按捺住情绪:“签过了。” “可否让我一看?”冷星赫不等他拒绝,又说,“即便不让我看,也该让二当家看看吧?” 许磊眼中冒出火气,短促笑一声:“我没带着。” 顾蓉蓉挑帘进来:“那就是说,许公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二当家看?” “哥哥病着,帮中事务我能做的不会来烦他,他是二当家不假,但于我而言,先是哥哥,哥哥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必须二选一,我宁可选哥哥。” “只要有哥哥在,什么都不必怕,我甚至可以带着哥哥乞讨为生,讨来一个馒头,那必然是哥哥的。这,就是我的想法!” 二当家眼睛泛红,喉咙滚动,可见被感动得不轻。 顾蓉蓉心里暗笑,这家伙转移话题的功夫,还真是一绝。 不过,遇见她,算他倒霉。 顾蓉蓉淡定问:“所以,签约文书没带来,是因为考虑到二当家身体承受不住?签约了,就是一锤定音,生意十拿十稳,是天大的好事,是漕帮起死回生的机会,不更应该拿来,让二当家开心一下吗?” “我问你文书,怎么就扯到什么乞讨上去了?许公子,你的话是不是跑偏了?漕帮马上就要摆脱困境,谈什么乞讨?还是说,你对这笔生意,确实没偏心,已经要找退路了?” 许磊惊怒:“我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在找什么退路!” 顾蓉蓉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拿合约来看看,你初次接下大单,万一有什么不妥呢?这样能决定生死的大生意,想必是二当家出马,也得细细琢磨每一条,慎重签字吧?” 二当家点头说:“确实如此,马虎不得,我身体好多了,阿磊,你把合约拿来,我看看,做到心里有数,即便去不了,也能帮你安排一些人和事。” “帮中兄弟,谁适合什么,我心里最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许磊无法再推辞。 “好,那我去拿。” 许磊大步走出屋子,到屋门外停住脚步,回头忿恨看向屋里。 他忽然觉得,让冷星赫去也不错——正好可以让这个家伙死在路上。 他一走,顾蓉蓉到外屋,把母鸡放出来在外面看着,防止许磊偷摸回来。 顾蓉蓉重新进屋,冷星赫对二当家说:“这次生意事大,我必须去。” 二当家愧疚道:“是,我也是这么想,大当家,阿磊不知您的身份,他一切以帮中利益为重,因为以为您是外人,所以……” 冷星赫打断他的话:“这个就不必解释了,我要去,但不是以这种面目去。” “你的意思是……” 冷星赫说:“于三光没在肖州,被我派出去干别的事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我就易容成他的样子,我记得他水性颇佳,你就在水手中加上他的名字,我来替他。” 二当家面露疑惑:“这……” 顾蓉蓉道:“我也去,总归还是要杂役的,我就随便来个杂役。” 二当家疑惑更浓,冷星赫看着他说:“你也去。” 二当家一愣:“是,我这身体好多了,我也……” “你易容我的模样去。” 二当家一头雾水。 顾蓉蓉心说果然,刚才在外面听到冷星赫同意许磊的说法,不跟着去的时候,就猜到冷星赫是另有安排。 冷星赫拍拍二当家手臂:“二当家,你若信得过我,就先别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做,放心,我不会坑害你。” 二当家连连点头:“当然,我信得过大当家。” “这笔生意,对漕帮意义重大,越是如此,越要谨慎,许公子年轻,心高气傲,又想着一举扭转局面,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若是强行干涉,改变他的计划,难免让他心受打击。” “不如我们暗中帮忙,若是平安无事,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有事,也好相助。” 二当家轻吐一口气,觉得冷星赫所言有理,而且考虑周到,连许磊的面子都考虑到了。 “多谢大当家,阿磊对您无礼,我替他道歉。” “些许小事,”冷星赫并不在意,“不必提。先说眼前计划,你若同意,我就安排人手,你这里还要安排一个,来替你。” 二当家拱手:“全凭大当家安排。” “不过,”他略迟疑,“阿磊之前不同意您去,那……” “他一会儿回来,你再提一下,他会同意。” 二当家不明所以,但对冷星赫一向信任,还是点头答应。 顾蓉蓉暗叹一口气,你那个假弟弟,现在巴不得冷星赫死,刚才不同意,又被冷星赫激怒,稍后会改变主意。 等了许久,许磊终于来了。 “哥哥,久等了,刚才有点突发的小事,”许磊把文书递上。 二当家拿过来细看,一条条逐条看。 看过几行,二当家诧异道:“这,如果路上出什么问题,若有损失,要三倍赔偿?” 冷星赫眸中闪过冷意。 许磊点头,信心十足道:“哥哥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我已经派人去查探路线,先走一趟,不会有闪失的。” “出问题,给赔偿,也是按价赔,而且像瓷器这种东西,也多少会有些赔偿,他们走陆路,也会有这部分损耗,大家约定一个数额,只要不超过,就不作赔。可三倍赔偿……” 从未有过。 许磊抿唇,神情紧绷略有委屈:“哥哥是不信我?”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七十章 安排 看到许磊面露委屈,二当家后面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闷了一会儿,二当家捏着文书道:“不是不信你,而是此事利润大,但风险也大,什么事也不是十拿九稳,万一……” “哥哥放心,我定会豁出命去护住这一趟,定不会叫那个万一发生,再说,富贵险中求,不试试如何知道?” 顾蓉蓉似笑非笑说:“许公子,既然这么有把握,怎么在签合约的时候不把责任揽到你自己身上?据我所知,合约分为两种,一是由漕帮承担,二是可由主要负责人承担,许公子定然是要亲自走这一趟的,怎么不选第二种?” 许磊扭头看她:“我来帮中不久,资历尚浅,雇主也是因为相信漕帮与我们合作。” “雇主相信的是漕帮,并非许公子你,你没跟他说说,你有多么自信,保证不会发生万一?” “你……”许磊脸色阴沉,盯着顾蓉蓉。 顾蓉蓉丝毫不惧,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咳,好了,阿磊,这不是信不信你的问题,而是从来没有如此过,照价赔偿是应该,可若三倍,确实欠妥了。” 二当家也不能一味护着,耐心解释:“若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坏了规矩,以后雇主都有样学样,势必要引发怨言的。” 许磊抿唇,垂首道:“哥哥,我岂知此举不妥,可雇主强硬,说不这样就不给我们,还有黑莽帮一直对这桩生意虎视眈眈,为了漕帮能翻身,我也只好……” 二当家正要说话,冷星赫问道:“那许公子签约之前,可曾验过货?” “验过,确实都是瓷器。” “瓷器,未免太过笼统,什么瓷器,上等中等还是下等,哪家窑烧出来的,大小件各有多少,价值多少?” 许磊淡淡道:“这些都有登记在册,不劳你费心。” 顾蓉蓉道:“哦,登记在册,我还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许公子会烂熟于心。” 许磊重重哼一声:“帮中事务,外人还不要费心了,就算是帮中人,也没有女子过问这些的道理。” 顾蓉蓉也不生气,笑笑说:“难怪你自己都说资历尚浅,以后都是要在帮中过日子的,就没打听过漕帮的过往吗? 老当家的夫人就是女中豪杰,当初若没有她,怕是老当家的位子也坐不了那么稳,可惜她去得早,老当家也伤心,这才慢慢不管事了,否则,若是他们俩健在,这趟还轮不到许公子去冒险。” 许磊脸色铁青,怒视顾蓉蓉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顾蓉蓉笑容加深:“许公子,多学学漕帮的历史,有好处。” 许磊对二当家拱拱手:“哥哥,我去忙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二当家咳嗽两声:“好,你去忙,我帮你安排几个人手吧,他们水性谁更好些,我都清楚。” 许磊略犹豫一下,没有反对,二当家挑的应该都是精英,这样最好,反正都是有去无回,精英都死在外面才好。 许磊思及此,转头又看看冷星赫:“我想了想,贺兄弟的身手的确了得,会是个不错的帮手,不知道你的水性如何?能否长时间坐船?” 冷星赫点头:“尚可,没问题。怎么,许公子改变主意,同意让我跟着去了?” 许磊扯扯嘴角,拱手道:“不知贺兄弟还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冷星赫看一眼二当家:“当然。” “多谢,那我先去忙,明日戌时,还请贺兄弟准时到码头。” “好。”冷星赫一口答应。 许磊转身出去,走到屋门外,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低头看到一旁蹲着只母鸡,长得还挺肥,油光水滑,若是炖成一锅,定然味道鲜美。 正想着,母鸡站起来,抬头看他一眼,昂首进屋去了。 许磊愣一下,刚刚是错觉吧?怎么感觉那只母鸡的眼神,像是鄙视? 许磊暗暗冷哼,不急,到时候一定炖了它! 他一走,顾蓉蓉到外屋,和母鸡对视一眼,一人一鸡去厢房。 刚一关上门,母鸡迫不及待道:“我去,这个人太可怕了,你是没看到,好家伙,那眼神都杀死人!凶得很!” 顾蓉蓉嗤笑:“真这么厉害,就不会只用眼神杀人了。” “确定了吗?咱都去船上跟着?”母鸡很兴奋,“想想就刺激。” “对,得去船上跟着,这一趟绝对有问题,不止要跟着,今天晚上就得先去查一趟。” “查什么?”母鸡恍然大悟,“那批货?” “对,直觉告诉我,这批货有问题。” 母鸡点头:“我觉得也是,带我去吧?我也能查。” 它也是有过光辉战绩的。 “好,没问题。” 一人一鸡达成共识,击掌。 屋内,二当家疑惑问:“大当家,您怎么知道,这次阿磊会同意你去?” 冷星赫嘴角微翘:“大约重新看合约,会再次感受到压力,也是怕出意外吧。” “他的确太鲁莽了,不该答应雇主如此苛刻的条件。”二当家叹气,“年轻气盛,估计被雇主一激,再加上黑莽帮,就容易激动。” 冷星赫淡淡道:“和这些没有关系,二当家想想,如果是你亲自去,你会签吗?你会因为对方的激将而答应吗?” 二当家:“……” 冷星赫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想当个好哥哥,但真正为他好,是严格要求他,考验品行需可,而不是一味的纵容他,惯着他。” 二当家惭愧道:“大当家所言极是,这一趟我亲自走一趟,待平安归来之后,我定会好好教导他。” 冷星赫语重心长:“明日我会叫人来给你易容,你用的我的身份,记住,我与许磊关系并不太好,你不要对他表现得过于亲近,要保持距离,态度疏离冷硬一些。” “别被他看出端倪,反而不妙。” 二当家虽然不明白,但他觉得冷星赫这么安排一定有道理。 “好,我记下了,大当家放心。” 冷星赫心头略沉重,尤其看到二当家明亮的眼神。 性命之忧解除,就又要面对诛心之行。 希望他能顺利挺过这一关。 第六百七十一章 箱中乾坤 月黑风高。 这还是顾蓉蓉来到肖州之后,第一次到码头来。 带着湿意的风迎面吹来,水声在夜色中犹为清晰。 此时已晚,不见点点渔火,船只也已安眠,随着水浪在水边微荡。 在这种个人的小渔船中,漕帮的大船显得很格外庞大。 漕帮的船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各兄弟自己的小船,平时拉着小批量的货,就用这种船,谁出了船,也能额外多赚一份儿;二就是帮里的大船,需要大批量或者贵重的货物时,就出动大船。 这次,光是大船,就用了两艘。 雇主的货在今天晚上之前已经有一半上了船,只待明日再上另一半,戌时出发。 冷星赫扫一眼吃水线,一指其中一艘:“那边。” “我带你上去。” 船身高大,顾蓉蓉想上就得借助工具,这船上已经有了货物,也就有了看守的人,万一惊动他们也是麻烦。 她毫不矫情,搂住冷星赫:“好。” 冷星赫嘴角微翘,一手搂住她,飞身而起,轻落到甲板上。 船还在码头,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找漕帮的麻烦,因此,看守的人并没有多严防,冷星赫和顾蓉蓉灵巧如猫,悄悄潜入货舱。 这种船,冷星赫来过不止一次,布局都很熟悉,一路上避开两次巡逻,顺利到达货仓。 顾蓉蓉拿着小手电,把光线调到最小档,在仓库里一掠。 满满数十箱子,钉得严实,从木板缝中能看到露出来的稻草,是用来间隔瓷器,以免磕碰。 冷星赫低声说:“我先过去看看。” 他在前,让顾蓉蓉在后。 母鸡在空间迫不及待:“快,快,放我出去,我来寻风放哨。” 顾蓉蓉迅速把它从空间取出来,示意它别出声,它悄悄后退,跑出仓库,到暗处放风,小眼睛瞪得溜圆,注意着动静。 顾蓉蓉忍住笑,悄然跟上冷星赫。 走里面,都是这样的大木箱子,从外表看,看不出什么。 顾蓉蓉扶住其中一个箱子:“这箱子还挺新的,应该是新做的。” 冷星赫点头:“装瓷器的箱子与旁的不同,不像金银那种,随意用什么箱子装,到时候一贴封条上锁了事……” 他忽然顿住,手在箱子上摸了摸。 箱子就是用木条钉成,条与条之间还有缝隙,上下若都钉死。 “怎么?”顾蓉蓉问,“有什么不妥?” “这箱子是用桦柳木做的。” 顾蓉蓉不解:“那又如何?” “听闻前朝时肖州这边的河流经常泛滥,他们有一官员擅长治河,不仅用沙石加固河堤,还带领百姓在两岸不远处都种上桦柳树,这种树能防风固土,树长成之后,肖州河流才有了这百多年的太平。” 顾蓉蓉没想到还有这种历史,百年大城,果然都有自己独物且厚重的一面。 “有没有可能,别处也有这种树?” 冷星赫摇头:“这种树也需要很多水才能长得快,桦柳树和肖州,算是相辅相成,别处很少有种这种对的。” “那就是说,这些箱子,是在肖州做的,”顾蓉蓉意味深长,“许磊说,这些瓷器雇主是从什么瓷镇买的名贵瓷器,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把名贵瓷器拉到肖州,再装上箱子,应该是一买到,从窑里一出,就装了箱子。” “是这样,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冷星赫抽出小匕首,撬开身边的箱子。 拨开稻草,露出来的的确是瓷器,还是青花瓷。 顾蓉蓉拿起其中一个:“懂瓷器吗?” 冷星赫点头:“略懂。” 顾蓉蓉对这些不懂,递给他看。 “花纹清晰漂亮,瓷质细腻光滑,没有气泡小孔,线条也流畅,算是上品。” “还真是上品?” 顾蓉蓉又扒开旁边的稻草,一并躺着的都是这样的瓶子。 “再开。” 一边开了几个箱子,有两个装的是漂亮的细腰瓶子,两个装的是小坛子样式的大肚子瓶。 都是上等。 顾蓉蓉低头看看,这些箱子都是两个上下摞在一起。 “看下面的,也许有问题的在下面。” 冷星赫点头,双手抓住上面箱子的两边。 他虽不像冷慢慢那样力大无穷,但也有把子力气,不是寻常人能比。 搬这种放瓷器的箱子,不在话下,这种就是看着大,其实没多少斤两。 但,他想错了。 双臂一较力气,箱子纹丝不动。 顾蓉蓉见他脸色泛红,诧异道:“怎么了?” 冷星赫没说话,顾蓉蓉瞬间明白了:“来,我帮你,一人一边。” 冷星赫摇头,脸色凝重:“这箱子不是一般的重,咱俩抬不动。” 两人眼神交汇,立即把上面一层的瓶子拿出来,再往下,还有几层。 拿到第二层的瓶子时,顾蓉蓉手上重量瞬间一压。 晃晃瓶子,也没声响。 冷星赫道:“我来。” 这瓶子很沉,他接过瓶子,顾蓉蓉拿着手电往里一照。 瓶口折射出银色光芒。 顾蓉蓉低声惊呼:“是银子!” 冷星赫目光冷厉:“好聪明的手段。” “这是把银子化成水,灌入瓶子里,待到了地方,再把瓶子打碎,银子自出。” 顾蓉蓉打着手电照瓶身:“这瓶子的成色就差多了,比上面一层的,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底下的瓶子粗劣,连花纹都是糊的,这样的装饰瓶,就算是小商户家也不会用。 冷星赫冷笑:“用上等瓷器来作这种事,自然成本高,不如用劣等瓷,到时候摔了也不心疼。” “上面一层掩人耳目,也用来验货,下面的全是这种装着银子的。”顾蓉蓉抬手,光线在这些箱子上掠过,“等到地方,砸碎瓷器,取出银子,他们没有损失,还能根据合约文书,让漕帮按上等瓷器的三倍价格,为这些烂玩意儿做出赔偿。” “真是好算计。” 顾蓉蓉收回光线,落在冷星赫手里的瓷器上:“我倒是对这个雇主有点兴趣了。” 什么样的人,能想出这种法子,还能有这么多钱? 冷星赫用锋利匕首划开瓷瓶,露出里的银子块。 一看这银子,冷星赫目光就一凝,脸色微变。 第六百七十二章 飞出去,打他的脸 顾蓉蓉见冷星赫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冷星赫抬眼看她,目光凝重:“这是官银。” 顾蓉蓉也一惊:“官银?” 这真是非同小可。 官银不止成色好,而且意义也非同凡响,一般都是用于军饷,赈灾,基建等方面,很少能在民间流通。 要真是官银,这背后可不只是想要坑害漕帮了,漕帮就成为稍带的,顺便坑一下。 就这一顺便,也能把漕帮带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被人查到,那就是三倍赔偿,被人查到,那就是全帮都被灭。 没想到,原本以为的最坏结果,现在却成了最轻的。 正在两人惊疑之时,一声异响从仓库门口传来。 顾蓉蓉立即把割成两半的瓷器放回去,地上的稻草以及瓷器没时间放回原处,她干脆手一挥都收入空间,冷星赫赶紧把最上层的稻草扒拉一下,箱子盖好。 他着顾蓉蓉继续往里走,躲到箱子后。 这个位置被挡得严实,两边都能跑,如果有人过来发现他们,他们两边都能反击。 两人摒住呼吸,手扶剑柄,静心等待。 顾蓉蓉知道,那声异响不是来的人弄出的,而是负责报信的母鸡。 不多时,果然听到轻轻脚步声。 一点幽暗的光,从仓库门慢慢填到仓库中来。 来人轻笑一声:“这条船只装了一半,明天再装另一半,等到戌时就启程。”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听出来,这是许磊的声音。 声调低而缓,分明就是很沉稳的一个人,而不是平时在二当家面前表现出来的,暴躁鲁莽的样子。 另一人开口道:“戌时出发,出发之后你就给他们下药,子时,那我就带人在半路劫杀,杀光他们之后,换成我黑莽帮的旗号。” 许磊哼笑:“杀了他们,别忘了把取出银块之后的碎瓷留下,等回来时我还得带着这些破烂去找漕帮要三倍赔偿。” “哈哈!”另一人低声笑,“好计策,要不是您想出认亲这一招,我们黑莽帮现在还在为漕帮头疼。” “对付他们这些粗人,打打杀杀是下策,稍微用点脑子,就能让他们乱成一团。现在不就是?”许磊声音满是讥笑,“三当家那个蠢货被下大狱,用不了多久就要被问斩,二当家有点脑子,但也活不长了。” “您说得是,那明日子时,我就恭候您的信号,等信号一出,我就带人杀上船去,我们的两条船明日午时出发,解决这边之后,四条船汇合,再一同赶路。” 许磊慢步往里走:“务必小心谨慎,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要命的,办好这一趟差事,我们就能在肖州立稳,漕帮,也将不复存在!” “是。” “你先回去,按我说的准备,明日你不必再露面,告诉手下,明日白天可再来闹一闹,但要有分寸,别闹得太过,影响搬运,误了时辰。”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那抹幽暗光亮也退去,仓库中又恢复漆黑与安静。 顾蓉蓉正欲说话,冷星赫忽然捏她的手指一下,她又摒住呼吸。 很快,仓库门那边又传来轻轻脚步声。 光芒比刚才更微弱,像恶兽刚睁开的眼,森然冰冷。 “怎么了?” 片刻,许磊的声音混在脚步声里,慢慢靠近:“总觉得这里有别人来过。” “怎么会?今天晚上漕帮那些人都被迷晕了,是我们的人在看守。” “都是练家子,虽说是人,就是只鸡进来,也会被发现。” 许磊又往这边走了走,光在地上照了照,又看看摞得整齐的箱子。 “或许是我多心了,事到近头,有点紧张。” “您不必紧张,此事定能万无一失。” “不可大意,世上没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许磊声音更低几分,“比如说二当家的命,早该没了,那对夫妻忽然出现,让我不好再下毒。” “他活着不是更好?到时候找他要赔偿,看他生气的样子,一定很过瘾,让他活活气死,那才有意思。” 许磊也跟着笑一声:“说得也是。走吧。” 二人边说边笑,慢步远去。 又等片刻,没有再复返,顾蓉蓉这才问道:“那个人是谁?能听出来吗?” “是黑莽帮的师爷,赵全。”冷星赫声音冷厉,“此人阴险狡诈,惯会用些阴毒手段。” 顾蓉蓉冷哼:“果然是人以群分,知道许磊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竟然和黑莽帮,和这种人过往甚密。” “给二当家下毒的人,果然是他,”冷星赫勾唇冷笑,“既然如此,那明晚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顾蓉蓉问道:“你打算如何?” “他们不是说要劫杀吗?谁劫谁,还不一定。”冷星赫抚抚剑柄,“来到肖州,这剑还不曾喝过血,那就从黑莽帮开始。” 顾蓉蓉眼中闪过狡黠笑意:“单是杀有什么意思?不如玩点有意思的。” 冷星赫看她的目光,就知道她有了好主意:“什么?请蓉蓉赐教。” 顾蓉蓉故意卖个关子:“走,回去再说,刚才赵全是怎么说的?这船上看守的都是他们的人。” “嗯,我们来时没发现防守有多严密,大概那时正好要换防。” “还说一只鸡进来,他们都能发现?” 顾蓉蓉说着,走到仓库边,轻轻打个响指,母鸡从暗影处出来。 冷星赫:“……” “走吧。” 两人一鸡,离开船舱。 脚步声声,火把光亮,防守的确比来的时候严密许多。 顾蓉蓉拍拍怀里的母鸡:“看你的了。” 母鸡眼睛圆睁,冷星赫还在,它不能说话,但眼神说明一切——你在开玩笑吗?什么看我的?这种时候,你让一只鸡出面?说的是人话吗? 顾蓉蓉轻声说:“赵全刚才怎么说的,一只鸡都跑不进来,你得出去,狠狠打他的脸。” “不光要出去,还得顺利逃脱,双打脸。” 母鸡小眼睛眨巴——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顾蓉蓉继续蛊惑:“让他看看,什么叫神鸡!” 母鸡热血沸腾,神鸡,能打败公鸡的母鸡,鸡群中的战斗鸡!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一夜惊魂 夜色中,负责防守的黑莽帮打手正全神贯注看着周围,忽然听到有“咚咚”地响声。 像是什么东西在敲击船身。 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黑夜中安静,听得极为清晰。 “什么声儿?” “好像是谁在敲船。” “快,四处看看!” 他们举着火把,迅速奔向船边,举着火把,探着身子往下张望。 水面涌动,夜色吹拂,黑漆漆的船身上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啊。” “没有!” “这边也没有。” 众人收回火把,凑到一起嘀咕:“又没声了。” “莫不是听错了?” 但众人心里都有点犯嘀咕,觉得刚才的声音定然没有错。 那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又等了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有,只好又散开,各自守卫。 刚回到原来位置,又声音又来了。 众人如同上回一样,奔到船边往下看。 还是什么也没有。 如是三番。 众人都有点心虚,再往下看,翻滚的浪,漆黑的船身,白天里看起来正正常不过的东西,此时感觉有点不太正常。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听说,最近阴气比较重,有的水鬼会出来闹……” 这话一出,连风声都变得阴森起来。 “咚”那声音又来了。 众人一激凌,都不敢再去看。 为首之人吞一口唾沫:“别胡说,我们都是大男人,身强力壮,阳气最胜,就算有阴气也不怕,再说,世间根本就……” 没有鬼,三个字,被“咚咚”两声直接敲回去。 有胆子小受不住的,“嗷”一声叫,扔下火把就往船舱里跑。 有了个带头的,就有跟着的,这些人如同散开的鸡,一头只想往里扎,恨不能立刻就藏起来。 他们也都没有发现,顾蓉蓉和冷星赫,趁乱离开船。 到岸上,仍能看到剩下的几个人举着火把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冷星赫浅笑:“这只鸡养得真是值了,它怎么这么聪明,听说鸡头小,脑子也少,鸡一般都挺笨的。” 顾蓉蓉:“……我这鸡不一样,不是寻常鸡,吃的也不一样,精心饲养,自是非同一般。” “是极。”冷星赫点头赞同,丝毫不怀疑。 他们俩是高兴,船上黑莽帮的打手满心惶恐。 为首的人相对好得多,叫几声让手下别乱跑,但只有少数胆子大的停住脚步。 他拧眉道:“这连鬼影都没有看到,就被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低头看到靴尖上沾着样什么东西。 拿光一照。 “鸡毛?”他疑惑不解,“哪来的鸡毛?” 正琢磨,旁边甲板上放工具的后面似乎有什么影子一闪。 他壮着胆子过去,光芒笼罩,和母鸡四目相对。 大眼瞪小眼。 母鸡并不惊慌,当着他的面,缓缓地,有力地,在甲板上啄一下。 “咚!” 他眼睛再次睁大,就是这个声儿! 根本不是什么闹鬼,去他娘的什么阴气重,闹了半天,就是一只鸡在作妖! 打手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别处你不去,非得来这儿找死,今天晚上就让你变烤鸡!” 他伸手弯腰就来抓,母鸡左躲右闪,就是让他抓不着。 他又气又恼,回头冲站在甲板的上手下怒骂:“还愣着干什么?去把他们都给我叫出来,被一只鸡吓成草鸡,缩进舱里不出来,到底谁是鸡!” 手下也羞愧难当,赶紧下去叫人。 他揣着一肚子火气继续抓久,母鸡连跑边往船尾的方向跑。 “你还想跑?今天就是跑到天边,我也得把你拿下!”他撸起袖子,追着母鸡过去。 母鸡跳上船尾边缘,夜风吹着它的毛,有点凌乱。 母鸡暗想,这大概就是风中凌乱吧。 “有本事你就跳!”打叫叫嚣。 下面是涛涛水声,船还在微微晃,母鸡爪子抓着,不敢松劲。 一低头走神,打手扑上来,一抓住它。 “跑,怎么不跑了?我现在就烤了你!”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一道幽幽的声音,腔调也和正常人不一样,在他极尽的地方响起。 “你自己信吗?” 打手听到这声音头皮一炸:“谁,谁在说话?” 他身后不远处的手下往这边走,他问:“你们听到有人说话了吗?” “没有啊。”手下摇头。 此时,他看到手里的鸡尖嘴张开:“是我在说话呀。” 打手脑子里嗡地一声,手一哆嗦,母鸡趁机扑楞翅膀,又跃上船的边缘,这次没犹豫,直接往下一跃! 它往下跳到一半,一条飞索飞来,顶端铁爪都细心用棉布缠过,稳稳抓住它,收回。 母鸡回头看着乱成一团的甲板,感慨道:“爷走了,身藏功与名,今夜过后,就只会有爷的传说。” 冷星赫收回飞索,顾蓉蓉把母鸡解下来,全身检查:“没受伤吧?” 说归说,这个方法还是冒险的,现在还有点后怕。 母鸡喉咙里“咕咕”两声,头蹭蹭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冷星赫道:“走吧,让他们自己乱去。” 两人带着鸡迅速离开。 回到住处,顾蓉蓉给母鸡一些肉干,剪碎成小颗粒,让它慢慢吃。 冷星赫感叹:“这鸡果然与众不同。” 顾蓉蓉清清嗓子:“咱们说一下计划。” 今天晚上收到的信息量太多,顾蓉蓉想要的不只是反败为胜,还想顺势把黑莽帮解决掉。 黑莽帮用这种阴招,恶毒至极,不但假认亲,毁掉二当家的念想,还妄想把整个漕帮置于死地,如此歹毒的心思,不反击一下,他们还以为天底下他们就是王大。 顾蓉蓉和冷星赫商谈到很晚,终于确定方案,赶紧洗漱上床休息。 母鸡也被收入空间,但它却兴奋地睡不着。 “当时我就用嘴轻轻那么一敲……” “那些人都就乱了套,”顾蓉蓉合着眼睛,“你说了八遍了。” 母鸡踱步走来走去,迈步六亲不认的步伐:“那是,八十遍也不足以说明我的英雄事迹。当时,正在紧要关头,只见那个家伙的大手向我抓来,说时迟,那时快……” 顾蓉蓉动作飞快地捏住了它的尖嘴。 它瞪圆眼睛——放肆,英雄很愤怒,用眼神也能表达愤怒!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有一事相求 老城使一早起来,眼皮上就支着个小棍棍儿。 老妻看着他一只眼半睁不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又作什么妖?又梦见你那死去的老娘了?” 老城使是个妻管严,有什么意见想法不敢和夫人直接说,总是拿死去的老娘当借口。 “没有没有,这回真不是,”老城使赶紧解释,“我就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一早上起来这眼皮就跳。” 老妻扫他一眼,把粥端给他:“快点吃吧,一会儿凉了再吃难受就不只是眼皮了,吃了再去补个回笼觉。” “现在都当外公了,女儿女婿孝顺,咱家没风没浪,不会有事。” 老城使心头一软,笑道:“我就知道夫人疼我。” 老夫妻数十年,夫人嘴硬心软,最是心疼他,他自然知道。 粥刚吃完,外面有人匆忙来报。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说罢,递上令牌。 老城使一见又是老宰辅的令牌,就知道是冷星赫和顾蓉蓉,虽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但也清楚,能让老宰辅给出令牌的,定然不是寻常人。 他扶扶眼皮上的小棍,心说这大概就是眼皮跳的原因。 “快,请客人去前厅,”他一起身,又突然改变主意,“不,去书房。” “是。” 夫人问道:“是什么人?如此重视。” 自从老城使告老,几乎没有什么客人能去书房,一般都是在前厅。 老城使低声道:“我的眼皮来了。” “??” “不是,我的意思是……回来再和夫人说!” 老城使边走边说:“我得赶紧去更衣。” 顾蓉蓉环视书房,布置得倒挺特别,一面墙前放着兵器架,放着各种弓箭,以及不同样式的刀;一面墙上挂满字画。 老城使是武将,在书房里放兵器架,也勉强说得过去,书房嘛,墙上挂字画也对路。 可关键是这字画…… 顾蓉蓉凑近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母鸡在空间笑得打嗝。 “我的天,这是画的什么玩意儿?我就是用爪子画也比这个画得强!” 老城使推门进来,见顾蓉蓉正看字画,眼睛一亮。 “姑娘,我这字画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所画,苦练三个月而成!” 顾蓉蓉清清嗓子:“挺好。” 老城使指着最下面那一坨红色:“这个印章如何,是我花大钱买的玉料,我女婿找雕刻大师给我雕的。” 顾蓉蓉眯着眼睛仔细看,这印章比一般的得大上三四倍,里面的字挤得密密麻麻。 她还真……不认识。 冷星赫走过来,轻声念道:“一鸣惊人居士,雄鸡……” 老城使摸着胡子,骄傲自豪:“雄鸡唱唱唱!” 顾蓉蓉:“……” 冷星赫:“……” 无言以对。 “我以前就爱好个刀,告老之后,忽然觉得,文人爱弄的那个笔墨诗词画画什么的,也挺有意思,我就自学成才,我女婿很支持我,把我当榜样,说我这是,一鸣惊人。” 冷星赫点头:“确实惊人。” 老城使得了夸赞,越发来劲儿,拉着冷星赫到一幅字前:“看,这是我自己写的词。” “天上打雷轰隆隆,地上流水哗啦啦,为什么下雨那么大?因为天上有个大窟窿。” 顾蓉蓉用力握紧双手,紧抿嘴唇,努力营造严肃认真的表情。 空间里的母鸡笑得打滚儿。 冷星赫强撑着点头,称赞的词儿是再说不出来的。 他生硬的转移话题:“老大人,这次我们来,是有一事相求,若是做好,能不能一鸣惊人放在一边,倒是能为肖州除去隐患,还能得一笔不小的军费。” 老城使眸光刹那锐利:“何事?细细说来。” …… 二当家靠着床头,喝下小半碗粥,听着许磊派来的人禀报。 “二当家,许公子说了,今天事务繁忙,就不过来看您了,今天晚上就要出发,待他押运归来,再来向您请安。” 二当家点头:“好,告诉他专心做事就好,不必担心我,要多多注意安全。” “是。” 手下人走不久,二当家就把那两个小厮叫进来。 “你们俩不是一直想回去帮里吗?今天就去吧。” “二当家……” “我都明白,不必多言,收拾东西,原来做什么,还回帮里做什么,去吧。” “是。” 他们一走,院子里就剩下二当家一人。 他耐心等着,等和冷星赫约定的时间。 时间一到,脚步声轻响,冷星赫带着冷妙妙,以及另外一个人到了。 “大当家,”二当家起身行礼。 他一抬眼,看到最后面跟进来的人,眼睛缓缓睁大。 他就像是在照镜子,这个人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二当家,让她给你易容,你跟我走,此人就留在这里,替代你。” “哦,好。”二当家回神。 冷妙妙把小箱子放下:“二当家,烦请您坐到这边来。” 冷星赫手里还拎着个包袱,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二当家坐在窗前椅子上,冷妙妙拿上工具,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粘粘画画。 二当家心头紧张得直跳,他不知道现在脸上是什么样,但知道最终会是什么样。 之前一直在想,易容之术只是听说,从未真正亲眼看见过,以为只是有五六分相似,刚才看到那个和他一样的人,他忍不住惊叹,世上真有这种奇技。 他隐约觉得,冷星赫让他易容成这样,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并非只是想暗中帮助许磊。 至于是什么,他想不出。 心思纷乱中,冷妙妙停住手:“好了。” 冷星赫打量观察,半晌点点头:“不错,等天色晚些再露面,根本看不出。” 说罢,他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二当家。 “这里面是我的衣裳,你换上吧。” 两人身量相差无几,衣服大小也差不了多少,二当家赶紧换上,装扮完毕,才照镜子。 这一照,他不禁暗暗抽一口气。 镜中,赫然就是冷星赫的脸。 “很像,”冷星赫很满意,“现在轮到我了。” 他的易容就简单得多,易容成于三光,于三光皮肤黑,是糙汉子,在帮中也不是大角色,许磊根本没怎么关注过他。 只要八分像,就能顺利过关。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有一事相求 老城使一早起来,眼皮上就支着个小棍棍儿。 老妻看着他一只眼半睁不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又作什么妖?又梦见你那死去的老娘了?” 老城使是个妻管严,有什么意见想法不敢和夫人直接说,总是拿死去的老娘当借口。 “没有没有,这回真不是,”老城使赶紧解释,“我就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一早上起来这眼皮就跳。” 老妻扫他一眼,把粥端给他:“快点吃吧,一会儿凉了再吃难受就不只是眼皮了,吃了再去补个回笼觉。” “现在都当外公了,女儿女婿孝顺,咱家没风没浪,不会有事。” 老城使心头一软,笑道:“我就知道夫人疼我。” 老夫妻数十年,夫人嘴硬心软,最是心疼他,他自然知道。 粥刚吃完,外面有人匆忙来报。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说罢,递上令牌。 老城使一见又是老宰辅的令牌,就知道是冷星赫和顾蓉蓉,虽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但也清楚,能让老宰辅给出令牌的,定然不是寻常人。 他扶扶眼皮上的小棍,心说这大概就是眼皮跳的原因。 “快,请客人去前厅,”他一起身,又突然改变主意,“不,去书房。” “是。” 夫人问道:“是什么人?如此重视。” 自从老城使告老,几乎没有什么客人能去书房,一般都是在前厅。 老城使低声道:“我的眼皮来了。” “??” “不是,我的意思是……回来再和夫人说!” 老城使边走边说:“我得赶紧去更衣。” 顾蓉蓉环视书房,布置得倒挺特别,一面墙前放着兵器架,放着各种弓箭,以及不同样式的刀;一面墙上挂满字画。 老城使是武将,在书房里放兵器架,也勉强说得过去,书房嘛,墙上挂字画也对路。 可关键是这字画…… 顾蓉蓉凑近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母鸡在空间笑得打嗝。 “我的天,这是画的什么玩意儿?我就是用爪子画也比这个画得强!” 老城使推门进来,见顾蓉蓉正看字画,眼睛一亮。 “姑娘,我这字画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所画,苦练三个月而成!” 顾蓉蓉清清嗓子:“挺好。” 老城使指着最下面那一坨红色:“这个印章如何,是我花大钱买的玉料,我女婿找雕刻大师给我雕的。” 顾蓉蓉眯着眼睛仔细看,这印章比一般的得大上三四倍,里面的字挤得密密麻麻。 她还真……不认识。 冷星赫走过来,轻声念道:“一鸣惊人居士,雄鸡……” 老城使摸着胡子,骄傲自豪:“雄鸡唱唱唱!” 顾蓉蓉:“……” 冷星赫:“……” 无言以对。 “我以前就爱好个刀,告老之后,忽然觉得,文人爱弄的那个笔墨诗词画画什么的,也挺有意思,我就自学成才,我女婿很支持我,把我当榜样,说我这是,一鸣惊人。” 冷星赫点头:“确实惊人。” 老城使得了夸赞,越发来劲儿,拉着冷星赫到一幅字前:“看,这是我自己写的词。” “天上打雷轰隆隆,地上流水哗啦啦,为什么下雨那么大?因为天上有个大窟窿。” 顾蓉蓉用力握紧双手,紧抿嘴唇,努力营造严肃认真的表情。 空间里的母鸡笑得打滚儿。 冷星赫强撑着点头,称赞的词儿是再说不出来的。 他生硬的转移话题:“老大人,这次我们来,是有一事相求,若是做好,能不能一鸣惊人放在一边,倒是能为肖州除去隐患,还能得一笔不小的军费。” 老城使眸光刹那锐利:“何事?细细说来。” …… 二当家靠着床头,喝下小半碗粥,听着许磊派来的人禀报。 “二当家,许公子说了,今天事务繁忙,就不过来看您了,今天晚上就要出发,待他押运归来,再来向您请安。” 二当家点头:“好,告诉他专心做事就好,不必担心我,要多多注意安全。” “是。” 手下人走不久,二当家就把那两个小厮叫进来。 “你们俩不是一直想回去帮里吗?今天就去吧。” “二当家……” “我都明白,不必多言,收拾东西,原来做什么,还回帮里做什么,去吧。” “是。” 他们一走,院子里就剩下二当家一人。 他耐心等着,等和冷星赫约定的时间。 时间一到,脚步声轻响,冷星赫带着冷妙妙,以及另外一个人到了。 “大当家,”二当家起身行礼。 他一抬眼,看到最后面跟进来的人,眼睛缓缓睁大。 他就像是在照镜子,这个人长得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二当家,让她给你易容,你跟我走,此人就留在这里,替代你。” “哦,好。”二当家回神。 冷妙妙把小箱子放下:“二当家,烦请您坐到这边来。” 冷星赫手里还拎着个包袱,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二当家坐在窗前椅子上,冷妙妙拿上工具,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粘粘画画。 二当家心头紧张得直跳,他不知道现在脸上是什么样,但知道最终会是什么样。 之前一直在想,易容之术只是听说,从未真正亲眼看见过,以为只是有五六分相似,刚才看到那个和他一样的人,他忍不住惊叹,世上真有这种奇技。 他隐约觉得,冷星赫让他易容成这样,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并非只是想暗中帮助许磊。 至于是什么,他想不出。 心思纷乱中,冷妙妙停住手:“好了。” 冷星赫打量观察,半晌点点头:“不错,等天色晚些再露面,根本看不出。” 说罢,他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二当家。 “这里面是我的衣裳,你换上吧。” 两人身量相差无几,衣服大小也差不了多少,二当家赶紧换上,装扮完毕,才照镜子。 这一照,他不禁暗暗抽一口气。 镜中,赫然就是冷星赫的脸。 “很像,”冷星赫很满意,“现在轮到我了。” 他的易容就简单得多,易容成于三光,于三光皮肤黑,是糙汉子,在帮中也不是大角色,许磊根本没怎么关注过他。 只要八分像,就能顺利过关。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七十五章 凡事看开点 冷妙妙给冷星赫化好妆,二当家忍不住再一次赞叹。 “像极了,三光就是这样。” 冷星赫递给他一颗药丸:“二当家,把这个吃了,你的嗓音会变哑。” 二当家稍愣一下也明白过来,接过药吞下。 他学不会冷星赫的声音,变哑是最好的选择。 冷星赫自己也吞一颗,于三光的声音他能勉强模仿,但还是算了。 准备妥当,冷星赫道:“二当家,好久没有出门了吧?现在出去看看?” 二当家点头:“走。” 出二当家的家门,冷妙妙就退走离去。 二当家走在街上,心头无限感慨,还是健康最重要,这风,空中的味道,都和在屋里躺着截然不同。 “去码头看看。”冷星赫低声说。 他现在是“于三光”,走路落后二当家一些,伴在二当家身侧。 二当家点点头,冷星赫提醒:“我们不靠近,就在附近看,别冲动,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好。” 商量好,两人一起去码头。 还没有到附近,就听到吵架声。 冷星赫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码头上两伙人正在对峙,各执着家伙,都面带怒气。 “是黑莽帮,”二当家不禁握紧拳头,“他们果然不死心,还想抢生意。” 冷星赫没说话,目光掠向人群。 黑莽帮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五大三粗,脸色黝黑,看着孔武有力。 二当家低声说:“那就是黑莽帮新招来的打手,人称黑铁塔,力大无穷。” “他的下盘也很稳,在船上遇见风浪时,就是优势。” “他还曾和咱们的三当家动过手。” 冷星赫问道:“那谁赢了?” 二当家嘴角勾出自信得意的笑:“自然是三当家。” “他虽力大,但很多时候也不是力气大就能解决一切,”二当家轻叹,“要是三当家也在就好了,等回来,我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也好让他安心。” 冷星赫沉吟道:“等这趟回来,他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此行虽说有计划,但难保不会有意外,冷星赫和顾蓉蓉商量着,先让三当家在牢里多呆几天,也算是安全,若是这一趟出行,二当家受了伤或者受打击太大,三当家回来也能主持大局。 思及此,冷星赫拍拍二当家的肩膀。 “世事无常,凡事都要看开些。” 二当家点头,随后又觉得有点疑惑不解。 好端端的,大当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冷星赫继续说:“你看,帮中那些兄弟,都为了咱们的利益,毫不退让,大家生死与共,和亲兄弟无异。” 这话二当家是认同的,点头道:“大当家所言极是。” 两人谈话间,那边的冲突暂停,许磊从船上下来,站到众人前面。 “做什么?”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我们漕帮都签下合约,这笔生意是做定了,你们再敢闹事,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黑莽帮的人怒视道:“不客气你能如何?” 许磊冷哼:“靠水吃饭的不只你们一家,不如我们召集大家来评评理,看有多少人站你们?” 正说着,一人从不远处茶棚中走来,不慌不忙走入人群。 “许公子,靠水吃饭的的确不只我们一家,至于评理,我看就不必了吧?要说过去,漕帮的号召力那是头一份儿,现在嘛……” 他一开口,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冷星赫还是听出来,这就是赵全。 昨天晚上,在船舱里和许磊密谋的人。 许磊怒问:“现在如何?姓赵的,你把话说清楚。” 赵全笑得奸诈:“现在咱们凭实力说话,合约你们签了,那就算你们的,不过,许公子,生意签下不是本事,能平安抵达,那才叫能耐。”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赵全拱拱手,笑笑不说话,转身对身后黑莽帮的人道:“行了,都回去吧。” 黑莽帮众人散去,许磊拍拍手,带着漕帮的人去干活装船。 二当家很是欣慰:“看来阿磊还是有点威望的,能为帮中尽心尽力,处理一些事务。” 冷星赫没说话,再次拍拍他肩膀。 两人没多做停留,冷星赫带二当家去金玉满堂。 今天晚上有重要事情要做,顾蓉蓉提议,大家在此聚餐一次。 消息是老宰辅提供的,自然少了他老人家这一份,席述做为贴身“侍从”,肯定也要跟着。 他们来得早,顾蓉蓉亲自下厨,包括于掌柜在内,都抢着在厨房打下手,能亲眼看着美味出锅,顺便尝一下咸淡,偷吃几口都是幸福的事。 二当家一进金玉满堂,迎面而来就是浓浓烟火气,各种香气在热烈浓郁,让他长时间浸泡在清淡饮食里的五脏六腑又似重新活过来。 到二楼包间,见还有别人,二当家愣了一下,但经过介绍,他发现其它人的关注力都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桌子上的菜肴上。 考虑他久病初愈,顾蓉蓉特意做了两道相对清淡的菜。 其中还有两道香辣重口的,放在老宰辅和席述面前。 老宰辅喜欢也能吃,席述是喜欢但不太能吃。 二当家看着见他拿小碗倒了一碗茶水,飞快把菜在水里过一遍再吃。 老宰辅心疼道:“这么好吃的菜,让你一过水味道就大不一样了。” 席述吸着气说:“没关系,您吃您的,我……” 他拿着筷子,食指用力略大,手指有点弯曲,菜过水的时候,飞快贴着碗边一转,白润润的瓷碗上就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二当家看得一愣。 这个场景…… 正想着,顾蓉蓉又端上一道汤来,奶白色的鱼汤,嫩嫩的豆腐在其中半隐半现,鲜香诱人,点缀一点绿色小葱,青翠欲滴。 席述起身给老宰辅盛一碗,又给坐在他另一边的二当家盛一碗。 “你身体刚好,这个可以多吃。” “给。” 二当家接过汤碗,眼睛在温暖鲜润的香气里有点泛潮。 席述纯粹就是照顾老宰辅照顾惯了,本身又是大夫,对病人总是多一层关心。 一看到他这样,席述倒有点懵:“怎么,你不喜欢?”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七十五章 凡事看开点 冷妙妙给冷星赫化好妆,二当家忍不住再一次赞叹。 “像极了,三光就是这样。” 冷星赫递给他一颗药丸:“二当家,把这个吃了,你的嗓音会变哑。” 二当家稍愣一下也明白过来,接过药吞下。 他学不会冷星赫的声音,变哑是最好的选择。 冷星赫自己也吞一颗,于三光的声音他能勉强模仿,但还是算了。 准备妥当,冷星赫道:“二当家,好久没有出门了吧?现在出去看看?” 二当家点头:“走。” 出二当家的家门,冷妙妙就退走离去。 二当家走在街上,心头无限感慨,还是健康最重要,这风,空中的味道,都和在屋里躺着截然不同。 “去码头看看。”冷星赫低声说。 他现在是“于三光”,走路落后二当家一些,伴在二当家身侧。 二当家点点头,冷星赫提醒:“我们不靠近,就在附近看,别冲动,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好。” 商量好,两人一起去码头。 还没有到附近,就听到吵架声。 冷星赫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码头上两伙人正在对峙,各执着家伙,都面带怒气。 “是黑莽帮,”二当家不禁握紧拳头,“他们果然不死心,还想抢生意。” 冷星赫没说话,目光掠向人群。 黑莽帮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五大三粗,脸色黝黑,看着孔武有力。 二当家低声说:“那就是黑莽帮新招来的打手,人称黑铁塔,力大无穷。” “他的下盘也很稳,在船上遇见风浪时,就是优势。” “他还曾和咱们的三当家动过手。” 冷星赫问道:“那谁赢了?” 二当家嘴角勾出自信得意的笑:“自然是三当家。” “他虽力大,但很多时候也不是力气大就能解决一切,”二当家轻叹,“要是三当家也在就好了,等回来,我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也好让他安心。” 冷星赫沉吟道:“等这趟回来,他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此行虽说有计划,但难保不会有意外,冷星赫和顾蓉蓉商量着,先让三当家在牢里多呆几天,也算是安全,若是这一趟出行,二当家受了伤或者受打击太大,三当家回来也能主持大局。 思及此,冷星赫拍拍二当家的肩膀。 “世事无常,凡事都要看开些。” 二当家点头,随后又觉得有点疑惑不解。 好端端的,大当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冷星赫继续说:“你看,帮中那些兄弟,都为了咱们的利益,毫不退让,大家生死与共,和亲兄弟无异。” 这话二当家是认同的,点头道:“大当家所言极是。” 两人谈话间,那边的冲突暂停,许磊从船上下来,站到众人前面。 “做什么?”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我们漕帮都签下合约,这笔生意是做定了,你们再敢闹事,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黑莽帮的人怒视道:“不客气你能如何?” 许磊冷哼:“靠水吃饭的不只你们一家,不如我们召集大家来评评理,看有多少人站你们?” 正说着,一人从不远处茶棚中走来,不慌不忙走入人群。 “许公子,靠水吃饭的的确不只我们一家,至于评理,我看就不必了吧?要说过去,漕帮的号召力那是头一份儿,现在嘛……” 他一开口,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冷星赫还是听出来,这就是赵全。 昨天晚上,在船舱里和许磊密谋的人。 许磊怒问:“现在如何?姓赵的,你把话说清楚。” 赵全笑得奸诈:“现在咱们凭实力说话,合约你们签了,那就算你们的,不过,许公子,生意签下不是本事,能平安抵达,那才叫能耐。”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赵全拱拱手,笑笑不说话,转身对身后黑莽帮的人道:“行了,都回去吧。” 黑莽帮众人散去,许磊拍拍手,带着漕帮的人去干活装船。 二当家很是欣慰:“看来阿磊还是有点威望的,能为帮中尽心尽力,处理一些事务。” 冷星赫没说话,再次拍拍他肩膀。 两人没多做停留,冷星赫带二当家去金玉满堂。 今天晚上有重要事情要做,顾蓉蓉提议,大家在此聚餐一次。 消息是老宰辅提供的,自然少了他老人家这一份,席述做为贴身“侍从”,肯定也要跟着。 他们来得早,顾蓉蓉亲自下厨,包括于掌柜在内,都抢着在厨房打下手,能亲眼看着美味出锅,顺便尝一下咸淡,偷吃几口都是幸福的事。 二当家一进金玉满堂,迎面而来就是浓浓烟火气,各种香气在热烈浓郁,让他长时间浸泡在清淡饮食里的五脏六腑又似重新活过来。 到二楼包间,见还有别人,二当家愣了一下,但经过介绍,他发现其它人的关注力都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桌子上的菜肴上。 考虑他久病初愈,顾蓉蓉特意做了两道相对清淡的菜。 其中还有两道香辣重口的,放在老宰辅和席述面前。 老宰辅喜欢也能吃,席述是喜欢但不太能吃。 二当家看着见他拿小碗倒了一碗茶水,飞快把菜在水里过一遍再吃。 老宰辅心疼道:“这么好吃的菜,让你一过水味道就大不一样了。” 席述吸着气说:“没关系,您吃您的,我……” 他拿着筷子,食指用力略大,手指有点弯曲,菜过水的时候,飞快贴着碗边一转,白润润的瓷碗上就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二当家看得一愣。 这个场景…… 正想着,顾蓉蓉又端上一道汤来,奶白色的鱼汤,嫩嫩的豆腐在其中半隐半现,鲜香诱人,点缀一点绿色小葱,青翠欲滴。 席述起身给老宰辅盛一碗,又给坐在他另一边的二当家盛一碗。 “你身体刚好,这个可以多吃。” “给。” 二当家接过汤碗,眼睛在温暖鲜润的香气里有点泛潮。 席述纯粹就是照顾老宰辅照顾惯了,本身又是大夫,对病人总是多一层关心。 一看到他这样,席述倒有点懵:“怎么,你不喜欢?”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上船 二当家回神,赶紧表示感谢。 “不是,很喜欢,我喜欢鱼汤,常年在水边,自然是喜欢的。多谢。” 席述听他道谢,又笑起来,左边一个浅浅的梨涡:“这有什么可谢的?快吃吧。” 一顿饭众人吃得满足,顾蓉蓉趁机对吃饱了眯着眼睛的老宰辅说:“今天晚上我要和夫君出门一趟,你们早点回,让大家都早早休息。” 老宰辅睁开眼:“去哪?” “就上次您说的事。” 老宰辅瞬间了然:“行,你们放心去,这边有我。” 冷知棠不知什么事,有些担心,冷星赫道:“母亲那边要瞒着些,若问起,就说我们晚点回,别说别的。” 冷知棠小声问:“那不会有事吧?” “不会,放心。” 吃完饭,各自去准备,顾蓉蓉没回住处,找间客栈休息,补一觉。 今天晚上注定是没法睡的。 睡醒之后,她从空间拿出准备好的衣服和用具,开始自己化妆。 她要易容成个杂役小厮,没什么难的,皮肤抹黑,眼睛化小,眼窝加深,鼻梁加高,再添点小麻子小雀斑,把假喉结贴上,换个发型,再穿上小厮的衣服,不细看没人看得出。 今天晚上这种场合,没人会注意一个小厮。 夕阳西沉,金色光芒铺在水面上,甲板上人来人往,大家都面带喜色。 都知道这趟是大生意,平安回来就能再次翻身,浑身都充满干劲儿。 许磊来回脚步不停,检查了这里,叮嘱那里,俨然是主事人的作派。 一转头,看到冷星赫和一个男人走上来。 这男人他也认得,但印象不深,好像叫什么三光的——没什么本事,就是个饭桶。 许磊压根没有把“于三光”看在眼里,至于冷星赫……的确有些本事,但上了船,就是没根的浮萍,就由不得他。 许磊略一颔首,连话都没说。 二当家心里有点尴尬,弟弟这是把他当成冷星赫了,可这样也不对呀,当成冷星赫更应该客气些才是。 扮成于三光的冷星赫没理会这些事小,低声道:“贺公子,我陪你四处看看?” 二当家点点头。 刚往前一走,许磊声音冷冷传来:“于三光,安排你做什么就去做,别四处乱走,一会儿就启程,不该上甲板的人,别在这里乱晃。” 这话极为不客气,二当家微拧眉,冷星赫点头称“是”,拉着二当家离开。 一身小厮打扮的顾蓉蓉就在下舱拐口,刚才的话听得真切,勾唇无声笑笑。 作,使劲儿作,让二当家亲眼看到你的嘴脸。 三人碰面,慢步往前走,下面比上面还热闹些。 二当家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热情洋溢,刚才的不愉快也被慢慢冲散。 晚膳已经吃过,他们还在下面四处瞧,船身一晃,开始启程。 “那边就是仓库,这次运送的东西都在里面,”冷星赫一指前面。 二当家点头:“咱们这船仓库大,当初造这两艘船的时候就是为这种生意考虑的,这两艘船这些年也为我们漕帮立下汗马功劳。” 顾蓉蓉笑道:“等平安归来,再给漕帮做两艘这样的大船。” 二当家也忍不住开心:“是,会慢慢好的。” “我出资,”顾蓉蓉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说的是用这趟挣来的钱打船,“我和夫君,我们俩出钱,给兄弟们做两艘。” 二当家眼睛微睁,这可不少钱,想当年还是老当家力排重议,用了漕帮三分之二的资产才打成的。 他震惊地看向冷星赫,冷星赫顶着于三光的脸,看上去憨憨的,待目光流转地,方显锐利。 冷星赫点头:“听夫人的。” 二当家暗暗抽一口气,大当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不管是什么,总之是金大腿,一定要牢牢抱住。 三人正往前走,前面有人喝道:“站住!” 二当家正要开口,那人又道:“退后,这里不可靠近!” 顾蓉蓉低声说:“我们还是别过去了,负责看守的是许公子从外面雇的人,六亲不认,谁过去打谁。” 二当家:“……外雇?” “他也是担心单凭自己人,力量不够。” 顾蓉蓉轻笑一声,没再多言。 提前打个预防针,以免到时候激动晕死过去。 他们原路折返,走到押角处,顾蓉蓉拿出一件马甲给冷星赫,然后转身离去。 冷星赫把马甲给二当家:“你把它穿在外袍里面吧。” 二当家不明所以:“这是……” “你穿上便是。” …… 二当家走上甲板时,天色已经黑透,今天晚上的天气不是特别好,月光和星光都被云层挡住,连水浪都黑如墨漆。 尽管如此,吹着迎面而来的潮风,二当家依旧心情激荡。 他有好几年不曾上船跟运,做二当家之后,主要是掌管帮内事务,事情缠身,整天为帮内生计谋算,都快要忘了在船上的快意洒脱。 他心生感慨,也没想着去打扰别人,就独自站在一边,看着水面沉思。 忽感身后来人,他回头,许磊慢步走来,背光面向着他,天太暗,暗得他都看不到许磊脸上的神情。 二当家正想笑一下打招呼,许磊走到他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二当家记得他现在是“冷星赫”,又收住准备露出的笑,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点期待,不知道弟弟能不能认出他。 他声音现在是哑的,低声道:“我……” 他刚一开口,许磊打断他:“跟我来。” 二当家下意识点头,跟上许磊,往船尾的地方走去。 这边人少,许磊摆摆手,那几个人还退走了。 就剩下他们俩。 二当家心里默想,难道是把他认出来了?这个臭小子,眼睛还挺尖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又同意让你上船吗?”许磊问。 二当家摇头。 难道不是因为觉得冷星赫身手好,想让他助一臂之力? 许磊极慢地笑笑,漆黑的眼里涌着漆黑的水浪,有几分森然。 二当家心尖陡然一跳,他忽然觉得,此刻的许磊,与他平时见过的,不太一样。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下杀手 二当家下意识往后退,后背都靠在船边缘上。 “许磊,你想做什么?” 许磊笑容微深:“姓贺的,你不就是仗着你有点身手吗?可你看看,这满船都是我的人,你身手再好,能打得过十个二十个吗?” 二当家心头泛起寒意:“我与你无怨无仇。” “无怨无仇?”许磊轻笑,语气极尽讥讽,“从你出现在二当家的院子里,管问起他的病,你就与我有怨,有仇。” 二当家诧异:“为何?我……二当家不是你的兄长吗?他好不容易才找你回来,就是想好好照顾你,兄弟互相扶持,你……” 许磊一手搭在船边上,手指轻轻敲动,浅浅呜呜声像响在二当家的心头。 许磊戏谑地轻叹一声:“兄弟?他说是兄弟,你就信了?” 二当家心头寒意更浓,极力压制住惊愕:“难道不是吗?二当家亲口说的,这还能有假?” “怎么会没假?”许磊笑容放大,“漕帮那些蠢货,成天找来找去,二当家找兄弟这事,半个肖州城都知道,只要我稍加打听,再细细琢磨一番,没什么难的。” “这不可能,我……我听二当家说过,漕帮的普通兄弟,知道的只是一般细节,还有胎记,这些别人是不知道的。” 许磊点点胎记的地方:“你说这个?普通刺青颜料画上去的罢了,能支撑个几天,颜色浅了就再画画。真正的刺青我是不乐意的,早晚都要去掉,何必费那个事,对我来说,这玩意儿就是耻辱。” 二当家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你……为什么?你是怎么……” 二当家一时问题太多,不知道从何问起。 许磊笑容讥讽:“这有什么难的?二当家和三当家那个草包关系不错,我猜测出相信定然还有些细节东西,也料想三当家定然知道,那家伙爱喝酒,买通漕帮随便什么人,找他连喝几日酒,再套套话,不是难事。” 二当家无言以对。 竟然是假的?竟然是假的! 二当家惊怒过后紧住许磊:“你为何要冒充?意欲何为?” “当然是弄垮漕帮,你没看到吗?二当家一病,没人出主意,三当家就是个莽夫,不费吹灰之力,简简单单杀个李小姐,就能把三当家拖到牢里去。” “没了两位当家,漕帮就是一盘散沙,我再随意打击打击,他们就有不少出去找活干,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许磊笑意在夜色中荡开:“漕帮,就是一群没脑子的草包,有什么资格抢饭吃?” “你!”二当家震惊,手心都冒出汗,“你是说,三当家入狱,也是你的手笔,李家小姐,是你杀的?” “是啊,”许磊手掌一翻,一把匕首在他掌心闪闪发着冷光,“可惜,你知道得太多,迟了。” “今夜,也是你的断魂夜!” 说罢,他匕首猛地往前一递,毫不留情地扎向二当家小腹。 他速度快,动作又猛,距离这么近,二当家整个人都还在震惊中,想躲,已然来不及。 用力一扭身,匕首没扎中小腹,扎中一侧。 但也因为扭得太过,身体失去平衡,身子都扑在船边上。 许磊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在他耳边道:“别着急,稍后漕帮这些人,都得去死,你们很快能在黄泉路上见面。下去吧!” 他用力一推,二当家身子像一条布袋,急速坠落。 底下就是翻滚的水浪,上面是黯黑的天,隐约的许磊的脸。 二当家想着许磊最后的话,稍后漕帮的弟兄们也会死?所以,这一趟并非什么赚钱的生意,也不是漕帮的翻身行程,而是要命之行。 都怪他。 是他太蠢。 竟然被恶人骗了这么久,掏心掏肺把恶人当兄弟,还把漕帮拖入地狱。 “扑通!”二当家落入水中。 船上的许磊收回目光,这才发现,方才的匕首也被带下去了。 不过,无所谓。 他若无其事,转身往前面走,反正这个姓贺的除了二当家和那个于三光,也没有别的人认识他。 掉下去也没人注意。 他心里得意,目前顺利,接下来一定也会一切顺利。 于是,他也没有看到,一只鸡悄悄撤回爪,转身迅速跑到舱中。 顾蓉蓉现在是小杂役,也没人管她,她找个角落一躲,耐心等着就成。 冷星赫现在顶着于三光的脸,有不少人认识于三光,刚刚他被人叫走帮忙。 顾蓉蓉把母鸡放出去,看了一出好戏,见母鸡回来,她把母鸡收入空间,身子舒服地一缩,意识也进入空间。 “怎么样?下手了没有?” 母鸡赶紧把刚才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你是没见,那个蠢二当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其实也不怪他,好家伙,我听到姓许的说的那话也惊了。” “这人也太坏了!” 顾蓉蓉微讶:“你听清了?没听错?许磊说,李小姐是他杀的?” “绝对错不了,他亲口承认的,然后就拿刀子扎了二当家,二当家还被推下去了。” 顾蓉蓉摩挲下巴:“本来是想着让许磊直接死在这一趟,毕竟他打算让那么多人死,让他死也不过分。如果他是杀李小姐的凶手,那就不能让他死了。” “得让他认罪,回去换三当家。” 母鸡哼道:“那你得好好跟他们上上课,漕帮这俩当家,都不咋地,一个蠢,一个莽,要是不改,以后还得出乱子。”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 二当家在水下,忽然感觉有人在拉他。 他本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就当向老当家和众兄弟谢罪,但看到有人拼命救他,他还是想活。 挣扎出水面,救他的人把他扯上小船。 二当家趴着控水,有人递给他一碗热姜汤。 “喝点吧,二当家。” 二当家一愣:“你知道是我?” 不对呀,他现在顶着的是冷星赫的脸。 “当然,”冷慢慢说,“我奉主子之命,在此恭候你。” 二当家错愕:“你是……” “我是大当家的人,”冷慢慢把姜汤碗递给他,“你没事,主子也不会让你死,要不怎么会给你金丝甲呢?” 第六百七十八章 获救 二当家低头看看自己,眼神震惊:“大当家给我的是……金丝甲?” 冷慢慢没说话。 二当家喃喃道:“竟然是金丝甲,如此珍贵的东西,大当家竟然……” 冷慢慢往小炉子里加了一块炭,慢悠悠地说:“主子说~东西再贵重,也比不过~命。” 二当家一怔,想着自己方才在水中想求死,顿时更加羞愧。 没错,死,何其容易?往水里一扎,一死百了。 但是他死了,事情就结束了吗? 并不会。 他现在活着,就要想办法阻止事情发生,死也要和兄弟们一起死在船上。 二当家拿出干酒的架势把姜汤喝完,重重放下碗。 “兄弟,多谢你救了我,再麻烦你,能不能送我去大船?” 冷慢慢抬眼看着他,不声不响。 “行不行?”二当家有点急,“我的兄弟们有难,大当家也在船上,我不能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我得去告诉他们!” 他双手握拳,信念迸发:“我就是死,也要和大家死在一起。” “不会死~”冷慢慢其实不太想和他多说,但他叭叭个没完,只好继续说,“主子早有安排。” 二当家一把抓住他手臂:“那我更得去,是我错信许磊,引狼入室,惹来祸端,怎么能让大当家以身犯险?” 冷慢慢手臂微晃,力量把二当家的手震开:“等着。” 二当家手掌发麻,惊讶冷慢慢的内力,也疑惑他的话:“等什么?” 冷慢慢看看时辰,把小船往旁边草丛里划了划。 二当家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小船飘到河道一个拐弯处的水草丛中。 这里他熟悉,他虽有段时间不跟船了,但对河道的每一处,都已经熟记于心。 这处地方,是经常走漕运的人都会留意的,地形地貌,都容易出危险,拐弯考验航船技术,而草丛里也很容易埋伏劫船的人。 二当家心思转动,在这里等什么?难不成就凭他们俩,还想劫船? 正不明所以,冷慢慢耳尖动了动,起身走到船头。 二当家只听到风掠过草尖的声音,以及水流声。 冷慢慢却说:“来了。” “那艘船来了?”二当家也立即站起来。 冷慢慢没说话,示意他坐下别动,随后也进入舱里,眼睛炯炯看着外面,侧耳倾听。 二当家觉得,他此时像一只伏击的猛兽,不禁也摒住呼吸。 水流声渐大,是船破开水面的声音,二当家这次也听见了,是有船,还是大船! 不过,怎么是从对面方向来的?这不是许磊驶的那条漕帮的船? 黑夜中,船身如同巨兽驶来,甲板上有零星灯火,应该是举着火把的人。 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人。 二当家偏头看冷慢慢,但冷慢慢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他也不敢动,不敢问。 眼睁睁看着船从眼前驶过去。 就在即将擦过的时候,冷慢慢忽然说:“走!” 这一声低沉又决然,二当家没听懂,往哪走,走去哪,怎么走? 一头问号中,二当家只觉得腰一紧,双脚就离了船,方才的水草丛,小船,都在离他越来越远。 他死死咬住嘴唇,以免自己惊呼出声——他像个布袋,被冷慢慢夹在胳膊底下,腾空而起! 他虽然不说有多高大,但也是个成年男人啊,就这么被夹着! 而且,冷慢慢一条胳膊夹着他,另一条胳膊拉着一条绳索。 那条绳索黑亮,不像寻常绳索,另一端牢牢抓在船上,冷慢慢在不断靠着绳索往船上爬。 二当家被夜风吹着,十分清醒,但脑子里又被冷慢慢的实力惊得有点迷糊。 这得多大力气,多大本事,敢这么干! 不过片刻,冷慢慢夹着他轻松翻上船,这里是船尾,只有一个人看守,还在打瞌睡,根本没有发现。 冷慢慢不慌不忙,把绳索收起,稍一按,绳索直接回弹成团,把二当家看得目瞪口呆。 冷慢慢慢条斯理把绳索收在怀里,二当家从他的动作神情中,看出一种炫耀的味道。 不过,很快另一个发现又差点把他惊着。 这果然不是许磊驶的那条船,之前在下面看不见,这会儿看得清楚,这是黑莽帮的船! 他眼神询问冷慢慢,为什么到这里来? 冷慢慢根本不看他,也没打算说话,轻步走向那个打瞌睡的人。 二当家的心立时提起来。 …… 顾蓉蓉和母鸡在空间里连休息带玩儿,算着时辰差不多,她让母鸡再次溜出去看看。 母鸡现在胆子大得很,当即没二话,扎着翅膀就溜去甲板上。 没过多久,又匆忙跑回来。 “怎么了?” 母鸡小声又兴奋:“不得了了,我看到许磊正给一个人一包药,一定是毒药!要下毒了,要毒死漕帮的人!” 顾蓉蓉把它收入空间,打算去找冷星赫。 还没动身,冷星赫来了。 “时辰差不多了,许磊应该有动作,我去看看。” 顾蓉蓉拉住他:“不用去,他准备了药,但不知是什么,我想他应该会用加餐的借口,让大家去吃饭,这样才能都被算计。” “我们去厨房看看。” “好。”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去厨房。 说是厨房,比平常的厨房要简陋得多,就是留出来一个房间,勉强做点吃的。 有一个厨子,也没有帮厨,平时就是谁手头上事少,谁过来帮忙。 冷星赫顶着于三光的脸好办事,于三光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跟谁都自来熟。 一进厨房,厨子正忙得不可开交,看到他们俩像看到救星。 “你们来得正好!三光兄弟,来,帮帮忙,刚才许公子派人来传话,再过一刻钟就要开饭加餐,我这还没弄好呢。” 冷星赫点头,顾蓉蓉往灶里添火,附和着说道:“一刻钟?这么着急?也不说给你安排个人,这一个哪能忙得过来?” 厨子见有人共情他,当即吐槽:“可不是,我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 顾蓉蓉抽抽鼻子:“真香,你手艺真不错,难怪这么大生意带上你,大家吃得好,才能干劲足。” 厨子被夸,心里也舒坦不少。 顾蓉蓉趁机问道:“已经来人催过了?” 厨子点头:“可不是,刚才在汤锅那站了半天,就看我做没做好。” 汤锅? 第六百七十九章 叛徒 顾蓉蓉从灶火边站起来,走到汤锅前。 汤锅里的食物翻滚,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正常的家常汤。 负责押送的人都是在船上草草吃口东西,能填饱肚子就行,不会要求太高。 母鸡在空间里叹气:“这些人也真是不容易,吃的这是什么?比咱差多了。” 冷星赫适时上前,挡住厨子的目光,顾蓉蓉趁机拿勺子盛出一点汤。 闻不出什么,手指在勺上轻触碰,空间预警,但声音很小。 母鸡叫声都比预警声大:“预警了预警了,有毒!” 顾蓉蓉迅速进空间,摘走两个红果子:“不是毒,应该是迷药或者软金散之类的。” 她一手拿果子,一手拿小刀,刷刷削成片,放入锅里。 一大锅汤,白豆腐,绿叶菜,还有两条鱼和十几颗肉丸子,就是一锅杂烩汤,顾蓉蓉扔进两个削成片的红果子,根本不会被发现。 不仅不会发现,味道还鲜甜不少。 顾蓉蓉收起小刀,问厨子:“方才是谁来催的?也不说留下帮忙。” 厨子道:“是许公子的人,叫崔子鸣的,人家身手好,是许公子的得力助手,哪能在这里帮忙。” “说得也是,”顾蓉蓉又过来添把火。 一刻钟很快到了。 有人在走廊里喊:“厨房的饭准备好了吗?” 厨子赶紧往汤锅里看一眼,又看看面前锅里的馒头,跑到门口回:“好了!” 紧接着,各屋和走廊里的铃声响了几声,这是开饭的信号。 厨子对顾蓉蓉道:“小兄弟,帮忙把汤盛出来,端到上面去吧。” 冷星赫走过去:“我来帮你。” 顾蓉蓉拿上厨子说的锅勺,开始盛汤,分成两锅,往上面端。 厨子把馒头放到大笸箩里,也端到甲板上。 顾蓉蓉踏上甲板,目光一转,看到站在船头的许磊和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正在低语什么。 母鸡在空间大声道:“没错,就是这个人,姓许的就是把药包给了他,他应该就是厨子说的什么姓崔的。” 顾蓉蓉点头,把锅放下,众人陆续从舱里出来,不断围上来。 “今天这汤好香啊!” “就是,张大头,你这厨艺又变好了!” “我得喝三大碗!” “滚一边去,你喝三大碗,别人不少喝了吗?” 众人笑成一团。 许磊摆摆手,崔子鸣转身离开,拍拍手对众人说:“大家赶紧吃,把下面的人都叫上来。” 有人道:“下面就剩下驶船的人了。” “无妨,都叫上来,一起吃,船先停靠一下,不要紧。” 众人面面相觑,以往都是有人歇船不歇,都是分班吃饭。 崔子鸣道:“许公子体恤大家辛苦,好些日子没有这样行过船,不急在这一时。” 既然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反对,有人下去叫人。 顾蓉蓉心说,这是想着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要漏掉。 许磊还真是狠。 所有人都上甲板来,不断称赞厨子手艺好,今天晚上的汤是真好喝。 冷星赫问许磊:“许公子不吃吗?” 许磊道:“我不吃,明天一早再吃,大家吃吧,都辛苦了。” “许公子才是最辛苦的,虽然您一直在船头上吹吹风,可这吹风也不是轻省的差事,”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说,“风吹多了就容易头疼,还容易迎风流泪,您灌了一肚子凉风,不吃口热汤吗?喝风可喝不饱。” 许磊:“……”这杂役说话怎么这么欠揍。 崔子鸣正要说话,顾蓉蓉又问:“你也不喝吗?方才一个劲儿厨子,我还以为你饿了呢。” 崔子鸣哼道:“我不吃。” “你为什么不吃?”顾蓉蓉咬一口馒头问,“觉得厨子做得不好吃?还是嫌弃汤简陋。” 她一笑,故作了然地说:“你不会偷吃了什么,吃独食吧?” 众人停下说笑,扭头看向崔子鸣,神情都有些不悦。 厨子冷哼一声。 崔子鸣也不知道怎么忽然一下子就都冲着他来了。 “你胡说什么?谁吃独食了?”崔子鸣道,“我什么也没吃。” “那你几次催厨子,熟了你又不吃,这是为什么?好奇怪。” 顾蓉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现场的气氛悄然发生改变。 许磊也微微皱眉,恰在此时,他的视线中出现一艘船。 大小与他们这艘相差无几,但气势更足,旗子迎风飘摆,不用到近前细看,他也知道是黑莽帮的船。 船头站立一人,提着渔灯,对着这边左晃三圈,右晃三圈。 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许磊心头大喜,再回头看顾蓉蓉他们,如同看跳梁小丑。 崔子鸣也看见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所有人都喝了汤,锅里的汤所剩无几,目的达到,黑莽帮船已到,也就没有再装下去,哄着这些傻瓜的必要。 崔子鸣笑一声:“我为什么不喝?因为想让你们多喝点,毕竟,这是你们最后一碗汤了。” 众人一惊,都意识到不对劲。 冷星赫问道:“你什么意思?” 顾蓉蓉喝道:“你在汤里下了毒!” 崔子鸣得意忘形:“下毒?不,怎么会呢?把你们一下子都毒死有什么意思?不过……” 他手指轻捻,眉飞色舞道:“我确实在汤里加了点料,能让你们变成软脚虾,失去反抗能力,眼睁睁看着货物被抢,慢慢等死。” 有人摔了汤碗:“你说什么!你敢!” “你敢背叛漕帮?” “有什么不敢?漕帮早就变成一盘散沙,你们不过就是一个个废物,聚集在一起,也不过就是废物堆,没什么作用。” 崔子鸣说的狂妄至极,转手一指已经靠近的黑莽帮的船:“那,才是我想去的,那才是水上霸主。” 众人惊怒,一双双起火的眼睛愤怒盯着崔子鸣:“无耻!” “混帐!” 顾蓉蓉看许磊:“许公子不管吗?” 许磊神情淡然,嘴角带笑,负手立在船头,风掠过他的衣摆,轻声作响。 他的声音散在夜风里:“当然要管。”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我身为黑莽帮少帮主,自然要为黑莽帮谋划。” 第六百八十章 唯有打服 许磊此言一出,别说漕帮那些人,就连顾蓉蓉都愣了一下。 知道许磊是黑莽帮的人,但没想到,他竟然是黑莽帮的少帮主。 难怪,黑莽帮的师爷赵全,会对许磊那么的恭敬。 原来如此! 顾蓉蓉不动声色,和冷星赫站在一边。 漕帮众人惊怒,错愕看着许磊。 “你竟然是黑莽帮的人。” “还是少帮主!” “该死的,你竟然骗我们。” 许磊轻笑:“骗你们怎么了?是你们自己蠢,物竞天择,弱者就该被淘汰,这有什么可说的?” “你!”众人扔到碗筷,抄家伙就要冲。 许磊丝毫不惧,他一旁的崔子鸣吹一声哨,对面的黑莽帮的船已经挨上。 “上!” 一声令下,黑莽帮的人拎着刀,从对面船上跳过来。 赵全也在其中,慢条斯理,迈着八字步,摇头晃脑地站到许磊面前。 “少帮主,受惊了,没事吧?” “没事,”许磊颔首。 两人竟然还寒喧起来,让漕帮的人更生气。 但漕帮这边暂时没了为首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只能瞪眼握刀。 “各位兄弟,”冷星赫适时站出来,“事到现在,指责毫无意义,现实如此,再骂也是无用。” “何况,”他声音一顿,语气染上几分讥讽,“有人无耻到一定程度,就是做过恶事之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面对这种人,”冷星赫缓缓抽出刀,“说没用,唯有打服!” 有人出头,人心立即就有了凝聚之处。 “三光兄弟说得不错,唯有打服!” “打服!打服!” 他们叫喊声不止,气势也瞬间升级,双方剑拔弩张。 但许磊压根没有把漕帮,没有把“于三光”看在眼里。 他们实力本就弱,更何况刚刚还都喝过加了料的汤。 现在也就是喊喊口号,用不了多久,就都得成软脚虾。 顾蓉蓉见冷星赫稳住局面,没人注意她,按计划,她悄悄去船舱。 负责看守那些瓷器官银的人还在,他们是许磊安排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半步。 母鸡已经探查过情况,这里一共有六个人。 顾蓉蓉也不强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交给母鸡。 母鸡叼着瓶子往这边走,六人正闲聊。 忽然听到细微动静,还有团影子慢慢走过来。 “谁?站住!” 黑影停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就又接着往这边来。 其中一人半刀出鞘:“站住,听不懂吗?” 母鸡从暗色中走出来,另一人笑道:“一只鸡,可不是听不懂,你也太紧张了。” 那人又放回刀:“这只鸡来得好,抓住它,交给厨房炖了吃。” 话音刚落,母鸡嘴一松,瓶子从它嘴里骨碌碌滚过来,瓶子盖上还有根绳子,它爪子勾着绳子一扯,瓶盖掉落,里面的东西也洒出来。 它还叫了几声,在幽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怎么我听着它这叫声像是在骂人?” “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后知后觉,等瓶子里洒出来的东西开始冒烟,他们才捂住口鼻,但已经太迟了。 不多时,就听扑通几声,几人陆续倒下。 母鸡嫌弃地用爪子踢踢刚才说要炖它的那个人:“什么档次,也配吃我?” 顾蓉蓉从不远处过来:“你看着他们,随你报仇,我去收东西!” 一人一鸡分头行动,母鸡尽情报仇,顾蓉蓉进仓库,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收走。 东西一收走,木条钉成的箱子就轻得很,顾蓉蓉直接拎下继续收下面一层。 动作飞快,一气呵成,稻草都还在,在远处不细看,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距离门口最近的几个箱子,顾蓉蓉还在底层放了几块准备好的砖石,铺上稻草,上面一层依旧是几个瓷器瓶子。 “大功告成!” 顾蓉蓉打个响指,出门带上母鸡:“走,去下一条船。” 一路回到甲板,双方已经开始动手。 冷星赫站在漕帮众人最前面,许磊也看他不顺眼。 “于三光,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种,行,那就给你先死的机会。” 许磊偏头看看赵全,赵全会意,拍拍手,从他身侧走出个彪形大汉。 皮肤黝黑,手持双锤,跟半截铁塔似的。 他从人群里一出来,甲板都跟着直颤,双锤一碰,铁星子直冒。 漕帮众人神色紧绷,冷星赫面无惧色,上前一步。 他身边的人拉住他:“三光兄弟,不要逞强。” 冷星赫不认得这个人,但能看出,此刻是真心为他担忧。 “无妨,放心。” 那人咬牙低声:“怎么无妨?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吗?上次为了三个肉包子,你拼了命都没从我这抢走。” 冷星赫:“……”真是出息。 “这个人是黑莽帮数一数二的强手,就你上去,连两招都招架不住,看他那大铁锤没?一锤你就死了。” 冷星赫正要说话,赵全奸诈笑道:“如果怂了,可以跪下求饶,能让你多活一会儿。” 他又装模作样地一叹气:“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你们呐,早死晚死都得死。” “就你,先来吧。”他一指冷星赫,“出头的椽子先烂,知道吧?” 冷星赫轻挣开被拉着的袖子,刀入鞘。 赵全一怔:“哟,怎么个意思?这是放弃挣扎了?直接等死呗?” 赵全放声笑,大笑之后声音陡然一厉:“大壮,砸死他!” 冷星赫一句话没说,慢慢紧紧袖腕。 漕帮众人咬紧牙关,浑身都绷紧,呼吸不由自主收紧。 谁心里都知道这场对决的结果,但谁都心里都有一个希望。 距离冷星赫最近的几个人同时在想:不论如何,不能看着于三光就这么死了,到时候一定要冲上去,把他抢下来。 他们做好准备,对面的壮汉左右歪歪头,慢步往跟前凑,他双锤再次一撞,火星子四射。 他撇着嘴,一脸鄙夷地看着冷星赫。 在他眼里,冷星赫就是只蚂蚁,用锤都委屈锤了,直接一脚就能踩死。 “哈!”他吼一声,抡锤就奔着冷星赫猛砸过来。 双方的人都不由瞪大眼睛。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一鸣惊人 大壮挥锤,直奔冷星赫砸来! 冷星赫压根没躲,身形快似闪电,身子腾空而起,凌空一脚,快狠准直接踢在大壮心窝上。 大壮力猛锤沉,招式都是大开大合之式,他根本也没有想到,对面这个不起眼的人会用敢用这一招。 身手稍微慢点就有可能被他的锤砸上。 但大壮已经没有机会惊讶和思考,这一脚挨了个结实,他壮硕的身体像一座小山一样跌出去,半空中就喷出一口血。 他身后的人还在得意,以为这一下万无一失,一转眼大壮被人踢回来,根本躲闪不及,被大壮也撞飞,后背撞到桅杆上,吐血倒地。 大壮也不省人事,双锤也握不住,没举起来的那个落地飞出去,抡起来的那个就没那么走运。 他用了十足的力抡起,往下砸,一下子失重,也跟着飞出去。 锤砸中后面另一个看热闹的黑莽帮的人,一下子砸个万朵桃花开,脑袋都碎开,红血白脑浆,四周的人都吓一跳,动作快的溅到衣摆袖子,动作慢的溅到脸上,差点吐了。 赵全被溅得最多,几乎半张脸都是,又热又腥扑面而来。 他人都傻了。 本来好好地看热闹,就等着鼓掌叫好,杀漕帮一个威风,让他们一下子人心溃散,再下令杀他们,看他们鸡崽一样四散奔逃,那多有意思! 可一转眼,怎么大壮就晕了,还撞晕一个,砸死一个。 还扑了他一脸! 他哆嗦着拿帕子擦脸,越擦越恶心。 许磊也面色一凝,满心震惊,看着稳稳落下的冷星赫。 这怎么可能! 漕帮的人也在想这话。 怎么可能? 于三光一脚踢飞壮汉! 这也太玄了,做梦吗? 刚才拉着冷星赫的人欢喜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一把又抓住:“三光兄弟,真是太厉害了,要是咱能平安回去,我给你买十斤肉包子!” 冷星赫:“……” “好!” 漕帮有人叫了一声,一嗓子把众人叫回神,一时间叫好声四起。 士气大震。 “都是爷们,怕什么?” “没错,就算死在这里,也得和他们拼!” “杀一个够本。” “三光,好样的!” 许磊可不希望面对这种局面,他冲一人抬抬下巴。 那人穿一身黑,本不起眼,但一动起来,就让人觉得他气场不同寻常。 他中等身材,略瘦,相貌普通,腰侧有一把略窄的刀,黑布缠刀柄,看似很朴素,但冷星赫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喝过血的刀。 冷星赫心头暗讶,黑莽帮能迅速发展到这种地步,绝非偶然,连这样的人都能为他们所用,这背后必有缘由。 也难怪,漕帮处处受挫,被黑莽帮压制。 黑刀客也不说话,冲冷星赫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他半截手掌都缠着黑布,冷星赫看他那双手,就知道这手上一定有功夫。 和方才力大却略显笨拙的壮汉不同。 冷星赫迅速观察妥当,心中有数,迈步上前。 身后漕帮众人道:“三光,兄弟们给你呐喊助威!” “三光,别怕,打他!” 冷星赫微颔首,对黑刀客做了个同样的勾手指动作。 黑刀客面无表情,跟步上冲,手一挥来,果然带着风。 冷星赫不躲不闪,双拳招架,速度快,力道猛。 三个回合,黑刀客眼神就闪过诧异。 “有意思。” 冷星赫依旧不说话,再次勾手指,黑刀客神色又恢复如常,再次出招。 他手掌如刀,直劈冷星赫。 赵全在一旁咬牙道:“这可是他的绝招之一,这根本不是肉掌,就是刀!这一招刀劈掌,连石头都能劈碎。” “劈死他!”赵全大声喊。 这一掌奔着冷星赫的面门而来,一掌若劈在脑门上,不死也得晕——这时候晕了,也就等于死了。 冷星赫依旧不躲,双掌一夹,把黑刀客的手掌牢牢夹住。 黑刀客的手立即动弹不了,进,进不得,退,退不走。 直至此时,黑刀客脸上才浮现惊疑之色。 “你……” 冷星赫低声道:“就这点本事?” 声音低沉,只他们俩听得清。 黑刀客瞬间被激怒,另一只手猛然抓起如爪,狠狠向着冷星赫的心口抓过去。 漕帮众人距离近的都看得清楚,忍不住“啊”一声。 黑刀客眼神狠辣,这一下必要冷星赫的命! 下一刻,冷星赫松开手掌,侧身往旁边一避,顺势又抓住黑刀客化爪的手腕。 变化来得太快,别说众人,黑刀客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冷星赫动作不停,一手握一手推,只听“咔嚓”一声,黑刀客发出惨叫。 “啊!” 他的手臂被冷星赫生生折断! 冷星赫并未松手,一手抓住他腰带子,往起一抡一甩,他被扔出几米远,滚到甲板上,立时就动不了。 冷星赫快如闪电,跟步到近前,一脚踩中他的胸口。 “你用这招杀过多少人?” 黑刀客痛得眼前发黑,嘴角渗出鲜血,喘气都不匀,根本说不出话。 “绑了!”冷星赫一声令下,漕帮的人从震惊和欣喜中回神。 几个人过来,三两下把黑刀客捆结实,还下了他的刀。 不过眨眼之间,黑刀客也被拿下。 漕帮的人高兴坏了,对面黑莽帮的人都傻了。 冷星赫转头看脸色阴沉的许磊,冲他勾勾手指。 “不亲自来吗?” 许磊咬紧后槽牙,但没动弹。 亲自去?他的身手一不如壮汉,更不如黑刀客,严格来说,黑刀客还是他的半个师父,手上功夫,也是跟黑刀客学的。 本来就是个废物草包,一招拿下的事,却连损两员猛将。 许磊一时有点恍惚。 赵全也有点傻了。 怎么会这样? 崔子鸣回过神来,低声道:“少帮主不用担心,他们都中了药,用不了多久就得全趴下,根本不用打!” 许磊紧绷的心又松开,对,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费劲打什么?直接等着他们药效发作就行。 他们还在期待,觉得成竹在胸。 没人发现,就在他们全神贯注看着比试对打的时候,顾蓉蓉顺着绳索下去,坐着小船到黑莽帮船尾,从那边已经到了他们船上。 第六百八十二章 趁着夜色收银子 顾蓉蓉带着母鸡,到黑莽帮的船上。 他们大部分人都跟着赵全去了漕帮的船,剩下的也就是船舱里守着银箱的那几个。 冷慢慢和二当家早已经躲到船上,等赵全带人一走,冷慢慢就下船舱,把那几个人放倒了。 顾蓉蓉一到,冷慢慢就迎上来。 “办妥了吗?”顾蓉蓉问。 冷慢慢点头。 二当家想说什么,顾蓉蓉看他一眼:“活着就好。” 二当家把话又噎回去,顾蓉蓉已经下船舱。 冷慢慢按之前她吩咐的,在上面守着,至于顾蓉蓉去干什么,他不问。 顾蓉蓉快速到船舱,打着手电一看,果然和漕帮的船上一样,也是木条钉的箱子,里面放着瓷器,瓷器里藏着银子。 顾蓉蓉让母鸡在仓库门口把风,防止有人半路醒来,她快速收东西。 有过一次,这一次轻车熟路。 一通忙活,刚忙完,正想要走,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鸡叫。 顾蓉蓉赶紧出来:“怎么了?” 母鸡站在一人胸口上:“这家伙差点醒了,我给他来一下子。” 脑门儿上有一个红印,都有点破皮,这一下啄得可不轻。 顾蓉蓉捞起母鸡,放它入空间,一路到外面,对冷慢慢道:“放信号。” 冷慢慢从身后拿出小弩箭,箭头上绑着两个小瓶子,对准水边草丛一射。 弩箭落入草丛,冒出一缕烟雾。 他们在船上,又是晚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但埋伏在此的人可就不一样了。 烟雾看得真真的,这就是信号。 他们都驶着小船到船尾,冷慢慢把绳子甩下去,很快,都爬上来。 二当家仔细看着,他们都穿着黑莽帮的衣服,刚开始他还有点紧张,但很快发现,这些人不是黑莽帮的人。 其中有几个他认识,是护城军! 这……! 二当家心砰砰跳,怎么还牵扯上护城军了? 为首之人三十来岁,身材精壮,目光在顾蓉蓉和冷慢慢身上一掠。 冷慢慢侧身,为首之人姓周,是现任护城军的心腹副将,看向顾蓉蓉,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 顾蓉蓉略颔首:“我和老城使已经说好了,想必他也交代你们了,按计划行事即可。” 周副将拱手:“好。” 顾蓉蓉也不再多言又顺着原来回去,驶着小舟,回到漕帮船上。 这边双方势力还在对峙,顾蓉蓉现在任务完成,身心轻松,慢步走到冷星赫身边。 冷星赫见她平安无事地回来,微松一口气。 方才看似平静,其实心里一直记挂着她。 “怎么着呢?”顾蓉蓉看一眼对面的许磊,“许公子不敢比了?大眼瞪小眼,干嘛呢这是?练瞪功?凭一双眼睛把人瞪死?” “这可有点邪乎了。” 许磊气得头顶冒烟,这说话可太损了。 崔子鸣冷笑:“逞什么口舌之快,小心一会儿……” “我小心什么?”顾蓉蓉反问,“我一没陷害别人,二没背叛兄弟,我怕什么?我口舌快,但说得是事实,我就愿意逞,你倒想,你有理吗?有脸吗?” “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人给点好处就跟着走了,背叛陷害自家兄弟,也好意思在这儿张嘴,还真不如一条狗,最起码狗还忠义,还不嫌家贫。” 这简直就是所有漕帮兄弟的心声,一时个个觉得出了口恶心,眼神鄙夷地看着崔子鸣。 崔子鸣脸红脖子粗,气得说不出话。 “你……你……” “你什么你?”顾蓉蓉不耐烦,“行了,别打嘴仗了,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杵着,等什么呢?到底打不打?” 顾蓉蓉勾勾手指,对着赵全说:“你们少帮主不敢,你不是他军师吗?你敢不敢?” 赵全虽说是军师,但也不是武功全无,毕竟做这一行,没有完全的文人。 他一看顾蓉蓉细胳膊细腿,又是个杂役打扮,身上也没件兵器,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怎么?你一个杂役,也想和我比划比划?” 顾蓉蓉点头:“行啊,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也不敢打。” 她句句挑衅,气得黑莽帮的人直翻白眼,也不明白为什么许磊不下令。 赵全懂许磊的心思,就是想着兵不血刃,反正都已经下了药,一会儿等药效发作,直接全部放倒完事。 赵全平时也没机会,今天正好趁着机会想用顾蓉蓉练练手。 他甩去外面长衫,里面的衣裳全倒是利落。 长衫一去,露出他腰侧的一把小短剑来。 看着小巧精致,剑柄镶嵌宝石,不像是寻常兵器。 顾蓉蓉浅笑,心说正好,剑是我的了。 顾蓉蓉也没拿兵器,正要往前去,身后有人道:“小兄弟,行不行?” “对付别人不好说,”顾蓉蓉挽挽袖子,“对付他,小菜一碟。” “给你刀!” “不用,还用什么刀?刀会不高兴。” 赵全怒容满面:“狂妄!” 他往前一冲,双掌带风,想着上来就用剑不太光彩,先跟顾蓉蓉对几掌,再一剑刺死她。 哪成想,掌到了,顾蓉蓉看似玩一样,实则一动手身法很快,脚下一转,转到赵全身侧,抬腿一踢他的腰。 这一下踢个正着,赵全连顾蓉蓉的衣裳边都没有摸到,直接被踢出去,正好踢到刚才要给顾蓉蓉递刀的那个人面前。 “绑了!”顾蓉蓉一声令下。 众人又惊又喜:“来了!” 三两个上去连摁胳膊再按腿,很快把赵全给捆结实。 顾蓉蓉走过去,把他的剑取下来,耍了个剑花:“剑不错,我的了。” 赵全现在还懵着,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倒了,就被踢飞,就被绑。 他嗓子都破音了:“放开我,放开我!那是我祖传的剑,还给我。” “祖上就这么贱?这玩意儿还能传?你们赵家可真行。” 顾蓉蓉摇头叹气:“还有没有要出手的?许公子,还不来吗?” 许磊也未从震惊中回神,怎么今天晚上一个两个都超出他的预料? 一个杂役,连个兵器都没有带,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把赵全给抓了? 他眼皮有点跳,预感有点不太妙。 第六百八十三章 看谁笑到最后 纵然许磊觉得不妙,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看着对面的漕帮兄弟,他偏头问崔子鸣:“你确定药都下了,是吗?” 崔子鸣从震惊中回神,连连点头:“是,对,我亲手下的,就在那锅汤里。” “按说已经该起效,怎么……”许磊压制心头烦躁,看看自己这边的人,“不等了,拿下他们!” 他手下这些人早等不及,一帮乌合之众,草包而已,和他们啰嗦什么? 众人答应一声,立即往上冲。 许磊高声道:“得意什么?不过就是几个回合的侥幸,让你们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如此得意忘形,好,就让你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看谁笑到最后!” 他说罢,忍不住笑一声。 “哈哈……” 笑声还没完,漕帮的人也举刀准备迎战,可这刀刚举起来,冲上来的黑莽帮的人忽然就倒下去。 有几个直接跪在地上。 漕帮人也懵了。 “这是什么……招术?” “上来就下跪?求饶呢?”顾蓉蓉浅笑问,“这会儿求饶,有点晚了吧?” 冷星赫冲漕帮的人道:“绑了!” “来了!” 刚才那几个就捆人的,现在都成了熟手,拿着绳子又上来捆。 黑莽帮这些人身子软绵,连刀都拿不住,更别说反击,他们现在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顾蓉蓉眼珠转一下:“慢着。” 拿绳子的漕帮人又愣住,抬头看她。 顾蓉蓉眉眼微弯:“把他们都扒了再捆。” 冷星赫嘴角带笑:“按她说的办!” 许磊和崔子鸣目瞪口呆。 顾蓉蓉拎着赵全的剑,剑尖一指许磊:“该你们了。” 许磊错愕,拔刀出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干了什么?” 冷星赫冷然道:“我们干了什么?是你自己蠢,物竞天泽,弱者就该被淘汰。” 许磊:“……” 他刚刚就对漕帮的人说过这句话,现在,冷星赫又把这话原样奉还给他,语气都如出一辙。 “许磊,你想发展黑莽帮,可以,大家各凭本事吃饭,良性竞争,我还敬你是个人物,可你不该动恶念,利用二当家寻亲心切,冒充亲人,下毒暗害,残杀无辜,陷害三当家入狱,如今,还想利用这趟假镖,把漕帮屠杀干净。” “许磊,你作恶多端,就算天容你,我也不容!” 冷星赫字字有力,如冰珠落地。 漕帮众人听得真切,错愕且愤怒地看着许磊。 “是他给二当家下毒?” “三当家也是他害的?” “可恶,杀了他!” “杀了他!” 许磊握紧刀柄,万没想到,他做的事,冷星赫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许磊轻笑一声:“于三光,对吧?没想到你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竟然知道这么多,竟然有这样的身手,还真是小看了你。” “这样,漕帮注定是没有前途,二当家注定要死,三当家出不了大牢,你以为今天晚上你能赢吗?能抓住他们,事情就算结束了?” 许磊笑着摇头:“实话告诉你,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看在你身手不错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你投靠我,”许磊语气尽是诱惑,“我可以让你做二当家,只在我一人之下,黑莽帮挣了钱,你拿大头,手底下的人也交给你训练,如何?” “或者,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 冷星赫微挑眉:“我都可以提?” “都可以,”许磊眼中浮现笑意。 就知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忠诚,不过就是给的不够多罢了。 冷星赫一指崔子鸣:“此人是漕帮叛徒,理应当诛!” 崔子鸣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于三光,真把你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可告诉你,我是立过功的,我对少帮主忠心耿耿,少帮主对我极为信任,绝不可能答应你……” “好!”许磊打断崔子鸣,语气轻描淡写,“一个无名小卒,无关轻重的东西罢了,无所谓。” 崔子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少帮主,您……” 许磊不耐烦,刀尖对准他,反手给他一刀。 崔子鸣低头看看,刀身没入他的身体,下一刻,许磊又把刀抽出来,鲜血喷涌。 许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崔子鸣倒地身亡。 “如何?满意了吗?”许磊问道。 顾蓉蓉夸张地嘶口气:“崔子鸣可是帮过他的,说杀就杀,当初收买的时候,定然也是重金许诺吧?画大饼挺熟练啊。” “等哪天没用了,直接就杀,少帮主,这一招挺绝。” 许磊脸色微沉:“闭嘴,这有你一个杂役什么事?” 顾蓉蓉叹口气:“看不起我?没关系,我不在乎,反正我也看不起你。” 许磊拧眉看冷星赫:“我劝你……” 冷星赫打断他:“我劝你回头看看。” 许磊本来不想看,担心他一回头,冷星赫会使诈,趁机伤他。 可他身后传来二当家的声音:“许磊!” 许磊错愕,以为自己听错,回头看,见二当家正站在黑莽帮船的船头。 此时的二当家还是冷星赫的脸,本来黑沉沉甲板上,灯火通明。 清晰照亮他的脸。 许磊诧异,明明已经把他推下船,看着他落的水,怎么会在黑莽帮的船上? 惊疑之下,忽然觉得还有地方不太对劲。 赵全已经带着黑莽帮大部分人过来了,那船甲板上的人们,是谁? 他们明明穿着黑莽帮的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 漕帮这边的人盯着二当家,有人迟疑道:“哎,你们看那个人,像不像星公子?” “没错,是星公子!” “星公子回来了!” 许磊莫名其妙:“什么星公子?” 有人冷笑且得意:“星公子,是我们老当家亲选的大当家!” 许磊震惊:“什么?他……” 在二当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幕忽然又浮现在眼前。 那个男人不凡的气度,不俗的身手,冷锐的目光…… 他竟然,就是漕帮很少露面的大当家? 怎么会? 许磊正在错愕中,对面的二当家往前走几步。 他一边走,一边用准备好的手巾抹去脸上易容。 第六百八十四章 恭迎大当家 漕帮的人和许磊看着二当家跳上船,脸上的易容被一点点抹去,露出真容。 瞬间失声。 这……二当家不是病了许久,一直在家里养病吗? 刚才明明是星公子的脸,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二当家了? 漕帮的人脑子混乱,许磊的脑子更混乱。 他明明扎了冷星赫一刀,还看着掉下水,怎么现在不但活着,丝毫无伤,脸还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当家走到许磊面前,满腔的怒、恨,都化成对自己的嘲笑。 何其可笑。 “许磊,少帮主,我可真是小看了你,你手段的确高明,知道我寻亲心切,就买通崔子鸣,让他伺机套三当家的话。” “得知寻亲细节,你就开始谋划,欺骗我也就算了,是我自己眼瞎,活该,可你竟然想害整个漕帮,未免太狠毒了!” 许磊嗤笑:“有什么狠毒?你也说,是你自己眼瞎,带着漕帮拖下水,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二当家深吸一口气,压住眼中怒意,回头看漕帮兄弟:“弟兄们,是我的错,今夜我与弟兄们一起抗敌,以此赎罪!” 漕帮兄弟举手高呼:“抗敌,抗敌!” 二当家看向冷星赫,冷星赫微微点头。 二当家走到他面前,恭敬行礼:“漕帮二当家董玉林,恭迎大当家!” 众人惊讶,面面相觑。 许磊短促笑一声:“董玉林,你是受刺激疯了吗?于三光是大当家?” “我看你们都疯了,一会儿说什么星公子,一会儿又说什么于三光,你们……” 冷慢慢也从那艘船上跳过来,手里托着个温润手巾。 “让一让!” 手巾递到冷星赫手中,冷星赫抹去脸上易容。 众人惊喜欢呼:“星公子,真是星公子!” “原来真是大当家。” 方才说要给冷星赫十斤肉包子的人抓抓后脑勺:“我就说,三光怎么会这么厉害?” “弟兄们,随我恭迎大当家!” 二当家率领众兄弟,恭敬向冷星赫行礼。 “拜见大当家!” 冷星赫傲然而立:“各位兄弟不必多礼,二当家说得对,今天晚上,我们共同抗敌。” 他偏首看许磊:“你是要打一场,还是直接束手就擒?” 许磊现在完全懵了,不久前还底气十足,身后的船是他的,身边的人是他的,对面就是一堆草包废物,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但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身边没有一个人。 身后船上那些人,他看不清脸,虽然穿着黑莽帮的衣服,但他可以肯定,那根本不是他的人。 许磊强作镇定,不断让自己平静,不急不急,还有转机。这次不过就是他们侥幸,自己一时大意上了他们的当,稍后还能翻盘。 他也知道,论身手,他打不过冷星赫,与其动手被伤,还不如直接投降,保存实力,等待稍后的反击。 思及此,他刀归鞘:“好,我认输。” 他如此痛快,顾蓉蓉眼中闪过笑意,方才见他神色变幻,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也罢,就先让他再做做梦,总有醒的时候。 冷星赫挥手:“绑了!” 有人上前去,下刀,捆上。 至此,黑莽帮的人,全部拿住。 顾蓉蓉没抹去易容,还保留着小厮的样子,拿出准备好的药瓶,交给冷慢慢。 冷慢慢挨个把黑莽帮的人喂一个遍。 快到许磊时,他心头不免恐慌。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吃了,那岂不是要受制于冷星赫。 不行,必须拒绝。 冷慢慢站到他面前时,他咬牙道:“没必要吧?我既然已经决定束手就擒,就不会再乱说话。” “和说话~有什么~关系?”冷慢慢问,“又不是哑药。” 许磊身子微向后仰,下意识避开:“这样,别让我吃药,我可以用其它的来换。” 顾蓉蓉浅笑着走过来:“换?你拿什么换?你现在都被捆在这儿,一无所有。” “当然不是,”许磊往黑莽帮人群中扫一眼。 众人脸色苍白,神色都不好看,现在看到他扫过来的目光,莫名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许磊抿一下唇:“我知道,你们在查三当家被冤入狱的事,这件事,我可以帮忙。” 顾蓉蓉迅速看向黑莽帮的那些人,尤其那个手上功夫非常不错的黑刀客。 黑刀客眼中飞快闪过惊讶,腮帮子鼓起。 冷星赫语带讥讽:“被冤入狱?你倒是下结论下得痛快。” “当然,”许磊道,“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把凶手带回去,我再去作证,三当家就可以当堂释放,以后都不必再背着杀人犯的罪名。” 顾蓉蓉挑眉:“那你倒是说说,凶手是谁?” 许磊不看她,只看冷星赫:“能否交换?我也不跑,只要别让我吃药。” 现场寂静,风声水声从耳边掠过,再就是许磊的询问声。 不止漕帮的人面露鄙夷,连黑莽的人都有点不屑。 堂堂少帮主,刚才怂得都不敢拼一下,直接束手就擒,现在又靠出卖自己兄弟来换不吃药。 真行。 看人家漕帮的二当家,明明有机会逃走,还回来和兄弟们共进退,死都不怕。 冷星赫没回答,冷慢慢拿着药瓶继续上前。 许磊有点急:“二当家,还有二当家中毒的事,还有解药,我都可以拿来交换,难道这还不够诚心吗?” 冷星赫终于开口:“你有解药?” “有!毒就是我下的,我当然有解药。” “解药在何处?”冷星赫目光在他身上一转。 “我没有带在身上,不过,等回去之后我可以立即去取,或者我说地址,你们派人去取也行。” “两个换一个,如何?” 用三当家的出狱,二当家的解药,换他不吃毒药,二换一,应该可以答应吧? 冷星赫嘴角微勾,扯出个讥讽的弧,看一眼冷慢慢。 冷慢慢手里的瓶子口向下一倒:“没了。” 许磊:“……”没了不早说!让他害怕担忧半天,还讲了半天条件! 顾蓉蓉从一旁又取出一瓶:“我这有!” 第六百八十五章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许磊惊怒瞪着顾蓉蓉,觉得这个小厮是真讨厌,让他想起冷星赫的那个夫人。 顾蓉蓉才不在意他的目光,指尖摇晃瓶子。 “看来你的确是不怎么想吃,”她偏头看看黑莽帮的人,“瞧瞧,这就是你们的少帮主,别说替你们担当了,恨不能把你们都推出去,保全他自己。” 黑莽帮的人咬着后槽牙不说话,神情都有些忿恨。 “你们还瞧不起漕帮,觉得他们是乌合之众,但你们瞧瞧,他们遇见生死关头,都是齐心协力,共同抗敌,明知不可胜也要拼一把。” “或许吧,你们花钱雇来不少身手好的人,实力碾压他们,但你们干的那些勾当,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一旦翻船,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顾蓉蓉说罢,瓶子收回,讥讽道:“许磊,你可以不吃,你就是个奸诈自私又狠毒的懦夫,不值得我浪费一颗药。” 许磊脸上青白交加,暗暗忍下一口怒气。 不急不急,再忍忍,一会儿反击时,就把这小厮的舌头拔了,打断他的骨头,让他跪地求饶。 顾蓉蓉吩咐一声:“给他们换衣服。” “不想死的,就乖乖配合。” 毒药入腹,又浑身酸软无力,再加上自己帮主抛弃他们,众人也没什么底气再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很快,他们和漕帮的人衣服对调,连漕帮船上的旗子也换下来,换成黑莽帮的。 许磊默默看着这一切,心跳如鼓。 这些都是原本他要做的,把漕帮的人杀掉,换上他们的旗。 冷星赫和顾蓉蓉是怎么知道的? 在他的不安中,船重新启航,连同黑莽帮那条船,重新往前走。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走,但一切又脱离了掌控。 …… “什么时辰了?”宋驰问。 手下回答道:“回三当家,子初一刻。” 这是在黑莽帮的第二条船,水弯水草深处。 宋驰负责这条船。 他的任务是,在这里等着许磊和赵全,等他们把漕帮的两条船,以及黑莽帮那条船带过来,四船汇合,再由许磊带路,去他们的目的地。 至于目的地是哪,他也不知道。 “时间差不多了,吩咐下去,做好准备。” “是。” 宋驰迎着夜风,眯着眼睛看往前,今天晚上天气不好,风大,还没有月光,看着翻涌的水浪,总觉得有点不安。 恰在此时,远处出现小黑点,手下有人来报:“三当家,有动静了。” 宋驰点头,接过气死风灯走到船头,黑点越来越大,确实是慢慢靠近的船。 最前面的那条船,就是他们黑莽帮的船,挂着旗和气死风灯,都是约定好的。 宋驰紧绷的心微微一松:“总算来了,走,迎出去。” 一声令下,船从深处缓缓驶出。 宋驰举着灯,向对面发出信号。 对面的灯动了动,很快到近前,两船距离不过两三米。 宋驰吓一跳,距离这么近做什么?也不怕一下子撞上出事。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面船上的人一扬手,一样东西扔过来,在甲板上滚动。 一边滚,一边冒烟,烟雾浓,一时连风都吹不散,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宋驰捂住口鼻,甲板其它人也下意识捂住,但已经太迟了,三三两两倒地昏迷不醒。 烟雾中,有人跳过来,宋驰眯着眼睛看,是他们的衣服没错,但脸是陌生的。 今天晚上跟船的人他都认识,而眼前走过来的人,却全都是陌生脸孔。 宋驰立即意识到不对。 他强撑着,往船边动,想着实在不行就跳水。 还没来得及,有一样东西被人扔过来,“扑通”一声落在他面前。 他这才看清楚,扔的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再细看,他不由瞪大眼睛——是许磊! 这! 宋驰立即不动了,不可置信道:“少帮主?怎么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冷慢慢退开,冷星赫和顾蓉蓉走过来。 “主子~我去船舱看看。” 顾蓉蓉道:“我也去。” 下面的人还没晕,不过没关系,顾蓉蓉一边走,一边扔迷药球。 没晕的冷慢慢直接上去给一下子,晕得更结实。 到仓库门口,冷慢慢守着,顾蓉蓉进去查看。 她暗暗抽口气:“这条船从外观一看就比另外几条大,果然仓库也更大,装得也更多。” 母鸡在空间问:“比之前的都多吗?” “都多。” 顾蓉蓉打开个箱子看:“还是表面是瓷器,下面都是银子,箱子数量比之前的船都多了三分之一。” 母鸡“啧啧”两声:“可你答应过给人家护城军一船的。” 顾蓉蓉摸摸鼻子:“是答应过,毕竟也不能让人家白帮忙,白出兵,白担风险,后面还要对付萧万,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不过……” “我把这里弄得和之前的船舱里的一样多,也不算少了吧?” 母鸡:“……” 顾蓉蓉说干就干,这仓库里的银子是要给护城军的,也是她和老城使谈好的,就那不必再拆箱子费事,这里的箱子摞了三层,她直接把最上面的那层箱子收走。 剩下两层箱子,和之前的数量都差不多。 这活干得快,顾蓉蓉带冷慢慢走出船舱。 甲板上,黑莽帮的人都已经被抓,周副将命人他们捆得结实,把他们扔上原来用来埋伏的小船。 那边忙碌,顾蓉蓉来见许磊。 至此,黑莽帮的人全军覆没,许磊彻底没了希望。 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顾蓉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磊,事在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许磊声音低哑:“你们想怎么样?” 顾蓉蓉冷声问:“瓷器里的银子,是谁的?” 许磊诧异看她,目光惊疑。 顾蓉蓉神色平静:“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带着这四条船,按原计划,去该去的地方,去见该见的人。” 许磊目光迸出冷意,短促笑一声:“那你觉得,我还能活吗?” “不做?那你现在就别活。” 冷星赫剑带着鞘,抵在他喉咙上。 第六百八十六章 认命吧! 尽管冷星赫的剑带着鞘,这一下子许磊也受不了。 顿时难受得脸色涨红,眼泪差点迸溅出来。 “许磊,你没得选。”顾蓉蓉冷然道,“自从你把漕帮拉下水,想用这招灭他们的时候,你就踏上不归路了。” “认命吧!” 许磊喉咙被抵住,呼吸艰难,看着冷星赫紧皱眉头,张了张嘴。 冷星赫力道收两分,许磊大口喘几下气,这才说:“我不带你们去,也是为你们好。” “他们的人都非同一般,漕帮这些人,再加上黑莽帮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冷星赫冷然一笑:“我不需要你对我们好,做你该做的就行。” 顾蓉蓉挑眉,冷星赫会意,捏住许磊下颌。 顾蓉蓉从药瓶倒出一颗药:“来,清醒清醒,要不然总觉得自己无敌,分不清大小王。” 许磊不想吃,但无济于事,冷星赫的力道他根本无从反抗。 药入口,一股冰凉之意直窜天灵,许磊被冻得打个激凌,恍然自己像是落入万丈冰窟,四周全是大雪坚冰。 他忍不住哆嗦,控制不住想缩紧身体,但现在他被绑着,动弹不得,自己和自己对抗,无比绝望。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一股暖意把他包裹住,他总算能松口气。 然而不过转瞬,这暖意迅速变得滚烫,他像在熊熊大火中被灸烤,几近熔化。 “啊!”他痛呼出声,眼前的一切都像变成火色。 他不断在冰与火中来回掉落,穿梭,不过倾刻就浑身湿透。 一刻钟之后,这种感觉总算是慢慢消退,对于许磊而言,却像过了数十年般漫长。 眼前景物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顾蓉蓉。 顾蓉蓉气死人不偿命:“少帮主,感受如何?你是铁打的汉子,这点苦想必不算什么。” “清醒了吧?没醒就吹吹夜风,实在不行,再来一颗?” 许磊一激凌,挣扎着后缩:“醒了,醒了。” “能带路吗?” “能。” “那就行。”顾蓉蓉很爽快,“你看,早配合多好。” 许磊默默吞下一口血,心里这个恨,为什么别人吃了药也没见有这么大反应?为什么不见他们这么难受? 许磊却不敢问,看着顾蓉蓉和冷星赫去船头的背影,目光怨毒。 “好,既然你们想去送死,那就带你们去!到时候我看你们下场比我更惨。” 顾蓉蓉懒得理会许磊怎么想,小声和冷星赫说着刚才的在仓库发现的。 “怎么样?”冷星赫问,“是不是和咱们那两条船一样?” 顾蓉蓉点头:“不止,他们这条船大一些,东西也更多。” “不过,我取了一部分,和其它三条船一样多,”顾蓉蓉狡黠一笑,“想必老城使也会满意的。” “他当然满意,这本来就是意外之财,”冷星赫眉眼微弯,“有了这笔钱,护城军的军饷就算晚到,他也不怕,钱就是底气,对谁来说都一样。” 顾蓉蓉赞同:“所言甚是。” 两人正说着,二当家犹犹豫豫地过来,双手捧着金丝甲。 “大当家,这金丝甲,还给您,多谢您再一次救了我。” “上次中毒,这次挨刀又落水,若没有您和夫人,我早就……”二当家羞愧难当,“是我的错,眼瞎又心软,辜负老当家,也辜负您的托付,也对不起三当家。” 他说罢,就要下跪,冷星赫伸手扶住他。 “行了,自家兄弟,不必如此,错是有,但也不是不可挽回,好在一切都来得及,兄弟们还在,大不了从头再来。” 二当家低下头:“我……我实在无颜见兄弟们,我想着,放弃二当家之位。” 冷星赫眸光微凉:“怎么,犯了错,就想当逃兵?” “不,不是,我还会留在漕帮,漕帮就是我的家,我可以干别的,打杂都行。” 冷星赫又问:“你是觉得我不会用人,是非不分,让二当家去打杂?” “我……” 冷星赫拍拍他肩膀:“不必顾虑太多,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遇见点失败,有点挫折就想后退,认怂,那才是真的不配当一个当家人。” “二当家,你心思细腻,经验多,有担当,这是好的一面,这次的事,是别人抓住你的软肋,你暴露软肋,也怪不得别人针对你的软处下手。” “这次回去之后,把三当家救出来,到时候聚在一起,好好说说问题,改变方法,兄弟们同心协力,漕帮应该越来越强大才是。” 二当家羞愧又酸涩:“您教训得是。” 冷星赫没说话,示意他回头。 二当家疑惑回头,见漕帮兄弟们慢慢往这边靠拢,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二当家鼻子一酸,拱手道:“诸位兄弟,对不住,是我的错,请各位多担待。” “二当家哪里话,我们跟着您和大当家,此生足矣!” “就是,咱漕帮定能恢复往日风光。” “大当家,二当家,我跟定你们了!” “跟定你们!” 二当家眼圈发红,哽咽着说不出话,不断拱手道谢。 冷慢慢走过来,低声道:“主子,有信到。” 冷星赫接过信纸,展开,是去前面暗查的暗卫来的信。 “传令下去,降速前进,让黑莽帮那些人到甲板上来!” 一声令下,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顾蓉蓉看向茫茫黑夜,不觉畏惧害怕,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她预感到,此次出行,定有收获。 …… 前方五十里开外,有一条岔路口。 一条略窄,直通向下一座州城。 一条略宽,但驶过去前还只有三十里就是尽头。 尽头是一座水寨,原本就是些水匪所在之地,为祸漕运多年,直到冷星赫那年回京时才肃清,水寨自那时起也就荒废,成为空寨。 没人注意到,就在不久前,这座寨子里又来了一百多人。 他们昼伏夜出,如同鬼魅,但凡是无意中曾遇见过他们的人,都无声消失。 今夜,寨子里亮起灯火。 一人穿黑色袍子,戴着面具,站在灯下。 第六百八十七章 暗夜杀机起 报信人脚步轻轻走进房间,摒住呼吸,不敢大声惊扰黑袍人。 “公子,船已经奔水寨而来。” 黑袍人脸上的面具遮到鼻子,露出略显苍白的唇。 声音也如冰雪般清冷。 “做好准备,验收银子之后,把他们都杀了。” “是。” 手下答应一声,但没有退走。 黑袍人淡淡问:“还有事?” “回公子,那个许磊……” “一样。” “是。” 手下垂首退出去,黑袍人把手中信纸靠近烛火,火苗窜起,燃成灰烬。 这笔银子几经波折,总算是到了。 有了这笔银子,接下来的事就能顺利,离目标又近一步。 夜色从半开的窗子扑进来,吹动烛火,他忽然来了兴致,想去亲眼看看。 见证一下,收银,收人命。 “来人!” ……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换上黑莽帮的衣服,站在最前排,迎着夜风,前方已隐约可见水寨的轮廓。 顾蓉蓉看一眼身边的许磊:“你本事不小,这种地方都能找到。” “是他们找的我,不是我主动联系的他们。” 顾蓉蓉问道:“这一趟,他们给你多少钱?” 许磊抿一唇:“三万两。” “的确不少,”顾蓉蓉又问,“给你的银子,和船舱里那些一样吗?都是装在瓷器里的?” 许磊眸子微缩,没说话,但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那是官银?”冷星赫冷声问。 许磊微讶一下:“不知,不过,这也没什么,官银成色更好,反正形态也变了,以后我再熔,再铸成锭子的样子就是。” 顾蓉蓉:“……” 冷星赫短促笑一声:“或许我不应该费这么大劲把你和黑莽帮一网打尽,因为照你这种作死法,也活不了多久。” 话音落,前方有人高喊:“站住!” 哗啦水声,水寨门打开,一艘船从里面驶出来。 像巨龙出水,黑暗中压迫感更强。 顾蓉蓉低声道:“他们的船比这条还要大一些,还更精致。” 冷星赫点头:“如果四条船的银子都装到一条船上带走,那确实要大一些。另外,你说得对,这船很精致,有客房,能观景的那种。” 顾蓉蓉眼睛一亮:“那你说,咱们此去,能走水路吗?用这条船怎么样?” 冷星赫还真就认真思索一下:“不是特别行,因为前面几个州城都没漕运,要再过几座城才会再有。” 许磊在一旁听着,简直匪夷所思——这两人是有病吗?还讨论起人家的船来了,还以后,还水路,今天晚上就得丧命! 许磊悄悄往旁边挪开两步,提一口气准备冲对面的船喊话。 一道冷光从冷星赫指间飞出,正中他锁骨处。 “敢多说一个字,下一次就射你的喉咙,你可以试试,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镖快!” 许磊痛得两眼昏花,顾蓉蓉嗤笑一声:“还想着让对面的人救你?看来这脑子是又不清醒了?” 冰与火的严酷交替之感,让许磊心生畏惧:“清醒,我清醒得很,我保证不再出声。” “那不行,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得说。” 许磊:“……” 此时,对面的船已经距离不过二三十米,甲板上灯火明亮,几个黑衣人无声站立。 尽管有段距离,尽管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冷星赫和顾蓉蓉还是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 顾蓉蓉眸子微眯,笑容微收:“果然不一般。” 冷星赫缓缓点头:“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你是说,之前我们遇见过的?” “不错。” 顾蓉蓉握紧小瓶子,对许磊道:“说话!怎么约定的,就怎么说。” 许磊提一口气,心思刹那转了好几回。 但看到冷星赫手中的冷光,还是放弃求救的打算。 一个在几十米开外,一个就在身边,他不敢赌。 “我们是黑莽帮的,奉公子之命,来送货,有令牌在此。” 许磊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举高出示。 “把令牌扔过来!” 许磊身中毒,不敢催动内力,但这么远,不用内力他也扔不过去。 冷星赫拿过令牌,顾蓉蓉掌心出现另一块——这东西她有很多,每次去抄别人家库房书房,总能得几块。 随意拿了一块替换,顾蓉蓉把这块真的收进去,等回去以后再研究一下,没准以后还能用上。 当然,还在假的上面抹上一点毒。 冷星赫甩手,令牌飞向对面的大船。 但,黑衣人根本没接,一抬手,一支短箭射出,直接把令牌射入水中。 随着这一支箭响,对面船上,以及水寨中,数十支箭齐发! 冷星赫在扔出令牌的同时,已经和顾蓉蓉做好准备,打了一个手势。 甲板上站的人除了十来个漕帮的人,其它的都是黑莽帮的。 而漕帮的人在此之前,已经知道,只要看到冷星赫打手势,立即后退,不远处就有准备好的遮挡物。 而黑莽帮的人不知道,等他们抬头看到满天箭射过来时,再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能抽刀勉强拨打。 但根本无济于事,三两支可以拨开,一连数十支,怎么躲? 不多时,死尸倒下一片,黑莽帮的人除了被冷星赫拖走的许磊,无一生还。 许磊腿上也中了一箭,痛得差点晕过去。 顾蓉蓉道:“知道为什么救你吗?” “不是因为你值得救,是不想让你死得痛快,”冷星赫字字沉凉,声音散在血腥气里,“如果不是我们提前觉察,做了安排,今天晚上死绝的就是漕帮兄弟。” “许磊,别怪别人心狠,只不过死的人变成了你的人而已。” 漕帮的人看着那些尸首,心都要跳出来,冷汗湿透衣服。 万幸! 如果今夜不是有大当家,他们早就被人杀了! 冷星赫再打个手势,漕帮的人按计划慢慢后退,方才大乱,甲板上也故意放了不少遮挡物,又趁着夜色,他们的退走路线也是顾蓉蓉提前安排,悄悄退到各自计划的地方,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刚藏好,甲板上无声无息,好像方才一下子,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顺着风声从对面船上飘来。 “过去看看。”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两个选择 夜风凉,拂过冷星赫的衣衫。 在听到那道声音之时,他忽然冒出寒意,握紧刀柄的手一松,掌心渗出薄汗。 有人落在甲板上,脚步很低,动作谨慎。 顾蓉蓉微凉的指尖握握冷星赫的手,他瞬间理智回归。 两人对视,顾蓉蓉对他微微一笑。 冷星赫反握她的手,方才的情绪又悄然退去。 他重新握住刀柄,摒住呼吸。 一个,两个,三个…… 踏上甲板的有十二人之多,呈三角之势,开始搜查有无幸存者。 “扑通!” 一人倒下,被藏在最近处的漕帮兄弟放倒。 这一下就是宣战信号,其它黑衣人立即警觉,刀光闪闪。 很快,又倒下两人。 还剩九人。 船上遮挡物、藏身之处设置的巧妙,都是顾蓉蓉精心设计,但也不能重复使用,暴露一个,就废一个。 一下让黑衣人折损三人,已经非常了不起。 “呜!”一声闷哼,漕帮的兄弟倒地,血迅速涌出。 黑衣人开始反杀。 冷星赫不再等待,“唰唰唰”一边三枚柳叶镖射出,正中两人,伤一人。 与此同时,顾蓉蓉打开强光手电,照向走过来的两名黑衣人。 光芒乍亮,两人立即用手臂挡住,顾蓉蓉趁机收命。 黑衣人多,顾蓉蓉和冷星赫深知,强对上,他们纵然能打,但漕帮这些人不行,时间一长,他俩加上冷慢慢和二当家,也会处于劣势。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黑莽帮的人,让黑衣人放松警惕,跳上这边的船,近距离逐个快速击杀,把他们的人数迅速降低,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黑衣人损失很快过半,剩下的就好办了——就是不知道对面水寨中还有多少。 时间略一长,这边的情况也被对面船上察觉。 黑斗篷一声令下:“点灯!” 火把、灯笼全部点亮,把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 黑莽帮的尸首有的穿着漕帮的衣服,还有黑衣人的,像是三方势力的都有,乱成一团。 黑斗篷一见此景,就知道事情有变。 待看到执刀走出来的冷星赫时,他低低笑了一声。 “原来是你,难怪。” 冷星赫刀尖滴血,滴在甲板上,嗒嗒声似敲在心上。 顾蓉蓉走在他身侧。 冷星赫声音清冷,散在风里:“好不久见,大哥。” 冷星尘嘴角微勾,没有摘面具,轻轻叹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星赫,你不是应该早早离开肖州,重新上路吗?” 冷星赫听到这一声“星赫”,心尖猛然一痛,沉默一会儿才说:“肖州有我必须做的事。” 冷星尘嘴角绷紧,看不见的表情,但顾蓉蓉也能感受到他的火气。 “必须要做的事,什么事?和我作对?”冷星尘声音冷厉,“星赫,我虽然痛恨王府,但自问从未想过害你。” 冷星赫眸子漆黑,映着两边火光,似深不见底的幽潭。 “大哥,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大哥。王府护佑你我长大成人,父亲护卫边关,你痛恨王府,如今王府覆灭,你就真的满意,真的开怀吗?父亲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你就真的不管不顾吗?” 冷星赫极力压制心头翻涌的情绪,怒火,忿恨,不甘,痛惜,万千滋味都纠结在一处。 顾蓉蓉轻笑一声。 冷星尘冷锐看向她:“你笑什么?” 顾蓉蓉顶着小厮的脸,声音清晰又冰冷:“你从未害过他?冷星尘,你是怎么不要脸地说出这句话的?哦,你现在戴着面具,可以不要脸皮了。” “你没害他,那他现在怎么落得如此地步?”顾蓉蓉声音陡然拔高,“他本该好好在边关守卫,驰骋疆场,操练兵马,而不是一路跋涉,既要查明父亲下落,事情真相,又要时刻提防别人的算计陷害,承受被兄弟背刺的痛苦!” “你恨王府,恨你爹,嫌你娘死的早,那你去找你爹说清楚啊,指着他的鼻子骂,让他别再娶,去阴曹地府找你娘,让她投胎,再做母子。” “为了你的私恨,甚至你这私恨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人家王妃都说了,你母亲的死与人家无关,条理清楚,有理有据,甚至是她救了你,照顾你个没娘的孩子,为了你,结婚几年都不曾要孩子,你也不看看你比冷星赫大几岁!” “是人家不能生吗?说你聪明,却不知道思考这些,不想着别人对你有恩,把人往好处想,说你愚蠢,你竟然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和别人一起陷害王府。” “真有你的,冷星尘,自家父亲兄弟陷害起来是不是特别带感?觉得他们像个傻瓜?快来看,他们如此信任我,我却能轻易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 冷星尘:“……” 顾蓉蓉的骂声回荡,字字都清晰落地,冷慢慢激动的胖脸发红。 世子妃说得真好,骂得真痛快! 漕帮的听不太懂,但也觉得,这口才,比十个赵全都厉害。 冷星赫看顾蓉蓉,顾蓉蓉拍拍他:“不必叫他大哥,他不配,也不必对他有任何愧疚,是他自己心肠坏,做错事,还想着甩锅给你。” “你有什么错?军功是你自己挣的,位置是靠自己打拼来的,他身体不好,那是他自己的原因,与你何干?” “你但凡对他有一点同情,有一点愧疚,都是对王妃的残忍,王妃待他不薄,没半点对不起他。” 冷星赫心头一亮,如拨云见日。 冷星尘气得咬牙:“冷星赫,多日不见,你身边的人越发没有规矩了。” “你说的规矩是什么东西?我讲的就是为人最基本的规矩,你不懂,那说明什么?” 顾蓉蓉当即回怼:“再说,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尸首的面,你扯什么规矩,合适吗?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实话告诉你,你这条船,我看中了。” 冷星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说,这条船,我看中了,一会儿我要开走。” 顾蓉蓉昂首挺胸,理所当然:“是你自己把船让出来,还是我把你揍下船?” “两个选择,你自己选。” 第六百八十九章 当然是杀你啊 顾蓉蓉给出的两个选择,冷星尘哪个也无法接受。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个疯子。 “冷星赫,你这个手下在说什么?” 顾蓉蓉打个响指。 冷慢慢送上毛巾来,顾蓉蓉一边擦脸,一边慢条斯理道:“冷星尘,谁说我是手下?” “我是不是手下关你什么事?” 她一点点露出真容,冷星尘眸子微眯。 “竟然是你。” “应该是你。” 冷星尘短促笑一声:“我该想到,这件事有你的参与。” 顾蓉蓉点头:“那是当然,但凡对我夫君不好的,我都要破坏,冷星尘,当初你装病,我对你照顾有加,你吃过我不少药。” “我劝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否则,吃我的药,还说我不爱听话,下地狱之后要被拔舌。” “来世变哑巴。” “投胎成畜牲也得是个不会叫的,遭受主人嫌弃。” 冷星尘:“……” 其它人都默默吞口唾沫——太狠了。 冷星尘:“你简直……” “我知道我自己一身正气,该打打该骂骂,用不着你来说。” 顾蓉蓉豪气挥手:“直接说吧,你带了多少人?打算怎么战?” 冷星尘目光在她身后漕帮那些人身上掠过:“你们这些人,能撑着你说这些话,实在不容易。” “我知道,冷星赫手下还有人,至少有几个暗卫,不过,”冷星尘嘴角微勾,“你的骑兵不在,这里不是他们施展的好地方。” 冷星尘对冷星赫很了解,也清楚他手下的实力。 冷星赫冷笑一声:“你对我还真是费了心思。” “那是当然,你可是长宁王府的世子,是父亲悉心培养的接班人,受人瞩目,我当然也要处处留意。” 他的话无异于一把刀子,扎在冷星赫身上。 那些一起在王府长大的时光,冷星赫尊敬大哥,处处以大哥为先,为他考虑,为他搜集他喜欢的东西,再想尽办法,不折损他自尊地送上。 冷星赫费心地想让他快乐。 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冷星赫的命。 顾蓉蓉哼笑:“那当然,自卑者如同地沟里的老鼠,心思肮脏,哪怕阳光想照到它,它都不自在地想要躲藏。” “没错,说的就是你,冷星尘,你就是地沟里的老鼠,我夫君就是骄阳,骄阳想照你,奈何你不争气啊。” 众人:“……” 冷星尘咬紧后槽牙。 顾蓉蓉眉眼微弯:“你咬碎了牙也没用,快说吧,打算怎么战。” “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顾蓉蓉,尤其是你!逞口舌之快,我先要拔了你的舌头,不用等到下地狱。” “那你注定做不到,”顾蓉蓉摇头,“别说抓不住我,就算抓住了,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气死你。” 冷星尘气得头晕,眼花。 “给我拿下他们!一起上,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船上其它黑衣人也奔着这边而来,一共有二十人之多。 顾蓉蓉和冷星赫飞快对视一眼,紧握刀柄。 “迎战!” 冷喝声一起,漕帮众人随着他们俩进入战斗。 之前顾蓉蓉已经说过,对方的人一定很难斗,所以,她和冷星赫,冷慢慢是主要战斗力,吸引大部分的人。 漕帮兄弟由二当家带领,不要讲什么单打独斗,就是以多胜少。 甲板上还有些设置好的小机关,把黑衣人往那边引。 多管齐下,让漕帮的牺牲损失降到最低。 一开战,就陷入胶着状态。 顾蓉蓉很遗憾,这是在水上,如果在陆地,高低给他来个简易雷管,炸它一下子。 她还想要大船呢。 冷星尘看着他们战斗,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 却一时想不起。 他对冷星赫太过了解,能把黑莽帮消灭,带船到这里来找到他,他一点也不惊讶。 如果找不到,反被黑莽帮掣肘,那才是有失水准。 但现在,还不够,冷星赫一定能想到,操控这件事,并非寻常人,他怎么会带着漕帮这些草包就过来? 能打的就三个,还有一个是顾蓉蓉,虽然顾蓉蓉有实力,但她的实力只在招式上,若论长久力,也是不行的。 冷星尘虽然体弱,但一双眼睛毒辣。 正在他思索时,对面漕帮的人已经损伤三分之一,开始处于劣势。 他看向冷星赫和顾蓉蓉,他们虽然有焦急之色,但…… 冷星尘回头,看向水寨。 不好! 下一刻。 “轰隆”一声,如同地动山摇,水寨中火光冲天,倾刻被火吞没。 冷星尘眸子一缩。 他立时明白过来,刚才顾蓉蓉骂他,固然是为了给冷星赫出气,但也不全是,还能拖延时间,还会让他失去理智。 他把船上所有人都派过去,身后水寨也被人抄了。 火光一起,水寨中留守的人要么死伤,要么也要加入战斗。 潜入水寨的人是谁? 冷星尘惊怒,正想下令让人回来几个,顾蓉蓉虚晃一招,已经跳到他这边来。 顾蓉蓉用的是郝建章临别时送给她的那对双刀,刀刃锋利,刀身锃亮,热烫的鲜血滚落。 冷星尘后退两步:“你要干什么?” “这种问题,似乎太蠢了点,”顾蓉蓉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当然是杀你啊。” 冷星尘怒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顾蓉蓉反问,“你几次三番要杀我们,我就不能杀你了?你以为你是谁?” “有长宁王府庇护,你还算是大公子,没了长宁王府,你就是个害父害弟的无耻之徒,无情无义无人味儿。” “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冷星尘再次后退:“水寨中,是什么人?” “他们啊,护城军呀,”顾蓉蓉看一眼火光,“干得还不错。” “护城军可是想要军功的,把你们剿灭,有功劳,银子分他们一些,有钱财。名利双收的事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冷星尘咬牙:“能想到此招,果然厉害。” 冷星尘目光微深,打量顾蓉蓉,似要穿透她的肌骨,看到她的灵魂。 “你,真的是顾蓉蓉吗?” 顾蓉蓉心头微跳,脸上不动声色:“不然呢?” 第六百九十章 巨大收获 顾蓉蓉不答反问,冷星尘声音低沉,似带着蛊惑。 “顾家当初为什么选定顾蓉蓉来替嫁,就是因为她蠢,好拿捏,是一颗任谁都能捏两把的软柿子。可你,明显不是。” “顾尚书钻营仕途是一把好手,顾夫人打理后宅,除了顾蓉蓉的姨娘,再无其它女子生下孩子分宠,顾婷婷有心机,又狠毒,顾蓉蓉在顾家,不可能长成你这样。” 冷星尘的话在顾蓉蓉耳中流过,激起她身上一层凉意。 冷星尘素来心机深沉,恐怕是早就怀疑她,调查过她。 不过,顾蓉蓉长期审犯人,可没有被犯要审的道理。 她很快镇定下来——没错,她的确不是真正的顾蓉蓉,但这身体可实实在在又是原主的,这一点错不了。 只要她不认,就没人能说她不是顾蓉蓉。 顾蓉蓉粲然一笑:“冷星尘,别在这儿拖延时间了,我当然是顾蓉蓉,王府的花轿抬我去的王府,我被顾婷婷送上花轿,这还能有假?一路上那么多人看着,直到入洞房,再说……” 顾蓉蓉笑容古怪:“我是不是,我夫君能不知道吗?别说你现在是王府的叛徒,就算还是王府的人,一个大伯子,问起这事儿,合适吗?” 冷星尘哪想问他们夫妻之间的私事,就是这段时间调查顾蓉蓉,觉得奇怪,前后反差太大而已。 “你……真是不知羞耻。” “你问的都不说不知道羞耻,我怕什么?行了,反正我没有害过王府,你一个叛徒,无情无意之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顾蓉蓉手中刀一挥:“受死吧!” 冷星尘方才一边说话,一边在往船边上靠,此时见顾蓉蓉攻来,一连甩出几枚暗器,随后纵身一跃! 顾蓉蓉躲暗器的功夫,冷星尘跳下船,扑通一声落水。 黑沉沉的水浪翻涌,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冷星赫跳过来,往下看看:“怎么样?” 顾蓉蓉提刀回答:“跑了。” 冷星赫和她眼神交汇,彼此心领神会——这是他们商议好的,冷星尘还不能死,上次他被人救走,这次又出现在这里,带牵扯到官银,背后定然还有更大的势力。 既然如此,就必须放冷星尘走。 但冷星赫出面,以他的身手对付冷星尘,故意放走难免被人起疑,顾蓉蓉就不一样了,假装走神,失手,让冷星尘自以为是聪明机智才逃走的。 “那边情况怎么样?”顾蓉蓉看向漕帮那边的船。 “都是死士,没死的也自己吞毒而亡,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冷星赫眼中闪过笑意:“有没有兴趣去船舱看看?” “好啊,走。” 顾蓉蓉求之不得,这条船这么大,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东西。 到舱内细看,顾蓉蓉不禁赞叹:“还真是奢华。” 虽不及现代邮轮,但现在能达到这个水准,也是不多见。 一共有六个房间,个个布置华丽精美,还有可做饭菜的厨房,新鲜食材也不少,甚至还有个水缸,缸中是新鲜的活鱼活虾。 这比漕帮船上的厨房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蓉蓉,这边来。” 此船还多了一层,一共三层,最下面一层除了水手们驾驶仓之外,还有一个仓库。 仓库上着锁,冷星赫一剑斩落。 顾蓉蓉拿手电往里一照,除了箱子,还有麻袋。 她没让在冷星赫点火折子,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易燃的东西。 两人手执手电往里走,这里面的箱子可比之前装瓷器的要得多,全是密封的上好木箱。 打开一个一看,顾蓉蓉眼睛都被闪出光。 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她拿起一枚在手里翻看,看到最下面有一行小字。 冷星赫沉声道:“这也是官银,还没熔的官银。” “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有可能是这些化成的,”顾蓉蓉把银子放回去,“真巧,是我们的了。” 冷星赫笑笑:“随你高兴。” “我可不是要私吞,”顾蓉蓉拍拍箱子,“这么多银子,无论是哪个衙门的,丢了都不是小事,我们走着看,就不信谁丢了这么多银子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有理,”冷星赫点头,“那你快收。” 他眼睛晶亮,就爱看顾蓉蓉收东西的过程。 这次东西多,二十多口箱子呢,怎么也得收一会儿。 顾蓉蓉满足他,把手电递给他,开始收这些银箱子。 冷星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箱子原地平空消失,顾蓉蓉掌心隐约有流光微闪。 消失一个,闪一下。 收完箱子,冷星赫拉着顾蓉蓉继续往里:“看那边还有什么,接着收。” 再里面是麻袋,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圆形印章似的图案。 上面的字都是繁体字,还是变了形的,顾蓉蓉实在不认识。 冷星赫脸色微变:“这是军粮。” 顾蓉蓉诧异:“粮食?还是军粮?” 冷星赫沉着脸点头,拿刀豁开一小口,露出里面的粮食。 他捻了几粒看看:“还是上好的军粮。” 顾蓉蓉拧眉,无论古今,军人都是最值得尊敬的,军粮军饷,都应该是必须保障的。 而今,军粮出现在这里,还是上好军粮,就必定是有克扣贪墨。 两人心情都不太好,有点沉重。 顾蓉蓉道:“先收走再说,以后查清,再还给他们。” “好。” 事已至此,只能暂时这样,先保证不落到歹人手中。 粮食收好,里面还有些袋子,也是麻袋,但和刚才装军粮的又不一样。 这些袋子的孔要更细,织得更密。 冷星赫豁开一口,细细的砂子流出来。 顾蓉蓉接住,手电一扫,在手电光线里,掌心的砂子闪着细碎金光。 “这是……金砂?” 顾蓉蓉惊讶,又有些激动。 粗粗数一下,得有五十袋之多,这么多金砂,提炼成金子也有不少。 这会儿冶金技术还不太先进,找到金矿之后要进行多步才能制成金锭,而现在是金砂状态,已经很快能冶炼成金。 顾蓉蓉心情好转许多,把金砂袋子收走,一点不留。 刚才还满满当当的仓库,现在空空如也。 冷星赫瞧着都十分有成就感。 第六百九十一章 灭门 顾蓉蓉和冷星赫从船舱出来,二当家也带着几个人过到这边来。 刚才一直在战斗,没时间说话,现在两船都收拾妥当,总算能面对面。 二当家对冷星赫拱拱手:“公子,您……” 他没有再叫“大当家”,是因为刚才听说了冷星赫的身份,他们虽不在京城,但长宁王府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道? 长宁王府,世子,他们的大当家,贺公子,竟然就是长宁王府的世子! 人家身份如此显赫,还能叫大当家,人家还愿意带着他们往前走吗? 冷星赫把刀归鞘,上前道:“二当家,我的确是长宁王府的人,长宁王是我父亲,我是他的次子。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长宁王府被陷害,要流放岭南,因此,之前我……一时没有关注到漕帮,实在抱歉。” 二当家等人赶紧摆手。 “不不,世子,王府遭此大难,我等半点忙也帮不上,该是我们惭愧才是。” 不但没帮上忙,还惹出这许多的麻烦。 “你们放心,我受老当家所托,既然是答应了要照顾漕帮,就不会食言,这次正巧也遇上于三光他们几个,得知漕帮有难,这才赶了来。” “我虽不能久留,但漕帮的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冷星赫目光掠过众人:“经此一事,大家的齐心协力,不肯屈服让我感动,但大家也能看出我们的短处和弊端,等回去以后,我会写个训练计划,留几个人,负责以后帮助大家操练。” 二当家欣喜,也松一口气,只要冷星赫不抛弃他们就好。 “是,全凭大当家吩咐。” 此时水寨那边的护城军也出寨子,他们用的是顾蓉蓉给他们的简易炸药包,再加上毒,冷星尘带的人大多数在船上,小部分在寨中,有炸药和毒的加持,他们收拾剩余的黑衣人不在话下。 副将上前见礼,在冷星赫与冷星尘交涉时,他已经带人潜入水寨,因此并不知冷星赫的身份。 “公子,已经按计划完成,另外,我们还从一个房间里找到一些死尸。” “死尸?”冷星赫不解。 “是黑莽帮的人,”副将就是本地人,对黑莽帮也熟识,“帮主一家。”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冷星赫道:“把许磊带过来。” 说罢,冷星赫点头,一指黑莽帮那条船:“诸位辛苦,你们坐那条船回去吧,东西都在船舱。” 副将心头大喜,这一夜忙碌,为的就是那些东西。 “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副将带着护城军跳上船,二当家也返回那条船,让漕帮兄弟退到自己船上去,让开路,让护城军先走。 许磊被带到顾蓉蓉和冷星赫面前。 他现在面如死灰,再无回天之力。 顾蓉蓉看着他这副样子,并没有觉得多可怜,一切都是他自自己咎由自取。 “许磊,你与虎谋皮,可知道会伤及自身?” 许磊抬头看看她,没说话。 “走吧,带你去水寨。” 冷慢慢过来拎上他,下船去水寨。 水寨已经烧得差不多,最外面的一间破屋子还没有烧到。 门开着,地上躺着七八具尸首,男女都有。 最外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眼睛圆睁,脖子上一条大血口,鲜血涌出,浸透他身下,半边脸都泡在血中,伤口微微凝固,可见已死多时。 许磊看到这具尸首,眉头皱了一下,转头看冷星赫。 大概是想问,是否冷星赫下的手,又一想,应该不是,冷星赫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是刚到。 “他们是你的家人吧?”冷星赫问。 顾蓉蓉观察着许磊的神色,微蹙眉。 这反应…… 许磊勾唇笑笑,笑容阴毒古怪。 “家人?我没有家人,”许磊目光落在死去的男子脸上,“他们不配。” “他骗了我娘,说什么等到功成名就就回家,可这一走,就十几年,我娘熬得白了头发,几乎瞎了眼,比同龄人苍老十岁。” “我努力想出人头地,就是想让我娘过上好日子,有一天,他来了,打破我们母子的平静生活。” “他花言巧语,把他自己说得多无奈,多为难,我娘哭着原谅了他。他在家呆了几天,我娘眼睛不好看不见,但我看得清楚,他事事嫌弃,根本不喜欢我娘,也不喜欢我们的家。” “那天晚上,我问他到底为什么回来,让他说实话。” “他没有生气,竟然还挺高兴,说不是愧是他的儿子,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许磊无声冷笑,“鬼才愿意做他的儿子。” “他说,他在外面创立黑莽帮,实力不差,但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想让我回去接手家业,和他一起把黑莽帮做大做强,取代漕帮。” 许磊自嘲笑笑:“我不想认他,但是这又是一条捷径,能让我尽快完成目标,带我娘过好日子,于是,我就答应了。” “我还没有和我娘说,我娘像是有预感一样,张罗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我喜欢的,还买了酒。她一向不饮酒,就只喝茶陪我们。” 许磊说到这里,声音有丝颤抖:“第二日一早,一向早起娘亲却没有起来,我去叫她,发现……她已经去了。” “她在自己的茶里下了毒,她以为我想抛下她,她……” 顾蓉蓉心头微震,这是个坚强又善良,一心为儿子着想的母亲。 可惜,她的儿子,终究没长成她希望的样子。 冷星赫道:“据我所知,黑莽帮帮主,曾有个儿子,只不过前几年病故了。” “确实,”许磊笑出声,“正因为他那个儿子死了,他夫人年纪大了不能再生,纳了几个小妾也都无所出,这才又想起我来。”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回去接我?” 许磊放声大笑,眼中笑出泪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还知道,我娘亲为什么死。” 顾蓉蓉眸子微缩:“难道,是老帮主告诉她,要带你走?” “没错,都是因为他!”许磊怒视老帮主的尸首,“要不是因为他,我娘怎么会死,我怎么会没有家!” 第六百九十二章 奖赏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二章 奖赏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三章 翻脸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三章 翻脸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四章 该跪的是你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四章 该跪的是你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五章 这就是惩罚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五章 这就是惩罚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六章 敢打我的脸?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六章 敢打我的脸?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七章 人不是这么当的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七章 人不是这么当的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八章 杀心起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八章 杀心起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九章 窝里反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百九十九章 窝里反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百章 罪名 顾蓉蓉后退两步,示意冷星赫也收了抵着张攀亮喉咙的剑,看着这场大热闹。 张攀亮身上的几个痛点,准确被沈氏戳中,无异于脸皮被撕下来,再踏上几脚,狠狠摩擦。 众人当面,张攀亮岂能受此大辱,一下子跳起来,揪住沈氏的头发,狂扇她几个耳光。 “贱妇!真以为我怕了你?什么东西,你和你那个爹一样,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要不是因为这个位置,谁他娘的会哄着你们?” 沈氏被抽得嘴里鼻子冒血,眼前都有些发花,耳朵里嗡嗡的,头皮也快炸了。 她又抓又踢,后来直接在张攀亮胳膊上咬一口。 张攀亮吃痛松开她,她往后退几步,眼睛血红怒视。 张攀亮冷笑:“你瞪我也没用,老子现在是护城使,就不哄着你了,怎么样?” 是不能怎么样,沈氏悲哀的发现了这一点。 现在护城人不是他爹,而是这个男人,她能如何? 沈氏怒火冲向头顶,理智近乎全无,一偏头看到怀孕的女子,那女子手还抚在小腹上,就像是在无声炫耀。 沈氏恶向胆边生,一把抽出旁边军士的刀,对着孕妇的肚子就捅过去。 “我让你怀,我让你们生!张攀亮,我就是让你断子绝孙!” 女子本来还在一边看热闹,虽然畏惧,但更多的还是痛快和欣喜,盘算着这样挑明也好,沈氏如此霸道,不讲妇德,干脆休了,自己怀着孩子,就是张夫人的不二人选。 得意的劲儿还在心里盘旋,刀光闪闪就直奔她而来,她一个弱女子,又怀着身孕,哪里躲得开? “哧!”一声。 血光四溅。 女子怔愣,低头看自己的肚子,钢刀直直插入,穿透她的身体,血不断涌出来。 她难以置信,不明白刚才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中,忽然就要命丧黄泉。 沈氏犹不解恨,把刀拔出来,又狠狠一插,再插。 顾蓉蓉也没想到,沈氏会当众动手杀人,冷星赫挥剑,把刀斩断,沈氏不得不停下动作。 女子软软倒地,再无生机。 沈氏回头,脸上满是血,还着疯狂笑意:“张攀亮,看到没有?她怀孕了怎么样?就得和她的野种一起死,死!” 张攀亮也从惊愕中回神:“你!毒妇!” 其它几个女子吓得后退两步,无不花容失色。 沈氏放声大笑,形如癫狂。 老宰辅眼睛微眯:“来人,把她拿住,稍后送官。” 范骠他们也不是衙门的人,管他呢,反正现在也没别人,他们跟着老宰辅来的,就听老人家的话。 上前把沈氏抓住,押在一旁。 老城使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辩解都没话说。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 老宰辅上前几步,俯身低声:“沈四儿,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想给他保媒,你配吗?” “他是长宁王世子。” 老城使眼睛霍然一睁,难以置信地看向冷星赫。 长宁王世子! 难怪,竟然! 老城使瘫坐在地上,无限懊悔,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老宰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的恶气总算出了些。 偏头看看狼狈不堪的张攀亮,沉声道:“张攀亮,你身为一城护城使,不思护卫百姓,相反却利用职权,以权压人,真是罪大恶极。” “老夫必要上书,写明你的罪行,请圣上裁夺。” 张攀亮惊怒:“什么?你要上奏?” 老宰辅哼笑:“怎么?你以为凭你的罪行,能免安然无恙吗?更别说你还企图谋害长宁王世子,世子妃,你罪在不赦!” 张攀亮脸色骤变:“世子?世子妃?” 他看向冷星赫和顾蓉蓉:“你们……” 顾蓉蓉微笑摆摆手。 张攀亮眼睛圆睁,呼吸急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完了,一切都完了! 老宰辅懒得再理会了,转身向顾蓉蓉走过来。 冷不防,张攀亮突然捡起刀,奔着老宰辅冲过去。 “不行,你不能参我,不行!” 席述离老宰辅最近,见此状魂都要飞了,赶紧挡在老宰辅身后,以自己的背后去挡刀,用力把眼一闭。 肩膀上一疼,火辣辣的,温热液体流下,但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痛。 “快过来!”顾蓉蓉一声喊,把他喊得睁开眼睛。 席述这才发现,他受伤不算重,就是被刀划烂了衣服,浅浅割破一点皮,用不了几日就能好。 是冷星赫出剑拦下刀。 席述重吐一口气:“多谢世子……” 话没说完,二当家跑过来,一把拉住他。 席述不明所以,他和二当家并不熟,也就是在金玉满堂见过一次,同桌吃过一次饭,连话都没有说两话。 此刻,二当家拉着他不说,还扒拉撕扯他的衣服。 席述家虽不能说是书香门第,但也是医药世家,清流一派,哪见过这个? 当即用力抓紧衣领,红着脸道:“二当家,你松手,你这是干什么?松手!” 二当家眼睛也红了,意识到自己失态,缓缓松开手,但目光没有从席述的后肩移开。 顾蓉蓉也看到,席述的肩膀上,有一枚胎记。 她心头微讶,难道……席述是二当家丢失的弟弟? 母鸡在空间道:“我的天,不会吧?这也太巧了吧?” 二当家急切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家居何处?今年多大了?” 席述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刚才的事让他对二当家完全没了好感。 要不是因为他是漕帮的,和顾蓉蓉他们相熟,席述早就按捺不住走了。 他抿唇不语。 二当家还想追问,顾蓉蓉提醒道:“二当家,此处不是讲话之所,稍后再说。” 现在乱嘈嘈的,什么都有,护城军也还在,实在不是谈这个的好时机。 反正人也在,又跑不了。 二当家点头,强自按捺住情绪,退到一旁。 冷星赫已经把张攀亮抓住:“现在罪名又多了一条,张攀亮,这回谁也救不了你。” 张攀亮想说什么,冷星赫直接把他下颌骨摘了。 护城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七百零一章 兄弟 护城军们也都懵了,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雄纠纠地来,结果新老城使,两位主子都折在这儿了。 他们怎么办? 老宰辅已经稳住心神,见席述受伤不重,堵在喉咙的气总算吐出来。 差点吓个半死。 说得好好的,带人家孩子出来,这要是半路上有个好歹,他回去怎么向席家老头子交待? 又疼又气地骂了席述两句,回头看老城使。 现在没有掌管护城军也是个麻烦事。 略一思索,老宰辅道:“沈四儿,你若想活,就站直了听老夫说。” 老城使从地上爬起来。 “张攀亮罪大恶极,护城军是不能再交到他手中,你既是他的岳父,也是他曾经上级,他也是你举荐,于公于私,你都要处理这个烂摊子。” “带护城军下去,好好整顿,若是再敢有其它的心思……” 老城使哪还敢,现在魂都只剩下一半。 “不敢,不敢。” 护城军垂头丧气地走了,张攀亮也被他押走,押在军牢中。 具体怎么个章程,还要再斟酌一番。 老宰辅现在已经不在朝,当然,这事儿没有告诉老城使他们,他写折子也要思考一下怎么写。 还有这护城使的人选,啊,头疼! 总不能这么一甩手就走了。 还得不能说长宁王府的人有关,也不能让皇上知道他和冷星赫在一起。 老宰辅感觉自己一世英明的脑子要拧成麻花了。 顾蓉蓉笑眯眯看向张攀亮剩下的那个外室,还有他包养的绣娘。 “二位,先别急着走。” …… 此时的刺史府中,萧万正在书房看今日的公文,管家快步进来。 一见他神色,萧万就知道一定有事。 “何事?” “大人,出大事了。” 管家上前几步,低声说:“张攀亮被抓了。” 萧万震惊看他,拧眉道:“被抓?被那位抓了?” 管家点头:“您英明。” “到底怎么回事?”萧万立即站起,“护城军能善罢甘休?你去召集……” “大人,您且听我说完,”管家把查到的消息快速简明扼要地说了。 萧万又缓缓坐回去:“沈四又领护城军了?沈四的女儿还杀了张攀亮怀孕的外室?” “确实如此,尸首都是从漕帮抬出来的。”管家语气笃定,“此事绝对无假,确实是张攀亮的外室。” 萧万摆手:“这个不重要,本官也不想管张攀亮的烂事。” 他手指轻叩桌子:“这么说来,护城军对那位构不成威胁。” 管家点点头:“确实如此,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 萧万若有似无地笑笑。 …… 顾蓉蓉把那两个女子扣下,没让她们离开,但也没有立即问她们什么。 她打算抻一抻,让她们心里不安,揣测不出她要做什么,到那时再问,就好办了。 再说,还有也还有紧急的事儿办。 二当家目光灼灼,跟在她和冷星赫的跟后,恨不能现在就问出席述的情况。 冷星赫无奈,只好带他去见老宰辅和席述。 席述虽说伤得不算特别重,但也得上药包扎,老宰辅心疼得不行,也后怕得不行。 “你说说你,怎么就一下子扑上来了?伤重了怎么办?我怎么向你爷爷交代?” 席述仗伤撒娇:“哦,就只在乎我爷爷,不管我。” 老宰辅气笑:“说的什么没良心的话,老夫待你薄吗?点心盒子都交给你保管!” “是,多谢您对我的信任。” 两人正斗嘴,冷星赫带着二当家来了。 席述刚包扎好,上身只穿件里衣,见二当家也跟着来了,又赶紧扯件外裳。 二当家脱口道:“你先别穿。” 席述:“……”这人是有毛病吗? 冷星赫看二当家一眼,恨铁不成钢。 冷星赫问道:“席述,你这肩膀上的胎记,是早就有吗?” 席述莫名其妙:“当然了,胎记自是打娘胎就有,哪有后来长的?” 二当家神色激动,冷星赫看了一眼,眼神制止。 他又继续问:“那你父亲和你说过,你小时候的事吗?” 席述更莫名其妙:“干嘛还用我父亲说?我自己小时候的事,我就知道啊。” 他和冷星赫早就是朋友,平时也没拿他当世子,说话比较随意率直。 “你到底想问什么?” 冷星赫这话有点问不出口,他在席家小住过,席家人都很好,席述的父亲爷爷都是仁心仁术,母亲也善良温和,席述是他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 现在忽然问人家,是不是亲生的,这话怎么说? 老宰辅也不明所以,但直觉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冷星赫正思索如何开口,顾蓉蓉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世子,我把许磊带来了。” 冷星赫眼睛一亮,明白了顾蓉蓉的用意。 还是蓉蓉聪明! 冷星赫出去,把许磊拎进来,考虑到他们要脱衣比对,顾蓉蓉没进去,在外面等着,只说让冷星赫给她拿几根头发。 “席述的来两要,二当家的来两根。” “好。” 不多时,冷星赫出来,手里捏着头发。 “席述的,二当家的。” 顾蓉蓉捏着头发,到厢房中,关上门,意识进入空间。 空间里母鸡早兴奋地不行,大戏一场接一场,它都没有聊天的。 顾蓉蓉去做检测,它在后面跟着不停的地说。 “哎哟我天,沈氏也太狠了,一下子就把孕妇给杀了,这得判死刑吧?” “不好吧,”顾蓉蓉说,“她是正妻,那女子身份又卑微,要是他爹运作求情,花钱,说不定能保命。这会儿可不是咱们那会儿,阶级差距,是可以导致刑法出现偏差的。” “对对,主子拿着奴才的卖身契,都能随意打死处置呢。” 母鸡感慨:“还是现代好啊。” 顾蓉蓉深以为然。 “对了,那船银子,什么时候收回来,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晚上吧,白天不便。” 母鸡又问:“你说,席述那小伙儿,会是二当家的弟弟吗?” 顾蓉蓉摇头:“不知道,看胎记还是很像的,等结果出来,自见分晓。” 第七百零二章 抗拒 席述和许磊是更不熟,许磊身上还有好几处伤,走路也走不好,让他看着心里更不得劲儿。 冷星赫给二当家递个眼色,二当家也明白过来,到许磊面前,直接就解他衣服。 现在和许磊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忍住不痛揍他一顿就不错了。 席述都惊了,这人什么毛病?怎么动不动就扒人衣服?他下意识把自己的衣服拉得更紧。 许磊倒没怎么挣扎,知道二当家是要看他的假胎记,但至于为什么现在看,为什么在这儿看,还不知道。 胎记露出来,二当家把许磊推到席述面前。 “你看。” 席述心说我才没这种癖好。 但他眼角余光一扫,忍不住回头,再细看。 他眼睛缓缓睁大,诧异地看着许磊的胎记,捏着衣服的手指松了松。 “你看见了吗?”二当家目光灼灼,盯着席述,“我有个弟弟,从小失散,他就是故意做了假胎记,假装成是我弟弟来骗我。” 席述还没回神,又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 什么弟弟,什么失散,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 席述下意识排斥:“这和我有什么相关?他假装,你找他算帐。” “你的胎记,是从小就有,你的胎记,和他做假的这个,一模一样。” 二当家话音刚落,席述就瞪圆眼睛:“这与我何干?我的胎记关你们什么事!” 他明显抗拒,眼睛都有些发红,二当家还想说什么,老宰辅拧眉道:“此事从长计议,别逼他。” 冷星赫点点头,拍拍二当家,让二当家把许磊带出去。 二当家还想说什么,正要开口,老宰辅沉下脸:“别说了。” 冷星赫给二当家递个眼色,让他先走。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三人。 老宰辅轻叹,拍拍席述的头:“好好休息,别乱想,养好伤要紧。” 席述红着眼睛,用力抿抿唇:“您知道的,我从小跟着我爷爷和我父亲学医术,我父亲只我一个儿子,对我比对我姐姐妹妹都好。” “我知道,”老宰辅揉揉他的头顶,“别乱想,我让蓉丫头给你弄点好吃的。” 席述点点头。 老宰辅出去,扫一眼冷星赫。 冷星赫在后面跟上,一直到出了院子,老宰辅才站定,明显压着火气。 “那个二当家是怎么回事?横冲直撞,上来就说这事儿,还要扒衣服检验,他想干什么?” “他丢了弟弟,寻人心切,他可怜,我们述儿就得陪着吗?他从小跟着席老头长大,被席家所有人捧在手心里,人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踏踏实实行医,招谁惹谁了?” “哦,他说认就认,他想看就看?什么玩意儿!” 老宰辅一肚子不爽快,都在此时喷发。 说了半天,冷星赫也没说话,老宰辅火气撒了大半,也觉得方才骂得有点狠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宰辅声音软下一些,“你先跟我说说。” 冷星赫把自从遇见于三光,得知漕帮有难,再到进肖州之后的事,都大致说一遍。 之前他只说了与漕帮的渊源,没说这么细,老宰辅此时听着,也是一阵唏嘘。 “我知道这对席述来说,不太容易接受,应该慢慢说,但二当家被骗一次,又死过一遭,难免急切,一时没有忍住,再者,我们也快要离开,不能耽误太久,我也是想尽快为他解决此事。” 老宰辅语重心长:“星赫,你呀,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漕帮的主要责任在你吗?也不是吧,二当家认兄弟,这更是他的私事,你相助可以,但不必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 “你想让每个人过得好,没有遗憾,可能吗?老夫一辈子都没能做到这种境界,也没见过谁能如此。” “凡事尽心就好,也要尊重他人选择。” 冷星赫微震,老宰辅笑笑,拍着他肩膀说:“你也是人,这肩膀能扛多少?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冷星赫心头温热,内心情绪翻涌。 正要说什么,顾蓉蓉走出来。 她方才一直在厢房,意识在空间和母鸡聊天等结果,等从厢房出来,发现没人了。 到外面见气氛不太对,也没追问。 “我有一个结论,要不要听?” 冷星赫和老宰辅看向她。 “二当家和席述,确实是兄弟。” 老宰辅眉头微皱。 顾蓉蓉道:“这件事,还要看席述的意思,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他在席家长大,以为席家是亲人,人家不想认,就想保持现在的状态,谁也不能勉强。” “方才让许磊过来,只是想让真相摊在表面,认与不认,是席述的选择和决定。” 顾蓉蓉看冷星赫:“二当家寻亲多年,其心可悯,其情可怜,但也不是绑架别人的理由。” 老宰辅摸着胡子点点头:“蓉丫头所言,甚合我心。” “你说得对,事实真相,席述应该了解,至于选择,得看他自己。” 老宰辅轻叹一声:“我那有样东西,让慢慢去拿来。” 老宰辅的东西,还在住处,没有在漕帮,他们回去太浪费时间,干脆让冷慢慢去取。 “在我房间枕头旁边的小盒子时,有个锦袋,上面绣着个席字,把它取来。” 冷慢慢领命而去。 老宰辅回头看一眼席述所在的院子,长叹一口气。 “我在离开席家的时候,席老头儿让我带上述儿,我起初的确以为,他是担心我的身体,让孙子跟着我,方便照料,又能让述儿涨涨见识。” “行医者,走万里路,见多病例,见多草药,比困在医馆里要强,当年席老头儿也是这么做的,他儿子,就是述儿的爹,也是十几岁就出门游历。” “临行时,席老头儿给我一个锦袋,还是缝死了的,他说,述儿顽劣,不好管教,让我多费心,还说如果遇见什么难解的事,就把锦袋打开看看。” “老东西一辈子跟狐狸一样,我当时没有多想,也没觉得述儿顽劣,以为他是自谦,或者是装的什么银票之类,以这种说法给我,怕我不要。” “如今看来,怕是我想错了。” 第七百零三章 相见 顾蓉蓉微讶。 “您的意思是,锦袋里的,有可能是席述的身世相关?” 老宰辅点点头:“如果是,那席老头儿让我带他出来,就还有一个目的。” 三人相顾无言,都等着冷慢慢回来。 不多时,冷慢慢带着锦袋来了。 锦袋看着还挺新,一角绣着个席字,口用针角缝死了。 顾蓉蓉拿小刀慢慢割开,里面是几张纸,还有一个被软布包裹了好几层的小吊坠,有铜钱那么大,很粗糙,缀着的红绳已经黯淡褪色,显然有些年头。 小吊坠像是某种石头,并不值什么钱,由于被软布包了几层,因此隔着锦袋也没摸出来是什么。 几张纸是席老爷子亲手所写。 老宰辅展开看,一目十行看完,又翻回头仔细看一遍,看完咬牙叹气。 他把信纸交给顾蓉蓉和冷星赫,两人一起看,席老爷子写的,正是当年捡到席述的经过。 遇见他时,他是什么状态,身上有什么,除了胎记,还有一枚石头吊坠。 席述当时瘦弱,比小猫小狗强不了多少,而且还在高热,意识不清,就剩下一口气。 席老爷子当时游历到附近,听说那边有很多灾民,医者仁心,特意过去看,这才把席述救下,带在身边多日,也不见有亲人来寻,直到病人都治得差不多,这才把席述带回家。 席述那时候小,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太小,又或者经历太惨,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 席老爷子就给他重新取了名字,正好小孙女出生,前面还有一个孙女,比席述大一点,他就成了席家这一代的小二公子。 三个孩子一起长大,亲热无比,席家夫妇也是心地良善之人,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在医术上严格要求,全心传授,在生活上又格外疼爱,宽容温和,席述习得一身医术,早早扬名,性子又沉稳善良。 席老爷子在信中感慨说,看到席述成才,方能不辜负他的亲生父母,他也能安心。 这一趟出行,一为让席述长长阅历和见识,二也看能否机缘巧合,遇见席述的家人,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亲人健在,若是有,能遇见,也算团圆,也是一桩美事。 当然,如果没有遇见,就不要告诉他,还完好带回,此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如果遇见,也请老宰辅帮忙先看看,如果人好,品行佳,贫富无所谓,那就可以相认,如果人品不行,那就干脆不要认。 席述温厚善良,若是遇见人品不佳的亲人,只会心中难安,无法再坦然面对,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认。 顾蓉蓉看着这些字,难以想象,席老爷子是怎么在灯下写下这些的,当时的心,该有多痛。 这锦袋子很新,显然是新做的,定然是因为知道老宰辅要出行,才匆忙准备。 信中事无具细,面面俱到,什么情况都想到了,最后缀着千和万,最关心的,还是席述的心情和安危。 顾蓉蓉深受感动,冷星赫也久久无言。 若说二当家为寻亲历经万难,席老爷子为了席述,又何尝不是穷尽心血。 谁也不比谁的情意浅,谁也不比谁情更重。 恰在此时,院中响起席述的声音:“让我看看。” 三人回头,席述穿好了衣裳,慢步走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有点红,努力挤出个笑,伸出手。 顾蓉蓉看老宰辅一眼,把信递给席述。 席述接过,仔细看,爷爷的字他当然知道,他的字都是爷爷一笔一划教的。 这信一定是前行那天晚上,爷爷在那张旧书桌前写的。 那张桌子上有盆花,现在应该开花了。 还有个笔架子,是今年爷爷生辰,他送的礼物,爷爷很喜欢,当晚就把旧的换下来摆上了。 还有那方砚台,磕了一个小口,爷爷也一直舍不得换,他说是老物件儿,用得顺手。 还是奶奶悄悄告诉了,那是父亲独立出诊第一天,挣到的第一笔诊金买的。 爷爷是个重情重意又念旧的人。 席述心里想着爷爷,看着这些字,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滴到纸上,把墨洇湿。 他吸吸鼻子,用袖子狠狠一抹,又继续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 看到最后,把信交还,红着眼睛对老宰辅道:“我们回我们的住处吧,我不想在这里。” 老宰辅也跟着喉咙发堵:“好,我们走。” 席述跟着老宰辅走了。 冷星赫低声道:“蓉蓉。” 他想说点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顾蓉蓉握住了的手:“别太难过,我们尽力了,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冷星赫点点头:“那我们带许磊和赵全去衙门?” “好。” 这事儿早晚得做,萧万也早晚得见。 …… 萧万正处理公务,忽然听到有人击鼓。 停下手中笔,正想让人去看看,外面衙役来报:“大人,有人击鼓,说是有关漕帮三当家杀人一案,有重要案情,想要和您面谈。” “升堂。” 衙役答应一声往外走,还没到门口,萧万又问:“来的是什么人?” “回大人,是一男一女,还带着两个人,那两人头上戴着黑头罩,不知是何人。” “一男一女?”萧万略一思索,“先把人带到书房来。” 衙役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 萧万也没换官服,耐心等待。 冷星赫以为会是升堂,但见衙役带路往后走,问道:“去何处?” “我家大人说了,去书房面谈。”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大人,人带到了。” “进来。” 衙役带人进来,萧万凝眸细看,一眼先看到冷星赫。 多年未见,但他还是一眼认出。 原来的少年长高不少,曾经的洒脱变成此时的沉稳,目光锋利,气场沉肃,很有其父的风采。 冷星赫也在看萧万。 萧万容貌倒没怎么变,甚至皮肤比在边关时还白了些,现在蓄了胡子,比之前少了几分杀气,更添沉稳,以及上位者的气息。 看来,这些年的刺史,没有白做。 冷星赫正要说话,萧万起身,摆摆手让衙役退出去。 他上前拱手道:“世子,好久不见。” 第七百零四章 亲事 顾蓉蓉观察萧万的神色,对冷星赫倒还算尊敬,并没有什么轻怠傲慢之处。 这和她预想的,有些偏差。 冷星赫略颔首:“萧刺史,好久不见。” 萧万浅笑:“世子,请上坐。” 冷星赫淡淡道:“不敢,萧刺史,今日我是为漕帮三当家而来。” 萧万看一眼他身后戴着黑色头套的两个人。 冷星赫把他们头套摘掉:“此二人才是杀害李小姐的真凶,他们自己已经供认不讳,供词画押在此。” 说罢,他把准备好的供词递上。 萧万扫一眼,也没怀疑,没多问:“既然如此,那稍后下官就下令,放了三当家。” “世子英明,这桩案子,已经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调查清楚,世子一来,即刻分明。” 要不是亲眼见萧万的脸色眼神,并无半点异样,顾蓉蓉几乎要以为他是在故意讥讽。 冷星赫微抿唇,一时摸不准他是什么套路,以为总得拉扯一番,没想到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萧万见冷星赫不说话,又问道:“世子,不知还有什么下官能效劳的?世子只管吩咐。” “萧刺史身份贵重,本世子如今是流犯罪人之身,不敢。” 萧万浅笑:“世子哪里话,无论何时,萧万都忘不了当初在王爷麾下的日子,忘不了王爷的栽培。” 顾蓉蓉开口道:“既然如此,萧刺史,我有一事不明,还想当面请教。” 萧万神色温和:“世子妃请讲。” “初次见面,”顾蓉蓉微挑眉,“萧刺史就知道我是世子妃,看来没少关注我们的动向,也请萧刺史明示,派人监视我们,究竟是何意?” 萧万坦然一笑,半丝尴尬也无:“世子妃言重了,谈不上监视,世子入城,下官总想着为世子做点什么,又怕打扰大家的清静,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就让人暗中查看,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帮忙的,下官义不容辞。” “他们几人,实在谈不上监视,若是下官真有歹意,也不会派他们去。” 想起之前被教训的那几个家下,顾蓉蓉倒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够草包的,跟踪没几步,就被发现,还被胖揍一顿。 当时就纳闷,萧万为什么派这种草包去。 现在他这么一说,虽然违和,但又透着点合理。 顾蓉蓉察言观色,还是头回遇见萧万这样的人,始终笑眯眯的,不恼不怒不惊,情绪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也由此可见,此人非同寻常。 说话间,衙役在外面报,三当家已经带了来。 萧万让衙役把许磊和赵全也带下去。 屋里人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顾蓉蓉以为,他让衙役把许磊赵全带走,是有什么话要对冷星赫说。 但,并没有。 冷星赫道:“既然如此,萧刺史,告辞。” 萧万没有挽留,亲自送他到院中,三当家正在院子里等着,见到冷星赫,面露喜色,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 顾蓉蓉看看他,又看看萧万,心说,瞧瞧,这就是差距。 带三当家离开衙门,一路回漕帮。 漕帮弟兄们早等着,正翘首以盼,见马车来了,二当家赶紧吩咐人放鞭炮,点起小火堆。 三当家一下马车,众弟兄就围拢上来,三当家和他们抱头痛哭。 跨过小火堆,他回院子去洗漱,顾蓉蓉趁机和冷星赫谈起萧万。 “你有没有觉得,萧万怪怪的?”顾蓉蓉问。 冷星赫点头:“是,我本来,他无论出于自我辩解,还是叙旧,都会和我谈一谈,哪怕假装热情,但他都没有。” “蓉蓉,你看出来什么?” 顾蓉蓉摇头:“没有,他给我的感觉很怪,就像戴着个微笑面具,寻常人的眼神,微表情,都会暴露真实的情绪,所以,哪怕掩饰得再好,那一瞬间的表情,还是能暴露出他们的真实情绪。” “但萧万给我的感觉,就是脸上有无形面具,他的那些小表情全部被抹去。” “提到那几个监视我们的笨蛋家丁,他也承认,我们明知道并非他说的那么简单,但也无法反驳他。” 顾蓉蓉拧眉:“这个人,比表面看到的,复杂得多。” “张攀亮之流,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先不管他,”冷星赫手指抹过顾蓉蓉的额头,“看他有什么动作,我们先做我们的事。” “好。” 两人正说着,二当家来求见。 不用问,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顾蓉蓉拍拍冷星赫肩膀,转身出去,有些事,她在场反而不好说。 顾蓉蓉独自出门,心里琢磨着萧万的古怪之处,不知不觉走了很远。 忽然听前面一阵热闹喧哗,还有鞭炮唢呐之声,她回神抬头看。 前面景物熟悉,这不是李府吗? 对,她想起来,李员外要纳妾了。 临跟着船出行之前,他们到李府去,李府的人就在布置。 说是李员外要纳妾。 只不过,这事儿连李公子都不知道,也不知新人是谁。 顾蓉蓉心里好奇,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干,她看看附近,有条小巷子。 到巷子里进空间,拿出一套男装,找间小茶楼,要个包间把门一锁,换上男装,从窗子里溜走,不慌不忙去李府。 李府门前不算太热闹,一是因为家里官司未平,二是因为是纳妾,没有大办。 顾蓉蓉想着,这会儿李家应该还不知道三当家被释放的事。 她上前随了点礼,之后慢步进李府。 之前来都是偷偷摸摸,这回光明正大。 相比之前的死气沉沉,这次总算热闹了些,不过,热闹中还是透着漫不经心,布置得很是潦草。 顾蓉蓉猜测,这大概不只是因为纳妾,恐怕,这妾的身份出身也不怎么样。 布置的地方不多,也就是前厅前院,再就是花园子这边,宾客可能会到的地方,其它地方如旧,连个红绸都没有挂。 顾蓉蓉踏过月亮门,走去李公子所在的院子。 方才也没有看到李公子,听两个仆从说,李公子病还未愈,正好,过去看看。 第七百零五章 姨娘 李公子所在的院子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这里距离前面有点远了,把外面的热闹喧嚣隔绝开来。 要说有所不同,就是比之前多了两个看门的小厮。 他们正无聊地嗑着瓜子,低声吐槽。 “真没意思,还不如去前面,还能热闹点,没准还能得点赏钱,再不济还能捞点好吃的。” “公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也不知道非让咱在这儿看着干什么。” “老爷说了,不能让公子知道今天的事,怕他难受。” “这有什么难受的?不是喜事吗?老爷不是说,是为了给公子冲喜?” “冲什么喜……这话你也信?公子可是夫人所生,现在老爷纳妾,老爷忘了夫人,公子能高兴吗?” “这有什么?公子是夫人所生,正经的嫡出,纳个妾而已,别说不一定能生孩子,就算是能生,那也是庶出,比不得公子,再说,等孩子长大,公子早顶起门户,地位无可撼动。”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唉,管那些呢,这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顾蓉蓉听罢,觉得这两人说得也挺有意思,慢步往这边走来。 小厮一见,赶紧起身迎上。 “哟,贵客是来吃酒的吧?怎么到这里来了?” 顾蓉蓉拱手,拿出两块碎银子:“二位辛苦。” 小厮眼睛放光,赶紧接了:“贵客可是逛得迷路,找不到回前厅的路了?小人给您带路。” “倒也不是,我是李公子的朋友,听闻今日府里有喜事,特来恭贺,但等了半晌,不见他,特意过来问问。”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贵客有所不知,我们公子身子有些不适,不能见客。” “病了?”顾蓉蓉微讶,“那我更得见见他,在下略懂些岐黄之术,不妨让我看看?” “这……” 顾蓉蓉又摸出两片金叶子:“二位通融,我过些日子就要出门远游,也是来和他道个别,若我能治好他,二位也是功劳一件。” 金子晃眼,又有功劳引诱,顾蓉蓉眉眼弯弯的,不像坏人。 两个小厮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公子要快些,我们守着门,不让其它人发现。” “好,多谢。” 顾蓉蓉闪身进院,心说,还是钱好使,要是他们就是不同意,还得绕到后面翻院墙进来。 李公子醒着,只是在闭目假睡。 屋里没人,只有他自己。 顾蓉蓉到床边,轻叩床头。 “醒醒。” 李公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见到是她,再看看没别人,赶紧坐起来。 顾蓉蓉看他这利索劲儿,就知道他没事了。 “好了?” “我偷偷吃你给我的药,现在基本没事了,”李公子语气又沉下去,“你说得对,没有人来给我吃药,连看病的都没有。” 顾蓉蓉沉默一瞬,这意味着什么,都心知肚明。 可李公子想不通。 “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这样厌弃我?” 顾蓉蓉见惯奇葩事,见李公子悲怆落泪,也难免心头不是滋味。 岔开话题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公子抹抹泪:“什么?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你姐姐,杀害你姐姐的凶手,找到了。” 李公子眼睛迸出光芒:“当真?是什么人?” “是黑莽帮的,许磊,他已经招认,”顾蓉蓉回答,“你姐姐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李公子咬牙:“我要带人去抓这个畜牲!我姐姐和他无冤无仇,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害我姐姐。” “他已经被抓,现在大牢,”顾蓉蓉说,“他与你姐姐无冤仇,其实也算是三当家连累了她。许磊是想嫁祸三当家,想毁了漕帮。” 李公子的眼泪又汹涌而出,悲伤之情都化作喉咙里的呜咽。 “姐,我可怜的姐姐……姐,我以后该怎么办?” 顾蓉蓉压低声音:“李公子,节哀,你先别哭,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公子含泪摇头:“什么日子?” “今天是你父亲纳妾的日子,外面在办喜事。” 李公子眼睛豁然睁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脑子里被击得一片空白,一下子接收到这么多信息,他有点受不住。 “你想不想去看看?” 顾蓉蓉的声音像有魔力。 李公子当然想。 前厅里很热闹,新人已到,穿着水红色的衣裙,蒙着盖头。 一般来说,纳妾都是一顶小轿抬进门,连大门都走不得。 今天这婚礼排场的确是敷衍了些,但能挂红,能从正门进,已然是李员外对她的重视。 之前一点风声也无,宾客们对新人的身份也是好奇得很。 “李兄,这新嫂子是什么人,让我们看看?” “能让李兄如此重视,定然是天仙吧?” 众人一阵哄笑。 李员外穿着红色袍服,戴着新郎帽,也是神气开心得很,一扫之前的病容。 “休要开玩笑。”他笑着拱手,“各位先去入席,我稍后就来陪酒。” “今日可是我李家的上等酒,大家敞开喝,管够。” 众人一听这话,注意力又都被吸引到酒上,李家的酒,平时都要拿银子买,还得是大价钱,今天可以敞开喝,不要钱。 众人叫声好,笑着要去入席。 李员外引着新人要就往后面去,恰在此时,有人高叫一声:“慢着!” 李员外回头,见自己的儿子迈步走来。 他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其它宾客一看李公子这表情架势,就觉得不太对劲,互相对视几眼,又都留下看好戏。 李公子走到近前:“父亲。” 李员外勉强笑笑,声音也算温和:“你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过来了?快回去歇着。” “父亲,您今日纳妾,儿子竟然不知,实在是罪过,不过,”他看向新人,“现在来得也不算晚。” 众人一听,怎么个意思?这李公子都不知道他爹要纳妾的事? 李员外脸上青白交加:“你一直病着,为父就没有和你说,这也是为了给你冲喜。” “看来,还是管用的,你这不是好了吗?” 李公子嘴角微勾:“那我还得谢谢父亲和这位新姨娘。” “不知,这位新姨娘,是何许人?” 第七百零六章 原来是她 李公子上前,就要去掀新人的盖头。 李员外喝斥道:“放肆!” 说话同时,他一把打开李公子的手。 李公子红着眼睛看他,李员外压住火气,面部紧绷。 “去,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好好养身体。” 李公子怒火中烧,看清父亲的眼神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父亲,”李公子直视李员外,“你真想我养好身体吗?还是期望我……” 死字还未出口,李员外喝道:“为父当然希望你好,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来人,把公子扶回院子里去!” 几个小厮上前来,就要把李公子带下去,李公子怒道:“谁敢碰我?” “谁敢不听?”李员怒吼。 小厮们不敢惹公子,更不敢不听员外的,正要上前,一道清冷声音道:“慢着,李员外,急什么?” 众人紧绷的神经跟着这一声慢慢松下来,回头看走进来的人。 顾蓉蓉一身男装打扮,像个俊俏小生。 李员外眯着眼睛打量,很快认出她:“是你。” 顾蓉蓉浅笑:“员外好记性,还记得我。” 李员外一点也不想再见到顾蓉蓉,也不想记得她,奈何顾蓉蓉和冷星赫给他的印象太深。 好在那时除了被拎过来审问的手下和小厮,其它人不知道顾蓉蓉和冷星赫曾来找过他,他也不曾与人提起。 只是没想到,竟然又来这个场合。 李员外心头烦躁,脸上却不得不忍耐,拱手笑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他边说边到台阶下,声音压得极低:“漕帮的事我愿意调停,但得等我这场事办完,行不行?” 顾蓉蓉冲他一笑:“不用麻烦李员外,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李员外一愣:“解决了?” “对,哦,大概手续还没办好,相信李员外很快会接到通知。” 她说得笃定,李员外却一头雾水,都知道他为了女儿的死生了场大病,这才好转,之后又忙着纳妾,根本没时间去打听什么漕帮的事,反正三当家在里面关着,又跑不了。 怎么现在却说,解决了? 他这边还没弄明白,李公子趁机一把掀掉新人的盖头。 众人视线立即被吸引。 穿水红色衣裙的女子娇艳若花,肌肤胜雪,一点红唇,眉目如画。 李公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怎么……怎么是你?” 丝锦浅浅福身:“公子,奴家有礼。” 四周众人也回神,一片低低议论之声。 “竟然是丝锦!” “胭水阁有名的清倌儿,我那次花了百两都未曾见一面。” “百两算什么?人家都是一掷千金!” “这下好了,人家李兄直接娶回来,啧啧,艳福不浅啊。” “你我空有羡慕的份儿喽。” 这些声音犹如巴掌和利箭,全朝着李公子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脸都一阵阵地疼。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要纳妾,还要纳这个女人?李公子实在不解。 他握紧盖头,回头想质问父亲,一扭,迎面就被李员外抽了个大耳光。 李员外骂道:“逆子!” 李公子被打得头一偏,嘴角渗出血丝。 “父亲,”李公子偏回头,无视血丝,缓缓一笑,“我知道她是谁吗?” “这轮不到你来说!”李员外怒斥,“你给我回院子里去。” 李公子拔高音量:“你究竟是不想说,不是没脸说!” 李员外怒睁双眼,又想抽他耳光,被他一手架住。 “你!” “她不仅仅是青楼女子,她还曾爱慕漕帮三当家,姐姐生前的未婚夫,这算什么?你纳她,这算什么!” 李员外甩开他的手:“你也说,是你姐姐生前,现在已经时过境迁,还提那些做什么?再说,我还不是为了你,要给你冲喜……” 李公子放声笑,笑得眼角渗出泪来:“为了我?父亲,你是为了我?我在院子里,无人管无人问,连个大夫都没有,任由我自生自灭,你说为了我?” 众人惊讶,低声议论。 “怎么不给治的吗?” “不让大夫看,却偏说要冲喜?” “这冲喜到底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老子?” “是为了美人吧。” 这次的议论没了艳羡,只剩下嘲讽,李员外的脸有些挂不住,指着李公子的手指不停哆嗦。 “你,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一片为子之心,都喂了狗!” 他说罢,还要上前打李公子。 父子人伦,当前这么多人的面,李公子当然不能还手,只有被打的份儿。 顾蓉蓉开口制止道:“李员外,何必急着动手?” 李员外忿忿停住手,淡淡道:“我们父子的事,就不用多言了,愿意吃杯水酒,就留下。” 他转头又对李公子低声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漕帮的人,和杀你姐姐的人是一伙的。” “你可知,她还怀疑过,是你指使小厮陷害漕帮的三当家,你到底在想什么?为父还能害你吗?” 他这会儿又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来,李公子双眼通红,却不再信他。 顾蓉蓉似笑非笑:“李员外,我可听见了。” “你听见又如何?漕帮三当家就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满城皆知,就算你以漕帮之名威压欺我,我也不会屈服!我一定要让他被判斩刑,还我女儿一个公道,我誓死都要保护我的儿女,我是一个父亲。” 众人哗然。 目光在顾蓉蓉和李员外之间来回流转。 顾蓉蓉丝毫不慌,面对李员外的慷慨激昂愤怒,她平静得出奇。 “说完了?你还知道你是一个父亲,”顾蓉蓉嗤笑,“别的先不说,就说漕帮,你就那么一口咬定,三当家是凶手?” “当然,他……” 话音未了,外面有人闯进来。 “让开,都让开些!” 众人惊讶,赶紧回头,见是刺史府的衙役捕快,都赶紧退到两边。 李员外脸色微变,赶紧迎上来,拱手见礼。 “各位官爷,不知有何事?是不是杀我女儿的凶手要判了?” 捕快严肃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第七百零七章 骨肉 李员外心头大喜,回头看儿子:“快来,你姐姐的大仇要报了。” 李公子也走过来,神色难掩激动,之前是听顾蓉蓉说的,这回是听捕快说,算是正确的确凿的消息。 李员外拿出张银票,递给捕快:“多谢官爷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这点钱您拿着喝茶。” 捕快推回:“李员外不必客气,捉凶办案是我们职责所在,这次也是大人神武,抓住凶手。” 李员外点头:“是是,不知什么时候斩此贼?” “目前还不行,还要请李公子去一趟,因为之前口供说看到的是漕帮三当家,这会儿要重去做一遍。” 李公子道:“好,我去,带我的小厮一起去。” 李员外脸上终于有了疑惑之色:“怎么……凶手不是……” “凶手是黑莽帮的少帮主和师爷赵全,他们二人一个是主凶,一个帮凶。” 李员外脱口道:“这不可能!” 顾蓉蓉轻笑:“为何不可能?李员外好像更愿意认定是三当家,时时都想他快点死,这是何故?” “你到底是想给李小姐报仇,还是只想让三当家死?” 李员外呼吸急促:“那个狗贼,明明就是……” “你是怀疑萧刺史的能力和判断?以为他抓错人了?”顾蓉蓉微讶,“李员外,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李员外:“……” 捕快面露不悦:“行了,话已经带到,李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李公子没意见,坦然接受。 李员外上前一步:“那漕帮三当家呢?” “自然是无罪释放,已经回去了。” 顾蓉蓉观察李员外的神色,再看看丝锦,眼中闪过几分冷淡笑意。 真是荒谬。 这场本来就不怎么光彩的纳妾,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如同一个巨大的笑话。 宾客们没走,多半都是因为酒席上的酒,但喝着李家的酒,说的却是李家的奇葩事。 李员外平时还是斯文的读书人,有学问的形象,这次真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干净了。 李员外连圆场的话都说不出来,沉着脸再找顾蓉蓉,却不知什么时候顾蓉蓉早不见了。 无奈,他只好先把丝锦送回房间。 关上房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俩。 李员外倒杯茶给她:“真是对不住,今天委屈你了。” “我也没想到,那个逆子竟然康复了。” 丝锦抿一口茶:“这倒没什么,和公子早晚都是要见面的,不过是提前了些。” 见她淡定,没有生气的意思,李员外心头提着的气松了松。 “不过,”丝锦话锋一转,“漕帮和黑莽帮的事竟然出了岔子,该当如何?” 李员外心又提起来:“这……黑莽帮的事我确实不知,也没听说,一会儿就派人出去打听一下。” 丝锦拧眉,沉默一瞬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李员外知道她问的是顾蓉蓉,赶紧回答:“应该是漕帮的,她很关心漕帮的事,好像是三当家的什么江湖朋友。” 丝锦脸色一沉:“闹成这样,你竟然不知?漕帮三当家被无罪释放你不知,黑莽帮的事你不知,这个女人是何许你还是不知。” “你到底知道什么?!要是不想为主子效力,那就直说,有的是人想做。” 李员外赶忙解释:“不不,我当然是想效力的,否则哪会把儿子都舍出去,只是我前阵子一直在病中,以为漕帮三当家必死不疑,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个女人来,实在出乎意料。”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查清楚,”李员外声音低下去,再次加码,“如果没什么其它背景,只是个江湖人,我就把她……一不做,二不休。” 丝锦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些,慢慢把茶饮了半杯:“事已至此,先不急,看看再说。” “你那个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丝锦目光审视,“你不是给他下毒了吗?” “为什么他今天还能活蹦乱套的?你在骗我?” “不不,绝对没有,”李员外赶紧摆手,“我确实下了毒,除了刚开始让大夫来看过,后面确实没再让人接近,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可不知为何……” “不知不知,你究竟知道什么?”丝锦重重把茶盏放在桌上,“这次不成,那就再来一次。” “……是。”李员外低头回答。 丝锦看向他,目光冰冷无波澜:“你别忘了,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就死在你手上,要是让他知道,你杀了他父母,抢了他家的酒方据为你李家所有,他会放过你吗?” “你甘心把你们李家的世代家业,交到他手中吗?” 李员外一凛,抬头看看她,脸上浮现狠色:“我会解决她。” 丝锦点头,拿出一瓶药,放在桌子上,瓶身幽绿,莹莹有光。 “这是主子答应你的求子药,有了这个,你尽可以在外面养外室,或者再纳小妾,女人有的是,能给你生孩子的也有的是,怕什么?” “还是自己的骨血最可靠。” 李员外紧握药瓶,眼中映着幽幽莹光:“是。” “你去应酬客人吧,我累了。” 李员外恭敬退出去,关上房门。 丝锦嗤笑一声:“蠢货!” 后窗外,顾蓉蓉悄然离开,轻按口袋里的录音笔。 母鸡在空间里尖叫:“我的老天奶奶呀,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我就说怎么会有害死儿子的爹,这也是什么狠人,竟然不是亲生的,仇人之子!他也真敢,当初怎么敢养的?” 顾蓉蓉道:“大概是怕落入别人手中,将来成为他的敌人,养在眼前,更方便掌控。” “那当初怎么不直接杀了,斩草除根不就行了?”母鸡疑惑。 “这个还不得而知,或者是一时的恻隐之心?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母鸡冷哼:“连人家的亲爹都杀了,东西抢了,弄得家破人亡,倒生出什么恻隐之心了,呸!” “我看,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肯定是与利益相关。” 顾蓉蓉点头,觉得不无道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提醒李公子,要小心为上。 李家的事她不想掺和,但她对这个丝锦,很感兴趣。 第七百零八章 二选一?我都要! 第七百零八章二选一?我都要!顾容容慢悠悠往回走,路过一个小胡同司时,停住脚步。 她驻足半响,心情有点沉重。 恍又看到那个拿着一把乱蓬蓬野花的小姑娘,眼晴晶亮又害羞。 母鸡幽幽叹口气。 顾蓉蓉回神:“你叹什么气?” “这叫什么话?我怎么不能叹气?我也是很可怜那个女孩子的,那么小,竟然就这么死了。” 顾蓉蓉没说话,迈步往里走,她曾答应过,要给玲儿报仇,找出区手。 现在做到了,得去和他们说一声。 刚到门口,玲儿的嫂嫂正要出门,看到颜如玉,微证一下。 “请问你找谁?” 顾蓉蓉这才注意到,那日她是穿着女装,今日是男装。 “大嫂,是我。” 顾蓉蓉把帽子摘下,玲儿的嫂嫂町她半响,猛然想起。 是你,快,请进。” “就不进去了,来和你说一声,凶手抓住了,已经送去衙门,不日就会宣判,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看。” 她瞬间红了眼晴:“真的?凶手是何人?为何要……为何要害她可怜的小姑子。 “是黑莽帮的少帮主,许磊,他们是为了对付漕帮,除了杀李小姐之外,还杀过几人,包括玲儿。”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玲儿的嫂嫂泪流满面,顾蓉蓉轻拍她肩膀:“节哀。” “多谢你,我们玲儿也可以膜目了。” 她说就要行礼,顾容容扶住她:“不必。” 已告知他们,顾蓉蓉这桩心事已了,转身出胡同。 热闹的街头,人来人往,她忽然想起那句,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她一边走,一这回想方才玲儿嫂嫂的话“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顾蓉蓉有点想不通,若说许磊杀李小姐是为了陷害三当家,这个他能理解,但杀害渔夫的女儿和玲儿呢?是为什么?当时审问许磊是在船上,他都承认了,顾容容也没有细问深究。 现在想起来,不禁疑惑。 任何不通的地方,就有可能有想不到的隐情。 顾容容边想边走,冷不防前面有人与她撞上,下意识避开,那人却拉住她手臂。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冷星赫笑问。 顾蓉蓉抬头:“你怎么来了?事情谈好了??” “嗯,二当家也放下执着,只要知道弟弟平安,过得很好,也就不再非得相认,他看开了,这样最好。” 顾容容也轻松一口气,这样最好。 不必让席述为难,爱亲人,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不要让他为难。 血缘在,这一点就不会改变,二当家只要当好哥哥,凭一颗本心,认与不认,也就不那么重要。 他若强逼,给席述无尽压力,反倒会让席述越走越远冷星赫拉看顾容容往回走:“这也是他之前冲动之后想通的,那次非要看席述的胎记,让席述惊疑,对他好感全无,他应该也是感受到了。 顾蓉蓉不置可否。 “刚才在想什么??"冷星赫问。 顾容容拉看他快走:“走,回去说,我给你听个有意思的。” 回到住处,顾蓉蓉把录音笔拿出来。 我刚才去了两个地方,先去的李家,李员外今大纳妾,你猜他纳的是谁?” “谁?” “胭水阁的,那个丝锦。” 冷星赫微呀:“是她?难怪之前要遮掩,李员外怎么说也是肖州有头有脸的人,又是读书人,纳个青楼女子,颜面何存??何况….…他后面的话又咽回去顾蓉蓉微挑眉:“继续说。” 冷星赫尴尬地清清嗓子:“也没什么。” 顾蓉蓉脸到他跟前,凝视。 冷星赫忍不住笑出声,只好捧着她的脸,继续说:“我是觉得,李公子曾去过脑水阁找丝锦,他说是为了三当家和他姐姐,可是,到底因为什么,还没查证。” 这事关伦理,冷星赫不想多说,担心顾蓉蓉会觉得他思想不干净。 顾蓉蓉也明白,就是想逗逗他说罢大概,按下录音笔。 丝锦和李员外的对话静静流尚出来,冷星赫神情逐渐变得惊,方方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离谱的隐情。 “他儿子竟不是他亲生的?难怪,他能痛下杀手。” 冷星赫感叹:“人说虎毒不食子,当时就觉得谣异,没想到….也不知,这对于李公子来说,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顾蓉蓉收起录音笔:“看他自己吧,世事无常,全看自己如何看待。” “人家席述也是席家的小公子,过得好好的,忽然被告知不是席家亲生,不也是要面对吗?” “他这个爹狼心狗肺,不要也罢。” 颐容容话峰一转:“我还去了玲儿家,把凶手落网的事告诉了她嫂嫂。” 冷星赫沉默一瞬,点点头“不过,我有点疑惑,许磊杀李小姐有动要,杀玲儿和渔夫之女是因为什么?” 冷星赫整眉,止想说话,「口有人说话:“世子,在吗?” 是席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到院里,蒂述气色瞧看好了些,冷星赫问道:“怎么了?” “老爷子说带我上街买鱼,让我来问问,世子妃能否能做做?” 顾蓉蓉爽快答应:“好,我答应过老爷子的,这次也确实帮了大忙:应该的。” “这样吧,我们去买,你回去休息等看吧。” 席述脸微微有点红:“老爷子说,人多热闹,想去漕帮那边吃。” 冷星赫眸底闪过笑意:“行,那更没问题,漕帮兄弟们买鱼更拿手。” 顾容容问道:“那你去吃吗?你要去,我做两个清淡的你能吃的菜。” 席述一下嘴唇:“我不怎么爱吃鱼,就不去了,老爷子有你们陪着,我也放心些。” 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罢,转身离去。 冷星赫苦笑摇头:“我还替二当家高兴了一下,罢了,随缘吧。” 漕帮三当家平安归来,二当家也恢复康健,大当家强势回归,都是大喜事。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杀猪宰羊,天还未黑就开始收拾准备。 老宰辅坐在马车里,看着平时席述坐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他这心里也空落落。 老宰辅叹口气:“不能怪这孩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正常。” 他顿了一下,又说:“要是现在告诉我,说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我也受不了。” 顾蓉蓉“冷星赫“这压根不能比,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顾蓉蓉知道此时言语无用,得用东西诱惑,方能让他走出情绪。 一红一黄两个果子递给他:“要哪个?"老宰辅眼晴瞬间亮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只能二选一?就不能都要吗!” 显示本书推荐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百零八章 二选一?我都要! 第七百零八章二选一?我都要!顾容容慢悠悠往回走,路过一个小胡同司时,停住脚步。 她驻足半响,心情有点沉重。 恍又看到那个拿着一把乱蓬蓬野花的小姑娘,眼晴晶亮又害羞。 母鸡幽幽叹口气。 顾蓉蓉回神:“你叹什么气?” “这叫什么话?我怎么不能叹气?我也是很可怜那个女孩子的,那么小,竟然就这么死了。” 顾蓉蓉没说话,迈步往里走,她曾答应过,要给玲儿报仇,找出区手。 现在做到了,得去和他们说一声。 刚到门口,玲儿的嫂嫂正要出门,看到颜如玉,微证一下。 “请问你找谁?” 顾蓉蓉这才注意到,那日她是穿着女装,今日是男装。 “大嫂,是我。” 顾蓉蓉把帽子摘下,玲儿的嫂嫂町她半响,猛然想起。 是你,快,请进。” “就不进去了,来和你说一声,凶手抓住了,已经送去衙门,不日就会宣判,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看。” 她瞬间红了眼晴:“真的?凶手是何人?为何要……为何要害她可怜的小姑子。 “是黑莽帮的少帮主,许磊,他们是为了对付漕帮,除了杀李小姐之外,还杀过几人,包括玲儿。”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玲儿的嫂嫂泪流满面,顾蓉蓉轻拍她肩膀:“节哀。” “多谢你,我们玲儿也可以膜目了。” 她说就要行礼,顾容容扶住她:“不必。” 已告知他们,顾蓉蓉这桩心事已了,转身出胡同。 热闹的街头,人来人往,她忽然想起那句,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她一边走,一这回想方才玲儿嫂嫂的话“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顾蓉蓉有点想不通,若说许磊杀李小姐是为了陷害三当家,这个他能理解,但杀害渔夫的女儿和玲儿呢?是为什么?当时审问许磊是在船上,他都承认了,顾容容也没有细问深究。 现在想起来,不禁疑惑。 任何不通的地方,就有可能有想不到的隐情。 顾容容边想边走,冷不防前面有人与她撞上,下意识避开,那人却拉住她手臂。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冷星赫笑问。 顾蓉蓉抬头:“你怎么来了?事情谈好了??” “嗯,二当家也放下执着,只要知道弟弟平安,过得很好,也就不再非得相认,他看开了,这样最好。” 顾容容也轻松一口气,这样最好。 不必让席述为难,爱亲人,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不要让他为难。 血缘在,这一点就不会改变,二当家只要当好哥哥,凭一颗本心,认与不认,也就不那么重要。 他若强逼,给席述无尽压力,反倒会让席述越走越远冷星赫拉看顾容容往回走:“这也是他之前冲动之后想通的,那次非要看席述的胎记,让席述惊疑,对他好感全无,他应该也是感受到了。 顾蓉蓉不置可否。 “刚才在想什么??"冷星赫问。 顾容容拉看他快走:“走,回去说,我给你听个有意思的。” 回到住处,顾蓉蓉把录音笔拿出来。 我刚才去了两个地方,先去的李家,李员外今大纳妾,你猜他纳的是谁?” “谁?” “胭水阁的,那个丝锦。” 冷星赫微呀:“是她?难怪之前要遮掩,李员外怎么说也是肖州有头有脸的人,又是读书人,纳个青楼女子,颜面何存??何况….…他后面的话又咽回去顾蓉蓉微挑眉:“继续说。” 冷星赫尴尬地清清嗓子:“也没什么。” 顾蓉蓉脸到他跟前,凝视。 冷星赫忍不住笑出声,只好捧着她的脸,继续说:“我是觉得,李公子曾去过脑水阁找丝锦,他说是为了三当家和他姐姐,可是,到底因为什么,还没查证。” 这事关伦理,冷星赫不想多说,担心顾蓉蓉会觉得他思想不干净。 顾蓉蓉也明白,就是想逗逗他说罢大概,按下录音笔。 丝锦和李员外的对话静静流尚出来,冷星赫神情逐渐变得惊,方方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离谱的隐情。 “他儿子竟不是他亲生的?难怪,他能痛下杀手。” 冷星赫感叹:“人说虎毒不食子,当时就觉得谣异,没想到….也不知,这对于李公子来说,究竟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顾蓉蓉收起录音笔:“看他自己吧,世事无常,全看自己如何看待。” “人家席述也是席家的小公子,过得好好的,忽然被告知不是席家亲生,不也是要面对吗?” “他这个爹狼心狗肺,不要也罢。” 颐容容话峰一转:“我还去了玲儿家,把凶手落网的事告诉了她嫂嫂。” 冷星赫沉默一瞬,点点头“不过,我有点疑惑,许磊杀李小姐有动要,杀玲儿和渔夫之女是因为什么?” 冷星赫整眉,止想说话,「口有人说话:“世子,在吗?” 是席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到院里,蒂述气色瞧看好了些,冷星赫问道:“怎么了?” “老爷子说带我上街买鱼,让我来问问,世子妃能否能做做?” 顾蓉蓉爽快答应:“好,我答应过老爷子的,这次也确实帮了大忙:应该的。” “这样吧,我们去买,你回去休息等看吧。” 席述脸微微有点红:“老爷子说,人多热闹,想去漕帮那边吃。” 冷星赫眸底闪过笑意:“行,那更没问题,漕帮兄弟们买鱼更拿手。” 顾容容问道:“那你去吃吗?你要去,我做两个清淡的你能吃的菜。” 席述一下嘴唇:“我不怎么爱吃鱼,就不去了,老爷子有你们陪着,我也放心些。” 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罢,转身离去。 冷星赫苦笑摇头:“我还替二当家高兴了一下,罢了,随缘吧。” 漕帮三当家平安归来,二当家也恢复康健,大当家强势回归,都是大喜事。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杀猪宰羊,天还未黑就开始收拾准备。 老宰辅坐在马车里,看着平时席述坐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他这心里也空落落。 老宰辅叹口气:“不能怪这孩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正常。” 他顿了一下,又说:“要是现在告诉我,说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我也受不了。” 顾蓉蓉“冷星赫“这压根不能比,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顾蓉蓉知道此时言语无用,得用东西诱惑,方能让他走出情绪。 一红一黄两个果子递给他:“要哪个?"老宰辅眼晴瞬间亮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只能二选一?就不能都要吗!” 显示本书推荐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百零九章 兄弟 第七百零九章兄弟顾蓉蓉用两个果子让老宰辅情绪缓解,到漕帮门口时,见到漕帮众兄弟在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带领下全体迎接,彻底高兴起来。 “恭迎老人家!” “恭迎大当家!” 老宰辅眉飞色舞,以前在朝,百官恭维,他都没这么开心过,这回可是江湖人,他也算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了一番,还救了那么多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侠。 顾蓉蓉小声说:“瞧瞧,大家多尊敬您,把您放在大当家前面呢。” 老宰辅更加得意,胸脯挺起来,高高抬着下巴。 “大家不必客气,快起来。” 众人整齐划一,气势十足:“请老人家!” 齐喇摆出个请的姿势,左右一发,中间让出一通道。 老辅眉开眼笑,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顾容容给冷星赫递个眼色,冷星赫上前对老宰辅道:“老人家,请吧,大家真心相迎,您也别客气了。”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把老辅迎进去。 宴会设在比武场上,摆了二十多张桌子,四周还挂了灯笼,等天一暗就点亮。 老宰辅被邀请到上座,顾蓉蓉让冷星赫陪着他坐,随后带冷慢慢去厨房。 她答应了老宰辅,亲手做儿道菜,大厨房里也很热闹,满满都是烟火气,顾容容还挺喜欢这种氛围,之前就想看等退保之后,就好好的找个地方,过平凡生活,每天做点吃的不多时,厨房里就弥漫并香气,闻到的人都闻香找来,连厨房里的人都不干活了,凑到锅前来,一边看着锅里的菜,一边吞口水。 这一天,一直热闹到成时三刻,香气从漕帮大院飘出来,香透半街,最后才渐渐散去。 老辅心满意足,先坐马车离去,顾容容和冷星赫一起散步往回走。 天边星子闪耀,月亮高挂,微风徐徐吹来,顾蓉蓉微微咪起眼晴。 冷星赫轻笑:“开心了?” 顾蓉蓉扬头看他:“嗯?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我要是看不出来,那就不配做你的夫君了,“冷星赫挽住她的手,“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还去哄老宰辅。” 顾蓉蓉眼晴瞪圆:“有吗?” 冷星赫看着她可爱搞怪的表情,心头柔软,忍不住吻吻她的额头。 “蓉蓉,之前的你冷静到让我心疼,我更希望,你能像现在一样,开心多一点,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顾容容心头微震,以前所有人都和她说,她是队里的主心骨,是所有人的退路,只要有审不出来的案子,审不了的犯人,放到她这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顾蓉蓉也是责任心很强,乐意成为所有人的坚强后盾,但从来没有人说,让她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随心,多么难得的。 顾蓉蓉快速回想一下,似乎从来没有随过心。 “夫君,”她轻声说。 这一声,把冷星赫的心都叫化了。 正想低头吻吻她,忽然感觉有人鬼鬼在附近两人都感觉到了,立即偏头看向那人的方向“出来!” 冷星赫喝道。 不远处的树后,一人慢吞吞出来,顾蓉蓉谣异:“你怎么在这儿?” 席述清清嗓子:“我…….我是来接老爷子的,他人呢?” 顾蓉蓉“.这话能不能说得再假一点。 “他大概还在后面,”冷星赫说,“今天他最受欢迎,漕帮的兄弟们都很喜欢他,拉着他不让他走。” 顾蓉蓉心领神会,顺势问道:“你要不要去帮里接他?我们陪你去。” 席述拧巴地想了一下:“那行吧。” 三人又一起往回走。 漕帮的人还在收拾,二当家今晚也喝了些酒,知道弟弟的下落,知道他长什么样,虽然没有认回来,但也是值得开心的事,尤其是弟弟还如此优秀。 他压制不住翻涌的情绪,一个人想独自走走,一出月亮门,迎面正与他们三人碰见。 二当家一楞,想和冷星赫打的招呼也卡住,目光都落在席述身上。 “二当家,”顾蓉蓉率先开口,“席述是来接老爷子的。” 二当家回神,纳闷老宰辅不是走了吗?一下子又明白过来,手足有点无措。 啊,老人家他…”冷星赫道:“许是让人去备马车了,我去找找。” 颐容容和他一起离开,只剩下二当家和席述。 二当家喉咙滚了滚:“你,你吃饭了吗?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你一下问这么多,让我说哪个?席述淡淡道。 “我吃过了,伤没事,就是一道浅口,世子妃的医术很好。” 二当家连连点头:“是是,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你有伤的时候别吃太凉的东西,也别吃深色的,否则容易留伤疤。” 他脱口道:“咱娘就是这样。” 话说出口,他又后悔了。 生怕席述生气,掉头就走。 他小心翼翼观察看席述的脸色,见席述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着,但没有转身走。 席述沉默一瞬,低声道:“你再详细说说吧。” 二当家一证,随即又是狂喜,控制住想他跟前走的冲动,轻声说,“咱娘长得可美了,你像咱娘。” “她会做衣服,我在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咱家以前也不穷,娘勤快,爹有学问,还会算帐,写的一手好字,要不是赶是天灾,我们也不用逃难。” “多娘很疼我们,弟弟,多娘不是故意扔下你的,实在是当时….….走散了,我想过很多次,你那么小,如果走散的是我,就好了。” 二当家声音的喜悦渐渐被硬咽取代,他强忍看,脸上露出笑,“爹娘记挂着你,娘身体后来一直不怎么好,怎么能好呢?日子难过,你又丢了,是娘的心病。 她临走那两天,忽然身体就好起来,还做了你爱吃的粽子,那是爹给她换来煮粥的米。” “她说虽然不是家乡的圆江米,但能给你包也开心。” 蒂述呆呆地站看,手下意识抚看手背上的一小处伤疤。 那是他小时候留意的,没好的时候偷嘴吃,吃了深色的东西,结果留下伤疤。 每年端午,家里都要包好几次粽子,直到过完半个多月,家里的粽子还有,只因为他爱吃。 二当家别开脸,飞快抹去眼角细碎泪光。 “对了,我还有个小包,是娘留给你的。 你等一下,我去拿。” 他转身要走,席述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好。” 二当家喜出望外,又不敢表露太多,紧绷看身子在前面带路。 席述走了一段,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前阵子一直在生病,现在好利索了吗?” 二当家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涌出来。 显示本书推荐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百零九章 兄弟 第七百零九章兄弟顾蓉蓉用两个果子让老宰辅情绪缓解,到漕帮门口时,见到漕帮众兄弟在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带领下全体迎接,彻底高兴起来。 “恭迎老人家!” “恭迎大当家!” 老宰辅眉飞色舞,以前在朝,百官恭维,他都没这么开心过,这回可是江湖人,他也算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了一番,还救了那么多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侠。 顾蓉蓉小声说:“瞧瞧,大家多尊敬您,把您放在大当家前面呢。” 老宰辅更加得意,胸脯挺起来,高高抬着下巴。 “大家不必客气,快起来。” 众人整齐划一,气势十足:“请老人家!” 齐喇摆出个请的姿势,左右一发,中间让出一通道。 老辅眉开眼笑,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顾容容给冷星赫递个眼色,冷星赫上前对老宰辅道:“老人家,请吧,大家真心相迎,您也别客气了。”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把老辅迎进去。 宴会设在比武场上,摆了二十多张桌子,四周还挂了灯笼,等天一暗就点亮。 老宰辅被邀请到上座,顾蓉蓉让冷星赫陪着他坐,随后带冷慢慢去厨房。 她答应了老宰辅,亲手做儿道菜,大厨房里也很热闹,满满都是烟火气,顾容容还挺喜欢这种氛围,之前就想看等退保之后,就好好的找个地方,过平凡生活,每天做点吃的不多时,厨房里就弥漫并香气,闻到的人都闻香找来,连厨房里的人都不干活了,凑到锅前来,一边看着锅里的菜,一边吞口水。 这一天,一直热闹到成时三刻,香气从漕帮大院飘出来,香透半街,最后才渐渐散去。 老辅心满意足,先坐马车离去,顾容容和冷星赫一起散步往回走。 天边星子闪耀,月亮高挂,微风徐徐吹来,顾蓉蓉微微咪起眼晴。 冷星赫轻笑:“开心了?” 顾蓉蓉扬头看他:“嗯?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我要是看不出来,那就不配做你的夫君了,“冷星赫挽住她的手,“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还去哄老宰辅。” 顾蓉蓉眼晴瞪圆:“有吗?” 冷星赫看着她可爱搞怪的表情,心头柔软,忍不住吻吻她的额头。 “蓉蓉,之前的你冷静到让我心疼,我更希望,你能像现在一样,开心多一点,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顾容容心头微震,以前所有人都和她说,她是队里的主心骨,是所有人的退路,只要有审不出来的案子,审不了的犯人,放到她这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顾蓉蓉也是责任心很强,乐意成为所有人的坚强后盾,但从来没有人说,让她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随心,多么难得的。 顾蓉蓉快速回想一下,似乎从来没有随过心。 “夫君,”她轻声说。 这一声,把冷星赫的心都叫化了。 正想低头吻吻她,忽然感觉有人鬼鬼在附近两人都感觉到了,立即偏头看向那人的方向“出来!” 冷星赫喝道。 不远处的树后,一人慢吞吞出来,顾蓉蓉谣异:“你怎么在这儿?” 席述清清嗓子:“我…….我是来接老爷子的,他人呢?” 顾蓉蓉“.这话能不能说得再假一点。 “他大概还在后面,”冷星赫说,“今天他最受欢迎,漕帮的兄弟们都很喜欢他,拉着他不让他走。” 顾蓉蓉心领神会,顺势问道:“你要不要去帮里接他?我们陪你去。” 席述拧巴地想了一下:“那行吧。” 三人又一起往回走。 漕帮的人还在收拾,二当家今晚也喝了些酒,知道弟弟的下落,知道他长什么样,虽然没有认回来,但也是值得开心的事,尤其是弟弟还如此优秀。 他压制不住翻涌的情绪,一个人想独自走走,一出月亮门,迎面正与他们三人碰见。 二当家一楞,想和冷星赫打的招呼也卡住,目光都落在席述身上。 “二当家,”顾蓉蓉率先开口,“席述是来接老爷子的。” 二当家回神,纳闷老宰辅不是走了吗?一下子又明白过来,手足有点无措。 啊,老人家他…”冷星赫道:“许是让人去备马车了,我去找找。” 颐容容和他一起离开,只剩下二当家和席述。 二当家喉咙滚了滚:“你,你吃饭了吗?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你一下问这么多,让我说哪个?席述淡淡道。 “我吃过了,伤没事,就是一道浅口,世子妃的医术很好。” 二当家连连点头:“是是,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你有伤的时候别吃太凉的东西,也别吃深色的,否则容易留伤疤。” 他脱口道:“咱娘就是这样。” 话说出口,他又后悔了。 生怕席述生气,掉头就走。 他小心翼翼观察看席述的脸色,见席述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着,但没有转身走。 席述沉默一瞬,低声道:“你再详细说说吧。” 二当家一证,随即又是狂喜,控制住想他跟前走的冲动,轻声说,“咱娘长得可美了,你像咱娘。” “她会做衣服,我在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咱家以前也不穷,娘勤快,爹有学问,还会算帐,写的一手好字,要不是赶是天灾,我们也不用逃难。” “多娘很疼我们,弟弟,多娘不是故意扔下你的,实在是当时….….走散了,我想过很多次,你那么小,如果走散的是我,就好了。” 二当家声音的喜悦渐渐被硬咽取代,他强忍看,脸上露出笑,“爹娘记挂着你,娘身体后来一直不怎么好,怎么能好呢?日子难过,你又丢了,是娘的心病。 她临走那两天,忽然身体就好起来,还做了你爱吃的粽子,那是爹给她换来煮粥的米。” “她说虽然不是家乡的圆江米,但能给你包也开心。” 蒂述呆呆地站看,手下意识抚看手背上的一小处伤疤。 那是他小时候留意的,没好的时候偷嘴吃,吃了深色的东西,结果留下伤疤。 每年端午,家里都要包好几次粽子,直到过完半个多月,家里的粽子还有,只因为他爱吃。 二当家别开脸,飞快抹去眼角细碎泪光。 “对了,我还有个小包,是娘留给你的。 你等一下,我去拿。” 他转身要走,席述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好。” 二当家喜出望外,又不敢表露太多,紧绷看身子在前面带路。 席述走了一段,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前阵子一直在生病,现在好利索了吗?” 二当家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涌出来。 显示本书推荐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百一十章 亲情 二当家清清嗓子,压住想落泪的冲动,冲散喉咙里的哽咽。 “好了,没事了,你瞧,这不是好好的?世子妃给我治的。” 席述沉默着没说话。 两人一起回到二当家的住处,席述环顾四周。 二当家赶紧说:“我之前买的小院,平时也不怎么住,都是和兄弟们一起住在帮里,这回是生病,他们怕影响我养病,我也担心过了病气给别人,这才回来的。” 席述点点头,二当家推开屋门:“来,进来。” 屋里还是有淡淡的药味儿。 二当家点燃灯:“你随便坐,我去拿。” 他打开衣柜,在最下面一层翻许久,找出个小包袱来。 包袱皮都是旧的,在灯光下蒙上一层淡淡的光,如同一段流淌进时光里的岁月,又被缓缓开启。 席述心头一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声握紧。 他对这个包袱完全没有印象,但在看到那一刹那,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自心底蔓延。 二当家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自嘲说:“说起来也是奇怪,当初被许磊冒认的时候,我也没怀疑过他是假的,但就是没想着把这个包袱给他。” “现在看到你,就想拿给你看。” 席述用力抿抿唇:“这是什么?” 包袱打开,里面是几套衣服,有婴儿时穿的,还有大一些的,叠放在一起,旁边还有两双鞋子,一双是便鞋,还有一双竟然是小靴子。 “衣服都是娘给你做的,”二当家手指在上面抚过,“婴儿时期的衣服,咱俩的都丢了,逃难嘛,肯定拿些重要的走,没带上你小时候的一些东西,是娘的遗憾。” “这些后来安稳之后,娘按照以前的样子给你做的,她听一个老婆婆说,什么孩子会丢,有可能是魂丢了,找不着回家的路,把小衣服绑在扫帚上,扫出一条路来,孩子就能按着路回家。” 席述觉得这种说话荒诞又可笑,嘴角微微一勾。 二当家也笑了笑:“很可笑是不是?但娘整整扫了一年,把村里的路都扫遍了。” 席述抬头看他,眼中闪过微讶,难以置信,继而是悲伤,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二当家却笑了:“我还和娘一起扫过几个月,我拿不动扫帚,拿的条帚,累了就抱着条帚,在村口等爹回来。我们是外来人,不是本村的,刚开始他们都很排斥我们,我们也没地,吃穿用度全靠买,爹去镇上挣钱,顺便卖些娘做的刺绣针线。” “娘的针线可好了,”二当家声音缓缓,“我那会儿总想着两件事,我也能穿娘做的衣裳就好了,能找到弟弟就好了。” 席述喉咙滚了滚,一口气从眼睛直接堵到心口。 “这双靴子,是你生辰那天,爹给你买的,”二当家笑意微深,“我告诉你个秘密,这事连爹娘都不知。” 席述下意识问:“什么?” “这双靴子可让我眼馋坏了,我趁着爹娘睡着,悄悄起来,偷穿过,但可惜了,靴子太小,我没穿上。” 他自顾笑起来,席述也不由得咧嘴笑。 笑着笑着,两人都流下泪来。 …… 顾蓉蓉和冷星赫慢慢在街上走。 “你觉得,席述会认他吗?”冷星赫问。 “应该会吧,即便嘴上不说,也表示在慢慢接受,”顾蓉蓉浅笑,“席述是个内心柔软的人。” 冷星赫微挑眉,没说话,顾蓉蓉压嘴唇忍住笑。 “这样的人心思纯净,见不得别人受苦,所以,他会是个好大夫,也能以医术仁心要求自己。” 冷星赫轻哼一声,却也点头承认。 “我呢?我一直在杀人。”冷星赫幽幽一叹。 顾蓉蓉脚步顿住,认真看他:“谁说的?你是在救很多人。” “杀恶人即是做善事,当然,也不能这么比喻,两国开战,保家卫国,杀敌一千,护卫住的百姓何止一万?” 顾蓉蓉捧住他的脸:“你有菩萨心肠,也有金刚手段,甚好。” 冷星赫心头一荡,在她的眼波里,星子明月,还有他自己,成了此刻最美的风景。 恰在此时,不远处掠过一道黑影,速度飞快,若一道黑色闪电。 冷星赫心里这个怒,方才好好的就被席述给搅了,搅就搅了吧,总归是自己人,又被身世困扰,也就原谅一回。 现在还来!这谁啊? 黑影在前面跑,冷星赫和顾蓉蓉在后面跟。 顾蓉蓉轻功不如冷星赫,但也没被落太远,冷星赫快刀斩乱麻,直接甩出暗器。 唰唰唰,一连三枚! 直扑前面的黑影。 黑影速度快,但身手只能算中等,察觉身后有暗器射来,赶紧躲避,一连躲开两下,已有些吃力。 第三枚! 他再想躲,已经来不及,“哧”一声正中他小腿。 他正往前奔,冷星赫的暗器不仅锋利,还注入了一些内力,他立时摔倒,跑不了了。 冷星赫已经箭步跟上,手中剑同时出鞘,抵住他喉咙。 “别动。” 黑衣人垂眸看看寒光四溢的宝剑,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追我?” 顾蓉蓉也到近前,目光扫过此人撑在地上的手。 手腕处,隐约有…… 她走过去,粗暴往上一推黑衣人的衣袖,露出一个刺青图案。 长形图案,袖子放下只露出一点,其余部分隐在袖子下。 忽然想起,玲儿的兄嫂说,那晚的黑衣人,冒充成店小二,似乎腕间有什么。 许磊手上也有条伤疤,但似乎…… 黑衣人抽回手,顾蓉蓉问道:“你是何人?” 冷星赫低声冷喝:“说!” 黑衣人抬头看他,露出挑衅的表情,顾蓉蓉直觉不妙,伸手去掐他下颌,看他是否有毒牙,手还没挨到他的下巴,他竟然直接往前一探,狠狠撞上冷星赫的剑。 哧一声。 血光四溅。 冷星赫狠狠皱眉,顾蓉蓉也收回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事情不简单。 手上的刺青,自尽的决然,都在说明,黑衣人绝非一般的飞贼,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冷星赫收回剑:“我让暗卫把尸首弄走,腕间刺青图案拓印下来。” 顾蓉蓉看一眼远处:“他这是要去哪?” 第七百一十一章 刺青 黑衣人奔向的方向,有不少有名的地方。 还有……刺史府。 这人会是刺史府的吗? 顾蓉蓉拿不准。 不过,萧万的奇怪态度,一直是她心里的疑惑点。 “你说,萧万会不会表面上用张七宋八那样的人监视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手下都是草包,放松警惕,实际上,暗中都是这样的人?” 冷星赫看着黑衣人尸首,摇摇头:“不太像。” “怎么说?” “他的身手,比张七宋八当然是强上百倍,但要想悄无声息的监视我们,还差不少,”冷星赫语气平淡,却傲然自生,“萧万要真想暗渡陈沧,不会用这种人。” 顾蓉蓉点头,冷星赫继续说:“萧万出身父亲帐下,自然明白我们身边都是什么人,我们获罪了,但不是残了,废了。” 暗卫到来,到黑衣人尸首带下去。 顾蓉蓉道:“刺青,但凡有这种标记的,多是有庞大组织的。” “嗯,”冷星赫给她抹去刚刚被溅在腮边的一点血,“这个人,应该就是组织中比较底层的,送个信什么的。” “轻功不错,身手一般。” 冷星赫快速总结,他久在军营,见过无数细作奸细,边关与京城之间的路也走过好几趟,路上也遇见过敌国探子,都是类似这种。 顾蓉蓉眼神赞赏:“世子目光如炬,果然厉害。” 冷星赫哑然失笑,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顾蓉蓉不解:“这么急着去哪?” 冷星赫不语,顾蓉蓉见他神色严肃,也不再多问,跟着他快走。 一路回到住处,进院,进屋。 顾蓉蓉刚一开口:“怎……” 冷星赫的吻就铺天盖地而来。 …… 次日一早,顾蓉蓉在空间醒来,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怎么跑到空间里来的。 空间空气清新,花香果香,让她心旷神怡。 还没睁开眼睛,就听母鸡在不远处水边芦苇丛中边收拾边唱歌。 “麦昆和莎莉坐在大树下,亲呀亲呀亲嘴巴!” 顾蓉蓉:“……” 回想昨晚的激烈,顾蓉蓉更不好意思,悄悄睁开一只眼,打算趁母鸡不注意,赶紧开溜。 正想走,母鸡从芦苇丛中探出头来:“哟,醒啦?” 顾蓉蓉闭闭眼,回身假笑:“早啊。” 母鸡钻出来,翅膀指指身后:“野鸭蛋,收拾了三分之二。” 顾蓉蓉早先说过,鸭蛋收走三分之二用来做吃食,要不然野鸭繁殖的速度太快,母鸡没事的时候就把鸭蛋收一收。 “哦,好,辛苦了。” 顾蓉蓉转身要走,母鸡莫名其妙:“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昨天晚上你来的时候我也没瞧见,一大早看到你睡在这里,吓我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顾蓉蓉还以为糗态都被它瞧见了,这会儿听这一说,它竟然不知道。 当即心神一松。 气定神闲到树下摘果子:“我哪奇怪了?昨天睡得不舒服,有点认床,就干脆进来。” 母鸡也没多想:“咱什么时候走?二当家和三当家没事了,漕帮也很团结。” “暂时还不行,”顾蓉蓉思索道,“还有很多事没弄清楚,不过,提前让队伍上路,也是个好主意。” 顾蓉蓉把果子装好:“你提醒了我。” 说罢,她快速出空间。 冷星赫早起了,在院子里打两趟拳,正想回屋看看顾蓉蓉,冷慢慢来了。 “世子,”冷慢慢把一张纸递给他,“今天一早,暗卫送来的。” 上面是拓印下来的刺青图案。 正要说话,顾蓉蓉从屋里出来。 “世子,不如让队伍先上路,”顾蓉蓉接过图案说,“萧万是一州刺史,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这毕竟是他的地盘,如果对上,于我们没有好处。” “来,”冷星赫拉着她进屋,把地图铺在地桌上。 “你看这里。” 肖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不算高,但占地面积挺大,上次他们的船驶过的那条河,就有一段,从山旁走过。 顾蓉蓉看冷星赫指的地方,像一处峡谷。 “这是哪?”她有点好奇。 “还记得当初从凤凰岭山寨中带出来的那些人吗?” 顾蓉蓉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一千多人?” “正是,”冷星赫见她想起,不自觉带了笑意,“他们就被我安置在此处。” “之前路过几次,就觉得那里甚好,还有一块平地,驻扎,自己种菜都行,靠着江河,水也不成问题。” 顾蓉蓉恍然大悟,难怪冷星赫一点也不慌。 内有漕帮团结一心,外有一千多人马,虽比不上萧万的护城军人多,但双方动手,也不完全看人数。 “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一到,萧成就注意到了,算起来,我们也到了快有七日,时间不短,也确实该让队伍上路。” “我们再半路返回?”顾蓉蓉眉眼微弯。 “没错。” 二人一拍即合,冷星赫去安排,顾蓉蓉去见王妃。 王妃没有意见,听他们的,冷知棠倒有点不舍。 肖州是大城,热闹繁华,金玉满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她这几日在那里如鱼得水,开心得不得了。 别人对她的尊敬,不是来自她父兄,也不是因为她是王府的姑娘,只因为她自己。 顾蓉蓉拍拍她肩膀:“今天还能去,告个别。” “挽风不是一直和你一起吗?这次叫上依依,让她带上她做出来的香料。” 宋挽风和冷知棠一起去金玉满堂,宋依依经常在院子里研制香料,已经做出不少。 这次顾蓉蓉让她都带上,一同去金玉满堂。 于掌柜正等着,见这次顾蓉蓉也来了,小跑着上前迎接。 “于掌柜,”顾蓉蓉笑道,“今日我再给做两道菜,外加两个锅子。” 于掌柜喜出望外:“哟,那可真是太好了,您需要什么?我即刻派人准备。” “我这儿有单子,照单准备就好。” 于掌柜双手接过,无比珍视:“好,好,都不难,马上准备妥当。” 顾蓉蓉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想请于掌柜帮个忙。” “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于某能办到的,定尽全力。” 第七百一十二章 机会来了 于掌柜把顾蓉蓉几人请进酒楼。 “姑娘有什么事需要于某效劳,只管吩咐。” “不知在肖州城内,可有卢家的香料铺子?” 于掌柜点头:“有,有啊,不过,香料铺子的生意一般,不算顶尖。但是如果姑娘想要寻什么香料,我们都可能效力。” 顾蓉蓉看一眼宋依依,宋依依上前,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我们的制香娘子,制香奇才,手艺一绝,于掌柜不妨把香料铺子的掌柜叫来,让他看看,若是能合作自然是最好。” 于掌柜瞬间懂了,这哪有不行的,合作越多越深越好啊。 “好,这可是大好事,我即刻派人……不,我亲自去。” 得亲自去,这样才能和香料铺子的李掌柜交待一下,这位有多重要,要小心接待,务必客气周到。 顾蓉蓉也没阻拦,点头同意。 于掌柜命人上茶上点心,安排妥当,飞奔而去。 宋依依深吸一口气:“世子妃,卢家的酒楼做得这么大,香料铺子定然也不小,不知道我的能不能行。” “要对自己的东西有偏心,”顾蓉蓉示意她坐下,“别急,沉下心慢慢等,反正咱们的东西也不愁销路,不必紧张。” 宋依依点点头,冷知棠把茶杯递给她:“喝口茶,这茶还是按照我的方子调的。” 宋依依闻言喝一口:“真是好喝,知棠,你又精进了。” 冷知棠眉眼微弯:“是呀,我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学会这些。” “我还以为,能背靠长宁王府,躺在父兄的功劳薄上,找个不错的男子嫁了,一辈子安稳富贵。” 她轻笑起来:“可命运开个玩笑,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梦碎啦,我那会儿觉得,这下死定了,流放,那么远,有几个人能活着走到?何况,我还是个女子。” “可谁想到,我们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学会了手艺,就凭这经历,还有什么怕的?有什么不自信的?” 她笑意真诚,没有半点自嘲与讥讽,宋依依也不禁挺挺腰背。 “是极,我不但被流放,还被那样的夫君和婆婆欺压,现在也好好的。” 两人都看向顾蓉蓉,顾蓉蓉浅笑回视:“这不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别说我们的东西不比别人差,即便差点意思,以后还能改进。” 宋挽风起身给她们添茶:“以后这样的场面肯定会越来越多,我们跟着世子妃,路会越走越宽,等到岭南时,也许我们已经小有家资。” 顾蓉蓉道:“为什么是小有,应该是大有!” 三人忍不住笑,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 女孩子之间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和争斗,只有贴心鼓励和扶持,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她们美好,于掌柜见到李掌柜时都快累断气。 他到铺子里,李掌柜没在,说是去看货,一路找一路错过,腿都要断了。 最后在李掌柜又要上马车的时候,总算被他一把抓住。 “于兄?你怎么了?” 于掌柜说不出话,爬上他的马车,灌下半壶茶水才缓过一口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一直在找你,”于掌柜说,“有在好事上门。” 肖州中有好几家卢家的铺子,各行各业都有,不过,这共中于掌柜关系最好的,就是香料铺子的李掌柜。 二人是同乡,李掌柜到卢家还是于掌柜给介绍的,又先后到了肖州。 本来一切都好,但就是因为香料铺子的生意始终平平,李掌柜急得很,于掌柜也替他着急。 卢家生意做得大,对伙计们都好,许多人都想进,但考核制度也是真的严格。 每个季度,每个行业的掌柜都要有“业务大比拼,”垫底的就得接受调动,再试试,如果一连三次,找了地方都不行,那就要被降职。 李掌柜马上就要迎来第二次考核,上回虽然不是垫底,但也不理想,让他很是焦虑。 他不想离开肖州,这里已经熟悉,还有老朋友,都挺好,再换地方,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所以,这几日他格外紧张,有什么事也是亲历亲为。 听于掌柜这么一说,他瞬间来了精神:“什么好事?” 于掌柜吩咐马车回酒楼,边走边和他介绍。 “我听说了,金玉满堂生意很好,但我还没来得去找你,这么说,是这位顾姑娘给你出了主意,做了新菜式?” “确实,这回她说想做香料生意,”于掌柜拍拍李掌柜肩膀,“兄弟,你的机会来了!” 李掌柜心头雀跃,却仍旧没有完全放心:“可是酒楼和香料生意,未免相差也太多……” “你不用管这些,”于掌柜压低声音,“她是东家请来的,但凡是东家的铺子都要尊她敬她,就算她不帮忙,你也不能怠慢,何况这回她提出要做香料生意,我看她不像虚言狂妄之人,她手下的制香娘子也不凡,你切勿要小看。” 李掌柜郑重点头:“这是自然,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以礼相待。” 到酒楼,二人互相正正衣冠,赶紧来见顾蓉蓉。 做过介绍,顾蓉蓉打量李掌柜,见他和于掌柜年龄相仿,一身浅色衣袍,方正稳重,就暗暗多了几分好感。 “李掌柜,幸会,”顾蓉蓉点头示意,“香料铺子的生意如何?” 李掌柜也没隐瞒,以实相告:“不瞒姑娘,肖州是个大城,我来之前,信心满满,觉得怎么也能把铺子做好。” 他苦笑:“到了以后才发现,这里水利交通方便,来来往往的客商也很多,外来的香也多,我就想也没事,我们的品质好品类多也可以取胜。 起初还不错,但后来出个了香满楼,她们的香品质不比我们差多少,但品类是真比我们多,而且包装得好,还……”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后面的话也咽回去。 顾蓉蓉有点疑惑:“还什么?” 李掌柜看看于掌柜,抿抿嘴唇,似乎拿不定主意,这事儿说还是不说。 于掌柜正要开口,顾蓉蓉忽然明白过来:“李掌柜,香满楼卖香料的都是小伙计?” 第七百一十三章 刺杀 李掌柜有点惊讶。 他点头道:“没错,香满楼用的确实是小伙计,个个精神,嘴也甜。” 一股来说,胭脂水粉这些铺子里,做的都是女子的生意,所以用的人也多是女子,而不是男子。 但顾蓉蓉却深知,一旦相反,会造成什么样的心理差异。 她点头,心里有数,拍拍桌上的香盒子。 “李掌柜,先不说人,说香,你看看,我带来的这些,如何。” 李掌柜打开盒子,里面的香料有的用小瓷罐,有的用隔香纸,包装得很漂亮。 一样样拿起来,挑着能闻的闻,他平静的神色逐渐变得激动。 一边闻一边回头对于掌柜说:“帮我拿个焚香炉来,快。” 有几种香得需要用火,才能知道香气,不过,只看成色,已经让他很激动。 宋依依道:“不用麻烦,盒子最下面一层,有个小暗格,里面有专门试香香炉。” 李掌柜闻言打开,果然有。 他也没客气,赶紧拿出来,取香焚上。 没多许,香气袅袅,如丝如雾,在房间里弥漫开,令人沉醉。 这也是顾蓉蓉第一次闻到这几种香,以前在路上时,宋依依每出一样新的,都会让她试试,但自从到了肖州,她一直忙,试香的事就由宋挽风和冷知棠来完成。 顾蓉蓉看一眼宋依依,满眼惊艳,宋依依脸上泛红,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好,好,好!”李掌柜连说三声好。 要不是太浪费时间,他真想把余下的几种都试了。 “姑娘,这香品质当属上乘,比我店里的那些都要好一些,不知……” “这些是样品,具体数量在这里,”顾蓉蓉把数量单子递给他,李掌柜扫一眼,毫不犹豫,“好,我都要了。” 宋依依欣喜不已,冷知棠和宋挽风都冲她笑。 “李掌柜,希望我们可以长期合作,”顾蓉蓉从容道,“即便我们离开肖州,也可以用卢家的商道把香料给你送回来。” 李掌柜和于掌柜目光迅速一撞,心头震惊且欢喜。 震惊的是,没想到老东家连商道的事都同意让她使用,欢喜的是,若有这么一个供货商,他不愁没有好生意。 “李某求之不得,”李掌柜拱手行礼。 顾蓉蓉抿口茶,又说:“除此之外,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请姑娘示下。” 顾蓉蓉道:“助你战胜香满楼,不只是香的品质上,而是经营策略。” 李掌柜眼睛微睁:“姑娘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 李掌柜闻言正正衣冠,对顾蓉蓉就要行大礼。 顾蓉蓉虚扶他一把:“李掌柜别急,等看到法子之后,再谢不迟。” “你且先回去准备,我们也回去整理,稍后按单子上的数量交易,就由我们的制香娘子作主。” 顾蓉蓉说罢,一指宋依依。 宋依依上前福福身,李掌柜拱手道:“请姑娘多多费心,那我先回去,稍后见。” 李掌柜道别,赶紧回去准备,下楼的动静都透着急切。 顾蓉蓉对宋依依赞赏笑道:“去哪,让挽风陪你去,由你作主。” 由你作主,四个字于宋依依而言,极具分量。 被前夫和前恶婆婆压弯的脊梁和肩膀正加了血肉,一点点重新成长一次。 接来的时候,顾蓉蓉就在金玉满堂的大厨房,忙活新菜,每一道菜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厨师。 一直到试完菜,于掌柜吃得快得撑死但仍意犹未尽时,顾蓉蓉才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于掌柜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圆,刚才的幸福感都化成悲伤,沉重又浓烈,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这个和李掌柜的香料铺子不一样,没法用商道传菜呀。 顾蓉蓉看着他难过的样,哭笑不得。 “这样吧,于掌柜,到肖州多亏你帮忙,菜是没法往回传,但我向你保证,新的茶方,能存放的小菜,肉干什么的,总之就是不能存放,可运送的东西,我都尽量帮你运。” 于掌柜难过不已,但这也足够说明顾蓉蓉的诚意,多少能抚平点忧伤。 “多谢姑娘。” 顾蓉蓉辞别于掌柜,冷知棠要略晚一些,于掌柜还要和她算一下这几日的茶钱。 虽然认识时间短,但大家都赤诚相待,临别时难免些许伤感。 顾蓉蓉趁着于掌柜和冷知棠说新方的时候,悄然离开。 虽然他和冷星赫的计划是还会再折返,但那时已是要以身犯险,不能再来这里,不能连累他们。 刚出金玉满堂,迎面遇见冷星赫,冷星赫走得很快,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顾蓉蓉问道。 冷星赫低声说:“刚才张七来送信,说是许磊不行了。” 顾蓉蓉惊讶:“不行了?他虽然受了伤,但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她猛然明白过来:“有人灭口?” “正是,但也只是怀疑,尚未查出用的什么手段,”冷星赫脸色阴沉,“我去看看,你先回去……” “不用,我们一起去。” 许磊死不足惜,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尤其顾蓉蓉觉得,他有可能还替别人背着锅。 去衙门的路上,顾蓉蓉把刚才和李掌柜合作的事说了,冷星赫牵着她的手:“蓉蓉做生意,管家,都是一把好手。” “还是宋依依的手艺好,这才是主要的。” “是你给了她机会,让她新生。” 说话间到衙门外,张七宋八都在,见他们到了,赶紧迎上来带路。 顾蓉蓉问:“萧刺史呢?” “刺史大人不在,陪着夫人去上香了,”张七赶紧回答,“大人临行前说话,若是这俩犯人有什么事,可找二位帮忙。” 顾蓉蓉纳闷,怎么听萧万这意思,好像知道要出事? 知道出事还陪夫人上香? 乱想无用,跟着张七宋八进入大牢。 这不是第一次来,但讽刺的是,许磊被关押的牢房,正是之前三当家在的那一间。 顾蓉蓉走进牢房,许磊躺着,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气息微弱。 赵全在隔壁牢房,吓得缩成一团。 顾蓉蓉上前,俯身在许磊面前。 第七百一十四章 竟然是个恋爱脑 毫无疑问,许磊是被人下毒暗害了。 可怎么中的毒? 顾蓉蓉看四周,还是那间牢房,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并没什么可疑之处。 冷星赫看隔壁牢房的赵全,这家伙虽然被吓,但还是活得好好的。 “有没有什么人来过?特殊的人?” 赵全摇头,哆哆嗦嗦的:“没,没有。” “有没有什么衙役,和他说过话?”冷星赫又问,“你想好了再说,如果不把下毒的人找出来,说不定下个要杀的就是你。” 这么一说,赵全思考也变得认真起来。 “我……”他抱着头想,最终还是摇头,“除了送饭的衙役来过,没有别人来,但他也没和许磊说过。” “衙役是否同一个人?”顾蓉蓉问。 “是,没有换人。” 顾蓉蓉手触碰到许磊的脖颈侧,还有点跳动。 同时,空间也预警大报——确实中毒无疑。 拿出匕首,在许磊手指上一划,割出伤口,顾蓉蓉释放一点修复力。 虽然现在她的修复力不似当初的时候,用一点点就会完,现在多数时很充足,但她也不想白白浪费在许磊身上。 得了这一点,许磊也悠悠转醒。 张七惊喜道:“他醒了!” 顾蓉蓉看张七一眼:“你去查问一下衙役们有没有什么不妥,我们来问他。” 冷星赫接着说:“不叫你们,别进来。” 张七被揍怕了,缩缩脖子,点头走出去。 顾蓉蓉看着清醒过来的许磊,低声问:“是谁要害你,知道吗?” 许磊抿着嘴唇,摇摇头。 顾蓉蓉似笑非笑:“许磊,你死不足惜,别以为我们在乎你的烂命,你是死是活于我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许磊看她一眼,她无所谓地对上。 “我只会救你这一次,你最好有点价值,如果没有,那你现在就死。” “如果你不怕死,随你的便。” 顾蓉蓉不出意外地在许磊眼中看到一丝恐慌。 这种人,没有不怕死的。 “说吧,你知道什么,隐瞒了什么,小胡同里的女孩,还有渔夫的女儿,不是你杀的吧?” 许磊呼吸微窒,缓缓点头:“确实不是。” “是谁?你为什么要替凶手隐瞒,又或者说,有幕后之人,你是替他瞒的。” 许磊眼睛闭了闭,似是下定决心:“我也不知这次他们是怎么害我的,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也没什么人来看过我。” “今日我只是和往常一样,喝了红米粥。” “所有人吃的都一样,”许磊顿了一下,继续说,“甚至我为了安全起见,还偷偷和赵全换了。” 隔壁的赵全一愣,眼睛豁然圆睁,显然他是不知情的。 “但还是……”许磊没说完,自嘲笑笑。 还是中招了。 顾蓉蓉问:“什么红米饭?” “就是一种很便宜的米,”冷星赫说,“产自土地比较贫瘠的地区,别的米活不了,只能种这种,颜色发红,口感发涩,一般用于赈灾,或者是牢饭之类。” “也有一些富庶的人家买来喂马。” 顾蓉蓉回想一下:“上回咱们来,三当家吃的是红米饭吗?” 不等冷星赫回答,顾蓉蓉又问许磊:“你一来就是吃的这个吗?” 许磊摇头:“不是,今天才换的。” 顾蓉蓉心存疑虑:“接着说。” “吃过饭没多久,就是开始意识不清楚,后来就不知道了。” 许磊沉默一下,顾蓉蓉冷然道:“别让我催着问,我说过,你要自己体现你的价值。” 许磊闷一口气,接着说:“你说的什么玲儿,还是渔夫的女儿,确实不是我杀的,我只杀了李小姐。” “但我觉得,都差不多,反正已经认了,也不在乎多两个,而且她们也都是籍籍无名的人。” 顾蓉蓉听得心头冒火,强忍着道:“继续说!” “其实杀李小姐,也并非全是我自己的意思,灭漕帮之事,也并非我一人之计。” “是锦儿支持我,给我出的主意。” 顾蓉蓉脑海中念头一闪:“丝锦?胭水阁的丝锦?” 许磊点点头:“没错。我与锦儿情比金坚,我到肖州之时,日子过得并不痛快,黑莽帮上下,包括那个人现的夫人,那一家人,都看不起我。” 不用想也知道,黑莽帮帮主的夫人,自己没有儿子就够糟心的,还得认回这么一个,还要接收家业家产,是谁谁能不恶心? 这种情况之下,怎么可能对许磊有什么好脸色? 至于全帮上下,自然也是不服从这个新来的少帮主。 “唯独锦儿,与我相识,相知,鼓励我,支持我,给我出主意,她是我的灵魂,是我的支柱,也是我的智囊。” “我常说,如果她是男子就好了,必能成一番事业,她却说,”许磊不自觉笑起来,“我就是她的事业。” 顾蓉蓉无声翻个白眼。 “你的意思是说,灭漕帮的事,是她给你出的主意?” 许磊点头:“正是。” “我觉得这主意甚好,基本不用自己出手,直接就能把漕帮一位当家下大狱,重击漕帮,还能让李家停业。” “为何要让李家停业?”顾蓉蓉觉得碰到了问题的关键。 想到这一路上遇见的那些酒,那些军粮,她和冷星赫都浅浅摒住呼吸。 “李家的酒不错,丝锦说可以和他们合作,以后把他们的酒卖到更多更远的地方,这样就需要大量的酒,但李家生意好,一旦营业,恐怕数量不够,就必须想办法,让他们这段时间,不卖酒,只出酒,等堆积到一定数量,李家着急会贱卖,我们也拿到漕运权,两全其美。”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丝锦想拿到李家的酒是真,想到漕运权也是真,但绝不是为了许磊,许磊就是一枚棋子,是一块跳板。 可笑许磊还觉得,丝锦是为了他考虑,为他想尽办法。 顾蓉蓉极慢地笑笑,问许磊:“你知道,现在丝锦在哪吗?” 许磊神色略显黯然:“她应该知道我出事了吧?许是在胭水阁,但我不希望她为了我以泪洗面。” “如果……真是她想害我,为保全她自己,那我……” “无怨无悔。” 第七百一十五章 恋爱脑是病,治不好 顾蓉蓉无语地看着许磊。 感叹恋爱脑真是不分时代,不分男女。 她觉得许磊生长环境不好,又横遭变故,心理有点不太健康,这些都可以发生,但她从来没想过,许磊会是一个恋爱脑。 沉默一会儿,顾蓉蓉看着一脸决然的许磊说:“你错了,她没有在胭水阁,更没有为你以泪洗面。” “昨天,她很开心。” 许磊欣慰道:“如果是这样,那也很好。” 冷星赫以一种看蠢货的目光看他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转头看赵全。 赵全头垂得更低。 顾蓉蓉轻笑:“你要这样觉得,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倒比李公子接受得还快,昨天李公子还闹了一场。” 许磊不解:“关他什么事?” “他爹纳妾,怎么不关他的事?” 许磊眼睛微睁:“纳妾?什么意思?” “李员外昨天纳妾,府里披红挂绿,宾朋满座,李员外意气风发,病也好了,声若洪钟。” “他纳的是谁?”许磊急声问。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不假,”顾蓉蓉自顾感慨。 许磊呼吸急促:“他纳的是谁?” 顾蓉蓉惊讶:“你还没猜出来?当然是丝锦啊。丝锦给李员外做了妾。” 许磊挣扎着想起,又体力不支,直接跌回去:“不,这不可能,她明明说过……” “她说过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要看她是怎么做的,”顾蓉蓉打断他。 “她一定是被逼的,绝对是,她不可能愿意给姓李的老头子当妾!” “昨天的婚礼我去了现场,她好好的,没人捆,没人绑,语言清晰,没有中迷药,谁能逼她?李公子当时也很惊讶,大闹现场,不想让他爹纳妾,丝锦当时委屈柔弱,表示与李员外是真心相爱,现场人不无艳羡李员外有艳福。” “李公子还被他爹拖回院子里,直接锁起来。” 许磊吐出一口血:“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蓉蓉拧眉,又给他输入一点修复力:“你最好别太激动,毒发死了,我可救不了你。” 冷星赫给顾蓉蓉递个眼色,转身出去。 顾蓉蓉哼笑:“还以为你有什么雄才大略,一点情事就让你难以接受,可笑。” “不是,丝锦她不会!” “事实如此,由不得你说不会,”顾蓉蓉反驳,“黑莽帮完了,她嫁入李家,能掌控李家,有什么不可能?有李家在手,比跟了你差吗?” 许磊一怔。 “许磊,你觉得你与她情深似海,焉知你不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她在下一盘棋,不只有你一颗棋,你这一步废了,她就要走另一步,你见过哪个下棋的,会只认定一颗棋子?” 许磊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蓉蓉:“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蓉蓉差点忍不住扇他大嘴巴子。 恋爱脑都这么气人的吗? 正生气,冷星赫回来了,拿着一只饭碗。 碗放在许磊面前。 “这才是今天晚上的饭。” 碗里盛的白米稀粥。 而不是什么红米。 赵全伸着脖子看了一眼:“这……不对呀,我们吃的确实是红的。” “你们吃的不是红米饭,是加过黎红叶粉的稀饭,那东西是染布用的红色颜料,艰涩难咽,加入稀粥中,让你们误以为是红米饭。” 赵全一脸莫名:“为何?颜料虽然难吃了点,但也吃不死人啊。” “说得是,”冷星赫点头,“厨房里做的是白米稀粥,但有人在给你们这边送的时候,加入了黎红叶粉,这东西无毒,最多就是难吃,为什么还要冒险做这个?” “原因就在于,”冷星赫一指许磊的伤口,“他身上的伤口,用了治疗外伤的药,黎红叶粉虽无毒,但与这种药相克,入体之后,就能让人中毒。” “所以,别人都没事,只有你。” 许磊脸色苍白,这种杀人手法,的确像聪明的丝锦做出来的事。 顾蓉蓉压住心头不耐烦:“你为她遮掩没用,早晚得败露,李公子也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让别人揭穿她,不如你说清楚,让她来与你对质,你亲口问问她,为什么。” 顾蓉蓉使出针对恋爱脑的杀手锏:“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对你,有没有对你产生过一丝真情?” 许磊的目光燃起一丝亮。 没错,他得问问。 “你说得对,我得问个明白,”许磊深吸一口气,“不错,丝锦让我杀李小姐,还要用挖心之法,并非只是因为三当家那一手硬功。” “还因为,她需要心。” 顾蓉蓉眉心一跳。 许磊继续说:“她患有心疾,需要长期治疗,用心入药,她那样聪慧美丽的人,怎么能被这种病折磨?为了能治好她,我当然会万死不辞,更别说挖颗心。” “我知道,她定然不简单,我曾见过,她手下养着两个打手,我知道也是为了挖心,所以,你问我的时候,我虽不知道到底是谁挖的,但我知道一定与丝锦有关。” “既然与她有关,我也做过这样的事,是不是我杀了那两个女子,没什么差别。” 顾蓉蓉无声握紧拳头,强压怒意。 “心疾?你确定?” “当然,我曾见她犯过病,痛苦难当,”许磊眼神中浮现疼惜,“我实在不忍她受苦。” “你不忍她受苦,就活挖别人的心?你可真伟大。” 顾蓉蓉语气极尽讥讽,许磊抿唇不语。 “胭水阁,那里其它的人,知道她这些事吗?还是说……” “不知,”许磊坚定道,“那些人都是庸脂俗粉,怎么配与丝锦相提并论?我曾提过要替她赎身,老鸨子要一万两金,真是可恶!” “那你可知,你运的那些东西,还有那艘大船里的东西,可不只值一万两金。” 许磊微讶:“有那么多?” “我知道不少,但不知有那么多,”他沉默一瞬,“知道我也不敢夺,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顾蓉蓉冷笑,这家伙总算没有蠢到家,没为了丝锦把什么都豁出去,还能看出冷星尘不好惹。 第七百一十六章 这也会传染?! 顾蓉蓉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再面对许磊这个恋爱脑。 “关于丝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你想好了再说,你能不能活,还得看我救不救你。” 许磊眼神中闪过几分畏惧,想了想说:“别的……她喜欢穿漂亮衣服,皮肤也甚是娇嫩,寻常的料子穿不了,我偶尔会买金缕阁的衣服给她穿。” 金缕阁。 顾蓉蓉眉梢微不可察地一跳:“听闻金缕阁的衣服一般人可不买,价格也不菲,你是怎么买到的?” “确实不便宜,我……有时候是从那个女人那里拿的钱,反正她占我娘亲的位置,凭什么她享福,我娘亲受尽苦楚最后却死去?” “我花她一些钱,也是应该的,这是她欠我的。” 许磊说得理直气壮,顾蓉蓉简直无语。 虽说黑莽帮帮主不是什么好男人,他夫人也未必是个好人,但在许磊母子这件事上,他夫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 好多年的丈夫,突然冒出个儿子来,还要带回来继承家业。 而许磊又何尝不一样恨她? 顾蓉蓉不想纠缠这些,问许磊:“钱有了,你怎么买的?” “金缕阁不同于一般的铺子,的确不能随时逛,但也有例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邀请拿到号牌的客人去买衣服。” “号牌都是前一天发放的,早早去百味楼排队,最顶楼的包厢门里有人出售号牌,每次十个,以早晚和钱多少来决定位次。” “我拿过三次,”许磊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温柔,“衣服很漂亮,丝锦穿上特别美。” 顾蓉蓉:“……” 冷星赫心说,买件衣服如此折腾。不过,如果是蓉蓉想要,他也愿意这样折腾。 说完这些,许磊再没什么可说的。 顾蓉蓉也做到心中有数,嫌弃地捏着他手腕,试一下他的毒虽然没有全解,但也所剩不多。 总之,受罪免不了,但死不会。 反正顾蓉蓉是不想再给他输修复力了。 让他难受难受,活该。 “我们走吧,”顾蓉蓉一刻也不想多待。 冷星赫道:“好。” 两人转身就走,许磊忙道:“等一下。” 冷星赫蹙眉,冷眼注视。 “刚才不是说,要带丝锦来见我?” 顾蓉蓉冷笑:“这种地方,你那娇柔的丝锦能来吗?何况,她现在已经是李家的妾。” 顾蓉蓉字字像刀,刀刀往心上扎:“不过,腿长在她身上,她要是想来,怎么也能来,就像她想去李家,这不也去了?” “无需我们出手,她若想来看你,早就来了。”冷星赫的话更扎心。 许磊差吐血:“方才明明说……” “你说的,我可没答应。”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就往外走,半句不想再多说。 到外面,顾蓉蓉深吸一口气,才觉得不那么憋闷。 见冷星赫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在想什么?” 冷星赫清清嗓子道:“许磊说,为给丝锦买件衣服,大费周章,女子是不是一般都喜欢这种?你……” 顾蓉蓉眼睛睁大,一把拉住他,还好,空间没有预警。 “没中毒,难道恋爱脑会传染?”顾蓉蓉打量冷星赫,“他那是病,得治,你可别学他。” 冷星赫一脸茫然:“病?那也算是病?” “对,脑子有病,为了一个人,什么都不顾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冷星赫不解。 “但也要有限度,比如说,许磊为了丝锦,是非不分,丝锦病就不行,别人挖心就是应该,凭什么?” 顾蓉蓉觉得解释不清,母鸡在空间笑成一团。 “不行,我得洗洗头脑,清醒一下。”顾蓉蓉拉着冷星赫,“你也要洗。” 一路走回住处,脑子总算好了点,顾蓉蓉喝点茶,神清气爽。 “我和母亲说了,母亲同意,和范家叔侄也说了,他们也同意,现在应该已经传下令去,下午大家准备一下,明日就能启程。” 顾蓉蓉点头:“行,早走早好,我觉得这里有点邪门,萧万也是奇奇怪怪,让他们离开,我们也能安心。” 冷星赫沉默一瞬:“蓉蓉,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每次都是担风险,我应该保护你,让你无忧的。” “我也不是被圈养的雀,我还是更喜欢和你一起面对风雨,给我想要的,才是对我好。” “这才是正常的健康的情感关系,而不是那种。” 冷星赫心头悸动,觉得他的蓉蓉,果然是不凡的。 正巧此时冷速速来禀报进展。 冷速速聪明机警,反应也快,每次他都是要跟着大部队走的。 “世子,世子妃,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下午再采买些也就齐了。” “已经吩咐下去,也不必人人都去,为避免太过引人注目,只派出几个人去。” 冷速速说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神还往顾蓉蓉这边瞄。 顾蓉蓉似笑非笑:“有事儿直说。” 冷速速赶紧打个千儿:“世子妃英明,大家的意思是,马上就要走了,这趟在肖州一直窝在府里,不知临行时,能否聚个餐?” 顾蓉蓉就猜到是这个,把冷星赫的钱袋子解下来扔给冷速速:“行,拿去金满楼,让他们置办几桌酒席送来。” 冷速速眉开眼笑:“好嘞!多谢世子妃。” “若是金玉满堂说不外带,你就跟他们于掌柜提我,知棠应该还在,找知棠也行,让她和挽风早点回来。” “是!”冷速速撒欢就往外跑。 跑两步又回来,问道:“世子妃,那两个女子,要如何处置?” 顾蓉蓉这才想起来,张攀亮带护城军来闹的时候,老宰辅把他的三个外室都带来了,死了一个,还剩下两个。 其中就有一个金缕阁的绣娘。 “不提都忘了,行,那就去看看。” 顾蓉蓉也没让冷星赫跟着,就在府里其它院子里,她自己完全可,让冷星赫去陪陪王妃。 两个女子被关在院中,虽无人苛待,但也惶惶不可终日。 肉眼可见地憔悴不少。 见到顾蓉蓉,外室女立即跪下,哭道:“夫人,求您开恩,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蓉蓉目光掠过她,看向那个绣娘。 第七百一十七章 最爱你收财的样子 绣娘长得不错,皮肤苍白了些,更显得楚楚可怜。 顾蓉蓉目光掠过她的手,皮肤细腻,没有粗糙茧子倒刺,指尖隐隐有些红痕印记,确实是绣娘的特征。 好的绣娘,一定注意手的保养,一是没手指灵活更能出好活,二是皮肤养得好,绣华美丝绸的时候,方能不出现把丝绸勾丝的情况。 之前的金缕阁绣娘们,无一例外,都是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 顾蓉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问外室女:“你是哪里人?” “回夫人,我就是肖州人,家里穷,父母一死,兄嫂就要把我卖掉,我是在被人伢子带走的时候,遇见大人……张攀亮的,他见我长得好,就收为外室。” 她哭得泪水涟涟:“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我一个弱女子,没有去处,被卖去做奴为婢都是好的,说不定还有可能被卖去青楼……思来想去,跟着张攀亮,是最好的结果。” 顾蓉蓉心头唏嘘,何尝不知她说的是事实。 这个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别说人情冷暖,有时候都不被当人,当个物件儿被卖来卖去,卖予人做外室,无名无份,都成了好归宿。 冷速速已经调查过,这个外室女说的是事实。 她兄嫂得了钱,还不满足,听说她被张攀亮带走,还妄想再找她要钱,想把她当摇钱树,在第二次去要钱的时候,已经被张攀亮除掉。 张攀亮当然不是为了外室女,纯粹就是为了安全而已。 顾蓉蓉点头道:“你且耐心等待,明日一早,你就可以离开。” 外室女一愣,眼泪也顾不上擦:“当真吗?” “当真,回你原来的家,你兄嫂都不在了,那就是你说了算。” 她显然不知兄嫂的事,诧异道:“不在了?他们去哪了?” “被张攀亮杀了。” “啊!”她惊呼一声,脸色发白。 “你以后过想过的日子,随心所欲吧!” 至于她把自己过成什么样,就不是顾蓉蓉操心的事。 让她进屋,顾蓉蓉看向绣娘。 “你叫什么?哪里人氏?” 绣娘眼圈一红:“我不是肖州人,是前两年流落至此,跟着父母逃难而来,父母挨不过亡故,剩下我孤零零一人……” 她说着,眼泪落下来,可怜至极。 “我没有别的本事,唯有跟母亲学的一点刺绣手艺,这才勉强糊口。认识张攀亮也是偶然,那次去给他做衣服,他无礼对我,我也想反抗,可张攀亮势大……” 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顾蓉蓉静静听着,等她哭完。 “后来呢?” 绣娘一噎——怎么还问后来? 后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后来,屈于张攀亮的淫威,我就只能跟了他,但我提出还要做绣娘,和平时的外室不一样,他大概也是为了不想引人注意,也就答应了。” “你叫什么?” “我叫宣儿。” “在哪家绣坊做绣娘?” “一家小绣坊罢了,没什么名。” “没什么名叫什么名?”顾蓉蓉声音泛凉,“我没有时间和耐性与你周旋,我问你,你可认得丝锦?” 绣娘抬头看她,眼神中飞快闪过惊愕。 “看来是认得,你与金缕阁是什么关系?” 顾蓉蓉抛出的问题如同炸弹,一个接一个让绣娘震惊。 “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顾蓉蓉干脆利索,“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 她转身要走,绣娘有点懵,心还处在方才的震惊里,砰砰跳个不停。 “夫人,那我……” 那个外室女都能平安无事,她应该也没事吧? “你?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顾蓉蓉冷笑,“话都说不清楚,胡说一通把我当傻子耍,就想走?” “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绣娘有点急,上前跟两步,但再没开口。 顾蓉蓉出院,对守在门口的暗卫道:“看好她。” “是。” 顾蓉蓉也没指望从绣娘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来,一个低等绣娘,知道得也不会太多,就是想打打草,惊惊蛇。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顾蓉蓉回到住处,冷星赫从外面回来,身边还跟着冷速速。 冷速速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这会儿有点严肃。 “怎么了?发生何事?” 冷速速道:“回世子妃,方才暗卫传来消息,李公子险遭毒手,要不是暗卫出手,恐怕已经丧命。” “这么快?”顾蓉蓉诧异。 还以为怎么也要等两天。 丝锦成为新妾,事情闹得沸沸洋洋,现在李公子出事,无异于再次把李家推上风口浪尖。 冷星赫脸色阴沉:“说不定,他们根本不在意李家的死活,或者,李家直接死绝更好。” 顾蓉蓉深以为然:“有理。” “走吧,去看看。” 李家的人不怎么样,但李家的酒,顾蓉蓉还是很喜欢。 “这会儿不用,”冷星赫拉住她,“反正已经救下,晚上再去。” “不如我们先去张攀亮家?”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晶亮的眼,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攀亮落网,定是翻不了身的,老城使现在也是如在冰火两重天,他们贪心不足,理应有此下场,但那笔银子,还在他们那里。 顾蓉蓉暗笑,这是又想看她收东西了。 这是什么癖好! “行吧,正好我们也买些东西,给母亲和知棠带上。” “好。” 两人一同上街,先去收银子。 银子暂放在老城使的府中,他们之前来这里,都是贵客,这一次却是敌人。 冷星赫干脆带顾蓉蓉走后门,没有惊动任何人。 顺利找到银子,虽然没细数,但顾蓉蓉和冷星赫一过眼,就知道这批银子少了。 “应该是张攀亮船入码头之前就扣下一批。” 冷星赫说:“老城使在码头接的他,他不能在那里做手脚,只能在未入码头之前。” “先把这些收了再说,”顾蓉蓉开始收银子,估摸着张攀亮昧下了,但量不算特别大。 银子收完,正要走,冷星赫又说:“以老城使的贪婪本性,这些年定然没有少搜刮民财。” 顾蓉蓉眼睛一亮:“世子爷什么时候也如此爱财了?” “我不爱财,我是爱看你收财时的样子。” 第七百一十八章 杀戮 顾蓉蓉差点笑出声,拉着冷星赫就去找老城使家的库房。 爱看,就收给他看,这点还是能满足的。 府宅还挺大,修得也漂亮,老城使别的不说,品味很不错。 告老之后,就想着安享生活,怎么舒服,怎么开心怎么来。 所以,园子修得好,房屋造得舒服,当然,库房造得大,值钱的物件儿也多。 顾蓉蓉推开库房门的时候,也忍不住惊叹一声。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大库房见过不少,这座库房比起以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就,开始吧。”冷星赫说,“我给你把风。” 顾蓉蓉话不多说,直接开始工作。 收收收! 她眉眼微弯,嘴角翘起,在冷星赫眼中看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辉。 要钱有什么用?冷星赫从不是爱财之人,但此刻,钱的意义忽然就有了着落。 能让顾蓉蓉开心,让她生活富足,就是钱的意义,也是他努力挣钱的意义。 咳,虽然现阶段他挣不了,在队伍中,这方面他都比不上冷知棠,但他觉得,他有一个别人没有优势——那就是他知道顾蓉蓉的小秘密,能帮她找各种仓库。 这样来钱更快。 顾蓉蓉不知他的小心思,快速收完东西,拉着他离开仓库。 两人悄悄行动,发现这里的巡逻队无精打彩,根本没有注意,有没有人潜入。 冷星赫低声说:“老城使虽然重新掌权,但不过就是过过手,根本不可能长久,甚至很快会获罪,他手下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动静这么大,张攀亮又被抓,肯定知道。”顾蓉蓉透过枝叶看走过去的巡逻兵。 “难怪我们今日进来如此顺利,根本没有……” 顾蓉蓉话未说完,抽抽鼻子:“什么味儿?” 冷星赫眸光一凛:“血腥气!” 话音落,冷星赫一把拉过她,转到不远处一座假山后。 假山有半边花墙,爬满花枝藤蔓,把他们严严实实地遮挡住。 很快,方才那对巡逻兵遭遇五个黑衣人,三个持刀,两个持弩,一句话都没有说,如同收割生命的机器,无情斩杀。 巡逻兵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像几棵白菜,迅速惨呼声四起,但很快又归于平静,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黑衣人片刻不留,那些尸首他们也毫不在意,没再多看一眼,踏过鲜血,踩着血脚印,快步往前推进。 顾蓉蓉暗暗心惊,如此强的身手,冷酷无情的行事作风,像是专职杀手,让她想起那次在山口遇见的人。 她和冷星赫没动,黯然地站在原地,连眼神都收回,垂眸看着地面。 这些黑衣人都是高手,真正的高手,哪怕一个眼神,凝视过久,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顾蓉蓉也没想为老城使出头的圣母感。 等黑衣人过去,两人对视一眼,从后山出来,一起向前院走。 他们俩是从后门进来的,黑衣人是从前面来。 一路走,四周寂静无声,血腥味更浓。 院子里,院门口,花园子,亭台上,树下,都有尸首。 家丁、丫环、花匠、护院,包括巡逻兵,什么身份的都有。 “这是无差别杀戮,”冷星赫低声说,“这是血洗。” 顾蓉蓉活了两世,头回见这种情景。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人做出这种举动?” “恐怕不是深仇大恨,”冷星赫俯身查看一个家丁的伤口。 顾蓉蓉从震惊中回神:“你是说,是有人需要他死。” “对。” 顾蓉蓉心头一阵恶寒。 甚至不是因仇,就是有人想他死,于是,一府灭门。 这个时代,忽然让她感觉到深重的无力感。 两人正在短暂沉默中,身后传来一道凌厉声响。 冷星赫没回头,直接护住顾蓉蓉,带着她往旁边树后一转。 “唰唰唰”几支箭落定,狠狠扎在地上。 冷星赫剑出鞘,顾蓉蓉也提双刀在手。 有人冷喝:“出来!” 不止一队黑衣人,他们应该是分成几队,交叉寻找,以免有遗漏。 顾蓉蓉拿出两张面具,递给冷星赫一个。 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也不能冒然暴露身份。 戴上面具,黑衣人的脚步声在慢慢逼近。 不止一个人。 听脚步声,他们在呈包围之式。 顾蓉蓉闻着空气的腥味,看着满地的血,还有还在颤动的箭杆,一股怒气从心底滋生。 她从空间拿出上回在水寨用剩下的简易土炸弹。 她自己做的,平时就和大点的爆竹一样,一根一根的,震怒大威力的时候,就把它们捆起来,做成一个小炸药包。 现在,就让他们尝尝这个的滋味吧! 顾蓉蓉给冷星赫递个眼色,冷星赫侧身,故意露出一点袖子。 “唰”箭擦着他的袖子掠过,衣服被带走一条布。 与此同时,顾蓉蓉认准方向,也正好是黑衣人射完箭之后还没来得及再瞄准的空档,把点燃的小根炸药扔出去。 很快,“轰”一声。 炸响同时,顾蓉蓉拉着冷星赫换了藏身的地方,跑到另一边一块假山石后。 半晌,炸起的尘土都没散,也没了黑衣人的脚步声和喝斥声。 但巨大声响,很快又引来其它黑衣人。 顾蓉蓉正考虑要不要再扔,忽然感觉脚底下什么东西在滚动。 低头一看,是一小石子。 旁边就是假山,有石子很正常,但这块石子明显比其它的圆润,还能转动。 这就不寻常。 顾蓉蓉俯身,正要伸手,冷星赫拉住她:“我来。” 冷星赫拨动小石子,远处已经开始有脚步声。 拨动无效,他用力一按。 身后假山移开半扇门。 顾蓉蓉拉着他闪身进入:“走!” 假山门关上,外面来了两组黑衣人。 纵然被巨声惊动,纵然眼前被炸死的同伴,但他们依旧没有多少惊讶。 顾蓉蓉暗自庆幸,刚才没头脑一热硬碰硬。 “情况如何?”有个黑衣人问道。 “在查第二遍,目前还没有查到有活口,除了这里。” “沈家人的尸首还在?” “在。” “再搜查一遍,看是否有发现,稍后把沈家人的尸首割了人头带回去。” “是。” 第七百一十九章 蝼蚁 假山暗道里的顾蓉蓉听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心头的压抑仍旧没有退去。 冷星赫握住她微凉的手:“没事吧?” 这种事于冷星赫而言,冲击不大,远比顾蓉蓉受到的小得多。 战场无情,敌军偷袭,血洗小村庄,边境百姓之苦,他见得太多了。 朝堂冷酷,满门抄斩,九族尽诛,血满菜市口,他也见过太多。 顾蓉蓉点头:“没事。” 两人正要走,忽然听到一听极为轻微的痛吟。 是有人,没错。 这个暗道隐秘,能藏在这里的,一定是府里的主子,知情人。 顾蓉蓉拿出小手电,冷星赫在前,拉着她慢慢往里走。 约摸走了几米,左边是一处开阔间,还安了扇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们脚步未停,慢步往前走。 走没多远,果然看到一人趴在地上,浑身是血,面朝下,一时根本看不清是谁。 冷星赫提剑在手,时刻警惕,到近前用剑鞘把他翻过去。 顾蓉蓉拿手电一照,这张染满血的脸,正是老城使。 顾蓉蓉上前,摸他颈侧脉动,尚有一口气,指尖释放修复力。 老城使悠悠转醒,睫毛都有血,好半晌,他才看清楚眼前有两个戴着面具的人。 他眼睛睁大,尽现惊恐,但已无力挣扎逃脱。 冷星赫摘下面具:“是我。” 老城使惊恐散去,燃起求生的欲望:“救……救我……” “是谁要杀你?”冷星赫不答反问。 已经伤成这样,能有一口气已是奇迹,根本没有再活的可能。 “我也不知道,回来以后,我哪也没有去,就在房间里,谁知道……” 顾蓉蓉问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在房间里修了机关,直通这里。”老城使咳嗽一声,“他们太厉害了,把我府中上下的人都杀了……”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冷星赫快速且冷静,“我可能救不了你,但你有怀疑的人,如果真有你的仇敌,说不定可以报仇。” 老城使快速喘息几下,眼睛里迸出狠意:“要说对我最不满的,除刺史萧万,就是副城使洪存亮。他当初……也想坐护城使之位,实力还要胜张攀亮一些,但当时张攀亮已经和我女儿谈婚论嫁,我只能选张攀亮。” “洪存亮和张攀亮,并称双亮。” 顾蓉蓉:“……”这是什么中二名字。 “还有谁?” “别的,没有了,”老城使摇摇头。 冷星赫又问:“外面那间屋子里,装的什么?” “原来装的是金银之物,后来修好新仓库,这里就没东西了。” 说话间,上面隐约有敲击之声。 似乎还有人在说话,但听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到“暗室”“不见了”之类字眼。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外面的黑衣人发现老城使不见了,他满身血,定然在外面留下痕迹,恐怕是被人顺着痕迹发现了暗室。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立即决定离开。 老城使已经说不出话,能说这么多,已是全靠顾蓉蓉给他的修复之力。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上方传来:“找到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从这边走出假山。 府里一片死寂,连风声和鸟鸣似乎都停了停。 冷星赫握紧顾蓉蓉的手:“走。” 两人没走正后门,从采买走马车的角门,快速离开。 踏出府的那一刻,像是踏入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顾蓉蓉压在心口的气慢慢吐出,回头看看,很清楚里面的一切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这是真实血腥残酷的存在。 回想初见老城使,他也算热情周到,带亲自带他们去过大牢,顺利见到三当家。 终是财帛动人心,一场本以为双方受益的交易,最终却是惨烈决裂的开始。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顾蓉蓉也说不清楚。 至于这里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又会由谁来查案,给出什么结果,她也不清楚。 回到住处,顾蓉蓉都有点郁郁寡欢。 并非只因为老城使之死,而是她意识到,有些抗争,能改变事情有向,有些抗争,却根本无能为力,犹如螳臂当车。 现在想想,能救下长宁王府上下,冷氏一族,当初真是走运。 运,不是来自顾蓉蓉的本事能耐,而是来自上位者的一句话。 冷星赫察觉她的情绪,倒杯热茶给她:“这件事与你无关,蓉蓉,对于老城使,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我明白,”顾蓉蓉笑笑,“我只是觉得,人何其渺小,在上位者眼中,我们就是只蝼蚁。” 冷星赫微讶,捧着她的脸:“这可不像蓉蓉说的话。” 顾蓉蓉的脸在他温暖掌心里有点变形,声音也变了:“怎么说?” “蓉蓉向来是雄鹰,是展翅高飞,傲视一切的,怎么会说自己是蝼蚁?” “再说蝼蚁虽小,也能干大事,千里之堤,还溃于蚁穴,端看要怎么做。” 顾蓉蓉眼睛睁圆,脸在冷星赫手里也被挤成包子。 “世子此言,振聋发聩,让我汗颜。” “我……” 冷星赫笑着低头,咬住她的唇。 天色渐暗,顾蓉蓉心里的情绪,被冷星赫一点点抚平。 院里掌起灯的时候,金玉满堂的酒席也送来了。 大家在王妃的院子里齐聚,热热闹闹,团团围坐。 顾蓉蓉从空间拿出点果酒,一桌一小坛,能尽兴,也不至于酒醉影响明天的行程。 金玉满堂的酒菜香,果酒香,在院子里混合着众人的说笑声,飘荡不散。 肖州虽好,但在这里也没能做生意,大家还是想尽早上路。 路早完得走完,还是要挣钱为上。 菜过三旬,酒过五味,顾蓉蓉和冷星赫也悄然离席。 冷慢慢随后跟上。 他们得去李家看看。 李公子又捡回一条命,这回的毒杀更是连遮掩都懒得有。 要不是暗卫在,他真就当场归西。 即便被救下,他也吓得够呛,上回是没感觉,直接昏睡,这回是真切感受到。 他在房间里,哪里也不敢去,也出不去。 战战兢兢一直到顾蓉蓉和冷星赫到来。 第七百二十章 残酷真相 李公子一见到顾蓉蓉和冷星赫,就像见到救星,拼命想要抓住他们做救命稻草。 “救我!”他跳下榻,也顾不什么礼数,奔到顾蓉蓉面前。 冷星赫侧身,伸手臂挡开他:“好好说。” 李公子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爹真的要杀我……” 他似猛地回神,又拔高音量,眼睛泛红:“我爹真的要杀我!” “他在饭菜里下毒,每道菜里都有,这是怕我不死啊,要不是有人拦住我,我恐怕……” 顾蓉蓉也不想当无名英雄:“那是我们的人,早在你上次中毒的时候,就安排下了。” 李公子一怔,嘴唇微微颤抖:“你的意思是……” 顾蓉蓉字字扎心:“他一早存了要杀你的心,不过上回还有点遮掩,这回是连遮掩都懒得,你也不必再抱什么幻想。” 李公子眼睛通红,灯光下显得更加憔悴。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我们是亲父子啊,虎毒还不食子……” 他眼中蓄泪,委屈得要哭。 冷星赫不想看他哭哭啼啼,也没耐心哄,快刀斩乱麻。 “他不是你父亲。” 顾蓉蓉:“……”行,够利索。 李公子愣住,以为自己听错,眼泪在眼睛里,将落未落。 “什……什么?” “他确实不是你父亲,”顾蓉蓉点头,“所以,你也不必太难过。” 李公子看上去都要碎了:“怎么会?我明明……” 冷星赫继续说:“他不但不是你父亲,还是杀你父亲的人,抢了你家的酒方,把你带回府里,冒充你父亲。” 李公子眼睛圆睁,呼吸都停了停,继而而急促喘息。 他眼前有点发黑,差点从椅子上滚落。 冷星赫声音冷若冰珠,快似刀锋,割破让他近乎窒息的空气:“你要不要报仇?想报仇,就打起精神,别在这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李公子抬头看他,大颗眼泪滚落,抬手用力抹去:“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顾蓉蓉把录音笔拿出来:“证据在这里。” 近下按钮,声音慢慢流淌出,在房间里分外清晰。 丝锦的声音平静又冷酷,不同于在胭水阁时的娇媚:“你那个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给他下毒了吗?” “为什么他今天还能活蹦乱跳的?你在骗我?” 李员外的声音卑微,字言语间再无半点父子亲情:“不不,绝对没有,我确实下了毒,除了刚开始让大夫来看过,后面确实没再让人接近,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可不知为何……” “这次不成,那就再来一次。” “……是。” 短短几句,像把把利刃,狠辣插进李公子的胸口。 他微微闭眼,灯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像一碰即碎的瓷。 残酷还在继续。 “你别忘了,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就死在你手上,要是让他知道,你杀了他父母,抢了他家的酒方据为你李家所有,他会放过你吗?” “你甘心把你们李家的世代家业,交到他手中吗?” “我会解决他。” 顾蓉蓉心里幽幽叹气,不过十几年的娃,这要是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就要面临这么多的变故。 最爱的姐姐死了,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父亲不但不是亲生,还成了杀父母的仇敌,又要对他痛下杀手。 母鸡也跟着叹气:“还是个孩子啊。” 录音停止,李公子双手紧握,忽然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地上,对着顾蓉蓉和冷星赫用力叩几个头。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多谢二位找出杀我姐姐的凶手!” “请二位再帮我一次!只要愿意帮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顾蓉蓉扶他一把,冷星赫问:“你想让我们帮你什么?” 李公子咬牙,通红的眼中泪意已退:“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想好了?” “不错!” 顾蓉蓉走到桌前,打开小香炉,扔一小块香料进去:“我可以让你亲口问他,事情起因经过,解你所有疑惑。” 李公子闻言,眼睛又有些泛潮,他生生忍住,对顾蓉蓉行个大礼。 怎么会没有疑惑呢? 十几年的父子亲情,一直当亲生父亲对待啊! 怎么忽然就成了仇敌呢? 顾蓉蓉把一颗药丸递给他:“吃了吧。” 李公子此刻无所畏惧,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吞下。 恰在此时,暗卫进屋低声回禀:“主子,他来了。” 顾蓉蓉嘴角勾出讥讽的弧:“本来还想着把他引过来,他倒是自己来了。” 冷星赫扫一眼李公子:“他早该来的,下毒之后就该验收成果,但他没来,他是认定了,被毒的一定活不成,早来晚来,无所谓。” 说罢,手指在李公子身上一点,李公子感觉身子一软,缓缓倒地。 “放心,死不了,你太过激动,他来了就会看出端倪,你是装死。” 李公子感觉心跳和脉搏跳动都在减速。 “最多一刻钟,你就能恢复如初,一刻钟,足以让你看清他。” …… 李员外进屋,屋里寂静无声,安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他脚步一顿,目光扫过外屋的饭桌,借着月光,还能看到早已冷掉的剩饭菜。 他曾吩咐,送过饭之后,不许任何人进院。 迈步往里,挑起里屋帘子,看到地上的李公子。 年轻的身体有些瘦,蜷缩着更添几分哀凉。 他抬腿,从李公子身上迈过去,点亮灯。 他的注意力都在李公子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角落里不起眼的小香炉。 烛火跳动,地上李公子的脸一半挨着地,只有一小半微微侧着,能看到净白皮肤。 李员外没过来动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盯着他看了半晌。 “死了也挺好。” 又沉默一会儿。 “你们一家人总算是能团聚了。” “你那个爹,临死之前还求我放过你,他还是不太了解我,白白和我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真是可笑。” “他的确是蠢,明明有那么好的酒方,却不肯拿出来赚大钱,明明我都说了,只要他肯加入李家,助我当上家主,我绝少不了他的好处,金银名声,都可以给。” “可他不听啊,非得自寻死路。” “这可怪不得我。” 第七百二十一章 畜牲都委屈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后窗外,静静听着。 李员外独坐在光影里,说起之前的事,压抑了许多年,忽然就像倾泄的水,再也止不住。 “他不肯给酒方,还劝我不要太执着,我怎么能不执着?李家代代出人才,每个人都能研究出酒方,为什么我不能?凭什么我不能!” 李员外激动起来:“我说了,看在朋友的份儿上,让他帮帮我,他为什么就是不肯!” “你那会儿刚出生,他可真得意,娇妻,麟儿,什么都有了,摆满月酒的时候,还是他自己酿的酒,我一喝下去,就嫉妒得要发疯!” “我没办法,是他逼我的,他逼我的!” 李员外踢李公子一脚:“他和你中的同一种毒,我看着他一点点死,他在最后还在求我,放过你。” “我不肯,我怎么肯呢?斩草不除根,会有什么后患,我能不知道吗?” 李员外面目狰狞,如同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魔。 “可他说,他们家的人都有一个代代相传的特质,就是对酒特别敏锐,酿酒造酒,是天生就会的东西。” “我不得不承认,他把我说动了,我就想着留下你,那么小,从小开始养,你也不会知道。” “唉,”李员外轻叹一声,“我不得不承认,天赋这种东西,真是无法预估,你的确遗传了他的才华,小小年纪,只要一闻,就能闻出是什么酒,年份,我不得不信了。” 后窗外,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果然被他们猜中,得知李公子不是亲生的时候,就曾做过猜测,为何李员外会留下李公子,也许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缘由,让他不得不留下。 顾蓉蓉听着这些,尽管已见过人生百态,见过不少变态偏执的凶手,此时还是觉得,李员外真不是东西。 强要人家的东西,人家不给,就灭掉人家,夺走东西和孩子。 也幸亏冷星赫把李公子点穴了,否则,李公子年轻城府又不深,此时早已露出破绽。 李员外絮絮叨叨说得累了,感觉喉咙有点痒,忍不住咳嗽几声。 咳嗽的时候胸口还有点气闷发痛,但他没有在意。 这段时间又是装病,又是告状,又是操办婚事,实在累得很。 有点不舒服也正常。 他坐在椅子上喘几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许是刚才说了太多往事的缘故,那对夫妻的音容笑貌又出现在他脑海。 这个儿子,长得更像那个女人多一些,那女人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性子才学是一等一的好,气质风华,超越了容貌外表。 可惜,她也不肯跟自己,宁可随着去死。 李员外有点恍惚,感觉头有些晕,深吸一口气,感觉气更闷了。 这里不太舒服,他睁开眼,想起身离开——至于尸首,就当不知道,等明天让小厮过来看看就行。 他一起身,突感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扶住桌子,缓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再低头,他不禁睁大眼,那小子的尸首呢?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闹鬼了? 眼花了? 闭眼再睁开,晃晃头,确实没有。 “您找我?”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有掩饰不住的怒意。 李员外吓一跳,寻声望去,见李公子站在那里,神情忿恨,眼中都是仇恨。 “啊,你……” 李员外吓一大跳,差点站不住。 “你刚才所说,句句是真?”李公子捂着胸口问,“扪心自问,我这个做儿子的,对你从未有过半点不敬,你却……” 李员外完全处在震惊里,半晌没回神。 冷星赫和顾蓉蓉从后窗进来,李员外又吓一跳。 “是你们!” 他再次看看李公子,立时明白,为什么没能把人毒死。 顾蓉蓉走到香炉前,掀开盖子,把香弄灭。 “李员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看不惯你的卑鄙行径,救下他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我要当面问你。” 冷星赫把李公子拎到外屋去,让他也缓缓情绪,事已成定局,再难过,再墨迹也是没用。 顾蓉蓉在椅子上坐下:“丝锦,是什么人?” 她单刀直入,没有半点迂回。 李员外呼吸急促:“我不明白……” 顾蓉蓉把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解药。” “你中毒了,有感觉吗?从你一进屋,吸入香炉里的香气起,就毒入五脏,”顾蓉蓉示意他按按胸口,“疼不疼,自己感受。” 不用按,李员外都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比刚才更严重了些。 “你……” “别说什么卑鄙之类的话,这方面比不上你,好歹我只是想问你问题,你就不一样了,又想要东西,还要人家的命,还要人家的孩子。” 李员外胸口起伏,张嘴吐出一口血,丝缕的疼迅速翻涌,比方才强烈数倍。 “想好了就回答,不回答就死,也没什么关系。” 李员外:“……” “我……”又一口血。 死亡的恐惧还是占了上风,刺目的红吓破了他的胆。 “她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很有本事,手下有人,而且还有靠山。” “之前有几个与我作对的小酒庄,都是她出手收拾的,我和她提过之后,没多久就消失了,我就知道,她厉害得很。” “你的酒,酒方,有没有给过她?” “给过,”李员外如实说,“不敢不给,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员外神色痛苦,语气充满悔恨:“我真的……有时候也不是有意,而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惹不起……” “打住吧,”顾蓉蓉不耐烦打断,“这种鬼话,你就不必在我面前说了。” “有的人是人,有的人是披着人皮的畜牲,而你,都不是。” “说是畜牲,畜牲都委屈。” 顾蓉蓉手指轻叩桌子:“想活命,就把关于丝锦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与她相关的,无论事情大小。” “否则……” 她细长手指下呜呜有声,一下一下,像是催命号角。 第七百二十二章 女海王 李员外痛苦难当,五脏里像是着了火,难受得又吐出一口血。 弯腰捂着心口,赤眼看那瓶解药。 “丝锦,我是无意中认识她的,她去上香,马车坏了,正好我从城外收粮回来遇见,就帮她修车,她长得美,性子又好,我早听说过她,却没去过胭水阁那种地方。” “她报出名字的那一刻,我心神恍惚,的确是对她动心了。” 李员外难受得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个黄昏,他去收酿酒用的粮食,回程路上,夕阳西下,连光芒都成了金色的。 丝锦就站在一片金光里,宛若仙女下凡。 他情不自禁命车夫停下,帮忙修车,那时候被她的容貌吸引,满眼都是她,满心都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子。 听到她是胭水阁的人,没有厌恶,只有惋惜与心疼。 身为读书人,从未去过那种地方,那时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一味认为那种地方没好人,有点以偏概全。 认识,熟识,一切都很自然。 再后来,听说丝锦与漕帮的三当家有什么桃花闻,李员外心生嫉妒。 漕帮三当家,他当然认得,那样一个粗人,怎么配得上丝锦? 一想到漕帮三当家的糙样,就像看到一匹上好绸缎被揉搓糟蹋,他难以忍受。 思来想去,想把女儿嫁给三当家。 既能为生意出一份力,将来能省不少运费,还能让三当家和丝锦断了。 真是一举两得。 所以,他极力搓和三当家和女儿,本以为是件容易的事,哪料想三当家那个糙汉竟然还不乐意,他又冥思苦想,不惜出主意让女儿以失去清白为代价,豪赌一把。 所幸,赌赢了。 三当家和女儿顺利订婚,丝锦和三当家的桃花闻也渐渐过去,无人再提及。 顾蓉蓉听罢,不知是该气还是笑,李小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丧命之路,更不会知道,她父亲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在其中推波助澜,让她早早成了亡命鬼。 “那你知道,你的女儿是为什么死吗?”顾蓉蓉问。 李员外愣了愣:“不是说,是黑莽帮的少帮主杀的吗?为了和漕帮争夺利益,陷害漕帮。” 顾蓉蓉缓缓摇头,看着李员外茫然的脸,像看一个巨大的笑话。 “你知道许磊和丝锦,是什么关系吗?” 李员外更是茫然:“许磊?谁?不知道。” “许磊,就是黑莽帮的少帮主,三当家被陷害入狱,二当家被许磊陷害中毒,漕帮一下失去两位当家人,才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 李员外沉默一会儿:“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和你有关,和丝锦也有关,”顾蓉蓉眼中浮现讥讽的笑,“你女儿的死,就是许磊亲手所为,是他,亲手挖了你女儿的心,伪装成三当家的样子,故意让李公子看到个模糊的影子。” “许磊之所以要杀你女儿,除了因为漕帮,还因为,他说丝锦有心疼,他要给丝锦治病,以心入药,你女儿的心,就是被许磊挖走,给丝锦拿去入药了。” 李员外眼睛霍然睁大,脸色瞬间泛白,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有点想吐。 不知是因为女儿之死造成的悲伤,还是因为听说以心入药的恶心。 他怔愣一瞬,喃喃道:“不会啊,我和丝锦认识这么久,没听说她有什么心疾。” 说罢,又提高音量:“这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以心入药,还是我女儿的心,不会的。” “你女儿,在她那里有什么不同吗?”顾蓉蓉嗤笑,“你刚才不是说,她很厉害,让你不得不听她的,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吗?” “那会儿听上去像是奴仆和主子,现在,”顾蓉蓉语气戏谑,“怎么听着你们又有什么别的关系了?” 李员外老脸臊得通红:“我对她,确实有些别的心思,最开始的时候,我也确实想娶她,但是后来,随后了解,让我意识到她不简单。” “我也就……” “你意识到不简单,但也你享受这些不简单给你带来的好处,打压对手,让你的生意越来越好,钱多,声望高,想必,丝锦那里,你也没少消受美人恩,让你既欢喜又得意,又有点惶恐。” “这种感觉多刺激,让你欲罢不能,你一会儿觉得她可怕,一会儿又觉得,她对你是不与众不同的,心存幻想,每天都在这种感受中摇摆。” 李员外的眼睛在顾蓉蓉描述过程中,缓缓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 顾蓉蓉心说,这是被人pua了,这么明显的症状,我能看不出来吗? 母鸡在空间夸张的抽口气:“这个丝锦厉害呀,我的天,她竟然能让这么多人为她死心塌地。” 顾蓉蓉觉得也是,这就像是女海王,养鱼很多,而且还功夫高超。 “这些就不必说了,”顾蓉蓉淡淡道,“我不想听你和丝锦之间的这种破事,我要知道的,是她的秘密。” “秘密……”李员外思索,“秘密我也是不是很清楚,后来我也看出来,她有很多事也是防着我的。 不过……我知道她手下有几个厉害人物,能翻墙越脊,还能动手就要人命。” 他猛然想到什么,一指手腕:“哦,对,我想起来了,她的手下,这里都有个刺青图案,我曾无意中见过。” “刺青图案?”顾蓉蓉眸子微眯。 冷星赫挑帘进来,拿出张图纸给她。 那天晚上,他们俩一起抓到的黑衣人,腕间就有一个刺青图案,冷星赫让暗卫拓下,图样就带在身上。 “你看是不是这个,”顾蓉蓉展开图纸。 李员外仔细看看:“对,没错,就是这个。”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认定,那个黑衣人,就是丝锦的人。 当天晚上,应该是准备去大牢,暗杀许磊的。 结果半路遇见他们,反被劫杀,才又用另外的方法,毒杀许磊。 总算有点进展。 “接着说,还知道什么?” 李员外拧眉苦想。 第七百二十三章 你演技超群又无耻 李员外脸色难看,又吐一口血,有点撑不住。 “能否先给我解药?我保证不跑,也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蓉蓉没说话,倒出一粒药丸,李员外心头大喜。 在他注视之下,顾蓉蓉又拿出小刀,对着药丸一切,切下四分之一。 李员外:“……” “不吃?” 李员外哪敢说不吃,有点算点,总比没有强。 药捏在指尖,生怕丢了,赶紧放嘴里。 别说,药虽小,但对症,这点药入口,就能感觉到肚子里的难受劲小了些。 有了药物的鼓励,李员外还想要更多解药,脑子也活泛起来。 思索一会儿,又说:“她喜欢穿绸缎衣服,还得是上等的,尤其喜欢金缕阁的,不过,金缕阁的衣服不好买,得先拿号牌,我也只到过两次。” 顾蓉蓉:“……”得,这说得和许磊说的对上了。 “你记不记得,你没买到的几次,是被谁买走了?” “不知道,”李员外摇头,“所有参加买东西的人都戴着面具,不露真容,所以我们也互相不知道真实身份。” 这一点,许磊倒是没说。 “还有呢?除了金缕阁,她还和别的什么绣庄,有什么来往吗?” “别的绣庄?”李员外又认真想想,“有家绣庄,她不是主顾,是东家。” “她名下有家绣庄,但她说,平日挣钱不鑫,只是勉强维持,因是以前一个故人托付给她的,所以,不挣钱也是苦苦维持,当时我还觉得,她重情义,时常也会给她点钱贴补。” “那家绣庄叫什么名字?” “叫锦绣,”李员外说,“具体在哪,我也不太清楚,听她的意思,是个小铺面,反正我也不去买,就没有细问过。” 顾蓉蓉猜测,那个被关在小院,张攀亮包养的那个绣娘宣儿,应该就是这个锦绣庄的。 再问,李员外就再说不出什么,与丝锦有关的,他知道得都说了。 “我知道的真的说了,再无半点隐瞒,恳求你赐我解药。” 顾蓉蓉又给他四分之一。 李员外:“……” “剩下的,还要看你表现,万一你出去就把我们卖了呢?总得留个万一不是?放心,就算只吃一半,三日内你也死不了。” 李员外心里这个恨,但又无济于事,只好咬牙赔着笑脸答应。 顾蓉蓉收起解药,漫不经心问:“你就当一切如常,都尽在掌控的样子,你演技超群,做起无耻的事来,也是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想必不会让她看出什么破绽,对吧?” 李员外脸上的肉跳了跳,尴尬地挤出一线笑。 “记住,让她信,你才有拿到剩余解药的可能,如果她不信,那就都别活。” “反正我也不怕,你想想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处心积虑积攒家业,你舍不舍得,甘不甘心。” 李员外沉默一瞬:“我明白。” “至于李公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就说,计划顺利,他已经死了,被拖去乱葬岗埋了。” “总之,让她信了就行。” 李员外心情复杂往外走,万没想到,来的时候志在必提,回去的时候,要死的人竟然成了他,而本来该死的,却活得好好的。 走到外屋,看到李公子,两人眼神都充满怒意,各自盯了半晌,目光调开,李员外离去。 至此,两人之间再无半点父子情分。 李员外怎么做,顾蓉蓉没理会,为了保命,想必他也会用尽办法,现在顾蓉蓉要做的,就是从丝锦身上着手,看她与金缕阁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金缕阁,越来越让顾蓉蓉觉得,深不可测。 她要是拿着令牌去见萧万的妻子,金缕阁的管事,她觉得,固然能让她们以礼相待,但她未必能接触到真正的核心,知道真相。 她现在的隐忧是,金缕阁,与长宁王的失踪,长宁王府的被陷害,有脱不了的干系。 那她和冷星赫之间的关系,就会很微妙。 正想着,冷星赫轻拍她肩膀:“怎么了,在想什么?” 顾蓉蓉回神:“没什么,我们也该走了。” 李公子还在外屋,有所不知所措。 顾蓉蓉道:“你先跟我们走,你现在是个死人,不宜出现在这里。” 李公子松口气,不被丢下就好。 “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顾蓉蓉给冷星赫递个眼色,让他先带李公子到院子里。 李公子这屋子里的东西还不错,他的真实身世,府里没人知道,他也一向是被当作真正的李家公子来讲,吃穿用度自然都是非常好的。 屋里的这些东西也不错。 顾蓉蓉把东西收走,回头卖掉,留一部分,给三当家,弥补他的牢狱之苦,算李家对他的补偿。 另一部分给李公子自己,救他的命就已是厚待,她可不想再出钱养着他。 得让他自己养自己。 李公子被带走,院子里又恢复安静。 李员外满怀心腹事地回院子里,他现在表面新婚,得和丝锦住在一起。 丝锦还在等他。 他心里有点打鼓,把想说的词儿在心里迅速来回念叨几遍,深吸一口气,这才进屋。 丝锦散了头发,正靠着床看册子,李员外也没瞧清楚是什么册子。 他一进来,丝锦就把册子放下。 “办妥了?” 李员外点点头,没表现得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 “怎么料理的?” 李员外在椅子上坐下,微垂了头:“和当年一样,用的同样的毒,我去的晚,已经僵了,让人扯了席子裹出去,扔乱葬岗了。” 丝锦审视他片刻,李员外知道她在审视自己,强忍着抬头的冲动,垂眸不语。 丝锦轻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了?” 李员外这才抬头,看她一眼又垂头:“这倒没有,就是……当年他爹就是这么死的。” “现在他也是。” “我在想,他们父子,总算是能见面了。” 丝锦忽然变了语气,声音略显飘忽:“怎么?害怕他们父子团聚,来找你报仇索命吗?” 李员外吓一跳:“别瞎说!” 丝锦看他害怕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下床向他走过来。 第七百二十四章 戏耍?这是计谋! 以前觉得丝锦是美丽吸引人的,像一朵娇花,让人忍不住想呵护疼爱。 现在,李员外觉得,这朵是食人花,看着娇,笑脸上藏得全是尖锐的牙,张嘴就能把猎物吞进去。 在丝锦扶住他肩膀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不可控地僵了僵。 丝锦娇笑:“你怕什么?” 李员外也跟着笑笑:“我不是怕,就是觉得……” 丝锦直视他:“不会吧,你真怕鬼?” 李员外声音尽力平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要怕,也是怕你这样勾魂夺魄的艳鬼。” 丝锦哈哈大笑。 没再追问。 她染着鲜红蔻丹的脚趾踩在地毯上,极具诱惑,但李员外不能上她的床。 她返回床上,风情万种,一指窗下的榻:“早点睡吧,明日还要去酒庄。” 李员外点点头,起身吹灭蜡烛,转身背对丝锦的那一刻,他才无声出一口气,后背汗珠无声滚落。 …… 顾蓉蓉捏着一角帕子,应该是用整块上撕下来的,绣有“帛秀”两个小字,还有一枝挺拔的竹。 这绣工确实挺好的。 “咕咕,”鸽子叫一声,顾蓉蓉偏头,鸽子被黑鸟用爪子踩着,可怜巴巴。 母鸡在空间叫道:“我也能,我也能踩!让这只黑鸟出了风头。” 黑鸟的体型要比鸽子大一些,这些日子跟着顾蓉蓉,养得黑毛如缎,红嘴红爪,格外醒目,神气无比。 那模样就像是在等着夸赞。 顾蓉蓉给它两块肉干,黑鸟小眼睛骨碌碌,下嘴叨肉干,都没有把信鸽松开。 冷星赫觉得有趣,蓉蓉养的东西都充满灵性,剑客是,小毛团是,还有那只母鸡,现在这只黑鸟也被驯服。 暗卫在一旁道:“不出世子妃所料,她手里有鸽哨,晚上趁人不备,就招来信鸽,想把这角帕子送出去。” 顾蓉蓉点头,略一思索,和冷星赫低语几句,冷星赫眼中露出浅浅笑意。 “按世子妃说的安排。” “是。”暗卫立即退走。 顾蓉蓉把一角帕子收起:“我去会会她。” 冷星赫道:“我陪你。” “不用,你在这等我,你是男子,压迫感太强,你我同去,她会警惕……” 说到这里,顾蓉蓉顿了一下,手扶下额头。 冷星赫赶紧扶住她:“怎么?不舒服?” 顾蓉蓉在椅子上坐下:“有点头晕。” “那我们赶紧回去。” 冷星赫弯腰想抱起她走,顾蓉蓉拉住他手臂:“不用,很快就好,就是有点累,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不能白费。” “我在这儿歇会儿,你去问问?” 冷星赫疑惑:“你方才不是说,我是男子,压迫感太强?” 顾蓉蓉抚着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俩,一起去,你的压迫感就很强,因为她的注意力会在你身上,这种感受就更明显。” “如果你自己去,她需要应付你,需要分心,这时候压迫感就相当于也被分散,她一分心,也就容易对付。” “何况,这回也不是要对付她,是让她放心,让她知道,我们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稍后的戏才更让她相信。” 冷星赫微蹙眉,缓缓点头。 他其实不太愿意一个人去,孤男寡女的。 但看顾蓉蓉确实不舒服,怎么能让蓉蓉扛着不舒服的感受去见那个绣娘? 她也配! 思及此,冷星赫答应下来:“好,我去。” “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回来,要是我回来你还不好,就叫席述来。” “好。” 顾蓉蓉爽快答应,冷星赫担忧转身要走,顾蓉蓉又道:“夫君,好好演,你一定能行,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冷星赫神色严肃:“放心。” 他独自也能办好,不能叫蓉蓉失望。 冷星赫出去了,光看背影都能看出一种决然坚毅感。 顾蓉蓉收回抚着额头的手,跑到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缝,往外看。 母鸡眼珠子都快翻出去:“哎妈呀,你这……你这夫君还是统领兵马的少年将领,看看这被你耍得,团团转啊。” 顾蓉蓉清清嗓子:“闭嘴,怎么话到你嘴里这么难听呢?我这是小计谋,小情趣,懂不懂?” 母鸡“咯咯哒”一声,以示讥讽。 顾蓉蓉懒得理会它,准备悄悄跟上冷星赫,一转身,没注意手碗碰到桌角上,正好是那块凸出的骨头,痛得她嘶口气。 母鸡此时在空间大叫:“哎,我说,我怎么看不见外面了?” 顾蓉蓉一惊,也顾不得痛:“你瞎了?” 母鸡没好气:“我才没瞎,我看空间看得好好的,就是看不到外面。”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母鸡阴阳怪气,“就像有时候你要做羞羞的事,把我关小黑屋似的。” 顾蓉蓉心虚摸摸鼻子,母鸡在空间确实不错,但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在外面干点什么,母鸡都能看见,尤其和冷星赫在一起的时候。 虽然她是现代人,没古代那么多繁琐封建思想,但也不代表能大方到让人……让鸡围观那啥吧? 所以,每次她都迅速把母鸡关进小黑屋。 她正想着,目光无意中看一下被撞红的手腕。 难道…… 她试探着忍痛又按那块骨头一下。 母鸡惊讶道:“哎?我又能看见了。我……” 顾蓉蓉再按。 “咦,又看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顾蓉蓉心里暗乐,得,这下省事了,有了这个“开关”,以后就不必进空间把母鸡关进去,直接按就行。 这个功能可真不错。 她喜滋滋,疼一下也值了。 此时冷星赫已经没影,顾蓉蓉赶紧去找。 绣娘正在房间里等着,心里焦急得很,但表面又不能露。 正心烦意乱,房间外有人敲门。 绣娘一惊并一喜,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见门外的是冷星赫时,笑容又凝固住。 她后退几步,冷星赫迈步进屋,目光迅速在屋里一掠。 倾刻间,绣娘的笑又溢上来:“公子,这么晚了,不知道找奴家有什么事?” 她声音软糯,尾音微微上挑,似带着个小钩子。 冷星赫很不喜欢这个调调,一点都不像蓉蓉说话,干脆利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又忍不住骂自己,胡想什么?这女子也配和蓉蓉比? 荒谬! 第七百二十五章 男人都一样 冷星赫忍着不快,也不坐,也没有沾碰她房间的任何东西。 “我来是想问问你,想好了没有?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绣娘抬眸,眸子黑白分明,水汪汪地看着他。 “公子,奴家真的冤枉,就是个绣娘而已,上回夫人说的什么金缕问我,奴家真的不知呀。” “不知?”冷星赫目光审视,“当真?” 绣娘连连点头:“当真,奴家不敢骗公子。” 她略一思索,娇作道:“啊,上回还问过丝锦,当时确实没有想起来,不过,后来奴家想了想,这名字听着甚是耳熟,后来……” 她上前一步,靠近冷星赫,目光盈盈看着他,似春风拂动春水,端的是情深脉脉。 冷星赫看得心头一激凌,像被冬天又浇了个冰透。 如同避开蛇蝎一般,往旁边退走,同时喝道:“退后!” 绣娘是有些姿色的,不然也不会被张攀亮看中,她自以为能让冷星赫心神荡漾,没想到…… 但她并不气馁。 不怒反笑,还偏过头去。 她早对着镜子照过无数回,这个角度,笑到这种程度,最是好看。 当初就是凭着这个娇羞的笑,拿下张攀亮。 “公子这是做什么?吓到奴家了,”绣娘轻声,声音里柔柔的委屈,“这里又没有别人,夫人也不在,何必这么凶?” 冷星赫冷笑:“你也知道我夫人不在,我夫人越是不在,你越该保持距离,好好说话!” 绣娘眨眨眼睛,似是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要是为好好说话,保持距离,那何必这么晚来?何必孤身一个人,避开他夫人来? “那好,公子到底想听奴家说什么?” 绣娘并没有太收敛,依旧是笑盈盈。 “说丝锦。” “哦,对,刚才说到丝锦了,”她抬手掠掠发,“嗯,那日你夫人说起来,我确实没想起,后来我想到,似是听张攀亮提到过,公子可知,丝锦是何人?” 冷星赫冷眼看着她,抿唇不语——要不是答应了蓉蓉,他早忍不住把这个女人一脚踢飞。 见他不答,绣娘浅笑道:“也难怪公子不知,公子一看就是正派的人,自然是不知丝锦这种女子的。她呀……” 绣娘拉长声调,观察冷星赫的神色。 冷星赫勉强配合,露出一丝疑惑:“她到底是何人?” 绣娘笑容微深:“她可是青楼女子,虽说是清倌儿,但女子身在那种地方,还有什么清不清的?说得再好听,那也是老鸨子的话档,她呀,早就不清白了。” 冷星赫眉头紧皱:“你所言当真?” “自是真,怎么?”绣娘微讶,眼大眼睛,“你娘子没有告诉你吗?” “说来奴家也是很奇怪的,公子的夫人,一介女流,是怎么知道丝锦这个人的?” 冷星赫暗自冷笑,这女人,究竟是聪明还是蠢?竟然反过来套他的话。 冷星赫摇头。 绣娘秀眉微蹙:“呀,这……她不但知道丝锦,还没有和公子说……” 她欲言又止,冷星赫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奇,奴家在绣坊,接触的人也不少,不似后宅女子,不知宅子外的事,纵然如此,奴家尚不知青楼丝锦,若非姓张的,也不会知道。” “可公子的夫人,却是知道的,这不叫人好奇吗?” 冷星赫眸子微眯,向前她走近一步:“你此话何意?” “奴家没有什么意思,”绣娘大胆走到他面前,纤细手指慢慢去捏他的袖子。 全身上下,绣娘知道,她的手长得最美,比脸还要美三分。 张攀亮就最爱她这双手,每次都忍不住把玩,爱不释手。 天下男人都一样。 就不信…… 就在她的手指要碰住冷星赫袖子的一刹那,冷星赫抬手避开。 她微讶,抬头看。 冷星赫面色寒凉,目光如冰凌透着冷意。 “你敢说我夫人的坏话?”冷星赫低声冷厉,“若非嫌你脏,不想碰你,我早就一把掐死你。” “凭你,也配说我夫人?” “公子……”绣娘心里也有点恼了,这个男人,也太难弄了吧? 深夜来都来了,还装什么装! “收起你这副样子,”冷星赫冷然道,“就是来看看你想好没有,问出来给我夫人个惊喜,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要脸,懒得再和你多说。” “你最好想清楚,要是再不说,等着你的是什么,不用我多说!” 冷星赫说罢,转身就走。 绣娘眼中闪过冷意,说?说什么?看他这样子,是根本不知道送出消息的事,那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冷星赫脚步声远去,绣娘嗤笑一声。 装模作样。 她本来焦灼不安的心,经过这番试探,倒是安稳下来。 冷星赫来问她,何尝不是她试探的机会? 得知冷星赫根本没有察觉她往外送了消息,她也能安心些。 接下来,就是等待救援即可。 躺下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有人轻敲后窗。 绣娘立即坐起来,飞快看一下门口,慢步到后窗,没有出声。 不多时,又是敲窗声。 她心头微喜:“谁?” 窗外的人学了声鸽子叫。 绣娘打开窗子,门外站着个黑衣人,黑布遮面。 “你是……” “来救你的,”黑衣人道,“能爬出来吗?快。” 绣娘点头,搬来椅子,踩着椅子从后窗爬出去。 黑衣人反手把窗子关上,一手搂住绣娘的腰,纵身越过院墙。 绣娘忍住惊呼的冲动,感觉还怪刺激的。 一直到街上,确实逃脱了,绣娘总算松口气。 “你要带我去哪?” 黑衣人把她放下,绣娘愣了愣:“什么意思?” “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救出来,后面主子没说。” 绣娘一噎:“那你……” 黑衣人没再多说,纵身一跃,眨眼就没影了。 绣娘简直气死:“这什么人呐,多帮我一会儿怎么了?我还得走着走。烦人。” 这离着院子不远,她还是得快点走,不宜久留。 思索一下,她有了主意,提着裙摆,快步往前跑。 第七百二十六章 绣庄 绣娘在前面跑,黑衣人在暗中跟。 冷星赫气呼呼回院子,到院门口还重重吐几口气,压制情绪。 刚要走,抬手臂又闻闻自己身上,总觉得有股子难闻的香气。 思来想去,还是先换套衣服再去见顾蓉蓉。 顾蓉蓉此时刚回到房间,麻利地躺床上,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看她一眼,小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满:“你这样试探你老公,不合适吧?我看人家对你挺好的,一心一意的,何必这样试探?” 顾蓉蓉正喝水,闻言诧异道:“试探他?你觉得我是在试探他?”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说,“他的人品我还信不过吗?这么长时间,共患难共进退的,我就是想着,让他去给那个绣娘制造点迷雾,让绣娘以为我们没发现她发消息的事,顺势让暗卫救她走。” “可拉倒吧,”母鸡并不相信,“我才不信。” “那么多人呢,怎么非得他去?” “这还用说?当然是……” 顾蓉蓉还没说完,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她赶紧退出空间。 冷星赫进屋,到床边问道:“怎么样?头还晕吗?” 顾蓉蓉坐起来:“没事,好多了,情况怎么样?” 冷星赫想起那个绣娘就没好气,但那些糟心的事,也没好和顾蓉蓉说。 “还行,她信了,暗卫已经带她出去,尾随她,看她去的是否那家锦秀绣庄。” “走,咱们也去看看,”顾蓉蓉按捺不住。 冷星赫按住她手臂:“你好好休息。” “我现在好多了,没事,”顾蓉蓉拉起他的手,放自己额头上摸摸,“你看,是不是?” 不容冷星赫拒绝,她下床,拉着冷星赫就往外走。 此时绣庄早已经上板关门,街道大多数店也一样,都已打烊。 少数店门前挂着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幽暗的光线映着地上模糊的影子。 绣娘气喘吁吁,她可从来没有遭过这种罪,扶着路边树顺口气,又继续跑。 右前方屋顶上,暗卫嫌弃地看她一眼。 就这么几步路,都歇几回了?慢死了。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小街,绣娘咬牙撑过去,在看看左右无人,走向绣庄。 她没敲门,而是在门左侧的缝隙里,摸出一根麻绳来,轻轻拉扯。 暗卫就在房坡上,看着她的动作,随即听到一阵轻而脆的铃声,从绣庄里面传来。 暗卫微挑眉,这些人还挺聪明的,天晚敲打门板,难免会惊醒睡觉浅的,听到动静,心生疑惑,但用这种方法,只有院子里面的人,才能听到铃声。 绣娘拉扯三下,里面的铃声响过三阵。 有人边穿衣服,边往门前走来。 手里提着灯笼,脚步轻快,充满戒备,到门前没急着开门,而是曲指在门板上轻敲三下。 绣娘在门外也回应三下。 门开了。 里面的人提灯笼一照,见到是她,诧异道:“怎么是你?为什么这会儿来?” 绣娘快速道:“一言难尽,让我进去说。” 里面的人警惕看看她身后,目光又往远处掠掠,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打开门,让她进去。 暗卫正想跟上,远处顾蓉蓉和冷星赫到了。 他上前把方才的情况一说,顾蓉蓉也不禁赞叹:“好心思。” “现人在何处?”冷星赫问。 “已经进去了,属看过,这院子分为三层,前面是门店,中间有放东西和待客之处,最后面是住的地方。” “走,去看看。” 绣娘进屋,屋里点起灯,接她进来的也是个女子,比她年长五六岁的样子,此时拆发去了钗环,形容朴素,但也难掩姿容。 年轻时,应该是个比绣娘还要美艳几分的女子。 “说吧,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来?规矩你不是不懂。” 一开口,就是十分严厉的语气。 绣娘低声道:“娴姐,我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你要是想说张攀亮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此事你不必管。” “不止,”绣娘急声,“那些人在打听丝锦姑娘,还问起我们绣庄的名字。” 娴姐脸色骤变:“当真?” “此事我岂能说谎?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是什么人?”娴姐问。 “这……”绣娘略一顿,“娴姐,兹事体大,要不你还是带我去见丝锦姑娘吧。” 娴姐一怔,脸上露出几分略显轻蔑的笑意来:“怎么?瞧不上我?还是信不过我?” 绣娘赶紧笑笑:“哪里的话?娴姐你可别误会,当初我入绣庄,也是靠您,这次事大,而且那些人都不善茬,我也是怕说了,给你带去麻烦。” 娴姐也不想惹火上身,听她这么一说,倒有点意动。 绣娘趁热打铁:“这次我能跑出来,也是丝锦姑娘派人救了我,她早晚也是要过问此事的。” 娴姐一听这话,再无半点犹豫:“好吧,你等着,我去问问。” “多谢娴姐。” 娴姐换了衣服,梳个简单的发式,套上件黑斗篷,提着灯笼,叫上车夫,迅速出门。 顾蓉蓉和冷星赫听得真切,回头看一眼暗卫,暗卫心领神会,在后面跟上。 丝锦正要睡下,她现在身在李府,看似比在胭水阁的时候过的日子好,不用再应付许多人,但其实也有不便之处。 比如这信息来往,就不如以前便利。 胭水阁谁都能去,得消息手到擒来,李府深宅大院,要送个消息,要么靠手下悄悄送,要么就得靠婆子,穿过层层院子,也是麻烦。 她刚躺下没多久,消息就来了,一见娴姐的帕子,她就知道是绣庄的事。 又穿上衣服,把人叫进来。 娴姐快速把事情一说,她聪明地没打听丝锦是怎么派人救出绣娘宣儿的,听说绣娘得到消息,有人在打听调查丝锦。 丝锦略一思索,跟上她出李府。 顾蓉蓉脚都站得有点麻,丝锦终于到了。 她一进屋,娴姐又点亮两盏灯,屋内瞬间更亮堂,能清晰照亮绣娘脸上的细微表情。 绣娘赶紧起身,到她面前见礼。 第七百二十七章 蠢货 丝锦气场十足,无视绣娘,走到椅子前坐下。 娴姐赶紧给倒了茶,她喝了半盏,才慢声问道:“张攀亮的事,你为何不报?” 绣娘赶紧道:“姑娘,不是奴婢不报,而是实在报不了,他们的人来得突然,而且看管严密,奴婢一时脱不了身。” “张攀亮被抓,声势很大,奴婢想着,以姑娘聪慧,应该听说了,所以……” 丝锦抬眼看她:“什么人抓得你?” “是几个男人,身强力壮,还有些身手,不止抓了奴婢,还有张攀亮的另外两个外室,对了,当时沈老头子,还称为首的那个老头,宰辅。” 丝锦“啪”杯子往桌上一放:“什么?” “你确定没听错?” “没有,”绣娘摇头,“奴婢听得真切,可以确定没有听错。” “此人现在何处?”丝锦急声问。 “这……奴婢不知,奴婢后来被他们带走,奴婢再没有见到那位老者。” “被带往何处?你方才说被看管得很严?” “正是,还有一男一女,他们还询问奴婢,是否知道金缕阁,是否听说过您,奴婢觉得他们非同寻常,所以,和想当面向您……” 丝锦打断他的话:“一男一女,他们是什么人?你被看管得严,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绣娘一脸茫然:“他们是何人,奴婢不知,至于奴婢是如何逃出,这全凭姑娘您的妙计呀。” 她说着看一眼娴姐,娴姐却垂首根本不看她。 娴姐心说,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来了也不肯说,只说要面见丝锦,幸好,也没多嘴问,整件事与我无关。 丝锦一听这话,拍案而起:“荒谬!我什么时候派人救过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绣娘也懵了:“这……奴婢不敢胡说啊,来人一身黑衣,身手了得,是他救出奴婢,奴婢才能逃出,来请娴姐相助。” 娴姐适时开口:“她扯想铜铃,按规矩来的,奴婢不敢怠慢,开门之后才发现是她,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只说有人要在调查您,有要事要向您当面禀报,奴婢不敢大意,恐对姑娘不利,这才请姑娘来。” 娴姐几句说清来龙去脉,还顺便把自己择得干净。 绣姑看向她,心中不满,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事实确实如此。 丝锦此时不想管她们之间的事,目光逼视绣娘:“休扯其它,只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一字不落地说!” 绣娘看到她凶恶的眼神,心头一激凌:“奴婢就是……拿鸽哨叫来信鸽,发出消息,没过多久,黑衣人就到了,说是来救奴婢的,奴婢就跟他离开院子。” “后来,他把奴婢放在街上,说是接到的命令只说让他救奴婢,他救出来,也就完成任务,随后就不见了。” 丝锦此时已经完全听明白,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所以,你就自己跑来绣庄?” “……是,奴婢担心您……” 话没说完,丝锦甩手给她一个耳光:“蠢货!” 绣娘被打得头一偏,嘴角立即渗出血,却不敢去碰,额头触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娴姐也跟着跪下。 丝锦又给她一脚:“她蠢,你也蠢!不知道张攀亮的事吗?就不先问问她?没头脑地去找我,就不怕她是故意被人放出来,在后面跟踪?” 娴姐低头,乖乖听训,不敢言语。 绣娘辩解道:“姑娘明鉴,奴婢十分小心,当时确认过,无人跟踪,奴婢跟着张攀亮这么久,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有无人跟踪,一看便知。” 顾蓉蓉在后窗外听着,用力抿住唇,没有笑出声来。 这绣娘可真有自信,脸也大,她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丝锦眸子微眯,慢步走到她面前:“抬头。” 绣娘抬起头,丝锦袖中冷光一闪。 “哧”一声。 短匕首上血珠滚动,刀尖鲜血淋漓。 绣娘仰头,完全暴露的喉咙上,被割开一道血口子,鲜血大团涌出来,丝锦下巴和腮边都溅上血点。 丝锦浑不在意,把匕首往地上一丢,清脆有声,吓得娴娘双手握紧,头垂得更低。 “蠢而不自知,留着你也是祸害,不如去见张攀亮,再跟他学学本事。” 丝锦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擦手和脸,帕子随意扔在绣娘倒下的尸首上,迅速被血完全染透。 “尸首处理好,”丝锦偏头对娴姐说,“照常营业,无论谁来,都说从来没见过她,不知道。” “是。” “后日就是给主子送消息的日子,我会让姓李的去买号牌,买衣服,你把料子准备好,到时候一并送进去。” “是。” 丝锦说罢,立即往外走,到门口又停住。 “若是有一男一女来问,最好尽你所能,留住他们,若是没有把握,就记住他们的容貌。” “是。” 丝锦离去,娴姐重重吐口气,这时才敢偏头看绣娘的尸首。 “是你自己蠢,别怪别人。”她低声呢喃几句,哆嗦着爬起来,从匣子里找出一瓶药粉,洒在尸首上,又去开前面的窗子。 不多时,尸首尽化,味道也从窗子里散去。 她又打了水来,把鲜血冲洗干净。 母鸡在空间叫喊:“我去,我去!是化尸粉,化尸粉!我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竟然真的有!天呐。” 顾蓉蓉受不了它的声音,直接按下手腕骨头。 母鸡沉默一瞬,又尖叫:“哎,怎么又黑了?这是什么毛病?蓉蓉!” 顾蓉蓉:“……”空间再进化一点,能让它闭麦就好了。 冷星赫带顾蓉蓉离开绣庄,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最重要的不是抓丝锦,抓一个人容易,但顾蓉蓉是想把她前后的事都查清楚。 后天,就又是金缕阁售号牌的日子,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次日一早,队伍就要动身,离开肖州。 除了王妃和冷妙妙,暂时无人知道,顾蓉蓉和冷星赫要在半路返回。 队伍分批走,到城门外再汇合。 顾蓉蓉坐在马车里看地图,冷知棠回头看看肖州。 “于掌柜人还挺好的,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第七百二十八章 我真不是故意卖惨 顾蓉蓉合上地图,笑着回答道:“有机会自然能再见。” “嫂嫂,我们还能再来吗?” 他们是流放,到了流放之地,无诏不得随意离开,尽管知道,但冷知棠还是相信顾蓉蓉。 有顾蓉蓉在,一切看似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也有可能啊,”顾蓉蓉语气轻松,“我们是被冤枉的,等洗清冤屈,翻案,没什么不可能。” 冷知棠眼睛泛起亮光:“对,没错,我们一定能洗刷冤屈。不过……” 她一顿:“我不想回京城去了,以前只在京城,困在后宅,最多也就是去围场打个猎,和那些高门贵女玩些无聊的游戏,不知天地之大,还整天觉得自己就是人上人了,真是狭隘。” 王妃微讶,轻拍她的手:“你能这番见识,我们这趟也算没白走。” “我们恢复自由,天地之大,任由我们去,不想回京就不回,京城也确实没什么好。” 顾蓉蓉睁眼就在京城,后来都是在生死之前来回晃悠,根本没功夫领略京城繁华。 还不如这一路走得有意思。 更何况,她到了岭南,还想着建设自己的家国,京城算什么? 冷知棠和王妃看着她,惊讶又有点激动。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顾蓉蓉反问,“天下之大,比我们想象得大得多。” 她拍拍地图:“也不知地图上能画得下的。” “比如山脉起止,江河来处,高山深处是否有仙人,还有大海,大海的另一边还有其它的国,他们的眼睛发色都与我们不一样。” 她的每一句都让冷知棠惊奇,连宋挽风都忍不住凑过来。 宋挽风以前经常外出找药采药,也游历过一些地方,但顾蓉蓉说的,她闻所未闻。 “嫂嫂,他们的眼睛不是黑的?发色不是黑的?竟还有别的颜色?” 王妃接过话:“有的,发色有人是棕红,我记得有一年他使臣前来,就是棕红色的头发,眼睛也比我们的浅一些。” 颜如玉笑说:“有的人皮肤很白,是白种人,还是金发碧眼,还有人是黑种人,皮肤黝黑如炭,头发多卷曲,特别卷。” 这下连王妃也震惊:“金发碧眼?蓝色的眼睛?” “对,蓝色,像一汪海水。” “我也没见过海,”冷知棠懊丧。 宋挽风点头:“我也没有。” “会有机会的,”顾蓉蓉想了想说,“我找找此类书籍,先从书看看,我再想想,有时间给你们画几幅画。” 冷知棠惊呼,兴奋问:“嫂嫂,这些你都见过?” 顾蓉蓉当然不能直接说见过,还是经常见。 她招招手,冷知棠和宋挽风不自觉凑近,听她低声说:“我之前在顾家的时候,倍受欺负,有一次寒冬腊月,掉到寒潭里差点死了,高烧迷糊之际,似是看到一位老神仙。” 冷知棠杏眼圆睁,顾蓉蓉之前在顾家受欺凌,她是知道的,也曾好奇顾蓉蓉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生存技能的,但转念一想,人在困境中,总要想办法活,偷摸学会做饭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但仙人之说,她还是第一次听顾蓉蓉说。 顾蓉蓉接着说:“我说我快死了,难受得很,每天过这种日子,实在不想熬了,老神仙就带我去游历一番,我觉得身体灵魂像是飘出,跟着他走遍各地,见到了我刚才说的那些。” 冷知棠紧张又激动,不自觉拉住她的手,宋挽风也深信不疑。 王妃叹道:“蓉蓉,你受苦了。” 顾蓉蓉微怔,没想到王妃会说这个,心头泛起暖意。 “也幸亏这段经历,我又活下来,还活得很好,增长见识,学了本事。” “你定是心地善良,仙人也看不过去你受欺负,”王妃眼睛微红,“以后再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你。” 冷知棠猛点头。 母鸡在空间道:“啧啧,听听,看看,人家对你是真心实意。” 顾蓉蓉本也是开玩笑,没想到是这么个走向。 清清嗓子正想说什么,队伍停下。 范忠在外面道:“午膳时间到了,大家准备一下,吃过午膳再上路。” 顾蓉蓉笑笑:“走吧,下车活动一下,准备做吃的。” 冷知棠说:“嫂嫂,你歇着,我来做。” 王妃拍拍她:“对,你休息,我去做。” 顾蓉蓉:“……”就,她也没有这个意思。 刚下车,冷星赫拉着往树林那边走。 “干什么?” “那边有条溪流,有鱼,我带你去抓,一会儿烤了吃。” 顾蓉蓉空间也有鱼,但冷星赫想抓,她也不扫兴。 捡了根树枝,削成尖状,递给捏着暗器的冷星赫。 “用这个,用暗器浪费了。” “好。” 站在水边,果然看到水中有鱼。 虽然不是特别大,但也比手掌略长。 冷星赫专注捉鱼,手握顾蓉蓉给他的树枝,看准鱼,猛地一扎! 呼啦水花四溅,鱼在树枝上跳,水珠溅到顾蓉蓉脸上,她忍不住笑出声。 冷星赫把鱼放到一边,低声说:“蓉蓉,我以后定不会让你受苦,顾府的事,已成过去,一去不回头了。” 顾蓉蓉:“……”她这才意识到,冷星赫一直跟在马车一侧走,多半是听到她在马车里说的话了。 她真不是故意卖惨啊。 “……好,我知道,以后只过快乐的日子。” 顾蓉蓉岔开话题,一指水里:“那还有!” 趁着冷星赫抓这条鱼的时候,顾蓉蓉赶紧从空间抓出几条不同品种,不同大小的鱼,从另一边放进水里,又拿出点鸭蛋,放入草丛。 她放,他抓,又捡鸭蛋,忙得不亦乐乎。 冷星赫拎着沉甸甸十几条鱼,顾蓉蓉抱着十几枚鸭蛋。 她感慨道:“看,我的好日子来了不是?跟着夫君,果然日日是好日。” 冷星赫眼神欣喜,脸上也微微泛红。 “走,我给你烤鱼吃。” 顾蓉蓉愉快点头:“好。” 看着冷星赫开心的背影,顾蓉蓉轻叹——今日重要课题,我得学会让我夫君开心地以为,我的开心都是他带来的。 第七百二十九章 返城 队伍一出城,萧万就得到消息。 “就这么走了?”萧万疑惑。 管家低声说:“确实,小人亲自去的,看着他们出的城,原来住的地方也派人进去看过,已经空了。” 萧万手指点在地图上,顺着路往前走:“前面是哪?” “大人,前面一直都是上镇了,直到八百里之后,才是余州。” 萧万拧眉不语,脸色阴沉。 管家试探着问道:“大人,您在担心什么?” “本官是盼着他走,但总觉得,他走得太快了。” 管家不解:“他在此时日不短,已有五日,已经算是长了,漕帮的事也料理好,二当家三当家都无碍,现在都开始操练,相信不久之后,实力会更强。” 萧万缓缓摇头:“并非指漕帮,漕帮不足为惧,没了漕帮,还有漕运衙门,靠水生活,不会因为一个漕帮就如何。” “那大人的意思是……” 萧万没回答,管家见状,也不敢再多问。 门外脚步声响,萧万收起地图,摆摆手,管家退走。 到门口,与拎着食盒进来的如锦遇上。 管家垂首退到一边,如锦迈步进来,管家这才退出去,轻轻关上门。 “大人,”如锦把食盒放下,对萧万嫣然一笑,“休息片刻吧,妾身给您煲了汤。” “好,”萧万起身过来,浅笑着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你吃过了没有?一起吃。” “妾身用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补身汤。” 萧万坐下,看着她从食盒中拿出汤盅,把汤盛入小碗中。 “单是瞧着,就赏心悦目,夫人一双巧手,无人能及。” 萧万不吝赞叹:“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如锦笑意如花,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喝汤。 “夫君,明天去百味楼吗?” 萧万抿一口汤,笑问:“怎么?你想去?想吃什么?我叫百味楼的厨子到家里来给你做,省得你奔波。” “哎呀,哪有那么麻烦,人家也是要做生意的,来府里给妾身做,传出去,人家该说夫君以势欺人。” 萧万朗声大笑:“谁会传出去?谁敢传出去?你是我的夫人,我的权势若是连你的想法都满足不了,这权势岂不是成了摆设?” 如锦抱住他手臂:“我知道夫君疼我,不过,还是不要了,我们一起去?夫君忘了?明日是卖号牌的日子。” 萧万略愣一下:“对对,都忙糊涂了,好,今日我把一切公务都处理完,明天哪里也不去,就陪你去百味楼,如何?” 如锦眉开眼笑,在他腮边轻轻一吻:“好,多谢夫君。” 萧万喝完汤,如锦拎着食盒出去。 …… 天近黄昏,队伍再次停下来休息,顾蓉蓉和冷星赫一起去找吃的。 “母亲,”冷星赫说,“我们去了。” 王妃手指在袖中握起,脸上不动声色:“好,小心些,天晚了,照顾着蓉蓉些。” “是,母亲放心。” “找到就赶紧回来。” “是。” 顾蓉蓉对王妃笑笑,王妃微红了眼睛,微不可察点点头。 二人进入路旁树后。 冷妙妙和一句暗卫已经等在那里,两人易好容,正是顾蓉蓉和冷星赫的模样。 只是还未穿外裳。 冷星赫和顾蓉蓉把外裳脱给他们,二人穿好,旁边草丛中还有准备好的野味。 冷秀秀快速给顾蓉蓉和冷星赫易个容,丙人又装扮成两兄弟。 一切准备就绪,冷慢慢牵着马已经在林中等待。 见他们翻身上马离去,冷妙妙和暗卫拎上野味,也走出树林,回到队伍中。 …… 一路疾驰,回到肖州时,已过关城门的时间。 冷星赫带顾蓉蓉到东侧门,这里防守最松懈,也有他们的人接应。 城门虽不能开,但借机翻越城墙,还是没有问题。 回到城内,三人没回原来的住处,而是去二当家的小院。 二当家现在身体康复,已回到帮内住,这处小院就暂时闲置。 刚落到院中,就和从屋里出来的二当家撞个正着。 顾蓉蓉:“……” 这么巧的吗? 三人面对面,二当家也愣了一会儿,随后把他们带进屋。 “大当家,夫人,怎么又回来了?” 得知他们要走,帮里兄弟都难过得不行,哭得不行。 想挽留,也说不出口,知道他们现在不是自由身,身不由己。 本就听说长宁王府的事,好些人就替王府不平,现在得知,大当家就是长宁王世子,更是感同身受,替王府叫屈。 恨不能替王府平反,上京告状。 冷星赫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泄露他与漕帮的关系,更不许私下替王府报仇。 否则,他这个大当家也不当了,一去就永不再回头。 众人知道,冷星赫是怕连累他们。 漕帮,说起来光鲜威风,其实都是些穷苦人,没有背景根基,哪来的力量和朝廷对抗? 别说朝廷,就是一个漕运衙门,就能在碾死他们。 冷星赫留下了银子,留下粮食,也没人让人告别。 只把那几个孩子留在帮里,交给二当家照顾,并叮嘱他,等于三光回来,让那些人认亲,认准了孩子的,就让他们把孩子领走。 剩下的没人领的孩子,可在漕帮兄弟行走过程中,多多出示画像,帮他们寻找家人。 他们的画像是顾蓉蓉亲笔画的,画了数十张,每张都极像。 若是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就让他们留在帮里,由帮中照顾。 二当家满口答应,他饱受寻亲之苦,做起这件事来更加尽心尽力。 本来以为冷星赫早走了,没成想,当晚又回来了。 顾蓉蓉问道:“二当家,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回帮里了吗?” 二当家笑道:“多亏大当家和夫人,让我找到弟弟,他临走时送了我些东西,我想着,拿回来收好,等过些日子父母忌日,我拿去给上香,让父母也高兴高兴。” 席述虽然在语言上和他相认,但两人都已经默认,就是彼此的骨血兄弟。 席述继续跟着队伍走,答应经常写信,没事的时候回来转转,等年节时邀请他去席家看看。 这已经让二当家非常惊喜。 何必执着于认亲呢? 冷星赫点头:“那你先回去,这里我们暂住两日,你就当没有见过我们。” 第七百三十章 忽悠,接着忽悠 二当家其实还想问问,冷星赫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转念一想,大当家既然没说,还说让他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必然是已经有安排。 那他就听从安排,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思及此,二当家拱手告退。 冷星赫略一沉吟道:“二当家。” 二当家赶紧回身:“您还有什么吩咐?” “此次折返,我有些事要做,你若听到什么消息,不必理会,带着兄弟们好好操练,管好帮内的事,就是大功一件。” 二当家心头一热:“是,我定牢记大当家的话。” 冷星赫上前,拍拍他肩膀:“等我办完事就离开,我就不和你道别了。” 说罢,摸出块腰牌,放在他手上:“我走之后,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回来,相见之日不知在何时,若是漕帮有事,你解决不了的,可以拿这块腰牌,可去融州找郝建章。他虽不是肖州的官,但总归办法比你们多。” 顾蓉蓉道:“也可以找金玉满堂的于掌柜,他们的东家是卢家老爷子,也是郝城使的岳父。” 二当家双手捧着腰牌,这是长宁王府的腰牌,他以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与王府扯上关系。 用力握紧,小心收好:“大当家,夫人,你们放心,我定会好好管理漕帮,带着兄弟们过好日子。” 他退走,顾蓉蓉和冷星赫暂在这里休息一晚,只等次日,去百味楼。 顾蓉蓉把要用的东西一一备好,还把小录音笔也准备上。 冷星赫早对这东西感兴趣,之前还用过一回。 这种精巧神奇的东西,总是让人充满好奇。 “这个好像和我上回用的那个不一样。” “眼力不错呀,”顾蓉蓉把这支递给他,“这只功能更多一些,上次你用的那个是基础款,怕太过复杂,你用起来不顺手。” 冷星赫点头,看着上面一排小按钮,按下认识的一个。 里面的声音顿时流出来。 绣娘的声音柔柔响起,还带着妩媚和委屈:“公子这是做什么?吓到奴家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夫人也不在,何必这么凶?” 顾蓉蓉:“!!” 冷星赫神情疑惑看她。 顾蓉蓉表面淡定,把录音笔拿起,按停,快速把这段抹除。 本来是想着以后和绣娘、丝锦对峙时,能拿出绣娘说丝锦坏话那段,让她们互相猜忌,狗咬狗。 可现在绣娘死了,直接被丝锦一刀杀掉,录音自然也就没有意义。 顾蓉蓉暗恨自己真是疏忽,早该把录音删除的,现在…… “我有点累了,先去睡觉。”她转身要走,被冷星赫一把拉住。 “等一下,”冷星赫气得发笑,“我记得你当时说不舒服,头晕,在房间里休息吧?怎么会有我和绣娘谈话的声音?” “这个……我其实……” 顾蓉蓉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说辞。 冷星赫短促笑一声,手上用力锢住她:“看来,夫人头晕是假,想试探我是否忠诚是真?” “不是,绝不是,”顾蓉蓉赶紧解释,“这一点你真想错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真心。当时吧,就是……” 顾蓉蓉无奈,示弱道:“我其实没有别的心思,纯粹就是觉得好玩,看如果我不在,她会怎么样对你。” 冷星赫脸色微沉:“你希望她怎么对我?” “我当然没什么希望,”顾蓉蓉另一只闲着的手抚上他胸口,“我知道夫君的真心,但我吧……” 顾蓉蓉绞尽脑汁:“我就是觉得你如此优秀,而且也没说过纳妾什么的,我就是……” 顾蓉蓉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心惊,她当时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冷星赫俯首凑近:“纳什么妾?我说过,不会纳妾,也不会负你。” “我……” 顾蓉蓉还想说,冷星赫吻住她的唇,弯腰抱起她。 顾蓉蓉的低呼声完全被堵回喉咙里。 唇边耳边,全是冷星赫的呼吸呢喃声。 “蓉蓉,我不会纳妾,不会对其它女子有什么想法,相信我……” 顾蓉蓉慌乱中按下手上开关,把母鸡的视线屏蔽。 随即,她翻身在冷星赫之上:“当真?” 冷星赫微讶,眼睛眨眨:“当真。” 顾蓉蓉低笑一声。 …… 次日一早,顾蓉蓉醒来,累得浑身酸痛,没睁眼,直接意识进入空间,落在草坪上,往柔软的草上一躺。 “鸡兄,给摘个果子来,谢谢。” 她闭着眼睛,无力摆摆手,觉得此刻必须要吃个果子回回血。 说了半天,也听不见母鸡答言,心头一凛,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鸡的寿命是多长时间来着?难道大限到了? 她立即睁开眼,翻身坐起来:“鸡兄?你不会挂……” 低头一看,母鸡卧在不远处,小眼睛半眯,正冷冷看着她。 顾蓉蓉松口气,又坐回去:“你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挂了?”母鸡嗤一声。 顾蓉蓉点点它的鸡头:“你怎么了?为什么阴阳怪气?谁惹你了?” 说罢,目光掠向远处:“那只公鸡……” “不是!”母鸡赶紧打断,“你别胡说,就是你,是你欺负我,见色忘义。” 顾蓉蓉指指自己鼻子:“我?见色忘义?那你说,我怎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 “哼,怎么不说了?”母鸡站起来,围着她转几圈,“空间突然黑黑明明,是不是你搞的鬼?我就知道!” “要不把我关小黑屋,要不关闭空间,你说,是不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顾蓉蓉有点头大:“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个功能的,并不是不相信你,咱俩是一个世界的,有的事只有你能懂,我能不相信你吗?” “我还不是为了让人安心睡觉,不想让你担心我,你也知道,这次返程,危机重重,就是从老虎嘴边拔毛。” 看母鸡半信半疑,顾蓉蓉趁热打铁:“我干的事步步惊险,这不是怕你跟着担心吗?” 顾蓉蓉叹口气,语气无奈又愧疚:“我一直没能帮你恢复人身,觉得对不住你,再让你担心,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第七百三十一章 真是造孽 顾蓉蓉真心累,心真累。 昨天晚上马不停蹄,回来遇见二当家,解释一通,感慨一番。 之后又发生录音笔事件,被冷星赫抓包,她得解释一通。 现在一睁眼,又得哄母鸡。 好在母鸡是个好哄的。 外表如鸡,内心就是个热情似火的汉子。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不仗义的鸡吗?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屏蔽我,我才会更担心好吗?” “我不是生你的气,”母鸡上前两步,翅膀拍拍顾蓉蓉,“我就是担心,谁知道你干嘛去了?” 顾蓉蓉无奈抚额:“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提前说一声。” 母鸡点头:“行。那你这回这么危险,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吗?” 顾蓉蓉想了想:“还真有。” 她看看四周:“剑客呢?” 母鸡尖嘴一指芦苇丛:“在那边抓鱼呢,它日子倒过得自在,没事儿抓鱼吃,要不就是疯跑练速度,再就是在树上养神睡觉。” “这回,还得你俩合作。” 顾蓉蓉叫一声,声音未落,剑客如一道风,冲到面前,伸头过来蹭她。 顾蓉蓉揉揉它的毛头:“乖剑客,这次你带着母鸡,再合作一下。” 母鸡兴致勃勃:“去哪打探?咱又要发财了?” “去百味楼。” 母鸡声调都差点变了:“哪儿?” “百味楼,那可是肖州排名前二的大酒楼,让我俩去?”母鸡看看剑客,“它还好点儿,跑得又快,不好抓,我可是只鸡啊,鸡啊!” “我这不是送上门去让人家宰了吗?烧鸡,卤煮鸡,烤鸡,白斩鸡,盐水鸡……” 母鸡一口气说了好几种:“你觉得,等我变成其中一种,你还能认出来我吗?” 顾蓉蓉:“……”竟然有点无言以对。 “你先听我说,别急着去变成菜,”顾蓉蓉耐心解释。 几句话谈下来,母鸡小眼睛放光,又重燃半志。 刚商议完,冷星赫也要醒了,顾蓉蓉赶紧退出空间,也没顾上吃果子。 刚睁开眼睛,对上冷星赫含笑的眼神。 “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吧。” “也好,”冷星赫拥了拥她,“蓉蓉,等我们到了岭南,事情都了了,就过我们自己的安稳日子,好不好?” 顾蓉蓉活了两世,也没过过什么岁月静好的安稳日子,此时听他一说,心里忽然就暖暖的。 “好。” “一言为定。” 起床洗漱,母鸡摘了几个红果子,顾蓉蓉迅速拿出来,递给冷星赫一个。 吃完之后,感觉精神舒爽。 两人一起上街,在小摊上吃点早膳,还没吃完,就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顾蓉蓉往那边看一眼,小摊主微笑道:“公子不妨吃过去看看热闹,就在百味楼那边,每个月都热闹两次。” 一听说百味楼,顾蓉蓉就知道是卖号牌的事。 “婆婆,这百味楼不是中午才营业的吗?” “公子有所不知,这两次的热闹,可不是卖酒菜。” “百味楼是酒楼,不卖酒菜,卖什么?” 婆婆给她端过一个油酥烧饼:“我第一次听到,也觉得稀奇,是卖衣服,也不对,是卖号牌,拿着号牌,再去买衣服。” 顾蓉蓉一脸错愕:“这可是头回听说,您给说说。” 她就是想从多方面听听这件事的经过,看看其它人眼中,对这事是什么看法。 “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说,据说百味楼的三楼有个小台子,四周都是包厢雅座,有人包了三楼,在那开什么……竞买。” “按出价高低排列,前十名才有资格进行下一步。” “下一步,买的就是衣服,据说是非常好看的衣服,肖州城里的贵妇小姐,谁能买到,谁就能得意一整年呢。” “是什么样的衣服?出自谁的手,这么抢手?比我们老家刘裁缝的手艺都好?” 婆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咱也没见过,连百味楼的门都进去,要想上一楼,得先付百味道十两银呢。” “不过,”婆婆叹气,摇摇头,“依我看,再好的衣服,也要有好身体才能穿,我们隔壁那丫头,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非逼着她爹、娘给她买一件。” “她爹就是做点小本生意,卖个散酒,要说日子也能说得过去,可这买那种奢华的衣服,实在是无能为力。可姑娘不肯啊,不依不饶,非要,就这么一个姑娘,平时也惯坏了的。” 一听说卖酒的,顾蓉蓉就留了心:“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他爹都卖了铺子凑钱,她娘也气得病倒,她还偷她娘的首饰去卖,那首饰里有件是她外祖母祖传的,她娘去追她,那天下着雨,她娘淋了雨,着了风寒,一口气没上来,当天夜里就走了。” “娘死了,家里的生意也没了,她连衣裳是什么样儿都没有见着,变得疯疯癫癫的,经常在街上乱跑。” “哎?”婆婆略一思索,“这些日子也没见着她,不知道跑哪去了。” 顾蓉蓉听得蹙眉,好好的一家,为了件衣服,家破人亡。 吃完结算,顾蓉蓉和冷星赫离开小摊,顺着人群往前走。 “你觉得,那姑娘一家,是因为衣服吗?” “你有什么想法?”冷星赫问。 “我是觉得,什么人会为了件没有见过的衣服,逼父母到那种地步?要说无脑追星,那也得是看见过明星,着了迷,她这都没见过呀。” “无脑,追星?”冷星赫不解。 顾蓉蓉:“……”你是真会抓关键。 “那不重要,就是个比喻。”顾蓉蓉岔开,“我总觉得,有点古怪。” “你还记得吗?李员外曾说过,他的竞争对手,小酒坊什么的,都是丝锦帮他料理的。” “你是说,他们家破人亡,不是偶然?” 顾蓉蓉点点头,看着热闹的人群,心里却生出一股寒意。 “要真是为了生意,就把好好一家人祸害成这样,金缕阁,真是造孽。” 冷星赫握住她微凉的指尖:“看看再说,若真是如此,就让它以后无法再作恶。” 第七百三十二章 再入百味楼 百味楼今天非常热闹。 与往日不同,今天一早就开了门,包括苏掌柜在内,全员都收拾利索,小伙计们蓝色短衣襟,扎着板带,高挽白袖面,看上去清爽精神。 三楼也开放,中间台子上摆着桌子,四周包厢客人还未到,但都早早摆上瓜果点心,茶水也在茶水间备着,只等客人一到,就沏好端上来。 苏掌柜转了两圈,叮嘱伙计:“都打起精神来,不可大意。” “是。” 百味楼除了酒楼生意,一个月两次的卖号会,也是重要收来源之一。 做为承办地点,他每次都能收卖号总额的百分之一。 如果一人一万两,前十名就是十万两,他的百分之一,那就是千两银子。 更何况,前五名的可不止一万两。 苏掌柜到茶坊,连泡茶的都是专门请的茶艺师。 “掌柜的。”茶艺师打招呼。 苏掌柜微叹:“我这茶叶也是上上等,以前二楼雅坐的客人,每次点完餐都会要一壶,茶水收益也不低,可最近……” 他捻起一点茶叶,拧眉不语。 茶艺师低声道:“掌柜的,这几日我让我徒弟偷偷去金玉满堂查看过。” 苏掌柜偏头看他:“继续说。” “他们的茶,不是一般的茶,他们给茶取了个名字,叫,奶茶。” “还有的叫冰爽茶。” 苏掌柜嘴角一扯:“你不会是想说,我这的茶卖得不好,是因为没取个特别的名字?” “掌柜的可知,他们用的茶叶也不是上等茶叶。” 苏掌柜一听更来气:“不用上等茶叶,人家的生意却比我们好,难道该反思的不是你们吗?让我给茶水取几个怪名字就行了?” “我的意思是……” 苏掌柜没闲心再听下去,抬手打断:“行了,与其想些歪的邪的,还不如提高自己的茶艺本事,我听说他们新请了一个茶艺师,还是个年轻姑娘,烹茶功夫了得。” “……”茶艺师不敢再多言一句。 正说着,小伙计匆忙进来:“掌柜的,马车到了。” 苏掌柜正色一凛,吩咐道:“快,迎接!” 他匆忙往外走,到门口又偏头对茶艺师道:“快做茶,做好让伙计端上来。” 顾蓉蓉此时也到百味楼门外,在对面果脯糖点铺子里闲逛。 马车到时,周围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果脯铺子伙计道:“也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来头,每个月初一十五都来一次,每次都被人关注,引发骚动,真是厉害。” 顾蓉蓉称了几斤,小伙计嘴更甜。 “小哥,每次都是这么多人吗?” “那可不,百味楼每次都订最好的点心,我们这儿的人家都瞧不上,连茶水都是特意请的茶艺师,当场现做,对这个卖号会格外重视。” 顾蓉蓉微讶:“这么夸张?” “这也不算夸张,来的都是贵客,有权有势有钱,差一样都没资格上,寻常人根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家的三楼,可不是时时开放的。” 顾蓉蓉接过包好的果脯:“走,我们也去瞧瞧。” 店小二赶紧拦下:“什么意思?二位也要去?” 冷星赫点头:“怎么,不行?” “不,那倒不是,只是……”店小二打量他们,“恕小人直言,二位瞧着眼生,不像是本城人。” “怎么?不是本城人就没有资格进去吗?”顾蓉蓉问。 “能进是能进,不过,就得付出代价,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果是本城的人,都是熟人,这一点就不用了。” 冷星赫往外看一眼:“证明?怎么证明?” 店小二笑得意味深长,手指捻动:“那自然是要用银子来证明,要先交一千两的保证金。”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这一点倒是头回听说。 “多谢小二哥。” 两人离开,慢步往对面走,马车里的人下车,身穿湖蓝色裙子,同色鞋子,偶尔露出鞋尖,上面缀着拇指大的珍珠。 别的不说,但单这双鞋,就价格不菲。 她戴着帷帽,长达腰际,根本看不到脸,也看不出身段曲线。 顾蓉蓉站在人群中,静静观察,虽看不见容貌,但根据步态,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一阵风过,顾蓉蓉闻到一丝淡淡香气。 这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女子身上,她身侧还有个平平无奇的小丫环,手里拎着个盒子,想必装的就是号牌。 她们主仆下车进百味楼,众人视线也跟着走,她们马车的车夫把车赶到一这,等候他们出来。 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两道影子——剑客驮着母鸡,轻松从车窗进入车厢内。 车帘微微一晃,车夫根本没有察觉。 停好车,他去对面买点果脯,边吃边在街边看景看人,边等。 母鸡在车里轻轻翻找,找寻一切可疑的东西。 剑客守在窗边望风。 马车外面看着一般,里面却不小,布置奢华。 最里面还有一匹匹丝绸。 母鸡没敢用爪子扒拉,这要是勾了丝,那可是大损失。 两边座位底下还有收纳空间,母鸡扒拉开,眼睛一亮。 把带着的小布包打开,把厚厚一叠子银票塞进去。 银票拿了,座位恢复原状。 “可惜了,这么多上好丝绸,不好拿,”母鸡暗暗懊恼,要是它也有空间就好了。 哪怕不大,每次装了东西,再腾出来放到顾蓉蓉那边呢。 一边遗憾,一边继续找,在另一边座位底下,找出个小木盒,看这盒子精致,母鸡就猜测,里面定然是贵重东西。 费半天劲儿打开,里面是半枚令牌。 令牌乌七麻黑,上面原来雕刻的图案有点看不清,很是模糊,像是被火烧过。 “这么个破玩意儿还值当装个盒儿?”母鸡有点失望。 转念一想,也许它有什么隐藏的价值,否则不会如此收藏。 万一对顾蓉蓉有用呢? 母鸡本着宁可没用,不能遗漏的原则,把令牌也收入小布包。 马车里搜得差不多,母鸡又爬上剑客的背,剑客带着它,跳出车厢,悄悄潜入百味楼。 第七百三十三章 再见李员外 顾蓉蓉此时站在百味楼楼梯口。 还真如果脯店的小二哥所说,她和冷星赫这种生面孔,真就被拦下来,要求证明自身实力。 顾蓉蓉寻思着,这就和验资差不多。 别的不敢说,钱有的是。 顾蓉蓉在这方面尤其豪横,拿出准备的银票,厚厚一叠,连抽两张五百两的,“啪”拍在桌子上。 “一千两,保证金。” 负责验资的就是百味楼的账房先生,一千两银票他见得多了,但一瞄顾蓉蓉手里还有那么多,就知道这位有钱,惹不得。 忙赔着笑脸说:“哟,二位贵客,快,楼上请,来得早了雅座随便挑,好茶好点心备上了,还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伙计。” 态度还算不错,顾蓉蓉扫一眼他手边的盒子,里面也有几张银票,但不多。 看来,已来的人多数是本城熟脸。 上楼之后,在楼梯口有小伙计笑脸相迎。 “客官,您是左边请还是想去右边,包厢布置都一样,看您的习惯。” 顾蓉蓉环视四周,三楼包厢不少,足有二十多间,每间都能看到中间的台子,没什么差别。 忽然在左边瞄见一道人影,她抬下巴道:“那边吧。” “好,二位这边请。”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两人方才都看到了,闪进去的人影,正是李员外。 顾蓉蓉挑了李员外隔壁的房间,小二上茶,随后退出去。 房门一关,两人在屋里四处检查。 一时倒也没发现什么可疑。 顾蓉蓉刚坐下,冷星赫走到墙前,这面墙上挂着两幅山水,中间是一处装饰小凹槽,小槽内摆着个小瓶子,里面是两朵干花。 冷星赫想把小瓶子拿开,但,没拿动。 “蓉蓉,来!” 顾蓉蓉凑过来:“拿不动?那一定是有机关,左右转转。” 这一转,小槽两边显示出两条缝隙,约摸手指宽,能从缝隙中看到隔壁房间的情况。 原来能相通。 小缝隙开启没有声音,开得又窄,还有小瓶子和干花做遮挡,要不盯着这边看,被偷窥房间里的人还真不会察觉。 顾蓉蓉给冷星赫递个眼色,冷星赫立即去查看另一面墙上,另一边的槽中,是否也有这样的机关。 一查之下,另一边墙上的确也有这样的摆件,但小瓶子正常,能拿下来,也没什么机关。 冷星赫对顾蓉蓉摇摇头,瓶子放回。 顾蓉蓉眉眼微弯,拿出两条帕子,在上面撒点药粉,交给冷星赫,让他把帕子挡在瓶子后。 这机关设计得也挺有意思,每个房间都有,但只能开启一个,看到左手的那间。 顾蓉蓉可以打开左边机关看李员外,却不能打开右边的,他们右边的机关,只能是右边房间的人从右边房间打开。 不过,顾蓉蓉既然知道了,就可以提前挡住。 如果有人偷看,误及帕子的人药,就要认倒霉。 她还不知道这个布置是谁的意思,右边会来什么人,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从小缝隙中望去,李员外正坐在桌前喝茶,他独自一人,也没带小厮。 短短时间,李员外比起在婚礼上的意气风发,看起来憔悴萎靡了许多。 他低着头,有些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蓉蓉确定门外和走廊上没人,轻轻敲一下墙。 李员外起初没听到,顾蓉蓉叫他一声,他一激凌,猛然回神。 “谁?” 他压根没发现,声音是从哪来的。 顾蓉蓉再叫一声:“这边,墙上。” 李员外往门口扫一眼,放下茶盏往这边来,看到那两条缝隙时,大吃一惊。 “这……怎么有条隙缝?”他打量顾蓉蓉,“你是何人?” 顾蓉蓉现在是易容脸,又只能从那么窄的缝隙里看,他压根没认出来。 顾蓉蓉回答道:“你身体怎么样?我妹妹让我问你,毒的事,还能扛得住吧?” 李员外一听这话,险些抓狂。 他现在最大的隐忧,一就是身体里的毒,二就是丝锦的真实身份。 经过这两次和顾蓉蓉接触,知道更多丝锦的事,重新思考回想,他越发觉得,自己草率,而且这贼船恐怕不太好下。 现在该如何?要怎么办?往哪边走? 都是他要思考的问题。 这会儿一听顾蓉蓉提起毒,说到身体,差点炸了。 但又猜测,面前的人是顾蓉蓉的“兄长”,强自按捺忍住。 “不太好,时常发作,有几次是在丝锦面前,我都担心被她看出来,她既然托你问,没有托你给我解药吗?” 话音落,顾蓉蓉拿小镊子捏着一点药递过来。 李员外:“!!” 竟然这么痛快吗? 他其实也是试探一下,有点破罐子破摔,没想到,竟然真给了。 上次就是一点点,这次他一看出来,虽然也是一点点,但的确是同一颗。 小心翼翼接过来,直接吞了,也没用水。 顾蓉蓉问道:“你又来买号牌?” 李员外吃过药,心情也好了许多:“是,她让我来的。” “带了多少银子?” “一万两,”李员外有点心疼。 一万两啊,虽然他不缺钱,也买件衣裳一万两,也是离大谱。 之前想讨好丝锦,谋取利益,一万两花起来也不觉得什么,但现在心情发生变化,对丝锦的看法也变了,这一万两花起来的感受自然不同。 顾蓉蓉还往他心上扎刀:“李员外倒是真舍得,一万两换个号牌,买件衣服。” “你给自己买过几件这么贵的?李小姐活着的时候,可曾穿过?” 李员外:“……” 顾蓉蓉又说:“她可曾给过你什么?或者交代过什么?你好好想想。” 李员外认真思索一下,摇摇头:“并没有,这不是头一回,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 冷星赫问:“银票是哪家钱庄的?” “就是城里的汇通钱庄,”李员外回头看一眼桌子上装银票的盒子。 冷星赫又问:“是你亲手取的银票吗?” “不是,”李员外说,“我只出了印章票号,银票是丝锦命人准备的。” 冷星赫道:“银票拿来。” 第七百三十四章 盒子 李员外一愣。 他当然也是舍不得银子,更重要的是,他把银子给了冷星赫,买到不到号牌,回去怎么向丝锦交待? “我……” 冷星赫淡淡道:“放心,不要你的,就是看看,这银票上有无什么记号。” 李员外轻松一口气,把银票从缝隙里递过去。 冷星赫接过,交给顾蓉蓉,两人仔细检查,没在银票上发现什么不妥,甚至都没有标记,符号什么的,连香气也无。 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银票。 顾蓉蓉把银票递还,李员外又放回小盒子里。 顾蓉蓉目光锁定小盒:“盒子是谁准备的?” 李员外指指盒子:“这个?这是丝锦给我的,说是盒子是上好木质所做,雕花也漂亮,与众不同,更容易引人注意。” 顾蓉蓉哼笑:“你盒子再漂亮,里面只放一张百两银票,也抵不过人家不用盒,一叠千两银票。” 李员外:“……”我竟无从反驳。 “盒子拿来。” 李员外这回没犹豫,把盒子从缝隙里塞过去——硬塞。 盒子薄,但到底也有些厚度,缝隙只有不到两指宽。 银票还没放进去,盒子里空空如也。 的确是上好木质,四角还包了薄金片,雕花精致,摸起来柔润光滑。 看得出来,是个有年头的东西。 顾蓉蓉不信李员外所说,丝锦给他这个盒子,只为那个浅薄的理由。 “每次交银票时,也把盒子交上去?”顾蓉蓉翻看着盒子问。 “是,每次他们收走,之后我再去买衣服的时候,他们再把盒子还给我。” 顾蓉蓉翻来覆去,也没瞧出这盒子有何不妥。 抬手正要把盒子塞回去,忽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响声。 “嗒”,像什么撞到盒子上。 冷星赫拿住盒子,走到桌前,拿一枚暗器,在小盒子上轻轻叩击。 盒子小,用手指受力面积太大,基本敲不出,但用同样精细的暗器,就有差别。 “底是双层,中间有夹层。” 顾蓉蓉惊叹:“这么小的盒子,竟然还能做夹层?” 冷星赫点头:“做盒子的人的确不一般,应该不只是木匠,还是个机关能人。” 知道夹层,有针对性的找开关就不难。 翻来找去,最后在一处雕花上发现,有一朵花的花芯,比别的更光滑圆润些。 一扭一按,果然,盒子底层无声移开一半,露出里面薄薄的信笺来。 顾蓉蓉拿起信笺,上面的字很小,但写得很漂亮。 上面书写的是老宰辅曾出现在肖州的消息,以及一男一女不同寻常,还有锦秀乡庄是否留下的请示。最后一条小附加消息:张已亡,沈已灭,东西无。 最后的消息,只有九个字,却让顾蓉蓉再次回想起当时老城使府中的惨状。 当时老城使府中被全部灭口,那些黑衣人的身手,就让顾蓉蓉断定,他们绝非寻常人。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上一次见到身手如此出众的黑衣人,是离开书院时,在那道山口处,这批人,和那一批,会不会就是同一个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与金缕阁相勾结,究竟是什么人,会有如此大的能量? “蓉蓉?”冷星赫见她出神,“怎么了?” 顾蓉蓉抬头看他,想说,事情虽然有许多尚未明了之处,但有一个指向,是越来越清晰的。 那就是,金缕阁,绝对有份参与陷害长宁王,是长宁王府落到现如今地步的重要推手。 但看到冷星赫的眼神,又有点说不出口。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机,地点。 都不对。 “没怎么,”她把信笺递过去,“老城使全府上下被灭口,果然与丝锦有关。” 冷星赫迅速看完,低声道:“先拍下号牌,待明日见到金缕阁的人,伺机行事。” “好。” 他们把信笺放回,盒子恢复原状,归还给李员外。 把机关也重新关上。 恰在此时,听到外面一声悠然琴响。 紧接着,有人声音清悦道:“各位,请大家稍做准备,号牌竞买,马上开始。” 话音落,有伙计敲门进来,帮着把窗子打开。 窗子一开,屋里的人就能看到外面的台子,不用出屋都能直接参与并出价。 顾蓉蓉端着茶盏,茶气清香,实属好茶,抿两口,抬眼看台上中间的人。 是那位戴着帷帽的女子,依旧白纱罩面,看不清容貌,正坐在中间,桌前放一把古琴,正在抚琴演奏。 她姿态从容,自醉其中,顾蓉蓉觉得,她不似在表演,更像是自我愉悦。 她没有取悦任何人,只是在悦己。 顾蓉蓉静静听着,不怎么懂音律,只能觉得好听。 听琴时,她看向其它房间的人,并不能看得很清楚,窗上都罩了层薄纱,虽然能看清人,但中间又隔着台子,距离不算太近,其它房间的人就看不清了。 一曲罢,掌声雷动。 女子似乎是笑了笑,丫环把琴收走,她打开一个盒子,正是之前进来时,随身带的那个木盒。 从盒中取出一块块木牌,摆在桌上,排列整齐。 “诸位,照旧,一共十块木牌,老规矩,价高者得。” 女子声音清悦轻柔,却激起众人斗志。 苏掌柜亲自举着小锣锤,站在台子一角。 “当”一敲,高喊一声:“开始!” 众人紧张看着台上,女子举起第一号牌,让众人看清楚。 顾蓉蓉眸子微眯,木牌很普通,就和寻常富贵人家的腰牌差不多,黑色木牌,金漆描字,是个“壹”字。 开场就是第一号牌。 “底价,三千两。” 顾蓉蓉心说,这价格真不便宜,普通百姓家一年到头的花销也不过十来两。 再穷苦一点的,甚至都挣不了十两。 她思索的功夫,叫价声已经此起彼伏。 “五千两!” “六千两!” “六千五百两!” “八千两!” 还在不断加价。 顾蓉蓉不慌不忙,听到隔壁的李员外大声道:“一万两!” 现场一静。 虽然都知道不便宜,但破万时还是会小小震惊一下。 苏掌柜对李员外并不陌生,举着小锤笑道:“李员外新得娇妾,拔得头筹,这是为爱妾准备的惊喜吗?” 说罢,就要敲下。 恰在此时,有人淡淡道:“一万五千两。” 顾蓉蓉听到,也是一愣。 第七百三十五章 竞买 顾蓉蓉备的银票,是一万三千两,虽然空间有许多,但拿出来的也是一万三。 在门口验资花了一千,还有一万二。 她没急着拍号牌,就是想先看个流程,李员外来了,而且盒中有信,他是必定能入选的,也不必和他争。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直接从一万叫到一万五。 冷星赫偏头看向声音来源方向。 “是斜对面那个房间。” 不止顾蓉蓉,几乎所有人,包括台上那个女子,都在看向那个房间。 “究竟是什么人?”顾蓉蓉低声问,“直接加价五千两,真是豪横。” 大概是知道所有人都对他好奇,房间的门开了。 一个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他身穿深蓝色衣袍,无绣花暗纹,干净清爽,腰间系一条略浅蓝色的丝绦,腰侧有一枚双鱼玉佩,再别无他物。 他手里握着一串碧色珠子,颗颗珠子光润饱满,成色极佳,暗红色丝绳穿过,细细编着花样和流苏。 那只手也干净细长,骨节精美。 他的皮肤略显苍白,乌发和眉毛因此显得漆黑如墨,双眼皮,眼睛略显细长,天生含了几分笑意。 众人打量着他,他也看着众人。 顾蓉蓉低声问冷星赫:“认识吗?” 冷星赫摇头:“不认识,眼生得很。” 此时,台上的苏掌柜问道:“贵客瞧着眼生,敢问是从哪里来?” 男子一手转着碧珠,一手扶着栏杆,似笑非笑看向苏掌柜。 “怎么?生人买不得?” 苏掌柜愣一下,又笑道:“自然不是,规矩是价高者得,不问其它。只是瞧着贵客相貌堂堂,仪表不俗,忍不住相问,贵客莫怪。” 男子漫不经心道:“在下来自余州。” 余州,顾蓉蓉记得,临返回之前,看过地图。 离开肖州之后,再往前走很久才是大城,中间都是些小城镇,而下一站大城,就是余州。 苏掌柜点点头,戴着帷幔的女子福福身道:“公子初来,可能不太清楚,我们这号牌买下,是为了明日去挑选衣裙,是不会退的。” 男子轻笑一声,没有答言。 他旁边的小厮朗声道:“笑话,我家公子游历四方,为的就是寻求新奇,一千两的猫买过,百两一颗的醉蛋吃过,之前在颖州还捐款施州赠药,从无退钱一说。” 众人一听,懂了,财大气粗。 男子轻笑:“恰好走到肖州,听说百味楼是肖州最好的酒楼,本想尝尝,到来方才知道有什么竞买,本公子听着新鲜,也想看看,是什么衣裙,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苏掌柜笑着打圆场:“公子相貌堂堂,想必家中夫人更是貌美,买了衣裙回去,夫人定会开心。” 男子又不说话,小厮道:“我家公子还未娶妻,只有未婚妻。” 男子转着珠子,流苏轻轻晃动:“该问的问过,本公子这一万五千两银票也如假包换,不知能否继续。” 女子微颔首,苏掌柜见了赶紧一敲小锣:“恭喜这位公子,一万五千两,购得一号牌!” 话音落,小伙计捧着号牌去给男子,男子没接,转身回屋,小厮接过,塞进袖子里,还给小伙计一块碎银赏。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是对男子的羡慕之词。 能来这的人都有钱,也不差万八千两,但富与富,也是有差距的。 听方才小厮的话,无一不在透露出这位不是寻常的有财。 顾蓉蓉也对此人有了几分好奇,但也没过多想。 此时,第二号开始。 毫无悬念,二号由刚才错失第一的李员外买到。 小伙计给送上第二号牌,把放银票的盒子取走。 顾蓉蓉目光掠过那个盒子,嘴角笑意一闪。 “下面,是第三号!” “底价两千两。” 一、二号底价都是三千,三号是两千。 这次顾蓉蓉没再客气。 有人叫价:“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四千两!” 顾蓉蓉直接叫价:“一万两。” 众人哗然。 苏掌柜转头看过来,顾蓉蓉站在窗前,隔着薄纱。 “这位……” 苏掌柜还没说完,顾蓉蓉道:“没什么特殊身份,纯粹就是好玩儿,实来乍到,凑个热闹,看个新鲜,买件漂亮衣服回去让我娘开心。” 妥妥的纨绔小公子的味道。 苏掌柜识趣地也不再多问。 送号牌,取银票。 后面流程都差不多,顾蓉蓉注意到,前五号,是黑色牌,后面五块,是棕色牌。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和李员外一样,用的是小盒装银票。 顾蓉蓉心里暗自记下。 随着最后一声锣响,十个号牌都卖出去。 最便宜的也是七千两。 顾蓉蓉心说这真是个不错的生财之道。 苏掌柜眉开眼笑,这次的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他拿到的分成也水涨船高。 “各位,拿到号牌的,明日请早,还是这个时间,请各位百味楼后门,自会有马车迎候,到时候会带大家都挑选。” 女子环顾四周:“请大家准时,若是超过时间,过时不候。” …… 此时,苏掌柜的房间里,母鸡正忙着四处翻找。 在一处小暗格里,找到几本账本,母鸡也看不懂,但觉得能塞到这个地方,定然是重要,不想被人知道的。 装到小布包里带上。 除了小暗格,还发现一个隐秘的抽屉。 起初母鸡以为,这么隐秘,又是长条大抽屉,定然装着值钱的玩意儿,没成想,拉开以后,是几条摆放整齐的帕子。 数了数,八条。 帕子还摆成三排,像是九宫格,但最后一格是空的。 母鸡本来没想偷,但想了想,这么隐秘的抽屉,好不容易找到的,开都开了,不能白开。 得拿。 一边生着气,一边把帕子收入小布包。 真是个神经病,没事藏八条帕子干什么?这帕子再值钱值这么藏? 正在台上的苏掌柜忽然打了个喷嚏。 “各位,竞买结束,百味楼也马上要正式营业,若是不急着走的,不妨赏光,我们今日有几道新菜,各位慢品。” 趁机还打打广告。 顾蓉蓉惦记着母鸡,决定留下来吃一顿。 第七百三十六章 桌下吓鸡 百味楼的菜,味道还是不错的,顾蓉蓉一边吃,一边观察其它人。 凡是参加了竞买的,都留下来吃这一顿。 成功了的自不必提,那是得意洋洋,怎么也得炫耀一下,没成功的,自然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让别人以为自己输不起。 所有人都留下,苏掌柜摆了两桌。 自然是前十一桌,后面没成功的坐另一桌。 李员外虽不知顾蓉蓉和冷星赫究竟什么来头,但也知道他们一定不凡,况且还是给他下毒人的“兄长”,所以,不怠慢,也不轻易闲聊。 但别人就不一样了。 借着竞买成功的高兴劲儿,不断给顾蓉蓉敬酒,打听他是哪里的人,做什么生意的。 顾蓉蓉借机反问那几个和李员外一样有银票盒子的,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一个是开米行的,一个是开药堂的,还有一个是茶商。 冷星赫一听,心里就有数,若是太平日子,茶、酒这类都是赚钱的生意,一旦有灾有难,那米行和药堂,就是关乎生计的。 顾蓉蓉点头会意,和几人相谈甚欢,几个回合下来,她没喝两杯,就把那三个灌得差不多,还打听出,这三人家里都有娇妻美妾,衣裙就是给她们买的。 顾蓉蓉心想,这法子可真高明,一方面敛财,一方面用此法送消息。 正盘算,那位拍得头号牌的贵公子道:“小公子人不大,性子倒是真豪爽,不知怎么称呼?” 顾蓉蓉早就注意到他,只不过别人也给他敬酒,都被他小厮给挡了,一副生人莫挨老子的样子,顾蓉蓉也没急着去招他。 “在下姓容,”顾蓉蓉浅笑,“兄台豪气,不知贵姓?” “姓徐,余州城中立着双人的徐。” “徐公子,幸会,”顾蓉蓉再次打量,递出酒杯。 这次徐公子没拒绝,抬手喝了。 冷星赫淡淡扫他一眼。 顾蓉蓉的心思还在他的自我介绍上:余州城中立着双人,这解释,有意思。 喝酒喝得差不多,顾蓉蓉算着时辰,这么久了,母鸡也该逛完了吧? 此时的母鸡正在浑身冒汗——它被堵在屋里了。 本想把帕子装好就走,没成想,刚到门口,就听到脚步声。 苏掌柜安排好一切,就回房间来,一心想着算算刚才一共能得多少分成。 母鸡赶紧往回退,想从窗户走,但这间屋的窗户格外高,大约是因为放着值钱有用的物件多,特意设计的。 正当它着急想对策的时候,剑客身姿轻盈,把它往背后一甩,没等它坐稳就腾空而起,跳上窗子。 母鸡只有翅膀没有手,不能抓,这阵子还吃得有点胖,左右两只鸡腿岔开坐在剑客背后,本就不稳当,剑客再腾空一跳。 母鸡毫无悬念地打着跟斗被翻下来,“哐”一声掉地上。 而剑客“嗖”一下没影了。 “哎哟我去,”母鸡摔得头晕眼花,挣扎着站起来,扑楞着翅膀钻到桌子底下。 “这个不讲义气的东西,下回趴你背上,我得好好叨你两尖嘴!” 母鸡骂骂咧咧,在桌子底下挺尸,与此同时,苏掌柜推开门进来。 母鸡摒住呼吸,悄咪咪从缝隙往外看,看到一双鞋子慢慢靠近。 母鸡一看这鞋,不禁一愣——咦,怎么是双绣花鞋?是个女的? 鞋子一闪而过,绕过桌子去别处,母鸡听着动静,悉悉索索的,不像是正常拿东西的动静。 小偷?还是个女小偷? 母鸡好奇,想探出头来看看。 还没等它看,外面又有脚步声响,随后,一道影子唰一下掀开桌布,直接钻进来。 母鸡吓一跳,差点叫出声。 怎么个意思? 这张桌子这么好吗?都往底下钻? 好在它身体小,本来又在角落里,桌子上面蒙着桌布一直到底,进来的人也压根没有瞧见它。 母鸡眨眨眼睛,一声不吭,偷着打量闯进来的人。 果然是个女子。 瞧着比顾蓉蓉大不了多少,模样倒是挺清秀,碎花蓝布头巾盖着头发,腰间还系着围裙,手里抓着一把小匕首,胸口一起一伏,看得出来十分紧张。 这模样打扮,应该是个小厨娘之类的。 但厨娘不是应该在厨房吗?跑这里来干什么? 母鸡觉得,她不像小偷,单纯偷东西的。 正胡思乱想,苏掌柜进了屋,边走还边唱,心情着实不错。 “小手白细又嫩滑呀,你是我的小心肝~” 母鸡无声翻个白眼,什么玩意儿,看着人模狗样,唱这种淫词滥调。 他一边唱,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两只脚伸到桌子底下来。 母鸡眼睛圆睁,紧闭尖尖嘴,紧张看着那个女子。 女子也吓得够呛,但反应还算快,赶紧把脚抬起来往里放。 这一放不要紧,她顺着方向,看到了角落里的母鸡。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勉强没有叫出声。 母鸡也没出声。 一人一鸡,大眼瞪小眼。 苏掌柜那双脚还在得意轻颤,压根没有发现桌子底下的紧张。 女子举起刀,对准他的脚。 母鸡急得恨不能说人话——你别呀,这会儿扎了他,要不了他的命,还得把自己暴露了,根本跑不了,豁出命去只为扎他一刀?这也太亏了! 好在,女子虽然愤怒,但最后还是忍住,又把刀撤回来。 苏掌柜还在外面嘀咕:“再加一万两,加八千两……” “这次的分成真是不少,财运降临,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他放下笔,得意大笑,拍着桌子开心不已。 母鸡靠着桌子角,暗暗在心里骂——这个神经病,拍什么桌子?震得老子脑瓜子嗡嗡响,出去敲锣打鼓不响吗? 苏掌柜笑罢,目光一转,忽然看到桌子有根鸡毛。 他手指捻起来,对着光线照了照:“哪来的鸡毛?” 母鸡一听,一下子支楞起来。 要被发现了? 女子瞪着母鸡,也瞬间慌了,又握紧匕首。 苏掌柜左右看看,目光在屋里快速一掠,其它的地方倒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桌子,再往下。 他把脚收回去,伸手来掀桌布。 第七百三十七章 飞奔出逃 苏掌柜的手还没碰到桌布,一声鸡叫,把他吓了一跳。 母鸡冲出桌下,直奔着苏掌柜的脸扑来。 苏掌柜这姿势在椅子上本就坐得不稳,被母鸡一冲,直接翻身倒到一边。 母鸡一边叫,一边拍着翅膀在屋里乱飞一气,身上的毛也掉了不少。 苏掌柜刚要爬起来,又被一旁倒下来的花架子砸到,痛呼一声。 母鸡停住,向他凑过来,歪头看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掌柜觉得这鸡的眼神有点嘲笑他的意思。 这如何能忍? 苏掌柜忍痛推开花架子,从地上爬起来,跳着脚叫人。 “来人,来人!” 外面的伙计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刚一开门,母鸡一下子飞出去,又把伙计吓一跳,撞个趔趄。 “快,抓住它,炖了它!” 苏掌柜气急败坏,也跟出来追。 母鸡左躲右闪,跑得飞快,很快离开这里。 桌子底下的女子又惊又怕又疑惑,听着没动静了,赶紧从底下爬出来,跑出门去。 她是被一只母鸡给救了?就在刚才,她以为要被苏掌柜抓个现形的时候,那只母鸡抢先一步冲出去。 在冲出去之前,还看了她一眼。 她从母鸡的眼睛里,看出几分决然。 顾蓉蓉正盘算着要不要装醉,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隐约还能听到鸡叫,以及苏掌柜变了声调的“抓住它。” 顾蓉蓉眉心微跳,这是被发现了? 她假装好奇,起身到门口走廊,抬眼一望。 好家伙。 母鸡趴在剑客背上,剑客闪转腾挪,纵身跳跃,跑得飞快不说,还时不时跳上楼梯,把母鸡吓得毛都炸起来。 这可是二楼啊。 后面以苏掌柜为首,连同四五个小伙计,都举着家伙什追赶,那架势,明摆着不把母鸡抓到炖了,誓不罢休。 顾蓉蓉眸子微眯,在她的眼皮底下,欺负她的剑客和母鸡? 她吹一声口哨,剑客一眼看到她,拐过走廊,立即向这边奔来。 剑客拐过来,但后面的苏掌柜等人还没有,利用这个视野盲区空档,顾蓉蓉上前,身形一转。 剑客带着母鸡一头撞入顾蓉蓉空间,在草坪上平稳落地。 母鸡从剑客身上滚落,放肆大笑:“哈哈,老子成功逃脱了!蓉蓉,别关啊,让我看看这老小子的嘴脸。” 顾蓉蓉假意醉酒头晕,扶住墙,此时苏掌柜带人也拐过弯来。 张望一下,不见母鸡,苏掌柜喘着气问道:“公子,可见到一只鸡,还有一只大猫?” 顾蓉蓉一脸疑惑,恰到好处:“鸡?猫?掌柜的开什么玩笑?这不是酒楼吗?怎么会有这些?” 见她似是喝醉,又确实没鸡的影子,苏掌柜也不多说。 “往那边找!” 顾蓉蓉问道:“掌柜的,为何大张旗鼓找一只鸡?” “肯定是厨房里跑出来的,不知怎么的跑到我屋里,闹得乱七八糟,我必抓到它,给大家加菜!” 顾蓉蓉勾唇笑:“好啊!” 苏掌柜气势汹汹就追,顾蓉蓉手指一弹,弹出颗小圆豆子,苏掌柜一脚踩上,“哐”一下摔得结结实实。 小伙计们赶紧过来扶起。 顾蓉蓉笑容一闪并一收,冷星赫走到她身后,两人迅速交换眼神,彼此闪过笑意。 重回桌前,顾蓉蓉坐下,对面徐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蓉蓉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也没迂回,直接问道:“徐公子,为何发笑?我很可笑吗?” 她打直球,徐公子有些意外,顿了一下说:“不是可笑,是有趣。” 顾蓉蓉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方才收鸡和剑客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回想一下,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可是观察过的,而且当时冷星赫也在她身后不远处,时刻留意,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冷星赫淡淡道:“你喝醉了,我们走吧。” 顾蓉蓉顺势被他扶起:“各位,在下不胜酒力,告辞。” 众人又起身拱手,顾蓉蓉和冷星赫下楼梯,穿过一楼大厅,出酒楼门,扫一眼那辆女子乘坐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顾蓉蓉迅速恢复正常,眼底清明无半点醉态。 “母鸡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我们先回去再说。” “好。” 回到小宅子,冷星赫给顾蓉蓉煮点解酒汤,趁着这个功夫,顾蓉蓉问母鸡发生了什么。 母鸡绘声绘色,把小布包也拎出来,交给顾蓉蓉。 把在马车里发现了什么,后来又怎么潜到苏掌柜的房间,找出来什么,以及又被剑客甩下,钻到桌子底下,遇见那个女子,为防止女子暴露,抢先现身,把苏掌柜吸引走,半路上又遇见剑客,冲出来救它的事,都说了。 它说得堪比说书,十分精彩,顾蓉蓉听得哭笑不得,到后来还真有点担心,代入其中了。 “我看那姑娘应该是找什么东西,比如什么证据之类,不像是偷东西的。” 母鸡叹口气:“我不忍见她被抓,就抢先一步出来,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不过,苏掌柜一直追着我不放,应该没有发现她。” “你是说,她像厨娘?” “对,还系着围裙呢,”母鸡回想一下,“身上还有饭菜味儿,我猜八成就是。” 顾蓉蓉点头,把小布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银票自是不必说,顾蓉蓉简单过数,把一多半放进母鸡的存钱小箱子里。 母鸡高兴得不行:“哎呀,太多了,少放几张,没事。” 顾蓉蓉翻个白眼,先把账本放在一边,这得需要静心的时候慢慢看。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条从苏掌柜房间里搜出来的帕子上。 “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我当时一看那么大抽屉,都高兴坏了,寻思藏得那么严实,一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结果,就这!” 母鸡提起来还很生气:“瞅瞅,还有几条都是旧的。” 顾蓉蓉也和母鸡一样疑惑,一条条看:“是啊,他藏着这些不值钱的帕子,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原因?” 她思索一瞬间,对母鸡道:“当时是怎么个摆法,你还记得吗?” 第七百三十八章 帕子玄机 u母鸡回想一下,当时这八条帕子是怎么摆放的。 “这个在这儿,这样,这样……” 它爪子轻轻扒拉,又换了换位置:“不对,这样。” “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些帕子颜色不一样,质地也不太一样,母鸡当时拿的时候也没在意,能想起这些已然不错。 顾蓉蓉看着摆好的帕子,白的,粉的,浅蓝的,淡黄的,都有,质地也有好有一般,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但如母鸡所言,能放在那种抽屉里,还叠得整齐,这些帕子定然不同寻常。 她拿起左上角的,再拿右下角的,两条对比。 母鸡跳上一旁小凳:“这上面绣的是鸳鸯吗?左边这个不如右边的绣工好,左右这个配色倒是好看。” 顾蓉蓉仔细一看绣花图案,的确,绣的都是一对鸳鸯。 再翻看其它的,无一例外,都是鸳鸯,尽管配色,绣的形状不尽相同。 “都是鸳鸯,这代表什么?”顾蓉蓉细看之下,再仔细一条条对比。 “摆在前面的,明显比后面的丝线旧。” 母鸡听着她的自语,有点听不懂,忍不住问:“旧?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帕子,应该是按时间排列的。” “时间?” “不错,先不论它们原来的主人是谁,单说帕子,这一条,比如说是七年前,那第二条,有可能是六年,第三条,则有可能是五年或者四年,越靠后,距离现在越近。” 母鸡眨巴着眼睛:“那……它们的主人呢?难道……” 母鸡夸张地抽口气,压着嗓子说:“他是一个变态,偷了人家的帕子,悄悄藏起来,就像那些偷女孩儿内衣的,偷了再收藏起来?” 顾蓉蓉看它一眼,沉吟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以为……” 她话没说完,冷星赫从外面进来,顾蓉蓉意识闪出空间。 母鸡正被吊着胃口,冷不防她一下子就出去了,抓狂道:“这么着急吗?就不能说完再走?你以为什么?” “唰”一下。 黑了。 顾蓉蓉接下开关,隔绝开母鸡的视线。 母鸡:“……”真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鸡! 它忿忿想,一定要先把这次带回来的东西琢磨出来,到时候好在顾蓉蓉面前扬眉埕气。 低头一瞧,又是一肚子气。 这时才发现,顾蓉蓉出去的时候,把小布包也带出去了。 真是气死鸡了! 顾蓉蓉接过冷星赫递来的解酒汤:“我确实没喝多,那点酒,还醉不了我。” 冷星赫只笑不说话,也不知道上回喝醉的人是谁。 转眼看到小布包,顾蓉蓉把布包给他:“喏,从百味楼拿回来的。” 冷星赫打开小布包,又是帕子,又是账本,还有银票。 “这么多?”银票厚厚一沓,面额还都不小。 少说也有十多万两。 “我们今天花了一万二,”顾蓉蓉一口气把解酒汤喝完,“那算是投资,这是收益。” 冷星赫浅笑:“说得好。” 他看一眼帕子,没去碰:“这是什么?怎么还有旧帕子?” 顾蓉蓉想好说辞,放下碗,拉住他的手,认真看他:“我说话,你信吗?” 冷星赫毫不犹豫:“当然,信。” “那,其实我养的那只鸡,不是普通鸡。” 冷星赫点头,并不意外:“我知道,早就看出来了,那只鸡很有灵性,好似能听懂人话。” “不是好似,是的确能听懂,咱们进去之前,我就先把它悄悄放进去了,让它去查苏掌柜的房间,看到什么古怪的,就拿回来。” 这回,冷星赫的眼神中出来惊讶。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它拿出来的?” “对,”顾蓉蓉点头,观察着他的神色。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万一要让母鸡来,当面表演怎么办? 冷星赫重新审视那些东西,半晌,惊叹道:“蓉蓉,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顾蓉蓉:“??” 在空间等着被夸的母鸡:“??” 冷星赫难得激动:“以前在边关的时候,听说有的部落中有驭兽师,能懂动物语言,能驱使它们做许多事,我当初还觉得,是夸大其辞,没想到,你竟然就会。” 顾蓉蓉:“……”你真的误会了什么。 这思路跑得有点偏。 “我其实不太会,”顾蓉蓉清清嗓子,“也就是和这只鸡处得时间长了,能懂一点它的想法,让它听话,驭兽,动物语言什么的,是真不行。” 吹牛可以,但不是时时可以,也得注意度,否则就是给自己挖坑。 冷星赫激动不减:“那也很厉害了。” 顾蓉蓉笑笑:“一般一般。” “把它拿出来,可不可以让我亲眼看看?” 顾蓉蓉:“!!”我就知道,得有这一环。 她想拒绝,但冷星赫神情激动,目光清澈,拒绝的话真的说不出口。 顾蓉蓉只好说:“行吧。” 把母鸡从空间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母鸡和顾蓉蓉对视。 顾蓉蓉分明从它的眼中,看到三分不屑,三分得意,三分冷笑,一分“你也有今天。” 刚刚你按开关的劲儿去哪了! 顾蓉蓉咳嗽两声,拍拍母鸡的头,意味深长。 母鸡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你想看什么?” “什么都行,”冷星赫完全不挑。 顾蓉蓉想了想:“要不,让它表演个装东西,看看它是怎么把东西装进小布包的。” “行。” 顾蓉蓉推推母鸡,母鸡不动。 顾蓉蓉轻笑一声,声音从齿缝中溢出来:“装啊。” 母鸡小眼睛翻个白眼,不动。 冷星赫愣了一下:“它……是在翻白眼吗?” 顾蓉蓉手指戳母鸡一下:“好吃的哟。” 说着,比划三根手指。 不动,那三天没吃的。 母鸡偏头看她,还敢威逼我?! 干脆,闭上眼睛,不动。 顾蓉蓉暗暗咬牙,俯身在它耳边道:“一万两。” 母鸡又睁开眼。 开始利诱。 “如果还不行,”顾蓉蓉嘴角扯出讥讽的弧,“今天晚上,我就把那只肥壮的公鸡撒开,说起来,人家一直……” 话音落,母鸡站起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下厨房 冷星赫生平第一次见到鸡装东西。 别说,这爪子,尖嘴,还都挺熟练的。 冷星赫兴致不减:“再让它表演个金鸡独立吧。” 母鸡:“……”真是幼稚。 它懒洋洋抬起一条腿,独立。 冷星赫眼睛放光:“它真的听懂了我的话!” 母鸡眼睛眨眨,凭什么得听指挥? 它要来个自由发挥! 思及此,母鸡开始自由发挥,跳跃,旋转,闭着眼。 脑海中似有二人转……不,世界名曲,一曲华尔兹结束,它也结束了转圈。 冷星赫目瞪口呆。 顾蓉蓉:“……”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还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顾蓉蓉赶紧把母鸡塞回空间。 冷星赫回神:“什么事?” 顾蓉蓉岔开话题:“让暗卫查一下苏掌柜,我觉得他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一面。” 冷星赫看一眼那几条帕子:“你是说,这些帕子……” “对,这些帕子现在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上面的鸳鸯,还有,它们不是同一时期的,为什么收集这样的帕子,背后必有隐义。” 顾蓉蓉见过的变态太多,什么癖好的都有,如果苏掌柜真是这一类,那这些帕子,代表的,就是人命。 顾蓉蓉眉心微蹙,语气也不禁沉下来:“苏掌柜做过什么,其实与我们无关,但金缕阁会在百味楼卖号牌,就不能不查。” “世子可知,百味楼的东家是谁?” 苏掌柜是掌柜,但不是东家。 但他们自从与百味楼接触以来,还没听说过它的东家。 “不知,”冷星赫摇头,“这一点,我也想过,但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时确也不必细想,顾蓉蓉合作的是金玉满堂,至于百味楼,就是了解一下菜品,经营模式。 但现在,不同了。 “我让暗卫去查。” 顾蓉蓉点头:“查他的背景,家中情况,妻妾,还有百味楼的东家。” “好。” 冷星赫转身,又回来:“我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别一个人出去。” “好,我知道。” 冷星赫又叮嘱:“慢慢在外面,若有事就叫他。” “好,你也要小心些。” 冷星赫出门去,顾蓉蓉拿着小布包,进入空间。 母鸡在草坪上,背对着她。 她走过去,在母鸡身边坐下,戳戳它。 “金鸡独立做得不错啊。” 母鸡叹口气:“说句人话吧,行吗?” 顾蓉蓉忍不住笑出声:“行行,说正事,今天晚上,我们去找那个厨娘,你有没有兴趣?” 母鸡眼睛睁大:“你让我去百味楼厨房?你这是恨我不死啊。”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顾蓉蓉低语几句。 说罢走去小库房,动手做小蛋糕。 母鸡傲娇跟上:“行吧,那姑娘瞧着也怪可怜的,没准儿真有什么冤情,我就再救她一回。” 顾蓉蓉笑容加深,就知道,母鸡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给一点好处能哄得开心。 这样的人,值得被好好对待。 …… 傍晚时分,冷星赫一回来,顾蓉蓉就和他说起厨娘的事。 “你想去找她问问?”冷星赫把买回来的饭菜放桌上,“也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暗卫会查,但最快也得明日。” “明天已经很快,”顾蓉蓉点头,“也别太为难他们,都不容易。” 冷星赫眼中闪过笑意:“好。” 吃过晚膳,两人换了衣裳,离开小院,去百味楼。 这回没走热闹的正门,而是走的采买小厮走的偏门。 这里通常都是菜车水车出入,看管不严,天黑也只挂一盏灯,人往暗影里一站,什么也看不见。 冷星赫观察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远处就是吵吵嚷嚷声,此时正是百味楼热闹的时候。 厨房里也是热闹景象,每个人都不闲着,出来进去,洗菜倒水,配菜炒菜,忙得晕头转向。 顾蓉蓉低声说:“你在这儿接应,我进去找。” 冷星赫拉住她:“太危险了,里面人那么多。” “正因为人多,人们才会放松警惕,不会注意每一个人,我才更容易成功,”顾蓉蓉小声说,“再者,你在外面接应我,万一真有什么,里应外合,更能逃脱。” “里面都是些厨子帮工,没事的,”顾蓉蓉握握他的手,“你在外面接应,我心里才踏实。” 最后一句,成功说服冷星赫。 “好,那我等你,最多不超一刻钟,成不成都要赶紧出来。” “行,没问题。” 一刻钟,足够了。 顾蓉蓉扶扶头上小帽,出来的时候特意换了身小厮的衣服。 她从暗影中走出,向着厨房走过去,顺手从门口抄起一盆洗过的青菜。 一进去,厨房里的热气声浪就迎面扑来。 灶火热气,油锅热气,都混在一起,映着厨师紧绷的脸。 各种声音也是嘈杂,烧火声,油锅声,剁肉声,流水声,还有小二的叫喊声和厨师时不时的骂人声。 顾蓉蓉意识和空间里的母鸡交流。 “好好看看,她有没有在这里。” “行,你走慢点。” 顾蓉蓉目光也迅速寻找,按母鸡的描述,厨娘年纪不大,应该不是什么主要人员,最多就是打杂帮工。 这种人不会在显要位置。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因为中午的事而害怕,一害怕就没来。 如果她够聪明,应该不会。 “快走,别挡道!” 顾蓉蓉正寻找,脚步慢下来,身后立即有人催促。 她低下头侧过身,两个帮工抬着桶水过去。 “青菜,青菜!”又有人叫。 顾蓉蓉还没反应,一个胖大婶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盆。 “赶紧的,去把鱼收拾了,快点!” 说罢,手一推顾蓉蓉。 顾蓉蓉扶住一旁架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有几个水桶,里面有几条扑腾的鱼。 真在这儿收拾鱼,一刻钟可出不去。 “看到没有?有没有找到她?” 母鸡也很急:“没有,没看着啊,是不是我们猜错了,她根本不是这里的厨娘?” 顾蓉蓉没说话,走到水桶边,看着里面的鱼。 正瞧着,身后有人道:“你不会弄这个吧?我来吧。”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百四十章 这叫公道 顾蓉蓉回头。 母鸡在空间尖叫。 “是她,就是她!” 顾蓉蓉脸上淡定不改,对厨娘点点头,上前一步对她说:“鱼不急,刚才说让拎桶水,我自己拎不动,你能帮我抬一下吗?” 厨娘手在围裙上抹一下,打量顾蓉蓉几眼:“瞧着你眼生,以前没见过你。” 她音量不高,吵哄哄的厨房里根本没有其它人听到,但足够近距离的顾蓉蓉听见。 顾蓉蓉不慌不忙:“新来的,好多事不懂。” 她现在就是个小厮,长得也不丑,眼神干净无害。 厨娘警惕心放下:“好吧,走。” 顾蓉蓉顺手拎上一只水桶,跟在她身后出厨房。 外面有几只大水缸,每天都有人把水缸挑满。 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和各种味道都抛在身后。 厨娘回身看她:“把桶放过来。” 顾蓉蓉把桶放下,看着她浅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素琴。” “素琴,我想问你个问题。” 素琴拿水瓢拍一下水面:“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去苏掌柜的房间?” 素琴手一滑,水瓢脱手,激起一片水花。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素琴说罢,转身就往厨房走。 顾蓉蓉道:“你还记得桌子底下的那只母鸡吗?” 顾蓉蓉说罢,自己都觉得这话怎么这么怪?脑海中不禁回荡“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素琴回头,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意识到说漏嘴,又紧紧抿住唇。 “这么说,你是承认去过苏掌柜房间?”顾蓉蓉浅笑。 素琴仔细看她,见她不似探子,没有恶意,但仍旧不能放松警惕。 “你别害怕,我不是来抓你的,更不会把这件事和别人说,相反,我可以帮你。” 素琴轻嗤:“狐狸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狡诈的,一开始也是极尽讨好,装得像个好人。” 顾蓉蓉:“……” “如果你想叫人来抓我,随便,但若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休想!” 素琴继续又往前走,顾蓉蓉问道:“鸳鸯,鸳鸯手帕,你见过吗?如果见过,请你告诉我,我会给她们一个公道。” 素琴脚步再次顿住,猛然回身,眼神完全不同于之前,没有探究与惶恐,全是怒火。 “你怎么会知道鸳鸯手帕?公道,什么公道?公道就是姓苏的畜牲死,你怎么给?” 顾蓉蓉笑容收起,神色严肃,字字坚定:“如果你只要他死,那简单,今天晚上就可以实现。死容易,可公道不只是让他死,而是让世人明白,他为什么该死,如果有人被他害,还应该让被害人的冤情大白天下。” “这叫公道,你说的只让他死,那叫泄私愤,”顾蓉蓉继续说,“何况,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隐情,他是不是该死。” 素琴胸口起伏,身后声音吵嚷,耳边风声掠过,眼前人的话猛击她的心口。 死容易,公道不容易。 什么是公道?那只是泄私愤。 许久,也许只是一瞬,素琴听见自己说:“好,我告诉你。” 顾蓉蓉带素琴从偏门离开百味楼,冷星赫随后跟上。 素琴吓了一跳,没想到还有个人,顾蓉蓉安抚她别怕,三人快步离开。 冷星赫带她们到河边,租了条小船,小船驶离岸边,晃晃悠悠,素琴一直紧绷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些许。 顾蓉蓉倒杯茶给她:“随时可以说。” 素琴没喝茶,还保持着警惕,顾蓉蓉也不勉强。 她到船头,从空间里把母鸡拿出来,抱回船舱。 把灯光拨亮,素琴看到母鸡,眼睛瞬间一亮:“这鸡……” 母鸡从顾蓉蓉臂弯里跳出去,走到素琴身边,喉咙里溢出两声“咕咕”,轻轻的。 “我养的鸡,”顾蓉蓉浅笑说,“之前没吓着你吧?” 素琴慢慢伸手指,轻抚一下母鸡的背:“是它救了我。” 有了母鸡缓和气氛,素琴的防备也放下许多。 她低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苏掌柜,你所知道的,”顾蓉蓉提醒,“你可以从鸳鸯手帕说起。” 素琴眼中迸出恨意:“他就是个畜牲,他骗了我姐姐!” “我有一个姐姐,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过世,姐姐比我大六岁,她就像娘亲一样照顾我,可她自己也是个弱女子。” “因为带着我,不好出嫁,我们家本来就条件不好,不可能嫁到富贵人家,若是穷苦人家,就更不愿意多一张嘴。” “姐姐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说她是老姑娘,嫁不出去,终于有个肯娶她的,但因为有我,不肯出聘礼,我不忍心再拖累她,就留张字条出走了,我想自己去谋生路,让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素琴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其实那时候哪有什么生路?比乞丐强不了多少,我不能离家太近,怕被姐姐发现,我知道她一定会找我。但也不能离太远,我还想看着她出嫁。” “终于,她嫁了,我悄悄跟着看,看着她进了门,就可以放心走了,离得远远的。” “我也算有点运气,遇见个老婆婆,无儿无女,会做一手好菜,见我可怜,收留了我,我跟着她算有个住处,她待我也很好,还把本事教给我,我把她的小吃摊子做大了些,也给她送了终。” “手里有点钱,就想回来看看姐姐,我一路上想着姐姐胖了瘦了,有没有生个孩子。” “可谁知道,还没进那家门,就听到那个男人在打骂她,说她命硬,克父克母,骂得特别难听,我气不过,冲进去理论,当我看到姐姐,都惊呆了,姐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遍体伤痕。” 素琴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把面前已经凉掉的茶端起来一口气喝下,才缓过口气。 “我想让我姐姐和离,可那个狗东西不肯,我姐靠绣活,养活着他和他那个刻薄的老娘,就是他们的摇钱树,他们怎么肯放?” “纠缠许久,姐姐让我自己走,不值得再搭上自己,我怎么可能不管她?” “于是,我就想去报官。” 第七百四十一章 转机 顾蓉蓉听得心头不是滋味。 别说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前世,她也见过太多想离婚离不了的女人。 母鸡听得脖子上那圈毛都炸起,要不是顾蓉蓉清清嗓子提醒,他都要口吐人言。 素琴继续说:“我不懂,为什么那个混蛋可以肆无忌惮欺负我姐姐?难道她就必须活活被打死,才算结束吗?” “我不断去县城告,可都没有办法,就这样蹉跎了半年,攒的那点钱也花光了。” 素琴沉默一瞬,顾蓉蓉再倒杯茶给她。 “我不想回去,不知回去如何面对姐姐,但我也不得不回去,我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当我回去以后,让我意外的是,听说那对母子两个月前去邻村赶集,不小心掉下山沟,摔死了。” “你知道吗?我当时真是又惊又高兴,简直高兴坏了,我觉得真是老天有眼,能让我苦命的姐姐脱离苦海!我赶紧去找姐姐,但姐姐没在,后来打听邻居,说是三个月前我姐姐就与那个混蛋和离,离开他们家。” 顾蓉蓉蹙眉:“三个月前?你那时候你不是还在县城告状吗?” “对,所以我觉得不对,姐姐知道我去告状,如果她和离了,定然会托人带消息给我,不,不是,她会去找我。” “再说,那个混蛋怎么可能同意和离?” “我问邻居,邻居说,是个好心的大官人,听说我姐姐的遭遇,很是同情,出钱给那对母子,让他们同意和离。” “我问出了多少钱,邻居说是一千两。”素琴语气复杂,“一千两,我当时想,我们全家都没有见过那么多钱,难怪那对母子会同意。” “我打听那个大官人的消息,但邻居却说不知,只说脸生,穿着富贵,像是大地方来的。” “我不明白,大地方的大官人,怎么会知道我姐姐的?邻居说,因为鸳鸯帕子。” “我姐姐绣活做得好,否则也不能靠这个卖钱,养活那对母子,邻居说,人家是相中了我姐姐的绣活,让她去府里做绣娘,伺候夫人。” “能到府里做绣娘,自然比那会儿好了太多,最起码吃喝不愁,更不用伺候那对母子。” 素琴双手捧住脸:“我真的以为,姐姐苦了这么多年,好日子总算要来了,虽然没来得及与她道别,但也是为她开心。” “可我没想到,与姐姐竟再也没能见面。” 她肩膀微微耸动,泪水从指缝中渗出,闪着晶莹幽冷的光。 无声哭泣,让气氛更加压抑。 顾蓉蓉耐心等着,没有劝说,让她发泄情绪。 半晌,她停止哭,拿帕子擦擦眼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顾蓉蓉问。 “一年前,”素琴回答。 顾蓉蓉借着小桌遮挡,从空间拿出小布包,其它东西都已经收起,只装着那八条帕子。 找出第八条,最新的那一条,放在小桌上。 “你看这个,是不是你姐姐的?” 素琴拿过帕子,在灯光下看看,摇头道:“不是,这不是我姐姐的。” 顾蓉蓉眉心微跳,又拿出第七条。 “这个呢?” 素琴接过对着光,还没细看,脸色就变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是我姐姐的手艺。” 顾蓉蓉心头微沉,但还是问道:“你是怎么确认的?” 素琴指着第二只鸳鸯说:“你看这里,我姐姐绣的鸳鸯,这边都会多几针,像一根翘起的毛。” “这条上就没有。” 顾蓉蓉把两条帕子做对比,另一条确实没有。 素琴手抚鸳鸯,接着说:“这个花样图,原本还是我画的,是小时候画的,画的不好,姐姐却说好看,还说这样绣出来和别人的不一样。” 顾蓉蓉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素琴沉浸在回忆中,她趁机在桌子底下悄悄看看其它的帕子,上面的鸳鸯虽然配色不尽相同,颜色也各异,但的确不像那一条,其中一鸳鸯上有根翘起的毛。 素琴颤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帕子看着也不太新,你……也不会买这样的吧?” 顾蓉蓉现在是个小厮,不会买这种图案。 顾蓉蓉略一沉吟:“从苏掌柜的房间里找到的。” 她说着,把其它几条帕子,一一摆上来。 按照原来的顺序,几乎把小几摆满。 “你手里那条,应该是第七条,”顾蓉蓉曲指敲敲第七处空的地方。 素锦眼神震惊又愤怒:“七条?我姐姐的在第七条,后面还有第八?” “确实,”顾蓉蓉点头,“起初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想通,大概就是一条代表一个女子。” “你姐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素琴握紧帕子,眼睛通红,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我应该知道,第八条是谁的。” “是谁?” 素琴狠狠抹抹泪:“是一个小货郎,若不是他,我也不知道那个买走我姐姐的大官人是姓苏的那个畜牲。” “只可惜,他现在被拉去石料场,生死不知,你们见不着他。” “石料场?那是哪里?” 冷星赫在外面说:“是一座石矿,采石料的,一般都是犯了罪,又罪不至死的犯人,不想白养着他们,就让他们去服苦役。” 素琴点点头:“他娘子也经常做绣活,他推着小货车走街串巷地卖些小玩意,针头线脑,还有一些他娘子自己做的绣品。” “我听说他,他娘子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快疯了,神智有些不清楚。” “我经常给他吃的,也断断续续问过一些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娘子是绣娘,绣活好,我就总觉得和我姐姐有关系,就想多问问。” “也是从他嘴里得知,他娘子失踪前一天,去过百味楼,那日是他生辰,他们日子虽清贫,过得俭朴,但夫妻恩爱,他生辰那日,他娘子特意去百味楼买了一道菜,给他庆生。” “也就是那一晚过后,次日一早,他娘子便不见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夜探石料场 顾蓉蓉静静听着素琴说话,船轻轻飘荡,水流声声,夜风徐徐,月光浅浅铺在水面上,船身投下浓重的影子,掩住月光,似素琴语气中化不开忿恨怒意。 “小货郎的娘子就那么离奇失踪了,她平日就是在家中,连邻居家都很少去,也没有接触过什么人。除了失踪前日,曾去过百味楼。” “所以,我就觉得百味楼有古怪,我想让小货郎一起去,但好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后来听说,他被人拉去石料场。” “他都神智不清,脑子时好时坏,能干什么活?我更觉得不对劲,又打听几日,有人说他是得罪了有钱有势的人物,还说,石料场的一个管事,叫石三,就是姓苏的表弟。” “这难道是巧合吗?”素琴咬牙切齿,“要说之前我还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但小货郎被抓走,就不再需要证据,这就是事实!” 顾蓉蓉心对讶然,对素琴也充满赞赏。 做为多年审讯办案人员,她擅长的也是案情分析,人物心理分析,也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反向推理,而不是凑齐了证据才敢动脑筋。 素琴胆大心细,身为女子,处在这个时代,顾蓉蓉觉得非常难得。 “于是,我自己决定,进入百味楼,”素琴眼神坚定,“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我恰好会厨艺,正好他们打找厨娘,我就去了。” “经过这段时间摸索,我记住了记苏的房间位置,还有平时一些看守什么的,就想趁着今天有竞买,挑那个时候进去找找看。” “但正要出来的时候,有事被绊住,就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我知道时间不多,再去有点冒险,但再等这样的机会又要半个月,所以就冒险一试。” 素雪低头,摸摸母鸡的头:“幸好有它,它救了我。” 顾蓉蓉抿口茶,语气笃定:“我认同你的说法,此事和苏掌柜一定有关联,但他房间里只有帕子的线索,其它的没有。” “要想拿住他,问清楚你姐姐的下落,就要找到别的线索。” “无论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素雪用力握紧拳头,“如果我姐姐还在,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 她略有哽咽,眼睛泛红:“我也要为她报仇,让冤情重现天日。” 顾蓉蓉看着桌上八条帕子,沉吟道:“先按兵不动,今天下午百味楼里有没什么异常?” 素琴明白她指的是苏掌柜有没有搜查,摇头道:“还没有。所以,你刚开来的时候,我以为你是。” 顾蓉蓉轻笑一下:“你很聪明。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先按正常走,你且先在百味楼,一切如常,但你别怕,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 “如果苏掌柜发现,开始搜查,情急之下,就是最有破绽的时候,应该很快。” 素琴一口答应,没有半点畏惧:“好,没问题。” 顾蓉蓉抬眼看她:“我时间紧迫,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也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如果走之前不能查清楚,就要用些非常手段。” 素琴眼睛不眨地回视:“什么?” “直接抓他来,询问,打到他说为止。” 素琴:“……” 顾蓉蓉继续说:“这样节省时间,但事情过急,有可能会无法顾及一些细节,比如,如果你姐姐……可能有些冤屈无法见天日。” 顾蓉蓉说得含蓄,素琴也听懂了。 如果她姐姐已经不在,是被苏掌柜虐而致死,把苏掌柜抓来,打到他说,这手段本就不算光彩,那姐姐的冤屈也就不能大白天下。 素琴微微抿唇,点点头:“我懂。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也愿意,我想让姓苏的偿命,别的……能做到最好,不能也不要紧。” “好,”顾蓉蓉起身,“先把你送回去,出来这么久,能圆回去吗?” “没问题。” 冷星赫把船靠岸,三人下船。 素琴低声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这是我兄长贺大,我是贺二。” 素琴福福身:“二位,大恩不言谢,待找到我姐姐下落,我可为奴为婢,报答二位。” 她也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绝不是什么小厮。 顾蓉蓉扶她手臂:“报答的事以后再说,我们算是互相帮忙,不全是为你。” 素琴微抿唇,似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公子能不能去一趟石料场?看看小货郎,我觉得他算是个重要人证。” 顾蓉蓉浅笑点头:“送你回去,我们就去石料场。” 素琴微蹙的眉头登时一松,再次行礼。 送她回百味楼,冷星赫吩咐盯着百味楼的暗卫,暗中保护她。 “去趟石料场?”顾蓉蓉问。 冷星赫给她正一下帽子:“好,我去找马车。” “你知道石料场在哪?” “只知道大概位置,找二当家帮忙吧。” 二当家知道他们返回的事,找他也方便。 准备好马车和地图,二人直奔石料场。 石料场在城外,此时城门已闭,但漕帮有漕运衙门给的令牌,如有紧急货物到码头,出令牌可出城。 一路畅通无阻,约摸半个多时辰的路程,远远看到深浓厚重的暗影,山像沉睡的兽,压迫感逼人。 马车停住,冷星赫和顾蓉蓉下车,先观察一番。 万物静寂,连虫儿都睡了,隐约有一处光亮,应该是高架台上的火盆,为防止犯人逃走,负责值守的人点燃的 两人戴上面具,悄悄潜入。 “小心脚下,”冷星赫叮嘱,“这里碎石很多。” 顾蓉蓉拿出小手电,调到最暗亮度:“好。” 石料场的大门是木栅栏,左边有个高架了望台,白天有人在上面看着远处犯人,晚上放上火盆。 此时火盆还未燃尽,火光在风里飘来荡去。 木栅栏里边,高架台对面,是一间木屋,刚才离得远,没听见,现在走近,听到里面传出说话喝酒声。 “你们看见了吗?三爷带回来的那个小娘子,真水灵。” “什么小娘子,那是犯人吴大勇的媳妇。” “她是来看吴大勇的,但又拿不出银子,所以就……” “哈哈,明白了吧?” 第七百四十三章 夜审 石三做为石料场的管事,自然有个独立的房间。 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床上的女子衣衫半退,满脸泪痕。 “叫啊,叫出声,”石三用力撸着女子白嫩的肩膀,“快点!” 女子咬着嘴唇,嘴唇渗血,就是不吭声。 石三甩她一耳光:“他娘的,你跟老子耍什么脾气?还想不想见你男人?” “我可告诉你,你男人就在外面,你要是不哄得老子高兴,我现在就把他弄进来,让你们现在就见面。” 女子绝望地瞪大眼睛,摇头哽咽:“不,不要。” “那就叫,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石三面容扭曲,“要不是想看你这小模样,老子会点灯?” “老子喜欢摸黑品。” 女子呜咽出声。 隔着一扇门,一块大石头上绑着个男人,三十来岁,一身破衣,满身伤痕,嘴被堵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奋力想挣扎开,却无济于事。 顾蓉蓉和冷星赫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顾蓉蓉示意冷星赫先救下这个男人,问清楚情况,她想进里面见见石三。 冷星赫拉住她,低声说:“还不知道石三的底细,小心些。” “我会的,放心。” 除了石三,里面还有个受辱的女子,冷星赫时去确实不太合适。 转身先到被绑的男人面前,低声问:“我说话,你认真听着,我救你,别出声。” 男人酸胀的眼睛里涌出眼泪,用力点头。 冷星赫把他嘴里的破布扯出来:“你是谁?” 吴大勇嘴有些麻,说话不太利索,但还是一刻不耽误:“我,我叫吴大勇,被石三诬蔑偷了东西,在这里服苦役。” 他盯着门:“这个畜牲,就是看中我媳妇,他……” 冷星赫手指顶出半截剑,声音冷酷:“对着它说,有没有害过人命,手上有没有染过血?” 吴大勇摇头:“没有,我没有做过坏事,我对天,对你的剑,都是这么说!如果有一字谎言,天打雷劈!” “英雄,我不要紧,求求你,救救我媳妇……” 冷星赫挥剑砍断绳子:“我媳妇进去救了。” 顾蓉蓉进屋,把小手电亮度调到最亮。 石三正在女子身上逞威风,逼迫虐待她,忽然听到有人进来。 立时扭头看向身后,怒道:“谁?滚出去!” 一抬眼,一道亮光直刺而来,屋里本来就黑,猛然被亮光一刺,他立时就睁不开眼,想流泪。 还没反应过来,感觉头发被人揪住,紧接着身体就从床上被拖下去,“哐”一声摔到地上。 这一下摔得结实,差点没把他骨头摔断,石三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个,脑瓜子一晕,好悬没晕过去。 他下意识想惨叫,刚一张嘴,嘴就被堵住了,差点没倒上气来。 顾蓉蓉一气呵成,看床上的女子,头发乱七八糟,脸上泪痕交错,嘴唇咬破,下颌和脖子以及露出来的肩膀上,满是青紫掐痕。 顾蓉蓉此时戴着鬼王面具,女子看她的眼神,不比看石三好多少,吓得缩到床角。 顾蓉蓉开口,没有刻意压嗓,就是女人的声音:“别怕,把衣服穿好。” 一听是个女人,女子瞬间情绪缓和不少,赶紧找自己的衣服穿,虽然被撕破,但好歹还能穿。 刚穿两下,又停住,眼泪滚下来:“我夫君……” “他没事,在外面,你穿好去见他。” 一听这话,女子的眼泪流得更凶,一边擦泪一边穿衣,跳下床对顾蓉蓉行个礼,跑到外面去。 吴大勇也被解救,夫妻见面,抱头就要痛哭。 冷星赫在一旁提醒道:“先别急着哭,有没有安全一点的地方,先过去,以免被人发现,我还有话问你。” 吴大勇一指石三房间:“后面,就是个小树林,挺安静,晚上没有人去。” 冷星赫点头:“你们先过去,别乱走,我一会儿去。” 吴大勇先赶紧扶着妻子过去。 屋里,石三的视力总算恢复,睁眼看到顾蓉蓉的面具,又惊又怕还生气。 他伸手想掏出嘴里的东西,手还没碰到嘴,冷星赫一步进来,甩出暗器,扎在他手背上。 他痛得眼睛睁大,冷汗瞬间满头,但叫声被堵住。 顾蓉蓉摇头:“浪费暗器做什么?这家伙配吗?要我说直接一刀把手砍了得了。” 冷星赫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石三哪见过这阵势,当即吓得面无人色,一骨碌爬起来,捂着手叩头。 顾蓉蓉一见他这德行,心说也不过如此。 这样也好,几乎不费劲就能问出情况。 “问你什么,说什么,”顾蓉蓉居高临下看他,“别乱叫,别乱说。” “有一个字虚假,立即送你去见阎王,明白吗?” 石三连连点头。 冷星赫上前,按住他肩膀,让他手掌放在地上,踩住他手指。 石三吓得都要哭了,浑身颤抖不止。 冷星赫把暗器拔下来:“你可以试试,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暗器快。” 石三摇头,表示不敢。 顾蓉蓉道:“把嘴里东西取出来。” 石三自己取出东西,手疼得要死,强压着不出声。 “我问你,你和百味楼的人,有什么关系?” 石三现在没理智思考,问什么就下意识说什么。 “百味楼的苏掌柜,是我的表兄。” “你可知,百味楼的东家是谁?” “不知,表兄从未说过。” “你可知,他平时和什么人来往最多?” “不知。” “一问三不知,要你有什么用?”顾蓉蓉语气不耐烦,“杀了算了。” 石三简直吓死,这都什么人,说杀人就杀人? “别,别,英雄,好汉,我真的不知道,真不知道啊!” “他虽然是我表兄,平时对我也确实算照顾,但他的事真的很少和我说,我偶尔问,他也喝斥,让我不要多管。” 顾蓉蓉看他这样,是真的不知道。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说,要是还不知道,那你就去和阎王爷说。” 石三脸色惨白,哆嗦不止。 顾蓉蓉问:“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小货郎?” 第七百四十四章 让他趴地上叫爹 一听顾蓉蓉是问这事,石三松一口气,感觉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有,有,”他连连点头,“不过,他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就……” “死了?” “没,没有,活着,”石三吞口唾沫,“我去把他叫来。” 他眼神躲闪,明显有异,冷星赫剑出半鞘,放他脖子上。 石三吓得半死,顾蓉蓉浅笑问:“好好说。” “他……他在最边的窝棚,挨着茅厕。” 石三吞吞吐吐,只简短说了一句,但顾蓉蓉可以预想,因为小货郎脑子不灵光,平时一定没少受欺辱。 冷星赫一脚低他肩膀上:“你就不能当个人吗?混帐!” 石三被踢翻,想就地装死又不敢,他觉得他敢装死冷星赫就敢一剑刺死他。 只好忍痛又爬起来。 顾蓉蓉递给冷星赫一个药瓶,冷星赫捏住石三的下颌。 “张嘴。” 石三绷着劲不想张,顾蓉蓉在一旁似笑非笑,手中刀冷光闪闪。 不张,那就直接一刀抹脖子。 石三眼泪差点落下去,感受到冰冷呛嗓子的液体从喉咙里滑下去。 “腐蚀五脏水,”顾蓉蓉字字如同魔鬼诅咒,“想活,就别乱叫。” 石三疯点头,这药喝进肚子里确实一股热气,难道很快就要腐蚀他的五脏? 冷星赫道:“我们去屋后小树林等你,你把小货郎带来。” “好,好。” “记住,只能你们两个来,多一个人……” “不会,不会的。”石三赶紧保证。 他跌跌撞撞出去,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给他喝得什么?” 味不太好闻,冷星赫没凑近鼻尖都闻到了。 “一种药水,解暑解湿,”顾蓉蓉有点可惜,“给他喝,可惜了。”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腐蚀水,就是藿香正气水。 到小树林中,吴大勇夫妇还等在那里。 见他们来,吴大勇把妻子护在身后。 他身上也有不少伤,脸上胳膊上都有擦伤,刚才被折磨得也不轻。 冷星赫表面不动声色:“为什么会到石料场来?” 吴大勇低头说:“我家里有个小铺子,卖点玉石,雕刻点小东西,那日石三到我店里去,说是有个玉扳指,让我给他看看成色。” “谁知道,他找来找去找不着,后来看到我柜台里有一个,就非说那是他的,是我偷了他的。” 吴大勇忿恨:“我自然是不认,但他一口咬定,我说要报官,门外立即有几个衙役进来,锁上我就走,我以为要去衙门,没想到直接被锁到这里来。” 顾蓉蓉开口:“倒着说一遍。” 吴大勇一愣:“什么?” “你的遭遇经历,和石三之间的事,倒着,重新说一遍。” 吴大勇不解,但还是顺从,又把事情倒述一遍。 顾蓉蓉对冷星赫点点头,目前来看,说的是真的。 吴大勇用力握着妻子的手:“到了这里我才知道,石三那个畜牲,是看中我媳妇,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那铺子,这个天杀的……” 顾蓉蓉看向吴大勇媳妇:“你是第一次来吗?” 女子点点头。 顾蓉蓉说:“你很勇敢,拼死反抗,没有被石三侮辱。” 这话就是说给吴大勇听的。 吴大勇抿唇:“有错的是那个畜牲,我媳妇没有错。” 顾蓉蓉微挑眉,扔给他一包药:“上点药吧。” 吴大勇接过道谢,刚抹两下,石三带着个男人走进来,他立即又把媳妇护住。 石三看到他们,有点心虚,目光瞄了两下,不敢再看。 颜如玉看向他身边的男人,蓬头垢面,看不清容貌,看身形什么的,大概不超三十岁,身上衣衫褴褛,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 果然就是挨着茅厕的味道——恐怕不止是挨着那么简单。 石三心虚低头,要不是时间紧张,小货郎脑子也不太不清楚不能像正常人那般配合,他一定让小货郎换身衣服,收拾一下。 冷星赫又踢他一脚,石三滚到地上,也不敢哼声。 他一倒,小货郎明显一激凌,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 顾蓉蓉上前,小货郎下意识后退:“别打我……” “不打你,”顾蓉蓉递块帕子给他,“你自己擦擦。” 小货郎看到帕子,眼睛亮了亮,颤抖着伸出手接过,嘴里小声嘀咕。 顾蓉蓉侧耳,耐心诱哄:“你说什么?” “娘子……娘子……帕子……” 他抚着帕子,神智似乎比方才清楚了些:“我娘子也会绣帕子,绣得可好看了。” 顾蓉蓉还想再问,他忽然抬头,眼神疯狂:“我娘子呢?我娘子不见了,我娘子……” 他声音渐大,在夜色中分外清晰,顾蓉蓉脸色微变,冷星赫出手如闪电,迅速点中他的穴位。 小货郎身子一软,慢慢倒下,冷星赫扶住他。 顾蓉蓉细看,他身上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伤痕多到数不清。 在腕上挑了一处还有血痕的,轻放一点修复力。 他身体太过虚弱,不能放太多,否则也承受不住。 母鸡在空间恨得跺爪:“什么玩意儿,这么虐待一个神智不清楚的人,还是人吗?人家已经够可怜了,这个石三真是没人性!” “蓉蓉,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趴地上叫爹!” 顾蓉蓉收回手,小货郎慢慢醒来,眼神比方才清明许多。 看到面前场景,有些茫然。 顾蓉蓉道:“别怕,别叫,有话问你。” 小货郎挣扎着坐好,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你想问什么?”他低下头,看到手里的帕子,手指哆嗦一下,“你们是……” 顾蓉蓉问:“没错,我们是来问,关于帕子,关于你家里的事。” 小货郎看一眼石三,显然对他不放心,有些忌惮。 石三察觉到,赶紧跪在那说道:“我混蛋,我不办人事,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保证做个好人。” “你先学会做人再说吧,”顾蓉蓉冷眼看他,“捂上耳朵,别看别出声,问你再说话。” 石三立即照办,转过身,低下头,还自己捂上耳朵。 顾蓉蓉重新看着小货郎:“说吧。” 第七百四十五章 夫妻 小货郎捏紧帕子,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都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我和娘子是青梅竹马,两家人就很亲近,双方父母都是和气厚道的人,我们一起长大,成婚,送走双方父母,日子平淡安静又幸福。” “父母在时,也曾催促我们要个孩子,但我走街串巷卖小货,见过太多人和事,也听说过有好几个女子就是要孩子太早,伤了身体,或者是难产而亡。” “我不想伤害她,让她受苦,就想晚几年再说……”小货郎眼中溢出泪来,“我……” 顾蓉蓉心中酸涩,确实如此,古代女子结婚早,生育也早,有时候母体还并没有发育太好,就要承受怀孕的风险,又没有剖腹产这一说,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 小货郎真心爱妻,能有这样的考虑,的确很难得。 如果真有的有个孩子,也许,他也不会疯。 小货郎继续说:“她不见了,前一天明明我们还一起高兴地过了生辰,还说等转过年来,就生个孩子,她还说算着日子,还想在秋天的坐月子,她怕热。” 小货郎眼泪簌簌掉:“我没有想到,第二天醒来,她就不见了,我满街找,无休止地找,可就是不见的踪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甚至连句话,只言片语都不曾有。”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冷静一下,事情要解决,你就要振作,不能沉浸在悲伤里,你娘子若知道,也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样。” 小货郎双手紧握,缓缓点头。 “一个姑娘告诉我们你在这里,她和你一样,丢了亲人,她也在积极寻找。” 小货郎愣了愣,思索道:“是……她?” “虽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她曾给过我好多次吃的,我记得她。” “对,是她,”顾蓉蓉鼓励道,“你们夫妻情深,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振作,不能被压垮,伤心无济于事。” 小货郎喉咙轻滚:“可是我……” “没有可是,”顾蓉蓉语气坚定,“只要你想做,能做的有很多。现在,你听我说。” “你生辰那天,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比如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哪怕是和别人发生争执,都算,好好想想。” 小货郎拧眉思索,四周无声,风声都停了停,怕打扰他的思路。 “那日,我出门时,娘子就叮嘱我早点回,她给我做几道菜,再打壶酒,还说要去百味楼买条鱼,百味道的菜谱每天换新,我们虽然没吃过,但也听说过。” “不过,有道经典的鱼,是每天都有的。她知道我爱吃鱼,就想给我买。我还说不用,太贵了,有那钱不如买点补品让她养身。” “她说一年就一次生辰,想让我吃,我答应她,早点回家。” “那天我要收摊的时候,刚要推着小车走,”小货郎语速放缓,回忆当时场景,“不远处有辆马车的马不知怎么惊了,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差点伤了人。” “我岳父曾在大户人家做过车夫,又爱马,生前给我讲过不少马的事,那天我也是急了,就冲过去试试,还真就把马制服了。” “制服之后,那车夫,”小货郎微顿,“非但没有感谢,反而怪我,说是我惊了他的马。” “我看他是想着推卸责任,怕马车里的主子怪他。” “我正要和他理论几句,我娘子来找我,急切问我受伤没有,马车的主人也从车里下车,训斥了车夫,还要给我锭银子。” “我没有要钱,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不想让人以为,是为了钱才出手相助,再说,我娘子来了,我一心想回家。” 顾蓉蓉问:“那马车的主人,是什么人?” “我没见过,只看到那辆马车上有一个苏字,后来听旁边的路人说,那是百味楼的掌柜。” “你好好想想,除了给你银子,他还有没有说别的?当时的情况,事无俱细,说清楚。” 小货郎认真思索,忽然神色痛苦,双手抱住头。 顾蓉蓉赶紧搭上他手腕,释放修复力。 小货郎再次渐渐平静。 缓了一会儿说:“我当时怕我娘子担心,也没太过在意他,不过,我隐约记得,他当时掀开帘子的时候,还是怒容满面的。” 小货郎迟疑:“他看了一眼我的左手。” “随后,他从车上下来,训斥车夫,说他不该把惊马的事推到我身上,不但不道谢,还如此作为,让他回去领板子。” “我当时觉得,许是我眼花了,没看清楚,他还是个明事理的人。” 小货郎说着,下意识右手抚上左手碗。 “你的左手当时怎么了?” “当时虽然制服了马,但也是一时情急,力气用得太大,没有控制好,手扭伤一点,还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血痕,我娘子就用帕子给我包上了。” 顾蓉蓉继续追问:“什么样的帕子?绣着鸳鸯的?” 小货郎微讶:“你怎么知道?确实是,我小摊上卖的绣品都是我娘子绣的,别的都钱袋子、抹额什么的,都是花,唯有帕子,就是鸳鸯。” 顾蓉蓉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答案,有些残忍。 顾蓉蓉记得素琴的话,她也是从小货郎这里猜到事情与苏掌柜有关,大概也是因为知道这些。 不过,那时候小货郎神智时好时坏,她知道得没有这么清楚详细。 顾蓉蓉心头微叹:“你继续说吧。” “我们没要钱,告辞推着小车离开,娘子执意去百味楼买鱼,买了之后,也就回家了。” 小货郎把经过说完,顾蓉蓉问他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 他茫然摇头,当时的情况记不清楚,只记得被人带到这里来,经常受人欺负,被打。 冷星赫到石三身后,踢他一脚:“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他明明干不了什么活。” 石三赶紧说:“好汉,我与他无冤无仇,不是我要把他带来的!” 话音刚落,树林外忽然响起脚步声,还有火光晃动。 第七百四十六章 意外信息 霍长鹤剑出半鞘,警惕盯着树林外那点亮光。 顾蓉蓉刀抵住石三腰侧:“你敢叫人?” 石三魂儿都飞了:“不是,不是我,我没……” “问。” 石三强忍惊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看着那点亮光问:“谁,谁呀?” 火光停住,有人回答:“石管事,是我。” 石三小声说:“是个值守的小兵。” “让他走。” “小的撒泡尿,没想到您在此,嘿嘿。” 石三咬牙,心里暗骂,尿尿尿,怎么不憋死你?这会儿冒出来,是想害死他吧! “到别处去,我说怎么我在屋里总能闻到尿骚气,原来你们总在这儿尿,滚!” 那人不敢再吭声,举着火把,赶紧走了。 石三松口气,不敢和顾蓉蓉对视,看一眼小货郎,赶紧解释:“好汉,真不是我要带他来的,是我表兄,就是苏掌柜,让我把他带来的。” 顾蓉蓉声音带笑,只是笑得让石三起鸡皮疙瘩:“只是让你带他来吗?没点别的吩咐?” 石三吞口唾沫,不敢说真话,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回答。 这么一犹豫,顾蓉蓉刀往下压,他顿感颈上皮肤被割破,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石三便一下子软瘫在地,带着哭腔:“说让我试试他是真疯假疯,可使折腾,把人折腾死也不要紧。” “我试过几次,觉得他是真疯,但别看疯了,命还挺硬,也折腾不死……” 小货郎眼睛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石三:“为什么?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都不认识你。” 石三对他胡乱叩几个头:“对不起,对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是我表兄说的。” “你没问为什么?”顾蓉蓉问。 “我问来着,他说不让我管,”石三愣一下,似想到什么,“我还问他,干什么费这个劲,直接把人弄死不得了?” “他怎么说?” “他说,那多没意思,就……就是要让他痛苦卑微苟且地活,那才有趣。” “自从小货郎到这里来以后,我表兄也来过两回。” 石三又对小货郎叩两个头:“我真没想怎么着你,都是我表兄吩咐的,真的,你说咱俩没仇没怨的……” 一直沉默的吴大勇冷笑一声。 “你还没想怎么着他?你是觉得他那时候脑子不清楚,都不记得了是吗?” 石三心虚低下头,没有反驳。 小货郎看向吴大勇,之前没注意,光线又暗,这会儿听他说话,仔细看一会儿,认出他来。 “我对你有印象,你给过我馒头。” 吴大勇点点头,没说话。 顾蓉蓉给吴大勇加两个分,这个地方他自己也在受折磨,恐怕也是吃不饱的,还能照顾别人,应该是心地善良的人。 冷星赫一指吴大勇,问:“他为什么到这里来?所犯何罪?” 石三头垂得更低:“他……他没犯什么罪,是我卑鄙,看上他媳妇。” 吴大勇目光如同喷火,注视石三。 “能不能放?” 石三点头如捣蒜:“能能,肯定能,现在就放。” 冷星赫又问:“除了你,这里还有谁掌权?按这个石料场的规模,应该还有二十几人的守卫军,负责人是谁?” 石三心头讶然,对冷星赫也更加深敬畏。 “是吴参军,这里原来是有二十几个守卫军,后来那边又扩大了些,现在增加到两百守卫。” 冷星赫心中诧异,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石料场,也是因地制宜,但石料场的士兵守卫,也是有规制的,人数,兵器,等等。 因为这还涉及到俸禄,服制等等诸多多面。 石料场虽大,但其实也就是个关押犯人的地方,罪大恶极的凶徒也不会关到这里来,多数是些普通人,平日苦累服役已经够他们受的,吃饭也跟不上,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反正自开朝以来,极少听说哪里服苦役的犯人哗变了。 二百人,在冷星赫眼中,都够打一场奇袭小战了。 用这么多人,来对付这些犯人? 冷星赫直觉感到这里有猫腻。 莫非,是吃空饷?这些人一般都是由衙门里派出来的,按说是萧万的手下。 “他们人呢?要是有两百人在此,为何我没看到?” 石三赶紧说:“不敢撒谎欺瞒好汉,确实有两百人,他们只留下二十人,其它的都去了那边,这边主要是我在管。”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如此无法无天。 顾蓉蓉问道:“除了军兵,那边有没有犯人?” “有,身强体健的都去了那边,约摸有三十来人。” 冷星赫看一眼吴大勇夫妇:“今天晚上,先放女子走,明日一早,你找个由头,把吴大勇放走,别让人起疑,明白吗?” “明,明白。” 石三哪敢不应。 本想今天晚上直接把夫妻俩都放回去,但听完石三刚才的话,冷星赫改变了主意。 还没弄清楚,那些军兵在干什么,万事小心为上,如果让他们发现什么,起了疑心,恐怕要节外生枝。 “今天晚上的事……” 石三赶紧叩头:“今天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也没见过二位。” 还算聪明。 顾蓉蓉把一颗药丸给小货郎:“吃下去,你会假死,明天一早,让人拖你出石料场,会有人带你离开。” 说着,扫一眼石三。 “我会安排,会命人把他拖到门外那边的小土坳。” 回答得还算让顾蓉蓉满意。 顾蓉蓉给他半枚药丸:“一半解药,想要另一半,看你明天事情办得怎么样,光一张嘴,不行。” 石三心里叫苦,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倒也觉得他们是言而有信的人。 把药干吞下去,石三再三保证,一定人把事办好。 顾蓉蓉和冷星赫懒得理他,没再回屋子那边,直接往小树林深处走。 看着他们身影消失,石三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都衣裳早湿透了。 他下意识摸摸肚子,感觉解药下骈之后,确实肚子不那么热乎了。 顾不上别的,他又爬起来:“小货……郎兄弟,你先回去,按好汉说得办。” 小货郎也不搭理他,独自往外走。 石三又给吴大勇夫妇说了一通好话,又保证又发誓。 直到听着吴大勇回窝棚,他媳妇离开,树林深处的顾蓉蓉和冷星赫才悄然离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豪无人性 走出树林,就是围栏,冷星赫带顾蓉蓉走到围栏下。 “要不要去看看那些军兵在干什么?”顾蓉蓉回头看,“总觉得他们有什么秘密。” 别的倒还好,想起峡谷里的那些事,顾蓉蓉总觉得难安。 石料场,石雕像,山,会不会又和上次一样? 冷星赫摇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还要去金缕阁,这里的山跑不了,过了明日再来也不迟。” “或者,”冷星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我调两个暗卫过来,先查探一番,不打草惊蛇。” 今天晚上没有强行把人救走,也是不想打草惊蛇。 “也好,”顾蓉蓉点头。 目前来说,金缕阁的事,是头等大事。 翻过围栏,两人又回到城中。 洗漱睡去,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气得睡不着,见顾蓉蓉进来,扎着翅膀来来回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嘟囔。 “呸,什么玩意儿,变态的狗东西!” “垃圾中的战斗机!” “看见人家媳妇好看,就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上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 顾蓉蓉躺在草坪上,闭上眼睛:“你从石料场就开始骂,骂到现在,不累吗?” “就算不累,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 “文化水平不高,”母鸡理直气壮,“不好意思,文明就会骂这几句,再往不文明里走,那可就多了。” 顾蓉蓉:“……”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狗东西?” “先过了明天,如果真是他,一定会严惩,如果背后还有人,那就得都揪出来。” “还有人?” “你想啊,百味楼的东家是谁,我们现在都不知道。” “说得也是。” 母鸡还想说什么,顾蓉蓉摆手:“让我睡会儿,我累死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母鸡在她头顶趴下:“明天我给你帮忙啊,你在明,我在暗。” 顾蓉蓉迷迷糊糊,答应一声。 也确实累,空间环境确实好,顾蓉蓉很快睡沉。 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精神也完全恢复。 眯着眼睛又躺了会儿,听听风声,树叶花草拂动的声音,才伸个懒腰起来。 摘了几个红果子吃,目光环视四周,也没见着母鸡。 “哪去了?”顾蓉蓉纳闷。 算了,左右丢不了。 拿上点吃的,正准备出去,一道影子从花草丛中冒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顾蓉蓉吓一跳,正要说话,定睛一看,发现不是母鸡。 她不禁愣了一下,看看四周,这是她的空间没错,这是又升级,多了新物种? 但这是个什么物种? 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毛,关键看着也不像是能从一种动物身上长出来的毛,有的像家禽的毛,有的像鸟毛,尾巴倒也不短,就是支支楞楞的。 等一下,怎么尾巴毛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这是有次帮着一位国际友人审讯了一个异能者,为表示感谢,送给她的两根孔雀翎。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礼节,也不知道孔雀翎能用在什么地方,就一直放在空间里闲置。 她正疑惑,面前的怪物种开口:“怎么样?是不是没有认出来?我这身打扮迷惑敌人没问题吧?可以再次潜伏了!” 顾蓉蓉:“……” 深吸一口气:“你从哪弄的这些?” “我跟你说,我可费了老鼻子劲,冒险去那边捡它们掉落的鸡毛,还不能太丑的,还有鸟毛,挑选着往身上粘,还有这个。” 它抖抖尾巴:“从小房间里找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那是孔雀翎,能不漂亮吗?但是吧……” 顾蓉蓉看着母鸡期待的眼神,后面的话又咽回去。 “但是,你不是寻常的鸡,不应该用这种俗套的方法来表现你的与众不同和才华。” “打扮成这样,好看是好看了,但是,能潜伏吗?这么扎眼,让人一眼看到,一眼记住。” 母鸡眨眨眼,若有所思。 顾蓉蓉趁热打铁:“人记住也就算了,万一被一些心怀不轨的光棍鸡看到,那……” 母鸡一激凌,小眼睛里瞬间涌起惊恐。 “你说得对,没错,是我大意了,我这就改回来。” 它扭身一头扎进花丛不见了。 顾蓉蓉无声叹口气,退出空间。 冷星赫没在,去小厨房煮粥,顾蓉蓉把从空间拿出来的小包子和烧饼放在炉子边。 “醒了?” 冷星赫笑问:“还累不累?昨天晚上嘀咕了半天累。” 顾蓉蓉诧异:“我说梦话了?有没有说别的?” “没有,只说累。” 顾蓉蓉暗说还好,赶紧岔开话题,出出进进的端粥摆饭。 两人简单吃过早膳,看时辰差不多,去百味楼后门。 他们提前一刻钟左右,李员外比他们还早,已经站在那里等待。 以及那三个和李员外一样有银票盒子的,都来了。 顾蓉蓉环视一周,低声对冷星赫道:“那个姓徐的还没来。” 冷星赫点点头:“他是第一号牌,花了那么多钱,应该不会不来。” 话音刚落,车轮声从街上拐弯处传来。 一辆豪华马车,慢慢驶来。 马车用的木料整体颜色偏深,车帘外还有一层乳白色薄纱。 随风飘荡,如雾似云。 有这层纱,马车停住时,即便里面的人掀起车帘说话,外面的人也看不清楚里面的人真切面容。 一匹高头大马,比寻常的马都要高一头,毛色黑亮,脖间挂着铜铃,叮当作响,马蹄踏在石砖上,声声脆响。 这辆车每个角落都在透露一个信息:有钱。 果然,和李员外站在一起的那三位掌柜道:“那是乌沉木吗?这种木头不怕潮不怕火,一块千金,通常用来做个木雕刻装饰,竟然用来打造一辆马车。” “还有那层幻影纱,有钱都不容易买到,京城的娇小姐就是用来做个腰带什么的都让人羡慕半天。” “你们只看这些死物,看那匹马!这可不是我们这边的马种,是名驹,吃喝都讲究,得用专用的饲料。” 顾蓉蓉暗想,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如果是什么恶人,那她就又可以小发一笔。 正说着,马车停住。 第七百四十八章 伤口撒盐 马车停住,徐公子掀帘,笑眯眯看着众人。 “各位,早啊。” 众人一见是他,上前见礼,满口恭维。 “哟,我们当是谁,如此气派,原来是徐公子。” “徐公子能拿下头号牌,我等十分佩服,今日一见,当是情理之中。” 一万多两银子,和这车这车帘子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徐公子下车,自始至终笑容不改。 “时间差不多,估计那些人也该来了。”徐公子不接众人的吹捧,转头看顾蓉蓉,“二位怎么来的?” 顾蓉蓉笑说:“走着。” 徐公子若有所思:“下回我也走着。” 冷星赫淡淡扫他一眼:“……”学人精。 徐公子往这边靠,低声问:“你猜……” 冷星赫伸手臂挡住他:“站在这儿说,别靠太近,我兄弟有隐疾。” 徐公子一愣:“什么隐疾?” 冷星赫面不改色:“看到满身钱味儿的就是头晕眼花。” 徐公子:“……” 顾蓉蓉:“??” 徐公子一时真给噎住了:“世上还有此隐疾?从未听说过。”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听说的多了,不只我兄弟,我也一样,看到钱味儿,冒钱光的就想动手。” 就想让顾蓉蓉全给你收走。 徐公子蹙眉,还没想反怎么反驳,后门一开,有人走出来。 顾蓉蓉回头,见来人正是苏掌柜。 苏掌柜笑容浮在脸上,对众人拱拱手:“各位,都到齐了吧?稍后车就来,大家再稍等片刻。” 母鸡在空间里扎着翅膀骂:“狗东西,骂他狗东西狗都委屈!渣渣,无耻之徒!呸!” 顾蓉蓉被它吵得耳朵不安生,抚过手腕,直接关闭。 母鸡气炸,又在空间骂两句,什么也看不见,也就歇了。 顾蓉蓉笑问:“苏掌柜,形容有些憔悴呀,这是怎么了?激动得没睡着?” 苏掌柜没想到他当众调侃,虽不高兴,但也不能表现。 “公子哪里话,激动的是各位,在下没什么可激动的。” 顾蓉蓉继续说:“那不一样,我们是花钱的,苏掌柜是挣钱的,听说苏掌柜能从竞买号牌的钱中分得一部分,是真的吗?” 这事众人都有耳闻,但都是心照不宣,没有问出口过。 现在听顾蓉蓉问出来,也都竖起耳光,目光往这边瞄。 顾蓉蓉笑容无可挑剔,观察着苏掌柜的表情。 苏掌柜的神情迅速僵硬一瞬,后槽牙一咬。 速度很快,不过一闪,但没逃过顾蓉蓉的眼睛。 顾蓉蓉心里暗自好笑,看这憔悴的模样,再瞧这愤怒的眼神,这是发现银票丢了? 母鸡在苏掌柜房间里,就偷了几本账本,八条帕子,剩下的都是银票。 想必就是苏掌柜攒了好久的。 顾蓉蓉猜得一点没错,苏掌柜昨天真可谓意气风发,一直到晚上打烊时,他都挺高兴的,虽然中间被一只鸡打了一点小兴,但也无伤大雅。 哪知,等忙完一天,他想着好好再数数摸摸那些银票时,却发现银票匣子空了,银票全部不翼而飞。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那可是近十万两,是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 这些年辛辛苦苦,提心吊胆,不就为了这点银票吗? 攒起来难,丢起来竟然如此容易! 他当晚发了疯一样,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恨不能把地都翻过来,但依旧一无所获。 他多希望是他放错地方,记错了,但哪哪都没有,一直到天明,鸡都叫了,他也没有找到。 鸡?听到鸡叫,他忽然想起那只鸡。 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怎么可能呢?鸡怎么会偷东西?而且跑出去的时候,他看得清楚,嘴里没叨任何东西。 银票丢了,也不能报官,只能把负责看守的人抓起来,挨个问。 但没一个说知道的,他把那些人打得死去活来,他们也没别的话。 只有一个,倒是提醒他,房间里没乱,别的没丢,银票却丢了,一定是熟人,内鬼,说不定早就盯上了。 苏掌柜把百味楼所有佣工的名册拿出来看,准备今天白天,几人一组,开始审问。 他心内如火焚,表面仍得装着镇定,等会儿金缕阁的人来,把这些竞买了号牌的人带走,他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所以,顾蓉蓉这话,就是在他心口刀伤上狂撒盐,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掌柜压着要喷出来的火,舌头和喉咙都因上火有些疼。 “公子说笑,没有的事,苏某是为各位牵线搭个桥,平时多多光顾就是苏某的荣幸。” “那苏掌柜可真是仁义,自己什么都不图,这忙前忙后的,我还以为传闻是真,你能从中获利呢,不过,获利也是应该,不能白忙。” 众人点头附和。 李员外不声不响,收回目光,心说这回轮到苏掌柜倒霉了,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有点窃喜。 正说着,车轮声响,又有马车来了。 这次一共分四辆马车。 为首的是面遮白纱的女子。 后面三辆,让他们十组人,前三名乘一辆,四至六名乘一辆,剩下的乘一辆。 顾蓉蓉迅速在心里一盘算,她坐的这辆就是她和冷星赫、徐公子以及李员外。 中间那一辆,就是那三位与李员外一样有银票盒的三位。 最后一辆,也就没什么特色,近乎随机。 按说没什么不妥,但顾蓉蓉隐约觉得,这种分法,好像有什么目的。 但一时还想不通。 顾蓉蓉转头看那个面戴白纱的女子,依旧是昨天的打扮,看不清容貌。 风过,拂起她的裙摆和面纱一角,淡淡香气,若有似无飘来。 顾蓉蓉心思微动:这香气…… 冷星赫悄悄在她耳边道:“这不是昨天的那个女子。” 顾蓉蓉缓缓点头。 确实,身形很像,装扮也一样,像他们这种偶尔一见的人,都不会注意,原来同样装扮之下,人已经换了。 就连香气,都和昨天的极为相似,但还是有一点不同。 两人不动声色,按要求上马车。 李员外没话,识趣坐在角落里,徐公子拍拍身边位置,对顾蓉蓉扬唇:“来,坐。” 第七百四十九章 劫杀 冷星赫面无表情坐过去。 徐公子看着他,指顾蓉蓉:“我是说让他坐。” 冷星赫看也不看他,拉着顾蓉蓉在身边坐下。 “她有隐疾,看见你难受。” 徐公子气得脸色一白,正要反驳,冷星赫直接把眼睛闭上。 “我看见你也难受。” 徐公子:“……” 李员外目光看着外面,像没听见没看见,又往角落缩了缩。 大神斗法,他可插不上半点。 徐公子哼一声,转头看别处,一车四个人,谁也不说话。 顾蓉蓉也闭目养神,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一见她就气得跳脚,顾蓉蓉捏住它的尖尖嘴。 “安生会儿,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要积蓄力量,等事情结束回来,再拿出力气来好好教训他。” 母鸡点点头。 顾蓉蓉这才松开它。 它跟在顾蓉蓉身边,贼兮兮地说:“哎,你说姓徐的是不是看上你了?” 顾蓉蓉刚摘完个果子坐下,听这话难以置信:“啊?” 母鸡小眼睛眨眨:“我看别人讨好他,恭维他,他都不怎么搭理,唯独对你,还主动找你说话,还让你过去坐,这不是信号吗?”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你看清楚,我现在是男的,他会看上我?” “那可没准,万一他有龙阳之好呢?”母鸡八卦感暴棚,“哎,我可听说,古代这样的人也不少,变态不分今古,你没听说吗?还有好多开象姑馆的。” 顾蓉蓉上下打量母鸡:“你一只鸡,又多数时间在空间里,从哪听来的这些?” “你这话怎么说的,不要歧视鸡,至于消息,我帮你打探消息的时候,听得可不少,当然就记住了。” 顾蓉蓉压根不信:“不可能,徐公子家财万贯,要什么人没有,我不信。” “那可不一定,正是因为有钱,要什么有什么,反而想追求更刺激的,更容易寂寞、空虚、冷。” 顾蓉蓉听它这话,打个激凌:“得得,拉倒吧,你现在说得我就冷。” 把分开的另一半果子给它:“吃吧,堵上嘴。” “一会儿到地方,还是老规矩,我去打探消息,你拖住他们。”母鸡边吃边说。 “行,不过,金缕阁不同寻常,和普通的酒楼茶馆不一样,你要小心点,尤其那种看似没什么人防守,但感觉又不对的地方,不要进去,相信感觉。” 顾蓉蓉叮嘱,这一趟金缕阁之行,注定不会太平,她也不希望让母鸡和剑客冒风险。 母鸡一拍胸口:“好,放心。” 正说着,母鸡突然一晃,身体往前一栽,差点站不稳打个跟斗。 “干嘛呢这是,车夫会不会驾车?” 顾蓉蓉脸色微变:“你安生呆着,我出去看看。” 说罢,顾蓉蓉意识退出空间,冷星赫正扶着她坐好。 方才是马车颠簸,她本来靠着引枕坐着,一颠,身体一晃。 “没事吧?”冷星赫问。 “没事,”顾蓉蓉摇头,说罢,感觉不太对,“城里的路,有点么不平吗?” 距离门最近的李员外本来也合着眼睛,这会儿睁开眼,听到顾蓉蓉的话掀帘往外一看。 不禁有点傻眼。 “这……这是哪?这不是城里。” 顾蓉蓉立即从车窗往外看。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出城,正奔在城外道路上,两边是密林。 顾蓉蓉蹙眉,问李员外:“你之前去的是哪?” “就,就是城里,没有去过城外,和这次绝对不一样,”李员外腔调有点变。 冷星赫起身到车门口,冲着外面的车夫道:“要去哪?” 车夫压根不回头,更不回答,把马车驾得更快。 这明摆着就是有阴谋。 李员外被颠得坐不住,往后一滚,滚向里边。 “哎呀!”他一头撞到车壁上,差点晕过去。 车速仍不减。 顾蓉蓉看向前面那辆,那里面是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冷星赫指间捏着暗器,对顾蓉蓉道:“要不要截停它?” 徐公子往后看:“后面的马车速度也挺快,要是突然截停,后面的停不住,会一头撞上来。” 顾蓉蓉略一思索:“不用截停,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蓉蓉一指前面的马车:“打它。” 冷星赫勾唇一笑:“没问题。” 前面的马车左右后面都有窗,是镂空的花纹,蒙上一层窗纸。 马车奔跑晃动,隔着这么远,要想从窗户打进去不是容易的事。 但对于冷星赫来说,不算难事。 他看准时机,一甩手,三枚暗器同时甩出! “唰唰唰!”三枚都从前马车车窗中穿过,射入车内。 顾蓉蓉清晰看到,后面的窗纸上,溅上几个红点。 打中了! 顾蓉蓉冲冷星赫挑眉,眼神赞赏:“打得好。” 冷星赫再甩手,又是三枚。 “啊!” 一声惨叫。 但这叫声不是从前面传来,而是从后面。 徐公子看着后面,低声说:“最后面那辆车,遇袭了,被射成刺猬。” 顾蓉蓉脸色骤然一变,喝道:“回来,关窗!” 徐公子乖乖回来。 李员外缩成一团,都快哭了。怎么会这样? 之前那么多次,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啊。 徐公子脚尖踢踢他:“喂,之前什么样?” 李员外哆哆嗦嗦:“以前也是马车来接,但从未出过城,都是在城里,一处大宅子中,虽然那里面的人不怎么热情,但也算客气,从未这样……” 不但不客气,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哐!啊!” 他们后面那辆车,被滚石砸中,那位米行的掌柜从车里掉出来,滚到一旁。 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估计这种速度,这种路,人掉下去,凶多吉少。 顾蓉蓉拧眉,语气中都带上杀气:“他们这是要把我们虐杀在此处?” “这次是哪里出了差错?” 冷星赫剑出鞘:“这种地方埋伏起来轻而易举,后面不知还会怎么样。” 冷星赫目光坚定看着她:“关键时刻,我拖住,你抓住时机跑。” 顾蓉蓉正想说话,后面再次传来一声叫。 又有人掉下去。 李员外都要吓死了,本来这两天就担惊受怕体质差,这会儿接连受惊吓,他跟着一哆嗦,直接晕了。 第七百五十章 当面对峙 接二连三,后面那辆马车上三位掌柜都滚下车,当场身亡。 一共拿到十个号牌的,到现在为止,就还剩下顾蓉蓉所在这辆车里的前三名。 李员外还晕了过去,滚到徐公子脚边。 徐公子嫌弃地踢踢他:“哎,这么没用的吗?这就吓死了?” 冷星赫看他一眼,嫌弃的目光和他看李员外的如出一辙。 “你倒是胆子大,”冷星赫淡淡说。 徐公子哼一声:“这点小风波算什么?我游历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山匪水匪,大土匪,都遇见过。” “那你就不是胆子大,”冷星赫说,“是命大。” 徐公子眼睛微眯:“我是命大,胆子也大,财也大,气更粗。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他们和我拜把子,请我做名义上的寨主,不做都不行。” “那你现在下去,和他们商量商量,能不能再给你个头目当当?” 徐公子正要开口,马车突然减速,他往前一栽,差点从车里飞出去,要不是冷星赫下意识拉他一下,他真就掉下去。 “你这么下去,恐怕话都没顾上说,直接去见阎王了。” 徐公子本来“谢”字到嘴边,一听这话又咽回去。 顾蓉蓉回头看看他俩,男人就是幼稚,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斗嘴。 “别吵了,”顾蓉蓉低喝,“马车停了,打起精神,做好准备。” 她掠一眼徐公子:“会武吗?” 徐公子轻笑:“看不起谁呢?” 他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身如月光做成,寒而亮。 “霜月剑,”冷星赫微讶,“你怎么会有这把剑?” “多废话,当然是花钱买的,这种东西,谁能白送?”徐公子不耐烦低下头,又踢踢李员外,“醒醒,再不醒把你扔出去。” 李员外眼皮轻颤,醒了。 恰在此时,马车彻底停稳,前面的马车也停住,“扑通”两声,有东西从前面车上被扔下来。 顾蓉蓉不知外面什么情况,也从帘子往外看,这种时候,谁出头,谁就是把子。 不过,在里面,情况也强不了多少,整辆马车都可以是把子。 若真不出去,那他们就得被打死在车里。 她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星赫打几个手势,顾蓉蓉点点头,徐公子认真看着,没吭声。 而李员外就是瞪着两只眼,一脸茫然,满眼都写着愚蠢。 冷星赫拎起马车里的小茶几,唰一下子扔出去,随后又甩出几枚暗器。 “哐!” “唰唰唰!”几乎是同时。 还有人闷哼两声。 又有人中招。 顾蓉蓉对冷星赫投下赞赏的眼神,打手势示意他准备下一轮。 顾蓉蓉又看看徐公子,指指他,又指指他手里的剑,再指指车窗。 意思再明显不过,连李员外都看懂了,这是让他用剑砍开窗户,把窗户砍大些。 徐公子点点头。 此时,外面有人道:“不要做无用的挣扎,出来吧。” “能留到现在,我还真有点佩服你们,不如出来好好谈谈。” 话音落,冷星赫又把一把小凳子扔出去。 那声音有点恼怒:“同样的招术,还想用几次?好,不出来是吧?那就……” 话音刚落,徐公子用霜月剑不但劈开车窗,直接在车壁上开了个大洞,就像重新开了道门。 顾蓉蓉和冷星赫从这边跳下去,立即背靠背站在一起,手中握刀,全身防备。 徐公子看看一边傻了的李员外,又收回要迈出去的腿。 完蛋玩意儿,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没用的。 顾蓉蓉看向四周,这是一条山道尽头,一个山坳,他们右侧是山,其它三个方向都站着几个黑衣人。 前面面纱女子站在车旁,脚边扔着两个丫环,被冷星赫的暗器打中身亡。 还有两个黑衣人挂了彩,也是方才被冷星赫用暗器所伤。 面纱女子遮着脸,看不见神情,但仍旧能感觉到她的怒意。 她越生气,顾蓉蓉就越高兴。 “下来了,谈吧。” 面纱女子:“……” 她短促笑一声:“还算有点本事。” “那当然,没本事能杀你的人吗?”顾蓉蓉毫不客气,“倒是你,连露脸的本事都没有。” “自己手下死了,就像条破抹布,说扔就扔,你比别人高级多少?这么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 顾蓉蓉看那些黑衣人:“各位可悠着点,到时候被我们杀了,也在这里躺尸,没有管你们,连个埋尸的都不会有。” 黑衣人不说话,但一种微妙的气氛,就在他们之间流转蔓延。 面纱女子怒道:“牙尖嘴利,一会儿抓住你,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你这话我都记不得听多少人说过,现在我的舌头还好好的,你,”顾蓉蓉笑着摇头,“怕是没这个本事。” “毕竟,你连脸都不敢露。” 面纱女子哼道:“你等,有什么资格看本姑娘的脸?” “你是什么天香国色吗?天下第一大美人?还是丑陋无比,怕我们看一眼就瞎了?” “我看是后者吧,毕竟长得好看,谁会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看不见,恨不能别人多夸赞几句。” 顾蓉蓉微挑眉,目光似能穿透面纱:“再者,我问你,昨天在百味楼,是你吗?” 面纱女子明显一愣:“你什么意思?” “那就是不是。” “我没说!” “说不说都一样,要真是你,你就会说,当然是我,而不是问,什么意思?” 面纱女子气得胸口起伏,咬牙切齿:“把他拿下,杀了他!” 黑衣人迈步上前,顾蓉蓉并无惧色:“让我猜猜,昨天那个人,为什么没来,为什么让你替代。” “该不会是办差不利,被罚了吧?” 面纱女子眼睛微睁:“你怎么知道?” 她忽然想到什么:“难道是你……” “是我什么?”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马车里的东西丢了。 本来昨天一切顺利,连拍的号牌都拍出前所未有的高价。 主事人就想回去领赏,结果发现原来放在车里的银票丢了,盒子里的半块令牌也丢了。 这一下非同小可,别说领赏了…… 面纱女子想起那个惨烈下场,心头都忍不住发颤。 第七百五十一章 好奇害死猫 面纱女子有点犹豫。 本来她得到的命令是,这些人都要杀。 但如果顾蓉蓉知道,那些丢失的东西去了哪里,如果能找回来呢? 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立下这种大功,她就能直接升任,而不是一直给别人当替身替补。 她心思悸动,顾蓉蓉一眼看穿。 动心就好,动了心,就有破绽。 顾蓉蓉不慌不忙道:“你们这么大费周章,杀掉我们也就罢了,我们是生面孔,可你们连米行那几个掌柜的也杀,他们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杀了他们就有被追查的风险,你们宁冒风险也要杀,这就足以说明情况。” “要么就是知道结果,杀人灭口,要么就是不知道,想都杀了泄愤,一了百了。” 顾蓉蓉语气笃定:“你们应该是第二种吧。” 面纱女子惊讶:“你怎么知道?” 话一问出口,她又觉得,这话无异于肯定的回答。 顾蓉蓉笑道:“你可真是不如昨天那个聪明,看来,给别人当替身,不是没有原因。” “你……”面纱女子气炸,“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用不着你管,也不是你这种小角色能知道的。” 顾蓉蓉声音一厉:“要想要回东西,就放我们回去,什么时候还,怎么还,得听我的安排。” 面纱女子呼吸微窒,她想答应,但她没有决定权。 “决定不了就去问你主子,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面纱女子简直气死。 她转身往尽头走,顾蓉蓉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微跳,莫非,这里看似是尽头,实则还有别的所在? 她故意激怒面纱女子,就是让她在气愤之下,失去理智,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 还真有。 面纱女子走到山壁旁,顾蓉蓉低声对冷星赫道:“这里应该是有机关,也许有暗室什么的。” 冷星赫点头:“那就能解释,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里来。” 顾蓉蓉眼睛微亮:“不知道他们在这里藏了什么。” 冷星赫眼睛也亮了:“管他什么,但凡是重要的,都给他装走。” 徐公子听得一言半语,见黑衣人也不攻击,干脆从车上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 冷星赫冷声道:“与你无关。” 徐公子正想说,面纱女子在山壁上一按,山壁上现出一道门来。 徐公子眸子微缩,神情顿住。 顾蓉蓉道:“果然如此。” 那女子正要往里走,还没进去,里面走出个人来。 蓝色衣裙,气质高雅,脸上也没戴面纱。 顾蓉蓉微挑眉,用刀拍拍马车:“李员外,出来。” 李员外声音颤抖:“我……我出去也帮不上忙,还是别拖大家的后腿了。” 顾蓉蓉气笑:“行了,没让你打架,出来见个人。” 李员外还想拒绝,还没说话,顾蓉蓉拿刀又拍一下车。 “快点!” 李员外没办法,只好哆哆嗦嗦下来。 虽然下车,但还是不敢上前来,在后面堪堪露出一个头来。 顾蓉蓉刀一指:“看那是谁。” 李员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才意识到,远处有人走来。 这一看,他不禁瞪大眼睛。 “这……丝锦?” 顾蓉蓉眸子微眯,看着丝锦走近。 面纱女子跟在丝锦身侧,低声道:“神使,他们似乎知道东西的下落。” 丝锦偏头看她一眼,面纱女子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丝锦打量顾蓉蓉和冷星赫,目光都没有在李员外身上落。 李员外硬着头皮,为着活命:“丝锦,我……我在这儿。” 丝锦轻嗤:“要不是你,今天这事儿还成不了。” 李员外一愣,对着冷星赫看过来的目光,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可真怕,怕冷星赫一剑刺过来,直接扎死他。 “不,我……不是,”李员外语无伦次,看着丝锦欲哭无泪,“丝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丝锦无声冷笑:“姓李的,你真以为,你那些小心思小手段,能骗得了我吗?” “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但你自己以为你装得很好,那我就陪你玩玩,”丝锦浅笑,抬手拔下头上簪子。 “你一向胆子小,是怎么突然有这么大胆子,敢背叛我呢?” 丝锦细长的手指抚着簪子,“我很好奇,这不用说,必定是你身后有人。身后是谁呢?我对这个人,比对你感兴趣多了。” 顾蓉蓉目光在她手中簪子上掠过:“所以,你就顺势而为,让他去参加竞买,为的就是引出我们?” “不错,你说对了,”丝锦点头,“这次竞买一下子出来两组新人,之前也没有露出面,查不到信息,这就有很意思。” “具体是你们之中的谁?我可好奇死了,所以,就把你们带到这里来。” 顾蓉蓉眉眼微弯,语气挑衅:“难道只是因为好奇?未必吧?” “如果单纯是好奇,我得送给你一句话,”顾蓉蓉笑容微深,“好奇害死猫。” “当然,你肯定不止因为好奇。” 顾蓉蓉拍拍腰侧的钱袋子:“主要还是为了东西吧?想把丢了的东西找回来。” 丝锦面色一变:“果然是你偷的?” “不是,”顾蓉蓉毫不犹豫。 实话实说,当然不是她偷的,是母鸡偷的。 她的话总在丝锦意料之外,让丝锦像气堵在喉咙里,难受至极。 “你可真是讨厌。” 顾蓉蓉嫌弃道:“你这话有撒娇嫌疑,还是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怪恶心的。” 冷星赫一本正经严肃点头:“没错,确实恶心。” 徐公子忍不住笑出声。 丝锦立即看向他,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徐公子莫名其妙:“你这人真有意思,他们说你半天你不生气,我就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说,你居然这么凶?” 徐公子看一眼她身边的面纱女子,又笑一声:“你们个个有意思。丑的不戴面纱,自以为长得好看的戴面纱,本公子游历四方,从未见过你们这种人。” 丝锦眼睛喷火:“你说谁丑?来人!拿下他们!” 顾蓉蓉无语看向徐公子——真是厉害,这嘴,一张就引来杀意。 第七百五十二章 炸一炸 李员外一见丝锦下令要抓他们,赶紧向丝锦求饶。 “丝……丝锦,我真没做过什么,你相信我,而且,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 他举起手:“绝无二心!” 顾蓉蓉懒得理会他,自己求死,拦也是没用。 丝锦似笑非笑:“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对你的行踪了如执掌吗?” “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放了香粉,”丝锦把手中簪子从头上断开,簪头和簪身居然是能一分为二的,而且簪身里是空心的。 “香粉放进去,平时和正常的簪子没有区别,用的时候轻轻一拧。” 簪身上多了几个小孔,香粉就从里面掉落,若两人靠得近,又是意乱情迷之时,压根就不会注意。 李员外一愣,僵硬着挤出个笑容来:“真……真是聪明,丝锦,你一直都这么聪明。” 丝锦把簪子合二为一。 顾蓉蓉抬刀击退一个黑衣人,冲丝锦一笑:“丝锦,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当真要杀了我们?你可想清楚了。” “丢的东西,真不要了?” 丝锦冷笑一声:“不过区区银票,还真以为能当把柄不成?本姑娘可不会受你几张银票的胁迫。” 她笑容转阴狠:“再说,抓住你,还愁不交东西吗?” “银票可以不要,你们财大气粗,来钱也容易,放出几个女人,施展点媚术,就能让他们乖乖送上银子,为件破衣服花费上万两。” “不过……” 丝锦脸气得通红:“你胡说什么?” “我哪句是胡说?米行、药铺这几个掌柜,还有李员外,不都是这么干的的吗?怎么?这会儿觉得不光彩,想要脸,你们还有脸吗?” 丝锦简直气炸,李员外赶紧说:“丝锦,我是自愿的,真的,你没有骗我,我自己愿意。” “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唯你……” “哧!” 话没说完,丝锦一簪子扎在他左边颈侧,簪子尖从右边冒出来。 把李员外的话扎在喉咙里,再没吐出来。 李员外瞪大眼睛,喉咙冒血,丝锦连看都没看他,直接把簪子拔出来。 李员外抬手,捂住脖子,喉咙里发出怪异声响,倒地断气。 血无声晕开,浸入泥土,脏了丝锦的鞋底。 丝锦怒视顾蓉蓉。 顾蓉蓉早在李员外临阵倒向丝锦的时候,就知道他必死无疑,只可惜,他自己没有觉察。 做这么多恶事,今日才死,已经是多活了这么多年。 顾蓉蓉回视丝锦:“杀了你自己的狗,你冲我凶什么?怎么,杀自家的狗,给我下马威?” 徐公子又忍不住笑一声。 丝锦目露凶光:“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 顾蓉蓉一刀结果一个黑衣人:“银票你是不在意,但那半块令牌你也不在意吗?” 丝锦脸色微变。 这事儿还是母鸡提醒顾蓉蓉的。 方才顾蓉空激将面纱女子,她打开暗室去请丝锦,看到丝锦的刹那,顾蓉蓉就意识到,今天这个局,应该就是冲着她来的。 昨天马车里的东西丢了,他们不确定是谁,今天就想把人找出来,找不出来就干脆灭口。 所以,方才顾蓉蓉就用意识和母鸡沟通,让母鸡扒拉出昨天晚上在马车里拿走的东西。 除了银票,账本,就是烧得只剩下半块的令牌。 顾蓉蓉猜测,钱固然重要,账本固然要保密,但最重要的应该是那半块令牌。 眼下看丝锦这脸色,就知道猜对了。 “你不敢不在意,因为你主子在意。” 丝锦呼吸略急促,目不转睛盯着顾蓉蓉:“你到底是谁?” “这不是你该问的,”顾蓉蓉傲然一笑,“你还不够格。” 黑衣人围攻他们三人,人数是他们的三倍以上,但他们并没有落下风。 丝锦咬牙:“拿住他们,尤其是他!” 她一指顾蓉蓉,疾声厉色。 “拿住你,我照样能向主子交差,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知道姓李的老东西与人勾结生了二心,才改变了今天的计划行程,就是为寻找与他合作的人,果然是你!” 顾蓉蓉嗤笑:“这不是你查出来的,是我告诉你的。” “想拿住我们,你也配!” 顾蓉蓉说罢,突然变化招式,化守为攻,而且是强攻。 冷星赫配合她,徐公子也在一旁跟上断后,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就攻到那道石门前。 丝锦预感不妙,不知她要做什么,正要喝止,就见顾蓉蓉冲她远远一笑。 随后,顾蓉蓉拿出样东西,点燃引信,往石门那里一插。 山石本就不平,夹住根土炮管轻而易举。 顾蓉蓉喝一声:“走!” 他们三人立即退开,两个黑衣人迎上来,冷星赫和徐公子一人一个,抓着黑衣人往后一甩,甩向石门。 三人速度如风,飞快离开,刚跑出十几米,身后就传来一声响。 “轰!” 丝锦震惊看着方才还好好的石门,忽然崩塌,山石飞溅,尘烟四起,连那些从山石间生出来的歪树也折断掉落。 不知道多少细小石子飞向她,像无数暗器,有的擦过她腮边,痛麻感让她倾刻回神。 “啊!”她吓得后退痛呼,手捂着脸,脚下慌乱。 那个戴面纱的女子也懵了,丝锦一把抓下她的面纱,挡在自己脸前。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飞来,被扯了面纱的女子还在懵着,被丝锦一把揪过挡在身前。 “啪”一声,石头正中女子脑门,鲜血溅开。 她身体软软倒下。 丝锦也不管她是死是活,转身就跑。 这个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等一切归于平静,山石不再乱滚,尘烟消退,丝锦从马车后头缓缓起身。 她四周张望,黑衣人还有活着的,但都灰头土脸。 至于顾蓉蓉等人,早就不知所踪。 石门塌了,没办法再出入,她也没法再从这里走,最重要的是,人没抓到,东西没下落,这里暴露了,门还被毁了。 丝锦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徐公子三人趁乱离开,到半路上,那两辆马车虽破烂但还在,马也在。 顾蓉蓉和冷星赫一人得一匹,徐公子目瞪口呆:“我怎么办?” 第七百五十三章 得加钱 徐公子指着自己。 “二位,我怎么办?腿儿着走?” 冷星赫哼道:“那也不是不行,徐公子口齿伶俐,想必腿上功夫也错不了。” 徐公子眼睛微眯,盯着他:“口齿和腿上功夫,有什么关系?你要不想管我,就直说。” 他看向顾蓉蓉,露出标准假笑:“要不咱俩共乘一匹?” 顾蓉蓉若有所思:“这……” “我给钱,”徐公子立即开价,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如何?” 一万两,别说这种马,就是上等良驹也够了。 顾蓉蓉正想说话,徐公子又说:“如果你们不管我,我跑得不快,一会儿他们追上来,我被追上,那……” 他摸摸鼻子,后面的话没说。 但威胁意味很明显。 顾蓉蓉笑问:“你威胁我啊?” “哪里,我只是说事实,我当然不想被抓,”徐公子上前一步,“我是想咱俩乘一匹。” “一万两是谢意。” 顾蓉蓉还没说,冷星赫飞身到顾蓉蓉身后,一指空下来的那匹马。 “你自己乘一匹。” 顾蓉蓉补充:“共乘一万,独乘跑得快,两万。” 徐公子:“……” 不等他表态,冷星赫一提缰绳:“驾!” 马已经飞驰向前。 徐公子看着他俩背影,无声笑笑,翻身上马。 路旁林中有人闪现,到他面前行礼。 “公子,属下给您备了马。” 徐公子拍拍身下马脖子:“不用,就这个吧。” “去打听打听,那座山里有什么,别大意,我看他们不是一般人。” “是。” 徐公子握着缰绳,看着顾蓉蓉和冷星赫远去的方向,属下试探着问道:“公子,那他们……” 徐公子淡淡道:“他们这边我亲自跟。” 他自嘲笑笑:“本就是帮萧万一个小忙,盯着这俩人,没想到倒是个有趣儿的事,本公子闲着也是无聊,你们不用插手。” “是,属下遵命。” “公子,萧万此人城府颇深,和他打交道,您还是小心些。” 徐公子偏头看看他:“你这差事当得是越来越好了,管到我头上来了?” “属下不敢。” “敢不敢的,本公子不在乎,给我爹写的信怎么说,你随便,本公子要是怕,今天就不会在肖州。” 说罢,他一提缰绳,马向前追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一路向前,半路上把易容去掉,恢复真容,换了套衣服。 “刚才路边林子里有人,”冷星赫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应该是姓徐的手下。” “正常,他那么有钱,身边保护的人肯定少不了,没点底气,怎么会轻易上别人的马车?” 顾蓉蓉不以为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不过,他应该对我们感兴趣,既然这样,我们就看着他怎么演。” 冷星赫道:“我派人去余州一趟?” “不用,这么远,犯不上,”顾蓉蓉翻身上马,“咱们现在人手有限,得用在合适的地方。” 冷星赫浅笑,飞身到她身后:“好,听你的。” “那我们现在去石料场?” “好,走!” 石料场内,石三今天一早都没能爬起来,要不是身上伤口还在,他都要以为,昨天晚上是自己做的一场恶梦。 正在床上挺尸,有人来报,说是小货郎死了。 石三直接一激凌,赶紧爬起来,想着自己体内还有毒,昨天晚上只得了半枚解药,就不敢再躺。 他努力装出和平常一样的态度,不耐烦道:“吵吵什么?不过就是个下贱的犯人,还是个有疯病的,死了就死了,扔出去就完了。” “是,是,您说得是,我们这就去扔。” 石三又叫住他们:“等一下,我听说这个有疯病的人死了,不能随便扔,否则的话,有可能会化鬼,把疯病传给别人。” 他信口胡诌,脸色严肃,其它人还有点被唬住了。 “那……怎么办?要不给他超度一下子?” 石三拧眉:“滚蛋,超什么度,你出钱啊?请人不要钱?” “拿上他的那些破烂东西,卷个草席,扔到外面的那棵树下,听说成年大树能化这种气,我看那棵树年数也不小了,应该行。” “是,是,小人即刻照办。” 手下人赶紧去办,一说这些干事都麻利了,恨不能赶紧把“尸首”扔出去。 石三松口气,又关上房门,回去继续躺着,还得想借口放吴大勇。 真是头疼。 还没寻思出好说辞,就听外面有人喝道:“站住,这是抬的什么?” 石三又是一激凌又爬起来,从窗户里偷摸看一眼。 是两个巡逻士兵,把抬小货郎尸首的人拦住了。 石三暗叫不妙,小货郎是假死,他清楚,可别人不知道啊,万一士兵再给扎两刀,那不就真死了? 他赶紧开门出去,脸上堆笑。 他虽是管事,但人家有刀,还是人家更硬。 “二位,这就是个疯子,今天一早死了,一摸都凉了,我让他们抬了扔出去。” 士兵低头看看,破席子里露出小货郎的头发和双脚,脏得不行。 其中一个士兵准备拔刀,刚拔到一半,石三魂儿都要飞了。 “慢着。” 他脱口叫出,士兵转头看他:“怎么?” 石三心头狂跳,后背渗出汗,脑子一时转不动。 “说话!” 石三匆忙间一股急智涌上,把两个士兵拉到一边,低声说:“二位,这个疯子平时就爱说疯话,还经常扬言什么玉皇大帝呀,天兵天降派来的,听说昨天死的时候还说要升天了,归位了等等。” “我是琢磨着,人都死了,扔出去就完了,犯不上和具尸首较劲,万一……” 他声音压得更低:“万一,他真有什么来头,是哪位下来历劫的,要是我们给弄出点什么差错来,这些犯人都是下贱该死的货,可您二位犯不上跟着一起受罪呀。” 士兵想了想,神色狐疑。 石三忍痛又拿出两块银子,塞给他们:“二位,拿着买口茶喝。” 士兵捏着银子收好,刀也归了鞘:“说得也是,就是个死人,扔出去拉倒。” “快点扔,真是晦气!” 石三赶紧给手下递眼色,让他们把小货郎抬出去。 第七百五十四章 尽心办事 小货郎的尸首总算抬出去,石三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吴大勇。 石三思来想去,看看附近没有士兵巡视,叫过两个手下来。 “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去把吴大勇叫来,让他滚。” 两人对视一眼:“三爷,为什么要放了他,您不是说好好折磨他吗?” 石三哼道:“折磨死了也就是个死尸,老子又不稀罕死尸,有什么意思?” 他低声道:“他家出了钱,既然如此,就给他个人情,放心,少不了你俩的好处。” 他一边说,一边又心疼地扔出几两碎银给二人:“得了,赏你俩酒喝。” 两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得了银子有酒喝,放不放吴大勇,对他们也没什么厉害关系。 “小人得命,这就去。” 二人转身去提吴大勇,石三暗暗心疼自己的钱。 不多时,吴大勇被提了来,石三也不知吴大勇和顾蓉蓉是什么关系,但能这样来救吴大勇,费尽心思,必定不是一般的关系。 现在还有半颗解药没拿到,也就是半条命还捏在人家手里,石三必须得把顾蓉蓉交办的所有事都办得漂亮。 他对吴大勇笑笑,比哭得还难看。 “行了,你滚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吴大勇也没说话,他是作戏,吴大勇可不是,早恨不得他死。 一言不发快步离开,连头都没有回。 石三暗暗松口气,尽管憋屈,但总算成了。 接下来,就是期盼着顾蓉蓉给他送药来。 小货郎的“尸首”被抬出去不久,就有暗卫把他带走。 走到半路,遇见来石料场的顾蓉蓉和冷星赫。 顾蓉蓉下马,看看小货郎,把药瓶给暗卫。 “这个药一会儿到地方让他服下,很快就能醒来,先让他休息,收拾一下自己,等我们回去再说。” “是。” 暗卫把人带走,顾蓉蓉道:“这个石三,还是有点本事。” 冷星赫冷哼:“他哪是有什么本事,纯粹就是想保命。” 顾蓉蓉忍住笑:“世子爷对石三有很大怨气。” “不是对石三,是对他这种人,我都有怨气,有点小权势就想着欺压别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不做人。就该把他们带到战场上,让敌人杀掉算完,也算作点贡献。” 顾蓉蓉:“……说得好有道理,无从反驳。” 冷星赫被她说笑,带她重新上马:“走,去找他。” 往前没走多远,又遇见吴大勇。 吴大勇没有认出他们,见到马来,赶紧避开。 冷星赫停住马,顾蓉蓉道:“吴大勇。” 吴大勇一愣,听出声音,赶紧行礼叩拜,拜谢救命大恩。 冷星赫道:“回去好好休息,和你妻子好好过日子。” 吴大勇涌出泪,连连点头。 “你媳妇是个贞烈的人,值得让人敬佩,她未曾……” 话未说完,吴大勇抹抹泪道:“我明白,恩人放心,我们夫妻多年,她什么样我最清楚,绝不会因此怪罪她,嫌弃她。别说她没有失了清白,就算……那也是为我,我懂得。” 听他这么说,顾蓉蓉也就不再多言,点到为止。 吴大勇转身告辞,走两步又回来:“恩人,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顾蓉蓉点头:“好。” 吴大勇离开,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到石料场外,这次没走正门,走的是昨天晚上离开时那条路。 小树林里幽静,顾蓉蓉走到小木屋后窗外,往里一瞧,石三正躺在床上。 手指一弹窗户,石三一下子坐起来。 “谁?” 顾蓉蓉没说话,又弹一下。 石三赶紧过来,开窗看。 顾蓉蓉已戴上面具,石三猛一见鬼王脸,吓得了一跳,但心同时也安定下来。 人来了,才能有解药,他的命才有救。 “二位来了,快,快请进。” 他欣喜不已,完全没意识到,让人从窗子进来不合适。 “你出来。”冷星赫说。 石三愣了愣,也没敢多说,踩着凳子从里面爬出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顾蓉蓉故意问。 “好汉放心,小货郎的尸首已经抬出去,吴大勇也放了,一切都按二位说得办。” “别人没起疑?”冷星赫问。 石三赶紧把经过说一遍,尤其小货郎的事,把被士兵发现,士兵拔刀,他花钱收买,又胡乱编一通理由的事,说得绘声绘色。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眼中掠过笑意:“办好就行,看来你也的确用心了。” “是是,给好汉办事,不敢不尽心。”石三点头哈腰。 顾蓉蓉伸手在锦囊里摸。 石三不错眼珠地看着,期盼着能摸出药来。 顾蓉蓉摸半晌,手又拿出来,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石三提着的心又一紧。 顾蓉蓉若无其事道:“还有件事,你得办办。” 石三赶紧说:“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我问你,苏掌柜平时除了在百味楼,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住处?” 石三不假思索:“有,有啊,有一处宅子,修得可好了。” “把宅子的位置,里面的局势,画出来。” 石三一脸为难:“好汉,这位置好说,可里面的布局,我去过一两次,也并不知道全部情况,他也没让我随意逛。” “知道多少,画多少,不过,如果让我知道你故意隐瞒……”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画,这就画。” 他又从窗子里爬进去,赶紧画图。 顾蓉蓉也没指着着他能画出什么好图来,趁机观察这座山势。 在刚才离开那个山坳的时候,她拿了几块石头,在空间做样本分析。 这会儿让冷星赫盯着石三,她到林子边上,捡一块山石,也送入空间做分析。 母鸡疑惑道:“你弄这些石头干什么?” “做做分析,每个地方的山石土壤水质都不同,我想测测。” 母鸡恍然:“你是想看看,这座山的石头,和那座山的石头,究竟是什么关系,对吗?” “我小时候听我太奶讲故事,就说有的黄大仙就移山倒海之能,原来那个地方没山,第二天一眼,有山了。” “这座山就算是那座山生出来的。” 顾蓉蓉:“……” 第七百五十五章 苏宅 顾蓉蓉打断母鸡的胡说八道,做上分析,直接退出空间。 石三也把图画好了,正往外爬。 “再画一张,画这个石料场的地形图,还有你昨天晚上说的,另一个新料场在哪?都画上。” 石三把宅子图交给她,又爬回去画石料场的图。 顾蓉蓉看他画的宅子图,眉头就是一皱——什么玩意儿,画得跟狗爬得一样。 冷星赫低声说:“没事,回去和我们的地图对一下,这个就做参考。” 石料场地形图画成,这张还凑合,毕竟是熟悉的地方,画得相对清楚许多。 “那个新料场,你去过吗?”冷星赫问。 “没有,我只到过门口,就是让我挑三十个精壮犯人去的那回,哦,还有一回送过一次食材,再就没有了。” “那里把守很严,不让别人靠近,”石三撇撇嘴,“人家有刀,谁横谁说话。” “所以你就怕他们,相比吴大勇,你就是横的,就欺压他们。” 石三正想说是的,又觉得不对,把话咽回去。 顾蓉蓉拿出药瓶,倒出一粒药给他。 石三大喜,赶紧接过,二话没说直接吞了。 看他咽下去,顾蓉蓉才惊讶道:“你都吃了?” 石三一脸茫然:“是……是啊。” “吃多了,这个药得吃一半,全吃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住,有可能会……” 顾蓉蓉手微张:“砰,炸开。” 石三脑子都快炸开了,听这话差点软瘫在地。 但他也确实感受到,肚子里好像真有一团气。 “那,那怎么办?好汉救命啊。” 顾蓉蓉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 “您说,我一定办!” “一件一件来,先打听清楚,那个石料场里到底有多少人,还有没有别的入口。” “二,给苏掌柜去个信儿,就说有重要的事和他说,约他在宅子里见面。” 第二件事不难,但这第一件,对于石三来说,难度不低。 “好汉,第二件事没问题,我可以,但这第一件……” “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有办法,你也要相信自己,对吧?”顾蓉蓉声音带笑,“相信你自己的肚子,不会炸。” 石三:“……” 不行也得行了。 …… 顾蓉蓉带着石三画的图回城,到住处拿地图对比,找到苏掌柜的宅子所在。 “这个地段的房子可不便宜,他也还真有些财力,”冷星赫眼睛放光,“去搜搜?” 顾蓉蓉笑说:“上回拿了他藏在百味楼的银票,他都憔悴成那样,这回我们再搜了他的宅子,他不得疯?” “就是要让他疯,越疯才越能暴露线索。” …… 华灯初上,冷慢慢在百味楼外,放出一只信鸽。 鸽子掠过马车车顶,车里的苏掌柜神色憔悴,催促车人。 车夫甩动鞭子,不断加速。 苏掌柜感觉心里一阵燥热难受,事实上这一天心里都是堵着的,没一刻好受。 那么多银票,说丢就丢了,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有,在酒楼里也查了个遍,愣是没有发现。 小厮什么的也打死两个,其它人吓得半死,但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苏掌柜脑子里不断闪现那只鸡,但又觉得不太可能,鸡怎么会偷他的东西? 突然又想,会不会是,鸡是偷东西的人故意放出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趁他不在,再进去偷东西? 越想越乱,越想越生气。 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和钱庄那边说一声,如果有谁拿着大额银票去,一定要通知他。 但又觉得,他自己去不妥,毕竟他的银票也是暗中做了假账,昧下来的。 于是,他想让表弟石三去。 这么巧,石三也让人送信来,说是有重要的事和他说,约了在宅子里见面。 石三常来,但多是去百味楼,无非就是为了蹭个吃喝。 像这回约他去宅子的,还是头一回,可见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他哪里想到,顾蓉蓉和冷星赫比他更早一步到宅子。 宅子里没人,这点让顾蓉蓉意外,本以为怎么也得有个打扫看门的,但没有。 冷星赫举着小手电:“这里一定有古怪。” 顾蓉蓉点头,先按照石三画的,去找主屋。 前厅里布置得不错,但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钱的物件还是在主屋和仓库。 果然不出顾蓉蓉所料,一进主屋,就看到墙上挂的字画。 虽不是名家大手笔,也也值些钱,摆件也不少,多宝架满满当当。 “我给你照亮,你来收,”冷星赫说。 顾蓉蓉也不耽误功夫,管他什么值不值钱,总归是一通收。 多宝架别说上面的东西,连架子都一并收进去。 不过片刻,这屋里就只剩下墙和门窗。 冷星赫心花怒放,比他自己收还高兴:“走,去找库房。” 这宅子收拾得好,景观布置也不错,但不算特别大,找起来不难。 找到库房,比主屋的东西还多一些,几口箱子,里面放着些文玩珠宝,还有一个小匣子,装的也是银票。 顾蓉蓉也是见惯大场面,大财库的人,这几只箱子不在话下,直接收走。 出仓库,准备去前厅等苏掌柜,正巧冷慢慢的信鸽也到了。 “走,去前厅。” 正想要走,顾蓉蓉抽抽鼻子。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冷星赫闻了闻:“好像是有,像是花香。” 这个时节虽不是深秋,但也不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距离不近,还能闻到,想必是开得极好。 会是什么花? 顾蓉蓉改变方向:“这边来。” 穿过两道月亮门,顾蓉蓉记得,在石三画的图上,这边有个花园子,但当时石三说的是,花园子里他也没去过,有一回路过想去,让苏掌柜给制止了。 走近月亮门,长长影子映在地上,顾蓉蓉莫名心跳有点加速。 冷星赫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 说话间,两人跨过门,眼前不远处的景象,让他们不禁惊叹。 顾蓉蓉道:“好美的荷花啊。” 月光如水,落在荷花池中,波光微荡,朵朵荷花似娇羞少女,在夜风和月光中摇曳。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东西去哪了! 荷花池的景色很美,尤其是月下观荷。 顾蓉蓉也不禁赞叹。 不过,赞叹归赞叹,就是觉得,这荷花池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节,已经过了荷花的开放期,但这里的不但没有凋落,反而如此怒放。 冷星赫低声说:“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也没阵法,就是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顾蓉蓉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她慢慢往池边走,走近了发现,这不是个池子,是一片小湖,只是在边缘修了一截台沿,从远处看着像个水池。 顾蓉蓉手指轻碰荷叶,没事。 再碰荷花,也没事。 而且的确是真花,不是假的。 她手指在水面上一沾,指尖没有冰凉的触感,而是有一点点温度。 “这里有温泉吗?”顾蓉蓉问完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这是在城中区,又不是什么城外庄园,怎么会有温泉,再说,温泉水多是含有矿物质,荷花也活不了。 冷星赫摇头:“没见说过有温泉。” 顾蓉蓉从空间拿个小瓶子,取一点水,想着回头做个成分分析检测。 拿小剪刀又剪下一朵荷花,收入空间。 “走吧,先去前厅。” 算着时间,苏掌柜也快到了,先把眼下的事儿办了再说。 顾蓉蓉和冷星赫回到前厅,先把前厅的东西收一遍,只留下正中的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从空间拿壶茶,两人边喝边等。 不超一刻钟,有脚步声响,苏掌柜来了。 苏掌柜心里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眼皮跳得厉害。 等见完石三,得让他赶紧去查钱庄那边有没有人拿大额银票去过,看能否把银票找回来。 胡思乱想着,走进前厅,他心绪烦乱,也没细看,就远远看着前厅里没点灯,但有人坐着。 他一脚迈进来,还抱怨道:“你怎么进来的?进来也不点灯?” 顾蓉蓉没说话,冷星赫擦亮火折子,把灯点上。 光芒一亮,苏掌柜也看清他们,瞬间愣在原地,左右看看,没有石三。 苏掌柜感觉不对,下意识想后退,打量他们二人道:“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顾蓉蓉和冷星赫现在都是去竞买号牌时的样子,之前在百味楼,苏掌柜对他们客气,但现在却是审视与质疑。 顾蓉蓉放下茶杯:“这应该问你呀,苏掌柜。” 苏掌柜一头雾水:“问我?何意?我怎么会知道?” 顾蓉蓉笑容泛起凉意:“苏掌柜难道没听说,今天的几位掌柜都死了?” 就是因为知道,苏掌柜此时见到顾蓉蓉和冷星赫才心惊。 几位掌柜遇难,是下午才传回城里的,传闻说是因为遇到山石滑坡,把几辆马车都给砸在山石底下,尸身都砸得不成样子。 下午的时候衙门也去过人,还做了山石清理工作,让家属去认尸,只可惜,除了靠身上的衣服之类的认,原来面目都看不清。 几家人哭得惨烈,半座城都轰动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在意料之中,除了这个说辞,再没有别的更好的借口。 至于那辆被射成刺猬的马车,必定也是被替换了的。 到底为什么会去城外?没人知道。 只知道是坐着车去买衣服,可除了曾去过金缕阁的人,没人知道金缕阁究竟在何处。 现在人都死光了,也不知问谁。 苏掌柜也被衙门的人例行公事问了问,叫去做个口袋,但苏掌柜说,他也只是赚个抽成,别的不知。 事实也确实如此。 本以为那些人都死了,但现在顾蓉蓉和冷星赫在眼前,苏掌柜岂能不惊。 “苏掌柜,你和金缕阁的人勾结,替他们物色有钱人,说是合作,其实就是行敲诈抢劫勒索之事,现在他们没钱,没有价值,直接就被灭口,我们命大,逃出生天,自然得来找你问个清楚。” 顾蓉蓉半真半假地吓唬他。 苏掌柜惊愕:“何来合作?何来敲诈抢劫勒索之说?苏某虽不是什么大义之士,但也不会干这种勾当!他们的死,我也很悲痛,但绝对与我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众目睽睽之下,你帮着敲锣收钱,人是从你百味楼的后门被接走的,你说无关,行吗?” “我们是唯一幸存者,我说你就是重要嫌犯,你说,刺史会信谁的话?” 苏掌柜气得脸色发白:“你……” 他虽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顾蓉蓉说得有道理。 “要不然这样,你去叫你们东家来,我倒要问问,你们百味楼,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顾蓉蓉说得轻描淡写,查问出百味楼的东家,才是她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苏掌柜微戚眉:“我没法找东家。” “不肯找东家出面,那就是你,我们就冲你说,走吧,去衙门,找萧刺史说个清楚。” 苏掌柜道:“我不是不肯,是不知道东家在何处。” 他微顿:“我劝你们,最好也不要多问,命大捡回一条命,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现在活着,那就是幸事,我劝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冷星赫把剑往桌子上一拍:“当本公子怕了他们不成?” “差点丢命,此事岂能善罢甘休?本公子不报此仇,绝不会走。” 苏掌柜无奈,转身想坐下,却发现身边没椅子。 他一愣这才顾上看四周,一看不要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 苏掌柜惊得瞪大双眼,鼻翼都快速煽动:“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前厅里怎么没东西了?”苏掌柜腔调都变了。 他在屋子里跑过来跑过去,左看右看,又跑到院子里看看,没错,是他的家,是前厅。 可怎么没东西呢?东西去哪了! “苏掌柜,”顾蓉蓉趁他慌乱,开口问道,“小货郎的妻子去哪了?” 苏掌柜还处在懵的状态,一时没回神:“小货郎?他不是疯了吗?他妻子实在一般,无趣得紧,就……”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惊愕回头看顾蓉蓉。 第七百五十七章 冤情 顾蓉蓉站起,慢慢走向苏掌柜。 “她怎么?就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苏掌柜后退两步,呼吸急促:“我不知道,没什么,我认识好几个小货郎,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被你让石三带去石料场的小货郎,他娘子会绣帕子,绣鸳鸯图案的。想起来了吗?” 苏掌柜咬牙:“没有,不知道,什么石料场,我不知道!” “想不起来不要紧,你可以回头看看,你看,那是谁?” 苏掌柜浑身微微颤抖,哆哆嗦嗦回头,赫然发现在台阶下,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子。 浑身衣裙破烂,鲜血斑斑,她的脸上也满是伤痕,嘴角也在淌血,惨不忍睹。 苏掌柜吓了一跳,惊愕道:“你!你别过来,走开。” 冷星赫看着空空如也的台阶,再看看顾蓉蓉,顾蓉蓉冲他眨一下眼。 方才不过就是给苏掌柜用了点致幻的迷药,让他看到平时最不想看的东西。 “她就是来找你的,问你讨个公道,怎么会走开?”顾蓉蓉低声说。 “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苏掌柜不断后退,顾蓉蓉踢他一脚,强迫他走向“冤魂。” 苏掌柜惊叫一声,神色惶恐不已。 “还我命来……”女子伸出手,那双手上满是伤口,尤其是绣花的手指,被拔去指甲还不算,还被削去一截。 “还我命来。” 苏掌柜咬牙扑过去:“贱人,我不怕你!” 他一扑,眼前的冤魂消散,他从中穿过,再回身,冤魂再次重聚。 “还我命来……” 顾蓉蓉喝道:“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 “无冤无仇?贱人,竟然背着我与别人私通,苟且,还绣鸳鸯帕子送给野男人,让我丢尽颜面,怎么是无冤无仇?” “该死,贱人该死。” “她们都该死!” 苏掌柜面容扭曲,凶神恶煞,扑向冤魂。 顾蓉蓉又喝道:“你自己家里的事处理不好,却迁怒于其它女子,其它人与你家事何干?” “残害无辜,你罪不容诛!” 话音落,顾蓉蓉一挥手,淡淡粉末飘散,苏掌柜晃晃头,再抬眼看时,面前站了八个女子。 她们模样各异,却都同样的惨烈,衣裙破烂不堪,伤痕累累,手指被拔掉指甲,砍去一截,还在不断滴血。 “我不怕,不怕你们!贱人,你们都是贱人,该死!” “勾引男人,绣鸳鸯,我看见一个就杀一个!” 月亮门后,小货郎和素琴咬碎牙,泪流满面。 真是这个畜牲,是他害死了亲人! 冷慢慢站在他们身边,心里也不好受,但也要拦着他们,暂时不能出去。 顾蓉蓉又问:“你杀了她们,尸首却不好处理吧?总得有个去处,在何处?” 苏掌柜哼笑:“她们如此下贱,不配入土为安,更不配轮回转世,我就是让她们困在人间,阴魂入不了地府,成为孤魂野鬼。” 顾蓉蓉声音里也染了怒意:“那你就不怕她们的阴魂不散,来找你报仇?” “报仇?她们该死!再说,道长教过我方法,只要按道长说得做,她们的魂魄根本走不出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瞬间意识到,应该是有什么道士给他出过法子,布过什么阵法之类,说是把人死后的魂困住了。 顾蓉蓉冷笑:“那你现在好好看看,困住她们了吗?” 八个女子,慢慢向苏掌柜走来。 苏掌柜脸色惨白,神情巨变,不断挥舞双手:“走,走开!别过来,你们都是假的,我知道。” 顾蓉蓉微挑眉,苏掌柜又说:“道长说了,能困住你们,你们绝不能逃脱!” 顾蓉蓉道:“道长有什么厉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们心中怨气太深,已经成魔!” “除非你把她们的尸首找出来,再超度一次。” 苏掌柜双手抱头,后退两步,呼吸急促,像一步濒死的鱼。 他没说话,没再叫嚣,在做强烈的思想斗争。 顾蓉蓉正想再加一把火,冷星赫突然站起,身形快若闪电,手中剑也出了鞘,直奔苏掌柜! 剑挡在苏掌柜身前,“叮”一声响,一枚暗器落地。 是一枚十字花钉,尖端蓝汪汪,分明是染了毒。 很明显,这是有人要灭口。 “慢慢,追!” 冷慢慢的速度比冷星赫的喊话还要快一些,他话音落时,冷慢慢已经跃到树梢,抬手打向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飞快,宛如狸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冷慢慢并不放弃,飞身追上,同时甩出几枚暗器。 慢慢虽胖,但身法极快,暗器也相当准。 这一幕来得突然,顾蓉蓉短暂惊愕之后,回头看苏掌柜,苏掌柜受刺激过度,竟然晕了。 冷星赫低头,踢踢他:“真是没用。” “再弄醒还行吗?” 顾蓉蓉摇头:“那种药用得就是突然,出其不意,他再醒来,怕是也不行了。” “把他捆起来,”顾蓉蓉面沉似水,“我想,我应该知道答案。” 冷星赫抿唇没说话,他也隐约有一个猜测,两人彼此交换眼神,都想到一个可能。 还没把苏掌柜绑好,小货郎和素琴跑出来,对着苏掌柜拳打脚踢。 两人都哭成泪人,揪着苏掌柜撕扯,想哭喊,想骂,声音都卡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拼尽全力,揍苏掌柜半晌,两人都瘫坐在地上。 冷星赫把苏掌柜捆起来,扔到一边。 素琴转坐为跪,对顾蓉蓉叩头:“多谢,多谢您查明我姐姐的死因。” 小货郎也泪珠滚滚,泣不成声,只跪着叩头。 顾蓉蓉扶起他们:“我知道你们很难过,任谁也会难过,但现在事情还未结束,还需要你们振作。” 素琴狠狠一擦眼泪:“需要我做什么?恩公只管说。” “不是为我做什么,是……找到你们亲人的尸首,以及另外六名女子,也要让她们的尸骨,让她们的冤情,大白于天下。” 素琴的眼泪又差点涌出来,声音都不可控制地发颤。 “她……我姐姐……在哪?” 第七百五十八章 入水 顾蓉蓉不忍心说出口,但又不能不说。 冷星赫拍拍顾蓉蓉肩膀:“明天一早再找吧,现在天色太晚,也看不真切。” 素琴和小货郎齐齐跪下:“恩公,求求您!” 小货郎字字颤抖:“求求您,告诉我,我娘子在哪里。” 素琴泪流满面,连叩两个头:“无论我姐姐在哪,我都要去找她。” 顾蓉蓉轻叹一声,回头看看冷星赫。 冷星赫道:“叫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亲耳听,亲眼见。她们在哪,目前还只是猜测,尚未确定。” “你们先住一晚,养好精神,待明日天亮,我们确定之后,报官的同时,也会告诉你们。” 二人齐齐抬头,冷星赫语重心长:“此事必要报官,不止涉及你们二人,你们两家,还有其余六人,也许她们的家人也在苦苦寻找,就算没有再找,也该让此事重见天日。” “天理昭彰,律法森严,恶人就该受到惩处,而非你们私下进行。” 素琴抹抹泪:“恩公所言极是,我愿意听从安排。” “我也愿意。” 这么久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晚。 睡是睡不着的,耐心等一晚是可以的。 这里还有其它房间住处,反正也没别人,顾蓉蓉让他们自行找地方,约好时间,明日一早还到这里来汇合。 打发他们俩离开,冷星赫道:“我去查看,你别下水。” “无妨,那水不凉。” “不凉也不行,水中古怪,你下去我不放心,”冷星赫不容她拒绝,“再说,我水性好。” 两人边说,边往荷花池那边走,荷花微荡,远远的就是一副美不胜收的观荷图。 只可惜,阴气森森,连风中都多了几分寒意。 到水边,顾蓉蓉从空间拿一套潜水服给冷星赫,还有一盏防水的头灯。 虽然这里不至于用上潜水服那么夸张,但必须要到水下,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大材小用,总比准备不足要好。 冷星赫第一次见这种衣服,新奇得很,顾蓉蓉帮着他穿上,又给他戴上头灯。 “这衣服好特别,还很光滑,这是什么?” “这是拉链,别碰它,否则会开的。” “哦,好。” 冷星赫认真记下:“别担心,不会有事。” 顾蓉蓉把自己的双刀取出一把递给他:“在水里用这个,方便些,你的剑太长,不好施展。” “行,”冷星赫接过。 什么兵器无所谓,他只是不想让顾蓉蓉担忧。 两人正低声说话,冷慢慢回来了。 “怎么样?”冷星赫问。 冷慢慢目光在冷星赫身上扫过,满脸惊奇。 “世子,这衣服~” “很奇特,我知道,”冷星赫点头,“人抓着了吗?” 冷慢慢摇头:“属下无能~让他跑了,不过~他中了我的暗器,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冷慢慢的暗器,是暗卫特意给他打造的,他力气大,手重,暗器也比别人的大一些重一些,若是打到人,伤得也更重。 “已经很不错,”顾蓉蓉说,“我看那人的身手不错,想必也是个高手。” “慢慢,”顾蓉蓉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在岸边看着,我也下水。” 冷慢慢一听,有点急:“属下~下水,世子妃~在这儿等吧。” 冷星赫也不想让顾蓉蓉下水,但顾蓉蓉还是想亲眼看看,如果那些尸首真在水下,苏掌柜所说的,道长教给他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慢慢,想要这种水衣?”顾蓉蓉一语道破。 冷慢慢连连点头,胖胖的脸一红。 冷星赫无声翻个白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顾蓉蓉把一个大手电给他:“你在这里等,望风,别小看放风,这很重要,万一有人来偷袭呢?我和世子在水下,不得施展,你在岸上,我们才能放心。” “放心,水衣有你的,给你一套。” 冷慢慢接过手电,拍着胸口保证:“您放心~我一定~守好!” 冷星赫给他递个眼色,他先跑到一边去,顾蓉蓉换好衣服,他又提着灯过来。 顾蓉蓉吹声哨,黑鸟飞来,掠过水面落在她手臂上。 “我下水,你跟着我,在水面上,听懂了吗?” 黑鸟小眼睛骨碌碌,尖嘴里叫两声。 冷星赫先下水,这水真的不算凉,虽不及温泉水,但也温乎乎。 边上不算深,也就到腰的位置,冷星赫对顾蓉蓉伸出手,扶着她下水。 顾蓉蓉感受着水中的温度,越发奇怪,这水温到底从何而来。 越往里走越深,走出大概不到十米,就没下头顶。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不再说话,潜入水中。 两人头上都有防水类,照亮水中事物。 虽然不是特别清澈,但也不算很浑浊。 这里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冷星赫给顾蓉蓉打着手势,让她始终在自己身边,别离开太远。 …… 徐公子靠着椅子饮酒,屋内灯光明亮,他手执着夜光杯,对灯独饮。 脚步声响,有人进屋,徐公子也没看来人,把杯中酒饮尽。 “你来晚了,怎么?还得哄你那个美娇娘睡着了才能出来?” 萧万在他对面坐下:“让你盯的人怎么样了?” 徐公子扫他一眼:“我是欠你人情,不是你的属下,能不能客气点?” 萧万倒杯酒,对他一举,一饮而尽。 “能说了吗?” 徐公子轻笑:“没意思。” “没死,好着呢,除了我,和他们俩,其它人都死了。” 萧万面不改色:“说点我不知道的,你说的这些,全城都知道。” 徐公子眉梢一挑:“全都知道那些个草包饭袋死了,知道我没死吗?知道那俩没死吗?” “他们去哪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徐公子微微前倾,眼睛眯起,“让你这么重视,你是想让他们死,还是想让他们活?” 萧万淡淡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徐公子也不恼,自顾说:“不过,我看他们俩可不是一般人,在车上的时候,他们之间打的手势,那可是上过战场的人才会的。” “而你,也曾上过战场。” 徐公子目光潋滟,笑意不达眼底:“怎么?是你的仇人啊?” 第七百五十九章 水下 徐公子把酒杯放下,声音也掷地有声。 “萧刺史,本公子可以帮你不假,但可不会做你的刀,你想借本公子的刀杀人,那可不行。” “本公子手下不死无名之鬼,也不杀与我无仇之人。” 萧万自顾再倒一杯酒:“只说让你盯着人,查行踪,没说让你杀。” “动手的事,我自己来。” 徐公子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他:“非杀不可?” 萧万不答反问:“怎么?” “也没怎么,就是觉得那个女子挺有意思,死了怪可惜。” 他轻笑一声:“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些银子,你留她一命,给我如何?” 萧万微蹙眉:“我劝你别动这个心思。” “徐公子腰缠万贯,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徐公子轻叹:“钱我有的是,但有趣的女子可不多见。” 萧万把酒杯放下:“她你就别想了。” “只能死?”徐公子摇头,“可惜了。” 萧万问道:“他们到底在哪?” “他们似乎对百味楼的苏掌柜很感兴趣,应该是去苏宅了。” 萧万眉头一皱眉:“什么?” 徐公子眼中荡出笑意:“我忘了,苏掌柜是你的人,百味楼也是你的。” 萧万起身往外走,徐公子声音又从身后响起:“哎,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萧万停住脚步,回身看他:“什么事?” “百味楼得研究点新菜了,否则,这第一楼的名头,很快就得让给金玉满堂,姓李的死了,他家是翻不了身,不过……” “他家的酒不错,你给我弄点?” 萧万没说话,转身就走。 徐公子又自己倒一杯,手下从暗影中现身。 “去苏宅看着点,看萧万会不会对那两个人动手,”徐公子转着杯子,姿态风流,“要是他动手,那就拦下。” “那个女子,得活着。” 手下略一迟疑:“公子,肖州是萧万的地盘,若是惹恼了他,恐怕……” 徐公子偏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了?萧万恼了又如何?我会怕他?” “肖州是大城,余州也不是吃素的,我父亲不只是护城使,还有侯爵之位在身,我若连萧万都不敢惹,岂非误了我父亲的威名?” 手下垂首道:“公子,侯爷他……” 徐公子打断他的话:“你不做就滚出去,本公子手下有的是听话的人,不缺你一个,你收拾东西,滚回余州吧。” 手下赶紧单膝跪地:“属下不敢。属下即刻去办。” 手下说罢,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顿住:“公子,若萧万没有动手?” “那就先不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萧万到底要干什么。” “是。” 手下退出院子,无声叹气。 一人迎上来,低声道:“总管,公子又耍脾气了?” “公子向来如此,若非这个性子……又怎么会与侯爷生了矛盾,离府散心?” “可他们到底是父子,侯爷对公子也是恨铁不成钢。总管,您说,侯爷会把世子之位给公子,还是小公子?” “慎言!这是你我该讨论的事吗?” “是,手下失言。” …… 顾蓉蓉对此一无所知,她和冷星赫已经到了湖中央。 也是水位最深的地方。 黑鸟停在水面的荷叶上,看着手下动静。 顾蓉蓉正往前游,冷星赫忽然拉她手臂一下。 水下力量受阻,顾蓉蓉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到,他又拉一下的时候,扭头看他。 冷星赫指指左前方,顾蓉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头上头灯光柱掠过去,顾蓉蓉看清眼前场景,眼睛豁然睁大。 一个女子,呈半跪姿态,被铁链锁住,在荷花茎杆掩映中,可见惨白皮肤,十分瘆人。 她的皮肤已经破损,看样子,应该已有半个多月有余。 顾蓉蓉心头跳慢了半拍,稳稳心神,往那边游。 冷星赫对她摆摆手,让她别过去,自己先去瞧瞧。 顾蓉蓉点头,冷星赫游过去,她慢慢跟上。 待到附近,光芒掠过,她发现不目这一具尸首。 这一具,算是保存最完好的。 掩映之中,一共九个女子,在不同方位,分别呈不同的姿势,或跪,或叩头,或双手合十,总之都是认罪忏悔的样子。 有两具已经成了骨架,身上可见几处断骨,但骨架仍被锁链捆着。 顾蓉蓉无法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切时的感受。 愤怒,悲凉,震惊,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 她脚下不知碰到什么,一丝微响。 转头看,在淤泥中,根系下,似乎有什么白的东西。 她心头一跳,游过去,拿出一把小匕首,把淤泥拨开,露出那样东西。 母鸡在这间尖叫:“我的妈!这是什么恶魔干的事?” “蓉蓉,一定要杀了他,杀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此时,冷星赫也游回来。 顾蓉蓉指指那样东西——是一个骷髅头,还是被掀开头盖骨的骷髅头。 这些荷花茂盛,开得好,就是因为它们这种奇特残忍的种植方式。 顾蓉蓉惊怒得无以复加,冷星赫拉着她,无声安抚,游上水面,露出头。 黑鸟就在不远处,赶紧过来围着顾蓉蓉飞。 顾蓉蓉喘口气,冷星赫抵着她的额头,两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是九个人,”良久,顾蓉蓉开口,“比帕子多一个。” “一会儿问问他,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冷星赫说,“我看那九具尸骨,也不是随意摆放,应该是按着什么方位布的局。” “那就应该是他所说的那个道长布下的,”顾蓉蓉拧眉,“可那些骷髅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一种种植邪法,早先听说过,有人爱莲,想让莲开得好,就以尸首为肥。” 顾蓉蓉浑身恶寒:“禽兽。” “先回岸上,这里等明日报官之后,让他们来取。” “只有亲眼看到,才会觉得震撼。” 顾蓉蓉点头,两人一起回岸边。 冷慢慢正等得着急,赶紧把他们拉上来。 “世子,世子妃,没事吧?” 两人刚上岸,忽然空间一丝异响,速度极快。 冷星赫立即转头:“谁?” 话音未了,冷慢慢已飞身去追,刚一跃起,那边飞快射来三枚暗器。 “唰唰唰!” 第七百六十章 声势 三枚暗器甩出,银锭闪身避开,错失追踪黑衣人的时机。 眨眼之间,人已经不见。 冷星赫道:“罢了,不用追,去看看姓苏的,别让他死了。” 冷慢慢点头,领命而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换下潜水服,两人相顾无言,下水之前意料到会超出寻常的惨相,但事实比想象的更具冲击力。 那些女子的尸骨,被铁链捆绑,姿势屈辱,不知道在这里有多久了。 还有那些被种着荷花的头盖骨…… 良久,顾蓉蓉开口道:“那些尸骨,明显时间不同。” 冷星赫点头:“但从铁链的新旧程度,却相差不了太多,另外,我记得石三曾说过,苏掌柜是三年前才买下这处宅子。” 顾蓉蓉咬牙,低声怒骂:“这个畜牲!也就是说,那些已经成为尸骨的,原来是在别处,是买了这里的宅子以后,被他挖过来的。” “应该是如此。”冷星赫怒道,“这种人,应该千刀万剐。” 顾蓉蓉沉默一瞬:“我们什么时候去衙门?如果让小货郎或者素琴去,比我们去合适,但就怕他们被衙门欺压。” 冷星赫沉吟道:“让他们去,给他们写状子,再让慢慢跟着,敲锣,吸引街上人的注意力,到了衙门,他们就算不想管,想欺压也不行。” “萧万此人背地里什么样暂且不说,他表面上还是个清官,至少不会明着欺压去告状的百姓,但凡要脸,他也得接状,派人来查,我们已经探过水底,只要他们来,就一定能找到,尸骨找到,案子就定了。” 顾蓉蓉点头:“好,就按你说的,他们去告状,我们也在人群里跟着,可私下先见萧万,探探他的态度。” “还有,他那个夫人,白天出这么大事,她身为金缕阁的管事,不该表个态吗?” “说得是,既然他装不知道,那我们就找上门去,让他知道。” 这一夜注定难熬。 顾蓉蓉也翻来复去睡不着,连母鸡都没睡,红着眼睛像得了鸡瘟,气得上窜下跳,骂骂咧咧。 “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母鸡怒道,“我在空间往外看,猛地看到一个女尸的脸,就像是放大的恐怖片,真是差点把我的魂儿吓出去。” “当然,我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些姑娘,太可怜了,人都死了,还不能入土为安,还要被困在这里。” “那个天杀的是怎么说的?困住她们的魂魄,让她们不能投胎也不能作祟,听听,这是多么歹毒!” “我呸!他个天杀的畜牲,天杀的道长,什么狗屁道长,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主意,也不怕缺德,也不怕祖坟被炸。” 一直到天快亮,母鸡骂累了,才渐渐歇下,顾蓉蓉躺在草坪上,勉强打个盹。 没睡多久,冷星赫就起了,顾蓉蓉睁开眼,在空间洗洗脸,恢复精神,带点吃的出去。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但今天还有很多事做,都勉强吃了些。 顾蓉蓉给素琴和小货郎也带了点,冷星赫给他们写了状纸,一并拿上去见他们。 两人早已经等在前厅,眼睛都是红肿,眼下有青黑,不难想象,这一晚上他们也倍受心理折磨。 “先吃点东西,”顾蓉蓉把吃的放桌上,不容二人拒绝,“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吃饱了才有力气。” 二人默默上前,机械吃东西。 半晌,冷星赫把状子发别交给他们。 “拿着状子去衙门告状,敢不敢?” 二人手指颤抖,接过状子,异口同声:“敢!” 素琴咬牙道:“别说告状,上刀山我也敢。” “那好,一边走,一边高喊,吸引的人越多越好,我的人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只管向前走,不要怕。” “多谢恩公。” “那我姐姐……” “等衙门的人来了,到时候……”顾蓉蓉语气微顿,“你们会看见的。” 素琴和小货郎对视一眼,对顾蓉蓉点头。 顾蓉蓉想提醒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想想又觉得这话过于苍白无力,这一夜过去,他们应该已经猜测到,也做好准备。 “去吧。” 顾蓉蓉交给冷慢慢一面小锣,让他跟着素琴和小货郎。 她和冷星赫去见苏掌柜。 苏掌柜也已经醒了,见自己被捆着,回想昨晚的事,有的能想起,但大多数是空白,正深感不妙,顾蓉蓉和冷星赫推门进来,他立时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俩。 顾蓉蓉道:“醒了?那就别装死了,走。” 苏掌柜吞口唾沫,不由自主往后缩:“你们要带我去哪?二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曾得罪过二位啊。” 冷星赫二话不说,上前以剑相抵:“你是自己走,还是死在这,自己选。” 苏掌柜吓得不敢动弹:“走,我走。” 冷星赫挥剑,斩断他脚上绳索,又在他腿上来一剑。 苏掌柜痛呼惨叫不止。 顾蓉蓉讥讽道:“这点疼就受不了了?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不过如此。” 冷星赫剑搭上苏掌柜肩膀:“走。” 苏掌柜疼得浑身冒汗,他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罪? 恨不能晕过去。 拖拉着一条腿,还时不时挨两脚,跟着他们俩走到仓库前。 “进去。” 顾蓉蓉冷声道:“进去呆着,用你的时候再放你出来。” 苏掌柜莫名其妙,也感到不安,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家的仓库在哪里? 等推开门进来,苏掌柜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仓库空空荡荡,里面的东西都不见了,比前厅还干净,前厅好歹还有桌椅。 “这……我东西呢?” 顾蓉蓉嗤笑:“还惦记你的东西呢?” 冷星赫上前把他踢倒,点了穴位,和顾蓉蓉转身出去,把仓库从外面锁上。 他既跑不了,也不会有发现他在这里来救或者灭口。 安置好苏掌柜,顾蓉蓉和冷星赫换件衣服,稍微易个容,戴上面具,稍后出门。 此时还算早,街上人不太多。 素琴高举状纸,带着哭腔大声喊道:“百味楼苏掌柜,谋害我姐姐,致我姐姐惨死,请刺史大人为我作主!” 小货郎也高喊:“姓苏的谋害我妻子,我要为我妻子讨个公道!请大家做个见证。” 这种事向来吸引人,尤其还一下两个原告,不少人驻足观看。 冷慢慢敲着小铜锣,“当”一声脆响。 素琴和小货郎再次高喊,一声比一声悲愤。 第七百六十一章 告状 短短时间,素琴和小货郎一路走一路喊,就吸引了很多围观的百姓。 冷慢慢在前面敲着小锣引路,还特意去了趟城门口附近。 此时正是城外的百姓进城的时候,一听这种事,也都跟上来看。 一时间,人群里议论纷纷。 “那个小货郎,我认得他,我还在他那买过东西。” “没错,我也记得,他人挺好的,和和气气,东西也便宜。” “可不,我年纪大了,上回想买个顶针,他还没要我的钱。” “真是可怜,他妻子年纪轻轻,就被人害死了,听说他们夫妻关系特别好。” “百味楼的苏掌柜,竟然是凶手!真看不出来。” “这就叫人不可貌相!” “那个姑娘是谁呀,瞧着眼生。” 于三光带着人进城,一进来就碰上这件事,凑到人群里听了听,竟然是百味楼的掌柜被人告了。 再一看,他也认得这个小货郎,平时没少买小东西。 于三光挤出人群,喊道:“小郎哥!” 小货郎回头看到他,冲他点点头。 冷慢慢也转过头来,于三光一见,眼睛眨了眨,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清澈。 “咦,你不是……” “闭~嘴。”冷慢慢打断。 于三光摸摸后脑勺,目光在四处转转,找找有没有冷星赫的影子。 正四处看,有人拍拍他肩膀。 他回头一瞧,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正要说话,那男人低声道:“跟我来。” 于三光脸上一喜,跟他出人群。 “大当家。” 冷星赫低声道:“你那边事办得怎么样?” “人都找到了,按您说的办的,放心。” 于三光一拍胸脯:“我办事,您放心。” 冷星赫默一瞬:“你这样,把人带回去,然后再带些人来,记住,不要熟面孔,去衙门前看热闹,如果衙门要欺压他们,你们就高喊反对,要为他们作主,明白吗?” 于三光眨着眼睛:“明白,我懂,就是让他们必须告上状,让衙门接了,为他们作主。” “是这个意思,但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太露,以免给漕帮带去麻烦,漕帮刚稳,不能再起风浪。” “是,我明白。” 于三光高高兴兴告辞,赶紧去办事。 累什么的不存在的,能为大当家办事,开心可抵一切。 队伍继续前行,冷星赫再次混入人群,回到顾蓉蓉身边。 消息很快传到刺史府。 萧万正在书房,丫环送来早膳。 萧万问道:“夫人呢?怎么是你来?” “回大人,夫人说今天有点不适,所以让奴婢前来。” “不适?”萧万边说边往外走,“本官去看看。” 丫环赶紧道:“大人,夫人说了,就是怕大人会担忧,才没有过来的,一点小病,大夫也看过了,不要紧,夫人喝过药又睡下。” “那本官也得去看看夫人,夫人一向贤惠,为本官操劳,如今她病了……”萧万拧眉,“怎么好端端的会病了?昨天晚上本官有事忙到很晚就没有过去打扰,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丫环赶紧跪下行礼:“大人,奴婢知错。” 管家在一旁道:“大人,既然夫人已经睡下,您还是别去了,您一去夫人又得起来和您说话,反而不好养病。” 萧万哼一声:“还不快回去,好好侍奉夫人,等夫人醒了来报本官,本官要去看看夫人。” “是。”丫环赶紧起身,匆忙走了。 萧万回到桌前,闷声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 正在此时,衙役快步进来,到门口见他正吃饭,有点犹豫。 “何事?说。” “回大人,门外有两个人要来告状,说是要状告百味楼掌柜,谋害人命。” 萧万眉头一皱,看向衙役:“谋害人命?百味楼的掌柜?” “正是,他们是这么说的。” 管家问:“是什么人?” “那个女子不知道,男的是个小货郎,女子是她姐姐,小货郎是为妻子。” “谋害人命可不是小事,”管家拱手,“大人,需得仔细询问清楚,不如先让他们进来说话?” 萧万点头,衙役迟疑一下道:“大人,这……恐怕不行。” “为何?大人又不是不管,只是先叫来询问一番,有何不可?” “管家有所不知,他们一路走,一路喊,围观的百姓何止上百?若是到了衙门前,把他们带入这边来,怕是……” 管家微讶,萧万也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本官还未见到状子,就已经闹得满成风雨,他们这是逼本官就范吗?” 衙役不敢接话,但事实确实如此。 管家低声道:“大人,这种情况,只有立即升堂,还要公开审理,才最合适。” 萧万沉着脸思索片刻,还未答言,就听到外面有人击鼓。 鼓声响,他必须得去看看了。 衙门外,衙役们也都出来维持秩序。 素琴和小货郎高举状纸,跪在门前。 “大人,小女素琴,请求大人审理此案,为我姐姐报仇雪恨。” “大人,小人崔文彬,请大人为我冤死的妻子讨个公道!” 两人字字声声,声泪俱下,四周人原本议论声不止,此时也都安静下来,等着看衙门这边的反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衙役们面面相觑,也不好说太过严厉的话。 “你们先在此稍等,已经去禀报大人,稍后自有结果。”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脚步声,管家换上师爷袍,看一眼跪着的素琴和小货郎。 “你们二人是原告?” “正是!” “大人有令,上堂回话。” 二人赶紧起身,管家挥手:“打开大门!” 大门一打开,就代表可以让百姓听审,知道来去去脉和结果。 二人往里走,人群中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顾蓉蓉道:“世子说得准,萧刺史行事,都在你预料之中。” “如此一来,我们也省事,先看看他怎么审,如果结果不合人意,再去见他。” 两人商量好,都看向大堂,百姓们也都伸长脖子看。 恰在此时,人群中有人喊:“给他们一个公道!” “没错,给他们公道!” “公道!” 冷星赫:“……” 第七百六十二章 当堂审问 冷星赫心说幸亏戴着面具,否则得羞臊得脸通红。 顾蓉蓉忍着笑,实在忍不住,扑哧轻笑一声。 冷星赫更臊得慌。 此时,萧万穿着官服,戴着官帽已经走入大堂。 顾蓉蓉抬眼看,萧万穿的是紫色官袍,金银线绣的百兽图纹,腰系玉带,头上乌纱方帽,两支帽翅微微上扬。 端的是威风凛凛。 萧万本身长得也不差,又原是武将,到肖州之后才做的文官,因此他身上有一种文官没有的硬朗气质。 算得上一表人才。 顾蓉蓉眸子微眯,心说还真是不可貌相。 “啪”一声响。 萧万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因何告状?” 素琴先一声道:“大人,民女素琴,状告百味楼苏掌柜,谋害我姐姐,状纸在此,请大人明察!” 小货郎也把状子举过头顶:“大人,小人崔文彬,状告百味楼苏掌柜,谋害我妻子元氏,请大人作主。” 萧万看一眼师爷,师爷过去把二人状纸收了,交到萧万的桌案上。 萧万垂眸,迅速查看一遍,脸色微变。 “这状子是何人所写?这上面之事,可是真?” “回大人,是民女花钱请人写的,上面所言,字字是真!” 萧万盯她半晌,一时没有说话。 堂外百姓人群中,于三光捏着嗓子喊道:“给他们公道!” 其它人也跟着附和:“要公道!” 衙役们敲动手中沙威棒,口喊“威武”。 萧万把状子放到一边:“既然如此,来人。” “在!” “去把石三带来问话,另外,去百味楼,把苏掌柜拿来。” “是。” 衙役快速离去。 趁着这个功夫,萧万又道:“素琴,你把事情经过,再一五一十说一遍。” 素琴声音清脆,口齿清晰,把她和姐姐的事,以及后来姐姐失踪的事,从头到尾又说一遍。 说到后来,她只身潜入百味楼做厨娘,忍辱负重,又结识小货郎,以及偷去石料场见到小货郎被虐待,又知道石三与苏掌柜的关系,等等。 这后面的事,都是按状子上说的,听上去合理,又没有提及冷星赫与顾蓉蓉。 外面百姓静静听着,针落可闻,如同听书一般,跌宕起伏,让他们不时惊叹。 素琴说罢,唏嘘声四起,纷纷感慨素琴姐姐命苦,以及素琴的坚毅。 小货郎叩个头,也说了自己的事。 他是本城人,好多人都认得他,也知道他们夫妻关系好,他妻子失踪,他也因此神智不清的事也有所耳闻,还有不少好心人给过他吃食。 至于后来为什么失踪了,还真没人知道,不少人也没有太过在意,现在一听,才知道他是被带去石料场做苦力。 见他虽然清洗干净,但脸上脖子上仍上伤痕,他撸起袖子,双手臂上更是深深浅浅新旧的伤交叠,让人不忍看。 顾蓉蓉观察着萧万的神色,距离有点远,但也能看得出,萧万也确实认真在听,拧眉思索,没有要打断,或者不想办理的意思。 看来,冷星赫所言极是,萧万至少从表面上看,还算是个好官。 只不过……顾蓉蓉并没相信流于表面的东西,这背地里是什么样,还得再看。 二人说完,去百味楼的衙役先回来了。 “回大人,百味楼的苏掌柜没有在,没有找到他。” “没找到?”萧万微蹙眉,“可问过其它人?” “问过,其它人说,苏掌柜多数时就住在百味楼,平时这会儿早起了,这次没有动静,属下进去查看,屋子里被子叠放整齐,不像有人睡过。” 人群中于三光道:“哎呀,这厮不会是知道被人告了,畏罪潜逃了吧?” 他的人立即附和:“是呀,不会逃了吧?” “就是,要不是心虚,跑什么?” “八成就是他了!” 一时间,又群情激愤。 顾蓉蓉低声对冷星赫道:“哎,他们还挺会找时机的,就像捧哏。” 冷星赫:“……”竟是一时分不清这是好话还是什么。 萧万一拍惊堂木:“稍安勿躁,如果他真是凶手,就算是跑了,本官也会把他抓回来。” 这时,马蹄声响,去城外石料场的衙役把石三拎回来,往堂上一推。 石三平时虽横,那是对石料场的犯人,上了大堂,他哪里敢,尤其还面对萧万。 萧万一拍惊堂木,他的腿就软了,直接跪下。 眼角余光看到小货郎,心尖一哆嗦。 虽然知道小货郎是假死,但总归是“死”了,这看见诈尸的感觉还真是怪吓人的。 “石三,崔文彬说,是你把他带去石料场的,可对?” 石三一愣:“大人,谁是崔文彬?” 他只知道小货郎,不知小货郎的名字。 小货郎怒道:“就是我,你还想抵赖不成?” 石三赶紧叩头:“不,不敢,大人,确实是小人把他带去的,不过,小人也是受人指使,是表兄苏大海说,小货郎……哦,崔文彬他是个坏人,遭了报应傻了脑子,如果放任他在街上,说不定会生什么事端,不如抓去石料场干活,还能看着他点,以保城中平安。” 萧万短促笑一声:“照你这么说,你是为了城中安危,本官倒是要谢谢你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私自抓人?无官身无令牌,随意把人抓走做苦力,这肖州城的王法,由你定了不成?” 石三吓得一哆嗦:“小人不敢,小人也是被人误导的呀,大人若不信,可把苏大海传来,小人与他对质!” “他不知所踪,本官也在找他。” 石三惊愕,苏大海不见了?那他怎么说得清? 石三灵机一动:“大人,小人知道苏大海还有一处宅子,他平时少去,说不定此时就藏在宅子里。” 顾蓉蓉嘴角扯出笑意——说得好,就是要他这句话。 把人带去苏宅,那荷花池中的尸骨,就瞒不住了。 素琴适时道:“大人,民女怀疑,我姐姐的尸骨,就藏在他所说的苏宅,请大明察。”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去也得去。 第七百六十三章 沉尸处 苏宅距离衙门不算很近,萧万叫人备马,带上一班衙役,带着素琴和小货郎,押着石三,去苏宅。 后面看热闹的百姓跟着,浩浩荡荡一大队。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其中,于三光他们也在。 于三光还凑到冷星赫身边,眉飞色舞道:“怎么样?我喊得不错吧?” 冷星赫:“……”莫要挨我。 顾蓉蓉忍笑:“喊得好。” 于三光更开心:“我找的都是喊号子的好手,嗓子可亮了,而且,节奏也好。” 冷星赫忍不住打断:“差不多可以了,一会儿就别喊了,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萧万也不会置之不理。” “好,我明白。”于三光郑重点头。 看他的眼睛忽闪,冷星赫严重怀疑他并没有明白。 到苏宅,萧万下马,命人叫门,但无人应答。 “撞开!” 一声令下,门被撞开,大开放,萧万也没有拦着其它百姓,不少胆子大的也跟着进去看,帮着找。 找来找去,一没发现苏掌柜,二没发现素琴的姐姐和小货郎的妻子。 冷慢慢也混在人群里,走到素琴身边,对她低声说一句。 其实素琴和小货郎也不知道亲人的尸首在哪里,只知道在这宅子中。 顾蓉蓉曾告诉他们,不要急,到时候自会知晓。 他们也没有多问,一是下意识听顾蓉蓉的话,自己早没了主心骨;二也是不太想面对现实。 找了这么久,但真说要找到了,还是尸首,他们心里也是不好接受。 现在听完冷慢慢的话,素琴脸色一下子惨白,眼睛通红。 正好又有几个衙役过来回话:“大人,没有发现。” 萧万回头看素琴:“你……” 话音未了,素琴声音凄厉:“姐!” 她像疯了一样,穿过月亮门,奔向荷花池。 小货郎也看到冷慢慢和她说话,但没听到说的是什么,此时也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跟上去。 萧万摆手,手下衙役都跟上。 到荷花池边,波光闪闪,荷花摇曳,景色迷人。 不少百姓都忍不住赞叹:“这荷花开得真好啊!” “我还没见过这么一大片荷花,真漂亮。” “不过,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凉嗖嗖的,让人骨头发寒。”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的。” 素琴趴在边上,对着里面大声叫喊,声音凄厉,珠泪滚滚,看得人心酸。 一只黑鸟飞来,她身边盘旋,随后又拍拍翅膀,往前飞。 “快看,那只鸟,是不是要给她带路?” “带什么路?前面是水,哪里有路?” “我的天爷,不会是……在水里吧?” 议论声四起,一浪高过一浪。 萧万下令道:“来人,找一艘小船,谁水性好,上船!” 刚才搜查的时候,已经有衙役在花园子里的杂物间里看到有小舟,合力抬了来,放入水中。 “看,真有船,我说什么来着?说不定尸首就是在水中。” “就是,如果平时不去里面,怎么会有船?” “花匠也得收拾花啊。” 谈话中,小船入水向远,那只黑鸟就在船头盘旋,不近不远,在前面带路。 萧万回头,看看人群中。 顾蓉蓉和冷星赫被于三光几人挡在身后,没有和他目光对视。 远处传来衙役入水的声音,百姓们的议论声也渐渐平息,都伸长脖子等着看。 风声似乎都停了停,现场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就是素琴和小货郎的抽泣声。 约摸不到一刻钟。 水面上“哗啦”一声。 出水面的衙役手脚并用往船上爬。 他说的什么,断断续续,这边倒是听不真切。 很快,船又划回来,船未靠岸,衙役声音颤抖道:“大人,大人!水下,有……有尸骨,不止一具!” “哗!”如石入水,激起声浪。 萧万道:“有几具?” “回大人,九具!” 众人又是惊叹,素琴对着萧万叩头:“大人,大人!” 其它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只会机械叩头不止。 小货郎浑身哆嗦,嘴角咬出血丝,双手抓进泥土里:“大人,为我妻作主啊!” 萧万示意师爷把他们扶起来,转头问衙役:“既有尸骨,怎么不捞出来?” “回大人,水下……”衙役吞口唾沫,脸色苍白,“水下情景怪异,那些尸骨,损毁程度不一,有的是骨头,有的还……但她们都被铁链锁着,属下实在弄不出。” 萧万拧眉,偏头看师爷:“去叫人带工具来,另外,找大点的船,叫仵作也来。” “是。” 师爷也不敢怠慢,这事儿太大了,赶紧去办。 百姓们议论纷纷。 “天爷,九具尸骨!” “还用铁链锁着,这是干什么?” “不知道啊,不会是什么邪术吧?” “这可说不好,听着很邪门,刚才就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看起来,是阴魂不散呐。” “小货郎太可怜了,好好的媳妇,怎么就……” 顾蓉蓉亲眼看过那种场景,现在听人说起,昨晚的情景仿佛又在眼前呈现,压得心头沉甸甸。 母鸡在空间骂得嗓子都哑了:“就该大白于天下,让大家都看看,那个畜牲干的这叫什么事,就该把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顾蓉蓉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母鸡一噎,想吵架都没得吵。 焦急等待中,有人喊一声:“让一让,船来了!” 百姓们左右一分,衙役们抬着一艘略大的船进来,几个衙役还换了水衣,手里拿着铁钳之类的工具。 “看,那么大的铁钳子!那铁链子得多粗啊。” “能把人锁住呢,整个锁住,你想啊,肯定细不了。” 素琴上前道:“大人,能不能让我跟着去?” 萧万摇头道:“不行,船上危险,船也不大,尸骨有九具,你还是在岸上等吧。” 素琴还想说,小货郎拉着她摇摇头。 素琴稍稍冷静,又忍住。 众人望着水面,荷叶荷花被压下去,直奔尸首所在之处。 顾蓉蓉在心里默默念道:“你们终于要重见天日了,有什么冤情,就在今日,用你们的尸骨,都说出来吧!” 第七百六十四章 验尸 现场人很多,但谁都没有再说话。 荷花在水面上晃,美丽依旧,但姿态却如那些冤死的女子,在低声哭诉。 人人心里都不太是滋味,好好的人,被杀害不说,尸首都被困在这里,实在可怜。 而这背后,又何止是九个破碎的家庭。 众人不语,安静等待,湖中心的声音听起来也清晰许多。 “哗啦”一声,有人露出水面,大声喊:“快,给我钩绳。” 钩绳,就是绳端带钩子的粗绳,肖州靠水,尤其是在水边讨生活的人,每家都会有一两根这种绳子,用来钩挂水下的东西。 众人一听到这个,更伸长脖子想看到,用钩绳,这是已经把水下链子弄断,要钩尸骨上船了。 果然,没过多久,又听到更大的一声“哗啦”水响。 第一具,出水了! 众人心都提起来。 顾蓉蓉在人群里看向萧万,萧万脸色沉肃,嘴唇紧绷,双手不自觉微弱。 顾蓉蓉不禁蹙眉,目光闪过冷意。 不多时,原来那艘小船回来了。 衙役们用大船**协力找尸首,把尸首拉上来,然后把尸首放在小船上,由小船来回运送。 船即将靠岸,素琴已经不管不顾要往前冲,小货郎含泪拉住她。 岸边的水也不浅,差不多也有齐腰深,要是摔倒碰倒,也会有危险。 “姐!” 一声凄厉叫喊,有些心软的人已经忍不住一起落泪。 船靠岸,衙役对下面的人道:“让出一块空地来。” 岸边的衙役们回头看看围观的百姓,还没开口,大家自觉让出一块地方,仵作背着小箱子,快步上前来准备验尸。 船上船下的衙役合作,把第一具尸首抬下来。 众人心砰砰跳,瞪大眼睛看着,胆小的从手缝里看。 顾蓉蓉记得这一具,这是保存相对最完好的一具。 苏掌柜收藏的帕子一共是八条,水下尸骨有九具,不知道究竟少了谁的。 尸骨身上铁链并没有完全去除,只是剪断方便带出,衙役的本意,也是想让大家亲眼看看,只有亲眼看到,才知道底下是何等惨状。 尸骨的衣衫破烂,铁链绕着左手臂,从后背穿过,又绕到右手臂上,再往下绕过双腿,整个把人捆了一圈。 而且她的姿势也不是直躺平顺的,而是双腿弯曲,但弯程度又不一样。 现在尸首被放倒,大家瞧着奇怪,也琢磨不出这是个什么姿势。 衙役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是单膝跪的姿势。” 众人恍然大悟。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骂道:“呸,畜牲,把人害死了,还要摆出这种姿势,真是混蛋,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干出这种缺德事?” “这光是缺德,这是黑了心肝。” 一时间人群中骂声一片。 素琴和小货郎扑到近前,但都不是他们的亲人。 心又瞬间提上去。 仵作上前难尸,旁边带跟着小徒弟,他说一句,小徒弟记一句。 “验:肋骨断两条,左腿小腿骨有裂痕;” “验:身上小刀伤十七处,但都非致命伤;” “验:……”仵作顿一下,“双手十指,都被拔甲,削去一截。” “啊!”人群中惊呼声四起。 不少人白了脸,不忍再听。 素琴大放悲伤,即便这不是她的姐姐,由此也可想象到,姐姐的遭遇应该也相差无几。 小货郎脸色惨白,双眼通红,呆愣听着,半晌,吐出一口血来。 顾蓉蓉微皱眉,仔细观察小货郎神色,以免他又隐入神智不清中。 但好在,并没有,只是太过伤心,才忍不住吐血。 她打个手势,让不远处的于三光过来。 于三光也红了眼,上前小声问:“您有什么吩咐?” 顾蓉蓉递给他个药丸:“拿过去,悄悄让他吃下去。” 于三光点头:“是。” 他动作还挺快,拿了药转身就走,冷星赫想拦都来不及。 冷星赫低声道:“怎么让他去了?” 这家伙如此不靠谱,喊个口号都喊不到点上。 “别人都不行,容易引人注意,偷给一颗药,不会有事的,”顾蓉蓉说着,目光看着于三光。 于三光已经走到小货郎身边。 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仵作身上,没人注意小货郎了。 于三光身子挡住小货郎,手指往后悄悄戳他一下,示意他接药。 但小货郎现在心烦意乱,头眼晕花,跟他也不熟,他记小货郎容易,但小货郎也不会记得每个顾客,所以,压根就没有认出他。 也看不懂他的小动作。 见他戳自己,还以为是嫌占了地方,拖着步子往后退了退。 于三光扭头,见他不接反退,瞪眼看他,小货郎更莫名其妙。 于三光不耐烦,干脆把药往他嘴里一塞,然后一抬他下巴,直接把药送下腹。 小货郎猝不及防,忍不住咳嗽几声,再直起腰来时,于三光已经不见了。 于三光回到顾蓉蓉身边:“好了。” 顾蓉蓉:“……”还真是不怎么靠谱。 仵作还在继续,都是些零碎小伤,虽不致命,但能令人很疼。 可见下手之人是不想让这个女子那么快死去,就是要让她受尽痛苦折磨,慢慢死。 仵作说到最到后都有些不忍,叹口气道:“大人,此女身上没有致命伤。” 百姓们停止议论,静静听着。 萧万问:“没有致命伤?” “是的,没有一下子就让她死去的致命伤,不过,如果这么多伤口,如果不管不包扎,慢慢流血,也足以要人的命,或者……” 他一顿,师爷问道:“或者什么?” “或者,让这女子喝些活血的话,会血流得更快,死得也更快些。” 于三光忍不住骂起来:“真是他娘的禽兽!” “不,禽兽都干不出这种事。” “大人,要抓住凶手,为这可怜的女子伸冤啊!” 几句话一出口,众人立即附和,怒骂声,讨伐声,一声高过一声。 母鸡也在空间义愤填膺:“没错,我现在是禽,我也不干这种事。姓苏的王八蛋,禽兽不如!” 顾蓉蓉借着声浪掩护,低声对冷星赫说:“我觉得萧万不太对劲。” 第七百六十五章 让他有苦说不出 冷星赫握住顾蓉蓉的手,目光掠过萧万。 “怎么了?” “这件案子告状告得顺利,他也的确带人来查,还允许这么多人见证,而且我观察他的神色,确实有愤怒。” 顾蓉蓉微顿:“但也只有愤怒。” 冷星赫低声:“你的意思是,只有愤怒,没有惊讶,他似乎对尸首在水里这件事并不意外?” “是这个意思,”顾蓉蓉看向萧万,这个男人长得一表人才,可焉知不是衣冠禽兽? “苏掌柜到底是一人所为,还是……”顾蓉蓉说到这里又停住,缓缓摇头。 “我刚才是想说,会不会萧万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但又不对,如果他是,那帕子这类的东西,应该是由他自己保管才对。” “一般这种变态类的凶手,是不会把与死者有关的东西,交给别人保管,他为什么要珍藏?就是因为要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下当时的情景。” “对于正常人来说,那是残忍不愿回想的,而对变态杀手而言,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感和刺激。” 冷星赫听得认真,顾蓉蓉很多观点,是他没有听说过,但却深以为然的。 “所以,他不是幕后主使,”顾蓉蓉目光转向湖水中央,那里又有第二具尸首被装上船,正往这边驶来。 “但他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所以没有惊讶,但他有愤怒,也就是,他知道此事,但不知这么惨烈。” 冷星赫懂了顾蓉蓉的话中意:“所以,萧万与苏掌柜之间,应该是认识,甚至是有某种联系的。” “对,”顾蓉蓉收回目光,“我怀疑,萧万,就是百味楼的东家。” 冷星赫眸子微缩:“如果是这样,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何百味楼能在肖州屹立不倒,各种新鲜食材别人没有它却有。” “为何萧万看上去是个清官,但从不缺钱,还能娶如锦那个女人,也能解释得通,为何如锦的金缕阁拍卖号牌,别的地方不选,偏选百味楼。” 顾蓉蓉点头:“正是,不过,这些都还是我的推测,具体是不是,还得再求证。” “怎么求证?”冷星赫略思索,“稍后人都走了,把苏掌柜提出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顾蓉蓉眼中闪过狡黠与冰冷:“不,苏掌柜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必须要当众受审判,让他永远不能再翻身,哪怕是他与萧万之间真有联系,哪怕是萧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想保他,都不可能。” “我还要让萧万当众看到苏掌柜是怎么贪昧钱财,怎么暗渡陈仓欺瞒他,让他有苦说不出。” 萧万即便就是百味楼的东家,事到现在,他也不能当众承认。 否则,一是对他官声有巨大影响,二也会让百姓怀疑他的人品。 能用这种手下的,会是什么好东西?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命,难道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萧万百口莫辩。 冷星赫问道:“怎么让他有苦说不出?” “你忘了,从苏掌柜房间里搜出来的,除了银票和帕子,还有账本,虽然我还没细看,但那些账本,一定就是苏掌柜平时记下的,他能记什么?当然是他是怎么贪百味楼的钱。” 顾蓉蓉看准了这点,就等合适时机。 冷星赫连连点头,心说蓉蓉真是聪明,若是在两军阵前,一定能把敌军耍得团团转。 说话间,第二具尸首已经上岸。 先前那一具,是保存得最完好的,这一具就差很多,有的地方别说衣服,皮肉都已经没有了。 骨头上还挂着铁链,哗啦作响,滴着水珠,这一具是双膝跪倒,仰头看上天的姿势。 腥臭味加上水的腥气,迅速弥漫开,胆子小的这下是真不敢看了。 素琴和小货郎瞪大眼睛看。 小货郎双手紧握,呜咽之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我……我的妻啊……啊!” 他高声惨叫,不管不顾,冲过去抱住尸首,大放悲声。 顾蓉蓉见惯生死离别,见此情景也有些不忍,别过头去。 人群是不断响起低低的抽泣声。 衙役轻拍小货郎肩膀,示意他先放开,让仵作验一下。 小货郎眼泪止不住,定定看着尸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那晚还一起开心庆生,明明睡前还畅想了美好未来,明明还说想要一个孩子…… 怎么一夜过去,人不见了,再见之时竟成了这般模样。 万般怒火,不甘,掺杂着难以置信,都化成浓重的悲伤,压在他心头,让他难以喘息。 仵作开始验伤。 “验:左手手臂骨折;” “验:肋骨断三条;” “验:右小腿骨折;” “验:胸前刀伤七处,肩膀刀伤三处,后背刀伤四处,均不是致命伤;” “验:双手十指被拔甲,削去一截……” 小货郎听到这里,再也坚持不住,痛叫一声,捂着胸口晕过去。 素琴赶紧扶住他。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走过去帮忙。 他们曾戴着面具,顾蓉蓉指尖冷光一闪,刺破小货郎手腕,指尖按在他伤口上,释放修复力。 小货郎本就因为刺激神智不清过,他比常人就更脆弱些,现在又目睹此惨状,受的刺激更大,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真有可能会再次疯癫,无法再回转。 小货郎总算幽幽转醒,但仍旧虚弱,他挣开几人的手,跪在地上,向萧万跪爬几步。 “大人,大人,草民求大人为我妻子讨个公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草民都在所不惜!” 他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大人,请您为草民作主啊!” 不少百姓也跟着跪下。 “请大人作主!” 萧万目光掠过顾蓉蓉和冷星赫,尽管戴着面具,也能猜出来是谁。 他没点破,上前扶起小货郎。 “你放心,本官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杀人偿命,该付出代价的,是凶手,不是你。” “本官失察,让凶手在外这么久,没能及时制止,是本官有愧于你,有愧于你们。” 顾蓉蓉在一旁听着,这还算几句人话,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表面功夫。 第七百六十六章 姐姐 萧万的话,无论真假,至少让百姓的心都安了安,现场乱嘈嘈的场景也稳定住。 但议论声还是在继续。 顾蓉蓉和冷星赫站在一旁,现在基本算是亮明身份,他们虽然没说,但他们知道,萧万一定认出了他们。 萧万也没过来寒喧表态,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看过去,微微颔首。 心照不宣。 小货郎妻子的尸首验完,后面一具还没来,众人都伸长脖子往那边张望。 素琴也急得不行,站在水边,恨不能跳下游过去。 顾蓉蓉低声道:“后面的应该就是皮肉基本不在了的。” 冷星赫点点头,沉默一瞬问道:“蓉蓉,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尸首坏得太快了些?” 顾蓉蓉看一眼地上的尸首:“确实,大概是因为这湖中水温度较高的缘故。” 他们俩都下过水,也都感觉到,里面的水和正常的不太一样。 “可这里也没有温泉,确实有点奇怪。”冷星赫看着水面,若有所思,“我让漕帮的人去查查。” 漕帮的人通识水性,有水姓好的甚至能在水下连呆好几天。 顾蓉蓉扫一眼人群里的于三光。 冷星赫的尴尬感不禁又来了。 好在距离不远,冷星赫从地上捻起个小石子,对准三光的小腿“唰”就弹出去。 于三光也在伸着脖子等着看下一具尸首怎么还不来,忽感小腿一痛,正想叫骂,忽然想到冷星赫,赶紧往这边看。 冷星赫对他打个手势,于三光警惕地看看左右,又眯着眼睛扫视一下其它地方,警惕得像只要出洞的兔子。 顾蓉蓉:“……”差点笑喷。 冷星赫:“……”简直没眼看。 于三光挪步走过来,站到冷星赫身后,小心翼翼又看看周围。 “我刚才喊得怎么样?那可是不由自主,悲愤之情往外喷发,根本控制不住,我觉得比之前在衙门口喊得有感情。” 冷星赫深吸一口气:“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于三光立即问:“什么任务?您说。” “回帮里告诉二当家,就说让他找几个水性好的,查查这片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水是温热的。” 于三光还真不知道这点,他没下水,也没靠得太近。 此时一听,也惊讶道:“水是温热的?也没听说这有温泉呀。” “所以才要去查,让二当家把人选好,做好准备,等我消息,另外,此事不得泄露半字。” 于三光嘴巴闭紧,连连点头,退出人群去报信。 此时,人群有人喊:“来了。” 顾蓉蓉转头看,果然看到船往这边驶来。 船靠岸,岸边的衙役上前要接,船上的衙役道:“要小心些,这具尸骨腐坏厉害,稍有不慎就会散架。” 众人一听,心都揪起来。 顾蓉蓉看向素琴,素琴的手紧紧握着,手背上都迸起青筋,指关节都泛白。 尸骨被抬下,果然如衙役所说,大部分是骨架,只有少数地方还有些皮肉,容貌也辨认不出,头盖骨上还只剩一蓬乱发。 让人不忍看。 衙役道:“此尸骨原也是双膝跪地的姿势,被铁链锁着,只是一取上船的时候,有的地方骨节脱落,无法保持原来的姿势,铁链也掉了。” 仵作点点头,开始验尸。 之前两具尸首上能验出来的不致命皮肉伤,这具已经验不出,只能看出断骨。 “验:肋骨断五根;” “验:左手臂断两处;” “验:双手十指被削去一截;” “验:右大腿断一处;” “验:……” 众人听着,仵作报一处,他们感觉自己身上也剧痛一下。 这具尸骨,比之前两具断骨要多好几处。 “验:左小腿有断骨两处,不过……” 仵作迟疑一下。 众人心都提起来,这是第一听到仵任迟疑。 一道轻细而颤抖的声音问道:“不过什么?” 是素琴。 仵作抬头看看她,眼神不忍:“不过,有一处是旧伤,应该比这道更早些。” 素琴身子一晃,眼泪夺眶而出,往前踉跄两步又停住,定定看着尸骨,浑身都在颤抖。 她用力喘几口气,一步一步走到尸骨面前,缓缓跪下,轻抚尸骨的脸:“姐……” “姐!” 素琴大放悲声。 不少人又陪着落泪。 顾蓉蓉喉咙都有点发堵,别过脸去。 素琴哭了许久,嗓子都哑了,仵作轻叹一声:“姑娘,节哀,待我好好验来,请大人抓到凶手,必还你一个公道,你姐姐的冤屈也能伸张了。” 素琴恋恋不舍,收回手,手指颤抖不已,对着仵作又叩一个头。 老仵作赶紧道:“不敢受姑娘此礼,快起来吧。” 素琴又转向萧万,这一次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只能重重叩几个头。 师爷上前扶起她:“大人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仵作又报两处骨折,素琴听得闭上眼睛,实难想象,姐姐是怎么受着这些断骨之痛,一点点被熬干了生命。 由此可想见,身上那些不致命的伤口有多少。 断骨之痛,流血的伤口,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痛苦与绝望中慢慢流逝,死去。 死去之后,又被铁链捆住,摆出屈辱的姿势,被困水底。 素琴想到疼爱自己的姐姐,柔弱的却始终护着自己的姐姐,心疼得如同被利刃挖出,无法再想。 仵作从头到脚验完一遍,又回到头部来,重新检查一次,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等到口鼻和喉咙时,仵作又停住,凑得更近仔细看。 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大气也不敢喘,看仵作这神情,应该是又有其它的发现。 素琴用力抹抹泪,双手握紧,等着听。 顾蓉蓉的目光也落在那几处,心头微微一沉。 那是…… 她悲凉的心头又似被泼了一碗油,刚压下去的火又瞬间升腾,手也情不自禁用力一握。 她一时忘了,冷星赫还牵着她的手。 冷星赫察觉,偏头看她,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能感觉到她的愤怒。 低声问道:“怎么了?” 恰在此时,仵作又扬声道:“验!” 第七百六十七章 凶手现身 仵作一声“验”,让众人的心又提起来。 “鼻腔,喉骨细小处有泥沙,乃……”仵作一顿,又咬咬后槽牙说,“呼吸尚存时,就被放入水底。” 素琴一呆,巨大悲痛接二连三,让她有些麻木。 “呼吸尚存?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姐姐是还活着的时候,就被……” 仵作点点头。 素琴看一眼尸骨,大颗泪滚滚而落,她什么都没再说,双眼一闭,直接晕过去。 顾蓉蓉伸手接住她,想给她一点修复力,又忍住。 也罢,此时晕倒,也算是暂时的解脱,让他先休息一下。 仵作验完,下一具尸骨也到了。 剩下的那些都没有了皮肉,只有骨头,仍旧是双手十指断截,身上骨折有好几处。 单凭这些,足以让人怒满胸腔。 一共九具尸骨,全都摆放在一起,百姓们的议论在此时达到顶峰。 “天呐,太惨了。” “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惨的事。” “这些女子太可怜了,活活疼死的呀。” “可不是,这凶手,真是……我学问少,实在想不出词,只想骂他,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把他找到,就该让他受一样的罪再死。” “以前总听说一个词儿,生不如死,现在看到这些尸骨,算是真切明白,这个词真的存在。” 叹息声,咒骂声,汇聚成一片。 驶小船的衙役又到岸边,对萧万道:“大人,除了这些尸骨之外,在水下还发现一些头骨!” 众人惊愕:“还有?” 萧万面沉似水:“头骨?” “正是,中间很多长得椅好的荷花,都是种在头骨中。” 百姓们很多人脸色都一白,震惊地不知说什么好。 萧万咬牙:“挖!” “是!” 又有几名衙役入水,岸边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但能看出入水的人多了。 可见,头骨数量不会少。 “真是造孽!” “这简直不是人,就是恶魔!” 靠着顾蓉蓉的素琴渐渐要转醒,顾蓉蓉飞快刺破她手指一下,给他输入修复力。 素琴是悲伤过度,急怒攻心,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修复力一输入,感觉好了许多。 “好些了吗?”顾蓉蓉轻声问。 素琴含泪点头,顾蓉蓉拍拍她手臂,尽在不言中。 素琴往尸骨那边靠了靠,顾蓉蓉握了一下冷星赫的手。 冷星赫微点头,给人群里的冷慢慢打个手势。 冷慢慢悄然退出人群,去仓库提苏掌柜。 本来顾蓉蓉的计划是她亲自去,但现在她和冷星赫已经站在萧万面前。 冷慢慢到隐秘仓库,斩断锁链,苏掌柜还躺在里面,闭着眼睛正琢磨发生的事。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从石三给他信,让他来的时候那开始的。 这个石三,竟然敢联合外人来骗他! 等他出去,一定饶不了他。 还有他好不容易存的那些东西,怎么就没有了?都去哪了? 酒楼房间里的银票被盗,现在家里仓库也被盗。 这都是谁在搞鬼! 正胡思乱想,听到有人弄门,他赶紧睁开眼,往这边张望。 冷星赫点了他的穴,他动不了,只有眼珠子能转。 眼前影子高大却模糊,到近前还没看清,就被人一把抓住脚腕往外拖。 苏掌柜都懵了,哪有这么拖人的? 他又没死! 不应该他扶起来,解开穴道让他自己走吗?或者把他扛在肩膀上也行啊。 他心里号叫不满,但又说不出口,被拖出仓库,还没走多远,头就被磕了一下。 他痛得不行,但嘴里叫不出,盯着冷慢慢的背影心里这个骂。 走了一会儿,他严重怀疑,冷慢慢就是故意的。 每次碰他的头,不会有多严重,但也够他疼的。 这人干嘛的?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走来走去,听到远处有人声躁动,听着还是很多人。 他不禁奇怪纳闷,怎么会这么多人? 他家里从来没有来过其它人,连家奴他都没让来过,怎么会有人? 脑子碰坏了,听岔了? 拐过月亮门,看到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人,才发现不是听岔,也没眼花。 这是……荷花池! 苏掌柜心砰砰跳,眼睛睁大,这些人在干什么?湖里也有人! 他们在弄什么? 恰在此时,衙役高喊:“这还有一个!” 还有什么?他们发现了什么? 苏掌柜脑瓜子嗡嗡的,心都要跳出来,浑身发凉。 在他恍惚的时候,冷慢慢把他拖到近前来,“啪”往这边一扔。 萧万低头,一时还没有认出来。 冷慢慢声音气壮山河:“姓~苏~的!” 百姓们先是一惊,紧接着低头看。 苏掌柜被打过,又被磕了头脸,这会儿脸上五颜六色,还鼻子冒血,身上衣服也满是褶皱尘土,被拖了一路还有不少地方磨破。 和平时通身贵气,笑容满面的样子截然不同。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素琴和小货郎可是知道的,苏掌柜昨天晚上就被顾蓉蓉拿住了。 这会儿一见,一眼就认出来,扑上去就是一通撕打,恨不能活吞了他。 “畜牲!你这个天杀的,还我姐姐!”素琴拼着全身的力气,抓着苏掌柜的头发,耳朵。 “我姐姐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惹了你,你要这么害她!” “你个没人性的东西,王八蛋,我要你百倍奉还!” 小货郎一直对人和气,从未红过脸,此时也完全顾不上,对着苏掌柜一通拳打脚踢。 “畜牲,凶手!为什么要害我妻子,她怎么惹你了!” “把妻子还给我!” 围观的百姓就近的也有忍不住的,过来动手要打他。 苏掌柜现在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有挨打的份。 素琴和小货郎也就算了,其它人一冲上去,说不定三五下就把他打死了。 萧万立即让衙役们制止,让围观的人退后。 他偏头看看顾蓉蓉和冷星赫,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慢慢是他们的人,这是看时机到了,把苏掌柜拖出来。 这件案子,看来,他是必须要当众给个交代了。 他拿定主意,还没说话,冷慢慢上前,看苏掌柜挨揍也挨得差不多了,在他身上一点穴。 第七百六十八章 拒不承认 苏掌柜穴道被解,身上能动弹,也能说话了。 “大人,大人救救小人,为小人作主啊!” 他这一叫喊,四周一静,众人都面带怒意地看着他。 都对他的话感觉不耻。 他还让作主? 小货郎“啪”给他一个嘴巴:“你还好意思呼救,好意思让大人为你作主?那我妻子呢?谁为她作主?你个畜牲!” 苏掌柜梗着脖子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素琴抓着他的头发,怒声问道:“听不懂?这会儿学会装傻了?这么多尸骨在你家里挖出来,你听不懂就完事了?” 苏掌柜凝眸看她:“我记起来了,你是我酒楼里的厨娘,我是可怜你才收留你,你竟然在此害我,真是忘恩负义。” 素玲又扇他两个耳光:“呸,忘恩负义,这也是你配说的词?” “打死他,打死他!” 众人齐声高呼,一声高过一声。 萧万摆手,把声浪压下,走到苏掌柜面前,居高临下道:“苏大海,你莫想要抵赖,这荷花池下,藏着多少亡灵,有多少冤魂,今天都必须说清楚,不是你随意就能含糊过去的。” 苏大海脸色一白,看着萧万半晌:“大人,您……” “本官既接了状子,就要把此案查办到底,”萧万打断他的话,“必会让事情真相大白,为死者昭雪,苏大海,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事情说清楚。” 顾蓉蓉眸子微眯,方才苏大海想说的是什么?肯定是有别的话,但被萧万打断了。 萧万是在故意隐瞒什么? 苏大海听完萧万的话,低下头,眼角余光看到那些尸骨,头垂得更低。 “大人明鉴,这些尸骨,是……” 众人摒住呼吸。 “小人确实知道,这些尸骨的身份,”苏大海说着又抬起头,“不过,小人并非杀她们的凶手。” 人群中议论声又起,萧万再次摆手。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苏大海吞口唾沫,缓缓道:“她们就是九个女子,小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当初也确实是小人把她们带入府里的。” 他看向最早的那具:“她叫宋春花,与我是同乡,不过,我是十几岁随家父到了肖州,与她再没见过,再见到她时,她说老家受灾,活不下去,让我帮忙给条活路。” “那时我还不在这里住,就在城西区的小院中租住,我隔壁的邻居,是位道长,平日经常互相串门,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不但发生了奸情,最后还发生口角,她被道长失手打死。” “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当时我回到家,看到宋春药倒在血泊中,我脑子一片空白,想立即报官,可是,道长威胁我说,如果我报官,就连我一起杀。” “他有一把宝剑,剑术很好,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苏掌柜说到这里,还假模假式地哭一下,“大人,小人也是没办法,为了自保,一时糊涂,就和他一起处理尸首。” “他说得用链子把尸首锁住,再入水,方能使魂魄不得出入,既不能入轮回又不能出来作祟,我也不懂,就只好按他说的做,那会儿还没有这处宅子,就是放到城外的一条河中。” 苏大海道:“处理完了尸首,我就更害怕,与道长就更牵扯不清,他威胁我,要么要杀我,要么就说我一起处理的尸首,算同谋,我也跑不了之类的。我也是……害怕,就没敢声张。” 顾蓉蓉目不转睛,盯着苏大海,观察他的表情,苏大海越说,顾蓉蓉的目光就越冷。 冷星赫低声道:“纯粹胡说八道。” 顾蓉蓉点头:“没错,他就是在胡说,一本正经地胡说。” “让他说,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只听苏大海继续说:“有了这一次,那道士就更加有恃无恐,彻底暴露出本性,不断往家里弄女子,弄了之后没多久就弄死,又让我和他一起处理。” “他说,如果我不帮忙,就会作法,让那些女子的冤魂来找我,让我日夜不得安宁……” 他说罢,痛哭流涕起来,手捶着地道:“大人,是小人糊涂,小人不该听信他的话,不该助纣为虐啊!” 他哭得凄惨,好似他才是受害人一般。 正哭得来劲,顾蓉蓉上前,一脚踢得他翻了几个滚。 “混帐!”顾蓉蓉掀开脸上面具,怒斥苏掌柜,“当着死者的面,你还敢胡说八道,姓苏的,你可真是歹毒,到死都不知道悔改!” 萧万看她一眼,想说话,被冷星赫制止。 苏掌柜看顾蓉蓉:“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 “真?”顾蓉蓉俯身,目光直视,字字森然,“你是忘了,昨天晚上见过谁。” 苏掌柜对昨天晚上的事多少有点印象,他是中了迷幻药,多半不太记得,但印象深刻的几个场景,还未挥去。 他面色一白,嘴唇绷紧。 此时,衙役们的小船,又从水上过来。 停在岸边,一名衙役道:“大人,这上面一共有八十二颗人头骨,需要一块空地来摆放。” 众人顿时惊呼。 “八十二颗!” “我的天爷,这……就是乱葬岗也找不出这么多吧!” “八十二颗,加上这九具,就是九十一条人命。” “怪不得走近这片水就觉得冒凉气,浑身发冷,这是满池的冤死鬼啊。” “太可怕了,我从来不知,人心竟然如此可怕。” 萧万盯着苏大海:“这些头骨,你又怎么说?” 苏大海抽泣几声又道:“回大人,这宅子虽说是小人的,但小人基本不在这里住,不信可以问问百味楼的伙计们,他们都知道。” “小人日夜在百味楼,哪来的时间在这里弄这些东西?这都是那个道长弄的,他办了恶事一走了之,恶名都由小人来承担。” “大人,小人也是冤枉至极,请大人明察呀!” 他说的话难以叫人信服,素琴怒道:“你撒谎!这些明明就是……” “你有证据吗?”苏大海反问。 第七百六十九章 天道 不止素琴,在场的很多人都差点气炸。 苏大海也太无赖了,这么多尸骨在这儿,他竟然还问有没有证据。 萧万脸色微沉:“苏大海,你所言,也是一面之词,你说你不知,但这是你的宅子,就算你没有亲手杀害这些人,但你也逃不了干系。” 顾蓉蓉微挑眉,“就算没有亲手杀害”,这话说得有意思。 苏大海道:“大人,小人真的没有杀害她们,小人承认,有知情不报之罪,小人愿意受罚!” 虐待这么多人,和知情不报,这两者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顾蓉蓉冷笑一声:“苏大海,你真以为,没有证据吗?但凡做过的事,就一定会有痕迹,何况,你做的也并非天衣无缝。” 苏大海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慌乱,表面仍旧镇定:“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顾蓉蓉轻笑,“你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今天就想不认帐,真以为这么容易?” 说罢,顾蓉蓉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看,里面放着八条帕子。 帕子叠得整齐,块块都是绣花一角朝上,都是绣得鸳鸯,虽然颜色形态不同,但绣工都不错,栩栩如生。 一见这八条帕子,别人不解,苏大海眼睛微微泛红。 “眼熟吗?这些帕子,这些鸳鸯,是不是让你想起曾经的一些事?” 苏大海目光强行别开,呼吸微微急促:“没有,不知道。” 顾蓉蓉冷笑:“不认识?好,那我也和大家讲个故事。” “以前有对夫妻,这男人在外做些小生意,女子在家操持,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唯一的遗憾是,男人为了做了生意,有时候经常会三两天不回家,他就担心,妻子会守不住妇道。” “有一日,他说好三天回家,其实两天就回来了,悄悄进门,就是想看妻子是否对他不忠。这一看不要紧,还真被他抓住了,妻子私会情郎,还正把绣着鸳鸯的帕子交给情郎。” “男人看了大怒,当即不容分说把妻子的情郎打死,打死之后才得知,是他误会了,那不是妻子的情郎,是他的一个同族亲戚,家里开着个小绣庄,妻子只是让他帮忙卖些绣品,不想让男人那么辛苦,想贴被家用而已。” “但男人杀红了眼,根本不听,就认准是妻子红杏出墙,把妻子一并杀了,杀了还不算,还不能让入土为安,想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自那之后,男人就有一种病,看到绣鸳鸯的女子就忍不住想杀掉,杀了一个又一个,他停不了手。” “这个男人,就是你吧,苏大海。” 苏大海脸色涨红,神情激动,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乱跳。 顾蓉蓉话里的“鸳鸯”、“情郎”、“红杏出墙”,这样的词像锋利的针,刺在他身上,一针针,让他体无完肤。 他的情绪也随之越来越激动。 顾蓉蓉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给他最致命一击:“你为什么这么没自信?那是因为你无法生育,对吧?” 苏大海暴怒,怒火犹如火山喷发:“放屁,放屁!老子才不是!” “那个贱人,当初就是我杀的!我根本没有误会她,她就是水性杨花的贱货,我天天辛苦赚钱,她却借着去道观上香的名头,和那里的道士勾搭成奸,还送鸳鸯戏水的帕子!” “我岂能忍?我把她和那个道士都杀了,道士是几刀捅死的,头拧下来,那个贱人,我可没让她那么容易死!” 他说着,一指年头最长的那具尸骨:“那个,就是贱人的尸骨,我一刀刀扎在她身上,打断她的骨头,不让她死,让她一点点流血,流死,疼死!不是爱绣吗?我把她指甲全拔了,十根手指头都削断一截,看她还用什么绣!”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状若癫狂。 “她到死都在求饶,让我原谅她,她可真贱,做出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原谅她?” 现场无声,众人都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看像着一个疯子。 半晌,素琴痛问:“那我姐姐呢?她已经够可怜,她根本不认识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哪个是你姐姐?”苏大海眼睛圆睁,充满疑惑。 这个表情让人怒火三丈。 素琴咬牙道:“我姐姐是是三原县的,被她婆家和丈夫虐待,就靠卖绣品为生。” “哦,是她,”苏大海想起来,“那个女人的确可怜,被婆婆和男人当成狗一样对待,靠她赚钱,她还不反抗,绣得手指上全上是针眼。” “我当初也确实是可怜她,那对母子贪婪,不是好东西,给点钱就能打发,可是……” 苏大海的表情又瞬间变得狰狞:“她为什么要绣鸳鸯?为什么?是不是每个贱人都要绣鸳鸯?我以为她都那么可怜,那么苦了,就该对男人断了念想,为什么?为什么不是!” “她为什么还要绣这些,还想着男人!” “她是我买回来的,不行,绝对不行,我怎么能看走眼?我必须让她付出代价,让她知道她错了。” 顾蓉蓉微蹙眉,原来,素琴的姐姐比其它人的伤更重一些,原因在这里。 竟然如此荒诞可笑。 就因为这个,要了那个可怜命苦女子的命。 素琴尖叫一声,又上来撕打。 苏大海狂笑不止,压根不在意,任由嘴角鲜血流淌。 他目光扫到小货郎,脸上浮现几分戏谑:“还有你。” 小货郎握紧拳头,怒目而视:“我妻子是个好女人。” “好女人上什么酒楼?好女人还拿着鸳鸯帕子?”苏大海嗤笑,“我把她抓来的时候,她也向我求饶,三言两语就被吓哭了,真是没胆色。” 小货郎红了眼睛:“她一向胆小怕痛,她就是我最疼爱的妻,她要什么胆色,你这个恶棍!” “你自己受尽羞辱,就去羞辱别人?” 苏大海怒道:“我没有受尽羞辱,我也不是羞辱别人,我是替天行道!” 顾蓉蓉怒踢他一脚:“天道若让你来行,那才是没有天道!” 第七百七十章 东家 苏大海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他亲口说出,是他杀了他妻子在内的九个女子,再加上这些尸骨,已经算是证据确凿。 顾蓉蓉手指那片摆好的头骨:“那个,就是那个道士吧?这些头骨的主人,死因就是因为和道士长得像?” 苏大海瘫倒在地,状若癫狂:“他的头骨早就碎了,最初买下这里的时候,我听说人头挖空中间一些,用来做花肥器皿最好,古时候也有人用头盖骨制成酒器。” “可惜,他的头骨时间太久,我弄第一个也没经验,手上没准儿,就给弄碎了。” 他笑了几声,又继续说:“这些也不全是我杀的,有那么三五个吧,的确是,但我记不清了,其它的其实不是我杀的。” 萧万问道:“那是谁?” “是我挖坟偷来的。” 众人倒抽一口气,挖坟掘墓?这也太狠毒了吧! “啊,我想起来了,难怪有阵子听说盗墓猖獗,原来是他。” “对对,我也有印象,听说城外好多人家的坟被挖了,刚开始还以为是盗墓,但有的人家很穷,根本没有什么陪葬品。” “又杀人,又盗墓,这家伙真是丧心病狂!” 萧万盯着苏大海:“苏大海,你罪恶滔天,证据俱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苏大海沉默一瞬,撑着地面的手软下去,整个躺在地上。 人群有人高喊:“打死他!” “打死他!” 众人群情激愤,喊杀声震天。 萧万摆摆手:“大家放心,本官定会做出公正判决,给大家一个交代。” “来人,把他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几个衙役上来,把苏大海拖下去。 萧万目光掠向四周:“大家先回去,这里还需要进一步整理收拾,稍后此事有了结果,本官会命人贴出告示。” “另外,也请大家帮忙散散消息,谁家有失踪的女子,擅长刺绣的,来认一认尸首。” 众人答应着,三三两两转身离去。 待百姓走完,萧万命手下把大门守好,不许再随意出入。 说罢,转身对冷星赫和顾蓉蓉行个礼。 “下官多谢世子、世子妃出手相助,若非二位帮忙,这案子还破不了这么快。” 顾蓉蓉心说,他倒是什么都知道。 冷星赫问道:“萧刺史,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万回答道:“杀人偿命,何况还是这么多条人命,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要再审审他,有没有没说的,漏掉的恶事。” 冷星赫点点头:“按我朝律法,他这种也可以判斩立决了。” “这是自然,待问清没有其它的之后,当斩立决。” 顾蓉蓉似笑非笑问:“大人,不问问他,百味楼的东家是谁吗?” 萧万浅笑:“若是此事,倒是不用问了。” 顾蓉蓉微挑眉:“哦?大人此话何意?难道大人知道?” “苏掌柜肆无忌惮,本世子以为,也许就是因为他背后的东家,让他觉得是倚仗。” 萧万拱手道:“世子,世子妃,下官就是百味楼的东家,对于他做的事,比如说偷改个账,昧下点钱,这些下官是知道的。” “但是这些杀人害命之事,下官也是不知,刚才也是震惊至极。” “此人有些才能,做生意一把好手,下官没管过百味楼,也没对外提过与百味楼的关系,就是怕别人会因下官的身份而忌惮,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 “这几年百味楼别的不说,还是挣了些钱,赢得一些口碑,不过,”萧万叹气,“此事之事,怕是不行了。” “不过,这也是应该,是下官驭下不严,理应有些惩罚。” 他说得坦荡干脆,甚至连假账的事都提了,倒让顾蓉蓉始料不及。 本来还想着,如果他不承认,还能用账本刺激他一下。 现在倒省了。 顾蓉蓉觉得,有点看不透萧万。 冷星赫接过话道:“既然如此,那萧刺史就更要好好查问,此事宜快不宜拖,想必这几日全城的话题都会是此事,萧刺史要小心处理,稍有差错,只怕会影响官声。” 萧万垂眸拱手:“世子所言极是。” 冷星赫还未答言,萧万又道:“还以为世子已经离开肖州,遗憾没能道别,没想到……您在暗中,给下官帮了这么大一个忙。” 冷星赫心头莫名有股火气升腾,看着萧万这副神情,冷笑一声道:“刺史大人过奖了,本世子戴罪之身,哪能帮你什么忙?不过就是正好发现有冤情,顺藤摸瓜找到苏掌柜而已。” “萧刺史的身份才让本世子没想到,若是早知是你,也许,会有不同的解法。” 萧万微讶:“世子此话……莫不是对下官有什么误会?” 冷星赫眸子微眯,顾蓉蓉适时道:“世子嫉恶如仇,看到这么多被虐死的女子,难免愤怒,萧刺史,既然要决心查明此事,那就请尽快给百姓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我们也不便再多留,就此告辞。” 顾蓉蓉和冷星赫要走,萧万又道:“二位留步,若是还有时间,不如去府里,就当下官为感谢二位相助,以表谢意。”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 去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 冷星赫道:“谢意就不必了,出了此等大事,简直耸人听闻,本世子也没心情享受谢意。” “我们还有其它的事,若是有时间,再去府上拜望。” 说罢,他拉着顾蓉蓉,转身就走。 萧万也没再挽留,默默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目光晦暗不明。 管家走过来,低声道:“苏大海是留不得了。” 萧万咬牙:“这家伙作恶多端,竟然惹出这么多是非,我真是瞎了眼,选他做掌柜。” 管家看一眼路过时还在指点的百姓,轻声道:“那就尽快判他,让他受尽痛苦而死,这些女子受过的,让他也尝一遍。” “人作恶,既然被抓出来,那就得让天道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作恶,就要付出代价。” …… 冷星赫拉着顾蓉蓉走过两个街口,顾蓉蓉问:“有人跟着吗?” 第七百七十一章 怀疑 冷星赫目光警惕。 “没有,放心吧。” 顾蓉蓉看一眼前面小茶馆:“走,过去坐。” 小茶馆有两层,二楼面积小,只有两个包间,他们要了一个,让小二泡了茶。 折腾这么久,顾蓉蓉也挺累,喝了一盏茶,才开口道:“你觉得萧万说的是真的吗?” “你指什么?他是百味楼东家的这事?我觉得是,他没必要在这事儿上撒谎。” 顾蓉蓉抿着茶:“我觉得也是,萧万坦白承认,倒真在我意料之外,不过转念一想,他是东家,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冷星赫微蹙眉:“但总感觉,萧万有哪里不对。” “他看到水中尸骨时,表现的是愤怒,”顾蓉蓉说,“你还记得吗?当时我说,他只有愤怒,没有惊讶。” “记得,你是说,他早知道水中有尸骨?” 顾蓉蓉语速轻缓:“我是觉得,他能知道苏大海做假账,杀人害命这么大的事,他会不知道吗?也许是知道,但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所以没管,今日事发,他一是愤怒此事被揭出来,二是愤怒苏大海会做得这么过分。” 冷星赫思索片刻:“有理,该是如此。” 两人对坐,冷星赫回想方才的事,再想起之前在边关时,萧万和过去相比,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官海沉浮,权利在手,人心和初心,也渐渐变得不同。 顾蓉蓉看出他心情不佳,递给他一个红果子:“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冷星赫接过,咬一口,果香甜美,汁水丰沛,让他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什么事?” 顾蓉蓉压低声音:“八条帕子,九具尸首,是哪具尸首,没有帕子?” 冷星赫拧眉:“应当是妻子。” 顾蓉蓉摇头,把装着帕子的盒子拿出来:“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但今日见到尸首,我发现不是。” “最早的尸骨,是他妻子,也是最旧的这条帕子,这一条,”她点住倒数第二条,“是素琴姐姐的。” “这一条,也是最后一条,是小货郎的妻子的,也是最新的。” “之后的,没有了。”顾蓉蓉说,“那第九具尸首,就是保存的相对完整的那具女尸,是谁?” 冷星赫停下动作,摇头:“确实没说,不过,已经散出消息,相信很多人都会来认尸骨。” 顾蓉蓉抿一口茶,若有所思。 冷星赫问:“或者,你想到什么了?” 顾蓉蓉轻摇头,目光看向窗外,不远处是一条蜿蜒的小河,从城中流过,河边种着绿树,在风中轻晃。 “还没有,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最后一具尸首,有点不一样。” 顾蓉蓉收回目光,对冷星赫一笑:“也许,等什么时候,会忽然想到一个提示,走吧。” “去找石三?”冷星赫问。 顾蓉蓉笑答:“聪明。” 她前世时审问顺案情,都有自己的方式,许多事不会钻牛角尖,卡住了就先等一等,放一放,也许哪天那个关键点到来,自然就解开了。 以前同事们说她最“佛系”,却偏偏就是完结率最高的。 顾蓉蓉笑而不语,所谓的佛系,其实是强大的心脏心理素质,和过硬的专业知识积累。 她可不是摆烂。 石三做为证人,也被带去衙门问话,做笔录,但他确实没有其它的犯罪,也没有参与荷花池的事,就因着小货郎的事,打了他十板子,又罚十两银子补偿小货郎,就把他放出来。 石三如获新生,心里依旧害怕,他的毒还没解呢,现在怎么办? 屁股被打得肿痛,有的地方还渗出血,他现在又和过街老鼠似的,只能自己咬着牙去医馆上点药。 正趴在板床上吭唧,忽然听人叫他:“石三。” 石三听这声音就一激凌,赶紧扭回身看。 见是顾蓉蓉和冷星赫,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抻到伤口,又疼得咬牙。 “二位,我今天……我……我可把知道的都说了。” 顾蓉蓉摆手:“不是问你这个,那个矿的事,摸清了吗?” 石三一听问这事儿,脸有点苦:“二位,那里我这是真进不去,刚一靠近,就被轰走,他们可拿着刀,是真砍呐,我……” 顾蓉蓉其实也没太指望他,就吓唬他,为难他,让他也受受罪。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觉得那座山里边恐怕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还非去不可了。 顾蓉蓉拿出颗药:“想要吗?” 石三抿唇点点头:“想。” 顾蓉蓉又把药收回去:“再做一件事,最后一件,就把药给你,吃完这次,就彻底无忧,以后,各走各路,我也不会再找你。” 石三不知道顾蓉蓉说得是真是假,但他也没得选。 “您想让我做什么?” 顾蓉蓉道:“去大牢,见苏大海。” 石三眼睛都睁大了:“什……什么?” “他现在可是重点关押的人犯,我怎么能……再说,我和他的关系,本来就是要避开他的,我还凑上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石三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再说,牢头什么的,是不会让我见他的。” 顾蓉蓉道:“这好办,你就去自首,说有关于此案的重要线索,条件就是得见到苏大海求证一下。” “之后你见了他,就说弄错了,或者随便说点什么,反正你也不知道什么,说的也是没用的东西,等你出来以后,我就给你解药。” 石三:“……”你看我还能出得来吗? 顾蓉蓉继续说:“见到苏大海,只问他一句,第九具尸首,是谁?” 石三:“……”我不想去。 顾蓉蓉把药丸在掌心抛了抛:“你可想好,搏一搏,出来我给你解药,外加一百两。如果你不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自己选。” 石三:“……”我真服了。 思来想去,石三也没别的路可走,只有苦着脸答应,按照顾蓉蓉说得去做。 他一走,冷星赫笑问:“你是想借他,搅乱那边的局面,也惊一惊苏大海,看看萧万会不会有别的反应?” “不错,石三连个棋子都算不上,就是条搅混水的鱼。” 顾蓉蓉语气渐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趁机摸出大鱼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 搜刮一空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衙门外看着石三又走进去。 等了一会儿,不见出来。 “看来第一步是成了,不知道后面怎么样。” “能混进去,不管能不能见到苏大海,”冷星赫说,“都能把水搅浑。” 顾蓉蓉和他相视一笑,两人快步离开去百味楼。 这会儿苏大海被带走的消息已经传开,但事情还没有结果,他的房间依旧没人敢进。 萧万分身乏术,也还没来。 冷星赫放风,顾蓉蓉悄悄进去,不管什么,先收走再说。 母鸡在房间里痛快大喊:“没错,就是这样,上回我也想这样,但我没空间,收收收!全给他收走。” “这个畜牲,要是我有能力,连他的命都给他收了!” 顾蓉蓉把这房间收得只剩下墙,才从里面退出来。 百味楼的客人少了许多,坏消息总是传得快,何况还是人命关天的,食客们听说苏大海干的那些事,谁也不肯再来。 苏大海不在,伙计们就懈怠许多,人心也浮躁不安,不知何去何从。 还有不少偷溜出去,在衙门附近打听情况的。 顾蓉蓉和冷星赫一路顺利离开,根本没人阻拦询问。 不知不觉,下午都已经过半,俩人中午也没吃饭,也没觉得饿。 冷星赫牵着顾蓉蓉的手:“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再怎么着,他也不能看着顾蓉蓉饿肚子。 一路到码头附近,这边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太阳已经西转,光芒洒在水面上,波光闪动,船只微荡,许多做苦力的人扛着包在船上来来回回,或装船,或卸货。 还有的船即将开动,船老板高喊的声音,混合着其它声响,宛若接地气的市井小曲,灌满双耳。 顾蓉蓉压抑的心情,在这些热闹的声音中,渐渐被展平。 冷星赫拉着她上了一条小船。 顾蓉蓉坐上时才知道,这是一家船上饭店。 像这些扛大包的苦力,没有时间去街上吃饭,都是在附近凑合吃一口了事,越近越快越好。 因此,船上饭店也应运而生,附近有十几艘船,都是做各种吃食生意的。 苦力们花的体力大,吃得多,滋味也要足,船上饭店也随着他们的习惯,这里饭多数鲜香辣,味道十足。 顾蓉蓉一坐下,就被船头上新起的辣油锅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星赫有点窘迫道:“怎么样?能吃吗?不能我们就……” “能,没问题,”顾蓉蓉点头,“就是乍一闻,有点呛。” 她笑着说:“我喜欢美食,也爱做,但其实不是个挑嘴的人,环境不允许的时候,什么也能吃。” 她以前跟着侦察组去追凶的时候可不少,有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好不容易有点消息,过去抓住就想立即问出口供,谁也不想在押回来的途中再出点岔子。 这时候,顾蓉蓉就得跟着去,抓住就审,拿口供。 那种日子多数很艰难,赶路,蹲点,制定预审方案,哪有时间好好吃一顿饭。 说起这个,她难免又想起以前,略有点失神。 冷星赫却想到这一路流放,心生愧疚。 “蓉蓉,抱歉,这一路上让你受苦了。” 顾蓉蓉回神,浅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来这吃什么?我能点吗?” “能,”冷星赫爽快答应。 店老板过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做饭的是她丈夫,两人是夫妻。 “来两碗面?大碗还是小碗?” 顾蓉蓉豪气道:“大碗!” “我们的鲜面非常好吃,是我当家的最拿手的,保管你们喜欢。” 顾蓉蓉看一眼外面锅勺:“除了面,还有别的吗?” “别的?”老板一愣,“别的什么?” 顾蓉蓉瞪向冷星赫——你说可以点的,只有一种,还点什么! 冷星赫哑然失笑:“两大碗面,然后面里放的小河鲜,再多做一份,放盘子里做菜。” “好嘞!”老板转身出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不是扛大包的,就是来这儿忆苦思甜的。 等着的功夫,顾蓉蓉看外面的景色,小船大船在水面上,你来我往,热热闹闹,还有小船冒出来青烟,飘荡的香气。 人间烟火气,大概如此。 若是平凡日子,没有那么多责任在身,没有许多事要查要管,在这里晃来荡去,倒也不失为一种岁月静好。 顾蓉蓉缓缓舒一口气,这口气还没舒完,就感觉船身一晃。 冷星赫扶住她,两人往外看,一个老者抱着个鱼篓,从一艘小破船上跳过来。 没控制好力道,才让船身一晃。 他有点怯,还有点直愣,看着老板问道:“要鱼吗?” 老板刚才也被吓一跳,扭头看到是他,又松口气,手在围裙上抹抹,赶紧上前来。 “要,要,今天来晚了呀,”老板笑眯眯接过鱼篓。 “嗯,”老者低下头,“没打着很多。” “没事,一条也要,”老板笑说,“以后早点来,太晚了不安全。” 她熟练地从口袋数里一些铜板,交给老者:“今天的钱,留下来吃碗面吧。” 老者数着钱,脚步没停:“不,不好,我要回去了。” 他“砰”一下子又跳回小破船上,驾着船走了。 老板看着他走远,摇头叹息。 不多时,两大碗面端上来,辣香扑鼻,里面有不少炒得香酥的小鱼小虾,红彤彤,油汪汪,和白润润的面条混在一起,点缀绿色小青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除了面,还有一大盘炒河鲜,这里面就什么都有了,小鱼小虾还有小螃蟹。 顾蓉蓉尝一口,眼睛瞬间一亮。 一口气吃下去半碗,才觉得肚子里有食物感觉还是好。 吃饭速度慢下来,也有闲功夫说话。 “老板,”顾蓉蓉问,“方才那位老人家,是什么人?” “您是问那个卖鱼的?”老板叹口气,“是个可怜人。” “原来是个渔夫,妻子早早去了,留下个小女儿,他怕女儿受委屈,没有再娶,自己拉扯着女儿长大,那小姑娘长得好,性子也好,又体贴心疼人,父女俩感情好得不得了。” “可这命啊,有时候偏偏就是见不得人好。” 第七百七十三章 出事 顾蓉蓉认真听老板说着。 “本来小姑娘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人家都说好了,就等着下聘迎娶,可偏偏……小姑娘就出了事。” 老板叹一声:“小姑娘被人害了,心都挖走了,惨不忍睹呐,太可怜了,她爹一看就疯了,那哪能受得住?” “后来,说是案子破了,凶手抓着了,可那有什么用?”老板摇头,“闺女回不来了,那是爹的心头肉啊。” “不过,好歹吧,听到这个消息,他算是缓过一口气,疯病好了些,也认人了,不再乱跑,又开始捕鱼。我呀,也没别的本事,就开这么个小饭店,都是穷苦人,互相拉扯一把,所以我跟他说,捕了鱼就来,我买他的。”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知道那个老者是谁了。 老板说得对,人都死了,抓着凶手,千刀万剐,亲人也回不来了。 顾蓉蓉不再多问,默默吃完剩下的。 冷星赫结帐时,放下十两。 老板一看赶紧推辞:“不,不,用不了这么多。” “您是个好人,我也没什么能帮的,就当借您的手,帮帮那位老人家。” 老板眼睛泛红:“哎,哎,好,谢谢,谢谢。” “真是遇见好人了,”老板仔细把钱收好,“我们这边的人都挺可怜他,能帮的都帮,闺女之前订亲的路家,现在又订了别人家,也是过来请求我们,暂时不要让他知道,怕他受不了。” 顾蓉蓉问:“又订别人家了?” 老板顿一下,苦笑:“是啊,人家也是好好的小伙子,姑娘没了,总不能一直守着,也没这个规矩。” “人家还顾及着他的感受,不让他知道,也算是仁义了。” 顾蓉蓉点点头,也确实是。 两人从船舱里出来,正要走,忽然听到一声叫喊。 冷星赫下意识护住顾蓉蓉,扭头往那边看。 不远处岸边,有人从水里爬出来,跌坐着指着水里。 声音颤抖:“有……有死人!” 一声激起千层浪,不少人都围过去。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过去。 那人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长得算俊气,此时脸色苍白,看来吓得不轻。 有年纪大的,看起来有些威信:“是个什么样的人,得赶紧报官。” “对,对,报官。”有人附和。 年轻人嘴唇哆嗦:“是……是个女子,瞧着……” 老者赶紧问:“你认识?” 年轻人点点头,又摇头:“我也没看太清,就是觉得眼熟,像是……和路鸣订婚的阮氏。” “啊?”老者惊讶,“这……那个谁,王家小子,赶紧去请阮家和路家的人来!” “还有,张家小子,赶紧去报官!” 两边人分头行动,众人议论纷纷。 “这怎么话说的,路鸣那小子也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之前都要下聘了,结果未婚妻死了,现在这个又是……” “难道不是人家死了的更可怜吗?” “就是,姑娘年轻轻就死了,还被扔在这里。” “我见过阮家那小姑娘,文文静静,挺好的,怎么就……” “哎?城里可传来了,说是百味楼的苏大海,不是个东西,他家荷花池子里就有好多尸首,都是女子,这个会不会……”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路家人来得最快,一男一女,女的是母亲,男的是儿子。 顾蓉蓉打量路鸣,二十来岁,个头中等,身材偏瘦,穿件灰色袍子,不是什么名贵面料,但洗得干净,腰间系着同色带子,腰侧缀着个香囊。 他皮肤白净,眉毛略有点短,单眼皮,鼻梁高挺,鼻尖微勾,薄嘴唇,略显苍白。 他扶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女人和他眉眼有些相似,眼睛通红,脚步有些发软。 “怎么,怎么回事?”女人颤声问,“我听说,是小香呀……” 众人过来安慰,说什么的都有,路鸣问从水里出来的年轻人:“你看清了没有?是不是小香?” 年轻人迟疑一下:“我……我是看着像,我当时也被吓坏了。” 众人又是一通议论。 不知不觉,天色将暗,太阳慢慢下沉,路鸣脸色难看至极,盯着水面。 “小香,会是小香吗?” 他说着就往水里走,他母亲一把拉住他:“鸣儿,你不会水,不可冲动。” 路鸣神情悲愤:“怎么……怎么会这样?” 此时远处又传来一阵喧哗,众人回头。 有人道:“是阮家人来了。” 阮家父母,还有一个青年男子,瞧着二十五六的年纪,三人一起来。 阮家父母腿都软了,走步踉跄。 男子松开他们,快走几步到近前,急声问道:“尸首打捞上来了吗?” 他盯着路鸣:“到底是不是我妹妹?” 路鸣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没有打捞上来……” 阮舟闻言一边脱衣服一边道:“那还等什么?为什么打捞?路鸣,你来来这么半天干什么了?” 路母道:“鸣儿他不会水……” 阮舟打断道:“不会水可以请别人下水捞,在水边还愁找不到会水的人吗?” “再说,捞尸队也在不远处!” 阮舟说罢,进入水中,一个猛子扎下去人就不见了。 路鸣握着拳头,紧紧盯着水面。 顾蓉蓉低声问:“还有捞尸队?” 冷星赫点头:“有,一般水边都有,虽然靠水吃水,会水的人多,但因此而溺死的人也多,很多水手不肯捞不认识的人,怕晦气,捞尸队也就应运而生,不过,捞尸不白捞。” 原来如此,也难怪阮舟生气,路家人来了半天,也没提捞尸的事。 阮家父母已经哭得泪人一样,路鸣走过来,声音哽咽。 “伯父,伯母,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小香……” 阮母哭着摇头,说不出话,阮父抹抹泪:“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是小香自己出去,才出事的……” 路鸣低头,抽泣道:“二位放心,就算小香出了事,以后我也会替她尽孝道。” 阮家父母哭得更伤心。 恰在此时,水面上“哗啦”一声响,阮舟从水里冒出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再现挖心 顾蓉蓉看向阮舟,见他脸色惨白,眼睛通红,心头就预感不妙。 阮母往前踉跄两步,嘴唇哆嗦:“是……小香吗……” 话刚说出口,阮舟眼泪滚出来,回身弯腰,把一具尸首从水里抱出来。 不用回答,动作和他怀里的尸首,已经说明一切。 阮母腿一软,彻底瘫倒,阮父拉她一下,没拉住,自己也跌倒。 顾蓉蓉看向那具尸首,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纤细娇小,脸色苍白如纸,手无力垂下,指甲里满是污泥。 她胸口有淡淡水红色,其它部分被阮舟遮掩住,看不真切。 顾蓉蓉心思微动:难道…… “香儿,我的女儿啊!”阮母倒上一口气,凄厉哭喊出声。 阮舟把阮小香的尸首放下,眼泪不断滴落,过去搂住母亲。 “娘……” 阮母倒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阮父双手捶地:“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路鸣上前,俯身在他身前:“伯父,请节哀。” 阮舟过来一把推开他:“死的是我妹妹,怎么节哀?你说得到是轻巧。” 路母扶住儿子:“这事儿谁也不想,鸣儿也很难过。” 阮舟怒问:“他难过,要不是他约我妹妹出去,能出这事儿吗?” “这……”路母诧异,“虽说已经订婚,但到底未成婚,又不是上元节这种节日,我儿子怎么会约小香出去?我儿一向知礼节,不会做这种事的。” 路鸣也讶然:“阮大哥,我并没有约小香出来呀。” 阮舟一把揪住他衣襟:“你还不承认……” 正在此时,路那边有马蹄声响,是衙门里来人了。 除了衙役,还有仵作,顾蓉蓉一眼认出,正是之前在苏宅验尸的那位老仵作。 顾蓉蓉对他的验尸技术还是认可的,而且此人也认真严格,不是敷衍了事之人。 衙门的人一到,百姓们的议论声就低了许多,阮家父母还没有缓过来,阮舟松开路鸣迎上去。 “官爷,尸首已经捞上来,是我妹妹,”阮舟跪下去,“请为我们作主!” 衙役扶起他:“我们带来仵作,先看看,然后把尸首带回衙门,再交由大人定夺。” “你放心,大人会查清楚,秉公办理的。” 衙役走到尸首前,把尸首上阮舟给搭的外套去掉。 阮母惊呼一声,直接晕过去。 顾蓉蓉眸子猛然一缩! 冷星赫握住她的手。 阮小香的尸首胸口,有一个血洞,暗红血迹在浸透她的衣服。 这就是致命伤。 之前阮舟一直掩盖着,就是担心父母看到会受不了,但这会也无法再遮掩。 他冲到母亲身边,扶起连连呼唤。 仵作叹口气,走到尸首前,开始验尸。 “验!” 他喊一声,四周一静,小徒弟也拿上笔本开始记。 仵作认真检验,从头到脸,到颈,到双肩,手臂,和手,都没有什么人异常。 “五指散开,没有紧握,指甲完整无伤,没有挣扎迹象,乃死后入水。” 随即,就是胸腹。 验到那个大血洞时,仵作脸色也微微一变。 “验:胸口有血洞,乃利器所伤……心脏缺失。” 人群中有人低呼。 顾蓉蓉心也一沉,果然,又是心脏丢失。 她和冷星赫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愤怒。 仵作再继续验,没有其它的伤,只有那一处。 很显然,就是被人袭击,挖心,随后抛尸,至于是在此处抛尸,还是在别处,尸首被水冲到此处,还有待查证。 不过,顾蓉蓉更倾向于后者。 这里人流不少,船只众多,若是凶手在这里行凶,不会没有任何痕迹,而且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冒险。 除非是变态,追求刺激。 不过……如果凶手仍旧是丝锦一伙,那应该不是追求杀人刺激的变态。 尸首验完,因惊动了官府,就得把尸首带回去。 阮舟站起,指向路鸣:“官爷,查他!是他约我妹妹出门,我妹妹才出去的,这一去才发生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路母慌忙护住儿子:“阮舟,小香死了我们也很难受,但你不能乱说呀,我儿子是本分的读书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谁说读书人就不会杀人?”阮舟反驳,“这不是理由!” 衙役看向路鸣:“你约过死者?” 路鸣看一眼阮小香的尸首:“我确实没有,这段时间一直在温书,备考。” 阮舟怒道:“你撒谎!小香明明说是你约的她,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出去。” “我儿子没撒谎,他一直在家,没有出过门。” “小香手里还有你写的约她的信,你还想抵赖?” 衙役问道:“信件何在?” “就在我家中。” 衙役点头:“好,但凡与死者有关的,都要查,不论有没有人指证,这样,我们先把尸首带回去,你们有什么紧要的东西,或者其它的关键,再想一想,到时候大人会传召,一并带去大堂。” 现在也只能如此,阮母醒来,看到女儿尸首要被带走,又差点哭晕过去,一直跟了半路。 路家母子也在后面跟着,路鸣形容悲怆,路母也不停抹泪。 路上有不少行人,看到这阵仗,又不禁打听,议论,很快此事也传开,与苏宅的事一起成为谈资。 顾蓉蓉和冷星赫一路跟到衙门,尸首被带进去,阮家人暂时没进去,又哭着往回转。 阮舟看到路鸣,狠狠瞪他一眼,雇辆车把父母带回去。 顾蓉蓉看一眼衙门口,这一天之内,来了好几次这个地方,见证许多失去鲜活生命的尸首。 还有石三,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能否见到苏大海。 正在暗自思忖,天边夕阳已经完全沉下,衙门口挂起几盏大灯笼。 忽然脚步声匆忙,几个捕快从里面匆忙出来。 过门的衙役上前问道:“哟,几位,天都黑了这是要去哪?” 其中一个捕快道:“出这么大案子,还在乎什么天黑不黑,快点备马!” “是是,要这是要去哪?” “去百味楼,苏大海死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矿山 顾蓉蓉听得真切,那个捕快说,苏大海死了。 石三可能压根见不着苏大海,这她想到了,但没想到,苏大海这么快死。 苏大海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押入大牢,怎么也要顾及一下,至少得等他的判决下来之后,再在众人面前露个面,再死。 “苏大海这么快死,定有隐情,”顾蓉蓉低声说。 冷星赫深以为然:“不知道此时苏大海尸首在哪,若是……” 话没说完,就听那边衙役问道:“那个畜牲,怎么死了?就该把他千刀万剐。” 捕快也怒骂:“他娘的,大概是知道他罪孽深重,怎么也不得好死,留不了全尸是肯定的,就自己在大牢里一头撞死了。” “真是便宜他了,呸!” 几个说罢,捕快上马去百味楼搜查,当然,是注定搜不到什么的。 “自己撞死了?”顾蓉蓉拧眉,“你信吗?” 冷星赫摇头:“不信。” 天色黑透,顾蓉蓉和冷星赫悄退走。 他们原本就定了计划,晚上再去一趟石料场。 看看那边隐藏着什么秘密。 石料场已经黑了灯,除了门口的值守小屋,几个人凑在一起打牌闲聊,基本没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来过,轻车熟路,又按照石三所画的图纸,找到另一个石料场的入口处。 这个地方,就比之前那处防守严密得多。 入口处,左右各有一座高木台,上面都有人值守,点着火盆,两人在上面居高临来,晃来走去。 要想从这里进去,还真不太容易,左右都有人,四人,八只眼,盯着下面。 要是冷星赫自己,那没得说,但顾蓉蓉完全没有轻功。 每到此时,顾蓉蓉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练会轻功。 冷星赫指指另一侧,那边有墙,虽然也有人巡逻,但比这边要好进得多。 绕到另一侧,冷星赫搂住顾蓉蓉的腰,纵身跃过院墙,轻轻落下。 下面都是石堆石子,要是站立不稳,滑倒或者弄出声响,也是麻烦。 好在,冷星赫下盘极稳,一指前面那棵树,顾蓉蓉会意,摒住呼吸,抱住他,他再次一跃,跃到树梢上。 与此同时,一队巡逻兵,举着火把从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走过。 顾蓉蓉在冷星赫耳边道:“他们的确有不少人,石三在这点上没撒谎。” 冷星赫点头。 那队巡逻的兵刚过去,又过来一队,双队交叉巡逻。 等他们都走了,冷星赫才带顾蓉蓉下来,两人快速往矿区走。 刚才在树上,居高临下时,顾蓉蓉已经看到犯人休息的工棚,工棚多数在矿区相反的方向,而且距离不会太远。 两人到矿区,这里也有人巡逻,但不多。 顾蓉蓉摒气凝神,摸着手边的石头。 母鸡在空间叫道:“这是什么石头,弄进两块来我看看。” 现在母鸡也会开检测器,别说,小尖嘴小爪子还挺灵活。 顾蓉蓉收两块进空间,让它去检测。 母鸡嘀嘀咕咕:“这也看不出来什么来呀,就比普通石头黑点。” 顾蓉蓉没答言,借着巡逻兵过去的时机,和冷星赫继续往里。 越往里走,顾蓉蓉越发肯定,这和那天早上,他们被带到城外,发生意外的那个山坳有关系。 这面是这个矿区,另一面,就是丝锦见他们的地方。 被顾蓉蓉炸掉的那道暗门,丝锦她们挖出暗门的那座山,应该就是这里的另一边。 顾蓉蓉心头有一连串问号,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冷星赫看看四周,黑乎乎的高高堆起的石堆,沉声道:“我感觉这里有危险,蓉蓉,我先带你回去,改日我再来。” 顾蓉蓉浅笑:“放心,我不怕,也不会拖你后腿,这里再凶险,还能比峡谷更甚?” 冷星赫一想也对,二人同心,在一起面对,也没什么不好。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一点沉闷的声响,像从山里边传出来。 冷星赫搂着顾蓉蓉,闪身到一处石堆后。 从石头缝隙中往外看去,但见那处,果然开了一道暗门,和当时丝锦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道门一样。 两个男人,戴着面具,身材高大魁梧,手上拎着鬼头刀,明显和那些巡逻兵不是一个级别。 看来,他们在此处还有别的势力,那些场面上的巡逻兵,不过就是最外层的,可能他们连石门都进不去。 那两个男人低声说着什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顾蓉蓉和冷星赫随后跟上。 两个面具男边说边走进一个草棚,看看四周,脚尖在地上一点,随后地面滑动,露出一道暗门,两人一起走入。 顾蓉蓉在暗处等着。 约摸不到一刻钟,两人又出来,每人肩膀上扛着一个大麻袋,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不过,从两人的步伐上来看,这东西分量不轻。 暗门恢复原状,两人又向山门走去。 等他们进入山门,又恢复安静。 顾蓉蓉和冷星赫默契地向地道口走去,按照两个面具男刚才的样子,进入地下。 先悄悄下行,顾蓉蓉一边走一边闻,没有什么异样的气味,冷星赫侧耳听,有没有什么其它机关或者防守的人。 这条路不算宽,两人勉强并行,若是前面有什么,并行走根本无法施展。 冷星赫在前,让顾蓉蓉在后。 刚走到一个小路口,就听里面有人道:“谁?” 果然还有人在此看守。 顾蓉蓉灵机一动,从空间拿出两个面具,打冷眼看,和那两个面具男戴的一样。 递一个给冷星赫。 冷星赫一手戴上面具,一手搭上剑柄。 低声道:“我。” 里面有脚步声响,还有火光微晃。 有人边走边问:“口令!” 冷星赫哪知道什么口令?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你还问起我口令来了?方才的事,你可知错?” 说罢,已经转过弯,迎面遇见举着火把走来的人。 那人听到这话也一愣神,举着火把想借光亮看清究竟是何人。 “你……” 他察觉这面具不太对劲,神情一晃,还没有明白过来,眼前就冷光一闪。 第七百七十六章 大丰收 冷星赫手起剑落,一斩把对面举着火把过来的人,顾蓉蓉伸手一捞,把即将落地的火把捞住。 与此同时,里面传来一声问:“怎么了?” 顾蓉蓉压着嗓子:“没事。” 里面的人没答,但脚步声慢慢传来。 面前的人已经断气,算是死物,顾蓉蓉把他收入空间,地上还有几滴血,冷星赫抬手,把最近的火盆打灭,这里光线陡然一暗,地上的几滴血不仔细看也看不见了。 冷星赫随即把顾蓉蓉护在身后,两人继续慢慢往前走。 不远处走来的人没举火气,还打了个哈欠。 “这是最后一拨了,赶紧收拾一下,早点睡,困死了。” 拐过弯,他迷迷瞪瞪,看到眼前的冷星赫。 虽然光线暗,又戴着差不多的面具,但身材也不同,他还是起了警惕。 “你是哪队的?怎么进来不通报?” 他一边问,一边看冷星赫身后,见还有一个人,但看不清是谁:“问你话,你是哪队的?” 顾蓉蓉在后面问:“放肆!我们是哪队的,轮到你一个守仓的问?是谁教你的规矩?” 她这一说,把对面的人直接说懵了。 “我问你,你们这一共有多少人值守,为何只有你一人出身,平时就是这样当差的吗?” “值守的就两人,方才那个听到动静……”他一边回答,一边打量顾蓉蓉。 但顾蓉蓉一直在冷星赫身后,多半隐在暗影中,看不真切。 “这么重要的地方,只有你们俩?”顾蓉蓉语气中全是不满。 “这里虽然重要,但十分隐秘,不会轻易被发现,再者,外面还有不少防守的,如果这里的人多了,出来进去的次数也会变多,反而会增加暴露的机会。” 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顾蓉蓉就是想诈出点消息,又问:“知道你们看守的是什么吗?这么不用心。” 对面的面具男人目光审视:“你们到底是何人?” “杀你的人。” 话音落,冷星赫出手,一剑穿喉。 顾蓉蓉把倒下来的尸首接住,收入空间。 母鸡在空间里抱怨:“怎么什么都往里收?这大晚上的,吓我一跳,又丑,还是死的。” 顾蓉蓉忍住笑,拿手电照四周,这里其实并不大,就是道路弯曲,大概是不想让人进来以后直来直去,万一有人来抢,能拦一会儿是一会儿。 拐过几个弯,看到几垛麻袋。 顾蓉蓉眼睛一亮:“有没有觉得,这麻袋挺眼熟?” 冷星赫道:“你是说,那次在大船上的收走的那些?” “不错,当时冷星尘所在的大船,舱里除了银子,就是这种麻袋,”顾蓉蓉走到一个垛子前,“那里面装的可都是金砂,不知道这些是不是。” 冷星赫拿出匕首,对着其中一个袋子扎下去。 母鸡在空间高叫:“开,开,是金砂,是金砂!” 她扯着嗓子,居然喊出来了在赌场开大牌的气势。 麻袋破,有东西从里面流出来,光芒闪闪,正是金砂。 母鸡在空间疯狂大笑,顾蓉蓉也开心。 “果然是。” 冷星赫浅笑,把匕首收起来,接过顾蓉蓉手里的手电。 “来,收!” 干脆利索,又充满气势。 顾蓉蓉也没什么可客气的,嗖嗖一通收。 不过片刻,两垛子堆得高高的金砂麻袋,都被收入空间,干干净净。 冷星赫环视四周,这下里面再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桌椅和两个炕席。 这下舒坦了。 “走。” 两人快速离开地道,恢复原状,四周依旧静悄悄,没人发现。 摸到那处山门,两人对视一眼。 既然来了,知道此处有山门,断没有就这么走了的道理。 顾蓉蓉也能大致猜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他们应该是在犯人采石料的时候,发现了这里的金矿,随后立即把人聚集几来,又派兵巡逻,他们自己也找了人来。 山门里应该是有炼金的地方和装置,所以,方才的两个男人才去暗仓库中扛两袋子金砂。 戴着面具,摸索几下,找到机关所在,把山门打开,两人闪身进去。 夜色深沉,大部分人也都累了,值守的人也不厉害,都有些倦怠。 这么长时间也没出过什么事,谁能预想到,今天会出事。 在山体上挖石道,石室,并不是容易的事,现代的隧道都不易,何况缺少工具的古代。 这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修得也粗糙,顾蓉蓉和冷星赫没怎么费力,就找到炼金的地方。 几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正在劳作,看样子,应该就是石三所说的,那几十个身强力壮的犯人。 有两人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持鞭子来回走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稍有懈怠就给他们一鞭子。 顾蓉蓉没有贸然出手,和冷星赫默契隐身没有鲁莽。 正想换去别处,有脚步声传来,听动静,还不止一个人。 两人神色微凛,又贴着山壁,摒住呼吸,侧耳倾听。 脚步声近,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最前面的是两个男人,还有两个男人断后,他们和盯着犯人的男人也不一样,身着黑衣,气场强大。 倒是和当时丝锦从另一道山门带出去的男人一样。 四个男人中间,是个女子。 顾蓉蓉缓缓轻抽一口气,淡淡香气飘来。 这香气…… 顾蓉蓉觉得似曾相识,忽然想起,那日在百味楼,卖号牌的女子下马车时,也是这种香气。 以及当初见到的,金缕阁的檀玉。 顾蓉蓉猜测,此女定然也是金缕阁的人,这些人,有不同的级别,级别到了,就有资格用这种香。 她手脚未动,头微微转动,目光掠向女子的方向。 前面的两个男人手举火把,左右一分,他们身后的女子慢步走上前。 炼金炉对面的山壁上,挂着一个带锁的小箱子。 小箱子上面有盖,盖上有个洞,洞不大,人手伸不进去,应该是用来放些冶炼出来的小块金子。 女子拿钥匙打开箱子,果然,里面一片金光灿灿。 她的脸,也完全暴露在火把光芒里。 比那些金子光更让顾蓉蓉惊讶的,是她这张脸。 第七百七十七章 让人惊讶的脸 顾蓉蓉看着火光里那个女人的脸,脑海中一时闪过好几个念头。 冷星赫也一脸愕然。 那个女人,长得和从苏宅荷花池中打捞出来的第九具尸首,一模一样。 第九具尸首是死的,这一点不容质疑,那,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双胞胎? 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顾蓉蓉没想着会不会是易容,因为第九具尸首的脸,最多算是清秀,不算绝色。 有什么理由,让别人去易容一张这样的脸? 所以,她先排除易容,人世间相似之人很多,但像成这样的,除了一母同胞,想不出别的。 女子把小箱子里金子带走,又把锁锁好。 她转头看向那两个监工:“速度慢了些。” 监工赶紧道:“是是,我们一定会监督他们,尽快干。” 话音落,一个犯人扑通一声跪下:“饶命啊!我已经受不了了,我们每天都在干活,快十个时辰都不得闲,吃的饭就是稀粥两个馍,我实在……” 女子面无表情,垂眸看着他。 犯人痛哭流涕,额头触地,脊背高高拱起,瘦的只剩下骨头,脊骨节节分明。 “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监工一见,眼神慌乱,甩起手中鞭子,狠狠抽在犯人背上。 “混帐东西,叫你乱说话!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让你干活,是看得起你。” “啊!”犯人被打得不断惨叫。 监工仍不肯停手,他要是心软,那说不定受罚的就要变成他。 犯人被打得狠了,也豁出去,嘴里一边流血一边高声骂道:“你们这群恶棍,畜牲!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我们是犯了错,是犯人,但我们罪不至死!你们这些天杀的,不得好死……” 他高声骂,监工越听越怒,也越害怕,生怕女子怪罪,一怒之下,抽出刀,一刀把犯人扎个透心凉。 犯人嘴里吐出鲜血,心口处也涌出大团血来,眼睛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监工喘着粗气,把刀是鞘,鞭子盘在手里,拱手对女子道:“姑娘放心,我把他打死了。” 女子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给身边的黑衣男人递个眼色。 黑衣男人上前,反手给监工两个嘴巴子。 监工吓得跪下,女子居高临下道:“你把他打死了,这是好事吗?人少一个,速度就更慢。” “他的活,你来顶吗?” 监工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叩首道:“姑娘息怒,小人……小人想办法,再去找些人来,保证不会耽误干活。” “最好如此。” 女子看都没看犯人的尸首,淡淡道:“拖出去,处理干净。” “是,是。” 她转身往来处走,那边道路幽长,光线更暗,没走几步就没了影子。 监工总算长出一口气,爬起来又对着尸首猛踢几脚。 “都给我老实点,赶紧干活,否则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其它人都加快动作,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犯人被拖走,地上还有血,不远处还有几片深褐色的,显然是旧血痕。 这里的人,每天都有受伤的,都有死的。 顾蓉蓉给冷星赫打个手势,两人顺着原路,离开山门。 到外面,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 顾蓉蓉低声问道:“看到那个女人了吧?好奇特的脸。” “不知道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冷星赫说,“那八具尸首都有帕子,唯独第九具没有,莫非,就是因为这张脸?” 顾蓉蓉微蹙眉:“你是说,她和其它的八具尸首不一样,不是因为绣鸳鸯才被苏大海变态杀的?” 冷星赫抿唇:“现在苏大海死了,这一点也无法询问,只能猜测,也无法证实。” 顾蓉蓉头脑中灵光一闪:“苏大海死了,死了……你说,他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冷星赫看着她亮若星辰的眸子,嘴角不自觉翘起来:“因为有人发现了第九具尸首,而此人知道这个第九具尸首的身份,又不想让其它人查出来,又怕苏大海会招出来,所以,干脆杀苏大海灭口?” “反正,他也是要死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的手,给他击个掌。 冷星赫笑容微深:“我觉得,你说得对。” 主动击一下。 “走,我们回去说。” 今晚来的时间已经不短,收获也巨大,再拖下去,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冷星赫不会贪心想立时知道里面还有什么秘密,更不会让顾蓉蓉置身在危险中。 适可而止,懂取舍,也是他在战场上的取胜诀窍。 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未必,很多人都死在好大喜功上,得了一个胜利,还想要更多,不管不顾,孤军深入,甚至主动跳入敌人的陷井。 两人顺原路返回,有惊无险,顺利躲过巡逻,离开矿场。 顾蓉蓉回头看:“明天他们就会发现地下仓库已空,不知道会是什么嘴脸。” 她略一思索,把那两具尸首从空间取出来,放到石三房间的屋顶上。 让他们自己想去吧。 一路回城,看到那条河,顾蓉蓉不禁又想起列去的阮小香。 “这些人实在可恶,竟然还没有停止!”顾蓉蓉怒火压在喉咙里,“等抓到他们,必让他们也尝尝被挖心的滋味。” “我有一个办法,”冷星赫说,“虽然不能抓到凶手,但至少能威慑一下。” “什么办法?” …… 丝锦依旧住在李府里。 现在的李府就剩下她一个不算主子的主子,李公子“死了,”李员外也死了,她虽然是个妾,但也是李员外迎进门的。 起初还有几个府里的老人不服她,听说李员外死了,想分东西拿走,被丝锦制止时,还满不在乎。 但有几个人当场就被了砍了头,脑袋骨碌碌满地滚,把其它人也震慑住。 丝锦就成了女主子。 山门被炸毁,她也受了点伤,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蓉蓉跑了,她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夜里愁得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忽然听到有轻微的悉碎声响。 第七百七十八章 吓死你 丝锦睁开眼睛,隐约看到有一团影子从里屋出去,看着像是一只鸡。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大半夜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鸡? 本想继续睡,一转头又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小包袱。 她瞬间一激凌,这可不是什么错觉,也不是眼花,是实实在在的多了一个包袱。 丝锦立即摸出枕头下的匕首,快速起身,先警惕看看四周,又到外屋看看,并没有什么人影。 走到窗边,轻敲两下,并没有人回应。 奇怪。 她房间外面都有手下在防守,虽然平时不现身,但人都在暗处。 否则,在这个都是要李家手下的宅子中,她也不可能安然入睡。 人去哪了? 莫不是太困,去躲懒了? 丝锦点燃蜡烛,仔细看那个小包袱,两个巴掌长,棉布随意包的,深蓝色,打个结。 包袱的轮廓里,像是有个盒子。 丝锦警惕性十足,拿匕首把包袱挑开,露出里面的盒子。 这盒子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细一想,这不是李员外的东西吗?原来用来放些珍珠宝石什么的。 准备订婚之前,曾见过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条珍珠项链送给她。 没错,就是这个盒子。 怎么会在这儿? 丝锦满心狐疑,掌控李府之后,她第一时间去查看过李员外的卧室书房以及仓库。 李家这些年应该积攒了不少财富。 让那两个人炸了山门,还跑了,这是大错,如果能把李家的财物都拿到手,献上去,说不定还能减轻点惩罚。 丝锦满怀此心,去寻找李家的财物。 但让她意外的是,别说什么财物,连不怎么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李员外的书房,干净得令人发指,连个纸片都没有。 再找到库房,空空荡荡,除了她自己不甘的尖叫回声,再无半点其它东西。 丝锦翻遍府里上下,也没发现什么值钱的玩意,恨不能把李员外的尸首再找出来,鞭上几十下。 可没成想,竟然在这里看到这个盒子。 她再看次四周,李员外的鬼魂回来了? 不可能,随即又否定,即便是回来,她也不怕,活着的时候她都不怕,变成鬼了还怕? 再者,就算是李员外变成鬼,也不会给她送东西。 丝锦心里千回百转,不管是谁送来的,先看看再说,若是一盒子珍珠宝石,也能值点钱。 盒子上原来有把小锁,现在没有,盖子只是简单盖着,用刀尖一挑。 盒子开了。 丝锦一手端过蜡烛,借着光线往里看。 “啊!”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手里的蜡烛差点落地,蜡油滴到手上,烫得她又痛呼一声,蜡烛直接脱手。 她顾上不蜡烛,后退两步,震惊地看着盒子。 那里面装的不是什么珍珠宝石,而是三颗心。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心,血滋呼啦,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人心。 不管是什么心,总归是吓人,丝锦心砰砰跳,捂着胸口缓了好半晌。 是谁,究竟是什么人,用这种东西来吓唬她? 她脑海中又闪过那只鸡,晃晃头又否定。 不可能,即便是鸡,鸡也是人指使的,荒谬,谁能指使鸡? 她猛喘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就是只颗破心而已,人心她都不怕,还怕这? 没事的,丝锦,这点惊吓,不算什么。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 恰在此时,有人轻敲窗子。 应该是她的手下。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这两个该死的,只会偷懒,竟然都没有发现,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她走过去,推开窗子。 “你们……” 窗外没人。 丝锦的话刚顿住,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忽然从屋檐上垂下两道人影。 确切地说,是两具死尸。 倒载葱着垂下来,瞪大的眼睛正对着丝锦,胸口上一个血洞,血滴流下来,流到脸上,流过眼睛,像血泪。 “啊!”丝锦尖叫一声。 这次就算是自我安慰也没用了,直接吓晕过去。 母鸡从角落里现身,跳上窗台,往下看看。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走过来看。 两人一鸡,眼神一致。 “原来她也会怕,”顾蓉蓉冷然道,“我还以为,她冷硬心肠,早不知道害怕为何事。” “恶人是对他人恶,可不是对自己,”冷星赫进屋,“穷凶极恶之徒,也有可能是个胆小鬼。” 母鸡咯咯叫两声,深表同意,看看桌上装着兔子心的盒子——可惜了可爱的兔兔,可惜了挺好个盒子。 冷星赫拔剑,抵在丝锦胸口。 顾蓉蓉道:“慢,就这么杀了她,未免太便宜她,再说,我们还有事要问她。” 冷星赫点头,冲外面叫一声。 冷慢慢从窗口跃进来。 “把她带回院子,”顾蓉蓉缓缓道,“把她装在个箱子里,先吓吓她。” “是。” 冷慢慢扛着丝锦先回去。 顾蓉蓉把母鸡收回空间,母鸡忍不住开口:“哈哈,我要大笑三声,憋死我了!” “真是痛快,这些恶人,就该这么吓他们!” “干得好!蓉蓉,还有什么我能干的,只管说。” 当着冷星赫的面它不能说话,看到丝锦被吓得晕倒,它早就想笑了。 “今天晚上没了,睡觉吧。” 离开李家,冷星赫问顾蓉蓉:“以后把李家交给李公子?” “嗯,等我们彻底了事,清除掉一切隐患,离开的时候,就交给他负责,所得钱财,和漕帮分成,这样如果漕帮以后再有什么急事,也不至于没钱用。” 冷星赫脚步一顿,顾蓉蓉回头:“怎么了?” 冷星赫上前抱住她:“蓉蓉,多谢你。” 顾蓉蓉看出他和漕帮的情分,也知道他心里惦记着漕帮,而漕帮的人多数是粗人,说到底也是靠力气吃饭的苦命人。 这一去千万里,以后万一真有什么难事,冷星赫也是鞭长莫及。 顾蓉蓉在给漕帮不断地找后路,尽量让他们无忧安定。 顾蓉蓉浅笑,眼中溢起温暖的光:“谢什么?应该的。” 两人慢步往前走,忽然不远处有声异响,一道黑色影子,飞快从他们眼前掠过。 第七百七十九章 他不需要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默契跟上黑影。 黑影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闪电。 顾蓉蓉道:“是刺史衙门的方向。”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阮小香的尸首,加快速度。 “你先走,去追他!我稍后来。” 顾蓉蓉见黑影速度飞快,意识到自己会拖冷星赫后腿,催促他快走。 冷星赫有点犹豫,担心留她一个人会有危险。 “我没事,快去!” 冷星赫点头:“我在前面等你。” 他转身飞快追上。 他一用全力,顾蓉蓉轻轻抽一口气,立即意识到,她平时有多拖后腿。 这轻功,必须得练了,提上日程! 她也快步往前奔,尽量不被落下太远。 刚走过一个路口,忽然有人叫她。 “世子妃。” 顾蓉蓉脚步一顿,立即回身,手中的刀握紧。 “萧刺史。” 萧万从暗影中走出来,微微颔首。 “萧刺史有何见教?”顾蓉蓉问道。 “世子妃,下官想请您劝劝世子,此事与二位无关,流放路上危险重重,还是多多保重,尽早离去的好。” 顾蓉蓉浅笑:“萧刺史,此事和我们有没有关系,似乎不是由你说了算,是非曲直,有无干系,世子自己会判断,不需要别人替他做决定。” “流放路上的确危险重重,我们也经历过不少生死关头,也做好准备,倒不曾想,萧刺史人在肖州,消息却灵通,对我们的事也知道甚多。” 萧万嘴角带笑:“我出身长宁王帐下,王爷对我恩情深重,我牢记在心,不敢相忘,如今世子来到肖州,我自当要护着世子周全,不能让他身陷危险。” 顾蓉蓉恨不能撕开萧万这张虚伪的面皮,他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番话的? “萧刺史还真是好仁义,情深意重,让我感动,不过,若是萧刺史真为世子着想,就该出手相助,而不是横加阻拦,让我劝他离开。” “我也是为了他好。” “世子不需要你为他好。” 顾蓉蓉语气依旧平静,但眼中已经有火气。 “萧刺史,身为父母官,你不应该关心一下你治下百姓的疾苦吗?这么多人枉死,惨死,你不去寻找凶手吗?” “还是说,你知道凶手是谁,却一再包庇?” 萧万嘴唇微抿,没有回答。 顾蓉蓉懒得再和他废话,转身就走。 萧万上前一步:“世子妃!” “不想我出手就闭上嘴。” 顾蓉蓉没回头,飞快离去。 萧万站在原地,目光微凛。 冷星赫追着黑影,果然到刺史衙门外。 黑影停住,左右看看,跃入衙门内,直奔停尸房。 冷星赫也随后跟上,等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黑影从身侧取出弩箭,正点燃弩箭尖端的火油。 他刚一抬手,冷星赫甩出暗器,直奔他手臂手腕和肩膀三处。 黑影一惊,如果强行射火箭,那他自己也要受伤,如果不射,箭已在弦。 他脚尖点地,身子一转,腾空而起,躲过暗器的同时,把弩箭射出去。 弩箭射出,带着火苗,扑向停尸房。 冷星赫手腕一翻,甩出一把小匕首,匕首比柳叶镖重多了,打开弩箭绰绰有余。 “叮”一声,刀中箭杆,把火箭击落在地。 黑影有些恼了,收起弩箭,对着冷星赫扑过来。 冷星赫丝毫不惧,迎战回击。 一交手,冷星赫很快发现,这个人,和之前在矿山山洞遇见的那些,还有丝锦手下那几个,都完全不一样。 他身手超绰,进攻速度极快,而且手中没有兵器,就凭着一双手。 这双手撞到剑上,竟然丝毫没有损伤,手上的手套绝非凡品。 不,不单单是手套,而是此人手上功夫也非常厉害。 他脸上蒙的是特制的面罩,而非普通黑布或者面具。 冷星赫没有在意,继续加速攻势,黑影人也接连招架,并不落下风。 眨眼五十个回合过去,黑影后退一步,暂时停住。 “你究竟是何人?” 他开口,声音暗哑,很特别。 冷星赫冷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 话音落,剑再出,招式已变! 刚才的剑带着罡风,宛如霸气神龙,此时灵活如蛇,招招诡灵。 “挖人的心,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她们的心握在手中,是何种感受?” “看到她们惨死,你是否快活!” 冷星赫招招紧逼,句句追问,黑影在招架的同时,听他问话,难免分神。 略一走神,哧一声,肩膀中了一剑。 黑影后退两步,看看肩膀上的伤口,眼中迸出狠光。 他双手握拳,用力一撞:“找死。” 两人再次交战,从里面打到外面街上。 正在激烈交战之时,一道白色影子自黑影身后而来,手中似有一道流光,直扑黑影后背。 黑影察觉,面对冷星赫就让他分身乏术,必须全力应对,何况后面又来一个,他也感觉到,身后来人,实力也不弱。 再想躲,已然来不及,黑影一咬牙,也是个狠人,身子用力一拧,避开要害之处,肩膀上再中冷星赫一剑,后面肩背上也受了一下。 那是一只小飞抓,银铁打造,抓入骨里,若身后的人再一扯,那他非死即残。 黑影咬紧牙关,手握住飞抓链子,双手较力,一扯。 啪! 链子被生生扯断,他肩膀上鲜血也迸流,但总算不会再被硬扯出来。 “我的飞抓!”徐公子惊呼一声。 黑影把链子扔还,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冷星赫收剑,打量徐公子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徐公子还在拿着只剩下的断链惊叹,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有点不满。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救了你!” 冷星赫头也没回:“你不来他也杀不了我,再说,我也救过你一次,扯平了。” “嘿,你这人……” 冷星赫没时间和他废话,得回去找顾蓉蓉,这么半天,顾蓉蓉都没有赶上来,说不定是出事了。 冷星赫不禁有点后悔,想到万一这是对方用的调虎离山之计,那蓉蓉一定处于危险之中。 思及此,他加快速度,顺着来时路往回奔。 第七百八十章 做个伴吧?滚! 冷星赫走到半路,迎面看到前方跑来一人。 “蓉蓉!” 他叫一声,加快速度。 顾蓉蓉看到他,也又惊又喜,快步迎上去。 “怎么样?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没事,”冷星赫道,“你怎么这么迟?” 顾蓉蓉喘口气,看一眼身后,低声道:“我遇见萧万,他说让我劝你,尽快离开,不要管其它的事。” 冷星赫眸光泛凉:“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只有他自己,只说了几句。”顾蓉蓉打量他,“你呢?有血腥气,动手了?” “嗯,那人是个高手,”冷星赫低头抬手,看看溅到衣袖上的几个血点,“而且一双铁手,出神入化,比三当家好得太多。” “是什么人?丝锦的人?”顾蓉蓉问。 “不像,”冷星赫摇头,“此人身手超绰,不在我之下,这样的人,不像是丝锦的手下。” “对了,我还……”冷星赫一顿。 “还什么?”顾蓉蓉疑惑。 “还遇见徐公子,他出手相助,给了那人一飞抓。”冷星赫没隐瞒,“他不出手,我也能赢。” 顾蓉蓉点头:“那当然。” 话音落,徐公子踏夜而来。 “喂,我说,你们俩,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刚刚出手相助,你们竟然在背后这么说我?” 冷星赫回身,顾蓉蓉转头望去。 徐公子手里拎着条银色链子,慢悠悠走来,姿态闲适,如同散步。 顾蓉蓉上下打量几眼:“徐公子这是……” 徐公子看出她眼中笑意,哼道:“笑话人不是?我这飞抓,可不是一般的抓,乃是重金打造!” 顾蓉蓉看一眼断裂的链子,压下翘起的嘴角:“嗯,看得出来,徐公子哪样东西都不会便宜。”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赔你的飞抓?” 徐公子一噎:“谁说让赔钱了?我是那小气的人吗?但你们说声谢谢,总是应该的吧?” 冷星赫拱拱手,算是谢过。 顾蓉蓉看看徐公子身后:“这大半夜的,徐公子不睡觉,拿着飞抓出来玩?” “睡不着,出来走走,”徐公子眼睛微亮,“你们住哪?咱住一起啊。” 冷星赫执剑的手推开他:“不。” “别急着拒绝嘛,我包住宿费,三餐,怎么样?” 顾蓉蓉笑问:“徐公子觉得,我们是缺钱的人?” “都不是,这不是想找个伴儿吗?”徐公子甩甩链子,“我以前出行,有大黄跟着,这次大黄身体不适,没能跟着来,无聊得紧。” 顾蓉蓉下意识问:“大黄是谁?” 徐公子眼中划过笑意:“我养的一条大黄狗。” “……” 冷星赫二话不说,拉上顾蓉蓉就走。 徐公子叫道:“哎,到底要不要一起?” 顾蓉蓉回头,语气坚定:“滚。” 徐公子站在原地跳脚:“哎,再商量一下,别走啊。”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再理他。 徐公子笑意渐渐淡去,把链子一抛。 身后黑影无声闪现,接过链子。 徐公子语气淡淡:“告诉他们,再做个好的,像这次这么废物可不行。” “是。” 徐公子迈步往前走,黑影跟上。 “去查查,那个家伙,带着我的飞抓跑哪去了。” “是。” …… 司烈推门进房间,一边往里屋走,一边扯开腰带子,脱去上衣。 刚到里屋,灯亮了。 他瞬间握紧拳头,像一头随时奋起的猛虎。 如锦的脸映在光线里,眉目如画,声音淡淡温软:“去哪了?” 司烈手上力道尽退,低声道:“去处理尸首。” 如锦扭头看他,秀眉微蹙:“受伤了?” “嗯,没事,小伤而已。” 司烈站在原地没动,身上的衣服也没再脱,露着半片胸口和一线腹肌。 如锦神色略显紧张,起身到他近前:“怎么会受伤的?能伤了你的人可不多。” 司烈点头:“遇见个硬茬,不过没事,他没看到我的脸。”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如锦急声反问,“伤如何?” 司烈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中飞快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垂下头去。 “伤无妨。” “我看看,”如锦说罢,伸手去扯他的腰带子。 司烈一手按住她的手。 司烈手上还戴着黑色手套,有力且大,而如锦的手白嫩细长,柔弱无骨。 如锦抬头看他,目光相撞,司烈的手又触火般弹开,后退一步。 “不用,我自己上点药就行。”司烈低声说。 他一动,幅度大了些,身后传来微响。 “什么声音?”如锦诧异。 “没什么。” “转过身去。” “我……” “转身!” 司烈无奈,只好转过身。 他后背已被鲜血湿透,因为穿着黑衣,所以看不太出来,但如锦站得近,也能看到。 他背上还嵌着那枚飞抓,几乎要全部没入皮肉,只露出不到三分之一在外面。 四周血肉翻卷,红色血肉映着银白飞抓,极具冲击力。 “这……”如锦惊怒,“这叫没事?快,脱衣服!” 司烈没动,如锦怒道:“是我给你扒,还是你自己脱?你是我的人,如果屡屡不听我的话,那就滚回去。” 司烈抿唇,咬紧后槽牙,慢慢脱衣服。 如锦这才发现,他身上还有剑伤。 剑伤也不轻,还有两处,只是和后面的飞抓嵌身比起来,显得不那么重。 如锦眼神迸出狠意:“你被围攻了?” “不算围攻,两个人,有个是后来的,用飞抓的。” 司烈说得轻描淡写,他知道怎么安抚如锦的情绪。 从柜子底层扯出药箱,把药拿出来放桌上。 司烈把小匕首抽出来用火烧烧,递给如锦:“那你帮我把飞抓取出来。” “用力割开,慢慢取,”司烈一顿,声音放低放缓,“放心,我不疼。” 如锦没说话,接过小匕首,司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烛火跃动,刀光闪闪,如锦下刀狠又准,割开司烈的皮肉。 司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后背腰间也汗如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叮”一声,如锦把飞抓取出,扔到桌上。 第七百八十一章 拜谢 飞抓取出,司烈长长出一口气。 如锦又给他上药,一阵剧痛再次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如锦又给他剑伤上过药,看着他苍白的脸,冷哼道:“知道疼了?” “不疼。”司烈浅笑。 如锦甩手给他一耳光:“你什么时候能听话?” “觉得我不会罚你,是吗?” “让你别去挖心,你不听,尸首也不处理好,现在露了又要去处理尸首!如果一开始听我的,哪有这么多事,怎么会受伤?” 司烈垂眸,也没管嘴角的血:“没有心,你的任务怎么办?” 如锦别过脸:“这不用你管。” “你不听话,当受鞭十下,念你有伤,先记下。”如锦说罢,往外走,“若再犯,你就回去吧!” 她头也不回离去,司烈也没回身,听着她的脚步渐远。 司烈无声叹气,看着桌上飞抓,眸光渐冷。 若不是因为那几个蠢货入狱的入狱,死的死,他怎么用得着亲自动手? 他也想听如锦的话,但他更想保如锦周全。 …… 顾蓉蓉回到住处,听冷星赫说完和黑影高手交手的经过。 “这么说,他就是奔着尸首去的,放火想毁去尸首,他应该就是凶手,当初我们抓住的黑衣人,还有黑莽帮的人,都只不过是小角色。” “不错,”冷星赫翻翻手掌,“他那一双手,的确厉害非凡,那双手套,也是特殊打造。” “能练出那样一双铁手,非常人所能及,他不会特别年轻,也一定下过苦功。” 顾蓉蓉手指下意识轻叩桌子:“这种人,确实不太会是丝锦的手下,那他……会不会就是如锦的人。” “我也这样想,”冷星赫说,“丝锦就没病,她让人去挖心,应该也是交给如锦,我们把黑莽帮摧毁,杀了她手下的人,她暂时没人去办这种事。” “于是,如锦就派人亲自出手。” “这个说法,最为合理,”顾蓉蓉拧眉,“问题是,他们要人心做什么?如果恶毒之事,必然有一个目的。” 冷星赫看看时间,手指抚开她紧皱的眉:“这些事不急在一时,先休息,明天再说。” “好吧。” 今天晚上也确实累了,一刻没消停。 顾蓉蓉简单洗漱休息,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把打扫得干净,还没有睡觉,处在给丝锦“送心”的激动情绪中,不能自拔。 见顾蓉蓉进来,赶紧跑过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顾蓉蓉躺在草坪上。 “就是后续的计划呀,有了吗?打算怎么做?” 顾蓉蓉看它一眼,不忍打击它的积极性。 “准备明天去见见丝锦,看她都知道些什么情况,能不能找到线索,等一切定了,再去见如锦。” “现阶段,就是让她慌,察觉到危险,又不知道是谁干的,让她无所适从,无法安定,自然就有破绽。” “说得有道理,”母鸡在她旁边卧下,“那要不要我再去给如锦送点什么东西?” 顾蓉蓉:“……不用。” “我的意思是,如锦有个特别厉害的手下,居然能在世子手底下走上几十个回合,这种身手,随手甩个暗器就能扎死你,还是小心点好。” 母鸡小眼睛圆睁,点点头:“哦哦,好好。” 顾蓉蓉闭上眼睛——耳根总算清静了。 …… 丝锦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醒来的。 这是多年的习惯,无论前一夜睡得多晚,这个时间总会醒。 这一夜,格外累。 她还未睁眼,意识还在半迷糊状态,想着舒展一下身体,手脚却碰到坚硬的箱子壁。 她立即睁开眼,这才发现不是在她的床上,而是在一个狭窄的空间。 这是哪? 她没敢立即拍打,迅速回想一下昨天晚上的事。 迷迷糊糊醒了,听到有动静,看到桌子上放着个包袱,打开里面的盒子,是几颗不知什么动物的心。 再之后,有人敲窗,她以为是手下,开窗之后什么也没有,随后就又尸首倒垂下来。 她吓晕了。 之后,她就不记得了。 侧耳听听,外面没有动静,这箱子严丝合缝,外面的情景一点看不到。 这究竟是在哪? 这种感受让丝锦惶恐,呼吸急促,手贴着箱子,想开启一点缝隙,但于事无补。 她也忍不住开始叫喊:“有人吗?有没有人?” “说话!” 冷慢慢正在不远处的树上睡觉,箱子里传来一点动静的时候,他就醒了,但没理会。 世子妃说了,不用管她,让她折腾,让她叫。 本来说把她带回住处,但后来一想,院子里没有什么动静,没意思。 直接来野外树林,天一亮,各种小动静,就是没人声,更吓人。 冷慢慢又闭上眼睛。 活该。 …… 顾蓉蓉醒来时,冷星赫已经到院子里打拳。 从空间拿点吃的,推开窗子叫冷星赫进来洗漱。 随便吃了点,去见丝锦。 他们特意绕道,去了趟苏宅,宅子外还有人把守,荷花池还在清理寻找,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顾蓉蓉扫一眼,没看到萧万的马车。 苏大海已死,这里就算再有什么线索,也无济于事,顶多让人再痛骂几句。 正想转身走,素琴和小货郎走过来,双膝跪下。 “恩公,”素琴叩头道,“昨天从衙门出来不见恩公,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今天就想在这碰碰运气,竟真遇见恩公了。” 小货郎叩首道:“多谢二位仗义相助,才能让我妻子冤死真相大白天下,请受我一拜!” 二人再次叩头。 顾蓉蓉扶起他们:“不必客气,既然已经找到,就好好操办丧事,入土为安,这件事也算有一个结果。”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心里再痛苦,也要活下去,就算为了他们而活,也不能自暴自弃。” 小货郎红了眼睛:“是,恩公说得对,我以前就是……竟然还疯了,现在想想,真是没用。若是我妻子知道,一定会难过,她也想让我好好活着吧。” “是这个理儿,”顾蓉蓉安慰,“往前看,她们会祝福你们的。”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喧哗声。 第七百八十二章 证据 顾蓉蓉扭头闻声望去,前面来了一群人,中间簇拥着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蓝布长袍,腰间扎着一条白布折成的带子。 正是阮舟。 阮舟眼睛通红,神情悲愤,看样子是要去衙门。 他妹妹阮小香惨死,尸首在衙门停尸旁,他总要去问个结果。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决定先跟过去看看,稍后再去见丝锦。 反正人在,也跑不了。 安抚过素琴和小货郎,他们一起离开,跟上人群。 萧万正与如锦一同用早膳,如锦前一日身子不适,没能陪了,今天一早又过来。 “你身子刚好些,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行,”萧万无奈道,“何必总是亲历亲为?” “为夫君做事,不是应该的?这汤需得仔细,火候食材,差一点都不行,交给别人,我如何放心?” 如锦柔柔一笑,把汤碗递给他。 萧万一口不剩地喝下,如锦笑容更浓:“好喝吗?” “当然,好喝,”萧万道,“夫人的心意,再加上厨艺确实好,怎么会不好喝?你也吃一点,补补身。” 如锦点头,两人正吃着,外面衙役来报。 “大人,昨天河边女尸的家人来了,说是问问查得怎么样了。” 萧万微蹙眉,还未说话,如锦小声道:“催得这么紧吗?人命案子,又不是儿戏,如何能这么快查到?这家人也太心急了。” 萧万苦笑摇头:“苦主痛失家人,自然着急,不过,也确实逼得太紧了些,昨天晚上才发现的尸首,今天一早就来问。” “也罢,我去看看。” “夫君都还没吃几口,”如锦有些不高兴。 萧万又喝几口粥:“我一会儿回来接着吃,你先回去,我派人收拾,你好好休息,晚上若有精神,我带你出去吃。” 如锦这才又开心,送他到院门口。 萧万也没穿官衣,到门外时,已经围了不少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在其中。 顾蓉蓉低声问冷星赫:“你猜,他会怎么说?” “嗯?” “我猜,他会说,”顾蓉蓉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昨晚尸首刚发现,仵作初把验尸结果成文,今天会加派人手,明察暗访,尽早找到线索。” 冷星赫眼中掠过笑意:“蓉蓉所言,甚妙。” 两人正低声说着,萧万从里面走出来,四周议论声渐止。 萧万站在门口,管家站在一侧。 “大人,”阮舟上前一步跪下,“我妹妹惨死,尸首还在停尸房无法下葬,求大人明察,找出凶手,严惩不怠!” 萧万脸色沉肃,点头道:“此事本官一直放在心上,昨晚尸首刚发现,仵作初把验尸结果成文,今天会加派人手,明察暗访,尽早找到线索。” 冷星赫看一眼顾蓉蓉,竖竖大拇指。 又被她猜中了。 萧万又道:“想必大家也听说了,荷花池案,还有尸骨没有认领,此事也尚未了结,本官向大家保证,每件案子,都会查清,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 顾蓉蓉人群中,压着声音问道:“听说苏大海已死,是真的吗?” 人群中议论声又起。 “苏大海死了?” “那种人渣,早就该死!” “死是该死,但不应该等大人判过之后再死吗?应该千刀万剐,让我们观刑。” “说得是。” 萧万目光在人群中一掠。 苏大海死的了事,尚未明示,尸首也还在衙门,外面的人知之甚少。 就是担心有人怀疑苏大海的死,才暂时没有明示。 刚才喊话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听这声音…… 但人头攒动,也没看清什么。 “大人,他怎么会死?” “是不是有隐情?” 一提到有隐情,不少人面露不悦,想起荷花池惨状,不由涌上怒意。 “苏大海罪大恶极,理应处以极刑,本官的折子都已经备好,就等事情查明,若无隐情隐瞒,尸骨身份确定,就要呈报刑部。” “苏大海此时身死,乃是自知罪恶深重,在牢房自撞墙壁而亡,头骨破裂,有仵作验尸结词为证。” “本官还宣告,是担心荷花池中的死者家属,心头愤然,会做出过激举动,伤及自身。” “既然大家已知晓,那本官也就不隐瞒了。” 他说得坦荡,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不像心虚,有什么隐情,刻意隐瞒的模样。 顾蓉蓉微眯眸子,细细观察,暗自感叹,这个萧万,真是个高手。无论哪方面,都玩得炉火纯青。 管家上前,扶起阮舟。 萧万道:“你且先回去,此案本官也会一查到底,给你个交代。” 阮舟抹抹眼睛:“大人,草民有证据。” 萧万诧异:“什么证据?” 阮舟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扯出一张信纸,双手递上。 “大人,您瞧,这是那晚约我妹妹出去的书信,乃是我妹妹的未婚夫路鸣所写,要不是因为是他来约,我妹妹是不会出去的。” “大人,我妹妹遇难身死,一定和路呜脱不了干系。” 萧万把信纸接过,上面的确有几行字,写着时间地点,约阮小香一见。 萧万来回看几遍,问道:“这上面并无落款,你怎知,这是路鸣所写?” “大人,我虽不知路鸣的笔迹,但我妹妹知道啊,我妹妹一向乖巧懂事,遵守礼法,若非是路鸣相约,她不会出去,而且当时我也问过,她说,路鸣那几日因为读书的事有些心思重,这次约她,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阮舟说到这里,心痛不已:“大人,她是担心路鸣才出去的。” 萧万点头,把信收下:“好,本官明白了,你所说之事,本官会传路鸣来问个清楚。” 萧万也不拖延,立即叫手下衙役:“来人。” “大人。” “去路家,传路鸣前来回话。” “是!” 衙役迅速领命而去。 顾蓉蓉心里暗自思忖,挖心之事,她和冷星赫都认定是如锦手下所为,如果是这样,那应该和别人没什么相干。 但阮舟如此信誓旦旦,究竟是因为悲伤急于找个凶手,还是有别的发现? 他手中的信,到底是不是真? 第七百八十三章 对比 顾蓉蓉正思索,冷星赫凑到她耳边。 “这个路鸣,前一个未婚妻,是渔夫之女,后一个未婚妻,就是这个阮小香。” “那么巧,两人都死了,还都是被挖心而死。” 顾蓉蓉心头微震,和他对视。 “太巧了。” 顾蓉蓉发现自己一时心神不察,走进一个误区,就是她知道幕后大主使,应该是如锦,所以认定这些人的死也都是由如锦所致。 但如锦身在后宅,又是金缕阁的大管事,她岂会事事亲为,像昨天晚上冷星赫遇见的那个黑衣人,都不会经常亲自出手。 黑莽帮这种,才是他们拿来利用的。 那这个路鸣,是无辜被牵连,还是…… 顾蓉蓉点头:“确实,有点巧,看看再说。” “事不过三,”冷星赫冷然道,“已经有两次,如果这次能让他自证清白,会不会有第三个?” 顾蓉蓉正思索着,路鸣被带来。 他比昨天也显得更憔悴了些。 而且,来得太快了。 心头疑虑刚起,就听衙役道:“回大人,路鸣已带到,属下找到他时,他正在来的路上。” 路鸣上前见礼:“拜见大人,草民也是想来问问,小香的事可有什么线索进展。” 阮舟一把抓住他前衣襟:“路鸣,你装什么好人?我妹妹的死,就是因你而起!” 路鸣一脸无奈:“阮大哥,我真的没有……” 话未了,阮舟一拳头打在他脸上:“还敢撒谎!” “鸣儿!”路母从人群外跑进来,奔到路鸣近前,心疼不已,“鸣儿,怎么样?疼不疼?” 路鸣摇摇头,路母看向阮舟:“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阮舟冷笑:“打他都是轻的,他害死我妹妹,我要让他偿命。” 路母护住路鸣:“小香死了,我们也很难过,但这事跟我儿子无关!我们已经再三忍让,你再这样,我们就不忍了。” “呵,你你儿子挨个打你就受不了,那我妹妹呢?”阮舟红了眼,“我妹妹现在停尸旁躺着!” “那与我们无关!”路母吼道。 “无关?我已经将证据呈上,有关无关,容不得你们说。” 阮舟对萧万跪下:“大人,请您明察!” 路母略有些慌乱:“证据?什么证据?” 路鸣握住她的手:“母亲放心,儿子没有做过,不怕查,阮大哥也是一时生气,解释清楚就好。” 萧万摆摆手:“本官在此,不可喧哗争论,来人,升堂。” 既然人都到了,又吵成这样,萧万就干脆升堂,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萧万回去换官衣,大堂门开放,百姓们不散反增,阮舟和路家母子也都上了大堂。 冷星赫问顾蓉蓉:“蓉蓉,你觉得,阮舟的信是真的吗?” “看他笃定的样子,至少他觉得是真的,”顾蓉蓉目光掠向路鸣,“如果真是他,那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阮家?” 冷星赫点头:“此事确实有些说不通,如果真是他,那他应该做得干脆利索,不留痕迹才是。” 正说着,衙役们击打杀威棒,萧万升堂了。 阮舟和路家母子都跪下。 “阮舟,”萧万开口,“依你所言,路鸣乃是杀害你妹妹阮小香的凶手,除了你交予本官的信,可还有其它证据?” 阮舟向上叩头:“大人,除此之外,草民……并无别的证据,但这封书信,已经能说明问题,他……” 萧万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又看向路鸣。 “路鸣,阮舟指认你与杀害阮小香的事有关,你可认?” “大人,草民是读书人,杀鸡都不敢,怎么敢杀人?此事绝对有误会,请大人明鉴。” 萧万把那张纸信拿出来,交给管家,管家已换师爷服,拿过信纸,到下面给路鸣展示。 “路鸣,”管家问道,“看清楚,这可是你所写?” 堂上堂下,都鸦雀无声,等着路鸣的回答。 顾蓉蓉眸子微眯,这封信,的确是个关键。 路鸣从头到尾看一遍,摇头坚定道:“回大人,不是。” 阮舟一听就怒了,恨不能过来掐他,逼他认。 “你还敢说不是?这明明就是你放在我家大门下的,若非看到这信,小香怎么会出去?” 萧万一拍惊堂木:“大堂之上,不得喧哗,本官自会审问,阮舟,注意你的情绪。” 阮舟咬着后槽牙,又跪好。 萧万道:“路鸣,他说是你写的,你说不是……” 路鸣叩个头:“大人,是与不是,其实很好分辨,只需要拿纸笔来,草民照着这上面所写,再抄写一遍,您对比字迹,一看便知。” 这的确是个简单有效的方法。 萧万没有否认,一摆手,管家命人把纸笔拿来,为保没有误差,还给他搬了一张桌子。 路鸣起身,上前书写。 他毫不犹豫,落笔坚定,写得流畅,行云流水一般。 任谁看,都从他的神情动作上看不出半点心虚。 顾蓉蓉看着他的手,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动作。 几行字,很快写完,管家又把两张纸拿到萧万面前。 萧万两张对比,仔细观看。 都不用是什么书法大家,也不用逐字看,哪怕是不认字的人,都能比较出来。 这两张字,截然不同。 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萧万看看镇定的路鸣,又看向神情激愤的阮舟。 他示意管家把两纸拿下去,让阮舟过目。 “阮舟,你看仔细,这两张,可一样吗?” 阮舟瞪大眼睛,双拳紧握,一字不落地对比,脸色渐渐灰白,眼中差点再次溢出泪来。 “大人……” 阮舟深吸一口气,喉咙发堵:“有没有可能,他……” 萧万明白他想说什么,耐心道:“阮舟,本官虽是武将出身,但这些年也研习书法,这两张,是同一字体,但笔峰,走势,落笔,都不是同一人。” “他在紧张,众目睽睽之下,更不能做到一人一笔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字。” “所以……” 后面的话,萧万没说,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阮舟信誓旦旦提交上来的证据,不是出自路鸣之手。 第七百八十四章 我从来不信巧合 阮舟双手紧握,神色震惊,难以置信。 “可是大人……” 萧万摆手:“阮舟,你亲眼看过,也对比过,本官不会放过凶手,也不会随意冤枉他人。” “你痛失亲人,本官明白你伤心难过,但这不是给别人强行罪行的理由。阮舟,控制一下你的情绪,本官既然说了,会查到底,就不会食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阮舟只好咬牙叩头:“是,大人。” 萧万看向路鸣:“路鸣,阮小香是你的未婚妻,如今惨死,阮家人痛苦难过,难免会有过激举动,你要多体谅些。” “是,大人,草民明白,”路鸣转头看阮舟,“阮大哥,你放心,我也会追查凶手,给小香一个交代,让她瞑目。” 阮舟没有说话,低头看他。 萧万又问:“路鸣,这信中所写的地址,你可知道?” “回大人,草民听说过,但没有去过。” 萧万沉吟道:“既是没有去过,那写信之人,写到这个地方,阮小香怎么就会不假思索前去赴约?” 路鸣认真思索道:“我曾经和她提过,那地方到了春季会很漂亮,野花盛开,还会有不少蝴蝶。也曾提过……” 他略一顿,阮舟红着眼睛又盯住他。 萧万道:“说下去。” 路鸣面露痛苦:“是我的错,我曾和她提过,待大婚之后,转过年来到春天,就带她去那里看看风景。” “若是早知道……会害了小香,我说什么也不会……” 路鸣低下头,抹抹眼睛,难过不已。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人群中看着,冷星赫问道:“蓉蓉,你觉得如何?” “暂时看不出,”顾蓉蓉盯着路鸣的脸。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侧脸,但这张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单从脸上的情绪来看,没什么破绽,”顾蓉蓉回答,“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冷星赫微蹙眉:“难道,他的两个未婚妻先后惨死,还是同一种死法,真是巧合?” 顾蓉蓉收回目光,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从来不信什么巧合。” 堂下再审,也看不出什么,现在阮舟和路鸣都不是凶手,都想为死者报仇,把该说的都说完,也没什么再审的。 萧万又问了些日常,阮小香的习惯什么的,以及她平时是怎么和路鸣相处的。 路鸣摇摇头:“回大人,我和小香虽说已经有婚约,但一直恪守礼法,没有逾越半点,更没有私下来往过,所以,几次见面,也都是在大家陪同之下。” 萧万点头道:“好罢。既然如此,那本官暂时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你们就先回去,等候消息。” 宣布退堂,两人叩首起身。 门外的百姓议论纷纷,摇头叹息,为阮小香的苦命,也为阮家人的遭遇。 见二人出来,百姓们退开一条路。 阮舟突然扑向路鸣,怒道:“路鸣,你这个灾星,当初我妹妹要嫁给我,我就不同意,你命中带煞克妻,害死我妹妹!” 路鸣脸色泛白,路母护住儿子怒斥:“阮舟,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疯狗一样乱咬人!” “我胡说?我疯狗?你儿子活得好好的,死的是我妹妹!” “那又怎么样?大人都说了,她死和我儿子无关,你怎么不说是她自己命小福薄,担不住我儿子的福气?是她自己命苦,你别怪到我儿子头上。” 路母也恼了,忍不住和阮舟对骂。 “娘,别说了……”路鸣拉拉她。 她不管不顾道:“为什么不说?他几次出言不逊,姓阮的,你不同意,我还不乐意呢。阮小香要貌无貌,要才无才,我儿子是读书人,将来是要考状元的!” “你们家是什么?普通农户,守着那几亩田,不穷不富,你自己也就是和漕帮搭上点关心,跑跑船,就凭你们家,嫁给我儿子,将来做状元夫人,都是烧了高香。” 阮舟眼睛通红,气得脸色铁青:“我家高攀?我们烧高香?你儿子还没考上!你儿子读书买文房四宝,花了我家多少钱?现在看不上我这个跑船的了?” 百姓们瞪大眼睛,目光在他们两家人身上来回流转。 还有这事儿? 顾蓉蓉压声道:“还没过门就问人家姑娘要钱?这……这不是软饭硬吃吗?” 众人听到这词儿,觉得新鲜,又觉得分外合适恰当。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软饭硬吃,有意思。” “就是,还没过门,就要问人家要钱,还说人家高攀,这就是读书人的品性?” “哎,别这么说,我也是读书人,我可不这样。” 风向一时有点偏向阮舟这边,路鸣脸上有些挂不住。 “阮舟,那些钱我说了,是我借小香的,不是白要。” “借?写借条了吗?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说借?”阮舟不吃这套,“那我要是不提这事儿,你们是不是也准备不提了?改天你再找个女人完婚,就当没这回事?” “小香才死,你就这么说,阮舟,未必太无情无意了!”路鸣也怒了,“我也不会娶什么别的人,你别用你的想法来衡量我。” “是吗?”阮舟讥讽笑道,“路鸣,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不同意小香嫁给你吗?你克死你之前的未婚妻,这才多久,就又和小香订婚,现在你又克死小香,你跟我说,你不会娶别人?” “你自己信吗!” “我儿子才没有克死别人,阮舟,你别血口喷人,就是她们命不好,担不起状元夫人的命!”路母高声叫道,“让开,都让开,别听他在这里喷粪。” “你还好意思提钱,你有证据吗?有借条吗?张嘴就说我们借钱?” 阮舟气笑:“耍无赖是吧?刚才还说是借,现在又不承认,你们母子一唱一和,戏演得好啊。” 顾蓉蓉又问:“啧,无非就是觉得人死了,人死账消,不想还钱了呗。这还用说?” 这一声,犹如火上浇油,瞬间矛盾再次激化。 顾蓉蓉看到几个衙役过来,还有的进去报信。 她低声对冷星赫道:“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去就来。” 第七百八十五章 偷证据 冷星赫来没来得及问顾蓉蓉去哪,她身影一闪,像条游鱼很快不见了。 冷星赫想追,又得听顾蓉蓉的关注这边的情况,只好暂时忍耐住。 顾蓉蓉把矛盾挑大,衙役进去禀报萧万,没多久,萧万就从里面出来。 顾蓉蓉闪身到大门侧边,从空间把母鸡拿出来。 “你去把阮舟交上去的那封信偷出来。” 母鸡小眼睛圆睁,不可置信道:“你让我去衙门偷东西?” “这和让小偷去警察局里偷东西,有什么区别?” 顾蓉蓉捏着它的尖嘴:“第一,你不是小偷,是正义使者,为阮小香伸张正义的使者;第二,这还是有区别的。” 至于什么区别,顾蓉蓉没说——已经不用说了,单是第一条,就足以让母鸡激情澎湃,正义感爆棚,扎着翅膀溜进去偷了。 顾蓉蓉看着它背影,都觉得,是不是变成鸡以后,脑子变小,思想也变得简单。 回头看看热闹的人群,还有正处理问题的萧万,期待母鸡赶紧把东西带出来。 案子还未完结,还没放到卷宗里,那张纸方才瞧着清楚,是交由记堂的人一并连审问记录,暂时保管,放在一处。 此人现在正往里走,母鸡在后面悄悄跟上。 一路到工作的房间,看看左右无人注意,一头扎进去,躲到桌子底下。 等那人一转身,去拿别的东西,它立即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跳上去,快速把东西叨了一遍,找到那张纸,又叼到桌子底下。 正看准时机要走,忽然闻到一股香气,还有轻轻环佩声。 母鸡心头一动,又退回桌子底下,想了想,又跑到一旁架子底下,往里缩了缩。 刚藏好,就从缝隙里看到一片裙摆。 方才那个负责记录的也赶紧过来。 “夫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没什么,听说前面热闹,我想去看看,大人没完饭升堂了,我有点放心不下,去前面,路过这里。” “大人方才已经退堂,很快就回去了。” “那就好,”如锦目光往桌上一掠,“这是什么?” “哦,方才的一些堂审记录,怎么乱成这样了?方才还好好的。” 如锦浅笑:“我能看看吗?之前还没有见过怎么堂审。” “能,能啊,夫人请过目。” 她接过来,一张张仔细翻看。 母鸡在底下呆着,摒住呼吸。 片刻之后,如锦笑道:“没想到这堂审这么有意思。” 她把东西还回去:“那我走了,你忙。” “夫人慢走。” 如锦目光不着痕迹在房间里一掠,转身离去。 母鸡又等了好一会儿,慢慢从底下探出头来,见没人注意,一溜烟跑出来。 门外,顾蓉蓉正等着着急,阮路两家的矛盾,在萧万出来之后,没多久就得到压制。 母鸡再不出来,恐怕她就得露面。 那边萧万已经在做结束语,紧要关头,母鸡影子闪现,顾蓉蓉迎上去,把它收入空间。 “拿到了吗?” “拿到了,我的妈,好险啊。”母鸡直接瘫倒在草坪上,“刚才可把我吓着了。” “怎么?你被人发现了?他们打你了?” “这倒没有,我也没被人发现。” “那你怕什么?” “你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一种感觉。我当时正要走,进来个女人,别人管她叫夫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的声音挺好听,身上还香香的,但我就是感觉,毛骨悚然。” 顾蓉蓉微蹙眉:“夫人?那就是如锦了。” “她去那里干什么?” “说是路过,”母鸡把当时偷听到的对话也说了。 顾蓉蓉越发觉得,此事有异。 “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接下来看我的。” 顾蓉蓉回到冷星赫身边,冷星赫看到她平安回来,松口气,握着她的手,省得她再离开。 阮路两家被劝退,但再无好脸色,彼此都不再搭理,各自离去。 冷星赫对顾蓉蓉道:“萧万说了,让阮家下午过来把阮小香的尸首领回去。” “那也好,该验的都验了,”顾蓉蓉说,“到时候我们找个机会,去看看尸首。” “好。” 接边几个姑娘被挖心致死,李小姐,渔夫之女,玲儿,还有这个阮小香。 这几个人的尸首,顾蓉蓉只认真看过玲儿的,其它的没有见到,这次,阮小香的,也要细看看。 这边的事暂告一个段落,两人去城外见丝锦。 丝锦还在箱子里。 随着天渐亮,四周的声音多起来,风声,枝叶沙沙声,还有那鸟叫虫鸣声。 但唯独没有人声。 丝锦在箱子里,处在黑暗中,听觉就更加灵敏,她折腾半天,箱子纹丝不动,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愈发惶恐。 “有没有人……” 最初的高声尖叫,也变得有气无力。 冷慢慢在树梢,闭着眼睛养神,这么久以来,还难得这么悠闲惬意的时候。 不过,时间一长,就有点无聊。 总算,把顾蓉蓉和冷星赫等来了。 冷慢慢下树,一指箱子。 顾蓉蓉走到箱子前,也没房间掩盖脚步声。 里面的丝锦瞬间听到动静,燃起希望。 “是谁?谁在外面,是不是有人?” 她一边说,一边拍着箱子。 “我是个好人,被歹人挟持,扔到这里,外面的好心人,麻烦你救我出去,只要能出去,我一定重金答谢。” “我家是做生意的,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一百两,五百两,怎么样?” 顾蓉蓉无声冷笑,手指在箱子上敲两下。 丝锦瞬间安静,侧耳听着。 外面动静没再继续。 她抚着箱壁,此时紧张,又有点冷静下来。 刚才太心急了,还不知道外面的是什么人,万一是把她抓来的人呢? 顾蓉蓉冷笑一声:“五百两就想买你自己的命,未免太便宜了吧?” 丝锦眼睛一亮,有门儿,只要肯谈钱,就有希望! 她立即道:“那你说,要多少钱?我父母疼爱我,只要我平安,多少钱他们都愿意出。” 顾蓉蓉道:“这样吧,不如来竞买吧,把你爹娘都叫来,一块儿喊价,谁价高,这箱子就归谁。” 丝锦一愣: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第七百八十六章 胡说八道 顾蓉蓉这话说得不好听,但丝锦也很快反应过来,顾蓉蓉是在嘲笑她,竞买号牌的事。 丝锦沉默一瞬:“你是谁?” “我是可以救你的人,”顾蓉蓉说,“怎么又舍不得银子了?” 丝锦思忖道:“要是为银子,我最是不缺,只要你救我出去,一切好谈。” 她说罢,外面响起锁头在箱子上滑过的声音。 “这上面可有锁,还不是一般的锁,没有特殊的兵器,这锁根本打不开。”顾蓉蓉糊弄她道。 其实就是一把普通的锁,钢刀一撬即开。 丝锦果然有点急了:“是个什么样的锁?” “黑色,不是金不是银,反正很是坚硬。”顾蓉蓉随意胡说。 “那要是劈箱子呢?” “我可不知道你在哪,手上力道没大没小,要是劈死你……” 丝锦:“……” “不如你好好想想,你得罪了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惩治你?” 丝锦有点压不住火气:“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审问我的?现在被关在箱子里的人是我,怎么我倒成了有罪的?” 顾蓉蓉声音从外面慢悠悠传来:“跟谁发脾气呢?在箱子里还收不住你的脾气?那行,我不问,你自己呆着吧。” 一听这话,丝锦赶紧又服软。 在青楼里混迹过的,撒娇卖惨服软最是手到擒来。 声音立时就带上哭腔。 “恩公别走,是我的错,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我一个弱女子,被人劫到此处,醒来在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好不容易遇见你,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缘分。” 她还抽泣两声,光听声儿就让人觉得无比软弱可怜。 “若是能救我出去,我……我愿意以身相许,恩公,求您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冷星赫沉着脸,厌恶地又看一眼箱子,调开目光。 顾蓉蓉清清嗓子:“要让我帮你,也行,但我要问几个问题,你得说清楚,否则,我可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 “您说。” “你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氏,家中还有谁?”顾蓉蓉语气傲骄,“也不是什么女人我都要,想对我许终身的多了,我不得挑挑?” 冷星赫:“……” 不远处冷慢慢缓缓睁大小眼睛,这也行? 丝锦明显也噎了一下:“我姓赵,叫思思,家中独女,父母是做绸缎生意,就在肖州城里开间铺子,我自己还有一间绣庄,你放心,银钱上我绝不会亏待,不管你同不同意与我订下终身,银子随你开价。” 顾蓉正想说话,冷星赫忽然拉住她,给她做了个口型。 顾蓉蓉眉头一皱,眼神询问,冷星赫点点头。 于是,顾蓉蓉又缓缓开口:“赵思思?你认识一个姓路的吗?是个书生,我记得他跟我说,有个什么表妹,就姓赵,人长得漂亮。” 顾蓉蓉和冷星赫齐齐盯着箱子,等着丝锦的回答。 丝锦毫不迟疑:“认识,他是我表哥。” 顾蓉蓉目光微冷:“他全名叫什么?” “路鸣。” 顾蓉蓉一顿,声音更冷几分:“他家可挺穷,据说还经常借未婚妻家的钱买纸笔,他要是你表哥,你家这么有钱,不接济点?” 丝锦没想到她的关注点是这个,信口胡诌:“唉,你有所不知,他这个人心术不正,之前借过不少银子,但都没有还过,当然我父亲说了,也不用他还,好好读书就行,可他总是……不但辜负我父亲的期望,甚至还想对我动手动脚,一怒之下,我父亲就不再让他登门。” 顾蓉蓉盯着箱子,暗暗赞叹,不得不说,丝锦的头脑是转得真快,谎话张嘴就来,还能就着她说的话,重新编出一套相关的来。 要不是早得知一切,顾蓉蓉觉得,没准还真会相信丝锦的鬼话。 但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个路鸣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阮小香和渔人之女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至于他是怎么操作的,顾蓉蓉还没想通,但这不是难事,他那种人,到时候吓唬一通,什么都会招。 顾蓉蓉一迟疑,时间略久,丝锦有点急:“恩公,我说的是实话,我与他并没有什么实质往来,我……我还是黄花闺女,完碧之身。” 最后两句,对一个男人的蛊惑可太深了。 顾蓉蓉收回思绪,无声冷笑:“是吗?那你那个绣庄叫什么名字?你家做丝绸生意,那也听说过竞买号牌的事吧?你们这行,都这么赚钱吗?” 丝锦听出她的不忿和讥讽,暗道真是一时失察说错话。 清清嗓子又说:“不是,我们家的生意怎么能和金缕阁相比?她们是寸布寸金,我们挣的都是辛苦钱。” 顾蓉蓉转身坐在箱子上:“那你就跟我说说,这寸金的布,长什么样?你别说你也没见过,我可不想要个没见识的女人。” 丝锦暗暗咬牙,但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也见过的,我母亲绣得一手好绣活,和金缕阁的管事有些交情,也曾为她们的衣服刺过绣。” “她们的店在哪里,能带我去见识一下吗?我可没钱买号牌。” 丝锦暗骂,想得还挺美。 但此时只能先哄住。 “可以呀,别人不行,我家肯定可以的,其实除了竞买号牌的人,还有几个其它的名额,当然这些事外面的人不知道,否则,谁还会愿意花那么多钱去呢?” “那你这么干,金缕阁的人知道吗?” “等我出去,我以身相许,我家的生意也就是你的,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也不算破坏规矩。” 这个女人张嘴就来,信口胡说,看不见她的神情,顾蓉蓉也分不出真假。 觉得差不多了,顾蓉蓉冷笑一声。 “丝锦,你什么时候又改姓赵,还是赵家独女?” 一听她叫破身份,里面的丝锦瞬间卡壳。 半晌,她低声问道:“你是谁?” 顾蓉蓉拍拍箱子:“你说呢?” 丝锦几乎是立刻想到:“是你?” 竞买第二名,还从矿山逃走的人。 “想起来了?丝锦,里面的感受如何?”顾蓉蓉声音带笑。 第七百八十七章 幸亏世子妃是好人 丝锦脑子里一片空白,再灵活的思路现在都卡住了。 随后就是恼羞成怒。 说了这么多,废了这么多话,顾蓉蓉居然一直在耍她! 而她还真真假假的,透露了一些金缕阁的消息。 想到这些,线锦就恨不能把顾蓉蓉的脸抓花。 但她现在做不到。 真是憋屈。 不只心里憋屈,在箱子里身体也一样。 “你想怎么样?”她问。 顾蓉蓉道:“你觉得凭之前的深仇大恨,我应该怎么样?” 丝锦总归是怕死的,沉默一会儿道:“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上次的事,我也是奉命行事,也没想要你们的命,否则,其它的人死了,你们不是都好好的?”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我们活得好好的,是因为我们本事大,你们伤害不了我们,而不是因为你们仁慈,这点事你不懂吗?” 丝锦噎一下,确实如此。 “这样吧,你放我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带你去见我们管事,也可以。” 她说得痛快,顾蓉蓉答应得更痛快。 “好。” 丝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头一喜,一边说一边摸出一个纸包。 “你放心,我保证说到做到,反正我在你手里,也跑不了。” 顾蓉蓉声音清晰又自信:“你当然跑不了。” 丝锦眼中闪过狠意,真当她是任人宰割的吗?她手里的东西,是每个金缕阁的人都有的,关键时刻用来保命,也能用来自杀。 今天,她要用来保命。 她刚才仔细听了,外面除了顾蓉蓉的声音,再没第二人发出过动静,可以断定,只有顾蓉蓉一个。 不过,就算有两个也没关系,这药粉只要足够两个人的量。 她一手拿着药包,一手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就等开箱那一刻。 只要箱子一开,看准外面的人影,她就把药扔出去。 然后爬起来逃走,往相反的地方逃,听动静是在野外,那她就往有树林的地方跑,更容易藏身。 不过转眼之间,她把怎么下毒,怎么逃跑,逃跑路线都想好了。 就在此时,箱子开启一条缝隙。 越来越大,丝锦沉住气,摒住呼吸。 就是现在! 箱子盖猛地一掀,她也准备抬手,按计划行事。 但有团影子比她更快,好像是一直就在守在箱子边等着。 她还没看清是什么,那团东西已经扑在她脸上。 羽毛的触感,好像还有尖硬的什么东西,硌得她的侧脸有点疼。 这一切来得太快,疼,在这时候已经变成最次要的,最严重是心里的恐怕,对未知的恐惧,以及计划失败的无助。 脸上趴的什么东西? 还没弄明白,两只手已经被人牢牢控制住,好家伙那是手吗?是比铁钳子还硬的。 顾蓉蓉从她身后绕到面前来,把她脸上的东西拿走。 她这才看清楚,顾蓉蓉怀里抱的是一只母鸡。 鸡?丝锦的腔调都差点变了。 她刚刚是被一只鸡彻底打乱了计划?一只鸡趴在她脸上? 丝锦真是难以接受。 “你,你们……” 顾蓉蓉摸着鸡,鸡瞪着小圆眼睛,看着丝锦。 丝锦有点茫然,这只鸡是想表达“凶狠”吗?这也不像啊。 再一看,不只顾蓉蓉,和顾蓉蓉一起的冷星赫也在,按住她双手的是个小胖子。 三个人,一只鸡,这组合,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脑子又卡壳了。 顾蓉蓉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心里满意。 “说吧,金缕阁在哪,你们的管事是谁?” 丝锦下意识道:“金缕阁在……” 话没说完,又及时刹住。 顾蓉蓉不等她说话,冷笑道:“你若想反悔,玩心眼,敢耍我,那你就现回想一下,刚才在箱子里是什么感受。” 丝锦咬唇,那感受可不好受,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可是,如果说了,那等待她的,将会是严厉的惩罚,生不如死,比关箱子里可怕岂止十倍。 她犹豫,思索,权衡,顾蓉蓉缓缓道:“你若把知道的说了,我可保你平安无事。” 丝锦抬头看她,眼中掩饰不住的怀疑。 “你是不知道金缕阁的实力有多大,若是她们想要杀我,不是你能护得住的。” “她们的手段多,而且狠辣超出你的想象,”丝锦说着白了脸,“两下相比,我宁可被关在箱子里死去。” 她说罢,紧抿嘴唇,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样子。 冷星赫眸子微眯,顾蓉蓉倒不急。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手段?你只畏惧他们,不畏惧我?” 丝锦呼吸微窒。 顾蓉蓉看她的反应,抚着母鸡漫不经心道:“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也不是金缕阁发明的,十大酷刑什么的,我玩得比她们精。” “要不然你觉得,凭什么那么多人都死了,我还活着?对了,”顾蓉蓉俯身,“荷花池的事儿,听说了吗?苏大海也死在牢里了。” 荷花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丝锦也听说了。 “那事儿也是我捅破的,明白了吧?” 顾蓉蓉半真半假,语气微飘,让丝锦直起鸡皮疙瘩。 冷慢慢在一边慢慢吞口唾沫——幸亏世子妃是好人,幸亏啊! 丝锦额角微微渗出汗意:“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与金缕阁有关的,你所知道的。” “若是不知从何说起,不如就从金缕阁的所在地,还有管事如锦说起。” 丝锦抬头,满眼讶然:“你知道她叫如锦?”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什么。” 丝锦低声道:“你既然知道她叫如锦,就该知道,她是萧刺史的夫人,不是一般人能动得的了。” “萧刺史是肖州最大的官,虽不是护城使,但护城使在这里如同虚设,他一人独大。” “如锦很得他的疼爱,就连……”丝锦微顿一下,“就连金缕阁的所在地,都是萧刺史帮忙找的。” 顾蓉蓉挑眉:“在哪?” “就在城中的一处宅子中,原先是个官员的府邸,后来官员离开肖州,宅子就空下来,落到萧刺史手中。” 第七百八十八章 喂毒 金缕阁的地址,果然就在城内,难怪之前李员外说,以前去的时候,虽然也坐马车,不上他们知道确切位置,但可以保证,没有出城。 还是萧万给找的,细想也不奇怪,他们是夫妻,如丝锦所言,萧万还很宠爱如锦,为她做什么也不稀奇。 顾蓉蓉问道:“李员外几人手中的盒子,除了放银票,还能替你们传递消息吧?” 丝锦眼神微讶,又恢复如常:“是的,要他们的钱财是一方面,传递消息也很重要,盒子再还回来时,有时里面也会给指示,这次不去金缕阁,把你们带到城外杀掉,也是用这种方式传递的。” 顾蓉蓉并不意外:“那也就是说,有这个盒子的,就是家里有金缕阁的人,没错吧?” 丝锦不太想承认,但顾蓉蓉说得笃定,显然是已经知道,容不得她不认。 点点头,丝锦继续说:“不错,她们都如同我一样,若为妾,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是进到府里,暗中监视。” “米行、药行,都是关系到民生的,你们牢牢掌握住他们,就是握住这座城的生存命脉,一旦有什么祸事,有他们在手,就不怕,不但不怕,还能让他们成为你们搂钱的耙子,没错吧?” 丝锦心尖突突跳,不知顾蓉蓉怎么就能看到如此透彻,仅仅在竞买号牌时见过面,有过交谈,就能想到这么多。 难怪……这次的指令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顾蓉蓉和冷星赫二人杀掉。 只可惜,其它陪葬的人都死了,他们俩却完好无恙。 顾蓉蓉她的脸色,能猜出她的大概心思。 “为什么非要杀我们?” 丝锦摇头,眼神中的茫然不似作假:“这我不知,上面的命令如此,我猜测,许是知道了你们偷去李家,知道了李家酒庄的事。” 顾蓉蓉也是这个猜测,李家酒庄。 “你嫁给李员外,为的就是他家的酒庄,那些酒,都卖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不知,”丝锦回答,“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金缕阁等级森严,所以……” 顾蓉蓉打断她:“你去的那座山里面,有什么?” 丝锦目光微闪,她想扯个谎,但一时想不出应该说什么,但如果不说,显然顾蓉蓉这里无法交待。 顾蓉蓉看她的神色变化,嗤笑一声:“丝锦,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你能掌控全场的能力,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丝锦心头一凛,还未回答,顾蓉蓉一摆手。 冷慢慢取走她手里的药包,松了她的手,上前捏住她下颌。 丝锦顿时浑身冒冷气,如果冷慢慢一把把纸包里的药粉扣她嘴里,那她就完了。 顾蓉蓉回视她惊恐睁大的眼睛:“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确切地说,不会让你轻易地死。”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丝锦的惊恐就更大了。 顾蓉蓉拿出个小瓷瓶,打开塞子,把里面的深棕色液体,倒进丝锦的嘴里。 一股了辛辣难闻的味道,迅速弥漫口腔,占满整个感官。 丝锦不想吞,但无济于事,冷慢慢的手坚若磐石,她根本动弹不得。 冷星赫看一眼顾蓉蓉手里的小瓶,里面的药液他记得,当初给石三也喝过。 顾蓉蓉说过,叫什么正气水。 根本不是毒。 但确实难闻,喝的时候还有一股子火辣辣的感受。 顾蓉蓉再次挥手,冷慢慢退到一边,这下也不再禁锢着丝锦。 丝锦挣扎着,趴在箱子边缘,肚子里火辣辣的,她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丝锦,问你什么,说什么,别妄想骗我,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让我知道你骗我,你试试。” 顾蓉蓉不紧不慢,声音都是平静的,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抱着母亲,一脸温柔样。 但在丝锦听来,就是觉得心头发冷。 肚子里的火辣感觉还没退去,她抬头,眼中有水光:“你给我喝的什么?”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胡思乱想,放心,说完情况,我会给你解药的。” 丝锦:“……”这心是放不了一点。 但顾蓉蓉不说,她也没办法,其实不知道胡思乱想的空间更大。 有了这点“毒药”在身,丝锦就配合多了。 “那座山里,被发现了矿,有……金砂。”丝锦低声说。 顾蓉蓉问道:“炼制成的黄金,都运到哪里去了?” “就在金缕阁中,”丝锦道,“由如锦亲自收着钥匙,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拿到。” 顾蓉蓉还没问,她就把话堵死了。 顾蓉蓉轻笑:“你急什么?我又没说让你去偷钥匙。” “金缕阁什么地方?说具体点。” “我真不知,金缕阁我也很少去,否则也不会把用银票盒传消息,金缕阁的规矩是,上峰不下达指令,下属是不能私自离开应该在的地方,随意乱去的。” “一方面是担心出意外,因为都是弱女子,还多貌美,怕节外生枝,另一方面也是怕暴露。” “那你应该在的地方是哪?” 丝锦感觉顾蓉蓉问的这个问题有些戏谑,垂睥道:“之前是胭水阁,现在就是李家。” “李员外一死,家里再无作主的人,现在你由半个主子,变成全府的主子了?” 丝锦点头:“正是。” “挖别人的心,做什么用?”顾蓉蓉声音一冷。 丝锦抿唇,欲言又止,想到肚子里的热辣劲儿,又不得不说。 “用来做药,”丝锦说着,又急忙摆手,“不是我用的,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顾蓉蓉问道:“你把心交给如锦?” “是放在百味楼,后厨外有一个不起眼的箱子,把心放盒子里,盒子再放入箱中,有人拿走,至于是什么人,拿到哪里去,我就不得而知。” “干过几次?” 丝锦一愣:“什么?” “挖心的事,干过几次?” “两……两次,”丝锦回答,“就是李小姐,和渔夫之女。” “当真?” “当真,我说的是实话,”丝锦略一顿,又似忽然想起什么。 第七百八十九章 你想取而代之吗? 顾蓉蓉抚着母鸡的手指一顿,目光清冷注视丝锦。 一看到她的目光,丝锦心头就一阵发紧。 刚才顿住的话,又继续往下说:“不过,前两日有个合适的,但我没动手,那个应该不算吧。” “为何没动手?”顾蓉蓉问,“别跟我说你是好心。” 丝锦也不尴尬:“因为上面有令,最近事情频发,还说……” 她看一眼顾蓉蓉和冷星赫:“说城里情况有变,有不明人士,暂停一切停动,以免节外生枝。” 顾蓉蓉冷笑一声:“这不明人士,指的就是我们吧?” 丝锦没有否认。 “你把这个人的资料,上报了吗?”冷星赫开口问。 “报了,”丝锦点头,“这些都是需要上报的,不做归不做,但如果有合适的,就要上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动作,也不必再报。” “什么样的叫合适?选定的人,有什么特征?” “这个其实倒不是人有什么特征,而是要所选之人的背景,家中有什么人,是否会有后续的麻烦之类。” 丝锦垂眸:“说白了,就是要找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死追着不放的那种。虽然说有人追也不怕,但毕竟不如没事来得干脆。” “当初的李小姐,就是为了陷害漕帮,才惹出那么大的动静,其实平时不会。” 顾蓉蓉上前一步:“最近这个,上交了资料,你没动手的,叫什么?” 丝锦略一思索:“阮小香。” 顾蓉蓉眸子微缩,冷星赫问:“是谁查到的资料?” 丝锦看看他,又看看顾蓉蓉:“就是那个路鸣,你们不是知道他吗?” “果然是他,”顾蓉蓉低声冷笑,“狗东西,装得还挺像。” 丝锦看着她的笑,心头绷紧——怎么个意思?她不知道? 顾蓉蓉看向她:“还有一个问题。” “什……什么?” “你和如锦,是什么关系?”顾蓉蓉语气淡淡,“别说就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们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丝锦:“……”这个女人真是厉害,这都能联想到? “确实,我们不只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她是我的姐姐,”丝锦低声说,“但这其实没什么用,在金缕阁,没有私人关系。” 顾蓉蓉抬手制止她的话:“有没有用,得是我说了算。” 说着,顾蓉蓉微俯身:“丝锦,凭什么她就能做管事人,发号施令,还能在刺史府高枕无忧,过富贵日子,你就要出生入死,奔波操劳,还要在刀尖上舔血?” “你就那么甘心?” 丝锦双手不自觉握紧,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情绪。 甘心吗?当然是不甘心的。 可现在已成事实,她也无法更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当实没争过她,输了就得认,就只能做听号令的人,只有赢了的人,才有资格做管事人。” “如果,这个管事人不合格,死了呢?或者,被更高的上级处置了呢?” “丝锦,你想取而代之吗?” 顾蓉蓉的声音如同带着蛊惑,把丝锦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那点阴毒和贪欲勾引出来。 丝锦呼吸微窒,她的确不甘,但没想过取而代之,因为从心里就觉得这压根不可能。 但现在看着顾蓉蓉明亮的双眼,她又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听到自己声音细小却透出坚定:“我想。” 顾蓉蓉嘴角微勾:“好,我会助你达成。” 丝锦急切问:“如何达成?金缕阁的实力,不是你能想象,我就算身在其中,也……” 后面的话没说完,顾蓉蓉手掌中垂出一枚令牌。 丝锦眼睛缓缓睁大,迸出光彩:“这是……” 她想抬手摸,又不敢,只能抬头看着顾蓉蓉,欣喜又充满敬畏:“您是……” “能有令牌的,是什么人?不用我多说,至于我的身份,也不是你能打听的。” 顾蓉蓉收了笑:“我说过,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这一路走过来,肖州最乱,惩罚是定了的,但我总要弄清楚,谁该承受得多,谁需要承担得少。” 丝锦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顾蓉蓉刚才问她那些琐事,原来是这个深意。 金缕阁的上层,当然懂规矩,也知金缕阁应该如何运转,但那是“应该”,各方管事是否按照规矩行事,就不得而知。 所以,上峰需要暗访,询问,然后再作定夺。 丝锦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也没有感觉错,顾蓉蓉的确有助她取而代如锦的能力。 思及此,她从箱子里爬出来,跪在地上,恭敬叩头。 “属下丝锦,愿意协助上峰使者,为您效力,必全心全力,在所不辞。” 顾蓉蓉点头:“起来罢,记住,我的身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如锦。” 丝锦起身点头:“属下明白,必不会泄露半个字。” “你还回李家去,等我消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会派人去找你。” “是。” 丝锦要走,茫然看看四周,又不知往哪走。 冷星赫给冷慢慢递个眼色,冷慢慢并不怎么乐意,但还是给她指路。 “从这走~到头右拐。” 丝锦对冷慢慢很是忌惮,不敢多问,按他说的赶紧走。 走两步又停住,回头问:“属下的毒……” 顾蓉蓉摸着母鸡:“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你的毒,由我操控,你只管听话即可。” 丝锦心头又一凛,福福身,转身离去。 顾蓉蓉看着她走远,脸色更冷几分。 “真要让她取代如锦?”冷星赫问。 “还未知,看情况,”顾蓉蓉蹙眉,“肖州这边的情况,比檀玉那边复杂得多,不过,如锦此人,是肯定不能留的。” “如果不惊动金缕阁,的确得找个人来接手。” 冷星赫点头,对冷慢慢道:“安排一个暗卫,去盯着她,这个女人狡猾,不能尽信。” “是。”冷慢慢离去眼上。 顾蓉蓉把母鸡收回空间,把个大箱子也收进去。 “先把路鸣收拾了,琐事都处理完,再去会会如锦。” 第七百九十章 带你报仇 阮小香的尸首已经领回去,就停在院中。 她的母亲哭成泪人,几度昏厥,父亲眼睛通红,又要强撑着安慰母亲。 阮舟布置灵堂,接待来吊唁的客人——其实也不算什么客人,无非就是街坊四邻,来吊个纸,送点东西,安慰阮母。 此时天色已晚,灵堂前挂着白灯,更显凄惨。 阮舟心疼得不忍看。 小香比他小七岁,出生的时候他都八岁了,能帮着父母干活,那个小小的,香香软软的妹妹,说是他带大的一点不为过。 从断了奶开始,他就一直照看着妹妹,疼得像眼珠子一样。 直到要说亲,阮舟的心里还难受不已,像被挖走一大块。 太富了不行,穷了更不行,没学问太粗鲁不行,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也不行。 也是天意弄人,挑来挑去,竟然挑中路鸣。 路鸣各方面都不算出挑,但都沾一点点边,在阮舟看来,是不满意的。 哪里不满意,他说不上来,但仅凭路鸣之前有过未婚妻,还是惨死,还惨死不久,他就觉得不行。 可阮小香就像中邪一样,就看路鸣好,非他不可。 哭了也闹了,阮舟也只好答应。 阮舟痛苦地看向棺材,喃喃道:“香儿,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打断你的腿,哥养你一辈子,也不答应你和路鸣。” 可惜,没人回应她,娇俏的妹妹,已经成了冰冷的尸首,还缺失了心脏。 正低头落泪,眼前出现一双精巧的靴子。 他抬头,看到个俊俏小公子。 “阮舟,我有话想和你说,关于你妹妹。” 阮舟和父母说了一声,再去买点白布,匆忙出了门。 到不远处巷子里,巷口一棵树,重浓的影子投下来,遮住半条巷子。 四周寂静无声,阮舟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什么事,说吧。” 顾蓉蓉问道:“想给你妹妹报仇吗?” 阮舟眼冒忿恨的光:“想!怎么报?” “你也不问问向谁报?” “路鸣,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阮舟咬牙,“虽说在堂上他否认了,但我觉得,就是和他有关。” 顾蓉蓉点头:“好,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阮舟一口答应。 顾蓉蓉好奇:“你也不问问去哪?就不怕我骗你?” 阮舟语气坚定决然:“为我妹妹报仇,去哪都行,你骗我我也不怕,大不了再重新来过。” 他顿一下又补充:“我不会放弃,还会继续找机会。” 顾蓉蓉忽然对他有了几分敬意:“我会让你报仇成功的。” …… 相比阮家的惨淡,路家的气氛要好许多。 甚至桌上还有酒菜。 路鸣在桌前自顾喝着酒,他背对着灯,脸上神情看不真切。 路母端着盘子进来,放在他面前:“快尝尝,在老刘家切的酱肉,你最喜欢的。” 路鸣没说话,也没夹肉,又自顾喝一杯。 路母进里屋,从床铺底下拿出一本册子来,捧着回到桌前,在路鸣身边坐下。 她喜滋滋地说道:“咱是不是该物色下一个了?” 不等路鸣说话,她翻开册子,里面全都是女子画像,看模样都还小,是未婚少女。 “这个怎么样?父亲是个教书的,没多少余钱,但也吃喝不愁。” “这个,她娘开了个早点摊……”没说完,她又翻过去,“不好。” “这个吧,这个好,”她指着画像中的女子道,“家里有个小布铺,还接绣花的活,我打听过了,她的绣活很好,她娘是个哑巴,还有个弟弟,还不到十岁。” “以后就找有弟弟的,像阮家这个,要不是因为阮舟,事情早就结束了,哪有这么多节外生枝的破事儿。” 她自顾说了许多,才意识到路鸣一直没说话,催促道:“你看哪个好?” 路鸣淡淡道:“再等等吧。” “等什么?”路母不解。 “等过阵子,过了风头,”路鸣看着她,“你没听见吗?阮舟都开始拿我的命说事了,说我是个克妻的。” “要是这个名声传出去,是好事吗?” 她说着,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路母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你指这个,这好办,明日我去找个道士,做个法事,然后就说你命好得很,状元的命,至于那些人,是她们命小福薄,自己担不住。” “你放心,她们会相信的,因为她们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是有福气的那个。” 路鸣没说话,路母又说:“先说媒,再相看,怎么也要一个月,等这一个月过去,人们早就忘了之前的事。” “再来俩,银子就攒够了,我们就进京,到时候买个房子安家,你专心备考,到那时候,我再给你物色真正的拿来娶的女子。” “这些乡下女子,有什么好的?没有一个出息的,都是贱命,哪配嫁给你?你只管好好念书,其它的交给我。” 路鸣没再说话,又开始喝酒。 屋外,暗影中,阮舟脸色苍白似纸,眼睛瞪得溜圆,眼角几欲瞪裂,牙关紧紧咬住,嘴角渗出血丝。 他恨不能现在就进去把这对母子杀了,但他动不了。 一到这里,冷星赫就点了他的穴位,让他定住,只能听,能看,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顾蓉蓉低声说:“阮舟,手刃仇人固然痛快,但也不能脑子一热不管不顾,要让他们认罪,写下认罪书,还要把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最重要的,是保你自己平安无事。” “你妹妹惨死,你父母已经是伤心欲绝,若是你再出事,因为这么个人渣把自己搭上,明显不值,你妹妹在天之灵,也不会开心。” 阮舟闻言,紧咬的牙关缓缓松开,眼睛也慢慢蓄上泪。 刚才的愤怒更多的转变成悲凉。 顾蓉蓉见他情绪变了,示意冷星赫给他松开。 “去吧,先把他们打一顿,别打死,出出气再说。” “你管前半段,后面的我们来,放心,保证让他们认罪,也让你给妹妹报仇。” 阮舟对着冷星赫和顾蓉蓉行个礼,转身奔着屋里走去。 第七百九十一章 死是最简单的事 路家母子正在屋里说话,猛地阮舟闯进来,他身量高,气势又汹汹,把俩人吓了一跳。 路家母子也是做贼心虚,路鸣这下也不阴郁了,赶紧站起来。 路母“啪”把画册合上,心里也是纳闷得很,他怎么进来的?明明把门锁上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阮舟火撞头顶,路鸣道:“阮大哥,你吃饭没有?坐下吃点吧。” “是,是啊,一起吃点吧,”路母赶紧说。 阮舟的火气达到顶峰。 他一把掀了桌子:“吃什么吃?你们还有脸吃饭?小香还躺在灵堂里,她也没吃!” 路母吓一跳,赶紧后退几步:“阮舟,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总不能都不吃饭,鸣儿也是借酒浇愁……” 阮舟一把抓住她手腕,路母吓得挣扎,奈何阮舟根本不松手。 “借酒浇愁?我怎么看你们还挺高兴的,不是还要物色下一个吗?怎么?害了我妹妹还不够,还想害别的姑娘?” “放手,你放开我!”路母挣扎大叫。 阮舟反手给她两个耳光:“你们到底是怎么害死我妹妹的,说话!” 路母被两个耳光打得有点懵,这么大岁数了,也受过苦,受过罪,但还真没有挨过这种耳光。 “你,你……你敢打我?反了,反了!” 阮舟又***揪住她脖领子:“反了?什么反了?打你几个耳光就叫反了?呵,你以为你是谁?” “我妹妹命都没了,怎么说!” 他说罢,又往路母肚子上揍一拳。 路母痛得弯下腰,痛叫声都叫不出,路鸣从怔愣中回神,赶紧过来拉扯阮舟。 但他一个书生,哪里是阮舟的对手,阮舟膀子一晃,就把他晃到一边去,差点摔倒。 阮舟又把路母揪过来,眼睛几欲喷火:“老毒妇,我妹妹到底怎么死的?” 路母痛得脸色铁青:“我不知道,大堂上都审过了,你也听见了。” 阮舟又给她一耳光,一拳打中她鼻子和上唇,顿时鼻子窜血,牙齿掉了两颗。 “啊,”路母痛叫一声。 阮舟仍不解气,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恨不能一拳头捶死她,但又记着顾蓉蓉的话,不能要她的命。 这一切来得太快,阮舟一进屋掀桌子,再到动手打人,牵着不过眨眼之间。 路鸣喝了不少酒,本来心情不好再加上酒劲儿,根本没有缓过神。 这会儿,他娘一痛叫,他打个激凌,回过神来了。 “鸣儿,救……啊,救我啊!” 路母声声催叫,阮舟不断挥拳,路鸣意识到,他和阮舟,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母亲说得是对的,再找,要找没有兄长的,像那个不到十岁的弟弟,就挺好。 眼下,必须要把阮舟弄死,否则,即便他没有听到刚才的谈话,以后也是个麻烦。 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阮舟认定他是凶手,他就别想安生。 思及此,路鸣很快有了决定。 他不声不响,也没回应母亲的叫喊,转手从墙角摸起个大秤砣来。 大秤砣比一块权砖的威力还要大,这要是砸在后脑上,一下就得脑袋开花。 烛火晃动,映着路鸣原本清秀的脸,此刻显得有些扭曲狰狞。 他的影子投射到墙上,比原身型大出近一倍,像从身体里破出的恶魔。 就在他举着秤砣准备砸下去的那一刻,一道冷风从外面扑来,直奔他手腕。 “哧!”暗器扎在他手腕上,鲜血冒出。 他猛遭袭击,疼痛剧烈,根本再拿不住秤砣,手一松,直直掉落,正砸到自己脚上。 两重疼痛,路鸣痛呼一声,跌倒在地,哀嚎不止。 顾蓉蓉和冷星赫进屋,冷星赫过去拦下阮舟,阮舟喘着粗气,退到一边,转头又看到路鸣,冲过去揍。 这次冷星赫没拦。 拳拳到肉。 路鸣痛呼声掩在拳脚声里,并不怎么扎耳,路母满脸是血,见此情景又挣扎起来,想去拦。 但她哪能拦得了,徒劳无功罢了。 差不多了,冷星赫过去拦住。 顾蓉蓉在椅子上坐下,在一片狼籍中,显得平静又干净。 阮舟退到一旁,喘着粗气,眼中恨意和怒火依旧不减。 路母爬过去扶路鸣,路鸣手上还扎着暗器,脚也被砸得不轻,痛得脑门尽是汗,脸色苍白。 顾蓉蓉平静注视他们:“疼吗?” 路母白她一眼,没说话,路鸣呼吸粗重而急促,警惕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为何入室伤人?” “入室伤人,”顾蓉蓉饶有兴趣地重复,“入室伤人就有罪,你把人骗出去,杀掉,就没罪吗?” 路鸣蹙眉看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蓉蓉把那张母鸡偷回来的字条拿出来,在他面前展开:“这个,认识吗?” 路鸣冷笑一声没说话,路母不服道:“这东西在大堂上见过,刺史大人已经检验对比过,也说得清楚,这张东西,与我儿子无关。” “怎么?刺史大人说的你们不听,你们这是想屈打成招吗?”路母说着,拔高音量,“我可告诉你们,你们休想!” “肖州是有王法的地方,绝不会因为你们拳头硬,能肆意妄为!我们也坚决不认,你们要是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们!” 她说得硬气,就是看准阮舟气归气,但要是论起杀人,她觉得阮舟没这个胆量。 而顾蓉蓉和冷星赫,看着眼生得很,根本没有见过,一定是阮舟请来的什么朋友,恐怕不会轻易漟这个浑水,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行啊,那还不容易,”顾蓉蓉把匕首拿出来,插在旁边倒着的桌子上,“杀人,最是简单不过,刀子扎进去,红刀子抽出来,就完事了。” 路母一噎。 顾蓉蓉话锋一转:“你们想死,我可以成全,不过,在死之前,有些事得说说清楚。” 顾蓉蓉看向路鸣:“我再问你一次,这张字条,是谁写的?” 路鸣一口咬定:“我不知道,与我无关。” “我关,行,”顾蓉蓉偏头看看阮舟,一指地上的大秤砣,“拿这个,把他左手给我砸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你活该 一听说要砸他的左手,路鸣错愕睁大眼睛。 顾蓉蓉目光锁定他,看着他的神情变化。 阮舟可不管这些,都恨不能用大称砣砸碎路鸣的头,砸个手又算得了什么? 他二话不说,抄起大称砣就要砸。 “慢着,”顾蓉蓉又叫住。 她粲然一笑:“我改主意了。” 路母喘着气,也明显松了口气:“你们这样做,我一定要……” 顾蓉蓉完全不理她:“砸左手有什么意思,一个读书人,还是砸右手比较绝望,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后因为手废了没法再科考,不是更有意思吗?” 路母双目圆睁:“你好歹毒!” 冷星赫上前抽她一耳光:“你们害别人家的女儿,挖心不歹毒,废你儿子一只手,就歹毒?” 路鸣的手也紧紧握起来,不断往后缩。 阮舟才不管,上前去紧紧护住路鸣的路母撕扯。 路母力气虽不及阮舟,但她总归是个大活人,撒泼打滚,又抓又咬,劲儿往下使,一时也让阮舟忙着满头大汗。 “别动。” 冷星赫一剑制敌。 剑尖抵在路鸣的喉咙上,已进最外面的那层皮肉,微微见血,现往前进一点,就能让路鸣命丧当场。 这下,路鸣不敢动了,路母也不敢动了。 “儿子!你们要干什么?”路母红着眼睛,“我们哪里得罪了你们,要这么逼迫?” 阮舟怒问:“那我们呢?我妹妹呢?哪里得罪了你们?我妹妹的命都没了,心现在都没找到!” 路母咬着牙,一脸不忿。 顾蓉蓉视她如无物,走到路鸣面前:“砸你左手,你虽慌张,但竟然还有点如释重负,砸你右手,你却惊慌失措,连连往后退,这是为什么?” 路鸣被剑抵喉,不敢动,大幅度说话都不敢。 顾蓉蓉也不需要他回答,居高临下看着他:“因为这张字条,是你用左手写的。” “你很聪明,能双手写字,但这一点从未对外声张过,所以,你用这个把阮小香约出来,就算白纸黑字落到阮家人手里,你也不怕。” “事情也如你所料,阮舟怀疑到你身上,找到字条,还做为证据去衙门告你,但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你当堂用右手写字,两者相对,截然不同。” “谁能想得到,你会双手写字,你当众用右手写,没有人想过,让你用左手再试试。” 路鸣眼珠子转动,没有说话。 顾蓉蓉继续道:“刚才你们说了不少,阮舟突然出现,你不确定了听到了多少,担心会再被叫去对笔迹,所以当我说,让阮舟砸你的左手时,你虽然紧张,但没有多少不舍。” “如果左手伤了,哪怕是废了,都没人能再逼着你用左手写,相比起丢命,废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何况,阮舟伤了你,明日你们告他,不但能洗脱你的嫌弃,还能让他坐牢,再赔你们一笔。” “这太划算了。” “可我说在砸你的右手,你就慌了,没了右手怎么办?不能写字作画,不能科考,只剩下左手,再写字就只能写出和字条一样的字。” “怎么能不慌?” 顾蓉蓉轻笑一声,语气泛起凉意:“本来我还只是猜测,看到你的反应,就可以确定。” “不过,确不确定都一样,杀人偿命,你们虽然只是把人约出去,但你们知道人一去,必死。人是你们物色的,又帮着约,虽不是亲手所杀,但与凶手无异。” 路母尖叫道:“不行,你们不能杀我们,我们没动手,就不算杀人,最多就是坐牢!” 顾蓉蓉摇头,看向路鸣:“我问你,和你交接的,是什么样的人?” 路家母子都一愣。 “别说不知道,别说没有,别浪费时间,你们赚黑心钱,就该料到早晚有这一天。” 路鸣呼吸微促:“此事,也不是我们主动找的别人。” 路母痛哭流涕:“没错,是别人找的人我们,那人十分厉害,我们如果不听,就会死的!” 冷星赫握紧剑:“现在,你们不说,一样要死。” 路鸣仰着脖子,剑尖处蜿蜒下一条细细的血线。 “别别,别伤我儿子。” 路母抽泣道:“我说,我说,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面具,还戴着手套的男人。” “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这些我们真的不知道,他说让我们帮他物色未婚女子,写清姓名地址特征什么的,其它的不用管。” “我们刚开始也不知道,但他那么吓人,我们不敢不从。” 顾蓉蓉嗤笑:“难道不是因为钱你们才从的吗?” 路母神色讪讪:“他也确实给了钱,还不少,但也没多到让我们去害人的份儿上。” “行了吧,你们刚才喝酒庆祝,那股子欣喜开心的劲儿,才是最真实的,现在演什么?” 顾蓉蓉说着火气上来:“明明你们也是底层,却偏瞧不起底层的人,觉得你们比人家多高贵,视人命如草芥,你这种人,连人都不配当,还想科考做官?” “若是哪里的百姓遇见你,那才是倒大霉。” 路鸣被骂得脸红,路母撇撇嘴,显然不以为然。 顾蓉蓉本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和她能动手不就吵吵,因为这样的人,讲什么也是白搭,纯属浪费唇舌。 但此时,看到她这个表情,不得不教训她。 顾蓉蓉抽出匕首,一言未发,直接在她肩膀上扎一刀,随即拔出,鲜血顿涌。 路母正撇嘴,在心里暗骂顾蓉蓉,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就挨了一刀。 她虽然是个寡妇,独自拉扯儿子,受了不少罪,但也没挨过种疼。 顿时疼得眼前发黑,冷汗冒出来,浑身都哆嗦。 母鸡在空间连跳带叫:“该!扎得好!这个老太婆,狠毒又无情,就该这么治她,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被挖了心,那该有多疼?她就挨了一刀,还嫌疼?我呸!” 顾蓉蓉深以为然。 顾蓉蓉匕首尖上还在滴血:“把你这副表情收一收,我不吃这套。” “我有个朋友说了,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被你活挖了心,不比你这个疼?” “果然不疼在谁身上,谁说得轻松。” “你呀,活该。” 第七百九十三章 鲤鱼的眼泪 顾蓉蓉这一刀,让路母心生畏惧,彻底收起那丝侥幸之心。 见了血,情况就不一样。 路母老实了,路鸣说话的速度也快了。 “特色一个人,就给五十两,杀成之后,再给五十,”路鸣快速说,“但我也没有敢找那么多。” “一是人也不好找,二我也是……” 路鸣顿一下:“我刚开始也不知道,他是要杀人的,只说让我们物色,我并不知知道,但五十两银子太多了,容不得我多想。” “后来,她死了,她爹疯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要杀人取心的。” 她,指的就是渔夫的女儿。 “为什么要找她?”顾蓉蓉问。 “因为她……娘家并不显赫,她爹就是个渔夫。”路鸣干巴巴地说。 “你直接说她家好欺负,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顾蓉蓉怒道,“你还说不知道让你物色人干什么,如果不知,你会找这种吗?” 路鸣没有否认。 “接着说!” 路鸣又道:“人死了,我也害怕好几天,怕有人找到我,但后来,来了个女人,给我剩下的钱,还说让我别怕,就算有人问起,也让我摆出一副死了未婚妻的可怜样子,我也是受害者。” 顾蓉蓉心想,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丝锦那边的人。 最初的黑衣人,就是冷星赫交手的那个,他和路家母子谈好以后,就不再露面,之后的找人杀人,取心,扫尾,就由丝锦的人来做。 他们还真是分工合作,一步接一步,配合得很好,就算其中一环出了岔子,也不会影响到其它人,随时再找人就能补上,也不怕官府能查出来。 再者……顾蓉蓉想到萧万,官府查不查,管不管,还另说着。 这和丝锦说的,基本能对上。 印证之下,还算丝锦没有撒谎。 “银子到手,胆子也就大了,阮小香刚死,你们就开始物色下一个了。” 顾蓉蓉看路母:“画册子哪来的?” 桌子被掀翻了,画册子也藏不住,顾蓉蓉捡起来翻看。 别说,画工还不错,而且资料调查得很详细。 路母忍痛不敢再造次,老实回答:“是……是我画的。” “我平时就挑着小挑卖点小点心,小冰果,姑娘们都喜欢,这样认识接触的人多,也不会引人怀疑。”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心眼子全用在这上面了吧?”顾蓉蓉上前一步。 路母往后缩,看着那把匕首,生怕顾蓉蓉再扎下来。 “还有什么没说的,好好想想。” 路鸣思索一下道:“我……我知道后来给我付钱的女子是什么人,若我说了,能否将功赎罪?” 顾蓉蓉翻着册子,似笑非笑:“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你可以不说,试试看。” 路鸣:“……” “她是一个绣庄的绣娘,我悄悄跟踪过她,她还挺警惕的,但我就是看到了,她是个绣娘,所以,我觉得那个绣庄一定不简单。” “你们若是去查,一定能够顺着这个线索找到凶手。” 路鸣眼中含着期待,希望顾蓉蓉能放他一马。 顾蓉蓉并没有什么意外和惊喜,依旧平静淡定。 “那个绣庄,我知道,还有别的吗?” 她竟然知道?路鸣心突突跳,他意识到,顾蓉蓉知道的,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母子俩思索半晌,都再没什么可说的。 路母流泪道:“我愿意,我愿意去自首,放过我们吧。” 顾蓉蓉一脸厌恶:“鲤鱼的眼泪,没有半点意义,除了恶心人。” “把你的眼泪收一收。” 顾蓉蓉把画册收起来:“我说了,我不吃这套。” 她说罢,看阮舟:“出气了吗?” 阮舟听着刚才那些,又心寒又心惊,看到那本册子,一阵阵恶寒。 这母子,简直不是人,就是豺狼。 听到顾蓉蓉问他,他这才回神:“我……”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出气了吗?肯定没有,就算再怎么出气,妹妹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他这气出得有什么用? 他握紧拳头:“没有,但我想让他们认罪伏法。” 顾蓉蓉点头:“这好办。如果没解气,就再打他们一顿,如果解气了,那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早点回去吧。” “你父母还在等你。” 阮舟心头一热,张张嘴想问顾蓉蓉是什么人,怎么称呼,但又忍住。 问什么呢?问也只会害了人家。 他跪地上叩几个响头,所有的一切,都尽在这里面。 叩罢,他起身,大步离去,再没回头。 顾蓉蓉眼神中闪过几分赞赏,有勇有谋有担当,能伸能忍,是个不错的人。 顾蓉蓉收回目光,看着路母:“你说你要去自首?” “是,我一定会去的,真的!” “既然这样,那不如我送你去。” “不,不,不用了,不劳您费心了……” “不麻烦,”顾蓉蓉手指抚着刀尖,“你走街串巷的都不嫌麻烦,我嫌什么。” “这样吧,先写点东西,来。” 顾蓉蓉到里屋,点了灯,让路母写下一份自供罪状。 她写完,就轮到路鸣写。 刚要伸手拿笔,顾蓉蓉刀尖压住他的手:“用左手。” 路鸣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照做。 做左手写下自供罪状,又按顾蓉蓉说的,双手按下手印。 顾蓉蓉拿出那张信纸对照,果然,这次的笔迹一模一样。 顾蓉蓉把这两份罪状,连同这张信纸,放在一个信封里。 “我们……能放过我们了吗?”路母小心翼翼问道。 顾蓉蓉轻笑一声:“世间多苦,人生艰难,何况你们这种犯了罪的人,蹲大狱都不能抵罪,怎么也得判个秋后问斩。” “我倒觉得,让人家砍一刀,怪麻烦的,中间还得等,这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路母的脸色泛白,她预感到不太妙。 “那你……你是什么意思?” 顾蓉蓉看看手里的匕首:“这个不行。” 她把匕首收进去,又拿出一把短刀来。 刀尖锋利,刀刃飞薄,寒光闪闪,看着就瘆人。 “路鸣,你读得书多,听说过一句话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七百九十四章 有点疼,忍着点 顾蓉蓉的话,让路鸣脸色更加苍白。 路鸣不由自主后缩:“你……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那我再换个说法,”顾蓉蓉上前一步,“就是让你们也体会一下,阮小香她们的那种死法。” 路鸣眼神惶恐:“不,不要……” 路母惊慌道:“不行,你不能杀我们,杀人犯法!” “你还知道杀人犯法?你是怎么能说出这句话的?”冷星赫冷声道。 路母咬牙:“我们没杀人,她们也不是我们杀的。” “买她们命的钱都在你手上了,你说不是?”顾蓉蓉嗤笑,“见过无赖的,没见过你这种老无赖。” “你一个寡妇带着儿子不容易,儿子就是你的一切,你极尽所能地想挣钱,既宠爱他又想管着他,让他不像人,就像个宠物。” “你明知道,一个人带大孩子有多艰难,可你还瞧不上那些自力更生的女人,觉得她们不安于室,不认命。” “你卑微又清高,自私狠毒又纠结地活着,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下地狱。” 路母被顾蓉蓉说中,脸皮都在颤抖,像揭开了所有伪装,露出最真实的丑陋。 “你说得对,女人就该依附男人说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儿还小,我当然要护着他长大,再把他造成我想要的样子。” “他是老路家的根苗,唯一的一个!将来娶妻,肯定要娶爱世好的,血统好的,不然娶阮小香,渔女吗?我养大的儿子,怎么可能娶那种下贱货!” “那你自己呢?高贵到哪里去?”冷星赫怒斥。 顾蓉蓉摆手:“不必多说,和这种人,说什么也是白费唇舌。” 路母愤怒张嘴,还想说什么,顾蓉蓉面无表情,手中尖刀直接插入她心口。 她张着嘴,话无法再说出口,眼睛瞪圆,满目惶恐,盯着顾蓉蓉,难以置信顾蓉蓉真把她杀了。 “我第一次挖人心,有点疼,忍着点。” 路鸣也睁大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嘴巴张大,像是想要喊叫,又被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喉咙。 顾蓉蓉抽出刀,路母倒地,身全抽搐两下,再不动了。 鲜血慢慢涌出,无声又汹涌。 顾蓉蓉冲路鸣微勾唇,幽幽烛火映着她的眉眼,一如地府勾魂夺命的女判官。 “该你了。” …… 萧万夜里没怎么睡好,一直不太安稳,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第四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他索性不再睡,直接起床拉开门去院子里。 月光如水,映的院子里亮堂堂,他抚了抚眼皮,还在跳。 这是怎么了? 他暗暗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总算快到尾声,成败就在这几日。 慢步走去书房,开始处理公务,四周静寂,倒也渐渐安稳下来。 一直到东方破晓,外面渐渐有了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急促脚步声响起,盖过下人们洒扫的声音,一路急奔到他书房门外。 “大人,大人!” 萧万头也不抬:“进来。” 衙役大步跨进来:“大人,不好了,门口出事了。” 萧成一愣,抬头放下笔。 等他到门外的时候,已经聚集不少人,这时候时辰还尚早,街上行人不算多,但即便如此,也是围了里外三层。 萧万抬头一看,眉头就是狠狠一皱。 门前挂了两具尸首,双手捆起来挂在上头,头垂着,头发散乱,看不清脸,身上衣服一般,胸前满是血,尤其胸口,已被血染透,血已呈褐色,显然不是刚死的。 萧万一边盯着看,一边吩咐道:“去,把仵作叫来。” 仵作这几天也是真的忙,之前好几个月也不如这几天忙。 早膳都没有吃,就急匆匆赶了来。 萧万没急着让人把尸首取下,先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 挂尸的地方不低,挂尸的人不会背着梯子来,他看看门前的石狮子,上面也没有脚印什么的。 挂尸的人不需要借力,直接就能腾空而起挂上尸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再看捆尸首双手的绳扣,紧,小,结实,不易挣脱。 看完这些,萧万才命人把尸首摘下。 头发撩开,露出他们的脸。 四周有人惊呼:“哎呀,这不是路鸣和他娘吗?” “是是,昨天还在这里受审来着,路鸣还挨了阮舟一巴掌呢。” “怎么突然死了?还是……这种死法。” “不会是,闹鬼吧?”有人小声嘀咕。 一大清早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萧万脸色阴沉,一言未发,鬼不鬼他不信,可以相信的是有人故意,给此二人用这种死法,还故意挂到这里来,也是给他一个警告。 除了尸首,他们俩身侧还各有一个小布袋,萧万打开看,先掉出来的是那张路鸣用左手写的字条。 他不禁一愣:“这东西不是收在卷宗里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没人能回答。 萧万忍着狐疑看另一张纸,一看之下脸色更难看。 此时管家也闻讯而来,走到他身侧,看到认罪状。 “大人,这是……” “这是路鸣自己写的认罪书,阮小香的死,确实与他有关,约阮小香出去的字条,确实是他所写,不过是用左手所写,所以当时在朝堂上比对时,没有比对出来。” 他这话说得音量不低,四周人都见了,还有不少是昨天也听了堂审的,此时一听,恍然大悟。 “呸,真是坏种!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可不是,亏昨天我还觉得,阮舟太过分了,路鸣是冤枉的还被打,早知如此,就该让阮舟打死他。” “哼,这种人,打死他都是便宜他,就该像现在这样,也让他被挖心而死!” “这种死法……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小香回来报仇了?” “这……不会吧?” “我可听说,有人死得太惨,怨气太重,七天之内,很有可能会化为厉鬼,找害死他的人索命。” “你说得太吓人了吧?”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害她的人,她也不找你。” “这倒也是。” 萧万在众人议论声中,把路母腰侧布袋也解下来。 第七百九十五章 死有余辜 路母腰侧的布袋比路鸣那个大一些,里面的东西也多。 除了自罪状,还有一本画册。 管家拿着册子翻,见上面是些女子,姓名出身还写得很详细,翻两页觉得在众人面前看不妥,就也合上不看。 女子闺名,出身,以及喜好,都是极为私密的事,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展露。 萧万拿是自罪状,看完再看看管家手里的画册,神情惊怒。 见他脸色难看,更甚刚才,有围观的百姓壮着胆子问:“大人,怎么了?” 萧万大声道:“这是路母的罪状书,说的是怎么挑选女子,与其子订婚,再利用她们的命换钱。” “啊!”有人惊呼。 百姓们也被气得够呛,再看管家手里的画册,管家道:“这是路母走街串巷,以做小生意为名,打听到的女子,记录的一些详细资料,为保护她们,就不给大家看了。” 大家也都能理解,但仍旧怒火升腾。 “真是太可恶了!这对母子,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狼。” “这个老婆子还跟我打听过,老天爷,真是好险。” “他们死得一点都不冤!” “岂止不冤,都便宜他们了,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斜对面茶楼上的顾蓉蓉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把尸首吊在门前,众目睽睽,即便萧万想把此事含糊了了也不可能,”冷星赫抿一口茶,“为了一个蛇蝎女人,他真是把自己全部都搭进去了。” 顾蓉蓉若有所思:“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如锦对他用了什么手段?” 冷星赫问:“什么手段?” “说不好,我也只是猜测,”顾蓉蓉慢慢啜饮一口茶,“你还记得吗?速速曾说过,他曾见过萧万的新婚妻子,和现在的如锦不是一个人。” 冷星赫点头:“记得,让暗卫查过,后来萧万也没再办过婚事,他新婚的夫人也很少露面,所以……若是其中有什么,比如,大婚之后,再认识如锦,心生别恋,以萧万和如锦的手面对,把那个女子弄死,如锦取而代之,也不是难事。” 顾蓉蓉心头微紧,冷星赫说得也的确在理。 那样的话,如果那个可怜的女子只是个普通人,死在如锦这种人手下,实在容易,而她还不被人所熟悉,如锦悄然取代,只要萧万不说,别人能说什么? 也许,那个女子,也和阮小香她们一样,早被挖心而亡。 顾蓉蓉透过窗子看萧万:这个男人,人皮之下,胸腔之内,到底是一颗什么心? 她目光一转,看到人群里的阮舟。 阮舟还是不放心,昨天晚上回去以后,一夜未眠。 照顾伤心欲绝的父母,守着死去的妹妹,担忧着顾蓉蓉和冷星赫。 他本来没打算出门,但还是没忍住,想上街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路家那边他是不敢遇的,倒不是怕事,是担心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恩公惹到什么麻烦,怕节外生枝。 街上人还少,他其实也料到,多半不会打听到什么,但刚走上主街这边来,就遇见一个小商贩。 “阮小哥,快去衙门口,路家母子死了!” 阮舟脑袋里轰鸣一声,所有的声音都似远去,后面的他什么也没听见,只看到小商贩嘴巴一开一合。 他当然是盼着路家母子死的,自己那么可爱的妹妹死了,那对母女凭什么还活着? 哪怕是坐牢,坐到老死,他也不甘心。 但如恩公所说,他还有父母要照顾,不能冲动,他私心里,也是希望恩公能助他报仇的。 现在,听到他们真的死了,他一时无法回神。 “阮小哥?”小商贩一连叫他好几声。 也知道他是伤心难过,很是同情。 叹口气道:“阮小哥,那母子俩也是被挖了心,他们都说是厉鬼……是小香报仇,你要是去了,可别多说别的。” 小商贩也是好心,担心官府怀疑阮舟,毕竟他之前还对路鸣大打出手,扬言想让路鸣死。 阮舟回神,喉咙滚了滚,压住眼中热意。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阮舟说罢,飞快向衙门而来。 到附近路口,他就降低速度,听那边人的议论,再三确认,小商贩没有骗他,的确是——路家母子死了。 他也想过,可能过去不妥,但他控制不住,想近一点,想看看。 哪怕远远看一眼。 不过,围观的人很快发现了他。 “阮舟,快过来!” 阮舟躲不过,跌跌撞撞到近前,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给他。 他看到前面摆着的两具尸首,正是路母和路鸣。 他们身前满是血,尤其前胸,和小香一样。 他想起昨天晚上顾蓉蓉对他说过的话。 “你父母还在等你。” “你只管出气,后面的事交给我们。” “好好活,你妹妹在天之灵,也不会想看到你为了人渣把自己搭进去。” 阮舟眼中滚落大颗大颗的泪。 围观的人议论声渐止,有心软眼窝浅的,也跟着抹眼泪。 萧万看着他,本来还想派人传他来,这会他倒是自己来了。 还没开口询问,见阮舟如此,又暂时忍住。 片刻,阮舟咬咬牙,把眼泪抹去,仰天长叹:“妹妹!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得了报应!” 四周一片叹息声。 萧万缓声问道:“阮舟,他们二人之死,可与你有关?” 阮舟摇头:“回大人,与草民无关。” 此时仵作也验尸结束。 “回大人,此二人乃是被利器所伤,看样子是短刀,刀口整齐,非常人所能达到。” “另外,按时辰算,应该是亥时左右死亡。” “阮舟,你昨天晚上身在何处?” 阮舟回答道:“大人,昨天我妹妹尸首回家,摆了灵堂,我在家中,守着灵堂。” “可有人证?” “有,街坊四邻皆可作证。” 萧万点点头,没再多问,别的不说,阮舟做不到一刀挖人心。 阮舟看着尸首,双手握紧:“大人,他们……” “他们有自罪状在身,已经承认是他们间接害死阮小香。” 第七百九十六章 阴沟翻船 司烈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他的伤很重,尤其那一飞抓,他一会儿高热,一会儿又浑身冒汗。 翻来覆去。 好不容易睡着,没多久,恍惚中又听到有什么动静,他一下子惊醒。 看到窗外站着一只黑鸟,慢慢吐口气。 打开窗子,让鸟进来,取下鸟腿上的信筒。 头还有些昏沉,一手扶着头,一手展开信纸,漫不经心地看。 待看清上面的字时,一下子站起来,又来回看了几次,确定没有看错,把纸毁去,扯下外衣就往外走。 他知道此时去找如锦不是明智之举,但事关重大,他不能相信其它任何渠道。 必须得亲自去才行。 本应该走后门,但他想看看周围的情势,便先来了前门。 他想的是,衙门前门经常有百姓路过,就算不告状,偶尔路过也会往里看,敬畏归敬畏,但还是好奇的人多,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引人注目。 但没想到,今天衙门前有这么多人。 他心头微凛,路口站定,打听究竟发生什么事。 如锦一人在萧万身边,他一直放心不下,他想尽一切努力,保如锦安全。 所以,看到这种情况,首先想的是如锦,没想过要自己逃命。 他问路过的人:“劳驾,问一下,前面发生何事?怎么那么多人?” 路人很是热心:“是路家母子,被鬼索命,把尸首挂门前,还有认罪书呢。” “活该,真是该死!” 路家母子?他是知道的,那个书生,看表面像个人,其实比衣冠禽兽强不了多少。 几十两银子,就能让他抛开什么圣贤书,至于他那个娘,眼睛都放光。 他们的死活,司烈不在意,本来也没想让他们活多久,等失去利用价值,接二连三因他们死的人太多,引起别人怀疑的时候,再把他们结果掉。 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不是死在他手里。 这就必须得在意一下。 司烈微蹙眉,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身上的伤,以及眼前路家母子的死,都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迈步往前,走向衙门口,想近距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顾蓉蓉在茶楼上,窗子开了一条缝隙,没全开。 她知道萧万不是一般的文官,武将出身,又在长宁王手下听用过,非常人所能及。 所以,没有太过明显。 看了一会儿戏,正想收回目光,一道影子闯入她的视线。 她笑意顿时凝固,对冷星赫无声招招手。 冷星赫立即起身,到近前来,顾蓉蓉一指。 冷星赫一眼就认出来,就是那天晚上与他交手的黑衣人。 顾蓉蓉观察着司烈:“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就这么到衙门来。” “他来干什么?看热闹?”冷星赫也不理解。 “一般来说,很多心理强大,或者变态凶手,都会在事后再来案发现场,欣赏一下他们的作品。” “但这不是案发现场,路家母子也不是他杀的,我猜,他也是才听说,过来证实一下。” 冷星赫正要说话,忽然又顿住,一把把顾蓉蓉拉到一边,避开窗子缝隙。 两人都没说话,也没看窗子。 高手之间过招,只在倾刻之间,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锁定对手所在。 冷星赫和司烈交过手,深知司烈有这样的能力。 司烈在人群里,收回目光,刚才是错觉吗?好像感觉那边的窗子里有人在看他。 又看一眼门店招牌,是间茶楼,莫非也是看这边热闹的人?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按下心头疑虑,看向台阶上的尸首,两具,都是熟脸,路鸣和路母,两人脸上有伤,看来被打得不轻。 这不算什么,这种人,挨打也是应该。 关键是,他们的死法——也是被挖了心。 难怪,刚才那个路人说,是什么厉鬼索命。 鬼索命,是不存在的,一定是人。 司烈面容冷酷,眼底深处闪过杀意,一定得把这个人找出来,解决后患。 会不会是那天晚上的人?那个身手真是不差,这些年他已经少有对手,而那个人还能给他两剑,即便没有背后下飞抓的人,他觉得,在那个用剑人的手里,也讨不了便宜,时间再长些,他得落下风。 正思索着,忽然感觉有人在靠近了,他立时警觉,侧身,头都没回,手已经抬起来做反击和防守。 但来人没有攻击他,也没避开他抬起的手,而是一把抓住了。 司烈惊愕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个……乡下打扮的女子。 穿着粗布衣裙,头上包着块花布,脸上……抹着胭脂水粉,颜色很是艳丽,嘴角还有一颗黑痣。 司烈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女子,心口吓得一突,下意识想甩开手臂,但这女人抓他的衣袖抓得还挺紧。 司烈拧眉,正要开口问这个女人是谁,这女子倒先开口了。 一开口,就又把他惊一下。 “二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司烈自幼父母双亡,天南地北的流浪,早不记得是哪的人,名字什么的一概不知,这名还是如锦给他起的。 “什么二哥?谁是你二哥?撒手。” 他的声音不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阮舟和路家母子尸首上,没人注意这边,现在一叫嚷开,众人目光又都看向这边。 司烈心头微沉,这种情况可不妙。 他平时办事都是戴面具,因为这回要在街上行走,大白天的戴面具,反而让人注意,但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出这种事。 太多人看到了他的脸。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女子惊愕,肉眼可见的伤了心,“你怎么能这样说?是不是准备抛弃我了?” “我知道你对我们的婚事不太满意,你喜欢隔壁村的二丫,你好好说,我们坐下来商量,我可以答应让你纳她为妾,可你一声不响地跑了,还是在我们大婚的时候跑的,你让我怎么办?” “让我爹怎么办?我爹可是里正啊!他的脸都丢尽了!” 字字声声,把众人都吸引过来,还有什么比桃色八卦更有意思呢? 第七百九十七章 恶心死你们 顾蓉蓉眼睛眨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当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这次用的胭脂眼影,不知道是过期了还是和她体质不合,有些辣眼睛。 不过,眼睛水光盈盈的,倒是让她看起来分外委屈。 要不然,光凭这张大花脸,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她眼中一有力,旁边有就有人为她说话了。 “瞧瞧,人家姑娘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这事放谁身上谁不委屈?大婚的时候跑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就是,人家姑娘还没过门就同意他能纳妾,还要如何?” 四周议论声一起,顾蓉蓉就更容易演戏。 “二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回去跟我爹说清楚,我爹到现在都下不来床。” 司烈忍着惊怒,第一次体会到浑身是嘴却说不清的窘迫。 “放手,我不是你的二哥。” “我知道,大婚之后就不能叫二哥了,”顾蓉蓉轻声道,“这不是因为咱们青梅竹马,你又行二,才习惯叫你二哥吗?” “等咱回家,我自然就不这么叫你了。” 呸,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叫你?得抓住你,看我不先抽你一顿。 母鸡在空间叫喊:“就是这个狗东西,杀了那么多姑娘,千万别让他跑了。” 顾蓉蓉说着,就是不撒手,手指尖出现母鸡给她找出来的麻醉针。 只要一扎下去,他就得晕,到时候就把人带走。 顾蓉蓉不敢贸然行事,记着冷星赫跟她说过的,这个人练就一双铁手,手臂和手也许都异于常人,没准不好扎进去。 不能急,也不能大意,对付这种人一定要百分百的把握,一旦失手,让他察觉,再想来第二次就难了。 冷星赫就在不远处,手握着剑柄没松过,心都提到嗓子眼。 他不想让顾蓉蓉冒这个险,但顾蓉蓉坚持,还装扮一新,兴致很高。 理由也很充分,她过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司烈,如果一击不成,冷星赫就是最后的底牌。 也不是没有道理,冷星赫只好妥协。 司烈火气快要按捺不住,他一向用的是杀伐手段,应付这种场面,实在有点难以招架。 “我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二哥,也不是什么未婚夫,更没有逃你的婚。” 司烈一说起婚事的事,心头就发堵,他这辈子……注定是没法大婚的。 想到这里就有点烦躁,想甩开顾蓉蓉。 顾蓉蓉看准时机,决定就在此时给他来一下子。 就在这一刹那,萧万忽然开口:“这位姑娘,有话慢慢说,别急,若有什么委屈,本官替你作主。” 顾蓉蓉偏头看他,围观的人道:“姑娘,这位是刺史大人,还不快过来谢谢刺史大人。” “有什么委屈就说吧,大人是好官,会给你作主的。” 顾蓉蓉看着笑眯眯的萧万,暗暗咬牙,过去道谢?那不得松开这个男人?一松开,再想抓住,可就难了。 萧万是故意的吧? 顾蓉蓉笑笑,拉着司烈往那边扯:“二哥,我们一起谢谢大人,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呢,我最多就是陪我爹见过县太爷。” 众人善意地笑起来:“那还赶紧拜见,这可是肖州最大的官。” 萧万笑眯眯的,但在顾蓉蓉看来,怎么看怎么是笑面虎。 顾蓉蓉拉司烈,司烈纹丝不动。 顾蓉蓉对萧万不好意思笑:“多谢大人,我二哥面子薄,不敢见官,我们就在这里道谢吧。” 反正是不能松手的。 萧万目光在司烈身上一掠,目光冷静,锐利,又深沉。 在这一瞬,顾蓉蓉几乎可以断定,萧万知道,身边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顾蓉蓉心头微起火,萧万几次三番坏事,现在还想会这个男人解围,只怕他早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如锦的手下。 顾蓉蓉指尖冷光一闪,正要刺入,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母鸡在空间叫道:“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 母鸡曾去过存放卷宗的地方,在架子底下缩着,闻到过如锦身上的香气。 顾蓉蓉转头看,果然见从里面走出两个女子来。 前面的是个小丫环,十六七岁,嫩绿衣裙,平常大众脸,没什么特别。 她身后的女子长得可太好看了。 身穿水粉色衣裙,衬着肌肤更白凝似雪,乌发如云似绸,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斜斜插一支碧玉钗。 她的眉略长,似柳叶,精心剪出,单眼皮,眼尾有一点点挑,画了浅浅眼尾,轻轻一拖,就自生几分媚气。 红唇艳丽却不媚俗,唇珠圆润,添几分可爱俏皮。 媚气,可爱俏皮,本不沾边,但在她的脸上,却一点不违和。 顾蓉蓉心头暗叹:不愧是金缕阁选出来的,果然漂亮。 也难怪,能让萧万宠爱至极。 萧万回头,也没想到如锦会出来,微微惊讶,又有些欣喜。 “夫人,你怎么来了?” 如锦浅浅一笑:“没怎么,听说门前有事,就出来看看。这是……” 她似才看到地上的尸首,花容失色:“啊!” 萧万手护住她的眼睛,又侧身挡住她。 “没事,别怕,来人,把尸首抬进停尸房!” 衙役们赶紧动起来,把尸首抬走。 百姓们瞧着,谁也没觉得不对,萧刺史的夫人长得真好看啊,要是自家媳妇也这么好看,怎么宠着护着都不为过。 顾蓉蓉敏锐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的手臂绷紧。 咦,有意思。 顾蓉蓉偷眼看他,司烈后槽牙咬着,目光虽平静,但其中汹涌的情绪可骗不了顾蓉蓉。 顾蓉蓉心思流转,这是——有别的情绪? 三角恋? 思及此,顾蓉蓉嗲声道:“二哥,你看大人和夫人的感情多好呀,我们也回家去吧,好好过日子,行吗?” 她说轻,司烈收回看如锦的目光,低头看她,目光凶狠。 母鸡在空间嫌弃无比:“你可别这么说话了,恶心死人了。” 顾蓉蓉心说,就是要恶心,恶心死他们。 顾蓉蓉的话,成功把如锦的目光吸引过来。 “这二位是……” 第七百九十八章 再次交手 顾蓉蓉原本只是想把司烈从人群里带走,但在发觉司烈和如锦之间的微妙之后,她就存心想恶心这俩人。 让他们情绪波动,有了波澜,才能更发现平静之下的东西。 于是,顾蓉蓉抢先在司烈之前开口:“这是我二哥,也是夫君,你是刺史夫人吗?真好看。” 顾蓉蓉抓着司烈的手臂,手指掐在他的伤口附近。 让他痛,却又不至于伤口崩裂出血——毕竟这会儿出了血,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太好处理。 司烈想甩开顾蓉蓉,但顾蓉蓉看似没用力,实则手指上有巧劲儿,再加上他有伤,也不敢太过激烈动作,若是真流出血,让人发现,又是在衙门前,他无法解释,也无法安然脱身。 强走也不是不行,但他现在没有戴面具,这张脸这么多人看到,不好办。 人的顾忌一但多了,就能让别人有机可乘了。 顾蓉蓉就是抓紧这种时机。 她介绍完两人的关系,司烈的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在如锦看来,司烈任由一个女人抱着手臂,还说什么夫君之类的,就很让她火大。 以司烈的身手和力度,还能甩不出这么个娇小的女人? 分明就是不想甩吧。 顾蓉蓉没错过如锦眼底深处的怒意和嫉恨,暗道有门儿。 于是,又加了一句:“二哥,你看刺史夫人是不是比二丫还好看?” 如锦浅笑,声音轻飘:“你叫什么?二丫又是谁?” “我叫……”顾蓉蓉想说,又止住,害羞看司烈一眼,“我二哥说,嫁了人就得贯他的姓,让他说吧。” 如锦笑容微深:“那还真不错。” 司烈呼吸微窒:“我……” “那当然,二哥看着粗,性子闷,其实可会哄人了。” 顾蓉蓉句句如刀,刀刀毙命。 司烈咬牙低头看她:“闭、嘴。” 顾蓉蓉低头笑:“好,听你的,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哎呀,也是,这是两个人的事,不应该在外人面前说。” 母鸡在空间里清清嗓子,刚开始差点笑死,后来又慢慢平复。 “哎,我说,差不多得了,”母鸡提醒,“你对面不止有如锦,你后面还有世子爷呢。恶心过头,小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蓉蓉心头一沉,坏了,把这事儿忘了。 以前她变装出去,比如去李员外家见李公子,去玲儿家见她兄嫂,都是自己去,不用顾忌什么,这回也是,忘了冷星赫也在。 顾蓉蓉拉住司烈的手臂:“二哥,我们走吧,别打扰人家刺史和夫人了。” 司烈还有要紧事想和如锦说,但此时显然不是时候,他也想知道,顾蓉蓉究竟想干什么。 不管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他都不想再放过她。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那他也不介意多一颗心。 司烈这回没挣扎,也没反抗,虽然没点头,但也跟着她出人群。 如锦目光锁定司烈,心头怒意已经升腾快到喉咙。 几乎就要脱口让司烈站住,问问他为什么不听指令,大白天的跑出来,还到衙门口,问问他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萧万轻声问道:“怎么了?还是害怕。” 他以为,如锦还是在为刚才看到的尸首不舒服。 “有点,”如锦低下头,“太吓人了。” 萧万道:“那我送你回院休息?” “不用了,”如锦脸微红,“这么多人看着,等你主持大局,我没事,自己回去就好。” “能行?” “能行,没问题,放心吧。”如锦轻握一下他的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萧万声音压得更低:“我忙完就去陪你。” 如锦点点头,带丫环回去。 剩下的事就很简单,基本已是尾声,阮舟没有嫌疑,至于路家母子,有罪状,死有余辜,又没有人为他们申冤求告,回头也就把尸首送去义庄,处理了事。 再怎么罪大恶极,家里没人,死后也不能让曝尸荒野,总要入土的。 如锦回身进刺史府,脸上的笑意就挂不住,手中帕子拧成麻花。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两个人是被挖心而死? 这绝非巧合,定然是挑衅。 事虽然是现在出的,但下手的人绝不是现在才起的意,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丝锦从来没有报过? 没有发现吗?那也太蠢太没用! 还有司烈,到底在做什么? 司烈此时在旁边的小巷子里。 顾蓉蓉带他出人群就往这边来,巧了,他也想把顾蓉蓉置于死地,这个地方正好。 在进入巷子的那一刹那,顾蓉蓉指间冷光微闪,麻醉针扎出司烈手臂,狠狠一推。 针管里的液体瞬间被推入大半。 疼是疼的,但这点疼相比司烈手臂上的伤口,根本不算什么。 顾蓉蓉在给他打针的时候,手指用力一抓他伤处,伤口顿时裂开,疼痛掩盖住被打针的疼。 疼是没感觉,但司烈也能觉察被什么扎了一下,没细看,手上已经出力,直接奔着顾蓉蓉一甩。 他身大力沉,又是手上功夫,这一甩用了十成的力,手掌上都带着风,这要是被甩上,顾蓉蓉非得被打出几米远,滚到地上不可,不骨折也得吐血。 顾蓉蓉一扎即收,动作都没停,直接身姿一转,灵巧避开,与此同时,冷星赫也从后方来,搂住她的腰身一转,把他转到身后。 顾蓉蓉经过母鸡提醒,知道冷星赫也气得不轻,这会儿乖觉在他身后,没冒头。 司烈一下没伤着顾蓉蓉,心头恼火,压抑的火气瞬间被掀开,升至顶峰。 话说此时已经多余,他已不想再知道顾蓉蓉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人前那么说。 满心只一个想法,抓住她,弄死她,挖出心来,交给如锦,一切就都妥了。 他从怀里拿出手套戴上,这就是他的兵器。 手如爪,招招毙命。 冷星赫推开顾蓉蓉,上前招架。 不过几招,司烈就认出冷星赫。 这样的高手不多,所以印象极为深刻,一交手就能认出来。 “是你?!” 第七百九十九章 逃脱 冷星赫不答,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止司烈生气,他还生气呢。 顾蓉蓉说有办法,接近司烈,能把他从人群中带走,也说过得用其它人的身份,迷惑众人,也让司烈放松警惕。 但没说什么夫君,还什么贯姓氏。 冷星赫把火气都撒在司烈身上,招招猛烈,比上次交手时更甚。 顾蓉蓉在一旁瞧着,暗暗乍舌。 母鸡在空间幸灾乐祸:“完了完了,你老公是真的生气了,看那剑耍的,好家伙,自从跟着你以来,我还没见过他对谁下这种死手呢。” “蓉蓉。” 顾蓉蓉心里起急,下意识道:“怎么?” “你玩脱了。” 顾蓉蓉一噎:“滚蛋。” 母鸡怪笑两声,顾蓉蓉又道:“我忘了,你还没下过蛋,不会滚蛋。” 母鸡:“……” 说话间,麻醉针起效,按说没有这么慢,大概是因为司烈手上功夫,手和手臂练得异于常人,所以慢了些。 他手臂的麻感越来越强烈,动作也迟钝了,不禁心头大惊。 正巧冷星赫一剑斩来,他急忙握紧手招架,“叮”一声,剑斩在拳头上。 没有感觉疼,倒是麻意更浓,司烈预感不妙,后退几步。 他看向顾蓉蓉,想起方才的针扎感。 “卑鄙。” 顾蓉蓉也不会由他骂,冷笑道:“你一个武功高手,害死那些无辜女子,你不卑鄙。” 司烈怒道:“她们该死,是她们自己上钩,关我何事?要怪,就怪骗她们的人。” “再说,”司烈嘴角微勾,像是扯出个笑,但此时脸上有怒意,上怒下笑,显得狰狞又凶狠,“能献心炼药,是她们的福气。” 顾蓉蓉怒火升腾:“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炼药,用别人的心,炼你们的药,还得感谢你们?真是混帐逻辑!” 司烈一边说,一边暗暗运功,麻感不止是手臂,已经开始在全身蔓延,而且,他的头脑好像也开始不太清晰。 他心里警铃大作,他不怕死,但不能这么死。 他早为自己想好了死法——要为如锦而死。 但现在他身体发麻,还面对冷星赫这个强敌,要怎么逃? 忽然,巷子里第一个人家的门,开了半扇。 这巷子一共有三户,顶头一户,入口进来不远有一户,中中间一户。 司烈眼睛一瞄,出来的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揉着眼睛,像是还没睡醒,满眼惺忪,脚步蹒跚地往外走。 司烈身如闪电,眨眼就把孩子抱在怀里,手指搭上孩子的喉咙。 “别过来。” 冷星赫和顾蓉蓉都没想到会节外生这么个枝。 小男孩吓得大哭,小脸上满是泪。 司烈的手指如铁,只要稍稍一掐,都不需要用力,这孩子细嫩的脖子就得断。 顾蓉蓉怒道:“放开那孩子,是男人就别拿孩子撒气!” “我不是拿他撒气,”司烈暗暗咬破舌尖,说话都在冒血腥气,“我是用他换我的命。” 他感觉自己说话都要不利索了,也不知道顾蓉蓉究竟用了什么招术,竟然能让他这样。 要知道,他试过不知道多少种毒,不说百毒不侵,也差不多了。 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栽了。 现在,只能速战速决。 他赌,这两个人虽然身手好,手段高,但心却不一定硬。 此时从房门里又出来个年轻女人,眼前情景显然也出乎她的意料,看到孩子被人抓走大哭,脸都白了。 “宝儿,我的宝儿!” “娘,娘……”小男孩哭叫,却挣扎不开。 “还我的孩子!”女子想往上扑,被顾蓉蓉拉住。 她如果过去,必死无疑。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孩子。”女子对顾蓉蓉怒吼。 司烈勾唇笑,眼神挑衅,他也想说话,但唯恐露出破绽,只好忍住。 后背的冷汗,无声滚落。 顾蓉蓉开口道:“把孩子放了,放你走。” “胆敢伤孩子分毫,你也别想走,我用的麻药,我心里有数。” 司烈笑容不改,心头却狂跳,果然是这个女人动了手脚。 事不宜迟,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后退!”他喝道。 简短两个字,从喉咙里压抑着发出,还听不出什么不妥。 冷星赫护着顾蓉蓉和那个女人后退。 女人哭叫不止,司烈把手中孩子往那边一抛,女人大叫一声,冷星赫腾空去接。 看准这个时机,司烈转身就跑。 顾蓉蓉想追,但被女人推搡着挡住,晚了一步。 小男孩被接住,虽受了惊吓,总算没伤着,冷星赫把孩子还给女子。 女子抱着孩子,又哭又叫,泪流满面。 顾蓉蓉有点愧疚,没想到给人家带去无妄之灾,万幸的小孩子没事。 “去找找看,他被打了麻药,应该跑不远。” 两人离开小巷子,四处去寻找。 …… 司烈真是强撑一口气,手脚不听使唤,眼前发花,意识也开始模糊,他心里说不恐慌是假的,不知道以后是一直这样,还是会怎么样。 如果一直这样,那他不就是个废人了吗? 废人还怎么配留在如锦身边? 眼前有道院墙,他提一口气,强翻过去,“扑通”一声掉到地上。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还有人过来,近距离地看他,好像还在说话。 但他听不清,也看不清,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声音忽近忽远。 他张了张嘴,有没有说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再然后,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多久,司烈手抚着头,慢慢睁开眼,眼前景物在清晰与模糊中慢慢发换数次,才渐渐正常。 但他仍感觉头脑混沌,说话也有些吃力。 四周很陌生,从未见过,而且这瞧着像是个女子的房间。 回想晕倒之前的事,但逃出巷子之后的事,怎么也想不起。 司烈警惕成性,虽然身体还不太受使唤,但仍旧强撑着想坐起来。 刚一挣扎,门帘挑动,一道影子走进来。 “哎,你别乱动,”那人惊呼,赶紧过来扶他。 司烈警惕看来人,不禁一愣,心跳都慢了两下。 眼前这张脸,让他很有熟悉感。 第八百章 咽不下这口气 司烈眼前事物逐渐清晰,却又觉得脑子开始有点不清楚。 要不然,他怎么好像看到年少时期的如锦了? “喂,你没事吧?” “是不是头摔坏了?” 那只手朝他伸过来,司烈一把握住。 “哎,你怎么……撒手!”女孩有些恼了,眼睛圆睁,脸涨红。 司烈一下子清醒过来,不,不是,这不是如锦。 如锦的手总是微微凉的,不像方才那般,是温热的。 再细看,这女子轮廓眉眼确实有点像如锦,但近距离看,也真不是。 他刚才还狂跳的心又沉下去,警惕再起。 “你是谁?” 女孩眉梢一挑:“嘿,你这人,你倒问起我来了?你一头栽进我的院子里来,倒问我是谁?” 司烈想起来,对,是有这么回事,为防止追捕,他迷迷糊糊翻了一道院墙。 竟然是翻到这个女子家里了? 那她应该是个普通人。 想是这么想,但他并没有放下警惕,那一男一女,不也是像普通人吗? 差点要了他的命。 女孩把药碗给他:“既然醒了,就自己喝药吧。” 司烈接过药碗,垂眸看看:“太烫,一会儿再说。” “烫?我看你是怕苦吧?你这个人看上去人高马大,没想到怕苦。” 女孩掌心一翻,递到他面前:“呐,这个给你,快点喝药,大夫说了,这药得趁热,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白嫩的掌心,是一颗桂花糖,不知怎么做的,淡淡的黄色,晶莹剔透,像琥珀一样,中间还有点点金色桂花花瓣。 司烈很少吃甜,但不知怎么的,或许这糖上的桂花香气太诱人,又或者确实嘴里苦,想吃点甜的冲一下。 总之……不会是因为她长得像如锦。 “快拿着呀,别不好意思了。”女孩抿嘴一笑,竟然还有两个小酒窝。 她不容分说,把糖塞到司烈手里,转身出去了。 司烈看看手里的糖,不用吃就能感觉到它的甜腻,放之前他是真的不会吃。 盯了一会儿,感觉药碗有温度有所下降,想起女孩刚才说的,大夫说药趁热喝,一昂头,把药喝下去。 他的伤自己知道,也上过上好的药,这个汤药多半对他不起什么作用。 为什么喝呢?不想让女孩起疑罢了,一会儿她要追问,问起来很烦人。 女孩儿走出去,到院子里,站在院门口的丫环立即迎上来。 “小姐。” “在院门口就行,别进去。” “是。” 女孩说罢,出院转身到旁边院子。 院中种着几棵花树,有一颗正值落花期,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院子。 落花雨中,有一人正在修一只风筝,风筝不是新的,有点旧了,他正缠丝线。 “二哥,”女孩叫一声。 徐公子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手中线打结。 “修好了。”徐公子在手中比划比划,“想要风筝还不好说,给你一种造型买一个都行,何必非得留着这个旧的?” 徐晚珍嘟着嘴拿过风筝,抚着他刚刚修好的地方,小声嘀咕:“那怎么能一样?这只风筝是你第一次带我放风筝的的时候用的。” 说着,眼角偷偷斜他一眼,观察他的神色。 “也是咱爹亲手给我做的。” 徐公子没接话,似是没听到,转移话题问:“那个人怎么样?” “他?果然如你所说,警惕性很强,而且,”徐晚珍摸摸脸,“他的确对这张脸有点反应。” “二哥,为什么让我装扮成这样?” 徐晚珍原本不长这样,是徐公子命人给她脸上加了点妆容,才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洗去妆容,那只有眉眼与如锦有两三分相似,若是不是仔细看,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相似。 但偏偏,徐公子就是把这两三分,转变成六七分。 “晚点再和你说,”徐公子语气柔和,“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嗯,还行,不过,我还是觉得,比不上余州。” “那我派人把你送回去?” “二哥,”徐晚珍娇嗔,“我又没说要回去。” “对了,”她靠近徐公子,笑着问,“你上回说,有意思的那个女子,是谁呀?又见到她了吗?” 徐公子眸子微眯,声音不自觉拉长:“她啊……有见过,凶得很。” …… 顾蓉蓉打个喷嚏。 她有点懊恼。 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没怎么吃过亏,尤其是今天这种,竟然就让人在眼皮底下跑了,还差点伤及无辜。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夕阳西下,城中已经亮起灯,顾蓉蓉决定,去找丝锦一趟。 她让冷星赫去找司烈,暗卫不多,多一个人是一个,司烈如此危险,顾蓉蓉担心,要是那家伙丧心病狂,来个反扑,肆无忌惮杀一通,那可真是大失误。 “我没事,就去见丝锦,也不去别处,丝锦身手不如我,她又以为自己中了毒,不敢怎么样,再说那边还有一个暗卫,不会有事。” 好说歹说,把冷星赫劝走,顾蓉蓉从李家后门进去。 李家来来回回也走过几趟,算是轻车熟路,没了真正的主子,最初有不听话的也被丝锦杀了一批,这府里显得更空旷。 顾蓉蓉没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丝锦的住处。 她还住原来的院子,本来因为上回吊尸首的事心有余悸,想换个院子,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因为顾蓉蓉说过,有事会来找她,万一来找,发现她换了院子,再误会她有异心怎么办? 她没有,也不敢有异心,别说顾蓉蓉有上级令牌,这个“上级”,可比如锦大多了,单说她体有毒…… 就足以让她心神不安。 正在屋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想着以后得“上级”青睐,终于能翻身,还能把如锦踩下去,终于算是出口恶气,太想看看如锦震惊,失望,愤怒的模样。 一会儿又想着这事也有些风险,不知道能不能操作得好,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正想着,顾蓉蓉到了。 丝锦愣了一下,她知道顾蓉蓉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如此大摇大摆。 “拜见……” 顾蓉蓉在椅子上坐下,打断她的虚伪客套:“如锦身边,有几个身手绝佳的人?” 第八百零一章 私情 顾蓉蓉开门见山,直接就问,让丝锦没有思考的时间。 “啊?她身边……身手好的有五个,但要说最好最忠心的,也就一个。” “是谁?” “叫司烈,身手非常好,而且手上力道很大,”丝锦想着合适的形容,“有一次我看到他直接把一个人给撕了,就用手。” 说罢,怕顾蓉蓉不信,又补充:“真的。” 顾蓉蓉相信,这的确是真的,那双手的确很厉害。 她表面不动声色:“那些挖心的事,他有没有份?” “应该有吧,我这边杀的人不多,但我听说的不只我这边的几个,那就应该与他有关,他那手多厉害,挖个心真的不是难事。” “他和如锦,是什么关系?不只是上下级吧?” 丝锦闻言,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还有一点点的审视。 顾蓉蓉心头微沉——难道问错了?这问题有哪不对? 但她也没过于惊慌,就算丝锦对她身份有怀疑,她的令牌可是真的,她还有杀手锏。 “怎么?很难回答?” 丝锦试探道:“您……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顾蓉蓉反问,“这次交叉检查,就是防止有人以权谋私,包庇自己人,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交叉检查,以权谋私,包庇自己人,几个关键点,成功把丝锦的思绪又拉到别处去。 原来是这样。 如果是交叉检查,分管不同区域的上峰确实不太知道这种事。 为什么要交叉检查? 据她所知,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一次,那时她还不是正式的成员,只能算是一个“学徒”,据说是上面出了大纰漏,有重要的成员重伤,差点死了,怀疑与内部人走漏消息有关。 这次,是因为什么? 不管是什么,一定是在事。 丝锦喉咙轻滚,觉得是危机之下也有机会,属于她的,应该就是机会。 “司烈是如锦救的,好多年了,那时候才十三四岁吧,司烈是个孤儿,捡到他的时候,正和一群叫花子打架抢吃的,他一个人和七个打,如锦救了他。” “他因此也对如锦很忠心,而且他这个人吧,也很能吃苦,胆子也大,什么也不怕,后来他不见了,我也曾问过如锦,如锦说,送去学功夫了。” “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那时候……”她顿了一下,脸色有点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哪里顾得上别人,自己能活就不错了。” “再后来见到他的时候,就是他手撕别人那回,我开始都没人认出他来,差点被吓死,见他回到如锦身边,才想起来是他。” “他变得高大,沉冷,一看就让人害怕,像一条会吃人的恶狼,”丝锦表情略忿恨起来,“要不是因为如锦身边有他,也许我也不会输给如锦。” 顾蓉蓉手支着腮:“说说。” 丝锦也算找到一个发泄口,哼道:“我和丝锦比试,半个月之内,谁得到的客人最多,谁拿到的钱财最多,就两项。” “客人,我没有输给她,甚至还赢了,比她多一个。” “可就是钱财这一项,”丝锦扯着帕子道,“我们每人分了三个手下,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可以,我的手下无非就是抢劫偷盗,我用诱骗,而丝锦的手下中,有一个是司烈,司烈多狠啊,不但帮她拿到许多钱财,还抓了几个人做药人。” 丝锦把帕子一甩:“就这样输给她了,我不服,我这不是输给她,是输给司烈,但上峰说,输就是输,谁让我没本事,没有救过一个司烈呢?” “人家能驾驭司烈,也算本事。” 她说得激昂,还沉浸在从前的忿恨不甘中,没有注意到顾蓉蓉眼底深处的怒意和厌恶。 她说“无非就是抢劫偷盗,诱骗”,犯罪的事,说得轻描淡写。 这些人或许受过非人的对待,严苛的训练,但当她们对待别人时,亦没有半点悲悯之心,同样把别人的命当草。 顾蓉蓉还记住一个词儿“药人。” 她不能直接问,上峰可以不知道如锦和司烈的过往,但不会不知道药人。 耐心听完丝锦的牢骚,她问道:“那司烈和如锦之间,可有私情?” 顾蓉蓉坚信,她在司烈眼中看到的那一瞬间的柔情,绝没有看错。 丝锦略一迟疑,顾蓉蓉清亮的眸子看着她。 她心头一凛,如实道:“没有。” “这么肯定?” 丝锦有点讪讪:“我到希望他们有,但确实没有,规矩如此森严,如锦又是那么重权利的人,一心往上爬,怎么会因为一个司烈而毁掉前程?” 顾蓉蓉心里冷笑,踩着别人的命,踏着别人的尸骨,让多少家庭家破人亡,这是什么狗屁的前程? “再说,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情,就很难割舍,也不好再下指令。” “到时候弄得上级不像上级,下级也不安分。” 顾蓉蓉微挑眉,丝锦这话倒是说得对。 多少办公室恋情,还有老板和秘书之类,都会变成这个模式。 不过,如锦可能对司烈没有私情,但司烈,绝不是。 救命之恩,再加上心里暗暗滋生的,不能吐露的必须压在心底的私情,这样的司烈,别说甘心听令,即便是让他拿命去保如锦,他也不会犹豫。 顾蓉蓉觉得,这个司烈有点棘手。 “除了司烈,其它人都在何处?”顾蓉蓉问。 丝锦想了想:“他们都在不同的地方,有一个是和司烈一起住,因为司烈到底和他们不一样,平常小事是不会让他去做的。” “在何处?” 丝锦提笔写下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但是司烈在何处,我不知道。” 还算坦白,顾蓉蓉心里盘算着,拿不住司烈,先把其它的人拿了,让如锦无人可用。 再从其它人的嘴里,看能否知道司烈的住处。 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顾蓉蓉把纸收好,似无意问道:“肖州有药人吗?怎么安排的?” 丝锦回答道:“有的。” 第八百零二章 心乱 顾蓉蓉心思一动。 挖心,入药,药人,这些人究竟在研究什么? 她得问清楚。 “药人在何处?可曾安排妥当?” 丝锦摇头:“药人是有,也最后都没有留住,都失败了,为此如锦还曾挨过罚。” 顾蓉蓉有点泄气,这大喘气,还以为会有什么收获,说了半天又没了。 “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做药人吗?”顾蓉蓉神色严肃。 丝锦心头一凛,低声道:“这事……我偷偷听如锦说过,是为了练制神药,另外,好像药人也有其它的用处,他们不但能百毒不侵,好像还……没了痛觉。” 她有些犹豫,顾蓉蓉表情不改,观察她的神色。 她应该是不知道,但因为畏惧,才说出仅知的这些信息。 神药,药人能百毒不侵,还没有痛觉?没了痛觉,那就能做不少事,至少双方对打,受了伤而不怕痛,不畏惧攻击,光是这一点就很吓人。 母鸡在空间吞一口吐沫:“我的天,那还有意识吗?如果没有意识,那不就是丧尸吗?” 顾蓉蓉心头一凛,难怪刚才觉得似曾相识,现在被母鸡一提醒,确实,是像丧尸。 顾蓉蓉头皮有点麻,事情比她预想的好像要严重。 她迟疑着没说话,丝锦以为她不满意,清清嗓子道:“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您……” 顾蓉蓉回神:“这些事,哪说哪了,不要对任何人再提起。” “是,是,我懂,我没有对其它人说过,若非您问起,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外面天都黑透,屋里的灯有点暗,丝锦想看看顾蓉蓉的神色,又不敢被她发现,看不出喜怒,心里就更加不安。 该问的,能问的,都问得差不多,再多问,恐怕要起疑。 顾蓉蓉深知,丝锦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和檀玉一样,是被那块令牌吓住了。 顾蓉蓉起身道:“今天就谈到这里。” 丝锦见她要走,欲言又止,顾蓉蓉想起来,摸出一粒棕色的药丸放在桌上。 “今天晚上说得不错,赏你的,用温水服下。” 丝锦欢喜道:“是,多谢您!” 她也不知道顾蓉蓉的具体身份具体职务,只好简短称呼。 顾蓉蓉又问:“你当初是在哪里训练的?如果早点遇见,也许……” 丝锦心潮涌动,如果早点遇见,是不是就能带她更上一层楼? 看来,上峰还是欣赏她的。 丝锦更加没有隐瞒:“最早是在隐名山庄,在那里长达三年,训练之后,又在余州呆过一阵子,后来比试定点,才来到肖州。” 顾蓉蓉心思微动,表面不动声色,微微颔首:“好好做,这次任务做好,我给你请功。” 丝锦大喜,想说几句漂亮感谢的话,顾蓉蓉一摆手,大步离去。 丝锦回来看到桌上的药丸,小心翼翼用温水服下。 这一次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抓住,稳了。 顾蓉蓉离开李府,来到街市上,街道上的铺面已经亮起灯笼,暖暖的灯光在夜色中轻摇轻晃,叫卖声,说笑声,远远近近地飘来。 空气中混合着各种香气和热气,萦绕着灯笼,似又罩上一层纱雾。 简单,平凡,安稳,市井生活,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一日三餐,好好地过,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偏偏,就有人在暗中做一些残忍血腥的事,破坏别人的好日子,轻易取走他人性命。 顾蓉蓉耳边还萦绕着丝锦说的那些话,脑海中还有几个姑娘被挖心之后的惨状。 这一切,都是出自金缕阁之手。 若说之前在檀玉那里,顾蓉蓉还有一丝丝侥幸,但现在,看到如锦和丝锦的作为,这丝侥幸,已经完全消失无踪。 当初阮云淇告诉她,金缕阁就是做些生意,衣锦绸缎,最多就是还有个消息网,这都不算什么,她都能理解。 没有点特殊手段,怎么能支撑起这么大的产业。 别说在交通、信息都不发达的现在,就是放回现代社会,想做连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顾蓉蓉没想到,会是“特殊”到这种地步。 枉顾人命,残忍至极。 阮云淇是她的亲姨母,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那个女人温温柔柔,皮囊之下,也有一颗狠毒之心吗? 还有她的母亲,究竟是死是活? 她们,在长宁王失踪被害的事情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顾蓉蓉无法深想——她和冷星赫的关系,何况,她现在还对冷星赫动了真心。 如果金缕阁参与其中,又做下这么多恶事,她该如何? 这其实不用问,她当然是不会留情,铲除奸恶。 可是,在其它人眼中看来,她和阮云淇,与金缕阁有脱不了的干系。 冷星赫会怎么想? 她要怎么说,她不是原来的顾蓉蓉? 顾蓉蓉前所未有的心乱。 正往前走,忽然看到前面从一家点心铺子中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在灯光下一晃,就上了马车。 只是这一晃,让顾蓉蓉觉得有点熟悉。 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顾蓉蓉不由自主快走几步,跟上那辆马车,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女孩子像谁。 如锦。 怎么会这么像?丝锦说她和如锦是姐妹,但丝锦都没有这么像。 难道,这个女孩儿和如锦有什么特殊关系? 思及此,她脚步加快。 跟了两条街,马车在不远处的一处宅子停住。 那姑娘走向马车,和身边的丫环有说有笑,顾蓉蓉看着真切,没有眼花,确实很像如锦。 宅子不算大,门前也没有石狮子,黑色漆门,门上有牌匾,黑匾金字,写着“陆宅”二字。 陆宅? 顾蓉蓉完全没有印象,也没有到这里来过。 这女孩儿姓陆?如果是姓陆,那该和如锦没关系才对,怎么会…… 天下之人相似多矣,她自然明白,以前审案子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调查数据库,更是能看到一大把。 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孩总让她觉得有点特别,这个时候,遇见个如锦这么个相似的,怎么想都不像是巧合。 顾蓉蓉决定,进到这座宅子里,好好看看,究竟有什么乾坤。 第八百零三章 真巧啊 徐晚珍提着点心进屋,屋里没点灯。 “怎么不点灯?”她一边问,一边找出火折子点上。 光芒亮起,司烈也没睁开眼。 他想走来着,但许是麻劲儿还没过,又或许是摔得太狠,头还有点晕,总之,他没走。 “喂,你醒着吗?”徐晚珍脆生生地问。 听到她的脚步往这边来,感觉到她又要伸手摸他,司烈抓住她的手腕。 几乎是下意识,出于本能。 抓住之后,又触电般松开。 徐晚珍倒没有半点恼意,反而笑了:“你醒着呢?看我买了什么。” 她兴冲冲提着点心包过来,在司烈床头打开。 纸包里有五六种点心,一开包,香甜味儿直冲过来。 不只香甜,形状也好看,颜色各异,满满当当一纸包,被徐晚珍捧在手里。 她浅浅笑着,酒窝都似盛满蜜糖。 烛火跃动,映着她的笑意,司烈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又回到多年以前,他刚刚被如锦救回去的时候,如锦捧着几个大包子,也是这样叫他吃。 徐晚珍见他呆呆的不动,自顾挑起一块桃花的递到他嘴边。 “喏,吃这个吧,桃花酥,我最喜欢的,可好吃了,这家店做点心的是老师傅,每个月就做两回。” “今天让我遇上了,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司烈不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上次桂花糖也是。 他抿紧唇,正想别开头,徐晚珍道:“怎么?你不舒服?还是不喜欢?” 她眼睛忽闪,明亮似星,就眨巴着看着他,神情疑惑而略带焦急。 司烈别开目光:“都不是。” 他说罢,自己也愣了一下,都不是?怎么不是?他明明就不喜欢。 “那是渴了?我先给你倒点水?” 徐晚珍拿走纸包,又去倒水,不一会儿,水就来了。 “来,喝吧。” 司烈这次没再拒绝,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徐晚珍问:“你叫什么?还没说过。” 司烈不想说,垂眸沉默喝水,徐晚珍轻笑:“哦,我懂了,你的名字一定是不好听,你不好意思说吧?” “那我给你起一个,你是我捡来的,而且还是翻墙到我院子里的。” “小翻怎么样?或者小简?你喜欢哪个?” 司烈:“……” “你叫什么?”他问。 问出口,又觉得不妥。 徐晚珍轻哼一声:“我叫阿如。” 阿如? 司烈一怔,抬头看她。 …… 顾蓉蓉轻轻跳下树,把飞抓绳索收起来。 院子里很安静,还亮着灯,不过她从树上下来,树影幽暗,不会轻易被发现。 脚落定那一刹那,一地落花微微发出声响。 顾蓉蓉立了片刻,见四周依旧无人,这才慢慢往前走。 那姑娘是进了这座宅子,这宅子是不大,但也是好几进的院子,进来之后顾蓉蓉觉得有点草率了。 该到哪里去找? 刚要走出树影,身后高处传来一声低笑。 “这就要走啊?” 顾蓉蓉汗毛一凛,霍然回首。 见厢房屋顶上坐着个人,天蓝色衣袍,在月光下似镀了一层珠银光,微微闪动,宽大袖袍垂下,宛若一片星河。 他一手托腮,一手执着白玉酒杯,嘴唇大概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显得分外红润。 徐公子。 顾蓉蓉看到是他,警惕并没有因为认识而减少。 相反,心思在这一刻迅速流转。 竞买号牌时他突然出现,一举拿下最贵的头名,在矿山,小露身手,成为除了她和冷星赫之外唯一的幸存者。 那天夜里,冷星赫与黑衣人交战,他也出现,给了黑衣人一飞抓。 现在,那个肖像如锦的女孩进入到这所宅子,这么巧,他也在。 这是巧合吗? 顾蓉蓉不信。 “徐公子,真巧啊。”顾蓉蓉笑着摆手。 徐公子点头:“上来喝两杯?” 顾蓉蓉也没客气,事已至此,既来之,则这之。 她看看左右,也没见梯子,双手一摊道:“抱歉,没这个本事,有梯子吗?” 徐公子愣了一下,偏头看看那棵树,意思很明显,你刚才是怎么上树翻墙的? 顾蓉蓉晃晃飞抓:“徐公子要是不介意,把你家屋顶好看的琉璃瓦给抓下来,那我无所谓。” 徐公子眼神惊疑——她竟然不会轻功吗?真的假的? 但看到她手里的飞抓,又觉得不像是假的,谁会有轻功不用,没事揣个飞抓在身上啊,怪沉怪硌的。 徐公子拍拍手,小厮从院门口进来,看到院子里忽然多了个人,也愣了一下。 “公子。” “搬梯子来。” 小厮赶紧去办,不多时,把梯子搬来,顾蓉蓉从梯子上爬上去。 到屋顶,凉风扑来,还有淡淡酒香。 徐公子似笑非笑,打量着她,从刚才她爬梯子的动作来看,确实不会轻功。 真有意思。 徐公子给她倒一杯:“请坐。” 顾蓉蓉在他对面坐下,飞抓放手边上。 这飞抓就是用来迷惑徐公子的,真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她也不会用,而是直接从空间抽刀。 徐公子扫一眼飞抓,这东西也很特别,比他的那个抓小一些,毕竟他的是做兵器使,抓太大了也不很方便,而顾蓉蓉这个,就是用来抓东西,攀爬的。 如果小了,就会不安全。 不过,让他感到特别的,是系着飞抓的绳子。 黑亮油润,一看就很结实,和他那个完全不一样。 顾蓉蓉端起酒杯,空间无预警,酒中无毒。 她仔细闻了一下,酒也不是那种有问题的酒。 慢慢抿一口,点头道:“好酒。” 徐公子收回看飞抓了的目光,看着她:“你也不怕我在酒里下药?” “下什么药?”顾蓉蓉疑惑,“我与徐公子无怨无他仇,不至于吧?” 徐公子托着腮,眼中似有盈盈波光:“下药可不一定是有怨有仇。” 顾蓉蓉装作不明所以,岔开话题:“这是你家?” 徐公子目光环顾四周:“不是。” 顾蓉蓉诧异:“那这是……” 徐公子又给她把酒倒满,语气一如既往,但身体微向前倾,多了几分压迫感。 “你不知道这是哪,就敢翻墙进来?” 第八百零四章 兴趣 顾蓉蓉心头微微绷紧,表面不动声色,一指那棵花树。 “太漂亮了,情不自禁想翻过来看看。” “确实有点冲动了,要不是遇见你,被别人抓住,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顾蓉蓉神色自如,语气轻松自然,没什么不妥。 她最擅察言观色,自然也知道怎么能打消别人的疑虑。 “这不是你家?” 徐公子又倒杯酒,指尖转动酒杯:“我四处游历,对于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就是个住的地方。” “上回我说客栈不好,想和你们一起搭伴住,你们没同意,我就到这里来了。” 他浅笑,注视着顾蓉蓉:“没想到,你不请自来,你说,这是不是也算缘分?” 顾蓉蓉回想那晚,他确实说过要一起住,当然那是不可能答应他的。 对他住在哪里,顾蓉蓉也没兴趣,今天晚上的遇见,实属意外。 但这个意外,也算收获,徐公子,和如锦,有什么关系? “二哥!” 正想着,一声娇俏叫声从院门口方向传来。 顾蓉蓉收回思绪,压住想往那边看的冲动。 徐公子开口:“有事一会儿再说,我这儿有客人。你先回去,一会儿找你。” 之后就是脚步声,那女子没再说话,应该是走了。 尽管没见着人,但顾蓉蓉还是听出来,那就是在点心店看到的那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原来是他妹妹。 徐公子在家行二吗?不然怎么叫他二哥? 顾蓉蓉心里浮现无数念头,神色却如常。 “时间不早,就不打扰公子了,今天晚上唐突,改日在金玉满堂,请客谢罪。” 顾蓉蓉说罢,起身要走。 徐公子看着她笑道:“慢。” 顾蓉蓉神色不改:“还有何见教?” 徐公子道:“我听闻这两日不太平,今天一早好像还有两具尸首被挂在衙门外,这得多大胆子?你一个人怕不是安全,我送送你。” 顾蓉蓉并未放松,拿起桌上飞抓:“不必,不麻烦公子,我还有同伴,在外面路上等我。” 徐公子看着她,眼中荡起笑意:“是同伴,还是夫君?” 顾蓉蓉手指抚过锋利的抓尖:“公子想知道?下回说。” 说着,她一甩手,飞抓被抛出去,“咔”一抓在对面墙上,往前速跑几步到屋顶边,终身身一跃。 她的速度很快,但若是徐公子想抓,也不是抓不到。 徐公子走到屋顶边,往下面看去,顾蓉蓉已经落地,影子在巷子口一闪不见。 “跑得真快,”他轻声自语,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管是同伴还是夫君,本公子对你,有兴趣。” 徐公子拍拍手,一名黑衣人很快现身。 “公子。” “盯紧他们,我要他们所有的行踪。” “是。” “底细还没有查到吗?”徐公子眼中带笑,睥睨看他。 黑衣人垂首道:“关于他们的底细,实在信息很少,好像是被特意抹去了,所以……” 徐公子漫不经心道:“不管是真查不到,还是不尽心查,本公子不管,我只要结果,如果你查不到,那就让贤。”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是。” 徐公子挥袖,跃下屋顶,偏头看看梯子,想起顾蓉蓉爬梯子时的样子,不禁笑笑。 到院子外,徐晚珍已经走了,正想去她院子找,听到花园那边有说话声。 是徐晚珍和她的丫环,徐公子转向花园。 “二哥!”徐晚珍看到他,兴冲冲走过来,“是什么客人?咱们住在这里,不是外人根本不知道吗?” “一个误打误撞进来的人,”徐公子含糊道,“找我什么事?” 徐晚珍打量着他,眼睛微微眯起:“二哥,你不对劲。” 徐公子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对劲?” “来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徐公子听她语气笃定,好奇道:“怎么说?” 徐晚珍嘴角带笑:“二哥,我猜,来的人一定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有趣的人,对吧?” 徐公子微讶:“你怎么知道?” 徐晚珍笑容加深,凑到他脸前:“你看看,你眼睛里都有笑。” 徐公子一愣:“我?有吗?” “当然了,你这几年可很少这样了,也就是之前和……”徐晚珍说到这里顿住,笑容也随之消失,观察徐公子的脸色。 徐公子眼中笑意微退,岔开话题道:“找我什么事?” 徐晚珍也不敢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赶紧正色说:“我是想问你,那个人要怎么办?他在我的院子里住,我得搬地方啊,白天还好,晚上我总不能和他住一个院子吧?” “那你住我那个院子,我去客院,”徐公子道。 徐晚珍点头,本来想问问这个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费这种劲,但见他脸色不好,还是算了。 “那二哥,我去看看他,然后就去休息。” “好。” 徐晚珍带着丫环快步离开,出花园子时,回头看看,徐公子还站在那里,月影中,一个人的影子,分外孤独。 徐晚珍轻叹一口气:“二哥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丫环哪敢接话,低头就像没听见。 好在徐晚珍也没想让她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想:大哥啊大哥,你拐谁的未婚妻不好,为什么非拐二哥的?我想替你说好话都不行。 回到院中,屋里的灯还亮着,徐晚珍收回思绪,小心谨慎对待。 虽然知道暗中有徐公子安排的人手,但她也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不是个善茬,何况……她本身就是在欺骗他。 “你在这里等我,”她低声吩咐丫环,独自进屋。 屋里静悄悄,徐晚珍的心头微松,睡着了也好,只要人跑不了就行。 轻手轻脚挑帘进屋,往床上一瞧。 床上空荡荡,哪里还有司烈的影子? 徐晚珍刚摆好的笑容刹那凝固,心里暗叫不好,坏了,二哥叮嘱要看住,这下人跑了,要怎么向二哥交代? 而且,她刚刚惹二哥生过气。 不行,得赶紧找。 徐晚珍赶紧出屋,想把暗中的人叫出来,迅速寻找。 但她发了半天暗号,也不见人出来。 第八百零五章 下次还敢 徐晚珍心砰砰跳,她可知道,二哥安排的那些人,都是好手。 难道…… 她寻找屋后,看到地上趴着两个人。 壮着胆子问道:“谁?谁在那?” 两人都没有回答,一动不动。 死了? 徐晚珍擦亮火折子,把匕首抽出来,慢慢凑到近前。 那两个人依旧一动不动。 徐晚珍抽抽鼻子,没有血腥味,但这也不代表人还活着。 小心翼翼看看,用鞋尖把其中一人的脸正了正。 是暗中看守的人之一。 赶紧再照另一个,没错,这俩人都是。 伸手探探鼻息,万幸,还活着,看样子只是晕了。 徐晚珍不敢迟疑,赶紧跑到前面叫丫环:“快,把二哥请来!” …… 顾蓉蓉飞快离开之后,一路跑到马路上,这才松口气。 倒不是怕徐公子,而是徐公子让她感觉很奇怪,像始终蒙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甚至不知是敌是友。 刚才在屋顶,徐公子一声“慢”,让她几乎以为,徐公子要出手。 打一架倒也没什么,但顾蓉蓉能够感觉到,那宅子里可不只徐公子一个能打的。 说不后怕是假的,以后还是要多加谨慎为好。 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母鸡在空间道:“哎,我说,是不是该回李家那边了。” 顾蓉蓉思绪还有一半飘着,下意识问道:“去李家那边干什么?我都问完丝锦了。” “你和你老公说的是你去李家,他办完事,难道不会去那边找你吗?” 顾蓉蓉猛然回神:“坏了!” 她拔足狂奔。 冷星赫都要急死了。 本来顾蓉蓉一人去李家他就不放心,总觉得丝锦那个女人一肚子坏水,奸诈主意,万一识破顾蓉蓉的假身份,用些什么阴谋手段怎么办? 但顾蓉蓉坚持,他也只好同意,想着自己这边的事赶紧做完,过来找她。 结果他在李府外等了一会儿不见顾蓉蓉,干脆就进去找。 丝锦正激动着,觉得马上就要翻身,正幻想美好,冷星赫突然到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小心翼翼见礼,不知冷星赫来干什么。 一见这里没有顾蓉蓉,冷星赫脸色就阴沉得厉害,把丝锦吓够呛。 冷星赫快速一问,才知道顾蓉蓉来过,但走了,他阴沉着脸盯着丝锦,像猛兽盯着猎物,丝锦吓得大气不敢喘,再三赌咒发誓,自己没有撒谎,顾蓉蓉确实走了。 冷星赫这才快速出李府,叫来冷慢慢,一起寻找。 完全没有目的方向,也不知发生何事,又不敢距离李府太远,就在这附近搜找。 冷星赫的心在这个过程中如在坐山车上翻滚,忽高忽低,浑身一会儿吓得冰凉,一会儿又热得发烫。 蓉蓉去哪了?是自己走了还是遇见危险了? 路上会不会给他留记号了,而他没有发现? 冷星赫从未如此焦灼过,心仿佛在火上烤,在冰上冻。 但他还要保持冷静,不能六神无主,若是如此,只会让他思考能力更差,更无法法安心寻找。 若是顾蓉蓉真是被人带走,那就有可能因为心不够冷静而失去重要线索。 街上人还不少,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远远近近地飘来,若是和顾蓉蓉在一起,这些声音就是人间烟火,处处皆温暖,他心安人也安,和顾蓉蓉一直走下去也愿意。 但现在,顾蓉蓉不,只剩下他自己,这声音就不那么美妙,他像被抛弃在繁华热闹之外,孤寂无边。 正心头发堵,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他心有所感,回过头去。 但见远处奔跑来一个女子,身材娇小玲珑,长发在身后飞舞,裙摆也在跟着荡,她身后是热闹长街,和温暖各色的灯光,她像一只飞舞的蝶,背离光影,奔他而来。 冷星赫心头一紧并一热,心潮涌上脑海和眼眶,他忍不住快步迎上去。 顾蓉蓉看到冷星赫跑来,心里暗叫完蛋,本来还想着赶紧跑回来,希望冷星赫还没来,哪知远远地看到,似在找她,现在又奔过来,再加上之前她在衙门前拉着司烈的袖子不放,想必这回要挨骂了。 罢了罢了,骂就骂吧,谁让她就是错了呢,那会儿应该给冷星赫留个记号什么的。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来找,冷星赫无缘无故一声不响地跑了,那她也要生气骂人的。 毕竟现在他们的处境不太好,还是在危险中。 心里千回百转,也做好挨骂准备,冷星赫到近前,一把把她抱在怀中,不断收紧双臂。 顾蓉蓉瞪大眼睛,缓缓抬头,轻抚上他后背。 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 怎么了这是?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王妃她们出事了? 顾蓉蓉吞口唾沫,小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冷星赫没有立时回答,又抱了她一会儿,这才慢慢松开些。 “你去哪了?” “我……” “我以为你被抓走了,”冷星赫声音低缓,捧住她的脸,“幸好,没事,幸好。” 顾蓉蓉心头一热,是因为她? 心头微喜,愧疚也更浓。 “我本来是想在这里等你,但后来看到一个人,就想追上去看看,一时走得急,抱歉,让你担心了,下次我给你留下记号。” 冷星赫目光深深,看进她眼底:“下次?” 顾蓉蓉迟疑一下:“呃……下次我和你一起去。” 母鸡在空间快笑抽了:“蓉蓉啊,你也有今天!但我敢保证,你肯定还有下次,这就叫……什么来着?错完就改,下次还敢,改完再犯,千锤百炼嘛。” 顾蓉蓉:“……”闭上你的小尖嘴! 冷星赫神色缓和一些,顾蓉蓉赶紧趁热打铁:“你猜,我看到谁了?” 冷星赫牢牢抓着她的手,再三确认抓稳了,这才慢步往前走。 “看到谁了?” “我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儿,关键是,她和如锦长得很像。” 冷星赫成功被她勾起好奇心:“和如锦很像?” “对,丝锦和如锦是姐妹,丝锦都没有这个女孩儿像,所以我觉得奇怪,这才跟上去看看。” “结果,我跟她到一处宅子,还遇见一个熟人。” 第八百零六章 亏了 顾蓉蓉把偷偷潜入那处宅子,遇见徐公子的事如实对冷星赫说了。 “你是说,那个和如锦长得很像的,叫他二哥?” “对,”顾蓉蓉点头,“虽然我没看到他那个妹妹,但我可以肯定,就是那个女孩,我没有听错。” 冷星赫思索道:“我让暗卫过去看看,那个宅子里到底有什么鬼。” “不行,”顾蓉蓉拒绝,“那个宅子别看不大,表面也很平静,但我感觉,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暗中一定有不少人。” “徐公子身家巨富,这种人本身就是别人的大目标,无异于金灿灿的大元宝,怎么没有看押保镖的?定然有,但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冷星赫点头:“可越是这样,我们越应该查清楚。” “可我们现在实力不允许,”顾蓉蓉挽着他的手说,“现在是我们俩,还有慢慢,再就是几个暗卫在,其它人都安全退走,以我们的实力,和他们对抗,恐怕胜算不大。” “再说,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如锦,是金缕阁。” “徐公子什么的,先放一放,反正他暂时和我们也没什么冲突,而且,他之前买号牌,从矿山逃生,那夜出手,看起来,也不像和我们有仇。” 冷星赫抿唇不语,认同顾蓉蓉的话,觉得她说得有理,但是,从心里对徐公子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也罢,不去理会他,等办完金缕的事,就赶紧离开肖州。 “好,听你的。” 冷星赫给冷慢慢发了信号,让他不必再找,随后带顾蓉蓉回住处。 刚进院子,就察觉到有人。 “谁?”冷星赫问。 “大当家,是我,”二当家赶紧迎上来,“可算把你们等回来了,我还担心你们已经走了。” 冷星赫问道:“有什么事?” “进屋说吧,”顾蓉蓉进屋,点亮灯,三人在外屋坐下。 二当家回答道:“大当家不是让三光查那个荷花池?” 冷星赫记得,荷花池的案子虽然破了,也从底下挖出尸骨,大白于天下,苏掌柜也已经死去,但荷花池的水为什么是温的,还是个谜。 当时在挖尸骨时,他曾让于三光去查办此事。 “怎么?有结果了?”冷星赫问。 “确实,”二当家点头说,“三光办事还是稳妥的,水性也好,带着几个兄弟去水里探了探,还真叫他探出门道来。” 冷星赫对于三光“办事稳妥”持保留态度,问道:“发现了什么?” “发现水中有一处暗流,与荷花池相通,暗流流出来的水就是热的,比荷花池要热许多。” 因为本就是不小心流出来的,又与外面的水流混在一起,是以温度下降不少,荷花池的水只能算是不凉。 但就是这点不凉,能让池中花朵长开晚谢。 “是温泉吗?”顾蓉蓉问。 “不是,”二当家摇头,“肖州就没有温泉,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漕帮就是吃水里这碗饭的,大小河流支脉,都清楚得很。 温泉也算其中一种,如果有,不会不知道。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好,那就让三光保守住秘密,不可为外人道,我们还有件别的事要忙,忙完之后,再找他带路去看看。” “是。” 二当家把事说完,就要告辞,冷星赫又叫住他。 “这两天阮家的事听说了吗?”顾蓉蓉问。 阮家?二当家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您是说……那个被挖了心的姑娘?” “对,她有个哥哥,叫阮舟,人还不错,有些本事,可以考察一下,可以的话就让他入帮,漕帮也正是用人之际,吸收一些新人也好。” 冷星赫也点点头,他对阮舟的印象也不错。 “好,我记下了。”二当家一口答应。 他转身离去,顾蓉蓉洗漱上床想快点休息,今天折腾一天,也是怪累的。 什么时候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呢?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美好幻想还没结束,冷星赫掀起床幔进来,翻身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巨大的暗影。 顾蓉蓉喉咙轻滚,有点心虚问道:“干什么?” 冷星赫笑声从喉咙里溢出:“你说呢?” “不是,我都解释过了,今天的事……唔……” 后面的话被冷星赫的吻堵回去。 顾蓉蓉被折腾得浑身酸软,心头忿忿想,早知道就不和他说软话,也不飞奔回去找他,让他着着急,说了好话还得受一场折磨,亏了! 心里还在想,脑子里累得一片混沌,眼皮一放下,就睡了过去。 …… 一条黑影唰一下翻过院墙,轻如狸猫,落在院内。 月光清冷冷照下来,映着他的脸。 司烈。 他从徐晚珍的院子里跑出来之后,也没有回住处,而是悄悄潜伏起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耐心等到天黑透,四周寂静无声,才翻过院墙。 这里他来过,但也只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如锦初到这里的时候,来看看她是否习惯。 第二次是如锦受伤,他实在放心不下,为此还受了私自潜入的重惩罚。 这算是第三次,虽然来得少,但他对这里的情况早就烂熟于心。 正想悄悄潜去如锦的房间,刚一动,忽听有轻微声响。 他立即回头,双手紧握:“谁?” 暗影中走出一人来,身穿薄薄的浅色锦裙,头发披散没有戴任何钗环,脸也是素着,连口脂都没有涂。 偏偏就是这样的她,在月光之下,宛若月中仙子。 如锦。 司烈心砰砰跳,快步走过去,到她近前一米左右又急停住。 明明有万千句话要说,到嘴边却只成一句:“怎么穿这么薄?当心风寒。” 如锦的声音和她气质一样清冷:“你怎么会来?” 司烈抿抿唇:“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如锦反问:“有多重要?告诉我你身边那个女子是谁?那对于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不想知道。” 司烈心猛地一沉,不断往下坠。 “我……” 他还想说,如锦微抽鼻子:“什么味儿?” 第八百零七章 准备进击 如锦眉心微蹙,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烈。 “你吃什么了?甜的?” 司烈眼前浮现那块桂花糖,还有那块甜的桃花酥。 “是,不,不是……我当时……” 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如锦后退一步,声音像浸过冰。 “我不想听,嘴在你身上,想吃什么吃会,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 司烈的心沉到无底深渊,所有想解释的话,又无从说起。 她都说了,与她无关,还解释什么呢? 司烈垂眸,如锦淡淡,语气催促:“我猜到你今晚会来,无缘无故,今天白天到衙门外,你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不守规矩,理应受罚?” 司烈抬头看她:“我知道。” 如锦眸子冰冷没有波澜:“所以,你是明知故犯?还是想和我赌气,让我知道你有新欢,想要离开?” 司烈呼吸一窒——她竟然这样想? 司烈想脱口说不是,但又忍不住问:“那你希望我走吗?” 如锦嘴角微勾:“你是我救回来的,就是我的,你想往哪走?” “如果是那个女人窜掇你,那她,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司烈的心又缓缓上浮:“所以,你是不想我走,对吗?” 如锦没有回答,问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司烈低声道:“矿山那边出事了。” 如锦脸色骤变,走到他面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矿山那边出了意外,我收到飞鸽传书,想来告诉你,结果看到衙门口前……” 司烈还想解释,但如锦压根没兴趣再听别的。 “矿山出什么意外?塌方了?死人了?把话说清楚!” “不是,是矿没事,是采出来的金砂,原来放金砂的仓库,忽然都空了。” “什么?”如锦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那么多,怎么会一下子都没有了?你收到的到底是不是矿山的传书?” 如锦觉得太不可思议,要说矿塌了,人死了,哪怕说被其它的人发现,要争要夺,她都信。 但是说什么几百袋的金砂被偷了,那是什么鬼? 矿上那么多人,不只有表面的军兵巡逻,还有她的人在,怎么可能有人悄无声息地把那么多袋金砂偷走,而不被人察觉? 除非是鬼。 如锦火气在身体里乱窜,几欲抓狂,恨不能现在就去矿上看看。 但她现在去不了,只能忍耐,等到明天天亮再说。 还要想一个借口,把萧万糊弄过去。 “如锦,我……” 司烈还想说,如锦看向他,眼睛里满是怒意和疑惑:“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不去看看?” “你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不应该先去矿上看看吗?来找我做什么?跟我这么久,还是这么蠢!为什么不懂事情轻重缓急?” 司烈紧抿住唇,任由她骂。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司烈点点头,转身要走,如锦又叫住他。 他心头微喜,她还是关心他的,是吗?还记着他身上的伤。 如锦道:“把事情查清楚,问问那些值守的人,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必要的时候,杀几个,如果是他们合伙,监守自盗,就有必要杀一儆百。” “记住,我要确切的结果,不要含糊其词的,可能,也许。” 司烈点头:“好。” “去吧。” 再没一句多余的。 司烈不再多言,按着来时路,又返回去。 如锦在原地重重出几口气,压住情绪,转身回房间。 她出来的时候,点了迷香,能让萧万睡得沉,睡得时间长。 因此回转房间时没有太多谨慎,推门便入。 一进屋却发现,萧万坐在床上。 “去哪了?” 如锦心砰砰跳:“你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 萧万浅笑:“没有,就是醒来不见你,有点担心。干什么去了?” 如锦伸手握住他递过来的手,坐在他身边,娇嗔道:“有点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看到那两具尸首的缘故,知道你累,又不想打扰你,就到院子里站了会儿。” 萧万叹口气,把她搂紧:“看看这身上凉的,你叫醒我那是天经地义,什么打不打扰的的?莫要再说这种话。” “你睡吧,我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如锦乖顺躺下,拉着他的手不松开:“这怎么行?你每日那么辛苦,不睡觉会累病的。” “心疼我,那你就快点睡,”萧万为她拢一下头发,“我宁可自己生病,也不会让你不舒服。” 如锦浅笑,乖乖闭上眼睛:“夫君,我想明天去城外庙里上上香,好不好?” 萧万略一迟疑:“上香当然是好,只是,明天我还有事要处理,要不过两天?我一空下来就陪你去。” “不用你陪,我又不是小孩子,让丫环陪我就好。” 萧万思索半响:“好吧。” 如锦如愿以偿,不再说话,心里却盘桓着一个念头:他怎么忽然醒了? 转念又一想,许是这种香常用,对他渐渐失效,看来,要换另一种香了。 …… 顾蓉蓉醒得早,但真是不想起,合着眼睛进入空间,想在这里恢复一下精气神儿。 洗漱过后喝点水,总算清醒不少,又吃个果子,恢复百分之八十。 母鸡一直没说话,但顾蓉蓉就是从它小黑豆一样的眼睛里,看出笑意。 真是丢人啊。 母鸡不说,顾蓉蓉也不说,就当没看见,主打一个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别鸡。 收拾完正想出去,看到昨天晚上收信来的纸,是丝锦写的那张。 三个住处,是如锦身边身手最好的那几个。 那还等什么?早干早占优势。 顾蓉蓉拿着纸退出空间,冷星赫正在院子里和冷慢慢说话,昨天晚上冷慢慢盯着刺史府,今天一早定然是有消息回禀。 冷星赫进屋,发现顾蓉蓉已经穿戴整齐,今日穿的是男装,打扮得像个俊俏小武生。 “去哪?” 顾蓉蓉把地纸字条给他:“去这三个地方,一个一个去,把人都抓住,让她变成瞎子,聋子。” 冷星赫嘴角微勾:“巧了,慢慢也带回来一个消息。” 第八百零八章 逐一抓捕 顾蓉蓉好奇。 “什么消息?” 冷星赫低声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顾蓉蓉眼中流露出喜色:“果然如此。” 她快速思索道:“那就让慢慢继续盯着,我们这边也速战速决,随后与他汇合。” “好。” “走!” 两人出门,穿街过巷,到一处小街口停下,路对面有卖个卖热包子的小摊,热气腾腾,包子也白白胖胖。 顾蓉蓉和冷星赫过去,在小桌前坐下,要两笼包子,两碗汤,温暖空荡荡的胃,小摊上还别的食客,他们与其它人看不出什么区别。 吃到一半,从不远处小胡同里跑出一个人来。 二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深蓝短打,足蹬薄底快靴,刚到近前,小摊老板笑眯眯问:“还是老样子?” “对,”男人回答,把准备好的钱放下。 老板也没数,直接入袋。 看样子,是熟客。 男人没在这吃,买了装进纸袋子,拿回去吃。 他走了,顾蓉蓉和冷星赫没动,把剩下的吃完,结帐。 随后顺着男人走的路线,跟上。 里面只有两户,冷星赫低头看,看地上脚印。 小胡同还挺干净,薄底快靴的印子虽然浅,但很清晰。 最里面那家。 冷星赫带顾蓉蓉翻墙而过,小院子里静悄悄,按丝锦的说话,算司烈一共五人,除了有一个和司烈一起住,其它三人都是单住。 但说归说,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侧耳听了听,确实没有其它的动静,轻步往前,这院子很小,就是普通农家院,没有什么几进几出,简单几间房,院中摆放一些杂物。 正屋中有个人,正在吃饭,吃的就是刚才买的包子。 是他,没错了。 此人警觉性也挺高,转过头来看,嘴里的包子还在腮边鼓着。 “找谁?” 冷星赫道:“找刘二。”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脚步不停。 男人眸子微眯,迅速把包子吞下去:“刘二?找错了,这里没什么刘二。” 他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同时顺手抄起放在门边的一根木棒。 冷星赫抿唇不语,顾蓉蓉道:“那你是叫刘三吗?” 男人一怔:“什么刘二刘三,不是,这里就不姓刘。” 话未了,冷星赫剑已至,男人一惊,赶紧招架,木棒一挡,直接被劈开,他手一转,露出里面的铁鞭。 这应该是一条特殊打造的兵器,比寻常的要细一些,但鞭身上有螺旋状花纹,像吡开的牙,看着就锋利。 要是打在身上,不说钢鞭本身就能让人骨断筋折,单是这花纹,也得皮开肉绽。 既然已经亮了兵器,双方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直接动手省得费唇舌。 这个男人的确身手不错,但比不上司烈,自然也就不是冷星赫的对手,何况还有顾蓉蓉助攻,不过十多个回合,就被擒住。 “别动。”冷星赫剑尖抵住他喉咙。 顾蓉蓉上去给他灌一瓶霍香正气水。 心说回头得让席述研究点真毒药,毒不死,但能让人难受得也行,省得老是浪费霍香正气水。 但这个确实管用,多数人被灌下去一瓶,都会面色难看,以为是毒药水。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二位。” 顾蓉蓉冷笑:“得罪我们?如果得罪了我们,那就不止是让你吞毒这么简单了。” “少废话,走吧。” 冷星赫拿绳子把他双手捆结实,推着他出门。 “想叫你就大声叫,只要你不想要解药,”顾蓉蓉似笑非笑说。 男人紧抿唇,叫有什么用?这边连热闹都算不上,叫来的人也只会是看热闹的人,什么忙也帮不上。 把他带回住处,顾蓉蓉给他打了个麻醉,又在香炉时点上迷香,这可是柳依依配的,效果非常不错。 捆绑结实,又给他嘴里堵上,这才算放心。 “走,下一个。” 下一个和这个相反,住的地方有点热闹,白天人来人往的就不少,晚上更甚——这一带全是小娼馆,当然不及胭水阁,但一到晚上也是人流不息。 顾蓉蓉观察四周:“这人还挺会,大隐隐于市,他藏身这地方,谁能想得到?” “而且,这种地方能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也多,”冷星赫接过话说,“发生什么冲突,杀了人就跑,也多半不会被抓住,因为人多,也没人特别在意其中一个。” 顾蓉蓉点头,深以为然。 街上一共就俩人,很难不被人记住,如果街有两百人,可能一个都记不住。 他也挑了个胡同,住在最里面,顾蓉蓉猜测,大概这样的地方,比较有安全感? 两人到门外,冷星赫想先跃上墙头,观察一下,忽然看到墙头上有冷光一闪。 他退两步,换个角度再看,果然有。 顾蓉蓉正想问怎么了,光芒一闪,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心领神会,墙上应该布置了东西,或者是暗器,或者是毒针什么的,有人想往里偷看,还没看着就会先被暗算。 顾蓉蓉摆摆手,示意冷星赫先不要冒险,她也没有冒然碰门板,拿小匕首出来,刀尖抵着门,微微用力。 门没发出动静,但微微有点缝隙,顾蓉蓉从缝隙中看到,门板后面纵横交错,有几根细如发丝的丝线,微微银光,闪着寒气,不知道是什么。 但总归,不是好东西。 冷星赫微讶:“嗜血渔线!” 光听这名,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顾蓉蓉问:“那是什么?” “因为像渔线,但又像刀刃一样锋利,而且越沾血,就越坚韧,这种东西隐秘,悄悄拉上几根,如果晚上,或者丝毫没有防备的,那……” 那除了死,没有别的可能。 顾蓉蓉轻吞口唾沫,别说,这冷兵器时代,也有很多让人浑身冒冷汗的兵器。 哎?说到冷热兵器,顾蓉蓉有个想法。 你不是爱摆开这些吗?暗戳戳地害人,行,那我就给你来个光明正大的。 顾蓉蓉本来还想着,装成个隔壁小娼馆里的小龟公什么的,骗里面的人来开门,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第八百零九章 下贱的贱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后退几步,从空间里取出个小小的炸弹包。 这也是她自己做的,没办法,空间里先进的热武器带不出空间。 她只能自己做点,简单的,什么雷管,小炸药包。 但这些也足够了。 这个是她自己做的里面比较先进的,还带倒计时。 母鸡有点担忧:“这玩意再小,弄出的动静也不了,这四周的人一定能听到。” 顾蓉蓉道:“没事,听就听到,反正到时候我们也走了,至于打草惊蛇,也不存在,第三个人住的距离这里很远。” “哎,你说有无声手枪,你能不能做点无声炸药出来?” 顾蓉蓉哼笑:“你可真看得起我。” 把小炸药包放在门板上,开启倒计时。 一分钟。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走,去他后门。” 这人如此讯,能在门前布下这么多陷井,一旦前门有什么情况,那后门就是他的逃生门,所以,他一定有后门。 冷星赫带顾蓉蓉从隔壁院子绕到这个院子后面,在后门外等着。 不用进去抓,他自己会出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一左一右。 等。 母鸡在空间数数,数到零时,没有反应。 “怎么没动静?不会是哑炮吧?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听“砰!”一声响。 母鸡吓得一激凌,激动道:“炸了!” 可不是炸了,从后门也能看到前面浓烟冲起,火光闪动。 还有不少人的尖叫声。 即便胡同里没人,但胡同外人可不少,这一声突然又猛烈,胡同外的人没受伤,但也得吓一大跳。 门板彻底被炸烂,剩下的就是些小碎片,还在烧着火。 门板两边的墙也塌了半边,像豁开的缺了牙的大嘴。 虽然场面吓人,但没伤人没死人没流血,不少好奇的人也开始往这边聚。 胆子大的在前面:“这是怎么回事,突然着了。” “不知道啊,那声响真是吓人,我还没听过这种动静。” “这是谁家呀,怎么没人?” “不知道啊。” “要不要报官?” “报官也得是房主报,或者里面的人报,人呢?” 门前众人议论纷纷,里面的人早跑了。 声音一响,他就预感不妙,这动静太吓人,连出来看都没看,直接抓起柜子里的包袱就从后窗跑出去。 这是他设计好的逃生路线。 哪知,已经自行演习过几次,本该万无一失的路,一出门口,就遇见两个人。 “往哪走啊?”顾蓉蓉声音带笑。 出来的人比上次那个还年轻,二十岁左右岁,皮肤白净,身材纤瘦,穿着灰色长袍,手臂弯挎着个包袱,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窄剑。 剑本来就是比较窄的兵器,但这个更窄些,约摸只有三分之二的样子,剑鞘是黑色,还有暗纹,像一条造型奇特的龙。 顾蓉蓉觉得特别,但不知道叫什么,冷星赫眉头微皱:“痴问剑。” 男人长得很俊秀,像个俊俏的书生,双眼皮是微微扇形,很吸引人的形状。 唇红齿白,此时嘴角微微扯出个惊讶的笑意。 “你竟然知道痴问剑,你是何人?” 顾蓉蓉也想知道,冷星赫是怎么认识这把剑的,而且,她感觉到,冷星赫的气场明显冷了几分。 “这话应该我问你,痴问剑怎么会在你手上?”冷星赫话出,剑尖直指男人。 男人握紧手中剑:“它本来就是我的。” “哼,他的主人叫刑无刚,是长宁王帐下左前锋,你算什么东西?” 顾蓉蓉心头一沉,难怪,原来竟然是故人的旧物。 长宁王帐下左前锋,那应该是他特别信任的人,肯定也和冷星赫关系匪浅,难怪会让冷星赫情绪波动。 武将,若不是本人出事,是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兵器流落在外,落到他人手中。 男人竟然没有半点畏惧,更无愧疚:“痴问剑,最初就是江湖中的铸剑大师所铸,来自无端居,我师父就是无端居的弟子,我用痴问剑,是徒孙用祖师爷的东西,天经地义。” “至于你说的什么刑无刚,他算老几?他才不配。”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冷星赫怒火直冲头顶。 “刑将军为国为民,他有什么不配?痴问剑是来自无端居不错,但它早已认主,剑自己同意,你又算什么?” “算无名之辈盗用喽,”顾蓉蓉接过话,“这种人的心思很好理解,自己籍籍无名,才能一般,出身一般,什么都一般,但又渴望受人瞩目,被人尊敬甚至仰望,可又不想踏踏实实做事,一心只想走捷径,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歪门邪道,先说自己师父是无端居的弟子,又说自己算是铸剑大师的徒孙,这是想证明自己出身还可以,然后再打压刑将军,意在告诉别人,他不行,我才行。” “可事实上,行不行的,可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刑将军是长宁王麾下,前锋大将,让百姓称颂,让敌军丧胆。” “请问,你哪位啊?” “有名吗?” “有姓吗?” “你师父是无端居弟子,你师父哪位啊?” “有名吗?” “有姓吗?” 顾蓉蓉眼神鼓励,就差鼓掌:“来,说一说,该你了,说出来个闻名天下,如雷贯耳的名头来,吓死我们。” “……” 男人一噎:“你……” “你什么你?说啊,倒是,快点。” 男人咬牙:“哼,我和你说得着吗?” “你这种人,和谁都说得着,只要你有得说,说不着,那只能说明你是没得说。” “如果你是名满天下的人,那我问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你都得说,是呀,我就是,你怎么知道我是某某某?” 母鸡在空间笑成一团:“我的妈呀,你这嘴太损了。” 男人气得脸色更白,还咳嗽几声。 “瞅瞅,这都瘘了,还剑客,还用名剑,啧啧,剑客像你似的在门上墙上用阴招,不得时时渴望与人比剑吗?” “对,你也比贱,下贱的贱。” “你也就这个贱,能比得过别人,其它的,你真不行。” 第八百一十章 猜你大爷 顾蓉蓉一通话说得连珠炮一样,把男人直接说得卡壳,脸色气得苍白。 冷星赫看准时机,出剑! 男人正生气,冷星赫的剑招来得又快又厉,他赶紧用手中的痴问剑招架。 “叮”一声,两剑相激,冷星赫未退,男人后退一步。 他手一甩,把剑鞘甩开,剑出鞘。 顾蓉蓉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剑,窄,直,还是黑色,剑刃却是微微的灰色,盈盈闪着寒光,整把剑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无端山居是什么地方?顾蓉蓉头回听说,这把剑出自那里,想必那也是个有名的所在。 冷星赫手中的剑也是名剑,不知道对上痴问怎么样。 顾蓉蓉脑子里思绪活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双手垂在身侧,微微握拳,只待冷星赫万一出现弱势,就从空间取刀冲上去。 “叮”声不绝于耳,短短时间,他们俩已经交手近十招。 男人有点惊讶,眼神中掠过几分慌乱。 原以为可以速战速决,毕竟能在痴问剑下能过三五个回全的人多,自从这剑到他手上以来,他已经记不清斩杀过多少人命。 没想到这次,要命的时刻,竟然这么难对付。 他盯着冷星赫:“你究竟是何人?” 他一边问,一边手掌抚过剑刃,他的血抹过,顾蓉蓉看到那把黑色的剑上,似有诡异的红光一闪。 绝不是眼花。 “刚才那是什么?”母鸡大叫一声,“是什么!我瞎了吗?” 母鸡也看到了,顾蓉蓉更可以确定,确实是有。 她当机立断,掌中出现双刀。 这诡异的情况,只能说明这个家伙要对阴招。 她用的刀,不是平时那对,是上次与郝家人分别时,郝建章送给她的一对宝刀。 冷星赫自然也察觉出异样,盯着他问:“痴问剑已经认主,你用什么方法,让它为你所用?” 男人勾唇,掌上一点剩余的血,往唇上一抹,更添几分邪气森森。 “你猜。” 顾蓉蓉突然暴起,举起双刀就剁:“我猜你大爷!” 她跳起,腾空往下压,双手寒光闪闪,全身力气倾注在双刀上。 男人笑容凝固,赶紧举剑相迎,他自认为宝剑无敌,又加了血,更有把握,却没想到,顾蓉蓉的刀也是宝家伙。 “当!”两者相撞,声音比方才两剑相撞大得多。 男人也没想到顾蓉蓉这么大力气,又有点轻敌,剑架着双刀,虎口都震得一痛,剑差点脱手,双腿也有点软。 更让他惊讶的是,刀也没断。 这……不对呀! 剑不稳,再走神,冷星赫与顾蓉蓉配合默契,顾蓉蓉双刀砍下的同时,冷星赫就在一侧抬起腿。 刀落,腿出。 “哐”准确踢中他膝盖。 他这下彻底站不住,扑通栽倒。 顾蓉蓉落地,刀抵在他后颈上,脚尖踢开他的剑。 “别动。” 冷星赫捡起疾问剑——这把剑他见过不知多少回,还向刑将军借来用过,每每拿在手里,都很开心,在军营中时是他最开心无忧的日子。 但这次拿到痴问,明显感觉到这剑上有一股子邪气。 前面人声越来越大,有人已经进院查看,此处也不是讲话之所,冷星赫收好剑,交给顾蓉蓉。 顾蓉蓉把剑收进空间,拿出绳子,递给冷星赫,把男人捆住。 冷星赫捏开他下颌,顾蓉蓉心说,又要浪费我一支霍香正气。 给男人灌下一瓶,他呛得咳嗽两声。 他脸咳得涨红,眼神中……却没有多少害怕之色。 顾蓉蓉心尖微动,漫不经心道:“我这毒,喝下之后从喉咙一路热到肚子里,有的人自以为会医术,或者自以为百毒不侵,呵,其实都逃脱不了。” 果然,她一说这话,男人的眼神就变了变。 这人还真百毒不侵? 顾蓉蓉暗动心思,和冷星赫一起带他离开这里。 回到住处,原来那个还没醒,顾蓉蓉给一指厢房杂间,原来放草药的屋子,冷星赫把男人扔进去。 这屋里的草药虽然没了,但也曾堆过那么多,那么久,药味一时半会儿都没散。 一进屋,仍旧能闻到浓郁的药味,男人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顾蓉蓉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好笑。 她沉下脸,故意侧开半边身子,低声对冷星赫嘀咕。 说的是什么,冷星赫都没有听太清楚,到“药”“毒”“扛不住”“没问题”几个字词的时候,声音稍高一点。 冷星赫瞬间会意,配合着她,脸上神色变幻,时而惊疑,时而严肃,时不时点点头。 眼角的余光还作不经意瞄那男人一眼。 之后,两人便都抿嘴不言,把房门关上,离开了。 他们是走了,男人心里像开了锅一样,上下翻腾,又完全没有头绪。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顾蓉蓉对他用了毒,他以为没事,但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他能感觉到像顾蓉蓉说的那样,从喉咙到肚子里,一路灼热。 他再想感受一下,却又感觉不到什么,那种感觉,像是泥牛入海,无声无息了。 但他并没有乐观,反而越发感觉不妙。 毒这种东西,有时候不是发作越快越猛越厉害,相反,能在身体里蜇伏的,什么时候想发作就发作的,等你忘了,甚至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再突然发作,给你猛地一击。 那才是可怕。 他隐约觉得,顾蓉蓉给他用的,就是这种。 这下怎么办? 他难以抑制地慌了。 挣扎着爬起来,想从窗子里看看,但这屋子里窗子都封死,根本看不见。 此时顾蓉蓉正和冷星赫在屋里喝茶。 “这个人和之前那个不一样,”顾蓉蓉抿口茶,“他阴险狡诈,十分谨慎,轻易不会吐口。” “而且,他应该是身体不好。” 冷星赫点头:“确实如此,脸色差,别看嘴唇红润,反正觉得与常人不同。” 他顿一下,低声说:“蓉蓉,我主要是想知道,他的痴问剑,是从哪里来的,刑将军……现在何处。” 人在何处,是死是活。 顾蓉蓉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缓缓点头道:“别急,等着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就让他把什么都交代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不重要 顾蓉蓉把茶喝完,也休息得差不多,到另一个房间把抓来的第一个杀手拎出来。 这个杀手还晕着,顾蓉蓉泼了一碗凉水,他打个喷嚏醒过来,看到是顾蓉蓉,警惕又瑟缩一下。 顾蓉蓉开门见山:“想活吗?” 杀手不语,缓缓点头。 “别给我玩表情,玩动作,说话!你又不是哑巴。” 杀手低声说:“想活。” 顾蓉蓉语气烦躁:“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大点声,别让我问烦了,否则,我可没有好脾气,我要是一烦,你也就别想活了。” 杀手垂着眼睛点点头,又忽然想起刚才顾蓉蓉的话,回答道:“是。” 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我问你,你叫什么?” 杀手张嘴刚要说,顾蓉蓉又一摆手:“罢了,这不重要,你们中间有个用剑的,痴问剑,他叫什么?” “他叫十九。”杀手回答。 回答完又有点不太甘心——怎么个意思?怎么他叫什么就不重要,难道十九叫什么比他更重要吗? 十九算什么东西?来得比他晚,功劳不比他多,就因为长得俊俏,还……哼,都不稀得说。 顾蓉蓉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问:“哦?这可不像真名,你不会是骗我吧?” “不是,哦,不,我的意思是,确实不是真名,我们都没有真名,我是十六,他是十九,这些都是代号。” 顾蓉蓉眉头微拧:“谁问你叫什么了?不重要。” 十六:“……” “你们都是代号,若是你们死后,是不是有新的人补上?”冷星赫在一旁问。 十六微讶,显然没想到冷星赫竟然知道,心头越发畏惧,不敢再隐瞒。 “是,是的,确实如此,”十六重新低下头,“我这个号,我知道的,至少有过三个……” 顾蓉蓉手指轻叩桌沿,打断他的话:“说十九。” 十六:“……” 十六咬咬牙,问道:“公子为何非得问十九?那个家伙,没什么了不起,他排名比我靠后,立下的功劳也不如我多,要不是……” 顾蓉蓉再次打断:“等会儿。” 十六又憋住了。 顾蓉蓉给冷星赫递个眼色,冷星赫把十六拎出屋,到院子里,正对着厢房的门。 顾蓉蓉心里清楚,掐得寸,几次说十六不重要,她感兴趣的是十九,还打断他义愤填膺的话,此时十六的激愤已到最高值。 顾蓉蓉问:“要不是什么?” 十六现在满肚子火气,顾蓉蓉的话就像一根尖针,让他找到个发泄口,疯狂往外挤,所有的情绪都挤到小口上。 “哼,十九那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就是仗着一张脸,会甜言蜜语,别的不行,拍马屁倒是麻利得很,否则的话,凭他的资质,哪有资格进我们杀手部,还获得编号!” “前面的人死,后面的人补充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补充,也是经过严格训练和考核的,合格通过,才能有补号的资格,还要耐心等,前面有了空号,才可以。” “当然,也不是所有空号都行,排号越靠前的,是本事越大,功劳越多的。” 十六说着,挺挺腰:“像我,就是十六号,而十九,和我中间隔着俩号。” 他说话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还看了顾蓉蓉一眼——言外之意很简单,你关心十九,其实他还不如我。 顾蓉蓉面无表情,等着他继续说。 十六看顾蓉蓉没反应,心想得再加一把火。 于是,他又继续道:“十九那个人,长得人模狗样,实则一肚子坏水,上一个十九,不是出任务死的,而是莫名其妙就得了一场急症,死了。” “杀手,得急病,死了,”十六脸上浮现讥讽的笑意,“估计原十九到阴曹地府之后也得向阎王爷喊冤。真是笑死人了,就没听说过,要是死在任务中,慷慨赴死,也值得尊敬,但得急症死,算怎么回事?” “但就是这么巧,他一死,现在这个十九就补上了,要不然他一直得不到号,就得重新回去训练。”十六嗤笑一声,“前面的号他不配,得了十九,都算捡漏。” 顾蓉蓉若有所思:“你说他会拍屁是怎么回事?他拍过谁?” “当然是上峰,他这个人,鬼精得很,看着一脸书生相,单纯天真,但谁要真觉得他单纯天真,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他最会讨女上峰的欢心,哼,”十六哼笑,笑容极尽讽刺,“他啊,好几次被人瞧见,一早从别的房间出来。” “一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了?这还用说吗?那个房间,可是女上峰召见人的时候才让进去的。” “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说要说一宿?”十六撇嘴,“都是男人,谁还不懂了?” “尤其是到肖州之后,他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讨好女上峰,我有好几回看到他去胭脂水粉这类的铺子,能是买给谁的?” “靠色相,啊呸!”十六痛痛快快呸一口。 顾蓉蓉淡淡开口:“他靠色相?也不尽然吧,他有一个长处,你们都没有的。” 十六下意识问:“什么长处?” “他的身体,不怕毒。” 顾蓉蓉说得笼统,没有细挑明,关于毒的情况,何止千百种,万一说岔了,好不容易让十九陷入的那点自我怀疑,就都没有了。 一提这茬,十六眼睛微眯:“不怕毒?那有什么用?不怕毒他也活不长,他经常吃药。” 经常吃药?不怕毒?这些症状…… 顾蓉蓉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我问过他吃的什么,他说是补药,也对,补药,他身体本来就虚弱,再经常献媚,出卖色相,还指不定伺候了多少女上峰,那能好得了吗?” “可不是得补补。” 话音刚落,厢房中就传出来近乎嘶吼的一声。 “十六,你个王八蛋,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老子跟你没完!” “你他娘的竟在背后如此诋毁我,你个丑八怪,自己长得丑,还怪别人好看,我呸!” 十六一怔,吓了一跳,转头看那扇紧闭的厢房门。 第八百一十二章 药人 十六愣愣看着那扇门,又回头看看顾蓉蓉。 顾蓉蓉把房门打开,冷星赫把十九也拎出来。 十六、十九面对面,像两只斗鸡。 十九用肩膀狠狠撞十六:“我让你胡说八道,你个王八蛋,谁跟你说我出卖色相?” 十六也不惧,反正都说了,现在两人境地一样,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跑。 “这还用别人说?谁不知道啊,你隔三岔五就偷偷去那个房间一次,别人可一次没去过,你一个后来后补的,凭什么?不是出卖色相还能是什么?” “别人?你是指你自己吧?”十九打量他,目光鄙夷,“你说你为什么一次也没能去过?你倒是想出卖色相,你有色相可卖吗?” 十六气得脸色通红:“你……你真是不知羞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丢男人的脸。” 十九哼道:“你倒是想丢,你有脸可丢吗?” “你!” 顾蓉蓉在一旁看热闹,也看门道,这个十九,比十六要心思深沉得多,他只用一句话回击,就能让十六跳脚,但他去“那个房间”干什么,和谁,是否真的就是单纯出卖色相,他一概没说。 顾蓉蓉倒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对金缕阁的了解目前不过是冰山一角,但是从她这一路走来,接触过的人来看,并没有“恋爱脑”,虽是女子,但都是把男人当成工具,能利用时绝不手软,极致利用,不能利用时也不心软,随时抽身,哪怕立即取男人性命都不会眨眼。 这样的组织,教出来的女人,怎么会单凭一个色相,就让十九上位? 何况,说实话,这个十九最多就是长得俊秀,远远没到迷死人的地步。 这个十九,身上一定有秘密。 十六气得呼哧喘气:“你……你……” 顾蓉蓉四两拨千斤:“他确实没你色相好,但是他身体比你好,你出卖色相不会只为了上位吧?毕竟一个病秧子,上了位活了几天,要一个短命鬼有什么用呢?” 字字往心上扎。 十九脸色一白,神色微僵。 顾蓉蓉这话不但确定了他“出卖色相”,还说他短命,活不了几天。 十九的沉默给了十六机会,十六眼神凶狠又激动:“没错,你就是个病鬼,啧啧,真是难为你了,撑着个有病的身体,还得向女上峰献媚,这也挺累的吧?吃那么多补药能补回来吗?” 十九怒道:“闭嘴!谁说我是为了献媚?我那是做药……” 他说到这儿猛然顿住,心头一阵惊悸,差点说漏嘴。 但对于顾蓉蓉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过到十六身后,一掌把他打晕。 顾蓉蓉看十九:“做药人?” 单刀直入。 十九眼睛微睁,面露惊疑,一瞬间又化为平静,正要开口,顾蓉蓉淡淡道:“别说你不知道,别说这是谣言。” “你有些头脑,那你就想想,我为什么能把你和十六抓来。” “而且,要抓的,不止你们。”顾蓉蓉目光睥睨,“你们,不过是小喽啰而已。” 十九心砰砰跳,心思千回百转,顾蓉蓉说得对,为什么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住处,避开前面的陷井,顺利堵到他? 而十六也在这里。 为什么? 这只能说明,顾蓉蓉对他们了如指掌。 是出了内奸?还是因为别的? 十九眼珠子乱转,顾蓉蓉却不给他思索的时间。 “不说?那好,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也不想要解药。” 十九一愣,刚才和十六吵得太过激烈,都这事儿都忘了。 是,他体内还有顾蓉蓉给下得毒。 若是平常的毒,也就罢了,可这回,他感觉……似乎解决不了。 正在犹豫之际,冷慢慢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 “啪”往地上一扔。 十九睁大眼睛,定睛细看:“十七?” 顾蓉蓉心里暗笑,来的真是时候。 冷星赫给冷慢慢递个眼色:“把那个十六拖下去,处理干净。” “是~” 冷慢慢把人拖下去,十六一直没醒,像条死狗。 十七吞口唾沫,眼睛发直,显然不如十九嘴硬。 顾蓉蓉蹙眉道:“一会儿回来,把十九也拖下去,浪费我的毒药,早知道直接在胡同杀了他。” 冷星赫无声点头,瞥十九一眼,目露杀意。 十九一听说真要杀,喉咙一滚,急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 顾蓉蓉回头看他,眸子微眯:“你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听。” 她转身要走,脚步踢踢十七:“暂留你的命,给你纸笔,把知道的写下来,要是没什么要写的,稍后和他一起上路。” “我写,我写。”十七没有半点犹豫。 他可真是怕了——一早上被冷慢慢抓的时候,亲眼见识到冷慢慢的千斤之力,一拳头击碎他院子里的石桌,一脚把固定在地上的石凳踢飞。 还有碗口粗的树,也就是一巴掌的事。 这要是用在他身上……十七不敢想。 冷星赫作势过来要拖十九,十九赶紧往后缩:“我写,我也愿意写,保证绝无虚言。” 顾蓉蓉轻哼:“你想写,我还不想看。” 冷星赫手上不停,抓住他后脖领子就往外拖。 “别,别!”十九见来真的,拔高音量,“我说,我是药人,我就是药人。” 顾蓉蓉嗤笑:“还想骗我?药人是你这样?那研究药人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把人杀了省事,还省药,省时间。” “你这种成色,纯属浪费。” 十九吞口唾沫:“我……我的确不算成功的,但也不能算是失败,至少我对大部分毒都免疫……” 一看到顾蓉蓉似笑非笑的眼神,想起肚子里的毒,十九就有点心虚。 这屁话说的,还百毒不侵,人家上来就让他中毒,以此拿捏。 十九心里懊丧,但现在还是要赶紧保命才是上策。 “我是个半成品,没成功,上峰说了,能存活不容易,所以虽然我不是预期中的,但也留下了,还让我做上十九的位子。” “我去的那间屋子,也不是……用来献媚的。” 第八百一十三章 以血喂剑 十九咳嗽几声,嘴角带出血丝。 “那间屋子里有药材,有药炉和药池,都是珍贵药材,自然不能任人随意出入。” “因为我自幼接触药材,有些底子,对药人之说,也听说过不少,所以就想着看看,第一次,我是偷入的。” 如十九所言,他自小是个孤儿,七八岁的时候被师父收留,他师父是镇上的大夫,家里世代为医。 他从耳濡目染,也对这行很有兴趣,但不知为什么,他对怎么救人,不太感兴趣,偏偏对怎么害人,毒人,倒是有颇有兴致。 时间一长,就瞒不住师父,师父先是语重心长教导,之后就是棍棒立规矩,再之后就是怒斥,又僵持一段时间,终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被赶出门。 他再次无处可去,但这回不一样,不再惶恐害怕,不用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 他制了不少毒药,看谁有钱就给谁下毒,之后再给人家治病,收取高额诊金。 本来他要去京城,繁华帝都,贵人多,钱自然也多,一路走一路治一路挣钱,一切都顺顺利利,没想到有一天就栽了跟头。 十九叹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句话说得太对了,我就是看中一个穿着富贵的老头儿,只带着个一个年轻书生样的人,有钱,又没什么战斗力,正是下手的好对象。” “结果一出手,就栽了。” 那个老者,看似笑眯眯,实则是个笑面虎,而且论起医毒之术,比他强得多,他当场被抓,那个年轻人也出手不凡,差点把他打死。 他那些日子存的钱被收走,毒药也被收走,这还不算,他也被喂了毒药,还是好几种。 难受得死去活来。 等再醒来时,就如同进入人间炼狱,开始被那老头操控逼迫着用毒,试毒。 冷星赫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问道:“不对吧,你不是说,你师父是什么无端山居的弟子吗?怎么又成了什么老头儿?” “我之前是……”十九垂头,“骗你的,就是给这把剑编个来历,说法,要不然这种名贵的东西落在我手里,也会让很多人来抢,江湖可不讲什么法律,谁有能耐,谁能抢到,就是谁的。” “那你这个是哪来的?”冷星赫问。 “我说是我捡的,你信吗?”十九问。 冷星赫眸子冷厉,不声不响盯着他。 十九微微瑟缩,一时抿唇不语。 顾蓉蓉适时开口:“在哪捡的?” “就是在余州城外的树林中,在树杈上横着,要不是那天我路过爬上去,想在上面眯一会儿,我还发现不了。” 顾蓉蓉不动声色:“你路过?要去哪?” 十九道:“奉师父,就是那个富态老头,来肖州,拜见……” 他略一迟疑,对上顾蓉蓉的目光,心尖一突,继续说:“拜见金缕阁的主事人。” “这还是我跟了师父以后,第一次出远门,之前有过好长时间不曾出门,就在屋里呆着,后为才慢慢让我到院子里去,我也不想去,寻思着大概是被关久了,懒了。” “但我又不敢不听他的,只好照做,再后来就让我去余州。” 刚开始十九确实没有名号,他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一般十六十七这样的,都是从一开始就严格训练,之后再派遣各处,也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呆,时常更换轮流。 为的就是流动性强,没有固定位置,没有名字,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出事,有人被抓,惹出麻烦。 而他们中间有人死了,就有新人补上,这样即便有的人被抓,嘴不严被审出来,其它的人可能早就走了,死了的也换了。 他们就像是无数条影子,知道存在,却摸不到。 而十九就是个例外,他带医毒之技而来,而且还被各种毒淬炼过,跟着老头的时候,还被那个年轻男人训练过身手。 就是因为这些特殊原因,让他成了十九号。 他平时有任务就出任务,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去那个房间,继续做药的训练,或者泡泡药澡,缓解体内一些至今未消队的毒素。 没想到,在十六等人看来,竟然成了他出卖色相,还说他的十九号位子是用这个换来的。 可笑又荒谬。 冷星赫又问道:“如果是这样,那痴问剑在你手中,为何变了模样?” 以前这剑在刑将军手中时,也是上阵杀敌,饮过无数血的,浑身满是杀意。 但现在杀意依旧有,但通体冒出一股邪气。 冷星赫还亲眼看到,十九划破手掌,以血喂剑。 十九回答道:“这个……并不难,剑和人一样,都是有脾气的,跟着什么人就是什么样,要不然怎么有的是剑魔,有的是剑圣?” “我用我的血喂他,他自然就慢慢听我的话。” 母鸡在空间里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蓉蓉,你信他说的话吗?” 顾蓉蓉时还真说不准,看他的神情,不似假的,但听这话的内容,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还没想好,母鸡说:“我倒是信。” 顾蓉蓉好奇:“说来听听。” 母鸡一本正经地说:“就是他说的剑魔,剑圣,我一听这个就觉得是真的,你想啊,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人家都登峰造极,还有那个老黄也是剑道高手,去和人家决斗……” 顾蓉蓉越听越迷糊:“不是,你等会儿,李淳罡是谁,老黄又是谁?” “他们都是站世子的啊。” 顾蓉蓉看向冷星赫。 母鸡又说:“不是你老公,是徐凤年,北凉王世子。” “北凉王是谁?”顾蓉蓉更懵。 “徐凤年的爹啊,徐凤年是一本大神写的书中的主人公。” 顾蓉蓉:“……” 顾蓉蓉默默,毫不留情地关上空间开关,隔开母鸡的视线。 “哎,哎,怎么看不见,蓉蓉?顾蓉蓉,你怎么这样!” 顾蓉蓉一恍神,冷星赫拔出剑鞘,痴问剑再现。 他握着剑,走到十九面前,剑峰搭在他脖颈一侧。 “接着说。” 第八百一十四章 手上有几条命? 十九吞一口唾沫,垂眸看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 顾蓉蓉看着他的神色,他倒没有多么害怕的样子。 这事儿不太对。 顾蓉蓉心思一出,下意识拿刀架开冷星赫手里的痴问剑,换刀架住,还顺带在十九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 这下,十九眼中有了恐慌。 顾蓉蓉偏头对冷星赫道:“他以血喂这把剑,肯定是邪门歪道,用这把剑杀他,没准还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说罢,直视十九,眉眼染上讥讽笑意:“还是用刀吧,我喜欢用刀。” 话未了,刀锋往下一压,血迅速渗出来,把十九衣领都染透。 “别,别,”十九慌乱道,“我说,我接着说。” “再敢动心机,直接把你的心挖出来!”顾蓉蓉喝道。 十九一激凌:“不敢。” “这剑,的确是有点邪门,”十九低声说,“不过,不是我弄的,是跟着师父的那个年轻男人弄的,剑也是他给我的。” “你刚才还说,是路上捡的,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顺嘴就胡说。” 手起刀落,顾蓉蓉直接在他肩膀上豁了条口子。 “啊!”十九痛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汗珠湿透额发。 “最后一次机会,”顾蓉蓉冷声说,“不要以为知道点秘密就能拿乔,你知道的那些事,我感兴趣,它就有价值,若是我不感兴趣,它就是废话。” “懂吗?” 十九连连点头:“懂,懂。” “说。” “这剑,就是那个年轻男人给我的,他告诉我说,要时不时以血喂一次,我发现,喂过血的剑,能威力大增,我猜这大概是和我的血有关。” “不过,我只是按照他说的做,这剑从哪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需要这样养,我真不知道。” “我虽然叫那个老头师父,其实也是我为了求生,讨好他,让他别杀我,他和那个男人根本也没拿我当回事,最多就是当条狗,高兴了就给点赏。” “还……不如一条狗。” 十九垂首,咬牙道:“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除了长相,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顾蓉蓉觉得,这倒是真话。 她示意冷星赫进屋拿纸笔来,把厢房里的桌椅搬出来,把染血的刀“啪”一声拍在桌子上。 “他们长什么样?说。” “说得越详细越好。” 十九不是真正的杀手,就是有些狡诈,要是打破他的心理防线,他的口供就容易拿到,比那些死士容易得多。 顾蓉蓉估摸着,他是那个老头儿派过来给金缕阁帮忙,至于老头儿和金缕阁的关系,暂时还没有想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老头儿不简单,应该与所谓的“药人”有关。 顾蓉蓉按照十九所说,绘出两张画像,拿起来让十九看。 “看清楚,是不是长这样?” 十九眼前一亮,惊讶道:“像,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没错,就是他们,就长这样。” 顾蓉蓉把画像收好,想着途经余州的时候看看,没准还能遇见。 十九把知道的都吐露干净,时间也差不多。 一只鸽子飞来,冷星赫抬手接住,取下信筒。 顾蓉蓉凑过来一看,只有三个字:“已出门。” 两人心领神会——这是盯着刺史府的暗卫发来的,冷慢慢一早的时候送来消息,果然看到司烈偷摸去见过如锦,如锦已知道矿山的事,她势必要去亲眼看看。 这就是机会。 顾蓉蓉看向十九:“手上有几条人命?” 直接又干脆,十九有点不敢答,但又不能不答。 “一……三五……八九条吧。” 顾蓉蓉笑意冷冷,不达眼底:“这么说,杀了你,你也不冤。” 十九脸色骤然一变:“不,不,别杀我,我还有很多价值,我还能替你们研究毒药,药人,都行,真的,我……” 顾蓉蓉刀尖往前一递,十九声音嘎然而止,缓缓低头,看到雪亮的刀穿过他的心口。 他想艰难抬头,却无能为力,只觉得胸口鲜血涌出,把他的生命也带走,耳边一切都远去,只隐约听到那一句。 “本来想挖你的心,但又觉得太费事,还是一切了结省事。” 原来……她连挖心的事都知道了。 …… 如锦的马车停住,微合的眼睛睁开,警惕而低声:“怎么了?” 车夫道:“回夫人,是城门检查。” 如锦微蹙眉:“拿令牌给他们,快速出城。” “是。” 车夫跳下车,出示刺史府令牌,城门守军看一眼马车,见上面确实有刺史府的字样。 “车里是……” 车夫骂道:“混帐!令牌还不够?车里的是贵人,你还敢上前检查不成?” 他虽是车夫,但刺史府的车夫可比一般的士兵横多了,这都源于萧万力压护城使。 一提到肖州,只知萧万,不知护城使。 士兵被骂,一点脾气没有,直接后退让开道路。 车夫揣好令牌,回身拉马车就要出城门。 还没走两步,后边传来马蹄声:“慢着。” 如锦也听到,心里有点烦躁,之前出城她都是悄悄的,不经过任何人,自然也没有被检查这一说,今天以刺史夫人的身份出城,倒是阻碍不断。 她掀开车帘缝隙往外看,见有一人当先,骑马而来,身后跟着十来个士兵。 这人脸生,不认识,但身上衣裳是副将服饰。 如锦放下帘子,没有兴趣再看,一个小小副将,还值不得她费心思。 副将到车前,勒住缰绳:“刺史府的车,敢问车内是何人?” 车夫见是个副将,自然不能以刚才的态度待之,不过,也恭敬不到哪去。 “是我家夫人,要出城上香。” 副将点头:“原来是夫人,无意冒犯,不过……” 他的马围车着马车转两圈:“夫人若是不急着出城,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如锦心头火起,戴上面纱,掀开车帘问道:“这是何意?护城军还想拦本夫人不成?” “不如回去问问我家夫君,看他怎么说。” 副将在马上拱拱手:“夫人,误会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监守自盗? 如锦挑眉,打量着这个副将。 “误会什么?” 副将拱手道:“夫人,在下可不是想阻拦夫人,而是为夫人安全考虑,近日城外来了一伙匪徒,肆意抢杀,已经不少人被他们所害,所以,城门处才严加盘查。” “还请夫人多为自身安全考虑,若非重要事务,先不要出城。” 原来如此。 如锦火气消了些,勉强笑笑:“多谢将军好意,不过,本夫人去上香,是为了我家夫君,此乃头等大事,非去不可。” 副将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在下派一队人马……” 如锦要去矿山,查看金砂丢失的事,岂能让护城军的人跟着? 她摆手打断:“不必,将军好意,本夫人心领了,此次出城,夫君也派了人手跟随,稍后就跟上。” 她懒得再和这个副将废话,和萧万说好,出门的时间不会太长,不能都浪费在这里。 “出发,”她放下帘子,吩咐车夫。 车夫立即拉着马车,出城门而去。 副将坐在马上看着,见马车走远,偏头对身边的人道:“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禀报大人。” 如锦出城,看看车后无人跟来,心也就放下。 什么强盗匪徒,她身边有四大高手,司烈也先一步去了矿山,她岂会怕那些鸡鸣狗盗之徒? 虽然看不见,那她已经发过消息,那四人一定暗中跟随,若真遇危险,关键时刻定然出手。 如锦重新闭上眼睛,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心里一直记挂着矿山这边。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金矿,她还指望着把事办得漂亮,到时候能再得上峰奖励,可以再进一步。 矿山,可是她的晋升最大助力。 可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她的大罪过。 事到现在,她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那么多金砂,别说全部偷走,就是偷出一袋都不可能。 她觉得,一定是有人监守自盗,金砂也定然还没运出去,藏在某个地方,这次去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一路到矿山,门前有人来迎接。 如锦扫一眼,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停下脚步问道:“那个姓石的呢?” 以前门口这儿有个姓石的,说话烦,嗡嗡地像只苍蝇,叫什么她也不知道,就记得烦人。 但这回,没在。 其它人面面相觑,有人壮着胆子道:“石爷回城去了,说是家里老娘病了。” 如锦并不关心,但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近日矿上事多,她今天也来办大事,任何小小的不同之处,都让她心生疑惑和警惕。 思及此,她吩咐道:“派人去找,把他找来。” “是。” 如锦是什么人,这些人并不知道,以前来的时候,里面的人都来迎接,阵仗不小。 可见其身份尊贵,不同寻常,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打听敢多嘴的。 如锦之前的确来过,但都是提前说,所以里面的人都会来接,但这一次,她是临时起意,而且认定有内鬼,要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回,没有人迎接。 她往里走,车夫也没有跟进去,几个士兵左右开道,把她送到通往里面的入口。 里面巡逻的人立即发现,上前来问,一见是她,赶紧见礼。 如锦摆手,直接去放金砂的地方查看。 在踏入之前,还想着这些可能是误会,也许是传的消息有误,但当下到最里面,看到空荡荡的地库时,她才真正相信,这是真的。 存放在这里的金砂,真的都丢了,不见了。 一股火气涌上心头,冲击头面,眼前有些发黑,喉咙有点腥甜。 身子一晃,差点摔倒,一双手稳稳扶住她。 回头看,是司烈。 倒没什么意外,他先到,也知道她今天会来。 “怎么样?”她缓口气问道。 司烈低声说:“我抓了几个负责看守的,还有里面的几个管事,都说不知道,盘点检查过,负责看守的少了两人。” “少了?”如锦眼里迸出怒光,“是不是他们把监守自盗?把他们找出来!我要亲手宰了他们。” “正要查,放心,很快会有结果,我先扶你上去,这里太闷了。” 两人刚到外面,有个士兵匆忙来报:“报,外围发现两具尸首。” 司烈拧眉:“尸首?” “正是,您是过去看,还是把尸首搬过来?” 司烈略一犹豫,对如锦道:“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吧。” “不,我也去看,”如锦道,“叫上两个值守的,看看不是不昨天晚上的人。” “好。” 司烈一挥手,有两名黑衣人进去,拎出两个人来。 二人身上都伤痕累累,满脸的血,都快看不出原来的容貌。 如锦面色如常:“用刑了?” 司烈淡淡“嗯”一声:“不用不行。” 如锦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一起到外围,果然看到有两具尸首,一具趴着,一具体面朝天。 两人都已死多时,伤口的血早已凝固。 司烈看一眼押来的人:“去,看看是不是他们。” 两人哆哆嗦嗦上前,仔细看看,吞口唾沫道:“是……正是他们二人。” 如锦一脸厌恶,看着那两具尸首:“拖远些,剁碎!没用的东西。” 她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司烈:“可查问出什么?是不是有人监守自盗?” “都用了刑,但目前还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都不承认,我也从多方面问过,确实都没有偷盗的时间。” 偷那么多袋子的金砂,总要有时间,总要有藏砂之处。 “那就是一无所获?”如锦非常不满,怒火中烧,“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也没办法?” 司烈垂头,微微握手:“我会想办法的。” 如锦抿唇不语,忍着怒意,快步走入暗道。 一进来,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还有地上未干的血,又腥又厚。 可见昨天晚上司烈到了之后,情况何其惨烈。 但即便如此,都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这就让如锦更加生气。 真是越来越没用。 第八百一十六章 渔翁 如锦进入暗道,顾蓉蓉就在矿场之外。 刚刚他们查看那两具尸首,顾蓉蓉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但也能感觉到如锦的怒意。 “让她气气,”顾蓉蓉不慌不忙,“咱们干了事,总得看到点回报。” 冷星赫眼中带笑:“你想要什么回报?” “她生气,气得爆炸,又没有头绪,不知道是谁干的,我看着就痛快。” 顾蓉蓉靠着树,换个舒适的姿势:“等她出来,好好算算账。” 冷星赫点头,一只信鸽飞来,他招手,信鸽停住。 “慢慢已到附近,只等信号。” “好,那我们就先养养神,”顾蓉蓉合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 母鸡正在金砂包上跳来跳去,一边跳一边扭,像是在跳大秧歌。 见顾蓉蓉进来,母鸡跳下一层,还是站在高处:“哎,你说她在里面找,气得吡哇乱叫,就是找不着,我在这里跳呀跳,是不是挺带劲?” “岂止带劲,简直是志得意满,扬眉吐气,”顾蓉蓉称赞。 母鸡又跳下一层:“那你说,一会儿和她对上,她会不会疯狂反扑?我看这个女人可有点疯。” 顾蓉蓉拍拍它的鸡头:“怕了?” 母鸡一噎:“也不是怕,谁怕?就是觉得这女的吧,不是什么正常人,上回在卷宗房见她……” “对,被她一个眼神吓得钻到架子底下了。” 母鸡:“……” 顾蓉蓉笑得开怀,母鸡气鼓鼓往上跳两层,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顾蓉蓉正想停住笑,忽然见母鸡身下滚出一个什么东西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 白光光,热乎乎。 一颗鸡蛋。 顾蓉蓉惊讶,紧抿住嘴唇——不行,实在忍不住。 “哈哈哈哈!” “顾蓉蓉!” “绝交!” …… 如锦“啪”一鞭子抽过去,跪在旁边的人脸上又添一道血痕。 他现在已经浑身是血,头发都被血糊住,完全看不出容貌。 “说,是谁偷走的金砂?” 被讯问的人奄奄一息,根本说不出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 司烈上前道:“不行了,他只剩下一口气。” 如锦面无表情,烦躁地摆摆手,司烈把人拖出去,地上一道长长血痕。 尸首被抛到外面,已经是第七具。 如锦在剩下的人中来回走动,绣鞋踩着地上血水,声音像在血水里滚过,冷酷又无情。 “谁知道什么,最好现在就说出来,否则,外面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微微俯身:“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们觉得,死,是最轻松不过的事。” 旁边一人浑身发抖,他很瘦,一抖起来似风中残破的叶子。 他约摸二十多岁,披头散发,伤痕累累。 听完如锦的话,双手紧握,等如锦走到他身边时,他忽然如同暴起的兽,猛地扑过去,伸手就要掐如锦的脖子。 变故来得太快,其它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如锦尖叫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在血污中。 司烈身如闪电,快速奔来,一手接住她,把她搂在怀中。 如锦现在脾气暴躁得像一团火焰,但身体还是又娇又软,司烈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明知道应该快点松开,但又不舍。 如锦的发丝微凉而滑,淡淡香气萦绕,擦过司烈的腮边,他心神微荡,几乎忘记,这不是在阴暗血腥的山洞,不是在审问杀戮。 其实不过一瞬间,如锦心头如火烧,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和感受,站稳之后立即挣开,抽刀奔着那个扑向她的人过去。 那人连滚带爬,奔向山壁:“我没有偷东西!我也不知道是谁偷的,我……我本来就是个读书人,被抓到这里来做工,暗无天日!”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看着如锦,满眼都是绝望:“你容貌如花,心却如蛇蝎,我受不了,也不想再受!” 说罢,狠狠朝着山壁撞上去。 “啪!” “哧!” 撞山壁的同时,如锦的刀也到了,穿过他骨瘦如柴的身体。 他尸首软软倒地,鲜血慢慢涌出。 如锦声音近乎嘶吼:“把他给我拖出去,喂狗!” 染血的刀尖指向剩余的人:“统统都死!” 顿时惊呼号喊求饶声四起,但根本无济于事,都被拖到外面。 司烈低声道:“别太生气,小心身子。” 如锦怒道:“有时间说这些废话,不如想想办法,把东西找出来!若是找不到,我要身子有什么用?” 司烈抿抿唇:“好。” “把第二批人给我带过来。” “剩下的人不多,再带过来的话,恐怕……” 如锦抬头看司烈:“金砂找不到,养着这些人做什么?吃干饭吗?杀了他们有什么不得了?不过就是些干活的下贱人罢了。” “金砂找到,还怕没人干活?肖州城内有的是。” 司烈不再多言,转身往里走。 …… 顾蓉蓉在空间逗母鸡玩,母鸡不理她,忽然回头,站起来。 顾蓉蓉问道:“干什么?用你的尖嘴啄死我啊?” 母鸡没说话,头往一旁伸了伸。 与此同时,顾蓉蓉也感觉异样,冷星赫轻碰她一下。 “蓉蓉。” 顾蓉蓉退出空间,睁开眼睛,目光警惕,冷星赫指指不远处,随后带她跃上树梢。 这里的山林树木都挺高大茂密,树冠如伞盖,严实护住他们俩的身形。 片刻,林中来了一队人,他们身着黑衣,手握钢刀,腰侧挂着小弩,脚上踩着薄底快靴,走路轻步无声。 他们的脸上戴着统一的面具,是捉鬼的钟魁。 顾蓉蓉摒住呼吸,透过树叶缝隙,静静观察,这些人,看着和守在矿山的那些,不是一伙的。 他们是什么人?黑吃黑?要夺矿山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好极了,她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等他们双方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再出手,两边都拿下。 顾蓉蓉心里盘算着,黑衣面具人已经穿过树林,进入矿山区域。 不多时,就响起箭破空气的声音,还有尸首倒地的声音。 好厉害的身手。 顾蓉蓉心中暗叹。 第八百一十七章 激将 顾蓉蓉侧耳倾听,虽然隔得远,又有遮挡,看不太清楚,但也能感觉到,这些人身手极好,手起刀落,十分利索。 冷星赫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些人可不是寻常匪徒。” 顾蓉蓉兴致勃勃看他:“你看出来了?有眉目吗?他们是什么人?” 古代功夫讲究传承师承,像冷星赫这样的高手,一看一交手,就能看出对方的门路。 顾蓉蓉现在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冷星赫道:“他们应该不是来自江湖。” 顾蓉蓉诧异:“不是来自江湖?那是……” …… 暗道门前正在处决那些从里面拖出来的人。 刀刚举起,“唰”一支弩箭射来,直中举刀人咽喉。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来人,有刺客!” “防守!” 外面一出声,里面的人大部分也跑出来,双方黑衣人对峙。 不同的是,如锦这边的人露着脸,而来者都带着钟魁面具。 如锦闻听,也从里面出来,俏生生站在黑衣人中间,如同一支恶之花。 如锦脸色微沉,打量对面的人,冷然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闯我的矿山?” 黑衣人都相差无几,脸上面具遮着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在说话。 “笑话,这里是肖州地界,矿山,无论是金银铜铁还是盐,都轮不到你头上。你算老几?” “一个女子,也敢在此口吐狂言,我看你还是在后宅,或者青楼更合适。” 如锦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话,手中刀尖一指:“给我拿下他们,拔了舌头。” 她手下的人立即持刀飞身而上。 对面的人迎战,双方斗在一处。 至于那些巡逻的军兵,早跑得没影了。 如锦也没指望他们,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人。 她并不慌,虽然这些人多,但她自信她的手下实力强悍,再者,暗中还有四大高手,这里还有司烈。 司烈也从里面闻讯而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几步冲到她面前。 “你没事吧?” 如锦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正要不耐烦训斥几句,想想一会儿他还有大用,又忍住。 “没事,别担心,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刚才还说要夺我们的矿山。” 司烈冷笑:“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也不能动矿山。” 如锦轻握他的手一下:“好,我信你。” 司烈喉咙轻滚一下,手僵了一瞬。 他们说话的功夫,双方输赢已显现,如锦这边的黑衣人,明显落了下风,十几号人,已经倒下近三分之一,而对方不过三两个受伤的。 如锦眉头微皱,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顾蓉蓉也在暗中观察,冷星赫带着她又往这边走近了些。 居高临下,双方局势尽在眼底。 冷星赫低声说:“这些人瞧着也不像是纯军中,很奇怪,像是两者综合体。” 顾蓉蓉问道:“你最初是根据什么判断,他们是军中的人?” 说话间,一名黑衣面具人直射出一支弩箭,正中一名黑衣人后心。 “喏,就是他用的弩,弩身小,射程不会太远,但力道强劲,是用上等纯铁打造,那些弩箭,白羽黑杆,箭头也是黑亮略大,正是军中上等骑兵所用。” “而且还是骑兵中的精英,突袭兵。” 说到这些知识,冷星赫就是专业的了,顾蓉蓉无比信服。 “那他们会是谁的人?萧万?”顾蓉蓉说完又觉得不太对。 “萧万对如锦极尽宠爱,金缕阁又是在金玉满堂摆竞买宴,他不可能不知道如锦的事。” 顾蓉蓉摇头:“不会是他,那是谁?” 冷星赫略一思索:“有可能是肖州的护城军。” 顾蓉蓉愣一下,肖州护城使已死,老城使一家都被灭门,后来的护城军落在谁手里来着? 她好像没有在意过这件事。 “我记得肖州的代护城使应该是萧万的一个副将,”冷星赫也有些拿不准,“不太好确定。” “萧万也曾是个忠义之人,他的手下也错不了,就是不知……” 就是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保持本心,亦或是和萧成一样。 顾蓉蓉轻握冷星赫手臂:“没事,不急着猜,早晚知道,胜负已分。” 顾蓉蓉心中轻叹,关于萧万变节的事,他心里应该还是耿耿余怀的吧? 血腥味在底下散开,分外浓郁,如锦的手下只余不到十人,黑衣面具人还有十五人之多,个个手中刀滴鲜血,弩箭森然。 如锦淡定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黑衣面具人问。 如锦冷笑一声:“我乃这是矿山之主。” 黑衣面具人冷笑:“你也配!一个无耻女子,就凭一些阴谋歹毒的伎俩,也妄想做什么主?” 如锦声音染上怒意:“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指责我?我亦是肖州刺史萧万之妻!” “听清楚了,我是刺史夫人,我夫君是肖州之主,区区一座矿山,我说是我的,有何不可?” “我夫君疼爱我至极,别说小小矿山,就是他的命,他都愿意给我。” “我奉劝你们,最好赶紧退走,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面具人互相对视几眼,低低笑。 司烈听他们的笑声,觉得这次的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他往如锦身边靠了靠,随时保护她。 其中一个黑衣面具人忽然一指如锦:“哎,那个家伙,这个女人说,她是刺史夫人,刺史疼爱她至极,那你算什么?” “让我想想,你是她的……姘头?” 众黑衣面具人又笑起来。 “放肆!”司烈怒道,“胡说什么?” “我胡说?”黑衣面具人声音带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瞧瞧你的眼神,眼珠子都要粘在她身上了,还不承认?当我们都是瞎的吗?” 司烈握紧刀,迈步就要上前,如锦拉住他,低声道:“别冲动。” 司烈暗自忍耐住。 黑衣面具人继续道:“瞧瞧,我怎么说来着?这女人一开口,他就又缩回壳子里不动了。” 司烈双眼喷火,黑衣面具人拍拍手:“我还有个惊喜给你看看。” 第八百一十八章 必须死 顾蓉蓉也很好奇,黑衣面具人会给司烈什么惊喜,饶有兴趣地等着。 “这些人的实力不凡啊,”顾蓉蓉对冷星赫说,“目前看来是占上风的,就是不知道,如锦还有没有杀手锏。” 冷星赫低声道:“也许她以为她有,就是被我们抓住的那几个。” 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算上她身边那个,一共五个高手,被我们抓住了三个,也就是说,还剩下一个。” “对,一个。” 因为那个和司烈住在一起,丝锦不知道在哪里,只提供了三个地址。 “那这次如锦恐怕要栽了。” 顾蓉蓉对这些黑衣面具人身份,更感兴趣。 恰在此时,有个人被推上来,双手在前,腕间绑着绳子,头上罩着个黑布袋,看不见头脸,但此人穿着衣裙,分明是个女子。 顾蓉蓉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但没来得及抓住。 黑衣面具人对司烈一笑:“知道这是谁吗?” 司烈面无表情道:“与我无关。” 本以为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但见是个女子,司烈就更不惧——除了如锦,他不会把其它任何女子看在眼里。 “唰”一下,女子头上的黑色头套被摘下,露出年轻俏丽的脸。 乍见光芒,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慢慢睁开之后,看到四周情景,又满是惶恐。 “这是哪……” 她忽然看到台阶上的司烈,眼睛中迸出光芒,像是看到救星。 “是你?能救救我吗?” 司烈也认出她,诧异中有些难以置信:“是你?你怎么……” 他没说完,忽然就有了答案。 你怎么在这儿?还能因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子救了他。 徐晚珍抽抽鼻子,满是委屈:“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我没有得罪他们。” 司烈握紧刀柄,没有说话。 如锦感觉到气氛微妙,再看徐晚珍的脸,觉得似曾相识。 在哪见过?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年少时的她吗? 如锦有点生气,司烈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和这个年轻女孩子认识?听上去还关系不错的样子,他整日都在干什么? 沉浸在男女之情里,到底还要不要做大事! 如锦心里烦躁,件件事都不顺,让她的耐心早已经消耗怠尽。 她吩咐道:“司烈,杀了她。” 杀了她。 司烈一愣,偏头看看她。 如锦迎着他的目光:“我说,杀了她,你没听见吗?” 司烈握紧刀柄,咬牙没动。 徐晚珍吓坏了,眼中迅速蓄上泪:“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杀我?我怎么了……” 黑衣面具人哼笑:“人家救过你的命,也因你而被抓,你竟然要杀?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晚珍珠泪滚滚:“为什么?”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这个女孩子,就是徐公子的妹妹。” 冷星赫轻蹙眉:“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方相斗,拿一个年轻女子做人质,不是光明磊落之举。” 顾蓉蓉点头:“看准机会,实在不行,我们就得出手。” 冷星赫没说话,但指间已拿上暗器,蓄势待发。 不管怎么说,徐公子虽不招人待见,也未能确定是什么身份,但至少曾相助过他,也算帮过忙。 这次就当是还他的人情好了。 徐晚珍往前走一步,泪眼注视司烈:“你真的要杀我吗?” 司烈不语。 “你不告而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她眼泪流得更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我还给你留着桂花糖和桃花酥呢,可惜,我再也吃不到了,你再去我家的时候,帮我给我哥哥代声好,上坟的时候,给我带上桂花糖和桃花酥……” 她哭哭啼啼,泣不成声,看起来害怕得很。 司烈拧眉,尤其提到桂花糖和桃花酥,那种甜腻腻的东西,他本来一点都不喜欢,但此时听她说,却有点苦,有点疼。 恍惚见到少时的如锦,因为受了罚,倔强地不肯掉泪,硬生生受着,但又忍不住哭,那种委屈别扭劲儿,还有眼泪终于落下来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忽然就想着,如果还能再回到从前,回到最早相处的时候,就好了。 他恍惚,如锦听得却火冒三丈,怪不得司烈有点不对劲,怪不得身上有甜味,原来是什么糖和点心,原来是这个女子的罪过。 如锦看一眼司烈,见他愣神,更怒火中烧。 她看向黑衣面具人,冷然道:“要杀就杀,拿这个贱人来威胁谁?她与我们无关!快杀。” 司烈被她说得回神,下意识脱口:“别!” 如锦反手给他一耳光:“你在干什么?她算什么东西?我说,让她死,你没听懂吗?” 她力道十足,司烈脸上瞬间起了一个巴掌印,脸都被打得一偏。 徐晚珍愣了愣,尖叫道:“你凭什么打人?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当众打他的脸,你怎么这样!真是无礼。” 如锦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喝斥我?下贱的东西,当众说给男人吃糖吃点心,惺惺作态,你早该死!” “你们杀不杀?不杀就把她推过来,我杀!” 顾蓉蓉拧眉冷笑:“如锦真是疯了,她这是要把司烈往外推。” 冷星赫问道:“怎么说?” 顾蓉蓉小声说:“这个呢,有点心理学的范畴了,司烈明显是喜欢如锦的,但又不能说,也不可能得到。” “但他有这个情结,其实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徐小姐太像如锦更年轻的时候,他心里不可能没有波动,而且,我敢保证,那时候的他们,远比这会儿更美好。” 冷星赫懂了:“杀徐小姐,就像要杀掉他以为的过去。” “就是这个意思。” 黑衣面具人也不犹豫,本来就是他们开启的一个游戏,听如锦一说,直接把徐晚珍推过去。 如锦提刀就下台阶,眼中尽是杀意,心头满是火气。 这火气到底是对徐晚珍还是司烈,她不知道,也不想细究。 总之,徐晚珍,必须死! 第八百一十九章 兄妹 如锦提着刀下台阶,直奔徐晚珍。 顾蓉蓉目不转睛,冷星赫指间捏上力道。 三方都还没动,司烈已经动了,他挡在徐晚珍身前,面对如锦。 如锦愣了愣,满眼惊怒。 “你要干什么?让开!” 司烈低声道:“放过她。” “我说,她必须死。”如锦咬牙,眼睛微睁,几欲喷出火。 司烈眼神痛苦:“如锦,求你,别伤害她,等回去之后,我可以接受你任何惩罚。” “死也行。”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如锦短促笑一声:“你为了她,宁愿死?” “……是。” 如锦眯着眼睛,盯司烈片刻,从袖中摸出一支骨哨。 哨声起,从另一侧方向,飞身来了一个人。 此人身手非常不错,用双锏为兵器,可见其力量不小。 顾蓉蓉猜测,这应该就是和司烈一起住的那个人。 果然,到近前,那人向如锦行礼,看一眼司烈,有敬畏,也有一丝丝不服。 如锦看看他,拧眉道:“怎么只有你自己?” “十五不知。”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原来这人是十五。 十六、十七、十九,再加上这个十五。 正好四个。 如锦隐隐感觉有点不妙,今天诸事不顺,连司烈都要不听她的。 必须速战速决,离开这里。 如锦一指司烈:“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杀不杀她?” 司烈缓缓摇头:“不能杀。” “好!”如锦一咬牙,对十五道,“杀了他!” 十五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兴奋:“司烈,对不住了。” 他刚要举锏。 忽听“哧”一声。 刀器入肉的声音。 这一声,连顾蓉蓉的眼皮都跳了一下。 司烈难以置信地回头,徐晚珍笑意浅浅,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血珠滚滚。 司烈后腰上血晕染开,迅速湿了衣服。 “你……” 司烈捂着伤口,徐晚珍双手一抖,绳子脱落。 “我好心救你,你却伤我家护院,还一声不响地逃走,真当本小姐是好惹的吗?” 徐晚珍冷笑,偏头看如锦:“就凭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还好意思骂本小姐下贱?本小姐的身份地位,岂是你等见不得光的可比?” 如锦怒目而视:“你说谁!” “说你啊,你以为你有多高贵?不就是有个金缕阁吗?什么玩意儿,一个做衣服的,还做出优越感来了?在我家,我拍拍手全城的裁缝都得给我上门来,跪在我脚边给我量尽寸。” “你家的衣服是金子做的还是云朵做的?竞买,还一万多两,还要听从你们的规矩,呵,知道的你们是裁缝,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家贵人,别人求着你们赏赐。” 顾蓉蓉微挑眉,厉害呀,别的不说,这徐小姐怼人的能力是直强。 说的句句在理。 如锦咬牙切齿,怒视司烈:“瞧瞧,这就是你要护的人,你这个瞎眼的狗东西!” 司烈脸色苍白,此时用腰带勒住伤口,勉强撑着。 他身上本来就有伤,一直没有好好休养,几次三番,已经大受损伤。 徐晚珍骂道:“得了吧,还好意思骂别人瞎眼,狗东西,你自己是什么好玩意儿吗?她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为什么不肯杀我,你真不知道?” “或许你知道,但你不想承认,这样才能一直拉扯着他,让他尽心尽力为你办事,任由你打骂而不还手还口。” “我只能说,看上你这种蛇蝎心肠,猪狗不如的女人,真是倒霉。” “你……”如锦咬牙,“等我抓住你,先割了你的舌头,给我把她拿下!” 手下众人当即要动,黑衣面具人中有一人摘下面具,对徐晚珍招手。 “过来。” “二哥!”徐晚珍欢快过去,方才的凶悍不见,和平常的娇俏小姑娘一般无二,“我表现得怎么样?” 徐公子摸摸她的头:“很好,去那边玩儿去,等着我。” “好。” 顾蓉蓉惊讶,万没想到,竟然是徐公子。 冷星赫也收起暗器,沉默不语。 顾蓉蓉回想那晚误入“徐宅”,再到听见徐晚晓叫他二哥,再回想司烈逃走不见,原来,是徐晚珍救了他,原来他们已经见过面。 原来,用意在此。 司烈是如锦身边身手一等一的,忠心也是一等一的,除掉司烈,拿住如锦就不是难事。 顾蓉蓉心砰砰跳,徐公子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夺矿? 看他的排场,钱已经足够多,转念又一想,也对,谁会嫌自己钱多? 顾蓉蓉一直以为,是他们和萧万、如锦相斗,现在看来,这个“第三方”徐公子,也不是好惹的。 有钱有实力,而且来历成谜。 思索间,他们双方已然开始动手,话已说尽,再没什么好说的。 这次比刚才更惨烈,双方都没有再留半点余地。 司烈受重伤,自保都成问题,其它黑衣人身手固然不错,若面对一般敌手轻松不在话下,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徐公子的手下,只在他们之上,不在之下。 本就在人数上处于劣势,转眼就又损失近一半,还剩下不足五人。 如锦又吹了两次哨,没有再来。 现在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十五。 “唰”一支驽箭朝她射来。 她眼睛睁大,心头一凉——完了。 下一瞬间,一道影子扑过来,带着一身血腥气,挡在她面前。 弩箭是奔着她的额心射来,此时正中此人的咽喉。 “哧!” 弩箭从后颈进,从前面冒出,喷了如锦一脸血。 司烈缓缓倒在她身上,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淡去,如同灯灭。 如锦下意识抱住他,双手不自觉轻轻颤抖。 恍惚间似回到多年前,初次见面时,也是这样一个天气。 她对他说:“你跟我走吧,以后我管你吃喝,你就是我的人。” 当时司烈说的什么?她记不清了,又好像没说什么。 司烈就是这样,一向话少,不爱说,只管做。 她说送他去学武,他也没说什么,再回来时,就是所有人里身手最好的。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司烈在她身边保护。 可是,从此刻起,没有了。 第八百二十章 谁是黄雀 如锦痛失司烈,只剩下一个十五,其它人转眼就损失殆尽。 十五也受了伤,手臂一道血口子深可见骨。 如锦慢慢往后撤,身后不远就是暗道门入口。 顾蓉蓉在局外旁观,看得清楚,低声对冷星赫道:“如锦想从暗道逃走。” 冷星赫点头:“现在下去,我们俩加上慢慢,还有附近的三名暗卫,应该可以赢过徐公子。” 如锦的命是小,但金缕阁中的事还有许多没弄明白,顾蓉蓉还想再问问清楚,要是这样被徐公子带走,再想要,可就难了。 何况,听方才徐晚珍的意思,他们也是知道金缕阁的,其目的尚未可知。 顾蓉蓉在心里迅速盘算,让母鸡在空间备好迷药,若是真打起来,她暂时也没想和徐公子撕破脸。 怕倒是不怕,只是暂时没必要再惹上一个强敌。 “好,”顾蓉蓉点头,准备拿出面具戴上。 恰在此时,忽然一阵整齐脚步声响,混夹着马蹄声,直奔这边而来。 顾蓉蓉和冷星赫又停下动作,往下看。 尘土飞扬,来了一队人马,他们身穿军装,腰侧挎刀。 为首一人骑着马,到近前也没停,直接跃门而入。 正是萧万。 顾蓉蓉眸子微眯:“他怎么来了?” 冷星赫紧抿唇没说话。 萧万带兵一来,不论是他和顾蓉蓉,还是徐公子,都讨不了好。 他们的人能打,但架不住人家人多,而且还是当地官员。 正当穷途末路的如锦,看到萧万,如同看到救星,眼泪差点落下来。 这次的泪可不全是装的,倒有几分真情实意。 如锦颤声叫道:“夫君!” 萧万翻身下马,他身上穿着薄甲,下马走路锵然作响。 到如锦身边,如锦哭得梨花带雨:“你总算来了,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万没说话,看看现场,又看看十五。 十五也长松一口气,总算能休息会儿,再打下去,他也得折在这里。 他退到如锦身边,剑归鞘,扯掉衣摆一条布包扎伤口。 正要包扎,“哧”一声。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把剑从他左腰侧进,右腰侧出,整个贯穿。 刚看清楚,剑身毫不留情抽走,连他的命也抽走了,一道血线喷涌,他缓缓倒下,最后的景象是如锦惊愕的脸和萧万冷酷的表情。 如锦也惊呆了,完全没料到萧万会突然出手。 “夫君,你……” 萧万淡淡道:“他是什么人?也配站在这里?” 如锦胸口起伏,双手握紧,勉强挤出个笑:“夫君所言极是。等回去之后,我再好好和你解释。” 她说是去上香,结果到了这里,总归是要解释的。 但她自信,还是能骗过萧万。 顾蓉蓉拧眉看着,隐隐感觉到不太对劲,大概是身在其外,看得格外清楚。 “萧万……” 话刚出口,被徐公子的笑声打断。 徐公子迈步出列,招呼徐晚珍,徐晚珍跑过来,两人往前走几步。 “萧刺史,今天这事儿漂亮吧?”徐公子语气轻松,带着几分玩笑。 徐晚珍福福身,脸上带笑:“萧大哥。” 萧万打量徐晚珍:“脸怎么回事?” 徐晚珍摸摸脸,又自顾笑了,拿出帕子在脸上抹了抹,露出真容。 他们几个熟络,如锦有点懵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对视一眼。 如锦后退一步:“夫君,这是何意?他们是……” 萧万似笑非笑:“他们,徐家兄妹,我与徐公子关系不错,对他有过救命之恩,徐家小妹想来肖州玩,我就给她找了住宅子,让她住些日子。” 顾蓉蓉脑海中千回百转,徐公子是萧万的人?早就相识?还有救命之恩? 徐公子一出现,就是在竞买会上,还取得头名,之后就是随队出城险遭刺杀,但同时也到了矿山另端; 再之后,冷星赫与司烈在刺史府动手,徐公子再次出现出手相助。 看来,徐公子的出现也不是偶然,他应该是早有防备。 不,应该说,萧万早有防备。 顾蓉蓉心微跳,握紧冷星赫的手。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萧万是可以信任的吗? 忽然,如锦笑起来,笑得放肆张狂且古怪。 “萧万,所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萧万淡定点头,大方承认:“没错。” 如锦笑罢,轻叹一声:“你呢,的确在我眼皮底下下了盘大棋,还找了个挺厉害的帮手。” “但是,”如锦再次扬唇笑起,“你真以为,我就没办法了?” “萧万,你知不知道,我宁可你今天没来救我。” 萧万轻哼一声:“如锦,现在这种局面,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如锦一挑眉梢,“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万,你是不是觉得,你是黄雀?” 顾蓉蓉听到这话,眉心微微一跳,微微鼻子,隐约嗅到一点淡淡的腥臭味。 顾蓉蓉看着如锦,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片断。 “糟了!” “快,带我下去!” 冷星赫不明所以,但他完全相信顾蓉蓉,顾蓉蓉放落,他立即揽着顾蓉蓉跳下梢来。 与此同时,顾蓉蓉高声道:“小心!” 这一声来得突然,萧万并没有反应过来。 如锦脚尖点地,猛然往后一退,同时吹动骨哨。 “萧万,我才是黄雀。” “今天本来是对你的最后一场考验,可惜啊,你没有通过。” 萧万拧眉:“你什么意思?” 不用如锦回答,一声巨响,暗道门石门滚落,有人从里面破门而出。 其实门不用破,完全可以正常走出来。 但此人身材高大,而且走路直愣,根本不想弯腰低头受遮挡。 他全身皮肤红肿溃烂,有的地方还有黄水,不断散发腥臭味,头上头发所剩无几,头皮和身上皮肤一样,让人看得无比恶心。 他的脸上也没一块好地方,眼睛赤红,眼白全是血丝,嘴角不断往下流着口水。 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种人还不止他一个。 此人一出,手中石头一甩,直砸向萧万。 距离近,萧万也实在没有防备,被砸中胸口,当即飞出去,口吐鲜血。 第八百二十一章 故人 一见到血腥味儿,那个巨人更高狂躁,眼睛红得更加厉害,奔着萧万就扑过来。 一道绳索抓住萧万的腰带子,把他一拉,萧万就被拖开。 巨人的拳头砸空,把当地砸出一个大坑。 萧万瞬间冒出冷汗,回头看冷星赫:“多谢世子。” 冷星赫心里有无数疑问,但现在不是讲话之时,微微点头。 顾蓉蓉脸色凝重,看向对面,一共有三个巨人。 虽然后面两个不如前一个高大,但也比常人高出一头,膀阔腰圆,力大无穷,比他们这些人都强悍。 如锦看到顾蓉蓉和冷星赫,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 她目光在她们和徐公子身上掠过:“好啊,三个人,都凑齐了,上次让你们逃脱,这次,想走,没那么容易。” 顾蓉蓉见她又要吹骨哨,问道:“如锦,这些就是你做出来的药人?” 如锦一愣,凝眸看着她:“你究竟是何人,竟然知道药人?” “看来我是猜中了?” 如锦短促笑一声:“别自作聪明,他们的确是药人,但是是失败的药人。” 顾蓉蓉心里咯噔一下,就这样的,还是失败的?那如果让他们成功,会是什么样? 顾蓉蓉快速观察这些人,他们神情呆滞,好像不能自主行动,过一会就要靠如锦吹动骨哨来控制。 难怪说这是失败的。 见如锦又要吹,顾蓉蓉又打断:“如锦,其实今天我们来,也想给你送份礼。” 如锦有三大巨人护在身前,也不再畏惧,嗤笑一声问道:“什么礼?” 冷星赫放出信号,不多时,冷慢慢肩膀一边扛着一人,手里拎着一个到了。 双手一抡,把三具尸首甩到如锦面前。 十六、十七和十九。 如锦看到三人尸首,微怔一下,怒道:“我说怎么没动静,原来他们被你擒了。” “不用说,药人也是他们说的吧?没用的东西,死了也好。” “你放心,你们都别想跑。” 如锦又要吹,顾蓉蓉道:“等会儿,我想问问,你刚才说,这是萧万的最后一次考验,是什么意思?” 如锦看向萧万,轻蔑笑笑:“我今天出门的时候,你让人偷听我的行踪,真以为我没有看到吗?我是故意告诉你,我要来这里。” “还有今天城门突然严查,说什么查盗匪,那个拦住我的副将,也是你安排的吧?” “我早先问你借过一点兵,守在这里,我猜,你虽然没问,但也一定心有怀疑,现在这里出了事,我得验验,是否与你有关。” “如果没有,那自然是最好,这里还是要继续挖下去,以后就由你来派人镇守。” “如果与你有关,你看见了,你就得死在这里。” “萧万,我只是没想到,你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萧万眸子微眯:“你竟然知道。” 如锦嗤笑:“枕边人嘛,睡着了那可是连命都交出去的,怎么能不防得严一些呢?” “本来可以跟你共享,有这座矿,也足够你以后荣华富贵,可惜了,你偏偏要自己作死。” 说罢,如锦不再犹豫,吹响骨哨:“杀了他们!” 这三大巨人如同野兽发疯,进入人群单凭一双手就似砍瓜切菜,无惧刀枪。 徐公子手下那些人还好,暂且能抵挡一阵,但萧万那些普通军士手下可惨了,碰着就死,挨着就亡。 不但是死,有许多还死得极为惨烈,像被野兽撕咬扯碎,全尸都没有。 顾蓉蓉也是头一次见这种场景,心砰砰跳个不停,舞动双手不敢有丝毫大意。 母鸡在空间里也安静如鸡,眼睛不眨,大气都不敢喘。 天呐,太可怕了! 顾蓉蓉刚躲开迎面来的一个巴掌,后面的一个拳头就又到了。 冷星赫一剑砍在那人手臂上,而巨人根本感觉不到疼。 “快!”冷星赫拼力挡下,让顾蓉蓉撤开。 顾蓉蓉毫不犹豫,转身退开,冷星赫也晃剑退离。 两人再次背靠背。 “好厉害,没有痛感,力量强大,要想战胜这些人,不容易。”顾蓉蓉低声说。 冷星赫点头:“蓉蓉,你我并肩,你别离开我的视线。” 顾蓉蓉战斗胜在灵活,要是比力道和长久,根本不行,何况面对这些大力士,根本就是完全没有胜算。 她明白冷星赫的意思,是不想让她一人去冒险,两人合在一处,还能互补。 顾蓉蓉喘着气,快速道:“实在不行,一会儿你掩护我,我找个地方,取出炸弹。” 只不过,这些人是移动的,不像炸石门山体,怎么固定在他们身上,也是个难题。 正在此时,母鸡突然尖叫:“蓉蓉,你看看中间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顾蓉蓉本来没有在意,这三个巨人皮肤烂成那样,实在辣眼睛,更别说细看他们的容貌。 不过,现在母鸡一说,她就认真看看。 一边看,一边对冷星赫道:“你看中间那个,有没有觉得眼熟。” 她穿越到此,没有熟人,她认识的,冷星赫也一定认识。 冷星赫凝眸看,还没等看清,那人已经扑过来。 顾不上再看,两人赶紧招架,此人左掏右掏,招招奔他们的心口,一拳头要是砸上,必要砸断肋骨。 距离近了,顾蓉蓉忽然看到此人脖子上缀着个什么东西。 像是块玉佩。 绳子颜色早已经看不出,露出来的玉佩也不见真颜色,但是这轮廓形状,确实似曾相识。 此时有个空档,顾蓉蓉和冷星赫两人合力,一起蹬此人一脚,把他蹬得退出几步,翻身跌倒。 冷星赫快速道:“他穿的是穿服,腰带似乎……” 此时顾蓉蓉也想起来那枚玉佩在哪里见过。 两人异口同声:“顾文楼!” 没错,这个失去原来容貌,和原来体型大不相同,已经没有了神智,如同猛兽一般的人,正是顾文楼。 顾蓉蓉心头的惊愕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顾文楼,顾家长子,顾婷婷的哥哥,这次押送他们的押送官。 不说人品,单说相貌,不说玉树临风,也相差无几。 竟然变成了这样! 第八百二十二章 杀招 顾蓉蓉这一惊非同小可,手上刀不禁一迟愣。 就这一瞬间,顾文楼的拳头冲她砸过来。 冷星赫大惊,一把撞开她,顾蓉蓉被撞出去,但冷星赫再想躲已然来不及。 他咬紧牙关,尽最大可能的用力扭转身体,避开要害,肩膀上挨了一下。 尽管是擦着半边过去,但还是像被一块大石头砸过,痛得骨头都像要被砸开。 冷星赫脸色一白。 顾蓉蓉被推开,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圆,浑身火气都冲上头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踩上一块石头弹跳腾空,落在顾文楼肩膀上,双腿紧紧夹住。 顾文楼发狂一般要甩开她,双手抓着她的小腿,顾蓉蓉感觉那双手像铁钳子一样,但现在火气大于疼痛,她咬破唇,双腿力量不收,双手捧刀,对准顾文楼的头顶就扎下去。 母鸡惊得张大尖嘴,呼吸都停了,瞪圆小眼睛,扎着翅膀,每根毛都在使劲儿。 “当!”刀扎到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文楼不但没倒下,反而更发狂。 母鸡倒上一口气:“这可怎么办!蓉蓉,要炸药吗?” 不等顾蓉蓉说,它又道:“不行,你被他抓住腿了,会把你炸坏的。” 冷星赫也顾不上疼,也跳过来帮忙,几剑扎在顾文楼手臂上,想让他松手,但根本无济于事。 如锦放肆的笑声传来:“没用,他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听骨哨之令!” 顾蓉蓉看着顾文楼浑身破破烂烂的样子,也顾不得恶心,飞快想着办法。 不可能,这些人都是失败的药人,一定要短处,不可能没有弱点。 这些伤口…… 顾蓉蓉福灵心至,腿已经痛得发麻,眼前都点发黑,被颠得想吐。 强自忍住所有不适,她收刀双手手掌贴合顾文楼破损的皮肤,释放出汹涌的修复力。 修复力,要看被修复人的伤势严重程度以及程受力。 以前在异能小组,大家都是异能人,这自然是没得说,但到这里以后,面对的都是普通人,顾蓉蓉早就发现,给人治伤的时候,除非是临死时强注入一点能让伤者清醒,交代遗言,否则,给伤者不顾一切的注入大量修复力,那就不是救人,是杀人。 除了母鸡,没人看到,顾蓉蓉掌心一团白光如同爆炸一般,狠狠击向顾文楼的体内。 成败在此一举! 刚才还发疯的顾文楼,仰天长啸一声,这声音似野兽嘶吼,听得人心头巨震。 随后,他松开手,低吼着倒地,像一座小山,轰然倒塌。 顾蓉蓉总算吐出一口气,全身都有点发软。 冷星赫赶紧冲过来,一把把她从接过去:“怎么样?受伤没有?” 顾蓉蓉摇头,身体微微一踉跄,扶住他手臂。 双腿现在木得快要失去知觉。 顾文楼倒下便不再动,顾蓉蓉正全身戒备地看着,忽然他的头又转过来。 顾蓉蓉心头一惊:还没死? 但她发现,顾文楼的眼睛和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血红,现在红色退去,虽然还有些浑浊,但好像有点意识。 “顾……蓉蓉。”顾文楼声音极轻,轻得在这片打斗声中几乎听不见。 顾蓉蓉双手微握,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顾文楼没再说什么,看她片刻,缓缓闭上。 大概,也是无话可说。 顾蓉蓉未穿来之前,是府里最受欺负的“庶女”,顾文楼身为顾家长子,太子伴读,是京城受瞩目的存在,将来一片坦途,和他相比,顾蓉蓉连颗尘埃都算不上。 但他和顾婷婷却依旧不肯放过尘埃,利用到极致,骗她替嫁,推她入狱,直上断头台。 若非现在的顾蓉蓉穿越而来,连同冷家上下,顾蓉蓉早已经是刀下亡魂,想必顾家兄弟已经心安理得享受荣华,早不记得她这颗尘埃。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顾文楼,我不欠你的,今日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说罢,她不再多看顾文楼一眼。 另外两个巨人正与萧万和徐公子的人战斗更酣。 如锦发现顾文楼竟然死了,也十分惊讶。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虽然不知现在萧万是什么立场,但现在不能袖手旁观,这种恶物,不可留。” 冷星赫点头:“你刚才怎么做到的?告诉我,我去。” 顾蓉蓉看看他受伤的肩膀,抿抿唇,手掌轻抚上去,控制好速度力道,缓慢地释放修复力。 刚开始冷星赫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不一样。 刚才还疼痛剧烈的伤处正在逐渐好转,疼痛消失,力量恢复。 他眼神惊讶,看着顾蓉蓉。 顾蓉蓉收回手,低声说:“必须得我去。” 冷星赫瞬间了然,顾蓉蓉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方法。 “我来助你。” “好。” 二人默契配合,萧万现在也亲自出手,和几名手下联手,正在与其中一个战斗。 “绕到他后面,”顾蓉蓉腿上无力,冷星赫扶着她。 凑到近前,顾蓉蓉看准时机“偷袭”,冷星赫在一旁戒备,防止巨人猛然转身攻击。 巨人身上哪都是破破烂烂,根本不用刻意找伤口,这就方便了顾蓉蓉,摸哪都成,摸着就算。 这次她摸的是后腰处,一摸,全力释放,巨人和刚才的顾文楼一样,吼叫,倒塌。 顾蓉蓉收手:“下一个。” 如法炮制。 不过短短时间,扭转局面。 萧万和徐公子虽然也懵,但好在是有利于他们的,都长长吐一口气。 而如锦却慌了手脚,惊怒注视顾蓉蓉:“你……你……” 顾蓉蓉没精力理会她,小声对冷星赫道:“那,扶我过去,我得歇一下。” 冷星赫直接抱起她,把她放到那边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头上。 顾蓉蓉坐好,合上眼睛,进入空间,在别人看来,如同入定一般。 母鸡奔过来:“你怎么样?还好吧?不会肾亏了吧?” 顾蓉蓉:“……” “我的修复力不是从肾来的,不会肾亏。” 她倒在草坪上:“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别吵。” 母鸡好多话都哽住,乖乖卧在她身边。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二十三章 毒 顾蓉蓉躺了会儿,现在也的确不是休息的好时机,体力恢复些,就吃几个果子,感觉精神补回来不少。 活动活动腿,掀起裤腿看,自己都忍不住嘶口气。 母鸡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也太狠了!也就是他死了,要不死我高低得啄他几口。” 嫩白的小腿上,几个黑紫的指印,指印地方的皮肤都被按下去一个凹槽,像要把那块肉按到骨头里。 母鸡一边嘶着气一边道:“这得用针放放淤血吧,疼死了,看着就疼。” 它急得拍着翅膀,又不知如何帮忙。 顾蓉蓉想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拍拍它的头:“没事,不用,你忘了,我有修复力,很快就能好。” 话是这么说,但也得受疼,拿小匕首把每个指印都挑破一点,指尖放上去,轻缓慢放。 伤口可见地好转。 母鸡长出一口气:“你这个……白光,我还是头回见像刚才那么猛烈。” “我也是灵机一动,没办法的办法,”顾蓉蓉解释道,“这个法子还是少用,对我也是损伤,修复力损伤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养回来。” “那还不是肾亏?”母鸡疑惑。 顾蓉蓉一噎:“不是肾亏!不是肾发出来的,不是说过了?” 顾蓉蓉起身活动两圈,感觉还不错,和母鸡说一声又退出去。 本以为如锦已没了倚仗,该束手就擒,没想到还有后招。 顾蓉蓉眼开眼,就看到如锦正一脸古怪笑的看着萧万。 冷星赫始终在关注顾蓉蓉,见她睁开眼睛,低声问道:“好点吗?” 顾蓉蓉点头,正要说话,徐公子的声音幽幽从另一侧飘来:“你倒是镇定,这会儿还能打坐入定。” 顾蓉蓉偏头看他,他嘴角带笑:“一般高僧都没你这份定力。” 顾蓉蓉也回给他一个笑:“徐公子羡慕嫉妒?不过我不收徒,倒是认识几个有名的老僧,你若舍得红尘,能教你破破红尘,入入定。” 徐公子:“……” 顾蓉蓉站起身,对冷星赫说:“我没事,好多了,这什么情况?” 她刚才在空间也没顾上看外面,还以为大局已定了。 冷星赫微蹙眉:“如锦给萧万下了毒。” “什么毒?”顾蓉蓉也没多意外。 像如锦这种人,刚才就说了一直在防着萧万,在一起生活的枕边人,真要想下毒,萧万也难以防得住。 冷星赫摇摇头,如锦还没说。 顾蓉蓉看向萧万,萧万倒是没多慌。 “毒?”萧万短促笑一声,“我早活得差不多,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如锦笑声尖厉:“死?你想得倒美,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就是死,一抹脖子一上吊,怎么都能死。” 她语气森然,散在吹过的山风里:“最可怕的是,求死而不能。” “你不必故弄玄虚,如锦,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吓住我,想让我放过你,”萧万刀尖一指,“你今日,是别想走了。” 如锦嗤笑,眼神尽显轻蔑:“得了吧,别把自己说得大义凛然,是什么正派人物一样。” “萧万,别人不知道你什么样,你能在别人面前演戏,演得像个好官,好将领,好丈夫,可你真实的是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 顾蓉蓉眸子微眯,静静等下文。 萧万冷笑一声:“随你知道什么,本官没空听你废话,来人。” 如锦拿出骨哨:“站住!” 众人见她又像要吹哨,不禁一惊。 这个女人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东西也古怪,用的人更古怪,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它的巨人。 “萧万,你当真不怕?”如锦把骨哨放置唇边,“不如试试再说。” 她吹响骨哨,原本傲然而立的萧万突然弯下腰,刀尖拄地,神色痛苦。 “大人!”手下惊呼一声,赶紧去扶。 “妖女,你对大人做了什么?” “快停下!” 顾蓉蓉认真听着,骨哨是同一只,但吹出的声调却不一样。 叫来巨人的时候是高亢的,命令巨人的时候是急促的,而现在也偏高亢,和叫巨人的时候……略有相似。 顾蓉蓉心头一沉,难道,如锦给萧万下的毒,就是能让人变成巨人被她控制的毒? 这样的话,恐怕不太妙。 她和冷星赫低语几句,说出自己的猜测,冷星赫眉头皱得更紧。 此时萧万比刚才更为痛苦,已单腿落地,咬破嘴唇。 冷星赫怒道:“如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锦停住,偏头看向他:“你到底是何人?” “你们几次三番坏我的事,我还没有和你们算帐。” 她说着,一指顾蓉蓉:“你毁我三奴,杀我护卫,我定要和你一笔一笔清算!” 顾蓉蓉漫不经心道:“如锦,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清算,这个词儿对我来说还真是陌生。” “等我抓住你,会给你惊喜,让你慢慢体会,”如锦古怪笑起来。 “得了吧,”顾蓉蓉毫不客气打断,讥讽道,“现在被包围的是你,落单的是你,你狂什么?还清算,还惊喜,还慢慢体会,你把我抓住了说这话我都觉得你狂,何况你还没抓。” “怎么自己给自己画大饼呢?” 如锦一噎,后面的词直接被怼忘了。 “你……” “你什么你,我倒是能肯定,你抓不了我,你没这个本事,有这个本事你也不敢。听明白了吗?” “别扯我了,赶紧说,你和萧万的事,你想要怎么解决,这么多人等着,赶紧。” 她这么一催促,萧万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毕竟是他的家里人,他的家事。 “你跟我回去,这边的事……” 萧万还没说完,如锦短促笑一声:“这边归你是吗?萧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要的只是这一座矿山吗?你派出去多少人马,四处搜罗山脉地矿,你想干什么?” “还有你书房的各种地图,江川河流,”如锦字字清晰,“萧万,你还总说自己曾在长宁王手下效力,有多忠心耿耿,多不忘本。” “呵,长宁王的事,真的与你无关吗?”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二十四章 密钥 一听如婂提到长宁王,冷星赫心头立时绷紧。 顾蓉蓉不自觉握紧刀,目光掠向萧万,萧万倒比想象得镇定,并没有多少慌乱。 一旁的徐公子,也看向萧万,眼神略显微妙。 顾蓉蓉目光落在如锦脸上,这个女人面带讥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拿捏住了萧万的命脉。 顾蓉蓉似漫不经心道:“如锦,凭你一个后宅女子,也知道长宁王?不会就是听萧万说的那点消息吧?” “萧万曾在长宁王手下做事,满城皆知,你想以此换取活命的机会,未免太天真了。” “后宅女子?”如锦傲然,“就是我这后宅女子,偏偏就拢住肖州半数钱财,就让那些男人乖乖拿大把银子,削尖脑袋来我的铺子。” “萧万自诩忠义,实则就是奸诈卑劣之徒,”如锦一指萧万,“你的金玉满堂,书房里那些地图,还有你对我的试探,以及今日这处金矿,不都是为了钱吗?” 徐公子微讶:“萧刺史,金玉满堂,是你的产业?” 顾蓉蓉看向徐公子,也不知他问这话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总觉得这家伙不简单,幕后老板这事儿别人查不到,对于他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萧万没回答,直视如锦:“这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如锦声音陡然一厉,“我早就发现你暗地里查看什么地质书目,查找矿山山脉,这座金矿的消息,也是我假装无意告诉你,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真是让我意外啊,”如锦说着,拿出一枚精致小巧的钥匙来,“你看这是什么。” 萧万方才的脸色保持镇定,待看到这把钥匙,却瞬间变色。 “你动了我的密格?” 如锦咯咯笑:“怎么?就兴你打我金矿的主意,不许我看看你的密格?” “萧万,那里有什么宝贝,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萧万握紧拳头,咬牙不语。 冷星赫问:“那里面有什么?” 萧万回头看冷星赫:“世子,您不要听她胡说!” 如锦诧异:“世子?你真是长宁王世子?” 顾蓉蓉敏锐听出她的语气,好似之前曾猜测过冷星赫的身份,只是现在才证实。 徐公子眼神中闪过惊讶,随即又了然——也对,只有长宁王世子,才有那样的本事,才有这般风姿气度。 冷星赫只看着萧万,语气平静如常:“密格里有什么?” 萧万呼吸微促,垂眸道:“世子,等稍后结束,回去之后,我……” 如锦打断他的话:“世子,你可要当心啊,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可没有害过你,没害过长宁王。但他……” “可就不一样了。” 如锦掩唇轻笑:“金玉满堂的苏大海,就是那个杀了很多女子的狂魔,就是他的手下,那夜在苏宅荷花池中,找到冤死女子的尸首的人,是你们吧?” “那夜可曾有黑衣人到访?” 顾蓉蓉记得,确实是有过,只不过慢慢没追上,让那人逃了,倒是给了他一暗器。 冷慢慢对顾蓉蓉点点头。 萧万喝道:“贱人,闭嘴!” 如锦笑声更大:“怎么,你怕了?世子,不如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冷星赫微蹙眉,看着萧万。 萧万微微闭眼,无声叹口气:“确实是我,那天晚上的人是我。但我的本意是……” “什么本意?你利用苏大海敛财,之后他暴露,被抓入狱,正好,你就趁机杀他灭口,对外却宣称,他是自己撞墙而亡。” 如锦冷笑:“萧万,你一向心思深沉,出手狠辣,为了钱,什么都敢做。” 冷星赫目光转向她:“如锦,你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金玉满堂,苏大海,那些女尸,本世子现在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密格中有什么,你说,萧万与我父亲的事有关,有什么证据?” “说出来,本世子保你一命。” 萧万急声道:“世子……” 冷星赫抬手打断,依旧看着如锦:“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顾蓉蓉也目光锁定如锦,观察她的神色变化。 听说有活命的机会,如锦的眼睛微亮:“你所言当真?” “那要看你怎么配合。”冷星赫缓缓举剑对着她,“如果胡言乱语,诓骗于我,或者有所隐瞒,故意误导,那本世子就第一个斩杀你。” 如锦轻笑:“世子说得这么凶,让我有点害怕,不过,倒也让我觉得,的确有长宁王的风范,虎父无犬子嘛!” 最后一句声音尾音拖长,似带着个小钩子,在人心尖处轻轻一挠。 顾蓉蓉眉心微跳,母鸡在空间叫道:“蓉蓉,这你能忍?她是在调戏你老公!” 顾蓉蓉:“……” 冷星赫道:“本世子还要再加一个条件。” “世子请讲,只要我能做到,只要你能救我,为奴为婢,伺候世子,都可以。” 冷星赫甩手,一枚暗器射出,贴着如锦腮过掠过,几缕头发幽幽落地。 如锦吓得脸色一白,侧过脸,再回正时,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她眼中恐慌和惊怒未退,冷星赫冷然道:“好好说话,否则,下次就是你的喉咙。” 如锦呼吸微窒,再无刚才半点轻佻。 顾蓉蓉眼角余光看到徐公子看向她,环抱肩膀,眼中带笑。 母鸡又说:“这小子也不像什么好鸟儿,看他那德行,你还是……” “唰”,顾蓉蓉一抚手腕,把空间关上。 母鸡:“……” 冷星赫问道:“密格中有什么?” 如锦想了想:“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因为我看时,除了外面的锁,里面还有机关,我差点被伤到。” “不过,我能确定的是,与长宁王有关,因为,我看到上面贴着小封条,就有长宁王三个字。” 萧万怒道:“你胡说!” 如锦挑眉,摇头道:“我可没有胡说。” 她又看向冷星赫:“世子,我句句是真,要不,你带我回府去,我打开密格,让你亲眼看看?” “一看便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二十五章 镇龙大计 顾蓉蓉观察如锦的神情,她脸上神情故作轻松,其实还是有些紧张。 这也算正常,毕竟还没有脱险。 眼神语气倒也正常,不似说谎。 顾蓉蓉走到冷星赫身边,低声道:“回府不行,如果她说的是真,萧万有别的心思,刺史府可是他的地盘。” 冷星赫缓缓点头,也认同顾蓉蓉说的话。 在这个地方,他和顾蓉蓉再加上冷慢慢,还有暗中的暗卫,应对萧万和他手下的残余兵士,有绝对的胜算。 姓徐的不知打的什么算盘,他手下也伤得不轻。 但如果回刺史府,那就是萧万占优势。 顾蓉蓉问道:“如锦,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金矿的?” “这个……”如锦看冷星赫一眼,浅笑道,“我的手下都是什么人,你们也瞧见了,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想查个矿,不难。” “要不然,萧万怎么会宠我,疼我呢?说到底,还是为了钱,所以我说,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萧万咬牙:“贱人,你……” 如锦轻哼一声,懒得反驳这种骂词。 顾蓉蓉又问:“你说他在翻阅书目,查找矿山山脉,他找到了吗?” “这我不知道,他派出的人不少,回来向他禀报的时候他都没让我看见。” “不过,”她话风一转,“我有一次偷听到,应该是还没有。” 她又笑起来:“他的手下,多是草包之流,能找到什么?” 顾蓉蓉紧接着道:“他的手下是草包,你的手下不是,一座金矿,说找就找到了。那你的人除了这儿,还在别处找到其它矿了吗?” 如锦一噎,说有也不是,没有也不是。 “怎么?不能说了?”顾蓉蓉语气戏谑,“你也不必处处攻击萧万,苏大海杀人多,但也不及你和你的手下杀人多吧?” “活人挖心,不都是你们干的吗?乌鸦站在煤堆上,别总看到别人黑。” 顾蓉蓉偏头看在一旁喜滋滋看热闹的徐公子:“徐公子,不带人先回去休整吗?” 徐公子一愣,又觉得好笑:“你这是要赶我走?” “是啊,接下来要说一些要紧的事,你不方便在场。” 徐公子气得咳嗽两声,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吧?半点迂回都没有,生生打直球啊。 要说什么笑里藏刀,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他都能应对自如,并有信心把对方怼死,但这种…… 他像被人直接迎面揍了一拳。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刚刚带人厮杀,损失如此惨重,你就好意思这样赶我走?” “正是因为你带人厮杀,损失惨重,我才好心让你走啊,”顾蓉蓉一脸莫名其妙,“赶紧回去休整,现在就剩下一个如锦,这么多人还抓不了这一个?” “再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蓉蓉似笑非笑,“你帮的是刺史大人的忙,又不是帮我。相反,如果不是我救你和你的手下,你这会儿说不定早被药人捏死了。” 徐公子:“……”真服了。 他张张嘴,还想说,又不知说什么。 萧万道:“你先回去吧,改日再向你道谢。” 萧万都这么说了,徐公子也不好再赖,虽然他也很想听,长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萧万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拱拱手,没说话,瞪顾蓉蓉一眼,挥手带人走了。 一出矿区,徐公子又停住脚步。 手下人道:“公子,怎么了?” 徐公子笑容微凉:“把本子用完,就这么打发了?当本公子是什么?你们先走,我得再回去看看。” 徐晚珍小声道:“二哥……” 徐公子打断她的话:“你先跟他们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回去给你买桃花酥。” 徐晚珍脸上露出笑意:“好。” 他们走了,徐公子看看四周,绕到那边小树林,几个纵身跳跃,又到附近,在树上偷看。 顾蓉蓉身边不远处就是冷慢慢,耳光一动,他没看那个方向,直接到顾蓉蓉身边,低语几句。 顾蓉蓉清清嗓子,转向这边扬声道:“去而复返,这是实在舍不得走吗?要不我让人过去,把你请下来听听?” 徐公子:“……”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 该死的! 他咬咬牙,无奈只好离去,这样被人揪出去,实在太丢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顾蓉蓉真能把他揪下去。 见他真走了,顾蓉蓉又转头看如锦。 “接着说,你的人,找到矿了吗?” 如锦道:“你有所不知,不是我找不到,而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区域划分,我就主管肖州这个地方,其它的地界,不能随意去。” 顾蓉蓉点头:“这倒是实话。” 如锦一愣,觉得她话里有话,还没明白过来,顾蓉蓉又问:“你,与长宁王的事,有关吗?” “或者说,你知道多少长宁王的事,不论是你负责的,还是听说的,亦或是别的什么,与之相关的,都算。” “如实说来。” 如锦抿唇,看看她,又看看冷星赫:“如果我说了,能放我走吗?” “如锦,”顾蓉蓉手指抚过刀刃,“你得认清眼前的形势,让你说话,是给你机会,如果你不想说,那就永远都不要说。” “你死了,还有别人说,不是只有你一个知道。” 如锦呼吸微窒,这个女子真是厉害,似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语就道破。 她的确是想借长宁王,从冷星赫手上挣一个生机,但…… 如锦低声道:“我知道一些,但不多,这是实话。” “说。” “长宁王的失踪,应该和镇龙大计有关。” 镇龙大计,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蓉蓉能察觉到身边的冷星赫微微紧绷。 她把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什么镇龙大计?长宁王虽然有威望,但他也不是龙。” “你可别信口胡说。” 如锦道:“我没有胡说,我是听副阁主说的,我来之前,她曾对我言讲,肖州是大城,而且要来肖州,在途经一些山脉山谷,肖州本身也有山有水。”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二十六章 选择 如锦看看四周,除了顾蓉蓉和冷星赫、冷慢慢,就是萧万以及他的手下。 她一指萧万:“这事儿,你应该清楚吧?” 萧万拧眉,咬牙道:“我不清楚。” 如锦冷笑一声:“世子,你不知道吧?萧万一直在暗中查此事,我曾见他花大价钱买消息,那次我去书房偷看,虽然只看到一个角,但我看到一个龙头,还有一个镇字。” 冷星赫看向萧万,萧万握紧拳头,却没有开口解释。 顾蓉蓉问道:“镇龙大计指的是什么?如锦,你只说你知道的,是否与萧万有关,我们会自行判断,你不必总是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如锦目光微闪,心思又被顾蓉蓉一眼看透。 她微抿唇,继续说:“镇龙大计,龙,自然是指那位天子,不过,这不是简单的事,就要从多方面入手,比如龙脉,入阵,等等。”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来肖州之前,穿过的峡谷。 峡谷中有长宁王的泥塑像,还有半副盔甲,当时那个场景,确实就是阵法。 石匠也说过一个古老的传说,但他说的是传说,而如锦所言,更为确切。 “接着说。” 如锦道:“我只知道这么多,金缕阁等级森严,规矩也多,如果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是不准打听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要来肖州,副阁主也不会和我提。” “不过……”她略一迟疑,“上次上峰来,神情不悦,再三叮嘱我要看好金矿,让我不要向峡谷那些废物,把事情办砸。” “所以,我猜测,恐怕事情有变,计划没有成功。” 顾蓉蓉心说当然没有成功,就是被她和冷星赫破坏掉了。 顾蓉蓉也算彻底确定,金缕阁,就是与长宁王的事有关,而且,还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这事儿,真是让她头疼。 如锦又道:“世子,我把知道的都说了,绝无虚言,能否放过我?” “带我去金缕阁,还有,把你们的人在肖州名单,交出来。” 冷星赫这就是要把肖州的金缕阁连根拔起的架势。 如锦脸色一白,卖给冷星赫一点好处,她是为了活命,如果把冷星赫要的这些交出去,让金缕阁知道,她也就不必活了。 如锦垂眸,心里快速盘算:“金缕阁在城内,去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进城……” 她抬头看萧万:“只是怕对世子不利。” 顾蓉蓉似笑非笑:“你不是有拿捏萧万的法子吗?” 如锦捏紧骨哨:“确实是有,但是,入龙潭虎穴,总归是冒险的,萧万为人虚伪奸诈,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除非……”如锦看着萧万,“世子先杀了他。” 萧万怒道:“你说什么!” “你死了,才没人发号施令,才能更稳妥些,”如锦语气带上几分讥讽,“你不是总说什么是长宁王手下,为长宁王不惜性命,怎么,现在到你付出生命的时候了,你就会不得了?” “萧万,你就是个伪君子。” 萧万咬牙,转头对冷星赫道:“世子,此事绝非此女所言,我请您和我一起回府,我会说清楚一切。” “呵,你当世子傻吗?回去一关上门,全都是你的人,谁还能奈你何?”如锦在一旁补刀,“世子,千万别信他。” 萧万上前一步,行个礼道:“世子,我对长宁王之心,可昭日月。” 冷星赫抿唇不语,顾蓉蓉问道:“萧万,那你说,密格里有什么?” “那是……”萧万略一迟疑,“我……” “怎么?不能说?”冷星赫问。 萧万呼吸微窒,垂眸思索,半晌,似下定决心:“世子,我可以说。” 他开口正想说,如锦突然拿起骨哨,快速吹动,这次的调子比之前都急促,似是山雨欲来,风满山林,一声比一声急。 “啊!”萧万大叫一声,抱着头弯下腰,痛苦地手背青筋都迸起,眼睛血红。 这一下来得突然,冷星赫和顾蓉蓉也没预料到。 如锦趁机一抖手,原来手腕上的细镯,一端冒出尖锐锋利的刺,像一把细短的小匕首。 尖刺抵在萧万的颈侧,她冷声一笑:“放我走,不然,我就让他与我陪葬。” 萧万那些手下骤然变了脸色:“别伤害大人!” 如锦粲然一笑:“那可由不得你们。” 她转头看冷星赫:“世子,我知道你厉害,屡次坏我好事,也知道你在查你父亲的事,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要再问我要金缕阁的东西,名册,我无法答应。” “一旦告诉你,你能饶过我,金缕阁也不会放过我,在她们手中,我会死得更惨。” 如锦自嘲笑笑:“我也想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一个大活人呢?” “那你抓住他,没用,”冷星赫斩钉截铁。 “怎么会没用呢?”如锦眉眼带笑,手中尖刺抵得更紧,萧万的脖子上血珠滚落,“他是肖州之主,肖州是镇龙大计的主要所在地之一,他一定知情。” “你若是想知道,想在他口中得知什么,那就放我走,等我到安全地方,就放了他,并且,给他解药,到时候,你可以随便问。” “如果你不肯放我走,那我也没办法,大不了就让他与我一同死,”如锦眉梢一挑,“有他垫背,我也算没白费力气。” “不过,世子,你要我的命,有什么用?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果我是你,我就选择救萧万。” “世子,你选吧。” 冷星赫握紧剑,的确,要如锦的命,让她死,没有一点用处,如果萧万知道,手里有父亲的东西,倒是有些用处。 可为了萧万,把罪大恶极的如锦放走,他又不甘心。 顾蓉蓉开口道:“如果是我选,那我就让萧万死。” 萧万那些手下看向顾蓉蓉,敢怒不敢言。 不止他们,如锦也愣了一下,眸子微缩。 “你……当真要放弃?”如锦语气中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焦灼,“镇龙大计,知道的人可不多。”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二十七章 真假 &顾蓉蓉当然不想让萧万死,她只是不想让如锦牵着走。 金缕阁必须连根拔除,而有些重要信息,以及名册,只有如锦知道。 不过,顾蓉蓉也看出,如锦才不想死,她就是要打乱如锦的心思。 心乱,才能有空子可钻。 萧万痛苦仍在继续,额头汗珠滚落,嘴唇渗出血丝。 “世子,我不怕死,您想怎么选,就怎么选,不必顾忌我。” 如锦怒道:“闭嘴,闭嘴!装什么忠义,萧万,你一个卑劣小人,死到临头还在装?” “你不也是吗?”顾蓉蓉嗤笑,“明明怕死,还要说不怕,还说让他给你垫背。” 如锦闷一口气,问冷星赫:“世子,到底换不换,给个痛快话!” 话音落,又有马蹄声来。 众人回来,十来匹快马眨眼到近前,他们穿着与萧万那些手下一样,为首的人正是萧万的管家。 管家翻身下马,几步到近前,向冷星赫拱手见个礼,看向萧万。 他没说话,萧万看着他,也没说话。 顾蓉蓉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具体哪里怪,一时没有想出来。 如锦冷笑一声:“你也来了,不过没用,你就是萧万的一条狗!” 萧万怒道:“闭嘴!” 顾蓉蓉眸子微眯——萧万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点,之前如锦骂他好几回,也没这样。 管家倒是镇定:“如锦,别挣扎了,你看这是什么?” 管家抬手,身后手下到近前来,把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装的是个木盒子。 盒子精致,四角包金,中间还有一个小锁,不过,明显已经打开。 如锦眼睛霍然睁大:“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放在哪里,我就从哪里得来的,这还不简单?”管家把盒子打开,向她展示。 “看清楚,我可没骗你。” 里面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些图纸和几张名单,还有枚印章和一枚令牌。 如锦心神大乱,眼睛瞪大:“你……你居然去了我的金缕阁,你……” 管家没回答,拍拍手,又有一个手下过来,他拎的包袱大一些,一股血腥味浓郁,下端也被湿透。 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包袱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几颗人头,都是女子。 如锦呼吸急促,看一眼就调开目光,盯着管家,怒声骂道:“你这个下贱的狗奴才,哪来的狗胆敢如此!谁让你干的,谁让你这么干的?” 她用力摇晃萧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再动他一下,这些东西,还有其它的东西,你就别想要,”管家打断她,“我保证,让其它的人也一起死,你的金缕阁,也烧成灰烬。” 如锦一愣,手上的细刃也微微一抖。 顾蓉蓉目光在萧万和管家身上流转,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冒出来。 如锦一愣神的功夫,冷星赫突然抬腿,踢她手肘。 与此同时,管家也出手,一把抓住萧万的肩膀,先往一侧一拖,离开细刃的范围,再往回一拉,拉回自己身后,推给身后手下。 冷星赫踢中如锦,如锦手中细刃掉落,自己也滚出去落地,吐一口血,看准旁边暗道入口,正想滚进去,身侧顾蓉蓉刀尖抵住她喉咙。 “别动。” 如锦微微闭眼。 顾蓉蓉看看冷星赫,又看看管家,目光意味深长。 冷星赫偏头看看管家,眼中光芒尽显:“萧刺史身手不减当年。” 管家轻轻一笑:“还记得当年与世子配合救下人质,想必……” 他顿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方才世子是试探。” 管家说罢,拿出一方帕子和一个小瓶,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帕子上,用浸湿的帕子抹脸。 露出真容。 顾蓉蓉心头微讶。 萧万深施一礼:“萧万拜见世子。” 冷星赫单手扶起他:“不必多礼。” 顾蓉蓉观察眼前的萧万,和之前那个的确非常像,但细看,这位眼神更加凌厉,身手气度也更胜一筹。 当然,这是在两个对比的情况下,如果只见原来的那一个,也很难看出是假的。 由此可见,假的,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细心模仿的。 如锦惊愕道:“你……你竟然……” 萧万看她一眼,嗤笑道:“如锦,我不得不说,你的确有些手段,在我大婚之日,竟然能把人换走。” “你自以为已经用邪术控制了我,让我误以为,你就是我的妻,但有一点,你不知。” 如锦神情激动:“什么?” “我与她,并非只是半路夫妻,我们是青梅竹马。”萧万感慨道,“我们从小长大,只是后来她家举家搬迁,而我又参军,这才一别多年,失去联络。” “我成了婚,但夫人早逝,后来阴差阳错,又找到她的行踪,这才再续前缘,但此过往我未对他人提起,别人只以为,我是续弦。” “但我们的感情深厚,你用邪术迷惑于我,我与你一接触,就发现了。” “纵然我当地震惊愤怒,为了她的安危,我还是忍住,只是假装醉酒。” 如锦回想那夜,确实如此,当时不觉得什么,新郎当夜喝多的事很常见,她当时也没多想,何况,她那会儿也很紧张。 迷幻之术,虽然已经有成功的例子,她也试过,还有药物协助,但萧万也不是一般人,也怕有什么闪失。 “原来你当时……” 萧万冷笑:“也就那一晚,是我,半夜我借故去茅厕,就已暗中派人去找我真正的妻子,我料定当夜人多,你们潜入换人已是不易,要想把一个大活人偷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别人的府宅我不知道,但我萧万的治下,绝不会让你们如此来去自如。” “所以,当夜天晚上,就把人找到了。” 如锦惊怒:“不可能!明明是已经被杀了的。” “被杀?难道没人告诉你,人是被刀砍死,毁了容貌?” 如锦一怔,是了,毁了容貌,原来如此! 原来是为了遮掩真正死者的容貌。 “你……” 如锦一指假的萧万:“那他是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二十八章 忠义 萧万对假萧万点点头,假萧万除去脸上易容。 正是管家。 两人原来做了对调。 如锦震惊错愕:“一直以来了,和我在一起的,是他?你们……” 她脸色惨白,显然不太好接受。 管家冷笑:“没错,是我,大人看出你不图谋不轨,不是好东西,和我商议抓你的对策,是我提议,和大人互换。” “我是大人的随从,大人就是我的主子,比我的命都重要,我不怕!” “大人不同意,想抓了你了事,但我知道,你们既然敢干这种事,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不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的,抓你一个容易……” 管家说到此事,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丝。 萧万赶紧道:“别说了,与她不必说这些。” 他拿出药瓶,倒几粒药给管家,管家接过吞下去。 顾蓉蓉心头滋味复杂,管家如此忠义,不论此事对错,单凭他对萧万的一片心,就值得敬佩。 如锦看管家吃完药,突然笑出声:“吃什么药?再吃什么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他的命,他啊,是注定要死的。” 她语气陡然凶狠:“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我要杀一个!想从我手上逃脱,不可能。” 萧万冷笑:“我们无惧被你杀,关键在于,你的一切计划,在肖州都无地实施,注定土崩瓦解。” 萧万说罢,把那个盒子捧给冷星赫。 “世子,这是关于金缕阁的一切,尽在这里,请世子过目。” 冷星赫接过盒子,抿唇看着他。 萧万坦然一笑:“世子,我知道,这最近很多事让您心头不悦,我会慢慢解释。” “我可以向您确定,保证的是,我从未背叛过王爷,哪怕一丝想法,都不曾有过。” “如锦说,我派人寻找矿山山脉,江川河流,这不假,但我并非是为了财富,而是为了寻找王爷,就是所谓的镇龙大计。”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想到一件事。 冷星赫道:“山口前的那家客栈……” “没错,我是派人去过,应该说,客栈的掌柜,暗中的人手,都是我的人。” 顾蓉蓉恍然大悟,难怪那些人身手好,但对他们又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故意把山口的石头击落,不让他们通过。 顾蓉蓉问道:“那他们阻碍我们进山谷,是为了……” 萧万再次拱手:“实不相瞒,的确是为了阻碍你们,因为他们在客栈的作用,就是探查进入肖州的人,是好是坏,有无穷凶极恶之徒。” “我听说王爷出事,一家被流放,心急如焚,但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强自按捺等待,肖州是必经之地,我想等世子来了,再好好聚一下,商议此事。” “不成想,我这边竟然也出了乱子,这个女人,”萧万一指如锦,“我查来查去,惊讶发现,她竟然是什么金缕阁的人,而且有大阴谋,在你们快到肖州时,查到她们与王爷的事有关。” “而她们一直在暗处,此女又极为恶毒狡诈,我调查的进度很慢,我担心世子进城,会有危险,无奈之下,只好让他们想办法阻拦。没想到……” 萧万苦笑:“世子与世子妃睿智,他们那些伎俩根本没有难倒二位,队伍晚到几日,但还是来了,所以我派人暗中跟踪,说是跟踪,但他们几个就是普通家丁,一跟踪就暴露,我也是想趁机提醒世子,要多加小心。” “后来,我觉察出世子对我起疑,我没有懊恼,反而很开心,只要世子谨慎,对谁都不相信,就不会让金缕阁有机可乘。” “金玉满堂,的确是我的产业,苏大海也是我的人,但他做的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萧万咬牙道,“听闻他的事,我也万分惊怒,确实夜探苏宅,正好遇见二位。” 顾蓉蓉记起来,原来当晚有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真的是他。 “那苏大海是怎么死的?”顾蓉蓉问。 “他确实是我下令杀的,”萧万如实说,“一是他该死,二是我也不想再节外生枝,顺着他查下去,也许又会扯出什么来。” 萧万有点不好意思,对冷星赫道:“世子,在这一点上,我得向您赔罪。” 他叹口气,又说:“金缕阁暗中收买不少人,而且多是城中商贾大户,我就觉得此事有异,但又怕随意调查哪个惊动他们,就请了徐公子前来。” “他是生脸,人聪明,身手也好,正好赶在竞买之日前到来,我让他假扮商户竞买,借机进入金缕阁。” 冷星赫问:“徐公子是什么身份?” 萧万微讶:“世子不知吗?” 冷星赫更惊讶:“怎么本世子该知道吗?” “我还以为,世子已经知道他,他是余州王的次子,徐川霖。” 冷星赫诧异:“他是余州王次子?” “正是,徐州王有三子一女,今天见到的就是次子和小姐。” 冷星赫摇头:“这我还真不知,我只知道余州王和他的长子陆拓海。” 萧万一怔,摇头叹息:“可惜了陆大公子……” 冷星赫拧眉:“他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向世子禀报,”萧万岔开话题,“眼下,此女成擒,金缕阁也覆灭,请世子入我府上,好好休整叙旧。” 他在这儿说这么多,也是怕冷星赫还心有疑虑,不肯回府。 顾蓉蓉上前轻握冷星赫的手,冷星赫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好,有劳。” 如锦忿恨盯着萧万,眼睛里几欲喷火,心仍有不服:“萧万,就算你城府再深,成婚那一晚,你还是与我在一起的,我告诉你,只要你闻了我的香,就休想逃脱控制!” “你是不是偶有心狡疼痛……” 话没说完,萧万直接把她嘴堵上。 “得意什么?你就是阶下囚,害我城中那么多无辜性命,你必死!” 如锦喉咙里呜咽,但已说不出话。 众人启程往回走,浩浩荡荡回城中。 顾蓉蓉坐在马上,远望肖州城,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这次心情最是复杂。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二十九章 密格 进入刺史府,如锦依旧被捆得结实,扔到后院,派人看管。 冷星赫和顾蓉蓉随萧万到他的书房。 萧万这才松口气,笑道:“之前世子来,都是管家,碍于当时情况危险,不能如实相告,还请世子世子妃见谅。” 冷星赫把手中盒子放在桌上,拱拱手:“萧大哥哪里话?若非是你们舍命调查,今日我在此处,必是事倍功半。” “我和父亲何德何能,能让大家为我至此,实在感激不尽。” 他说着要行礼,萧万赶紧上前扶住。 “世子这话才是折煞我,我当初在王爷帐下,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因伤退伍,却经常梦回军营,就连这个刺史之位,若非王爷关照,哪里轮得到我坐?” 顾蓉蓉笑问:“萧刺史,那漕帮三当家,被关入大牢之后,只关不用刑,也是您的意思吧?” 萧万笑道:“确实如此,当年世子路过漕帮的事,我是听说过的,漕帮的人不知,但我一听说形容,也能猜到是世子。” “何况,漕帮的确上不错,老帮主在时,漕帮更是帮过不少忙,他们都是穷苦人,我都知道,管家在府里坐镇,我经常出去逛,也暗中查到不少消息,知道他是冤枉的。” “不过,那时我并未查明究竟是何人陷害,心想着,那就让他在牢里呆一呆,反正也不让他吃亏,在牢里还省得被人陷害。” “后来,世子和世子到了,出手管理此事,我就做顺水人情。” 果然如此,回城路上,顾蓉蓉盘算这事儿,想着大概就是这样。 冷星赫再次道谢:“多谢萧大哥周全,这次是为着漕帮诸位兄弟。” “世子再这样谢来谢去,我可要羞愧而死了,”萧万惭愧道,“苏大海的事,是我疏忽,用错了人,原以为他是个有商业头脑的,金玉满堂他确实也管得不错,偷昧点银子,这我是知道的,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 “谁知道,竟然残害那么多条人命……” “此事还在审理中,不少人还来认亲,待确认之后,就给他们补偿,也算是尽我的一点心意,钱不能买命,可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 冷星赫点头道:“萧大哥也不必太过自责,人心隔肚皮,苏大海外表瞧着也不是大恶之人,谁能料想,他会做出此等令人发指之事。好在,及时制止,总算真相大白。” 萧万摇头叹息,忽然想起什么,他起身到书架前,从一本书里找出小暗格,打开,书架最下面两层弹出来,左右一分,露出个密格。 “世子,世子妃,”萧万一指密格,“这就是如锦口中的密格。” 顾蓉蓉和冷星赫上前,见里面有个木盒子,确实有把精致小锁,但并没有贴什么封条,更无长宁王的字样。 萧万冷笑:“如锦胡言乱语,说什么贴着封条,上写长宁王,其实是子虚乌有,但箱子确实是有,我也知道她在找密格,把这个箱子的主意。” 顾蓉蓉了然,当时的情况,如锦就是胡说,想让冷星赫认定,萧万就是个假仁假义之徒,就是恶人,最好冷星赫和萧万打起来才好。 萧万把箱子从密格中取出来,放到桌上。 “这里面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我而言,胜过千万金银,”萧万轻抚箱子,苦笑道,“但如果如锦打开看到,想必会失望。” 萧万把钥匙取出来:“如锦那一把,就是样子像,唬人的罢了,这锁是我特意请人打造,钥匙只有一把,在我这里,管家手里都没有,她怎么可能偷去。” 小锁“嗒”一声打开,但他没有掀开盖子。 “世子,您来开吧。” 顾蓉蓉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多少有点犹豫,看一眼冷星赫。 冷星赫伸手,轻打开盖子。 顾蓉蓉全神贯注,只待万一真有什么,就一把拉开他。 盒子打开,并没有发生什么,里面是一个头盔。 上面的红缨颜色已经暗红,很旧,有几根还打着缕。 上面有些小坑洼,颜色也不怎么亮。 冷星赫眼睛霍然睁大,手指颤抖,把头盔拿出来。 “这是父亲的头盔!是父亲的!” 他激动不已,又强自按捺,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萧大哥,这……从何处而来?你可是有父亲的消息?” 萧万见他这样激动,眼睛也有些发潮,顿了一下,把喉咙酸涩压下去,这才缓缓说:“我派出许多小队,去查找那些有名的山谷,河流,符合所谓的镇龙大计的地方,很多地方都无果,就在你到来之后的几日,才找到这个头盔。” “当时我也高兴坏了,想立即告诉你,但又想等一等,看看还有无其它的,想等着把金缕阁拿下之后再……” “就在昨天晚上,所有小队都回来了,再无其它,今日又破了金缕阁。” 这才拿给他。 冷星赫点点头,喉咙艰涩地说不出话,他转过身,抱着头盔,半晌没言语。 头盔冰凉,抵在胸口,却难凉他心头翻滚的热血。 多少次随父亲出征上阵,父亲就戴着这个头盔,他初次上阵难免紧张,每每回头看到父亲头盔上的红缨,就能稳定心神。 那处小坑,是父亲为了救他留下的,当时他差点被流箭射中,是父亲护住他。 他差点吓哭,以为自己害死了父亲,父亲头上有血,却无大碍,还笑着说,这头盔是他们父子俩的保护神,他想着等有朝一日,从世子成为长宁王,也要穿父亲这身旧盔甲。 如今,言犹在,父亲却不知所踪,盔甲也只剩半副,而这个头盔,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中。 眼泪大颗落在盔上,潮湿润开。 让悲伤汹涌地来,快快地过去。 萧万担忧,正要开口,顾蓉蓉摇摇头,制止了他。 看着冷星赫的背影,顾蓉蓉心乱如麻,又心疼不已。 他压抑得太久,让他痛快地发泄一次吧。 金缕阁,顾蓉蓉暗暗决定,若真参与陷害长宁王,那无论背后是谁,包括阮云琪在内,她都不会放过。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三十章 大计 冷星赫平复好情绪,再转回身时,眼睛发红,却已无泪。 “多谢萧大哥,”他深施一礼。 萧万赶紧扶住:“世子,如此大礼,我可担不起,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当年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所做不过王爷待我的千万分之一,何足道哉?” “只可惜,我派出那么多人,只找到这一个头盔,其它的都没有找到,更无王爷的踪迹,实在是……” 顾蓉蓉问道:“萧刺史,我想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所谓镇龙大计?” “说到这个,也是奇事一桩,”萧万请冷星赫和顾蓉蓉坐下,“那是我与管家交换身份之后的第二个月,他是我的心腹,对我就像我对王爷一般,所以,有重要事宜,还有如锦的动向,都是与他商议。” “那晚商量完,送走他之后,我正要出书房,就是在这里,”萧万一指门口,“我一开门,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出现,吓了我一跳。” “他拍拍身上,没有武器,我看他确实没有恶意,就没有声张,问他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拿给我几页发黄的书页,我看着像是从一本书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的,就是所谓的镇龙大计。” “我问他这是哪来的,他只摇头,不说话,后来我再问,他双手抚头,似乎有些痛苦,随后转身走了。” 萧万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其实当时的时间很短,从他出现到他离开,半刻钟不到,而且他全程没有讲话,我那时处在错愕震惊中,看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就没细想,事后想想,他好像……说不了话。”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他戴的是什么样的面具?” “黑色,质地像是很硬,但不是铜铁类,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没见过那种,只能露出一双眼睛,鼻孔,别的都看不见。” “纸页在哪里?”顾蓉蓉又问。 萧万起身,从书架最上面翻出一本书,把几页发黄的纸页从里面抽出来。 是来自一本书的记载,看样子书很旧,纸页已经发脆,很薄,字是文言文,也没个注释,顾蓉蓉还真看不太懂。 冷星赫接过书页,轻声读了两遍:“这是一个巨大的阵法,镇龙,镇的就是龙脉,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命数,这里所谓的命数,不是指寿命,而是包括寿命在内的气运。” “镇住之后,就能……”冷星赫声音一沉,“逆天改命,改其运为己所用。” 顾蓉蓉冷笑:“说得好听,不就是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吗?” 冷星赫脸色阴沉:“确实如此。” 他继续看,手指不自觉捏紧薄脆的纸:“要开此阵,琐碎的东西需要不计其数,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手上染血,杀气极重,但又有大功德的人。” 这简直就是自相矛盾,手上染血,杀气重,自然就是造了杀孽,既然有杀孽,又怎么会有大功德? 顾蓉蓉心头一突,冷星赫自然也想到了:“父亲为国征战,手上染的是敌人的血,杀气重,护的是国家百姓,自然不能算是杀孽,应该算是功德。” “所以,就为了这薄薄的两页记载,一个莫须有的所谓阵法,父亲就被人陷害,给他安什么罪名是小,要他的命,要利用他施行阵法是真。” “这样一来,”萧万一拍桌子,“就算是将来为王爷平反,但王爷也是害圣上的重要一环,这……” 这也不能说,完全无辜,完全与他无关——哪怕他也不是自愿,也是受害者。 顾蓉蓉浑身透凉,这个计策可真是太歹毒了,无论冷星赫是否努力为父亲证明清白,洗刷冤屈,只要此计落成,那就注定再无善果。 冷星赫手指微微颤抖,指尖都有些泛白。 顾蓉蓉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 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萧万沉默一瞬,又说:“不过,世子且放心,依我之见,这个大计也没那么好实施,在山谷中,你们不就是把那处破坏了吗?” “我看到这几页书之后,也曾找人问过,什么能人异士,和尚道士,真真假假的,也都问过一些,他们有的听说过,说是这个阵法宏大,需要各处先完全祭祀之礼,然后,再在各处安排人手,约定好同一时间,再统一启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萧万上前一步,“世子,莫要灰心,也不是事事都对我们不利,那个戴着黑面具的人,不就是给我们提供了线索吗?” “王爷于国于民都有天大的功劳,天意也会向着王爷,不会让好人受此灾难。” 前面说的确实有道理,后面已经纯属安慰,冷星赫缓缓点头:“萧大哥说得有理。” 萧万道:“世子,世子妃先休息,我去审审如锦,看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顾蓉蓉道:“我去吧,萧刺史且留下,你们好好叙叙旧。” 萧万有点犹豫:“世子妃,如锦此人诡计多端,还有很多阴毒手段,十分危险……” 顾蓉蓉浅浅一笑:“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冷星赫也叮嘱道:“别大意,让慢慢陪你去。” “好。” 冷慢慢就在院中,和顾蓉蓉一同去见如锦。 如锦被关后面僻静院中,身上捆着结实,嘴里也堵着,看押她的人都用棉花团堵着耳朵,目不斜视。 把能防范的都防范到了。 如锦到这里之后,也强自挣扎了一番,见无济于事,也不再白费力气。 顾蓉蓉在院门前停下,对冷慢慢说:“你去李家,把丝锦带来。” “是。” 顾蓉蓉心里不痛快,金缕阁干了这么多破事,如锦害了这么多人,丝锦也不无辜,怎么也得让她们俩见见面,互相恶心一下。 顾蓉蓉耐心等着,不多时,冷慢慢把丝锦带了来。 丝锦见了礼,顾蓉蓉开门见山道:“如锦在里面,去见见她。” 丝锦一愣:“见她?” “你要取而代之,总得让人家明白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说,你不想看看,她吃惊生气的样子吗?” 丝锦心情激动,可真是太想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发泄 如锦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靠着墙,坐在地上,头上发钗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头发散乱,嘴里堵着布团,两颊被撑得鼓起。 丝锦有点恍惚,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如锦这么狼狈过了。 至少,是从她当上肖州主事开始,如锦就是一直是优雅端庄,高高在上的。 听到轻轻脚步声,如锦睁开眼睛,看到一片裙摆,再往上看,竟然是丝锦,她立即睁大眼睛,嘴里呜咽,示意丝锦赶紧给她拿走布团松绑。 丝锦步子缓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多看几眼,最好把她这副狼狈像刻在心里,以便时时回想。 扯下布团那一刻,如锦大口喘几下气,问道:“你怎么会来?” 不等丝锦回答,她又警惕问:“你也被抓了?” 丝锦摇头,还没说话,如锦又说:“快给我松绑。” 这次丝锦没动。 如锦诧异又嫌弃:“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 “怕是不行,”丝锦语气淡淡。 如锦抬头看她:“不行?你什么意思?给我松绑,怎么就不行?” “你瞧,你绑着都不能和我好好说话,要是松开,你还不得动手打我?”丝锦假作害怕的样子,“你之前打起我来,可从来不会手软。” 如锦看她惺惺作态,心里呕气,但此时也只好忍住。 “丝锦,你我是姐妹,和别人不一样的姐妹,她们都是姐妹相称,只是相称而已,但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我之前打你,也是为了管教你,严厉时方能让你记得住规矩,你也知道,咱们所在之处,若是坏了规矩,有可能会丧命啊。” 丝锦轻笑一声:“照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都是自家姐妹,你先给我松绑再说。” 如锦感觉手臂都麻了,双腿也难受得厉害。 丝锦却依旧不肯,笑容更浓:“自家姐妹?你何时把我当做姐妹过?当初我不想入金缕阁,我姨娘也求你,是你们母女,打死我的姨娘,硬拖我入,还说让我别妄想当主子,我就是个丫环,天生伺候你的命。” “如锦,你我名字一字之差,都是一个爹,凭什么你就是高贵的,我就是下贱的?” 如锦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娘是下贱之人,爬了父亲的床才……” 话音未落,丝锦上前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一声,把她后面的话都打断了。 如锦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血,她怒目注视丝锦:“你敢打我?” 丝锦又甩她一耳光:“打你怎么了?你之前打我那么多次,怎么,我抽你一个耳光,你就受不了了?你别忘了,你们母女手上,还沾着我娘的血!” 丝锦又连续打她几下,拉扯她的头发,痛得如锦尖叫。 顾蓉蓉在门外听着,默不作声。 情绪上头,有些事才能好办,有些话才好问。 丝锦撕扯几下,吹落指间的头发:“贱人,现在你才是贱人!如锦,你现在是阶下囚,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如锦眼睛喷火,忿恨看着她:“我是阶下囚,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要是自由之身,能到这里来吗?” “你我之间的区别,无非就是你没绑着而已。” 丝锦捂嘴笑起来:“真是好笑,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笑的话来的?我也不怕告诉你,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如锦,而我丝锦,就是肖州金缕阁的主事。” 如锦一愣:“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胡话,”丝锦得意道,“看到你落到这步田地,我真是开心,不知道的是你,早在几日前,我就已经得到上峰的认可,要取代你了。” “什么?”如锦难以置信,“什么上峰?哪来的上峰?肖州要来上峰,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因为上峰对你不满!这次上峰来就是为了调查金缕阁,明查暗访,你屡屡办事不利,绣庄被查,手下暴露,竞买也出了岔子,杀了那么多人,引起轰动,事情却仍旧没有办成,你觉得,上峰会不怪罪吗?” “我杀他们是为了……” “管你是为了什么,总之你办事不利,上峰早对你不满,”丝锦拍着自己的胸口,“现在,上峰想重用的人是我,懂吗?” 如锦心头闪过几个念头,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是你,是你泄露金缕阁的秘密,才导致我今日失败,是你!” “泄露?我只是对上峰实话实说,何谈泄露?是你自己办事不利,莫要怪到我头上,”丝锦居高临下看着她,“从今以后,我掌管金缕阁,我做出的成绩,定地比你多数倍!” 如锦气得咳嗽几声,想挣扎站起却没能成功:“你妄想,就凭你,当初就输给我,现在凭什么做主事,再者,金缕阁已经……” 覆灭,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顾蓉蓉推门进来。 如锦后面的话停止,警惕地看着她,丝锦快步迎上去,恭敬行礼。 如锦诧异又愤怒:“丝锦,你发什么疯?” 话落又明白过来:“你说的上峰,就是她?” “不错,”丝锦傲然道,“上峰已经答应我,让我做主事,绝无虚假。” 如锦愣了一瞬,放声大笑,破口大骂道:“蠢货,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货!她哪是什么上峰,她是长宁王世子妃,你被她骗了,你才是金缕阁的叛徒。” 丝锦愣住,脸色泛白:“你胡说!” “谁胡说,你……” 如锦盯着顾蓉蓉,见顾蓉蓉手中的令牌,后面的话又咽下去。 “那是什么?” 顾蓉蓉走近,让她看得更清楚:“你说,这是什么?身为主事,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吧?” “这……这的确是上峰的令牌,可是你,怎么会在你手里?不对,你是不是害了上峰,夺了……” 顾蓉蓉声音平静轻缓:“阮云琪,认识吗?” 如锦和丝锦异口同声:“当然。” “她是我的亲姨母,这令牌是她亲手给我的,一块小小令牌,我需要害谁,才能得到吗?” “笑话。” 第八百三十二章 试探 如锦和丝锦一听到阮云琪的名字,都愣住,还听顾蓉蓉说,阮云琪是她的姨母,更加惊讶。 “阮阁首……竟然是您的姨母吗?”丝锦吞一口唾沫,“真是失敬。” 如锦呼吸有点急促,咬唇问道:“可您……不是长宁王世子妃吗?” 顾蓉蓉似笑非笑,目光睥睨看她:“怎么?你怀疑我?” 如锦抿唇不语,顾蓉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是长宁王世子妃不假,可谁说,长宁王世子妃,就不能是金缕阁的人了?我姨母是阁首之一,她的格局和策略,岂是你能懂的?” “哼,”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何况,只一个肖州的分阁,就让你管成这副样子。” 如锦还略有点不服:“若非……” “若非什么?”顾蓉蓉反问,“若非你的手下办事不周,贪得无厌,你也不会引发与漕帮和矛盾,若非你金矿的事被泄露,也不会引得萧万的注意,若非你……” “若非你不好好经营金缕阁,却突发奇想做什么刺史夫人,金缕阁岂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如锦辩解道:“做刺史夫人,有很多便利,至少不会被人怀疑,还能利用萧万打掩护,利用他做更多的事,号牌竞买,这样的模式,我敢说在其它的阁中都不曾有。” 确实没有,顾蓉蓉暗想,从她说的这些方面来说,确实有好处。 顾蓉蓉嗤笑:“结果呢?我只看结果。” 如锦哑言。 丝锦眼珠转转,在一旁道:“我曾劝过她的,可她不听,非要坚持,我觉得那萧万不是等闲之辈,利用他哪那么容易,还不如老老实实把阁中事务管好,不显山不露水,尽职尽责即可。” 如锦怒目看她,喝斥道:“你懂什么!” 丝锦下意识缩一下,又撇撇嘴说:“至少那样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世子妃说了,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对吧?” 她谄媚一笑,顾蓉蓉看她一眼,又对如锦说:“我问你,你之前可用过药人?” 如锦还未答言,顾蓉蓉又道:“药人事大,不能随意用,你给我想好了再说。” 如锦摇头道:“我没有用过,今天是第一次。再说,他们也不能算是药人,是失败的……” 顾蓉蓉又问:“金缕阁被萧成捣毁,制作药人的地方何在?” 她压低声音,微俯身,目光冷厉又霸道,如锦感觉气压强大,不敢撒谎。 “其实就在矿山中,原本是在城外废弃山庄,后来总有陌生人在周围晃悠,我担心不安全,在发现矿山,挖开暗道之后,就把他们转移到那边。” “我本来……是想把药人制作成功,给上峰一个惊喜,不料,却一直没有成功,那几个失败的也……” 被顾蓉蓉杀了。 顾蓉蓉面不改色:“你可知我为何当场击杀他们?” 如锦摇头,心头也是疑惑,她对顾蓉蓉,目前为止,并不能真正信任。 顾蓉蓉从袖中取出一本古色古香的医典:“你的方法本就是错的,还在萧万的眼皮子底下使用,若是被他发现察觉,他岂会善罢甘休?既然是残次品,我当场击杀,让他亲眼得见,算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不会怀疑。” “你把与药人相关的事都说清楚,我稍后带人去处理干净,萧万城府极深,保不齐现在已经怀疑,我要赶在他前面,懂吗?” 如锦看到医典时就信了几分,听完她的理由,又信几分。 “您是要潜伏在世子身边?” 顾蓉蓉意味深长道:“一切为了潜龙大计,你不知道吗?” 如锦若有所思:“我虽是肖州的主事,但……还是人微言轻,这等大事,若非因为肖州有山谷重地,副阁主也不会告诉我的。” “山谷重地,既是如此重要,他就没交待你出一份力?”顾蓉蓉轻哼一声,“据我所知,山谷之事,并不顺利。” “确实不顺,”如锦尴尬又有点惶恐,“但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配合,把肖州城弄得乱嘈嘈的,盯住萧万已经是尽了全力,谁知道……” 她语气又转忿恨:“萧万那个狗贼,竟然早就识破了我,亏我还和他演了这么久的戏!真是可恨。” “不过,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这会儿先让他嚣张一阵子,新婚夜的香,他可是闻了不少,足够让他后半辈子难受。” “还有那个管家,”如锦咬牙切齿,“实在可恶,他也不活不长了。” 顾蓉蓉不动声色,问道:“你给他用了什么香,不会是……” 她没说完,神情却说明一切,如锦点头:“您猜得不错,正是索魂。” “本来就给他用了幻术,可惜,我的幻术不到家,所以就给他用索魂香,双管齐下,让他把我当成他的新婚妻子,我调查过,那个女人是被他从别处接回肖州,宝贝得很,其它人都没怎么见过,而且我觉得,我与她有些相似,只要他说我是,刚开始的时候再少露面,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索魂索魂,故名思议,闻久了就入脑入心,让人痛苦,如丢了魂魄,最终痴傻,反正我最后也是打算利用完就杀掉,没什么可惜的。” 顾蓉蓉按捺心头怒气,淡淡问道:“那你可有解药?” 如锦怪笑:“索魂哪有解药?那是十九从药老那里得来的,他老人家的毒,多数没有解药。” 顾蓉蓉记得,十九曾经说过,遇见过一个老头儿,把他带回去,来回训练,也是为着做药人,但没弄成,十九也是因为这个老者的派谴,才来肖州投奔如锦。 这么联系起来,十九所说的那个老头,就是如锦口中的药老。 顾蓉蓉问道:“那他人在何处?我想见见他。” 如锦摇头:“这我不知,原来是在余州,现在不知所踪,向来是他联系别人,别人无权联系他。” “您知道的,他是金缕阁特别的存在,三大阁首都对他理让三分,像我这种小主事,根本没有在他面前说话的机会,更不敢随意打听行踪。” “也就只能奉命,挖挖人心什么的。” 第八百三十三章 蛊惑 也就挖挖人心什么的。 如锦说得轻描淡写,顾蓉蓉听得火冒三丈。 “你的意思是,挖心之事,是他吩咐你的?” “药人之法,是他教授我的,他说我天资聪颖,教了我一半,剩下的让我自己悟,挖心是必须的,有的时候他会派人来取,过了时间不来人,我就自己用了。” 顾蓉蓉简直气炸:“自己悟?人命关天的事,也能自己悟?” “药老向来如此,他肯点拨别人一两句,已是难得,药老说,那些人也都是下贱的命,活着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意义,死了能做点贡献,也算是有所值。”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下贱的命?活着有没有意义,也不是他说了算。” 她眉眼染上怒意,如锦有点畏惧:“您……怎么了?副阁主都说,药老这说法极为有理。” 顾蓉蓉强压怒火:“那阁主的意思呢?” 一直听她说副阁主,三大阁首,还没听说阁主。 “阁主?您说笑了,我这种身份,是不能打听阁主的事,听都听不得的。” 丝锦也跟着点头:“是极,副阁主我们也没见过,只是听说。” 顾蓉蓉转过身,看向别处,平复情绪的同时,也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再问的。 “您……”丝锦想到她跟前来,顾蓉蓉摆手让她退回去。 沉思片刻,顾蓉蓉重回身问道:“苏大海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啊,”如锦语带轻蔑,“一个人渣而已,他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没告诉萧万而已,我乐得看萧万的笑话。” “苏大海是狠,但也太贱了点,纯粹就是个精神病,一块鸳鸯戏水的帕子就能让他激动不已,真是莫名其妙。若非如此,我还想让他做手下,可惜了。” “他的荷花池,你去过吗?” 如锦不假思索:“去过一次,说起此事,我真是气得要死,要不是怕引起萧万怀疑,我都想杀了他。” “为何?”顾蓉蓉隐隐觉得,问到了事情的关键。 “您应该发现了,那池中水是温的,温水从哪来?肖州又没有温泉,那是我,我弄的!” 如锦情绪略有点激动,咬牙切齿道:“我到肖州后不久,阮阁首就来过一趟,还带来贵重之物,装在沉香木匣之中,她说,肖州水活且灵,要借那一块风水宝地,放置木匣。” “放置木匣?”顾蓉蓉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姨母说,肖州有宝物,让我到了之后,务必查看一番,确保宝物无恙,我问她是何宝物,她却只笑不答,只说我到时候便知。” 如锦连连点头:“确实如此,那木匣就在金缕阁中。” 顾蓉蓉微蹙眉,如锦得意一笑:“您不必担忧,萧万说是把金缕阁毁了,但也只是表面,实则在那里假山之中,有一处密石,假山在湖中,暗室也是一半在水,一半在山。” “木匣中是什么?” 如锦摇头:“这我不知,也从不敢妄想打开看,阮阁首曾说……” 她忽然顿住,惊疑地看着顾蓉蓉,顾蓉蓉坦然回视,心里迅速把事情想一遍,难道刚才说的什么有漏洞,让她怀疑了? 如锦惊疑转喜:“啊,阮阁首当时言说,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方能打开匣子,莫非……她说的是您吗?” 顾蓉蓉心头也惊愕,阮云琪是这么说的?而且,她还来过肖州,按时间算,应该是在与自己相认之后。 也就是说,阮云琪是料定顾蓉蓉到肖州见到如锦之后,如锦会提及此事,顾蓉蓉也会有兴趣一探木匣。 顾蓉蓉万分惊疑,又暗暗庆幸,幸亏,没有一怒之下把如锦打死。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萧万或者他那个管家的毒好转一些?” 如锦疑惑,顾蓉蓉低声道:“他那个管家,无足轻重,你拿出一点好处诚意,我就有办法保你一命。” 丝锦目光微闪,心里起急,如锦活着,岂能有她的好日子过? “这……不好吧?就算给了好处,萧万也不会放过……” 顾蓉蓉目光一横,丝锦又低下头不敢说话。 顾蓉蓉道:“萧万这边你且放心,我是世子妃,他不敢不听,但你要先拿出诚意。” “你也不必担心他会报复,待我离开之时,把你带走,让你去下一个金缕阁,同时给姨母写信,陈述事情经过,想必她也不会追究你。” 如锦心头大喜,不但能活,还能避免阁中的惩罚,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丝锦也高兴,如锦被带走,不留在肖州,但她可以留下啊,照样能做肖州的主事。 这确实是一举两得的法子。 如锦点头:“好,可以,我可以解去管家体内的毒,不过,他中毒已深,这是个长期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无妨,你有药给药,无药写方,拿出诚意即可,至于怎么办,让萧万自己去想办法。” “是,”如锦开心答应,“药就在我怀中。” 顾蓉蓉取出个小锦袋,里面有两瓶药,一黑瓶一白瓶。 “黑色瓶是解药,”如锦说,“纸上写的,就是方子,再加上一味琼止,就是完整的方子。” 难怪她敢把方子带在身上,原来这上面还缺一味药,就算被人偷了抢了,也没有效果。 “好心机,”顾蓉蓉淡淡称赞。 如锦问道:“那……属下什么时候可以跟您走?” “不急,待我先处理好矿山,再探过木匣,看看姨母到底留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如锦恭敬道:“是,属下愿意陪您前往。” 顾蓉蓉点头:“好,你且在此等候消息,我去见萧万。” “是。” 顾蓉蓉往外走,丝锦也赶紧跟上,如锦独自一人留下,心情与之前完全不同。 她又能活了! 不但能活,有这位作保写信,阮阁首一定不会惩罚她,等回去之后历练过,没准更会对她委以重任。 真是因祸得福啊。 她完全忘了,直到现在,顾蓉蓉都没有给她松绑。 第八百三十四章 杀心 顾蓉蓉边思索,边离开关押如锦的院子。 这一趟审讯,收获可不小,不但拿到治管家的解药,还知道金缕阁有三大阁首,之前只知阮云琪是其中之一,究竟有几人,并不知情。 还有一个副阁主,她们也曾提到,但阁主是谁,还是不知。 另外,还知道关于苏大海家荷花池池水不凉的秘密,是因为如锦花重金和心血建了一个温水暗室,把一个沉香木匣放置其中。 苏大海挖荷花池的时候,不知怎么引入暗流水流,导致他的池水也有了些温度。 二当家也说过,于荣光他们找到了暗流,只是顾蓉蓉一直忙,还没顾上去看。 到时候可以看看,是否同一暗流。 边想边走,丝锦在她身后跟着,走出一段,忍不住问:“世子妃,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的?您放心,肖州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能办好。” “虽然金缕阁被毁,但我能够重建。” 顾蓉蓉这才想起她来,回头看她。 她又赶紧补充说:“还有药人,我也能自己悟,总之,我肯定会比如锦干得好。” 顾蓉蓉勾起嘴角:“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药人的事,不都是如锦自己悟的吗?还要烦请您把她知道的那些,让她都写出来,我再好好研究,我也能悟。” “肖州是大城,城外还有不少村落,都是贱民,随意抓来一些试试,总能试出来。” “至于重建的事,我也能找到更好的地址,悄悄进行,萧万现在八成觉得,已经把我们的地方捣毁,定然大意,所谓灯下黑,正是好时机。” “我记得,你出身也不好吧,因为是庶出,所以一直被如锦母女欺压,到金缕阁受训时也吃过不少苦。” 丝锦浅笑:“是啊,现在大仇得报,还都是仰仗您。不过,说起受训时吃的苦,现在想想,也是应该,若没有金缕阁培养,也没有我的今天。” 顾蓉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些人自己出身就不好,受尽欺压苦楚,可谓九死一生,但她们却不想着自己淋过雨就帮别人打伞,而是要把别人的人伞撕烂。 甚至,让苦的人更苦。 顾蓉蓉无声笑笑——这种人,本就不该留,她也从来没有打算留,但凡有一丝犹豫,都是对那些被她们害死的人的不公。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李家等消息,等事情落定,我自会安排。” 丝锦大喜,再三道谢,顾蓉蓉摆摆手,让冷慢慢把她带回去。 顾蓉蓉快步离去,去找冷星赫。 冷星赫与萧万叙旧,没有多少欢喜,倒是格外沉重。 长宁王仍旧没有下落,萧万派出那么多小队,也是一无所获,找不到长宁王,两人谁心里也不能安宁。 萧万道:“世子,您放心,我会再派人查找,一有消息,立即飞鸽传书给您。” “若您在途中有什么吩咐,也请即刻写信于我,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接信必去。” 冷星赫笑笑:“萧大哥现在可是肖州刺史,一城之首……” “若世子有信,为了王爷,什么肖州刺史,我可不做,一人一马,就随王爷去。” 他字字坚定,落地铿锵,没有半点玩意之意,冷星赫拱手道:“多谢萧大哥。” 两人正说着,顾蓉蓉进来,把得来的药和药方给他。 “萧刺史,这是如锦给的药和方子,可给管家用于解药,方子你先留着,回头还要再加一味药,想必能解除他体内的毒。” 萧万喜出望外:“当真?” 他拿着药,语气无尽感慨:“我一直都在担心,他的身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多谢世子妃!”萧万起身深施一礼。 顾蓉蓉道:“萧刺史不必多礼,你们也是为了王府,我这做些,不及你们之万一。” 萧万鼻子发酸,握紧药瓶不知说什么好。 “你先去把药给他吧,他中毒颇深,先试试看能否起效,若是可行,我们也能放心,若是……也好再想其它办法。” “好,好,”萧万拿上东西就要走。 顾蓉蓉又叫住他,把几个红果子和黄果子给他:“这个,让他每餐吃一个,上下午各拿一枚煎水服用。” 果子颜色漂亮,香气扑鼻,萧万没有见过,但觉着也并非凡品,双手接过应下。 红、黄两种果子到底哪个更具解毒效果,顾蓉蓉也不确定,总之两个都是对人体有好处的,有毒解毒,没毒强身。 当初二当家的毒,顾蓉蓉就给用了一次修复力,还是靠果子煎水给治好的。 管家的毒更重一些,但加上解药,果子做为辅助,应该也会起效。 冷星赫拉着顾蓉蓉坐下,问道:“审讯如锦的事还顺利?” 审讯是顾蓉蓉的强项,而且解药都拿到了,一定是顺利的。 顾蓉蓉点头,把刚才从如锦那里得来的消息,对冷星赫讲了,关于沉香木匣的事,也没有隐瞒。 对阮云琪,顾蓉蓉已不抱任何希望,金缕阁在整个事件中,并不光彩,甚至是阴毒的存在。 她思来想去,觉得坦诚才是最佳的方案,如果因为害怕冷星赫不高兴,或者心存芥蒂,就东瞒西瞒,反而容易招致更多的误会。 冷星赫可不是傻子,甚至相反,他冷静睿智,坚毅果敢,手下又有忠诚且能力超群的部下,查明真相是迟早的事。 她若隐瞒,露馅也是早晚。 顾蓉蓉说到最后,叹口气说:“世子,阮云琪远比我想象得复杂,她要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金缕阁也和王爷的事脱不了干系。” “我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确是我的亲姨母,你若是……” 冷星赫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我若是什么?若是因此怪罪你,怀疑你,你待如何?” 顾蓉蓉心头一哽,自己清楚是一回事,从冷星赫的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丝丝缕缕的酸涩痛楚,像无数细韧的丝,缓慢却凶狠地勒住她的心尖。 顾蓉蓉脸色微微泛白。 第八百三十五章 约定 面对冷星赫的问题,顾蓉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 她别过脸,喉咙艰涩难言,像被堵了块棉花。 冷星赫起身,到她面前,搂她入怀,她的脸贴在他身上。 “蓉蓉,原来你和我一样,也在害怕失去。” 顾蓉蓉抬头看他,他脸上带笑,眼中又泛起浅浅的心疼。 “我一直在害怕失去你,这一路走来,我不止一次在担忧,如果找到父亲失踪的秘密,发现金缕阁的野心怎么办,如果找到你生母,证实她和父亲之前有恩怨当如何?” “这些问题被我压在心里,每当夜深人静,我看着你睡颜,又无数次从心底被翻起。” “我不怕最残酷的结果,我只怕你会离我而去。” 冷星赫幽幽长叹:“蓉蓉,我们共同经历过这么多,几次历经生死,我们今日就把事情说开。” 冷星赫蹲下身,眼睛灼灼看着她:“你能否与我约定,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弃我而去?” “无论发生什么,”冷星赫再次强调。 顾蓉蓉眼睛泛红,刚才的担忧都尽数消散。 “我……” 这是在萧万的书房,外面不时有人经过,脚步虽轻,但仍能听得到。 实在不是一个表白心迹的好所在。 但顾蓉蓉心潮涌动,第一次有强烈的想要表达的欲望。 她正要说话,母鸡在空间里大声叫喊:“嘿,蓉蓉!我的老天奶!你的空间变大了,远处的雾散开,像我早先旅游过的大美仙境,啊,我的老天奶!” 顾蓉蓉:“……” 刚才小鹿乱撞,脸红耳烫的那股劲儿全没了。 顾蓉蓉深吸一口气,对冷星赫点头:“可以,我答应。我也是担心,所以才想着如实告诉你,以免将来有什么误会。” “不会有误会,”冷星赫再次搂住她,“无论什么,都与你无关,金缕阁不是你的,害父亲也不是你的主意,我都明白的。” 顾蓉蓉一心一意为了冷家,为了所有人,更为了他,数次救他于危难,他岂会不知道? 顾蓉蓉点头,轻声却坚定:“好。” 两人说定,心头都轻松许多。 冷星赫起身又坐回去,低声道:“那我们再去矿山看看,看那处药人所在?” “也好,”顾蓉蓉点头。 沉香木匣倒是不急着看,反正在那儿也跑不了,当务之急,是把矿山的事处理了。 “问萧万借些人,以后这个矿山还是要进行下去,”顾蓉蓉轻嗤一声,“我们养那么多人,也需要钱,萧万也是一样,把矿山封住,对我们没有好处,恶人能用,我们也能。” 这是需要冒险的,毕竟这些矿从国家律法上来说,都是朝廷的。 但肖州距离京城遥远,肖州也是萧万一人说了算,护城使已死,现在暂代的人,也是萧万的人。 与其如此,就不必上报。 什么都不报,肖州就一如既往,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冷星赫略思索,官场的事,他比顾蓉蓉考虑得更周全些。 “萧万这边没什么问题,但金缕阁已被捣毁,这是瞒不住的,他们之间互通消息,早晚会有书信,或者有人来也说不定。” “金缕阁与幕后之人勾结,金缕阁知道了消息,那幕后之人一定也会知道,到时候肖州的其它事也瞒不住……” 冷星赫说到此处,看到顾蓉蓉眼中浮现的笑意,瞬间明了:“如果瞒不住,上面就会派人来问责,从问责的人上,也能得到线索。” 顾蓉蓉抿一口茶:“正是,此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需要冒点险,但结果都是利好于我们。” “萧万已做出这么多事,必被金缕阁不容,与其等待对方出手,不如快速壮大,到时候对上,也更有把握。” “那我和萧万商量,矿山依旧,由萧万掌控,另外,我那一千多人马,也可与他相呼应。” 那一千多人马,距离并不远,萧万在城中,这些人马在城外,若真有什么异变,也可里应外合。 有了钱,也就能招兵买马,囤粮,就算哪天朝廷故意迟发军饷军粮,也不用担忧。 两人商定,萧万也回来了,神情激动,脸上带笑,可见药的效果不错。 萧万快步到顾蓉蓉面前,行礼道:“多谢世子妃,那药的确有效,管家服用过,已经缓解不少,另外,那果子也是好极,他吃过之后神清气爽,现在正在煎水。” “那就好,”顾蓉蓉道,“有效就好。” “萧大哥,我有事和你商议,”冷星赫请他坐下,“得向你借点人马。” 萧万毫不犹豫答应:“没问题,您要多少人?” 冷星赫把方才和顾蓉蓉商量的事对他讲:“矿山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愿不愿意接手?” 萧万哈哈大笑:“没意见,当然愿意接手,我这人不爱财权,不过,如果财权对王爷有用,那我也不嫌多,就依世子安排。” 冷星赫放下心:“今日先带人去清理所谓的制作药人的地方,这些人得是你信得过的人,将来也要驻守在金矿中,虽说肖州是你的地方,但这件事,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萧万敛起笑意,郑重点头:“好,我明白,世子放心,此事我必须谨慎安排。” “好,我信萧大哥,另外,我会再去漕帮一趟,和他们说清楚,以后若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需要走水路的事,你只管吩咐。” “不过,平时表面上要少来往。” 萧万由衷赞叹:“漕帮的弟兄们仁义,我都知道,世子放心,我定会好好关照,与他们好生相处。” 事不宜迟,萧万即刻去安排人手,如冷星赫所言,这些人需得是他信得过的,还要身手好,要好好挑选。 趁着等待的功夫,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让母鸡狂叫。 她一进来,眼前就豁然开朗,忍不住轻抽一口气。 不怪母鸡惊喜大叫,母鸡是身在其中,眼看着空间发生变化,她现在只是看到变化的结果都忍不住想要尖叫。 这也……太神奇了吧? 第八百三十六章 大升级 顾蓉蓉此时明白了母鸡所说“和之前旅游过的地方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说是旅游,其实有点俗了,应该是有像还没被开发过的神秘仙境。 眼前豁然开朗,除了原来的果树、花田、水塘,还多出来一些良田树林,不时有小鸟飞进飞去,宛若世外桃源。 远处还有淡淡雾气,隐约可见高山飘渺轮廓。 母鸡上窜下跳,开心地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声音忽近忽远。 “怎么样?怎~么~样!” “是不是非常漂亮,是不是?” “当时特别震撼,我都惊呆了!呆了!” 顾蓉蓉情不自禁点头,慢慢往前走,像着远处高山走过去。 母鸡在她身边跟随,喋喋不休:“哎?怎么会忽然这样?是不是有什么就是人们常说的,时候到了?” 顾蓉蓉没说话,依旧往前走,母鸡拍着翅膀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说说嘛,交流一下意见。” 顾蓉蓉还是不说,母鸡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前面有块石头,母鸡奔跑一段,憋足气展翅飞上去,待顾蓉蓉过来,奔着她飞扑到她身上。 顾蓉蓉回神,伸手正要接住它,但晚了一步,母鸡直接掉到地上。 “哎哟,我去……” 顾蓉蓉赶紧俯身看它:“没事吧?你干什么呢?干嘛发疯扑我?” 母鸡小眼睛一翻:“我发疯?明明是你,叫你半天都不带回应的,直愣愣往前走,你要去哪啊?” 顾蓉蓉一愣,抚抚头,回想刚才,脑子里有点发空,好像不记得怎么走到这里来,就像受到某种召唤,不由自主往这边走。 她看向远处山峰,心里有种莫名的说不上来的感受。 收回目光,顾蓉蓉拍拍母鸡头:“没事吧?有没有摔到?” 母鸡拍拍翅膀:“没事,不要紧。” 说罢,又有点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样?” 顾蓉蓉摇头:“刚才确实有点不对劲,我情不自禁就往那边走,不太听使唤。” “发烧了?” “没有,”顾蓉蓉带着它往回走,“空间是忽然变样的吗?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母鸡认真想想:“异样……没有啊,确实是忽然这样的,也没什么征兆,我本来在树底下乘凉,一转头就这样了。” 它顿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是你老公说什么将来怎么样的时候,变成这样的。” 顾蓉蓉心思微动,走回树底下,靠着树思考。 “之前空间出过几次问题,有时候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后来我发现,是我怀疑冷星赫,或者和他生气的时候。” “那次突然开花,是我和他和好,和他说开,心意相通的时候。” “啊,我知道了!”母鸡叫道。 顾蓉蓉期待且急切:“你知道什么?” “空间变化和你的心情有关系,你心情好就变好,心情不好就变差。” 顾蓉蓉:“……”胡说八道。 她直接无视母鸡的说辞,自顾道:“变坏时,是我对他产生怀疑的时候,变好时,是我与他误会说开,两人一条心时。” “这一次,”顾蓉蓉不由握紧双手,“是他说出心中担忧,坦然相告,并提及将来。” “果然,”顾蓉蓉声音低下去,自语嘀咕,“我的空间,似乎跟他有什么关联。” “这条大腿,是不怕都不行。”顾蓉蓉又气又笑,“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母鸡把头伸到她脸前:“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顾蓉蓉捏捏它的小鸡冠:“没什么,就是以后咱们得对世子好点儿,客气点儿。” 母鸡哼一声:“我对他还不客气?” 顾蓉蓉看一眼远处山峰,想着自己那时的失神,琢磨着是不是空间升级得太快,有点……反作用了? 这可不妙。 她从小仓库找出铁丝网和工具,开始忙活。 母鸡好奇问:“你弄这些干什么?你竟然还会干这种活?” “我什么都会干,”顾蓉蓉头也不抬,手上动作麻利,抱着东西到刚才走到的地方,拉起铁丝网。 “在这儿弄道网,反正这边的区域也够你活动,没必要到这边来。” 母鸡惊呼:“你……你竟然是为了防我?也太小气了吧?我一只鸡能占你多少资源?再说这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还不一定呢。” 顾蓉蓉一言难尽地看它一眼:“谁说你占资源了?我是觉得,刚才我自己就很不对劲,好像被山峰吸引过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我这阵子会比较忙,万一我不在时,你被吸引得往里面跑,那么大地方,我上哪找你去?接上点这个,万一到时候真有什么,网也能挡住你。” 母鸡一听这话,心里感动又愧疚:“你看看,这话儿怎么说的,怪我,怪我了,小肚鸡肠,哎?别说,我这还真是鸡肠。” 顾蓉蓉:“……” 外面响起脚步声,估计是萧万回来了,顾蓉蓉手上动作加快,赶紧把铁丝网先大致固定住。 “我得先走了,你在那边撒欢,最好别看这边的山峰。” “行,放心。”母鸡爽快答应。 顾蓉蓉意识退出空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好萧万大步进屋。 “世子,世子妃,人已经选好,正做准备,不如先吃饭?之后再动身。” “也好。” 萧万命人摆饭,三人围坐。 “世子,世子妃,这餐实在简单了些,等从矿山回来,我定好好设宴,好好喝一场。” 冷星赫举起水杯道:“萧大哥,我以水代酒,多谢。” 萧万赶紧端杯:“世子哪里话?” 他把水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 一顿饭吃得简单却开心,饭饱之后,手下来报,士兵也准备好。 由冷星赫带队,众人一同出发去城外矿山。 上次离开时,萧万也留了一部分,一来是看守,二来是把尸首什么的都清理干净。 之前都是悄悄前来,这一次顾蓉蓉也是光明正大。 外面石料厂的犯人已被带走,需要重新审问,有被石三故意抓来的,好生安抚,赔款放回家,有真正犯罪的,再重新做安排。 矿山这边,是不能再留其它人。 第八百三十七章 炼狱 矿山之内的暗道,顾蓉蓉来过一次。 不过当上回只走了一小段,后面没往里走。 这次再来,之前看到冶金工具都闲放一边,那些工匠已被司烈和如锦打杀得差不多,剩下的几个也已重伤,已被萧万的人带去医治。 尽管打扫过,里面的味道还是很难闻,这里通风差,又时间长久,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 冷星赫一边往里走,一边对萧万低声道:“若是接手过来,条件需要改善。” 萧万连连点头:“世子放心,我定当办好。” 前面出现路口,冷星赫道:“萧大哥,我们分兵两路。” “好,”萧万把人分成两队,他带一队向左,冷星赫和顾蓉蓉带一队向右。 里面光线昏暗,墙壁上倒是壁挂的铁盆,但只有少数的亮着,虚弱无力地闪着光。 冷星赫把头照灯戴上,顾蓉蓉拿出手电,在前面探路,后面的士兵目露惊奇,这样神奇又明亮东西可从来没见过。 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被其它的吸引走了。 前面出现几间石屋,有的门上上着锁,有的半开门。 光芒所过之处,处处让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有个房间里放了一排大缸,像酿酒的大缸,只比人矮一点点。 缸口上都拴着大铁链,还不只一条,从上方山壁上垂下,缸中也不是空的,有黑漆漆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有人吞口唾沫,小声嘀咕:“这……这怎么有大缸,这是干什么用的?” 其它人面面相觑,想着三个巨人,心里有个答案,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顾蓉蓉观察多时,用准备好的小瓶子,把缸里的液体装了一些,封好瓶口,贴上标签,打算等回去以后,检验一下,看究竟是什么成分。 做好这些,退出石室,又去下间,一连三间,都是差不多的装置,但缸里的液体不太一样,顾蓉蓉都取了样。 再接着的石室,门关着,但没有上锁,冷星赫一脚踢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的人忍不住摒住呼吸。 屋子里有火盆,士兵点燃,光芒填亮石室,在看清的那一瞬间,他们又后悔,还不如不点亮。 都忍不住打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我的天爷,这是……十八层地狱吧?” 石室正中间有几个石床,石床床面打磨得勉强算是光滑,四侧却是粗糙,上面挂满黑褐色的血浆,不知是多少未干的血一层层糊上去。 山壁上方垂下的铁链比之前看到的要细一些,长度到石床边,每条顶端都有一样刑具,或大或小,或尖或带弯,雪亮森然,散发着冷气。 微微一碰,铁链子晃荡,几条微微撞在一起,发出声响,那些刑具也动起来,让人心头凛然。 顾蓉蓉暗暗咬牙,低声道:“走吧。” 冷星赫点点头,其它人都没说话,退出石室,门再次掩上,刚才摒住的气才慢慢吐出来。 但谁心里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那些人根本不是人,他们就是畜生。 最顶端是一间上了锁的石室,冷星赫上前,挥剑斩开。 气味扑出来,比刚才的更难闻。 潮气、腥气以及腐臭之气,混杂在一起,冲得人脑仁都有点发晕。 这里没有火盆,倒是有一个小窗子,只不过现在太阳已经转过去,只有一点微弱余光投射进来。 这里面有一个大池子,里面还有液体,看着就比水粘稠得多,和缸里的也不一样。 顾蓉蓉又拿出小瓶子,去装一点,刚到池边,有个士边忽然惊呼:“那……那有东西!” 他刚一开口,冷星赫已经一把拉过顾蓉蓉挡在身后,另一只手搭住剑柄。 顾蓉蓉手电掠向那个方向,果然看到上面飘着一样东西,白惨惨的,不知道是什么。 冷星赫低声道:“都别动,我过去看看。” 士兵们有点不好意思,按萧万的吩咐,他们是来保护冷星赫和顾蓉蓉的,现在倒好,他们成了拖后腿的。 有人跟上前:“世子,属下来。” 又有几个上前,大家围向那个东西。 顾蓉蓉也上来打着手电,冷星赫先用剑尖碰了碰,那东西动了一下,倒没有激烈动弹,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有个士兵叫道:“这边有钩竿。” 他抄起钩竿,搭上那个东西,往池边拖。 其它人也过来帮忙,随着靠边,那股难闻的味也更浓郁。 顾蓉蓉目不转睛地看着,刚到池边,正要往外搭,她眸子微缩,脱口道:“小心!” 话音未了,那东西突然动了,身子一拱,两条手臂搭上池边,黑漆漆的头发滴着液体,也甩出一小部分来。 众人一惊,赶紧后退。 谁也没想到,竟然还是个人! “这是……人吗?” 那人似是听不见说话,也不理会其它人,艰难地翻出池子,滚到地上,众人往他身上一看,都瞪大眼睛,暗抽一口气。 胆子略小的,都别开眼,不忍再看。 顾蓉蓉走到冷星赫身边,心头不忍,低声道:“活不了了,给他个痛快吧。” 已看不出此人原来面容,意识不清,更无法言语。 与其让他挣扎痛苦而亡,不如早早了结。 冷星赫点点头,手起剑落。 “拿着竿子,检查一下,池子里是否还有其它的……” “是。” 冷星赫心头也堵得慌,顾蓉蓉抿唇,装了点液体,收入空间。 好在除了那具尸首,再无其它。 顾蓉蓉拿出条布袋,让士兵把尸首装进去,一起带出石室。 他们沉默地离开,往回走,刚到与萧万分别的地方,就见萧万等人也脚步匆忙,气氛凝重地走来。 看来,他们应该也遇到了不太好的东西。 “世子……”萧万脸色泛白,手紧握成拳,“真是……那些人不是人,是恶魔!天杀的。” 据萧万所讲,那边有个焚烧炉,是专门用来烧尸体的,但应该不是每日都开,而是隔一断烧一次。 这次这里被查抄,还有不少尸首堆在那里。 “不只是尸首……” 第八百三十八章 意外来蛋 萧万也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伤残的人。 这会儿也是白了脸,眼眶有点发红。 “不只是尸首,还有些断肢残骸,实在……惨不忍睹。” 萧万咬牙切齿:“早知就该不杀掉那些人,一刀斩了他们,太便宜了,就应该让他们也尝尽苦楚,受尽折磨而死。” 顾蓉蓉道:“萧刺史,莫要过于激动,小心受蛊惑,变得和他们一样。” 萧万心头一凛,情绪渐渐恢复,深吸几口气,对顾蓉蓉拱手道:“多谢世子妃提醒。” 冷星赫偏头看看身后,士兵拖着布袋走出来。 “这里也有一具尸首,就开起焚化炉,都烧尽吧,”冷星赫声音低沉,“但愿,他们来世能不再受苦。” 萧万点点头,吩咐人去准备。 又查看其它的地方,再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 冷星赫把顾蓉蓉叫到一边:“我打算把那几间石室毁去,以后由萧万的接管,留下也不是好事,让看过的人心里也一直硌应。” 顾蓉蓉深以为然:“但那地方在里面,不好用炸药处理,否则,也能一炸了事。” “不用,”冷星赫说,“你那东西珍贵,好好留着,我带人处理就行。” 其实处理也简单,拿掉链子,击碎大缸,放掉池中液体就好。 “好,”顾蓉蓉欣然答应,“弄完之后,再用石灰处理一下,尤其是那些液体流过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冷星赫对她笑笑,“那我先送你回去,我得留下处理此事。” “不用,我去那,”顾蓉蓉一指原来放金砂的地方,“我去那等你,正好也休息一下。” 冷星赫心疼不已:“那里面阴暗潮湿,要不……” “没事,你别分神管我,我能顾好自己,好好做事,早做完我们早回去。” 冷星赫心头一热:“好。” 他把顾蓉蓉送进去,又查找一下,确实没什么危险,拥了拥她,放心离去。 顾蓉蓉从空间取出床被子,找个角落铺上,又拿个引枕舒服靠上,然后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空间。 虽然身体在外,没有意识也不会觉得有多难受,但也不能受委屈不是。 进入空间,神清气爽,这次升级之后,连空气都变得更好了。 “蓉蓉,快来!”母鸡在花丛中叫一声,探头一现,又消失不见。 顾蓉蓉走过去,迈入花丛:“怎么了?在哪呢你?” “这,这儿。”母鸡又探出头来。 “你看这是什么?”母鸡指着一颗圆滚滚的蛋。 顾蓉蓉诧异:“你又下蛋了?” 母鸡翅膀扎开:“不是,不是!不是我!” “不是就不是,急什么?”顾蓉蓉蹲下身,仔细看。 “你看这蛋比我的……比鸡蛋要大,而且颜色也不一样。” 母鸡小声说,似乎是怕惊醒了蛋壳里的生命。 “它还是颗蛋,你不必这么小声吧?”顾蓉蓉看它一眼,“不过,这蛋确实不一样。” 壳是白色,光滑,看上去还有点温润,像一块美玉,单是这一点就足以把普通的蛋比下去。 何况,这枚蛋上还有浅浅的红色纹路,特别浅,若有似无,像根根阳光,忽隐忽现。 确实有些奇特。 顾蓉蓉见状,也忍不住小声:“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闲来无事,我四处闲逛,在这里发现的,我也没动过,也没摸过。” 母鸡在蛋的旁边,轻声叹息:“也不知怎么的,看到这颗蛋,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想守着它。” 顾蓉蓉:“……”为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母鸡身上多了些母性光辉。 这也是好事儿,自己空间的东西,总不会是坏的——应该不会吧?目前还没有过这种先例。 养什么什么长得好,剑客和小毛团都在这里养过,个个油光水滑。 剑客此时跟在冷知棠身边,小毛团跟着冷速速,就母鸡自己在空间,也怪没意思的,有颗蛋,让它有件事干,也不错。 顾蓉蓉道:“行,那就把它交给你,我也是建议,别碰它,更别挪动,让它在这儿呆着,看着它就行。” 母鸡点头:“放心,我明白。它既然选择这里,就一定是喜欢,还是以它自己喜欢为主。” 顾蓉蓉心说这空间确实是风水宝地,连母鸡都开始讲哲理了。 “哎,你怎么进来了?”母鸡才想起这个问题来。 “我等冷星赫,”顾蓉蓉在树下坐下,“他在处理那几间石室。” “什么石室?” 得,合着这位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也好,省得留下阴影。 “就是如锦他们弄的石室,以后萧万接管,得收拾一下。” 母鸡感叹:“这萧万可真是不错,以前咱们那么误会了,他一定知道,但愣是扛住了没辩解过一句。” “而且此人忠义,对长宁王是真没得说,人生得这样一知己,真是没白瞎。” 顾蓉蓉点点它的头:“你说话越来越有哲理了。” 母鸡哼一声:“那是,我平时没事就翻那些书看,读万卷书,又走万里路,那自然不能白读白走。” 顾蓉蓉笑道:“你看的不都是话本子吗?” “那怎么了?话本子也是书本里人物的人生啊。” 顾蓉蓉听它说着,靠着树面向高山的方向,目光无意中一掠,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有什么光芒一闪。 顾蓉蓉心头微微悸动,心跳有点加速,不禁手抚胸口,低下头。 母鸡凑过来问:“你怎么了?” “没事,心脏有点难受。” “心脏难受还没事?”母鸡有点急,跳上枝头,吸下两个果子,“快吃。” 顾蓉蓉拿帕子随意擦擦,咬一口吞下,感觉好了许多。 他们俩也没发现,花丛里的那颗蛋,也有光芒微微一闪。 冷星赫带人放了缸里的东西,照亮石室发现边缘还有水槽,正好能流出去,大缸砸碎抬出去,铁链子也拖出去,地面洒上厚厚一层石灰。 水池那边也是一样,液体放掉,池底也东西显现出来,原来池子大略深,用钩竿根本没有划拉到。 第八百三十九章 双王 池中显现出来的也是些残肢肉块,冷星赫命人拿去焚烧炉那边。 池中也铺上石灰,用太石填满,最后把石室封住。 幽暗石室至此不会再打开,这段惨痛的记忆和在这里消失的生命也都成为过去。 冷星赫无声叹一口气,但愿,下一世他们不再受此苦楚,平安度日。 收拾完这些,天也基本上黑了,冷星赫快步走出暗道,萧万那边已经焚烧完毕,正在收拾清理石料,根据这里的局势,画画图纸,回头安排人再修些房屋。 如冷星赫所言,以后他接手,这里就要正规操作,什么事都得安排好,不能让在这里劳作的人再受苦受罪。 见冷星赫出来,萧万迎上来:“世子,都弄好了?” 冷星赫点头:“那边还有一个地库,我下去看看,你一会儿再来。” “是。” 冷星赫下地库,顾蓉蓉正在空间和母鸡闲聊,听到动静,见是冷星赫,意识退出空间,起身把被子收进去。 “收拾好了?” 冷星赫握着她的手:“等急了吧?走,我们出去。” 到地库门口,冷星赫迎着走来的萧万:“这里就是,地方还挺大,可以储存一些粮食,金砂也可存放此处。” 萧万点头:“那太好了,我们能少建两间房。” 至于这里要怎么建设,冷星赫和顾蓉蓉便不再多发表意见,时候不早,就先回城。 走出石料场,顾蓉蓉回头看看,夜色已降临,矿山如同静默的兽,沉寂无声。 她想着,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再来了。 回到城里,已经是饥肠辘辘,直接去酒楼吃饭,掌柜的看到他们,赶紧迎上来。 “二位,不是已经走了吗?” “有事未完,又回来了,”顾蓉蓉低声问,“有没有安静房间?小点也没事。” “有,有,您来什么时候都有。”掌柜的引他们上二楼,找个安静所在,“就是这里,您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行,越快越好。” 不多时,饭菜摆上,掌柜的知他们一定有事谈,退出去把门带上。 顾蓉蓉和冷星赫边吃边聊。 “矿山的事处理好了,明日我准备去看看那个沉香木匣,你说呢?” 冷星赫欣然同意:“好,明日萧万也要盯着矿山那边的事,事情之初,有的事情他肯定要亲力亲为,也用不上我,就专心陪你办事。” 顾蓉蓉对他笑笑:“那一会儿吃过饭去找三光,问问他那边的情况,也不能都听如锦一面之词。” “行,”冷星赫把剔好刺的鱼肉夹给她,“两下对比,如锦此时犹如困兽,她存的心思,以及话是真是假,要慎重甄别。” 顾蓉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一眼窗外灯光流火:“肖州的夜晚多美啊,老百姓哪有什么过多的奢望?无非就是想过太平日子,安居乐业罢了。” “偏偏有的人就想打破这一切,为一己私心,不顾别人死活,甚至拿别人的命当草。” 冷星赫给她盛碗汤:“别太生气,和那些畜牲值当。” 略顿一下,冷星赫问:“蓉蓉,你是不是还在金缕阁的事情担忧?” 顾蓉蓉不置可否,冷星赫握握她的手:“别担心,我们不是都说好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用了什么法子,你我都不会受影响,**一致?” 顾蓉蓉点头:“嗯。” 一说到这个,心情就难免有点沉重,顾蓉蓉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余州王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允许割据称王吗?” 冷星赫抿一口汤,笑道:“当然不是,朝廷怎么会允许这样?余州虽不及肖州水利兴盛,但也是一座百年大城,前朝的时候还做过一阵子国都。” “余州王,其实是百姓的一个称呼,护城使徐定山,曾是驻守南疆的着名将领,他打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是父亲都佩服的人。” “他驻守南疆,父亲守西北,被百姓并称南北双王,他年纪渐大,后来是他的长子徐拓海接替他的位置,徐拓海年轻,却无人敢小视,他自九岁就跟在徐定山身边历练,身上从无骄娇二气。” 冷星赫浅笑,笑容里有对父亲无尽的怀念:“这些是父亲对我说的,按年纪来说,徐拓海比我大几岁,我应该和徐川霖差不多,所以,每次听父亲提到徐拓海,我都对他很敬佩,也把他当成目标。” “徐家父子双雄,为百姓称赞,更受南疆百姓的爱戴。” 顾蓉蓉听他说这些,对徐家父子也很好感,但又觉得,这样的门风,和徐川霖那种性格实在不搭。 不过,这也难说,父子二人已然称雄,对次子的要求也许就不那么高,任由他自在成长,也是一件好事。 有这样的家世,难怪徐小姐当时痛骂如锦,凭如锦也敢骂徐小姐是贱人。 顾蓉蓉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问道:“萧万说到徐拓海的时候,说可惜,可惜什么?” “他出事了?” 冷星赫摇头:“这我也不知,倒没有听说,等明日再见到萧万的时候,好好问问。” “他们家特别有钱吗?我看徐公子……” 冷星赫笑说:“咱们都是武将之家,靠的就是俸禄,以及有军功时朝廷给的奖赏,再说,奖赏多半也会搭进去,其实真没有多少钱。” “徐公子有钱,应该是与他外祖家有关,据说徐夫人来自商贾之家,世代经商,祖上在前朝时还做过皇商,建朝初期也帮着运过物资。” “徐夫人是家中长女,他们夫妻恩爱,徐夫人平时对徐定山的帮助亦很大,前几年徐夫人故去,我猜,她名下商业生意,应该是给了徐川霖。”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长子随父,次子随母,小女儿娇柔洒脱,若没有大事发生,当是幸福快乐一家人。 顾蓉蓉两世都没有生在这样的家庭,心里还是很羡慕。 吃饱肚子,酒楼还很热闹,掌柜的送他们到门口,他们一同去漕帮。 漕帮现在一切回归正轨,晚上有时也忙碌,有船靠岸或者有船出行,他们都得要去码头。 这会儿,也是大门大开。 第八百四十章 庄园 冷星赫和顾蓉蓉站在暗影处,看着漕帮门前灯火辉,兄弟们来来往往,个个脸上笑容洋溢。 他们没有走正门进去,大家都以为他们已经走了,何必再露面,现在给人惊喜,这两日把事情办妥又要离开,又是一番道别。 两人绕到后门,顾蓉蓉轻吹哨,把黑鸟召来,把写好的字条绑在它腿上。 “去!” 黑鸟展翅,飞入夜色。 片刻之后,后门开了,二当家带着于三光从里面出来。 两人都面露喜色,上前见礼:“大当家!” 冷星赫道:“三光,二当家说,你找到了苏宅荷花池子水热的原因?” 于三光胸脯挺起来:“没错,是的,大当家要去看吗?” “对,”冷星赫点头,“现在行不行?” 于三光心突突跳,哪能不行? “行,行,必须行,我回去拿水衣!” 顾蓉蓉在一旁浅笑:“我这里有,不用回去拿了。” 从相遇至今,于三光忙里忙外,奔波劳碌,帮了不少忙,顾蓉蓉觉得,得送他点什么。 于三光目光往顾蓉蓉手里一掠——她双手空着呢,哪有东西? “在马上,走吧,我说有就有。” 于三光也不再多问,跟着他们俩,辞别二当家,快速离开。 到一处河流边,于三光在岸边树上摸索一阵:“就是这儿了,我做了记号。” 顾蓉蓉上前,手里拿着个防水太阳能头灯,对着他摸索的地方一照。 光芒亮起,照得记号一览无余。 于三光惊疑又欢喜:“哎?这是什么东西,真亮啊。” “这是一种收光器,能把白天的太阳光收住,等晚上天黑的时候拿出来再用。” 于三光惊叹:“这……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能捕到太阳光?” 顾蓉蓉把一套潜水服给他,是母鸡按照于三光的身材给他找出来的。 “穿这个。” 于三光接过:“这是水衣?哎呀,这是什么料子,我以前从未见过。” 冷星赫穿过一次,知道穿法,带他到树后换,换好出来,顾蓉蓉把头灯给他。 “戴头上,下水之后也好照着点光亮。” 于三光接过,爱不释手。 冷星赫和顾蓉蓉也到树后换衣,戴上头灯。 三人一起下水,由于三光在前面带路。 一下水,顾蓉蓉就看出,于三光的水性当真是好,比在陆地上那些本事,强多了。 他真如一尾鱼,如鱼得水,水下虽黑,水流也不算缓慢,但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游了一阵子,于三光的速度慢下来,指指前面,顾蓉蓉也感觉到,水中的温度也比方才的暖一些。 看来,这就是于三光找到的暗流所在。 三人出水面,看看周围,天色早已黑透,但顾蓉蓉已把如锦所说的位置熟记于心。 不远处隐约有一处庄园,看来,就是那里没错了。 上岸换衣,顾蓉蓉道:“三光,这套水衣,还有这个收光器,就送给你。” 于三光的眼睛都亮了:“当……当真?” 顾蓉蓉点头:“当然,你水性极佳,好马配好鞍,这也是你应得的。” 于三光激动的手足无措,笑得见牙不见眼,双手接过。 “天色不早,你回去吧,”冷星赫拍拍他肩膀,“三光,好好干,我们后会有期。” 于三光笑容微凝:“大当家,您……” “这是在肖州的最后一件事,办完我们很快就走了,你和二当家说一声,我就不过去道别了。” 一说这话,于三光笑容消失,嘴巴一扁,都快要哭了。 “大当家,那您……一路保重,别忘了三光,等帮里闲了,三光就去看你。” “好,”冷星赫爽快答应,心头也泛酸,“去吧。” 于三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蓉蓉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不见,心里也怪惆怅的。 漕帮的人各有自己的小毛病,但都挺可爱的。 那会儿应该把头灯一人送他们一个。 顾蓉蓉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住,让母鸡把剩下的头灯过过数,看看有多少。 母鸡在空间道:“不只有头灯,还有露营用的灯,我看着也挺不错,要不要也给他们几盏,挂船头嘛。” 顾蓉蓉不假思索:“好主意,一起过过数吧。” “我得找找,我记得收拾的时候,把这些放在最小的那间小杂物间了。” 母鸡嘟嘟囔囔去找。 冷星赫带顾蓉蓉到庄园正门,门前贴着封条,正是萧万封的。 如锦说得没错,这就是金缕阁所在之处,被萧万找到并捣毁,搜出账本等物,但没有找到假山内的暗室,更没有发现里面的沉香木匣。 “要现在进去看吗?”冷星赫问。 顾蓉蓉看着黑沉沉的庄园大门,门前的灯笼没亮,在空中微晃,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郁之气在她心里沉沉压上来。 “算了,”她低声说,“还是明天白天再来吧,今天太晚了。” 是因为太晚了吗?以前再晚的时间出门办事也是常有。 冷星赫握住她的手,没说话。 两人慢步往下水的地方走,冷星赫说:“蓉蓉,你知道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 顾蓉蓉看着他微微笑笑:“激动?兴奋?” “不是,是害怕,”冷星赫笑说,“我紧张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眼睛下都是青黑的,我猜父亲一定看出来了,但他没说。” “我坐上马,手心都在冒汗,我都怀疑,到时候还能不能握住刀,刀会不会滑出去。” 他自嘲笑笑:“这种事我可跟谁都没有说过。” 顾蓉蓉也跟着笑:“那我很荣幸,你可得对我好点,要不然我就把你的秘密糗事都捅出去。” 冷星赫一愣,喉咙里溢出笑声:“好。” 顾蓉蓉沉默半晌,轻轻抱了抱他:“我明白,你不必担心,我的确有点紧张,也有点抗拒面对,不过,我也不会退缩,事到近前,也不会逃避。” 冷星赫心头一暖,眼中温柔映着天上月光,轻轻回抱她:“好,别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顾蓉蓉无声点头,下巴在冷星赫肩膀上,目光看向远处庄园。 明天,无论有什么,我都不会退半步。 第八百四十一章 大惊喜 回到住处,洗漱过后,顾蓉蓉被冷星赫“强制”上床休息。 她确实有些累,今天经历的事挺多,又去矿山,来回奔波。 但实则并没有多少睡意。 想着要不要进空间和母鸡聊几句,又一想这么晚了,母鸡应该早睡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它。 正犹豫,母鸡的声音小且急,夹杂着兴奋:“蓉蓉,蓉蓉!” 顾蓉蓉闭着眼睛,还没回应,它小声催促:“你睡着了吗?醒醒!” 顾蓉蓉:“……”睡着了也得被叫醒,问睡着了吗简直是多余。 她意识进入空间,刚开口问“怎么了”,母鸡激动地原地跳。 “来,快来!” 顾蓉蓉跟着它到小杂物间前,这小屋子她很熟悉,平时一些用不太着的东西,就放在这里面。 就比如头灯,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实在很少用,只偶尔用一次,所以,到这里之后,头灯就归纳到这间屋子里。 她记得还有些雨鞋,雨衣,以打火机什么的,可谓五花八门,就像个小杂货店。 以前跟着办案,什么样的案子都有,她的空间最大,能储存的东西多,搜查到的东西就都存在她这里。 她们异能组也不会经常收拾空间,把零碎的东西今天上交明天上交,太过麻烦,就隔断时间统计一次,一并上交。 还有的东西,上级也嫌占地方,就干脆不让她们上交,直接打个报告就可以,东西就放在空间。 顾蓉蓉经常自嘲,自己是免费且行走的杂货间。 现在母鸡把她带到这里来,她有点不明所以。 “到这干什么?” “你猜。” 顾蓉蓉:“……” 看母鸡兴奋的样子,顾蓉蓉也不扫它的兴,反正也睡不着,就当解闷。 “发现了大量头灯?足够给漕帮一人一个?” “再猜。” “不只有头灯,还有露营灯,露营帐篷什么的?” “接着猜。” 顾蓉蓉一头雾水,看到里面有个小凳,进去拿出来坐下:“我坐着猜,我猜……” 她话没说完,目光一掠,看到方才搬走小凳的地方,又有一个小凳。 她一愣,眨眨眼,没有眼花,确实是有。 低头看看坐着的小凳,和那一把一模一样。 可问题是,她刚才拿小凳的时候,明明就是只有一把啊,根本不存在有两把,拿一剩一的事。 看出她的疑惑,母鸡拍拍翅膀:“看好了啊。” 母鸡进去,摘下架子上的一个军用背包,拖出杂物间。 顾蓉蓉看着它拖出来,不明所以,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到方才挂军用背包的地方。 那里,又出现一个相同的军用背包。 顾蓉蓉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睁大。 母鸡笑得咯咯叫:“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的老天奶,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啊。”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蓉蓉,咱们发了!” 顾蓉蓉也激动不已,以前的小杂物间,怎么忽然变成宝贝房间了? 以前可不这样,她记得清楚,难道……是因为这次空间升级,所以,这间小屋也跟着升了? 它本质就不是一个寻常小屋,只等升级,就自动变成这样? 母鸡上窜下跳:“蓉蓉,快,去搬箱子金银珠宝,咱复制几箱子,我拿不动,要不然我早干了。” 这只财迷鸡。 顾蓉蓉也想证实一下,去其它房间随意搬了个小木箱过来。 “怎么搬这么小的?”母鸡跺脚,“搬箱子大的呀。” “大小都一样,试验嘛,搬大的做什么,死沉死沉。” 母鸡无奈:“行吧,来!” 顾蓉蓉把小箱子放进去,母鸡催促:“快,搬出来。” 顾蓉蓉又把小箱子搬出来。 母鸡小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处。 顾蓉蓉走出去也回头看。 空空如此。 什么也没有。 没有被复制。 “这……”母鸡又道,“是不是放的时间太短了?再放一会儿。” 顾蓉蓉又把小箱子搬回去。 母鸡从架子上叨下个军用表,跑到外面来:“看着时间。” 一人一鸡大小瞪小眼,看着表上的时间一分分过去。 “等多久?”顾蓉蓉问。 母鸡思索问:“里面的东西,你都是放了多久了?” 顾蓉蓉想了想:“那时间可久了,一年两年的,三五年的都有。” 母鸡噎口气:“这也太长了!要是有这功夫,以你的挣钱能力,这点钱都挣出来了。” “你看,还是放多的划算吧。” 顾蓉蓉托着腮寻思:“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吧?” “要不弄箱子大的试试?”母鸡完全没听进她的话,“要不,弄两袋子金砂过来?” 顾蓉蓉一言难尽地看着它:“从外面收东西,它能自动放好,但放好之后再搬动,就纯靠我个人力气,明白吗?” “大晚上的不睡觉,我在空间干苦力?拉倒吧,你饶了我。” 母鸡张嘴正要说话,顾蓉蓉起身,到另一个房间里找出几盒巧克力。 母鸡恨铁不成钢:“这会儿了还想着吃呢?” 顾蓉蓉没理会它,把巧克力放架子上,又退出小杂物间,等了五分钟,再进去拿出来,在她踏出杂物间的一刻,母鸡大声叫:“有了!” 架子上果然又出来同样的巧克力。 顾蓉蓉这次缩短等待的时间,没等五分钟,两分钟即进去拿。 “有了!” 母鸡激动:“换别的试试,换我爱的饼干!” 饼干照常有。 顾蓉蓉又放了几样,比如瑞士军刀。 也是立即有。 她看一眼郝建章她的双刀,放进去。 这次,并没有。 母鸡寻思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宝家伙,不能随便让你复制?” 顾蓉蓉没言语,取下腕上手镯,这是暗卫给他专门打造,精致精细,但不算宝物,从价值上来说,也算不上多值钱。 放进去,拿出来。 依旧没有。 母鸡有点傻眼:“这是怎么回事?算是什么规律?我有点懵了。” 顾蓉蓉把手镯戴好,又拿几支消炎针放在架子上。 再取出来。 母鸡惊喜道:“有了!” 顾蓉蓉握着消炎针,露出笑意:“我猜,我知道它是什么规律了。” 第八百四十二章 探假山 顾蓉蓉把消炎针又取来许多,放进小杂物间。 母鸡追在她身后问:“那到底是什么?什么规律?” “快说呀!” 顾蓉蓉坐在小凳上对它说:“我是初步推断,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再试试,验证一下。” “我觉得,如果是原来空间里有的东西,简单说,是我自己带来的东西,就可以复制,后来收进来的这些,比如珠宝金银,比如后收进来的宝刀,就都不行。” 母鸡恍然大悟:“哎,那也行啊,你原来不是一直担心,药什么的会用完吗?我看你用修复力,对你自己也有影响,用药又担心用完没得补,这下好了。” 顾蓉蓉心头也很松快:“是呀,只这一点,也比之前好太多。我的修复力之前在异能组的时候用得多,补得也快,但到了这里,许是时空不同,总是受些影响,用得过多就会让我自己也很难受。” “有了这些伤药,治疗外伤或者不太要紧的伤就可以用这些,省得我也总担心别人发现我有修复力,把我当怪物。” 母鸡小眼睛眨巴:“我见空间里还有几个放武器的箱子,拿去复制,再遇见矿山这情况,库库给它炸一通。” 顾蓉蓉叹气:“这个不行。” “为什么?” “你忘了?这些东西带不出空间,要是可以,我怎么会费劲自己做土炸药?” 母鸡也跟着叹气:“对对,我把这茬忘了,这也许是怕你万一激动上头,库库一通滥炸,把这个世界弄乱套。” 顾蓉蓉:“……” 摸清规律,两人兴奋劲也有点过去,都有些累了。 顾蓉蓉就在空间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身体一沉,像是缓缓坠入水中,温热的水把她包裹住,并没有难受之感,反而还有些舒适。 她身体放松,正沉浸其中,忽然听到有人轻声说话。 “女儿……” “蓉儿……” 顾蓉蓉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不知何时有个女人正看着她。 眉眼温柔,嘴角带笑。 顾蓉蓉还未开口,那女人忽然神色一变,温柔尽褪,神色冷厉满是杀意。 “你不是我的女儿!” “你是谁?” 说罢,她伸手就向顾蓉蓉掐过来。 十指尖尖,左手拇指指甲上还画着一个竹子图案。 顾蓉蓉下意识要躲,那女人的影像忽然又消失不见。 不是突然闪现消失的那种,而是像一点点消融在水中。 顾蓉蓉一下子坐起来。 空间里一片安静,风过芦苇花丛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母鸡也睡着,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咕咕声响。 一切安静祥和。 方才的一切,是一场梦。 顾蓉蓉长长吐一口气,她依然躺在行军床上,也不是在什么水里。 但是……方才的感觉,也太真实了。 往外面看看,冷星赫就在她身边睡着,侧身向着她,手握着她的手。 顾蓉蓉意识退出空间,看着冷星赫的睡颜,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又闭上眼睛。 天光渐亮,冷星赫早早起来,轻步出屋。 冷慢慢无声落在院中:“世子,属下去那里探查过,没有什么不妥。” 冷星赫缓缓点头:“没有就好,上午我和蓉蓉去一趟,看看假山中到底有什么,你一同去,到时候在外面守着。” “属下先进去查控一下吧。” “不用,蓉蓉不是说了,按如锦的说法,蓉蓉自己才能打开,我们暂且不要妄动,以免破坏了什么。” “是。” 冷星赫叮嘱道:“你先出去逛逛,一会儿再来,一起吃早膳,提前让你探查的事,不可让蓉蓉知道。” 冷慢慢郑重点头。 顾蓉蓉醒来,闭着眼睛没起,先去空间醒神。 母鸡也早起来,但不见影子,顾蓉蓉叫几声,它从花丛中探出头来。 “我来看这颗蛋了。”母鸡压着嗓子说,“你小点声,别惊着它。” 顾蓉蓉又气又笑:“我就喊两声,就能惊着它?也太胆小了吧,真把它当成你的蛋了?” 母鸡哼一声:“你不懂,这叫爱心。” 顾蓉蓉走到花丛边,正想看看,母鸡翅膀推她。 “有事儿?” 顾蓉蓉问:“它怎么样?有变化吗?” “没有,还和昨天一样,哪能那么快呀。” “你怎么还没赶紧去洗漱收拾?今天上午不是要去看什么木箱子吗?” “是沉香木匣,”顾蓉蓉纠正。 “木箱子,木匣,一回事,赶紧去吧啊。” 顾蓉蓉无奈,取水,找点吃的,拿出空间。 正准备早膳,冷慢慢也来了,三人一起吃,吃饭间谈定计划。 “我陪你进假山,让慢慢在外面守着,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也有退路,有援手。” 顾蓉蓉欣然同意。 金缕阁和如锦行事诡异,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何况沉香木匣是阮云琪放下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吃过饭就立即出发,去往庄园。 他们也没有破坏门上的封条,直接翻墙而入。 顾蓉蓉第一次进来,没急着去假山,先在庄园里逛了逛。 这里虽被萧万捣毁,萧万也说过已让金缕阁“化为灰烬”,其实也并没有过多破坏。 几处关键所在,以前如锦存放重要书信文件及信物的地方被弄得乱七八糟,其它地方倒并没有。 有几间屋子里还放着做完的衣服,成件的丝绸布匹,还有很多丝线什么的,都是上品。 顾蓉蓉看过那些衣裳,不得不说,金缕阁在制衣方面,还是对得起这个名字。 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的。 她也没客气,把这些都收入空间,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其它的倒也没什么贵重的,随后,他们就直奔如锦所说的假山。 假山的确在湖水中,顾蓉蓉试试水温,的确比苏家荷花池的水更热一些。 在假山前找到暗门机关,打开通道,顾蓉蓉拿出手电,一手提刀,和冷星赫一起走进去,冷慢慢留在门外,警惕看着四周。 假山里面的空间不算特别大,有三道小门。 一进来顾蓉蓉就感觉温度和外面明显不一样。 她低声问冷星赫:“有没有觉得,这里面很暖和?” 第八百四十三章 我见过她 冷星赫一进来的时候也感觉到,假山里的温度和外面不一样,要暖和一些。 “是,或许这就是水热的原因,有点怪异,小心些。” 顾蓉蓉思索道:“记得如锦说,水温是她做的,但当时我心里烦杂,没细问。” 冷星赫把她护在身后,到第一间屋子前,飞快踢开门,顾蓉蓉打着手电往里看。 里面有不少柴,还有些黑漆漆的东西。 冷星赫上前看了看:“是炭。” 但并非什么好炭,就是一般用来烧的,而非冬季取暖所用。 顾蓉蓉看向第二个房间,推开后,果然,里面是几个大的炉子。 这屋里的温度也比其它的地方更高些。 但此时炉中火已灭,都是余温。 “应该是有人在此处加热,烧炉,出事之后无人管理,火也就灭了,”冷星赫感叹,“用这种方式,花费可不低,到底是为什么?” 可不是,顾蓉蓉看这些设备,有点像烧暖气,年深日久,花费惊人。 她退出房间,手电打向第三个房间:“答案,应该在这里。” 冷星赫点头,让她退后离远些,并靠墙而立。 这间门上有锁,冷星赫一剑斩落,飞快推开门,避到一旁,里面也没什么暗器之类射出。 顾蓉蓉也递给他一个手电,两人同照,光亮更亮些。 这个房间最大,中间挖了个水池,如锦所言不假,池水温热,距离水面不远,是一个长条的木箱子。 顾蓉蓉心说,真叫母鸡说对了,叫木箱子比木匣子更贴切一些。 这可比匣子大得多,一般说匣子就是首饰匣子,点心匣子,再大的双手一托也能托得起。 但这个不一样,有一人多长,半米多宽,要不是因为做得精致漂亮,说句不吉利的,说是棺材也不为过。 顾蓉蓉挥去这个念头,上前查看,匣子四角都有铁链固定,相当于悬于水池上方。 匣子四面都雕刻着繁琐的花纹,每一面都不尽相同,最上面盖子上最为复杂。 顾蓉蓉问道:“你认识这是什么花纹吗?” 冷星赫摇头:“没有,从未见过。” 顾蓉蓉对这些也不太了解,但直觉告诉她,这些花纹不会只是为了好看。 “先不管它,打开看看里面的情况再说,”顾蓉蓉找到盖上的机关。 如锦说过,阮云琪提到,要与阮云琪有血缘关系的人方能打开。 “可问题是,”顾蓉蓉疑惑,“这个箱子是死物,它又没有意识,是怎么知道我与阮云琪有没有血缘关系?” 冷星赫看着那个机关,是一个小圆孔,但又不同于钥匙孔,两边还各有一道小槽,围着盖子一圈。 他仔细看圆孔上方,脸色忽然一沉。 “蓉蓉,你看,这好像是刻的开箱方法。” 顾蓉蓉看向他指的地方,正是盖子繁琐花纹中的一块。 只不过画的比较抽象,有点像甲骨文。 “这好像是……一人拿着东西,割破受伤,然后……” 顾蓉蓉还没有琢磨出来,冷星赫沉声说:“受伤之后,以血滴入圆孔中,血溢出,从两边小槽流到四周,盖子方可打开。” 顾蓉蓉拿着手电来回照照机关和小槽:“确实如此。” “蓉蓉,这太危险了。”冷星赫担忧,“这得用多少血?” “但目前别无他法,这木头也不是不能毁,但这里机恐有其它的机关,毁箱子容易,就把强行开,会把里面的东西也毁掉。” 冷星赫的顾虑也在于此。 可是,他也不能替代顾蓉蓉,这东西透着邪门,万一因为不是顾蓉蓉的血而同样被毁呢? 他还没想到好对策,顾蓉蓉已经拿小匕首在掌心一划,随即握手,滴血对准小孔。 “蓉蓉!” 顾蓉蓉专注看着小孔,两边小槽并不深,用不了多少血,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孔有多深,需要多少才能溢出来。 好在,并没有太多,小孔并不很深,很快从里面流出,顺着小槽流向四周。 顾蓉蓉手上用力,血流得更快了些。 冷星赫摒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生怕一下子错过什么,伤害到顾蓉蓉。 血流缓缓,四周寂静地声,连呼吸声都极轻微。 冷星赫握紧刀,掌心有些出汗,恍若又像回到第一次要上战场的时候,心里无比紧张。 顾蓉蓉起初的紧张随着血流入而渐渐淡去,面对那一小块雕刻的图,她觉得自己此刻和那图上的人一样,同样的动作,做着相同的事。 心神略一恍惚,像换了场景,不似在假山中,真是在真正的山洞中,四周火光熊熊,有很多人看着她,神情庄重,似是在做什么神圣的事。 忽然,听到“啪嗒”一声。 从木匣中传来。 这一声轻微,但此时寂静,听得分外清晰。 顾蓉蓉回神,同时木匣子的盖子也往旁边水平移动。 与此同时,冷星赫一把搂住她,往旁边一退。 “唰唰唰!” 三支短箭从匣中射出,钉到石壁上。 顾蓉蓉轻吐一口气:“好险。”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反应,冷星赫说:“我过去看看。” 冷星赫到近前,伸手把盖子推开一半,往里面一看,顿时惊愕。 “蓉蓉,你来看。” 顾蓉蓉快步过来,往里看,不禁也吃一惊。 里面躺着的是个女子。 三十来岁的年纪,额头上有一点红痣,柳叶眉,眼睛闭着,鼻梁高,鼻尖微尖,嘴唇红润。 她身穿彩色衣裙,颜色艳丽,和这个阴暗潮湿的洞反差极大。 冷星赫不认得这个女子是谁,拿着手电细细照一遍,又感觉不太对。 这里温度比别处要高,要是存放尸首的话,应该是放在冰室,至少是温度更低且干燥的地方。 这里却正好相反。 从哪方面都说不通。 而且,这女子若是死了,面容怎么能如此鲜活?如锦所言,阮云琪已经把木匣子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单凭这段时间,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才对。 “蓉蓉……” 冷星赫偏头看顾蓉蓉,想和她说自己的疑惑,但他发现,顾蓉蓉的神色不太对。 “蓉蓉,怎么了?” “我见过她。” 第八百四十四章 母亲 顾蓉蓉在看到匣中女子的第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她昨天晚上梦中看到的女子。 那女子在梦中叫她,神情温柔,后来又转冷厉,说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顾蓉蓉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梦,但此时此刻,再见到这个女子,她觉得,这并非只是梦那么简单。 或许……这就是原身的生母? 但顾蓉蓉没有原来的记忆,有的只是很零碎的,被欺负,不敢抬头的日子,至于生母……真的半点印象也没有。 冷星赫见她定定看着,脸色也不好看,担忧问道:“蓉蓉,怎么了?你在哪里见过她?” 顾蓉蓉回神,看着他回答:“在梦里,你信吗?” 冷星赫眼中掠过惊讶,但很快就是坚定:“信。你说的我都信。” 顾蓉蓉握着他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飘浮的心有个依托。 “昨天晚上,我在梦里见过她,她叫我,女儿。” 冷星赫诧异:“女儿?你是说,她是你的……” 顾蓉蓉摇头:“我记不起来,没有印象,其实我有许多事记不清楚。” 顾蓉蓉抚抚腕上那个从顾婷婷手里抢来的镯子。 “这个镯子,你认得吗?它原来是顾婷婷的。” 冷星赫有印象,这只镯子很精美,但这不是因为精美才有印象,而是那时候顾婷婷对这只镯子爱不释手,似乎格外爱惜,别的首饰似乎换了又换,都有新花样,唯独这镯子,一直在手上。 “这里面有毒,”顾蓉蓉手指点着那些镂空花纹,“毒药藏于其中,用时按动机关,镯子里的毒药就能从花纹中落下,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我之前没说过,是觉得事情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 顾蓉蓉没说完,冷星赫一把搂她在怀里,心疼又无比愧疚:“对不起,蓉蓉,对不起……” 顾蓉蓉轻拍拍他后背:“你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给我下的毒。” “我只是和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不记得。” 轻挣开他的怀抱,顾蓉蓉再次看匣中女子。 “你有没有觉得……” 冷星赫平复情绪:“方才我是想对你说,这不是真人。” “应该是个泥塑。” 顾蓉蓉惊愕:“这也太逼真了,我就说,如果是真人,已经去世这么久,那座假墓中都成了白骨,怎么这里的却丝毫无损?” 冷星赫点头:“这么高超的泥塑之术,我也没有见过,确实太像真人。” 他目光落在女子枕的枕头下:“你看,这有东西。” 顾蓉蓉看向他指的地方,似是一封信,露出一角。 “这不像是没放好,”冷星赫低声说,“像是故意放成这样,怕人发现不了。” 顾蓉蓉点点头,把手上另一只手镯取下,这只手镯是暗卫给她打造,里面放着银针,她取出一根,针尖扎住信角,轻轻往外拖拉。 信封一点点露出来,顾蓉蓉捏住,全部拖出。 信封上四个字,让顾蓉蓉一眼就心一颤。 蓉蓉亲启。 “给我的?”顾蓉蓉捏着信,空间没有预警,证实信是干净的,没被人动手脚。 冷星赫喉咙艰涩,心里比顾蓉蓉还紧张。 不知道这里面究竟会写什么。 父亲真与蓉蓉亲生父母的死有关吗? 他迎着顾蓉蓉的目光,嘴角微翘:“打开看看。” 顾蓉蓉拆信,冷星赫打着手电。 信并没有复杂的封口,薄薄抹了一层胶,一撕就开。 两页信纸,信纸有些发黄,上面的字娟秀,但墨迹有点褪色,像是很久之前写的。 开头称呼:我的女儿蓉蓉。 顾蓉蓉心一沉,不自觉摒住呼吸,想快速看完信,又怕遗漏了什么,逐句细看。 信不算长,但里面的信息量足以让顾蓉蓉如在深渊边上一脚踏空。 冷星赫也寸寸白了脸,握着手电的手指不断收紧,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我的宝贝女儿,娘亲对不住你,你本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快乐无忧过一辈子,而这一切,都随着你爹爹的故去而化为泡影,我不得不带着你逃亡,躲入顾家,隐姓埋名,倍受欺凌。” “为了给你爹报仇,我暗中创立金缕阁,就是为了将来能把长宁王置于死地,他为了夺咱家至宝,害死你爹爹,还追杀我们,这仇我不能不报。” “奈何我身体渐差,本想和找你姨母的下落,也始终无果,如果能见到她,把你托付给她,我也能安心。但现在只能留你一人在世上。” 后面就是写有多不舍,担忧顾蓉蓉在顾府的日子,想让她去金缕阁。 但很明显,这封信顾蓉蓉没看到,按日期看,顾蓉蓉年纪尚小时的信,不知是被谁拿走,而顾蓉蓉也没被接走,而是留在顾家苦熬。 这些已经过去,但,两家的血仇怎么过去? 冷星赫如坠冰窟。 他最怕这种结果,偏偏就是。 顾蓉蓉把信看完,折好放入信封,收入空间。 冷星赫见她面色冷静也不说话,心里更慌,想抓住她的手,又把手缩回去。 “蓉蓉……” 喉咙发堵,后面的话说不出,又能说什么呢? 顾蓉蓉偏头看匣中女子塑像,沉声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原委,我会查个清楚明白,你且放心去,等有了结果,我再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落,匣中忽然又有一声微响。 冷星赫担心又有什么暗器出现,下意识搂住顾蓉蓉,飞快把她带离匣边。 下一刻,木匣子底突然从中间分开,泥塑像“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两人都一愣,快步到水池边,泥塑像已经开始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方才还栩栩如生的塑像,变成一团彩色的泥,在温水中缓缓荡开,直至颜色都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更看不出原来的形态。 顾蓉蓉心头滋味难以描述,看着一池水,连波纹都在渐渐变小,水面恢复平静。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冷星赫也没有说话,这一切来得太快,蓉蓉不记得她的生母长什么样子,刚才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看,就…… 第八百四十五章 画饼 顾蓉蓉看着水池愣了片刻,渐渐回神。 匣子还悬在池上,匣底也恢复如初。 冷星赫站在一旁,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蓉蓉……” “这匣子上的图案应该不只是装饰,”顾蓉蓉说,“我想把它弄下来带走,有空的时候把上面的图案拓印下来。” 冷星赫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恢复如常,紧绷的心依旧没有松开。 “好,我来。” 冷星赫拔出剑,把链子砍断,顾蓉蓉把匣子收入空间里。 “走吧。”顾蓉蓉说。 冷星赫收剑,上前挡住她:“蓉蓉,信上所写,你……相信吗?” 看到他眼中的紧张,顾蓉蓉才意识到,得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初看到泥塑和信,她确实心情复杂,但当看到泥塑消融于水中,她的理智与思绪也渐渐回归。 此事带给她惊愕与震撼吗?当然有。 但也仅此而已,仇恨什么的,倒没有太强烈。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顾蓉蓉。 不在事情之中,冷眼旁观者,就更容易看得清楚透彻。 此事是真是假,顾蓉蓉不想听任何说,只想自己看。 所信者,听也,而听犹不可信——有时候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何况是听说。 但她无法对冷星赫说,她不是真正的顾蓉蓉。 从万千思绪中找出个头绪,顾蓉蓉对冷星赫道:“我刚才对塑像所说,就是我的想法,此事究竟如何,来龙去脉,得查过才知道。” “在我们亲自调查出真相之前,谁说什么,我都会只会听,不会全信。” “比如,我是说比如,”顾蓉蓉斟酌着说辞,注视冷星赫的眼,“如果你父亲真害了我父亲,或者我母亲害了你父亲,都得我们亲自验证过,铁证如山。” “绝不是凭别人一封信,几句话就能定性的。” “你说呢?” 冷星赫明显松口气,想上前一步搂住她,又忍住:“对,你说得极是。我是担心……” 顾蓉蓉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刚才还说,要相信我。走吧。” 顾蓉蓉拉起他的手,指尖微微有点凉,冷星赫却觉得心头滚烫,反手握住她的手。 大手小手相握。 一起走出假山洞,冷慢慢回头:“世子,世子妃,情况怎么样?” “没事,”顾蓉蓉把一包土炸药拿给他,“一会儿把这里炸掉吧。” “是!”冷慢慢最爱干这种活。 这东西他用过几次,也早熟悉了,用起来轻车熟路。 “这次从里面炸,动静别太大。”顾蓉蓉叮嘱,“把引信弄到外面来。” “是。” 顾蓉蓉和冷星赫往外走,冷星赫问:“丝锦和如锦,你打算如何处置?” “丝锦有点头脑但不多,我本来是打算先稳住她,待我们临走时再交给萧万,按律法处置,但现在看来,我倒想留下她。” “让她在萧万的监视之中,看有无人来联络她,三大阁首,我们目前只知阮云琪一个,副阁主只知其人,不知是谁,至于正阁主,更是没人见过。” “关于金缕阁,我们知道得太少了,杀她们容易,关键还是利用她们,把幕后的人找出来。” “利用好,比杀难得多。” 冷星赫赞同:“那如锦呢?” “她?”顾蓉蓉冷声笑笑,“她作恶多端,害了那么多条人命,绝没有放过她的理由。” “就把她交给萧万吧。” 冷星赫浅笑不语,顾蓉蓉纳闷:“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有一点和别人很不一样。” “什么?” 冷星赫看着空中掠过的一对小鸟,心情也跟着愉悦:“别说你是武将王爷家的世子妃,就是寻常官家小姐,其实很多也不太会把丫环婆子当成人看待,觉得是私人之物,生杀予夺都由着她。” “但你不一样,蓉蓉,你有权也有能力,取人性命不是难事,但你从不会轻易夺人性命。” “你敬畏生命,觉得下人的命,也是命。” 顾蓉蓉哑然,心说那是肯定,来自现代,受的就是这种教育,哪能随意杀人。 人命至上,律法威严,这在她心里是根深蒂固的。 顾蓉蓉没法与他深谈这个,总结式地说:“我只是觉得,人人都是父母生养的,命都有一条,不该被打上标签。” “这事儿也了了,”顾蓉蓉岔开话题,“去见丝锦,给她画画大饼。” 丝锦还住在李府,从昨天回来后就非常激动,畅想做主事以后该怎么发展,她以前心里还多少有点疑虑,但现在知道顾蓉蓉是阮云琪的亲外甥女,整颗心都安定了。 正在书桌前写写画画,顾蓉蓉挑帘进来。 她立即放下笔,上前欣喜行礼:“世子妃。” 顾蓉蓉扫一眼书桌:“在写什么?” “我在写以后的发展计划,请世子妃过目。” 顾蓉蓉拿起几页,看到什么“药人”之类的词,恨不能打死她算了。 忍下怒意,顾蓉蓉把她的计划一撕两半。 “世子妃,您……” 丝锦面露疑惑,不明所以。 “丝锦,现在萧万已对金缕阁重手打压,你若想在此处暗中重开,那就要安分。” “安分开店,安分做事,安分得让萧万挑不出毛病来,他虽是刺史,但也不能不让人开店吧?等你安稳住,让逃脱他的关注之后,再做别的不迟。” 丝锦想着点头:“世子妃所言有理,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很想做出一些成绩,让您看看。” 顾蓉蓉把碎纸扔下:“不急,你等了这么多年,还差这一会儿?我会说服世子,让他想办法,把萧万调离肖州。” “萧万一走,你也就可以随心所欲。” 丝锦眼睛都亮了:“是,还是世子妃的法子好,把萧万调走,一劳永逸。” “那,要不要……杀了他?” 顾蓉蓉看她一眼:“萧万可不是一般人,他不是轻易能杀掉的,再者,他位高权重,杀了他也不是一了百了,万一再被严查呢?” “还是别再惹他。” “……是。”丝锦垂首。 “你好好做事,按照我说的做,我自会给姨母写信,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第八百四十六章 治疗顽疾 顾蓉蓉转身要走,又想起一件事。 “丝锦,李家的酒庄,现在如何?” 丝锦一愣,不知她怎么拐到这上面去了。 “浮白记还没重开,酒庄的话我打算等接管金缕阁之后再暗中开启。” 顾蓉蓉看着她:“也别暗中了,李家的事你不必操心,以后你专心管金缕阁的事。” 丝锦有点不甘心,李家的酒庄赚钱可不少,就算不能把那些钱贪污作私用,拿来上交也能算她的功劳。 而且,她当初答应嫁入李家,不就是为了酒庄吗? 现在好不容易李家人都死绝了,让她不要管了? 丝锦觉得应该再争取一下:“这……酒庄的生意还是不错的,我们完全可以利用。” “我当然知道,”顾蓉蓉目光清冷,似能一眼看穿她心里的想法,“但你不适合再管。” 丝锦不解,脱口问道:“为何?” 顾蓉蓉声音淡淡:“因为你要管到幕后,重建金缕阁,可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还要在萧万的眼皮底下进行,你若再管酒庄,能不让他起疑吗?何况,你已嫁到李家,人尽皆知,而重建金缕阁,需要暗中进行。” 丝锦抿唇,顾蓉蓉说得很对,金缕阁的事要偷着办,酒庄生意一动,早晚被人知道,萧万一查就能知道是她。 到时候别说酒庄进行不下去,金缕阁的事又得被暴露。 “那酒庄……” “酒庄的事,我会安排,找一个最合适的人,”顾蓉蓉笑容里的讥诮快得让丝锦没抓住,“李公子。” 丝锦眼睛睁大:“他?他不是死了吗?” “我会让他回来的。” 丝锦心头狂跳,会让他回来?这是什么意思?李公子没死,还是……回来的是顶着他脸的别人? 应该是死了的,李员外亲自动的手,还让人拖出去埋了。 怎么会回来? 但顾蓉蓉不会再给她解释,转身走了。 院外,冷星赫正等着顾蓉蓉,见她出来,赶紧迎上。 “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放心。” 两人按计划,去见萧万。 萧万一早才回城的,又补了会儿觉,没有休息好,精神有些差,头也隐隐作痛。 这是大婚那夜留下的后遗症。 他心里很清楚,那夜如锦为了迷幻他,下了重香,他虽然极力控制呼吸,但也难免吸入不少。 他也一直在找医治的法子,但始终不见成效。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白费,总算拿下金缕阁。 正想着,冷星赫和顾蓉蓉到了。 见他脸色不佳,顾蓉蓉开门见山道:“萧刺史,可是身体不适?据如锦所言,她对你的毒害也不轻。” 萧万脸色透着青白,浅笑道:“不妨事,她就是危言耸听,我是习武之人,天生体魄强健,不碍事。” 顾蓉蓉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严肃道:“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在我面前说谎,更没有必要,有问题要早治才是。” “萧大哥,肖州事多且重要,你在此处,我才能安心,如果你有什么,那我该当如何?” 一提这个,萧万连忙说:“世子放心,我定会好好养身体。” 顾蓉蓉指指椅子:“那就坐下,我来给你治治。” 萧万略有点局促,冷星赫神色严肃地点头。 他无奈,只好坐下,准备伸出手让顾蓉蓉搭脉。 但顾蓉蓉并没有要搭脉的意思,而是到他身后,取出一根银针,在他后脑随处轻轻一扎,一点血珠滚出,顾蓉蓉把手指按上去。 萧万满心疑惑,怎么别的大夫人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先把脉,怎么这位世子妃却是戳后脑勺? 这是什么治病? 转念又一想,罢了,他这病看过不知多少大夫,根本没得治,就当让世子和世子妃安心吧。 思及此,他坐得笔直,眼睛也闭上。 顾蓉蓉借着那一点点针扎的伤口释放修复力。 萧万病灶在头,而头部组织构造又极微妙,急不得,必须得慢慢来。 修复力如蛛丝般细,从伤口进入,丝丝缕缕,缓慢而轻柔地修复那些受过伤的神经,驱除病灶。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摸快一刻钟,萧万忽然睁开眼睛。 顾蓉蓉站在他身后,他看不见,不知道顾蓉蓉在干什么,但能感觉一直有什么抵着他的后脑勺。 起初没在意,但现在,他感觉头脑清明,眼睛都比以前清亮了。 这是!! 真的见效了! 世子妃是真的会医术,而且医术超群,不是给他心理安慰而已。 他心头思绪杂乱,忽听顾蓉蓉在他身后道:“萧刺史,保持心神沉静,不要胡乱动思绪。” 萧万又赶紧闭上眼睛,摒气凝神。 又过一刻钟。 顾蓉蓉收回手指,从空间取出红黄各三个果子。 她和母鸡讨论过,都觉得这红色果子偏重养生,对一些小病小痛直接吃或者煎水服都能见效,黄果子更偏重治病,外伤当然是不行的,但像受了内伤,经脉受损什么的,还是黄果子更管用。 “好了,萧刺史,”顾蓉蓉走到他身前,把果子放在桌上,“你的病不成问题,这些果子你留着,前两天用黄色,煎水喝水,最后吃果肉,后面三天用红果子,最后一天再用一次黄的。” “六日后,可以痊愈,再无此忧。” 六日?萧万又惊又喜,要不是现在他头脑清明,头痛尽去,他真的不敢相信,顾蓉蓉能在短短时间,就解决他的顽疾。 这可是请无数大夫看过,都束手无策的。 萧万立即起身,倒身就要拜:“多谢世子妃救命之恩!” 顾蓉蓉看冷星赫,冷星赫扶萧万一把。 “蓉蓉医术精湛,但很少在人前显露,萧大哥,你也要保密才是。” 萧万脸上笑意微收,连连点头:“好,好,我明白。” 他看看桌上果子,实在香气诱人。 之前给管家的时候,他就差点忍不住想尝一个,但又关乎管家的性命还是忍住了。 没想到,现在他也能吃上。 “管家情况如何?”顾蓉蓉问,“带我去看看。” 萧万把果子珍视收好,带他们去见管家。 第八百四十七章 惊曝大瓜 管家的情况要比萧万严重得多。 那日在矿山前,如锦吹动骨哨时,他就痛苦难当,若非有强大意志力,恐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所以,顾蓉蓉有点放心不下,只治疗一次,怕是不够。 管家住在一处安静小院,这么长时间,他冒充萧万,一直处在高度紧张里,如锦送的汤水时不时掺毒,他避不开的时候也照单全用,就没有一刻放松过。 这两日,除了送药送饭的小厮,其它人都按照萧万的吩咐,不得打扰。 他算是过上最安静放松的日子。 刚刚喝过一壶黄果子煎的水,正躺着闭着眼睛回味,忽然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小厮,懒洋洋道:“你先退下,一会儿再来收拾。” 萧万声音带笑:“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管家睁开眼,赶紧坐起来,再一看萧万后面还有冷星赫和顾蓉蓉,急忙站起来。 “拜见世子,世子妃,大人。” 顾蓉蓉打量着他:“感觉如何?瞧着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好多了,今日醒来身上没有再痛,以前头晕晕的,像裹着湿布,现在也轻快许多。” 顾蓉蓉看一眼桌上的小壶,小碗中香气还未散完。 “这果子极好,好吃,而且每次喝完水都觉得身体舒坦。” 顾蓉蓉示意他坐到桌边。 管家老实坐下,顾蓉蓉拿银针刺破他后颈,血珠冒出,果然比上一次好了不少。 上次的血珠是黑紫色,还带着浓郁的腥气。 顾蓉蓉指尖抵住伤口。 冷星赫对萧万道:“萧大哥,我们到外屋说话。” 萧万想看顾蓉蓉怎么个治法,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叫走。 两人到外屋坐下,萧万问道:“世子有事吩咐?” 冷星赫道:“谈不上吩咐,是和你说一声,这里的事情基本已了,我和蓉蓉也要离开了。” 萧万急声道:“这就要走了?还有好多事……” 他话没说完,也觉得说不下去。 冷星赫和顾蓉蓉现在是戴罪流放,在这里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他们虽有马车,可以在其它时间赶路,但总归赶路是件累人的事。 何况,王妃他们已经先走一步。 “萧大哥,我和蓉蓉商议过,金缕阁虽然被捣毁,但她们的势力还在,剩下的事还要请你多费心留神。” 萧万拱手:“这是自然。” “丝锦就暂且留住,你派人盯着她即可,她要重建金缕阁,就让她建,只要看准她不伤人性命即可,观察几个月,看是否有人再来联络她。” 萧万点头:“我明白,杀她容易,关键是幕后的人。” “是这个道理,”冷星赫嘴角浮现笑意,“萧大哥深得父亲赞赏重用,您的才能我也自叹不如,其它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还有如锦,她该死,到时候蓉蓉会带她直接去大牢,任由你处置即可。” 萧万一愣:“世子妃不亲手处置她吗?” “就不必了,交给你们更妥当些。” 萧万也不多问,点头道:“好。” “还有浮白记,李家的公子不日便回来,由他接手,他的酒庄金缕阁也曾染指,丝锦嫁到李家,也是为了酒庄。” “害我父亲的人,应该就与酒有关,我怀疑他是利用酒的生意敛财,是以,李公子回来之后,也要请萧大哥费神。” 萧万微讶:“他还活着?” “活着,是蓉蓉让他假死,暂时逃过一劫。” 萧万赞叹:“世子妃之才,让我万分钦佩。” 冷星赫眉眼间尽是骄傲:“那当然。” 萧万:“……” 说话间,顾蓉蓉从里面出来,管家恭敬跟在后面。 “蓉蓉,”冷星赫迎上去,“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之后按照我说的保养,不会有事。” 萧万欣喜,看向管家,管家连连点头。 两人对顾蓉蓉齐齐行礼:“多谢世子妃,救命大恩,没齿不忘。” 顾蓉蓉感慨:“二位不必客气,你们忠义双全,为世子付出许多,我自当尽所能回报相助。” 萧万道:“方才听世子说,你们就要走了,我想设宴送行,不知可否?”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欣然同意:“好啊。” 萧万开心不已:“那我即刻安排。” 他略一顿,又道:“世子,世子妃,此去路途遥远,接下来行程中小村小镇不必说,大城就是余州,不知能否把徐家兄妹也请来,等到余州时,也能有个照应。” 萧万是好意,他们到余州之后,若是停留,补给什么的,有个熟人在,总归是好事。 而且这次徐川霖也出了不少力。 提到徐家,顾蓉蓉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说到徐公子,萧大哥,我还想问问,”冷星赫知顾蓉蓉心思,率先开口,“上次你说,他是你请来帮忙的,好像徐家还出什么事?” “唉,”萧万叹口气,“可不是,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不知如何启齿。” 萧万多少有点尴尬,顾蓉蓉觉得,这事儿八成不是什么杀人仇恨之类,否则不会是这种神情。 倒有点像……桃色八卦什么的。 果不其然,萧万一开口,就是一个惊爆大瓜。 “徐拓海,就是徐川霖的大哥,世子知道吧?” 冷星赫点头:“知道,他比我大几岁,我还一直把他当成榜样,他怎么了?” 上次萧万提及的时候,就欲言又止,当时时机不对,冷星赫也没追问。 “他有个未婚妻,是他舅舅家的表妹,自幼习武,这你知道吗?” 冷星赫也听说过:“听说过,是位了不起的女将军。” “是啊,但也因为了不起,被细作惦记上,曾尾随她伺机用阴招把她杀害,尸骨不全,极为惨烈。” 冷星赫蹙眉,这事儿他还真没有听说。 “据说她死后,徐拓海悲痛万分,经常借酒浇愁,有一次喝多了,不知怎么遇见沈家小姐,趁着酒劲儿,就把沈小姐给……” 萧万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懂了。 萧万的脸色一言难尽,迎着顾蓉蓉和冷星赫的目光接着说:“要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但这沈小姐,是……徐川霖的中意之人。” 第八百四十八章 摊牌 萧万这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顾蓉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星赫也抿唇不语。 萧万叹口气说:“徐川霖是次子,其貌和性子都肖母,但其父希望他们兄弟二人都能参军,对他们一样严格,徐川霖少年时难免与他发生诸多摩擦。” “后来徐夫人病逝,父子感情就愈发冷淡,徐川霖看似随意洒脱,其实内心极为敏感,不太与人亲近,而沈小姐是少数能与他亲近的人。” “沈小姐的母亲和徐夫人是手帕交,关系不错,沈小姐和徐川霖小两岁,幼时就在一起玩耍,后来沈家搬迁,离开余州,直到沈小姐十三岁时,只身一人回余州来投奔徐夫人,说是沈夫人已逝,家中又有了继母,对她百般苛待,她不堪忍受,这才出走前来投奔。” 顾蓉蓉听着萧万的述说,虽然简短几句,但她对沈小姐有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才十三岁,就能为不公之事做出反抗,想到对策并付诸行动,是个坚强聪慧的小姑娘。 “后来呢?徐家收留她了吗?”她忍不住问。 萧万点头:“这是自然,徐夫人心疼不已,想到已近的故友又不禁落泪,把沈小姐留在府中。说来也是缘分,徐川霖那时正值叛逆,除了徐夫人,谁都不放在眼中,偏偏一见沈小姐,就性子软下来。” “徐夫人自然是开心,两人小时候就玩得好,现在也就默认,没刻意拘着他们俩,任由发展。两人虽有意,但也都是懂礼的好孩子,徐川霖也改了不少性子,读书练武经商,都有模有样。” 依萧万所言,徐家的日子因为沈小姐的到来,也在慢慢转好,父子感情和缓,徐定山也不再强迫徐川霖,徐川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没落下武艺。 一晃过了二十岁,府里的人都已把沈小姐当做未来二少夫人,只待大公子徐拓海完婚,徐川霖和沈小姐的婚事也就提上日程。 哪料想,一朝事情突变,先是徐夫人病亡,没远多久,徐拓海的未婚妻也被细作暗害,他悲痛难抑,但酒玷污了沈小姐的清白,沈小姐不堪受辱,拔剑穿身,自尽而亡。 好好的一个家,自此支离破碎。 顾蓉蓉听得心头唏嘘:“那徐拓海后来呢?” 萧万摇头叹息:“徐拓海当时也被吓醒了酒,可巧徐川霖也进来,但沈小姐已亡,无力回天,便与徐拓海对打几下,情急之下差点重伤徐拓海,徐定山赶到,制止了。” “但大错已成,徐拓海留书一封之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徐定山想让徐川霖入军中,徐川霖与他势同水火,哪里还肯,父子俩现在如同仇人一般。” “几年前我曾偶遇徐川霖,给过他一个顺水人情,这次他来肖州,说是还人情,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不想留在余州而已。” 冷星赫也难掩遗憾:“父亲当年经常提及徐家父子,没想到现在会是这般,本来还想路过余州,若是有空去拜望,如今看来,还是不去的好。” 人家日子也不好过,去了还要招待,何必折腾。 “这边的事了了,徐川霖应该也会回去,到余州若真有什么事,找他也可以,世子不必太过客气,这次他来帮忙,虽然是还人情,但我也给了不少好处。” 冷星赫点点头,不置可否,他对徐川霖印象一般,知道他是徐家人之后,略好转一点,但不多。 顾蓉蓉问道:“他说也要回余州了吗?” “是,而且余州过些日子要有一次竞买会,据说会有一些奇珍药材,他不会错过。” 萧万顿一下又解释说:“哦,他的外祖父自徐夫人故去之后,身体一直欠佳,缠绵病榻,徐川霖说是游历,实则是为他外祖父寻药。” 原来如此。 说完徐家的事,顾蓉蓉告辞去见如锦。 如锦也挺激动,不但不用死了,搭上顾蓉蓉,没准还能晋升。 见顾蓉蓉来,她挣扎着站起来,身上还捆着,也没人给送饭,饿得都前心贴后背。 冷慢慢跟在顾蓉蓉身侧,顾蓉蓉一摆手,他拿出个黑布袋,把如锦头蒙住。 “如锦,走吧。” “去,去哪啊?” “金缕阁的事已了,我也要走了,你当然要去你该去的地方。” 如锦心头的紧张疑虑消退,想着蒙上头也对,萧万恨不能杀了她,顾蓉蓉要是堂而皇之把她带出去,没准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没再多说,乖乖跟着走。 走了一阵子,听到似有开门声,四周也变得有点潮,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这是哪?也没听到街上的热闹声,这么快也到不了城外。 正纳闷,有人推她一把,她差点摔倒,随后头上黑头套被扯下去。 四周光线幽暗,脏乎乎的,地上角落里有稻草。 这是……牢房! 她还没回神,哗啦一声,有人把牢房锁上。 如锦大惊,奔到牢房门边,看着不远处的顾蓉蓉。 “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顾蓉蓉冷笑一声:“都到牢里了还不懂什么意思?如锦,这不像你啊,按说,你没这么笨。” 如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骗我?” “看哪方面吧,”顾蓉蓉坦言,“要说带你走,那确实是。” 如锦眼睛几欲瞪裂:“你的身份也是假的!” “这倒不是,身份,令牌,都是真的。” “为什么,那是为什么?明明我们才是一伙的!” 顾蓉蓉轻笑:“谁和你是一伙的?你们作恶多端,视人命为人草芥,和你们一伙?我嫌恶心。” “你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如锦,你得偿命,付出代价,否则,要律法何用?” “你放心,萧万不会轻易放过你。”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我还有用,我还能重建金缕阁,我……” “这事儿有人办,”顾蓉蓉句句似刀,“丝锦就行,她现在可是浑身充满干劲,一心想重建金缕阁。” “她算什么东西?她根本不行,我,只有我才可以。” “谁说我需要她行了?” “我要的,就是她不行。”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不辞而别 如锦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蓉蓉,想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根本就不想重建金缕阁?你也不想做那些药人?” 顾蓉蓉眼中冷意尽现:“我说过,你比丝锦要聪明许多。” 如锦额头抵住木栏杆:“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不用你管,你算老几,也想管我的事?”顾蓉蓉语气冷厉又轻蔑,“操心你自己的下场吧。” 顾蓉蓉转身离去,如锦大声道:“你竟然骗我!” “阁首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顾蓉蓉头也没回。 走出大牢,冷星赫和萧万等在外面。 “世子妃放心,我会尽快送她上路,”萧万低声道。 “好,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是。” 冷星赫对顾蓉蓉颔首,握住她微凉的手指。 “萧大哥,事情了结,我们就先回去休息。” “好,”萧万也如释重负,“那今天我就不去打扰,明日,为你们送行。” 两人点头,随即离去。 在二当家这个小院又住了这两天,顾蓉蓉打算,给漕帮的人再留点东西。 进入空间,母鸡已经把要用的头灯、潜水衣复制准备好,顾蓉蓉把东西摆整齐,放在窗下榻上。 还留下一封书信,提及李家公子,不日将回到肖州,到时候他的酒可通过漕帮运去各处,也算个长期的合作伙伴之一。 还有封信留给萧万,以及一篮子红、黄果子,还有一些好用的外伤药以及一叠子银票。 和萧万该说的该交代的都已经说过,无需再多言。 是的,顾蓉蓉和冷星赫就没有打算赴宴,他们决定今天晚上就动身,离开肖州。 明日宴会,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慨难过,人生中的离别常有,难受的情绪还是能少一次就少一次。 顾蓉蓉在小院里看着夜幕降临,在小厨房做了顿晚餐,三人对坐,直接在院子里吃的。 夜风习习,这样的惬意实属难得。 顾蓉蓉道:“在这儿住了几天,还有点舍不得,这小院还挺好的。” 冷星赫夹一筷子菜给她:“等到了岭南,你选地方,我给你建个小院。” 顾蓉蓉一想就觉得挺美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冷慢慢只吃不说话,没什么好说的,他只管干活,主打一个力气大,话少,干得多。 吃过饭休息一个多时辰,借着月色,他们离开小院。 与此同时,徐公子正院子屋顶上喝酒。 徐晚珍坐在他对面,神色担忧。 “二哥,你别喝了,喝得够多了。” 徐公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没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也动身。” 徐晚珍道:“二哥,我们也不吃萧刺史送行宴了?” “没什么可送的,”徐公子漫不经心,“我还了他的人情,他也给了我不少药材,也算各得其所。” “二哥,”徐晚珍无奈道,“我看他人还不错,你不妨与他好好交个朋友,以后……” “你二哥的朋友多得数不清,”徐公子挑眉一笑,眉眼间尽显风流,“哪有什么好好交,不好好交的区别?有这个身份在,有谁不想与我交朋友?” “二哥……” “好了,”徐公子打断她的话,“时候不早,回去吧。” 徐晚珍见他敛了笑意,无法再多说什么,下屋顶,带着丫环离开。 到院门口,回头望望独自在屋顶上的徐公子,轻叹一声。 “小姐,您也别太担心了,奴婢看二公子还没喝醉。” 徐晚珍低声道:“今日是沈姐姐的生辰,二哥这是难过了,他还是忘不了沈姐姐。” “沈小姐人那么好,别说二公子,奴婢也忘不了。” 徐晚珍重重叹口气:“陪我到花园子里走走吧。” “我之前还以为,二哥见到那个顾小姐,能开怀一笑,能走出来,没想到……人家已经嫁人,还是世子妃。” “小姐,奴婢觉得,二公子之所以对世子妃另眼相待,是因为世子妃有点像沈小姐。” 徐晚珍一怔,缓缓点头:“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有些像,狡黠聪明又坚忍,沈姐姐初到时,我就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可惜……”徐晚珍声音低沉下去,“大哥好糊涂,怎么就……” 这话丫环不敢再接,低头不语。 徐晚珍看了一会儿月亮,云层把月光挡住,她也没了兴致。 “算了,回去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是。”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院子里的人已经都起身,整装待发。 徐公子脸色苍白,有些倦色,但丝毫不减锐气。 手下上前回道:“公子,昨夜长宁王世子三人已经差不多追上队伍,此时应该已经汇合。” 徐公子握着缰绳,淡淡道:“嗯,不必走太快,跟在他们后面就行。” “是。” 手下不知他要干什么,也不敢多问,这位二公子阴晴不定,心思深沉,还是少惹为妙。 徐家人也出城而去。 肖州依旧繁华,街上铺子生意照旧,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近中午,一人骑马入城,直到李府门前。 他看着门前牌匾,心情激动,良久,翻身下马,上前叫门。 好半天,门才打开,里面的仆从看到他,瞬间呆立,眼睛睁大如同看到鬼。 “你……你……” 李公子勾唇浅笑:“我没死,回来了。” 仆从低头看看地上,果然有影子,激动道:“是公子,公子没死,公子回来了!” 李公子性子温和,对店里的伙计和家里的仆从们都不错,大家都挺喜欢他。 尤其现在府里有个杀人不眨眼的丝锦,就更让人想念李公子。 “公子,您回来太好了,可是……” 他公子知道仆从说的是什么,浅笑道:“放心,那个女人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以后,李家还是李家。” 李公子重重吐一口气——今天一早见到顾蓉蓉,就像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他又站回李家。 以后,李家就是他的。 安顿好家里,李公子去见萧万。 萧万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五十章 送嫁 李公子见过萧万,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一是表明一下他回来了,二是以后李家的事由他来掌管,不日浮白记也还要开张。 这些萧万已听冷星赫和顾蓉蓉说过,也给他方便。 “正好你回来了,晚上一起来吧,给世子和世子妃送行。” 李公子一愣:“送行?” 萧万察觉他脸色不对:“怎么?” “可是,他们已经离开肖州,他们昨天晚上就给我发的飞鸽传书,我一早回程,也曾与他们见过。” “什么?”萧万诧异,“这……” 他立即起身:“李公子,那本官不留你了,你先回去,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本官。” 李公子识趣告辞。 萧万立即带人去冷星赫的住处,叫了半晌门,果然没人。 跳进去,院子里静悄悄,进屋就看到顾蓉蓉准备好的东西和书信。 萧万看到书信,才不得不承认,冷星赫和顾蓉蓉真的走了。 看着留下来的东西,萧万不禁眼睛泛潮,把书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世子和世子妃交办的事情办好。 拿上东西带人离开,他也派人给漕帮的人送个信。 二当家听说,赶紧也带人来小院,看到书信还有水衣和头灯,感动不已。 于三光也跟着,忍不住嗷嗷哭,惹得二当家也差点落泪。 命人把兄弟们分成队,一队队叫到院子里来,把东西分发下去,大家心酸又开心,浑身都充满斗志,要按大当家说过的,勤加练习,把漕帮建好,壮大。 …… 顾蓉蓉和冷星赫的原计划是,上午的时候就能和队伍汇合,在半路上也确实遇见李公子,又叮嘱他几句。 把他送走,顾蓉蓉说,索性就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正休息,忽然听到有乐器吹打之声,听着像是娶亲。 顾蓉蓉笑道:“出门遇见娶亲,这算是喜字当头吧?” 她也就是顺口一说,冷星赫却拧眉问冷慢慢:“今天什么日子?” 冷慢慢眨巴眼睛:“回世子,今天可不是好日子,不宜嫁娶。” 顾蓉蓉笑容微收,说话间那支娶亲队伍已经拐过弯,往这边走来。 一见这队伍,顾蓉蓉就和冷星赫对视一眼,觉得不对劲。 队伍人不多,远远不是正常娶亲的人数,除了吹奏曲子,抬着花轿,其它的也不像娶亲。 抬轿的四人,吹奏的四人,轿子后面跟着四人,轿子旁边还有个婆子。 这些人都穿着平常衣服,别说喜气的衣裳,腰间连个红绸子都没扎。 细看,轿子后面的四个人还时不时抹眼泪,轿子旁边的那个婆子也面色难看,毫无喜气。 这事儿有古怪。 冷星赫看一眼冷慢慢,冷慢慢在道边捡一颗小石子,待轿子路过时,手指一弹。 石子击中其中一个轿夫的膝盖窝,他当即腿一软,差点摔倒,他一歪,其它人也稳不住,轿子差点翻了,队伍也停住,前面吹奏得也不吹了。 轿子后面一人突然冲到轿前,哭喊道:“代儿,我的代儿,我们不去了,跟爹回家。” 他伸手把里面的新娘子拉出来,新娘的盖头也掉了,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 “爹……” 父女俩抱头痛哭。 后面跟上来的人道:“别哭了,赶紧上轿吧,误了时辰可了不得呀。” 老者拉着新娘不放:“不行,我不让我女儿去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吴老头儿,你这话说的,你就这一个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多吗?别人家女儿多,就欠被送去吗?” “每人家都要送,这是抽签决定的,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 “快点吧,别因为你们父女,连累全村!” 其它人七嘴八舌,劝说新娘重新上轿,被称作吴老头儿的老者,扑通一声跪下。 “求求各位乡亲,饶过我女儿吧,大家都知道,去了就是个死,我不想让我女儿送死啊。” “你不想让你女儿送死?”有人哽咽道,“那上个月我女儿被送去的时候,我不也送了吗?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死?” “可你不送,一村子人都要遭殃,连累全村人,你们父女也活不了啊。” 顾蓉蓉听得半懂,大致能猜出来,和冷星赫交换一下神色。 冷星赫示意冷慢慢,上前问问。 顾蓉蓉也不是圣母心,凡事都要问问,一是因为这对父女哭得惨,二是听着这事儿有蹊跷,主要因为这里还是肖州地界,听他们这话里的意思,应该不是寻常事,万一又与幕后之人有关呢? 冷慢慢胖胖的,一脸憨厚,上前问道:“几位~别哭了~这是怎么了?” 冷慢慢拍拍钱袋子:“是不是~遇见难处了?我这~有钱,需要帮助吗?” 钱是问路石,慷慨大方,总是好办事。 但这些人并没有对他的钱感兴趣。 吴老头儿抹抹泪:“小伙子外地来的吧?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冷慢慢点头:“随我家公子出来办事,路过此地。” “难怪,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事,我们是前面村子的,”吴老头儿说,“今天是送我女儿出嫁。” 他叹口气:“说是出嫁,其实就是送死。” “这话~怎么说?”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一个轿夫接过话说,“那边有个黑风寨,管着我们村子的太平,要是有谁欺负我们村,他们帮着出头,平时要是遇见天灾什么的,他们也给些粮食,帮着过难关。” 冷慢慢点头:“这是好事啊~” “要是光办好事就好了!”轿夫摇头,“他们办这些事的条件是,每个月都要让我们给送一个姑娘,给他们大寨主做压寨夫人。” 顾蓉蓉眸子微缩,冷星赫的脸色也沉下。 冷慢慢惊讶:“每个月?” “是啊,我们村也算是大村,可也经不住这么送,不送还不行,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兵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我们实在惹不起啊。” “上个月老刘头儿,就是舍不得,抽中了他家,他悄悄安排姑娘逃走,结果……”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五十一章 替嫁 冷慢慢看着说话的人,好奇问道:“结果怎么了?” “结果,老刘头的姑娘没能跑得了,一出村就被抓回去,打得半死,老刘头一家也都被杀了,包庇他们家的人,也都被打,好几个现在都没能下床。” 几个人摇头叹气,不停抹泪。 顾蓉蓉问道:“这个黑风寨,是什么来历?” “在这里多久了?” 吴老头儿说:“得有两年多了,以前我们也不知道,也没听说,要新娘这事儿是从去年开始的。” “那送去的姑娘,一个月之后新的去了,原来的那个呢?” 众人摇头,苦涩难言。 顾蓉蓉略一沉吟,觉得有点残忍,但还是问道:“有人见过尸首吗?还是……” 吴老头儿摆手:“没有见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有个轿夫目光闪了闪,似欲言又止。 顾蓉蓉问道:“这位大哥,你知道?” 轿夫抿抿唇:“也……也不是知道,我是个樵夫,经常去山里砍柴,有一次在山沟沟里看到一具尸首,穿着红嫁衣,像是我们村的,但……五脏六腑都被掏啦,太惨了。” 冷星赫问:“是山里的野兽吗?” 轿夫摇头:“不像,伤口很整齐,像是被切开的。” 顾蓉蓉眉头微蹙,之前有金缕阁的人挖人心,现在又有这事儿,也是金缕阁所为还是别的? 顾蓉蓉沉思,冷星赫拉着她到一边。 “要不你和慢慢先走,我去看看,若只是一般的山匪,给萧万送信,让他直接派人过来剿灭,若是别的,那我……” 冷星赫没说完,顾蓉蓉摇头否决:“不行,你要怎么去?没听他们说,新娘送到,他们根本进不去,只能原路返回。” “混不进去,就只能偷摸进去,听他们的意思,山寨人还不少,情况不明,你孤身一人,太危险了。” 顾蓉蓉略一思索,偏头看看新娘:“我倒有个办法。” 她低语几句,冷星赫眉头拧紧:“你不让我孤身一人去,你倒想一个人去?不行。” 顾蓉蓉道:“也不是我一个人去。” 她狡黠一笑:“你也一同去。” 冷星赫疑惑:“刚才还说,他们不让除了新娘以外的人进,我怎么一同去?” 顾蓉蓉上下打量他,眼中闪过笑意,冷星赫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不行。” 顾蓉蓉拉住他的手:“我给你当丫环。” 冷星赫:“……” 片刻,顾蓉蓉走到吴老头儿面前。 “老人家,我有办法,救你女儿。” 吴老头儿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我们代替她进寨,但需要你们其它人依旧抬我们去。” “这怎么行?”吴老头儿惊讶摆手,“不行,你们也会有危险的。” “无妨,我们身手好,说不定就能灭了他们。” “可这也太危险了,咱们素不相识,怎么能……” 顾蓉蓉催促道:“快点吧,耽误了时辰,他们要是找了来,我们想帮也帮不成了。” 其它人也跟着劝,让他答应,先过了眼前的事再说。 吴老头儿一咬牙答应,拉着女儿给顾蓉蓉叩头。 顾蓉蓉扶起他们,让她脱了身上的喜服。 这姑娘个子长得不低,但裙子也不足以让冷星赫穿。 顾蓉蓉拉着冷星赫到旁边树后,从空间取出一块红绸布直接在他腰间一裹,把裙子的长度弥补上。 换了个大点的盖头,头脸一遮,注意力都在上头,应该也不太会在意裙子。 冷星赫不怎么愿意,全程黑脸,顾蓉蓉忍着笑。 “这红布还是从王府带出来的,那晚我们大婚用的。” 一提这茬,冷星赫心头又涌出愧疚,脸色缓和不少。 顾蓉蓉轻声说:“忍一下,我在你旁边当丫环,到时候给你遮掩一二,一进寨子,看到他们大当家,擒贼擒王。” 冷星赫无奈点头答应。 快速换好衣裳,吴老头儿带着女儿先避避,冷星赫进轿子,顾蓉蓉在轿子旁边走,冷慢慢在吴老头儿原来的位子补上。 送亲的队伍继续往前走。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总算到达,前面有一片小树林,轿夫低声说:“穿过前面小树林就到了。” 顾蓉蓉点头,轿子里的冷星赫也做好准备。 轿子一侧还有个小窗口,顾蓉蓉小声对冷星赫说:“这也算咱俩的一种另类体验。” “之前是你迎娶我,这次是我送嫁你。” 冷星赫:“……这两次我都不想要。” 顾蓉蓉忍住笑,不再逗他。 小树林从外面看没有道路,但绕过最外面的两棵树,里面就有一条路,不算宽,但也足够抬着轿子经过。 冷慢慢速度放慢,其它人都很紧张,只关注前面,没有注意到他。 冷慢慢退到林中,没有跟上,而是绕到其它地方,找机会悄悄潜入。 穿过小树林,一座山寨出现在眼前,山寨不似顾蓉蓉想象得大,也就是如同寻常宅子门口大小,门前有十来个喽啰兵把守。 看到轿子到,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停下!” 顾蓉蓉抚抚腕间手镯,走上去道:“几位辛苦,今天是大喜日子,我家小姐来寨中做夫人的。”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点铜钱。 送铜钱正好,吴老头儿瞧着也不是什么特别富裕的人家,哪能出手就是银子。 喽啰兵打量她两眼:“你倒会说话。” 一摆手,对轿夫等人道:“行了,其它无关人等,都走吧。” 喽啰兵又看看顾蓉蓉:“你不走吗?” 顾蓉蓉道:“我就是主人家买来特意陪着小姐进寨的,哪能走呢?” “吴老头儿还有闲钱买丫环?” “也是为了小姐。” 喽啰兵似笑非笑:“行,既然你愿意进寨,那就进吧。” “扶着你家小姐进去吧。” 事情比顾蓉蓉预想得顺利得多,原以来还要费一番口舌,或者检个查什么的。 一转头,轿夫他们都转身不见了。 顾蓉蓉到轿边,低声道:“小姐,下轿了。” 她伸出手,和冷星赫的手握在一处。 刚一出轿子,喽啰兵忽然开口:“慢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五十二章 大寨主 顾蓉蓉脸上笑容不减,抬眸看喽啰兵。 “怎么了?” 喽啰兵目光注视冷星赫:“听说吴老头儿的女儿长得不错,让我瞧瞧。” 他说着,伸手就要来掀盖头。 冷星赫肯换一下衣服已经是极限,脸还是那张脸,没有任何易容,一掀就要全露。 顾蓉蓉不慌不忙,打了一下喽啰兵的手背,语气带上几分娇柔:“这怎么成?盖头是要新郎官来掀的,要是让你掀了,大寨主怪罪,谁来承担?我可不担。” 喽啰兵被她打了一下,不痛不痒,一听这软软的语调,不恼反笑。 “行行,不看就不看,进去吧!” 顾蓉蓉扶着冷星赫往里走,目光左右流转,这寨子不算大,人也不多,估摸也就三五十号,如果是身手一般的人…… 她迅速盘算一下,她和冷星赫再加上冷慢慢,应该不成问题。 大不了给他用土炸药炸一通。 正盘算着,冷星赫低声道:“刚才那个喽啰兵,我要亲手宰了他。” 顾蓉蓉嘴角快速一勾:“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好过。” “这里人不多,最多不超过五十人,院里目前有十来个,现在我们正往大厅走,小心,上台阶。” 顾蓉蓉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两边各有三个,大厅里目前看不见人。” 大厅中空无一人,连红都没挂,可见压根没有把这娶所谓的“娶亲”当回事儿,纯粹就是玩弄。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厅中站定,她继续低声介绍:“没左右没人,右边有道小门,应该是一会儿从那出来。” “一会儿人来,我先和他聊几句,分散他的注意力,最好把他引过来,一举拿住,拿住他,外面的人也就成了摆设。” 冷星赫看不见,只能看到她的手握着自己的手,两只手相握,她的手纤细小巧,而他的修长宽大,握在一处,真是般配得很。 这么瞧着,冷星赫心头的郁闷消散不少。 “行,听你的,一会儿我听信号。” 话音刚落,小门那边人影一闪,有两人走出来。 冷星赫看不清人,但能感觉到,握着顾蓉蓉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等待顾蓉蓉的指令。 但顾蓉蓉没反应,也没说话。 顾蓉蓉现在处在震惊里,难以置信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 正是被冷星赫替嫁的那个新娘代儿,她换了身衣服,穿一身劲装,枣红色,镶黑边,映着肤色白晳,腰侧挎着一把小短刀,脸上神色傲然。 哪还有半点刚才在轿前痛哭娇弱的样子。 她身边的那位,正是刚才哭得想寻死的吴老头儿,现在也换了衣服,锦缎长袍,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头发上系着发带。 人模狗样。 顾蓉蓉抿唇不语,代儿冲顾蓉蓉一笑:“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顾蓉蓉回神:“哪能呢?人渣换身衣服还是人渣,不至于不认识。” 代儿笑容微凝:“你说谁是人渣?” “说你啊,说谁?这点话都听不懂?”顾蓉蓉毫不客气。 代儿哼笑:“痛快嘴算什么能耐?一会儿把你舌头割了,看你还怎么逞口舌之快!” 顾蓉蓉问道:“我能问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吗?让我们死也得当个明白鬼吧?” 吴老头儿摇着扇子:“我们就是山匪。” 他扇子一指冷星赫:“行了,把盖头掀开吧。” 冷星赫把盖头抓下来,目光冷厉又平静,看向他们俩。 吴老头儿脸上带笑,很是得意:“看你们俩也不是寻常人,是哪里的富家子弟出来游历的吧?那就拿钱买命。” 顾蓉蓉拧眉:“你们就是普通山匪?” 代儿哼道:“当然不是。” 顾蓉蓉眼含期待:“有什么来历?说来听听。” “我父亲原盘踞在边关大山,人称虎头王,我们一年前才来到这里,名头还不怎么响,不过,早晚会响的。” “听你这意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代儿柳眉倒竖:“为耻?有什么耻?我父亲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乱世出英雄,他就是!我是他的女儿,怎会觉得是耻辱?” “那敢问,你家英雄呢?怎么不出来露个面?”顾蓉蓉轻笑问。 “老寨主与官兵抗战,痛杀官兵一百多人,宁死不降,为保我们兄弟自尽而亡!”吴老头拱拱手,“别急,等拿到银子,就带你们去后面拜见他老人家的牌位。” “在他牌位面前杀你们,也是你们的荣幸。”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这荣幸不如留给你自己。” “吴叔,别和他们废话,把他们拿住,我们他们身上的衣裳首饰,还有兵器,都值不少钱。” 代儿目光在顾蓉蓉身上掠过,闪着贪婪的光:“你们是何方人氏?家住何处?若是离得近,就写信让家里送钱来,可保你们一命。” 顾蓉蓉轻嗤:“保命?你是想着再多捞一笔吧?银子到了也不会放过我们,你们寨子,人,我们都瞧见了,会放我们才怪。” 吴老头“啪”把扇子合上:“你倒是聪明,不得不说,你是我们遇见的人里面最聪明的,还想着换装替嫁,也罢,就冲你当初这份儿心,就留你个全尸。” “那我可得谢谢你。” 代儿拧眉,不想听顾蓉蓉的嘲讽:“来人,把他们带去后堂。” 小门里又走出两个人来,也是熟脸,正是当时在轿子后在跟着的四人之中的两个。 “走!”他们上面要拉顾蓉蓉。 顾蓉蓉抬手避开:“不要拉拉扯扯,我自己会走。” 冷星赫在她身侧,一言不发,跟着她和那两人一起去后堂。 代儿和吴老头也在后面跟上。 穿过小门,走出走廊,就是一方院子,院子比前面的要小一些,左右都是厢房,中间正屋门关着。 吴老头从后面上前,推开房门,淡淡香烛气飘散,盘香萦绕,正是放牌位的房间。 正中间最大的,上面书写:“慈父王虎之灵位。” 旁边还有几个,名字都比较普通,顾蓉蓉也没多瞧一眼。 她抽抽鼻子,看向代儿:“你这当女儿的也未免太不孝了。” 代儿眼中染上怒意:“你说什么?” “我说你啊,太不孝了,刚才鼓吹你爹有多了不起,可你爹死了,你连上好的香都不肯给他烧。” 顾蓉蓉一脸嫌弃:“这什么劣质的香,这么难闻,你也不怕呛死你爹?” “哦,不对,你爹已经死了。” 代儿脸色青白交加,满眼怒色:“你!我要活剐了你!” 吴老头儿虚虚一拦:“慢着,先把他们身上衣裳扒下来,还有值钱的物什,都取下来,以免沾上血。” “是!” 代儿勉强压住火气,狠厉盯着顾蓉蓉:“我要亲自动手。” “剐了她。” 第八百五十三章 洗手了吗? 吴老头儿一挥手,那两个手下就奔着顾蓉蓉走过来。 “你们洗手了吗?”顾蓉蓉忽然问。 这问题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以往的那些被抓的人,不是乱叫求饶,就是痛哭吓晕,像顾蓉蓉和冷星赫这么淡定的就少见,更没有人问过他们“洗手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忍不住笑出声:“都这会儿还穷养究?我们没洗手,怎么了,还不能碰了?” “告诉你,这可由不得你!” 这两人眼中闪过淫光,说实话他们不想让顾蓉蓉这么快死,瞧这细皮嫩肉,长得又好看,是有史以来最好的货色,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 就在他们心猿意马的时候,顾蓉蓉又说:“没洗就好。” 没洗就……好?好什么? 还没明白过来,耳边呼啸着掠过一道凌厉气息,而后听到“哗啦”一声。 他们错愕回头,见王虎的牌位倒了,连带着后面的几块,还有桌上的香烛,呼啦啦倒下好几块,香烛也掉落一地。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吴老头儿和代儿都愣了一下。 惊愕之后回神,代儿怒道:“你敢毁我爹的牌位,找死!” 冷星赫冷笑,眸子里都是骇人的杀气:“什么英雄,什么杀官兵百人,为护兄弟自尽,你们还真能胡编乱造。” “王虎盘距边关,杀人如麻,是最大的恶匪头子,长宁王派人剿灭,世子亲手抓了他,砍下他的狗头,当时他跪地求饶,吓得尿湿了裤子。” “查抄山寨,的确让几个匪徒流窜跑了,但也不过是几个乌合之众,自然是不敢再在边关露头。” “不过,王虎作恶多端,强抢民女,倒没听说他娶妻,更没有什么女儿,倒是听说手下有个不流的狗头军师,一年四季爱手持一把折扇。” 冷星赫目光转向吴老头儿:“就是你吧?” 吴老头儿手一抖:“你……你是何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看来我猜对了,”冷星赫语带讥讽,“她应该是你的女儿,而非是王虎的,你们流窜至此,无非就是想借王虎的威名,方便拉一些人入伙罢了。” 吴老头儿脸色微变,眼神中飞快闪过几分心虚:“你胡说!” “王虎的死,我最清楚,”冷星赫剑缓缓出鞘,“当初他就是命葬在这把剑下。” 吴老头儿眼睛唰一下圆睁,紧张地结巴:“你……你是……” “你猜对了,我就是长宁王世子。” 吴老头儿喉咙滚动,下意识后退一步。 代儿扶住他,轻声说:“爹,没事,他们现在我们寨中,我们几十人,还拿不住他们两个人?” 顾蓉蓉似笑非笑:“拿?用什么拿?” 代儿正欲开口,顾蓉蓉又道:“不如你先看看自己的手。” 他们四人一愣,下意识看手。 其中一人道:“这……我的手指尖怎么黑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顾蓉蓉刚才问他“洗手了吗”是什么意思。 他盯向顾蓉蓉,目光又凶又透着畏惧:“你动的手脚?” “就动了动手,脚没动,”顾蓉蓉勾唇浅笑,“也不算动手,就动动手指,给你们下了点毒。” 一听说下毒,四人都有点慌乱。 “你……”代儿看着发黑的手指,难以置信道,“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这不可能!” 顾蓉蓉诧异:“都在你自己手上,就在眼前,还不可能?你果然不怎么聪明。” 顾蓉蓉说着,看看四周:“也没把椅子,我都有点累了。” “这事儿得从什么时候说起?”顾蓉蓉若有所思,看冷星赫,“从何说起?” 冷星赫不假思索:“从他们说,是附近村子的人说起。” “哦,对,”顾蓉蓉点头,“你们当时说得挺真啊,什么附近村子,还经常送新娘,被选中就跑不了,还拿刘老头父女举的例子。” “别说,讲的还真挺好,如果我没有猜错,不少路人都是被你们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给唬住,有多少自以为了不起的侠客或者游历的侠士中了你们的圈套?” 代儿握着手:“我们自信并无破绽,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我们虽是外地口音,但这地方我们可不是头回来。” 冷星赫的那一千队伍就在附近山中,周围的情况早都探查明白,哪有什么村子。 再者,顾蓉蓉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地图,最近的村子也不在这里。 这些人明显就是说谎。 只要确定他们说谎,那其它的说得再好听,再逼真,也就统统不成立。 既然是说谎,是假的,就是想把他们骗去,骗去干什么?顾蓉蓉还是很好奇的。 既然好奇,那就得来看看。 万一有什么收获呢? 顾蓉蓉笑意如花:“这一带可没什么村子,你们扯谎,无非就是骗我们上当,既然这么想让我们来作客,那就来呗。” “不过,总不能白来,得送点见面礼,”顾蓉蓉手指一弹,“喏,毒药就是。” 代儿气得咬牙切齿:“卑鄙。” “这就卑鄙了?”顾蓉蓉反唇相讥,“你们要不卑鄙在先,想引诱我们上当,我也不能下毒啊,说起来,还是你更卑鄙。” “不过,这也正常,山匪嘛,还是不讲道义,杀人如草芥的山匪,自然是卑鄙无耻凶残不如畜牲的。” “你!”代儿拔刀,刀尖指顾蓉蓉,眼中凶光狠戾,“先杀了她!” 一旁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往上冲,杀不至于,杀了怎么要解药? 但应该先拿住,严刑拷打。 两人举刀过来,冷星赫想动手,顾蓉蓉双刀已经在手,迎上去一人两招。 扑通。 两人倒地身亡。 冷星赫之前说得不假,顾蓉蓉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取人性命,但现在不一样,这些山匪凶残,毫无人性,抓了他们也没处投官府,就地解决,就是最好的办法。 顾蓉蓉干脆利索,两具尸首鲜血涌出,浸湿地面。 “你……”吴老头儿手发麻,扇子都拿不住掉地上。 “你是主谋,当时哭得那么伤心,演得那么真,我当然得给你多下点,否则怎么对得住你卖力演出?” 顾蓉蓉轻笑:“接下来怎么着,是你们父女俩一起来,还是一个一个来?”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死。” 顾蓉蓉刀尖滴血:“得快点,还能赶上这俩人,黄泉路上,还让他们给你们当手下。” 吴老头儿:“……”这女子嘴也太损了。 “世子,世子爷!”吴老头儿把目光对准冷星赫,“求世子饶我们一命。” 他说着跪下,声泪俱下:“世子有所不知,我也是个秀才,当年是被王虎抢上山的,非让我给他当军师,否则就杀我全家。” “我是万般无奈,才投靠了他呀!当初长宁王剿灭山口,其实,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第八百五十四章 死有余辜 顾蓉蓉饶有兴趣地看着吴老头儿,看他再次卖力表演。 吴老头儿哭泣道:“世子爷有所不知,当初我也是看王虎作恶太多,不想为他效力,后来世子爷来剿灭他,我就故意给他指了条错路,让他进入世子爷设下的包围圈……” 顾蓉蓉偏头对冷星赫说:“世子,他的意思是说,没有他,你还剿不了王虎。” 吴老头一噎:“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吴老头儿正要说话,代儿上前道:“世子,我父亲也是个有学问的,只是苦于被王虎逼迫,否则他早就投靠长宁王做幕僚了。” 代儿眼睛微红,楚楚可怜:“今日的事,也是我们不知世子真实身份,这才大水冲了龙王庙,请世子莫要怪罪。” 她一边说,一边行个礼。 柔弱似风中拂柳。 冷星赫厌恶皱眉,顾蓉蓉眼睛眨巴:“你这个礼行得不怎么标准,来,重次一次,膝盖再弯一点,腰再挺直一些,双手交叠,低头垂眸,否则你现在这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勾引世子。” 代儿被揭穿心思,恼羞成怒:“你!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胡言乱语。” 顾蓉蓉浅笑,眸光光芒似碎金,正欲开口,冷星赫握住她手腕:“她不是东西,是我的妻子。你一个女匪,胆敢质问世子妃?” 代儿一愣,世子妃?天底下哪有世子妃跟着男人奔波的?不都在家里享福过富贵日子吗? 再说,也没见哪有妻子让丈夫假扮女人上花轿的啊! 这女人怎么这样! “行了,废话少说,”顾蓉蓉打断代儿胡思乱想,“说说吧,你们一路从边关到此,别的地方不去,天大地大,为何要在这里安寨?” 顾蓉蓉进来的时候看得清楚,这寨子虽然不大,但房屋建得还不错,布局也很讲究,甚至比那座矿山上的木屋什么的还好。 这可不像吴老头儿父女这伙子乌合之众能干出来的事。 吴老头儿哪还敢隐瞒,赶紧道:“世子妃明鉴,我们也是受人指使。” “好好说,说真话,”顾蓉蓉目光锁定他的脸,“你说的每一句,说话时的眼神,我都能看得出真假,说一句假的,世子就给你一剑。” 冷星赫面无表情,剑光冷冷:“不错。” 吴老头儿猛吞一口唾沫:“是是,我决不敢撒谎。” 事情要从一年前左右说起。 吴老头儿带着女儿,领着不到二十个勉强逃出来的弟兄,一路往江南走,听说那边鱼米这乡,遍地是钱,想着寻点生计不成问题。 吴老头儿是军师,也知道王虎的钱财都放在哪里,临逃之时也带了点在身上,没办法时就花身上带的钱,路上遇见有倒霉的就干老本行。 反正他们也是流窜,不在一个地方逗留,一路上做下案子多起,竟然真没被抓,顺利到达余州。 余州百年大城,他们多留了些日子,甚至还商量着如果余州还不错,就不去什么江南了,就留在余州。 反正对他们还说,留哪都一样。 不料想,一天夜里,有人到来,一言不发直接斩杀他们五个人,随后还点破他们的身份,给他们两条路。 吴老头儿想起那晚,还是心有余悸:“一是都死,二是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来肖州附近,继续干老本行。” “我问为什么,他说,就是要给肖州刺史找点麻烦。” 吴老头儿委屈得不行:“我们也不想干,好不容易逃出来,谁愿意干这个呢?当时都是被逼的。” 冷星赫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这,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当时一身黑衣,还蒙着脸,”吴老头儿思索一下,“不过,我听着他有点咳嗽,像是有病。” “对了,”吴老头儿飞快看一眼冷星赫,又低下头。 顾蓉蓉清楚看到他眼中的愧疚与畏惧:“说。” 吴老头儿抿抿唇说:“其实当初王虎根本就跑不出寨子,按照当时世子的战术,他就该直接被灭在寨子里,我们这些人,也跑不了。” 冷星赫心尖微动,故意讥讽道:“怎么?难道他能突破重围,不是因为你这个军师之谋吗?” “小老儿哪有那本事?”吴老头儿自嘲,“世子爷高看了,其实是……” 他一顿,恳求道:“能否请世子爷给一条生路?我保证以后不再做恶事,带着我女儿平安度日。” “怎么?”冷星赫剑往前,“想和本世子谈条件?” 吴老头儿一抖:“不,不,我说。” “其实王虎能跑,是因为提前得知了消息,也是有个黑衣人,在您发动攻击之前送的信,王虎这才决定逃走。” 冷星赫心头一震,竟然有内鬼通风报信?当时他也是有疑惑的,当时计划周密,按说不会有人能跑出去才对。 但当时王虎偏偏就跑了,要不是他设了伏兵,没准王虎真就跑了。 所幸把人当场斩杀,他后来也没有细想。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冷星赫不动声色问,“不会又没有看清吧?” 吴老头儿额头冒汗:“确实,没有看清,我虽说是军师,王虎对我也算信任,但当时那人来时是深夜,他直接去找的王虎,我也是后来听他叫亲信,这才知道的。” “而且那人也没有停留太久,后来就走了。” “世子,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求人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 “有的人死了,却依旧被人记着,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冷星赫话音落,手腕往前一递,剑尖从吴老头儿身后穿出。 “你已经多活了三百多天。” 一旁的代儿尖叫一声,转身想跑,冷星赫甩手一暗器,直接打中要害,代儿扑通一声倒地。 冷星赫拔出剑:“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顾蓉蓉取出火折子,拿出一通火油,扑在那些牌位上。 “这种人就不必留什么牌位了吧。” 火势顺风起,后院瞬间被火吞没。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五十五章 汇合 这边烟一起,冷慢慢就绕到前面,把剩下的人都料理干净。 冷星赫和顾蓉蓉过来收个尾,确保没有漏网的,再在周围撒上阻火的药粉,停止火势过大蔓延。 忙活得差不多,冷星赫看着被烧的山寨感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王虎的手下。” 顾蓉蓉问:“王虎当时势力很大吗?” 冷星赫点头:“确实,不仅势力大,作恶也多,已经成害,按说他这种事该是当地官府管的,到不了父亲跟前,但因为害人太多,而且手段残忍,收了钱也从来不放人,不但撕票,还把不全的尸首送还给家属,这谁能受得了?” “激起民愤,官府就不得不重视,但剿了几次,不但没有成效,反而激起王虎的报复,当地县令的儿子被绑,他亲自带钱去要人,他只要回尸首,这才杀红了眼,来求父亲。” 顾蓉蓉没有笑意地笑笑:“果然只有疼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是啊,父亲听他一说,也意识到事实严重,不只看县令,为百姓也决定除了这一害。” “他虽是山匪,但对地形熟悉,势力也大,我并没有小视,派人打探一段时间,画了地形图,又摸清些规律,这才制定计划,决定出兵。” “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给他送信,”冷星赫语气中难掩失望,“蓉蓉,你可知道,当时我带去的人,都是跟着我一起在营中摸爬滚打,在战场上生死相交过的兄弟。” “我从未怀疑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冷星赫微微闭眼:“伏击的计划,是我临出发前才定下的,也并非不相信他们,是因为父亲说过,作战围攻,永远要有补充计划,这个计划只有自己知道,用不上最好,用得上时就是转机。” “那次果然用上,如果没有伏击,王虎早就带着亲信跑了。” “我当时以为,是补充计划起效,也不是没有过怀疑,那么周密的计划,他怎么能跑得了。” “但我仍旧没有怀疑过身边的人,”冷星赫看着随风飘去的烟,“今日得知真相,我是不是很蠢?” 顾蓉蓉握住他的手:“当然不是。” “是有人背信弃义,别人的错,不要怪到自己身上。” 眼看火灭,三人离去。 到林外骑上马,飞奔向营地。 他们走后没多久,几匹快马到林外。 马上徐川霖偏头看看身边的人:“就这?” 手下震惊看着冒烟的山寨,赶紧下马:“这……公子,之前不是这样,不知怎么……” 徐川霖下马,迈步往里面走,走到后院,他看看四周。 “这里是起火点,火势最大的地方。” 手下赶紧说:“这里原来是个祠堂,正屋放着不少牌位。” 徐川霖轻笑一声:“真狠呐,连死人都不放过。” 徐晚珍疑惑道:“二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之前藏着一伙人,原来是山匪,流窜到此,我想来查查他们的底细。” 徐晚珍浅笑:“二哥还做这种行侠仗义之事,不过,看样子,是有人先你一步。” 徐川霖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徐晚珍随后跟上,手下快速抹抹额角细汗。 小姐并不知情,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山匪,应该是与大公子未婚妻之死有关。 徐家所有的悲剧,都是从大公子未婚妻被害之事开始,徐川霖看似已经不再管这些事,也不许人提大公子等人,但私下里一直在调查。 可惜,这次线索又断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完全不知此事,他们已到营地,和王妃、冷知棠汇合。 冷知棠带着剑客和宋挽风一同去采药,宋挽风在精进医术,和席述学了不少新的,冷知棠也在研究新茶,席述一句“药茶也是茶”给了她新灵感。 反正这里也安全,山沟里草药和花也很多,俩人经常结伴出来寻找。 她穿了身劲装,也学会爬树了,正在树上休息,听到马蹄声,站高处一看,瞬间欢喜叫出来。 “二哥,嫂嫂!” “我在这里!” “宋姐姐,是我二哥和嫂嫂来了。” 眨眼马到树下,冷星赫勒住马:“你跑树上干什么?” “我在这儿摘花,二哥,你真是的,一见面就训斥人家。” 剑客从树上跃下,三两下跳到顾蓉蓉面前,围着她的马又窜又跳。 顾蓉蓉惊喜道:“剑客,你又长大一圈儿。” 此时的剑客就和半大的豹子差不多,皮毛光滑,身形矫健,爪子尖利。 母鸡在空间也里很高兴:“别说,一阵子不见,我还怪想它的,晚上把它弄到空间里来。” 顾蓉蓉把母鸡准备出来的肉给剑客,剑客腾空而起一爪子接住。 顾蓉蓉下马,冷知棠和宋挽风也从树上下来,有说有笑一起往住处走。 很快,顾蓉蓉回来的消息立即传遍。 “世子妃回来了,世子妃回来了!” 大家都纷纷上前见礼,询问她一向可好。 还有人给她看自己新做出来的东西,有绣品,香料,各色的东西争着让她过目。 顾蓉蓉耐心十足,一样样看,点评:“大家都别急,今天晚上吃好吃的,咱们烤肉吃火锅,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动身。” “这些东西保管都卖得出去,咱们一路向余州进发,等到余州,再让大家一起赚笔大的。” 众人欢笑不已,顾蓉蓉一回来,主心骨也跟着回来了。 冷星赫被挤出人群,无奈先去找这里的将领,把和萧万联手的事告知。 王妃拉着顾蓉蓉用帐篷,让其它人先回去,想让顾蓉蓉好好休息一下。 进了帐篷,顾蓉蓉才算松口气,冷知棠像只跟屁虫,在后面跟来跟去。 王妃拍她一下:“你总跟着你嫂嫂作甚?赶紧去倒茶。” 冷知棠笑道:“我是高兴嘛,嫂嫂,你等着,我给你煮我新做的茶。” 王妃拉着冷知棠坐下,上下打量:“瞧着瘦了许多。” 顾蓉蓉浅笑:“母亲,我们分别还不到七日。” 王妃一愣:“怎么,还不到七日吗?我觉得已经很多天了。” “事情可有什么进展?那萧万……”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五十六章 整装上路 顾蓉蓉把在肖州后来发生的事和王妃讲述一遍。 当然,是挑着能说的说。 尽管她说的温和,但王妃还是听得心里一跳再跳。 最后捂着心口道:“还好还好,人家萧万也算是仁义之士,帮助我们不少,待见到王爷,定当好好说说。” “母亲所言极是。”顾蓉蓉点头。 正说着,冷星赫也从外面进来,王妃又拉着他问东问西。 冷知棠奉上茶来,顾蓉蓉和她在一旁慢慢饮茶,品尝味道。 “不错啊,”顾蓉蓉赞不绝口,“调茶的功夫又精细一层。” 冷知棠得了夸...... 《抄家后,替嫁医妃带着空间去流放》第八百五十六章整装上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抄家后,替嫁医妃带着空间去流放》鬼吹灯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cxbz958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五十七章 赵记人像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城门快要关闭的时候,出去采买的人都回来了。 石匠提着点心来见顾蓉蓉,大包小包的,买的还挺多,隔着纸包都能闻到里面的香甜气。 “世子妃,我打听过了,别看镇子不大,有两家点心铺子可是几十年的老店,做得非常好,种类也多,我挑着卖得最好的买的。” “这是剩下的钱。” 顾蓉蓉接过点心,没拿钱:“钱你留着,算辛苦费。” “这……” “让你留就留。” 石匠再三道谢,欢喜收下。 顾蓉蓉拎着点心去见老宰辅。 老头儿...... 《抄家后,替嫁医妃带着空间去流放》第八百五十七章赵记人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抄家后,替嫁医妃带着空间去流放》鬼吹灯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cxbz958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八百五十八章 夜探石像店 顾蓉蓉让石匠去休息,拿着小木雕站在原地思索。 冷星赫声音从前面传来:“蓉蓉。” 顾蓉蓉抬头,冷星赫道:“去见老宰辅了?” 低头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是个木雕,”顾蓉蓉把刚才石匠所说的告诉他,“此事有点不太寻常,我觉得,我们还是去看一趟比较妥当。” 冷星赫拿过木雕,思索道:“好,那我带慢慢去,你留下休息,这几日奔波,你太累了。” 顾蓉蓉昨天晚上在空间睡一觉,今天白天又在马车上休息一天,恢复得差不多。 “不用,白天坐了一天马车,晚上活动一下也好,一个小店,想必也不会费时太久,我们快去快回。” 冷星赫寻思,如果不让她去,她也睡不好,还不如带她一起去。 “好,那我去安排一下。” 冷星赫去找冷速速,让他留下值守,并告诉范家叔侄一声。 顾蓉蓉也回马车上换身衣裳,梳起头发,待冷星赫敲她车壁,下车随他踏入夜色。 他们休息的地方离小镇不远,此时夜色初深,街上偶有一两家没有打烊的小酒馆,灯光在夜色中晕开,在地上投下幽暗的光圈。 三人三匹马,进镇时冷慢慢就用布包了马蹄,声音轻轻,穿过街道到一家铺子前。 铺前的灯已灭,微弱月光打在门头上,一块牌匾上写:赵记人像店五个字。 就是这里没错了。 冷慢慢观察四周,留在外面,冷星赫带顾蓉蓉绕到店后门,翻墙而入。 小店不算大,后面的院子倒是挺宽敞,没什么别的东西,都是雕像。 有泥质的金刚,也木雕的菩萨,站在院子里,或神色肃穆,或神情悲悯,在惨淡的月光里半隐半暗。 顾蓉蓉拿出手电,在这些像中轻轻掠过,寻找石匠所说的石雕。 思来想去,她觉得石匠应该没有看错,石匠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有特殊的敏锐度和观察力,说是看错,只不过是怕事情有岔,被怪罪而已,所以才不自信。 手中光柱掠到西北角,顾蓉蓉眼睛一亮。 “找到了。” 她快步过去,正要穿过几个人像木雕,余光一扫,看到其中一个像是活了! 直觉预感不妙,她立即侧身一躲,冷星赫在她身侧也伸手一捞,搂住她的腰往旁边一带。 与此同时,一道冷光刺空,正是奔着刚才顾蓉蓉站的地方。 冷星赫大怒,剑出鞘抬手一劈! 木雕被劈成两半,后面的捂着胸口吐一口血,踉跄几步勉强站住。 “你们是谁?” 此人身材高瘦,穿着绸缎衣裳,长脸短眉,单眼皮,眼角微垂,显得有些凶恶。 顾蓉蓉打量他,回想石匠说过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不过当时侧身侧脸,没看清神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瘦高个。 顾蓉蓉问:“你又是谁?半夜鬼鬼祟祟,出手就伤人,想干什么?” 瘦高男人一愣,问道:“是你们闯入我的院中,若是不来,我怎么伤你们?你讲不讲理?” 顾蓉蓉面不改色:“你的店?这是你的店?你撒谎都不脸红的吗?” “我们是赵老板的朋友,早就约好了来相见,是正大光明的来,什么叫闯?” 顾蓉蓉上下打量他:“倒是你,贼眉鼠眼,手持利器,一言不发就偷袭别人,还在这儿大言不惭说什么是你的店,实在可疑!” 冷星赫立即点头:“不错,我看就该抓他去见官。” 瘦高个男人脸上戾气渐生:“你们找死!” “死的是谁还不一定!” 顾蓉蓉正欲出手,冷星赫轻拍她肩膀:“我来。” 这人看着也不可能是冷星赫的对手,顾蓉蓉也没阻拦,继续打着手电去看石像。 到石像旁,仔细查看一个,没错,就是之前曾经见过的那种,石匠也做过,在峡谷山洞中,他们也曾毁过的那种石像。 看来,萧万说的是对的,这些人还在不同地方实施镇龙大计,石像也不只在一个地方做,不止做了一批。 正想经看,忽然听到一阵呜咽声。 不远处似乎有人。 顾蓉蓉狐疑手过去,一手拿手电,一手拎刀。 几块石头后面,果然捆着两个人,手脚被绑住,嘴也被吐着,难怪声音呜咽。 光往两人脸上一掠,顾蓉蓉和对面两人都愣住了。 “徐公子?” 顾蓉蓉诧异,徐公子身手可不差呀,他旁边的那位,好像是他手下的随从头领,也非寻常之辈。 怎么…… 难道,她看走眼了,那个瘦高个实则是个高手? 顾蓉蓉霍然回首,望向打斗的地方。 冷星赫招招利索,瘦高个剑剑抵挡住,但也并没有在冷星赫之上。 这是怎么个情况? 顾蓉蓉再次看徐公子,正想给他扯出嘴里的东西问问,就见徐公子自己把东西吐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快,让他示弱,赶紧被抓。” 顾蓉蓉:“??” 她忽然明白了:“你们是故意被抓?” “不然呢?”徐公子催促,“快点,不然都打完了。” 顾蓉蓉虽不解,但此时也不是讲话之地,而且确实如他所说,再不阻拦,冷星赫真要结束战斗了。 她转身要走,徐公子又小声叫住:“给我把嘴堵上啊。” 顾蓉蓉:“……” 料理好徐公子十分,顾蓉蓉挥刀来“助阵”,她几下失利,让瘦高个有机可乘。 冷星赫正纳闷,顾蓉蓉给他递个眼色:“这个人好厉害,我们还是……” 她话没说完,自己绊了自己一下,倒地。 冷星赫:“……” 瘦高个剑尖抵住顾蓉蓉:“别动。” 冷星赫顺势扔掉剑:“别,别伤害我妻子,有什么话好好说。” 顾蓉蓉嘴角一翘,飞快一收,悄悄给他竖个大拇指。 瘦高个很满意他的识时务,抵着顾蓉蓉催促:“站起来,跟我走。” 顾蓉蓉起身,举起手:“有话好说,别动手。” “哼,这会儿你会说有话好说了?之前不是牙尖嘴利的吗?” 瘦高个说罢,抬头冲屋里叫一声:“出来!” 第八百五十九章 同行 瘦高个话音刚落,从屋里战战兢兢走出两个人来。 前面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后面是个十几岁的小伙计。 顾蓉蓉猜测,这就是店里真正的老板和伙计。 瘦高个道:“把石头后面的两人带出来,进屋去,掌灯。” 老板和伙计不敢怠慢,赶紧到石头后把徐公子主仆扶起来,冷星赫看到徐公子,这才明白顾蓉蓉为什么忽然这样。 他和顾蓉蓉交换眼神,心领神会。 几人进屋,顾蓉蓉没有被绑着,借着进屋掀帘子的时机,指尖多出一包香粉。 母鸡在空间里叫骂:“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敢拿剑指着你,蓉蓉,用这香粉迷晕他,再用巴掌把他打醒!” 顾蓉蓉感觉颈侧剑往下压了压,瘦高个催促:“快走!” 她顺势往蜡烛的方向走过去。 店面很小,又摆着不少东西,这么多一下子进来就显得很拥挤,顾蓉蓉站去蜡烛那边,一点都不惹眼。 她站到蜡烛旁,手指一点,一点香在烛火中散开,又顺势举起手,打消瘦高个怀疑。 “我手里可没有兵器,别冲动。” 冷星赫微蹙眉,站到顾蓉蓉身边,瘦高个喝斥:“你,离她远点!” 虽然知道是不会有事,但冷星赫心里也非常不爽。 “有本事你挟持我,我和她换。” 瘦高个冷笑一声:“换?老子说换才能换,再敢多嘴,我就先刺她两剑,让你们见见血。” 顾蓉蓉笑道:“别,你抓我们,到底是为什么?” “那就要问你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瘦高个目光掠向徐公子,“这小店里今天这么热闹,来了俩又来俩。” 徐公子呜咽,眼神焦急,瘦高个扫一眼小伙计,小伙计哆嗦着过去把徐公子嘴里的东西取下来。 徐公子:“我是从余州来的,听孙小姐说,你们这里的石像做得好,我家不日也要办丧事,我是特意来订石碑,还有墓中用的石像什么的。” 顾蓉蓉心说这位徐公子真是,狠起来连自己家里都咒。 “余州?”瘦高个语气玩味,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孙小姐?” “是啊,”徐公子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哦,她小时候起过疹子,脸上落了点伤疤,所以,出门见人时就戴个面纱。” “不过,她与我家邻得近,来往多些,倒不怎么避讳。” 顾蓉蓉不知徐公子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说的戴面纱的孙小姐是谁。 但观察瘦高个的神情,徐公子像是说中关键。 她抿唇不语,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没准能渔翁得利呢。 瘦高个听完徐公子的话:“你要什么石像?” “就是几个生肖石像,我身上带了图纸,”他抬起手臂,示意图纸在怀中。 瘦高个让伙计在他身上找,果然找出几张图纸。 顾蓉蓉扫一眼,眉心微跳,这几张图纸,和她要找的石像一样。 她又看徐公子一眼,徐公子没看她,只注视着瘦高个。 瘦高个把图纸看完,抬眸审视他:“你所言当真?” “这能有假?”徐公子叹一声,“我那舅母现在出气多进气少,她膝下无子,我舅舅只有我这么一个外甥,但我舅母一直看我不顺眼,临死还要百般刁难我,非让我给她把丧事预演一变,风光了,她满意了才同意让我舅舅把家产分给我一点。” 顾蓉蓉心说,难怪说家里快有丧事了,原来是把舅母说死了。 徐公子旁边的手下垂首不作声,见自家公子演戏,都没眼看。 瘦高个把图纸放柜台上:“既然如此,伙计,你去给他挑几个。” “不行,我得自己去挑,”徐公子说,“否则,我那舅母回去了肯定要横挑鼻子竖挑眼。” “我多给钱,行了吧?” 终是财帛动人心,瘦高个让小伙计把徐公子的钱袋子扯下来,里面不但有银子,还有金珠子金叶子,以及几张银票。 黄白之物晃眼,瘦高个松了口:“你,带他去后面挑。” 他给小伙计一把匕首:“只松开他脚上绳索,手上的不松。” “还有,别耍花样,挑完就回来,敢动歪心思,你的同伙就得死在这儿,你也别想走。” 徐公子点头:“好,好。” 小伙计割断他脚上绳子,带他出去。 瘦高个看向顾蓉蓉:“到你们了,你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老板当面,他们完全没有交流,也根本不是认识的样子。 谎话已经说穿。 顾蓉蓉无奈道:“其实吧,我们和刚才那位仁兄差不多。” 瘦高个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顾蓉蓉又说:“不,不是,他是为了舅母要办丧事入坟,我们是入别人的坟,就是盗墓。” 冷星赫喉咙轻滚。 徐公子的手下也抬起头来,一言难尽地看着顾蓉蓉。 真是一个比一个敢说啊。 顾蓉蓉无视他人的目光,语气带上几分忿恨。 “哼,我们本来一支队伍有七个人,大家说好了,有好货平分,有难同当,可恨!” 顾蓉蓉咬牙道:“前几日下墓,我几个兄弟命葬在墓中,就是被那些防盗墓贼的泥塑给弄死的。” “你说,我就能这么算了吗?” 顾蓉蓉不甘道:“都说好了的,要有难同当,虽然我不能自尽同死,但为他们报仇,总还是可以的。” 瘦高个纳闷:“你报仇,找到这里来干什么?” “听说这里是镇上最好的做人像的店,过来问问,像那种泥塑的机关怎么破。” 瘦高个明白了,看着这俩长得不错,穿得也还行,但怎么脑子不太灵光。 这是塑像店,不是做阴器的泥俑店,根本不是一回事。 顾蓉蓉又问:“大哥,你是干什么的?这店不是你的吧?” “让我猜猜,你是打家劫舍的?仗着自己有功夫,要打劫人家老板?” “这么说起来,咱们是同行啊。” 瘦高个简直气笑:“同行?什么同行?” “你劫的活人店,我们盗的是死人墓,其实都差不多,都是抢东西。” “不是同行,是什么?” 第八百六十章 半个时辰 瘦高个简直气笑。 “你别胡说八道,我才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他看向店老板,“你们说,我打劫你们了吗?” 老板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没打劫,你是干什么来的?”顾蓉蓉似笑非笑,“让我猜猜,你是来盯着他,督促他们快点按你的要求完成石雕的,对吗?” 此话一出,瘦高个脸色一沉,重新审视顾蓉蓉。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 话没说完,他忽然感觉腿脚发软,下意识扶住柜台,但很快胳膊上也没什么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 “你……” 不止他,连老板在内,也瘫倒在地,老板是普通人,半丝内力也无,直接不醒人事。 瘦高个意识还在,只是动弹不得。 “没错,是我,”顾蓉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一点小伎俩,算不得什么高明手段。” 瘦高个咬牙:“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蓉蓉还没说,冷星赫上前甩他一耳光。 “刚才他拿剑指着你,我早就想打他了。” 顾蓉蓉点头:“打得好。” 她找出瘦高个刚才藏的图纸,正要对着灯光看,徐公子的手下挣脱绳子。 “那是我们公子的东西,您这么看,不合适吧?” 顾蓉蓉偏头看他,幽幽烛光映着漆黑的眉眼:“刚才我被剑指了半天,你怎么不说不合适?怎么,现在看个图纸,就觉得不合适了?” “我还非看不可。” 手下上前一步,冷星赫也上前,挡在顾蓉蓉身前。 顾蓉蓉完全没理会他们,对着烛光细看,刚才只匆忙掠了两眼,现在仔细观察,没错,就是和石匠之前做的那些一样。 看完把图纸折好,放在柜台上,冷星赫把瘦高个捆结实。 顾蓉蓉这才扫一眼徐公子手下:“没中迷香,你还厉害啊。” 手下淡淡道:“跟着世子出门,没这点本事也不行。” 顾蓉蓉不置可否,对着小门道:“徐公子,看完没有啊,差不多该进来了。” 门外一声轻笑,徐公子带着小伙计走进来,小伙计怀里还抱着个石像。 徐公子指指桌子,小伙计把石像放桌上。 顾蓉蓉看向石像,是这种没错了,图纸是一样的,但石像还是略微有点差别,但不细对比也看不出来,之前她曾细研究过石匠做的,所以现在能瞧出差别。 “我忍气吞声被剑指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顾蓉蓉不等徐公子回答,接着说,“就从孙小姐说起吧。” 刚才徐公子对瘦高个提起孙小姐,他是由孙小姐介绍来买石像,瘦高个才对他手下留情,让事情有了转机。 徐公子浅笑:“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孙小姐呢?” 顾蓉蓉眉心微蹙,冷星赫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徐公子把那几张图纸拿过来:“我不知道什么孙小姐,是我随口胡说的。” 瘦高个听到这话,怒斥道:“你……卑鄙!” 徐公子手下过去给他两个嘴巴子。 徐公子不怒反笑:“其实这图纸是我无意中捡到的,我觉得不同寻常,然后细细查找,听说曾有个戴面纱的女子在附近出没,很是神秘,但我寻找未果,所以,就随便诈诈他。” 原来如此。 顾蓉蓉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想必背后的调查也花费不少功夫。 就和他们一样,这么久,经历这么多地方这么多事,才知道这些信息。 “另外,我还查到,今天晚上是他们的交货期,要交走一部分,我本来故意示弱让他们把我抓走,看他们究竟是去哪,是什么人。” 顾蓉蓉恍然大悟。 “那这么说,还是我们坏了你的事?” 徐公子微挑眉:“也不是,刚刚得到消息,他们不来了。” 顾蓉蓉低头看看瘦高个:“那就得靠你来说了。” 瘦高个咬牙:“你休想……” 冷星赫捏住他下颌,迫使他张嘴,顾蓉蓉扔颗药丸进去。 瘦高个捂着喉咙:“你给我吃了什么?” “补药,你信吗?” 瘦高个:“……” 顾蓉蓉干脆利索:“非得多此一问,除了毒药还能是什么?快点吧,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从哪来,来干什么,受谁的指使,雕刻好了送去哪里?用来做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吧。” 瘦高个感觉肚子里一阵冰凉,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药的作用,又听说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心里更慌。 顾蓉蓉一串问题,让他更有紧迫感。 “我……我从余州来,就是你刚才说的,督促他们赶紧雕石像,雕完之后就运走,因为数量多,工期短,确实有人接应,分两次交货,约好的是今天。” 他低声且快速:“我们是……受神使之命行事,至于神使叫什么,长什么样,这我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是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又是神使。 当时在石匠的铺子里,抓住的那个黑斗篷,也是神使,在峡谷的时候,也曾遇见过。 由石像的相似度和提及的神使来看,他们应该是一个组织的人,但不是同一批。 这些人,应该是负责另一个场地的。 冷星赫冷声道:“接着说。” 瘦高个继续说:“按照神使的指示,做完之后,要运去余州城外的万安寺,至于到那里交给谁,放在哪,我就不得而知,我们的规矩很严,不该知道的,神使不说的,绝不能多嘴问。” “万安寺我也没有去过,”瘦高个停顿一下,“石像的用处,应该很大,因为当初找了许多石匠,有的手艺根本不行,神使说必须严格挑选,手艺差的不能用。” “用来干什么……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听别人说,应该是和什么大计有关。” 镇龙大计!果然是。 徐公子忽然问:“神使身边有个女人?” 应该是有的,否则,不会他一提那个戴面纱的女子,瘦高个就犹豫了。 瘦高个缓缓点头:“是有一个,但我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 第八百六十一章 达成合作 顾蓉蓉不动声色听着,观察徐公子的神情,他表面平静,实则眼中有些紧张。 “那女子是何人?”他问。 瘦高个想想说:“我不知道她是谁,只见过两次,她不常见,但看得出来,神使对她挺客气,所以……你刚才提到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指她。” “不过,”瘦高个嘴唇抿了抿,又把话咽回去。 “不过什么?”徐公子问,“我虽然没有毒药,但我有刀。” 瘦高个飞快看他一眼:“但她应该和寻常女子不同,挺狠的。” “怎么说?” “就……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跟没事人一样,第一次见她,她就连杀三人,而且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徐公子眼中紧张淡去,不再言语。 顾蓉蓉暗自寻思,他应该是对那个女子的身份有所猜测,但好像又不希望自己猜对。 “平时你们都在哪聚集?”顾蓉蓉继续问。 “余州城外三十里的大叶山中。” 顾蓉蓉看徐公子,徐公子点头,确实有这个地方。 “大叶山地方大了去了,”徐公子淡淡说,“具体在哪?” “我们是从东山口进去,往里走十五里有个路口,那里有记号,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上了马车之后就蒙上眼睛,具体是什么方位,我也不知。” 顾蓉蓉看一眼店老板和伙计:“行装石像完成之后,你也没想留着他们的命吧?” 瘦高个点头,没有否认。 店老板还晕着,伙计听到这话面如土色。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顾蓉蓉问。 瘦高个赶紧说:“我知道的都说了,请赐给我解药吧。” 顾蓉蓉哼笑:“还想要解药?我可没答应。” 徐公子给手下递个眼色,手下点头,把瘦高个抓起来,拎到外面去。 顾蓉蓉没拦也没问,拿解药给店老板解了迷香。 他睁开眼,小伙计赶紧扶起他。 顾蓉蓉道:“老板,你要想活命,就连夜逃走,去躲一阵子,等过些日子,风声过了再回来。” 店老板心惊胆颤,这些日子被瘦高个吓得心惊胆战,他早就不想干了。 听这话连连点头,把店里钱匣子拿上,带着小伙计赶紧跑了。 顾蓉蓉也没急着走,转身坐下,此时屋里就剩下她和冷星赫、徐公子三人。 一下子宽敞不少。 她在桌前坐下,冷星赫坐在她身侧。 “徐公子,坐。” 徐公子在他们对面坐下,嘴角带笑,目光中却仍有几分审视。 “你们也知道这个石像?” 冷星赫点头:“不错,这石像我们之前就见过一次,实不相瞒,和我父亲有关。” 徐公子见他虽然脸依旧很臭,但也算坦诚,更何况,也确实需要交换信息。 “我这个是在城外一处破庙发现的。”徐公子捏着图纸,眼神中闪过痛色,“就是在发现我表姐尸首的地方。” 他表姐,就是徐夫人娘家哥哥的女儿,也就是那位女将军,他大哥徐拓海的未婚妻。 顾蓉蓉心头微沉,看来徐公子对他大哥的积怨非常深,连一声“未来大嫂”都不愿意说,而是直接说表姐。 要知道,以前没出事时,他们几个关系都非常好,徐公子一直叫的是“大嫂。” 冷星赫问:“听闻她死得惨烈,不过,现场如果混乱,这些图纸瞧着倒是干净。” 干净,别说血迹血点,连尘土都没有。 徐公子手指点在图纸上:“世子火眼金睛,心思缜密,的确如此。当时得的图纸只有一张,而且是在倒塌的泥砖之下,我费了好大力气,找无数书画巧匠,才复原出上面的图案。” “那一张何其珍贵,我不会把它带出来,这些是我让人照着那张临摹的。” 原来如此。 “世子说,此事与长宁王有关?但我表姐,应该与长宁王没有过什么往来。” “徐公子,”冷星赫直视着他,“恕我直言,我们长宁王府现在被流放,我父亲下落不明,我原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我父亲军功地位的陷害。” “直到我看到这些石像,我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有人想借此事做大事。” “再到肖州遇见你,听萧万说起你们家的事,”冷星赫略一顿,“我在想,你我的父亲被称为双王,我们两家现在面临的境况都不太好。” “这是巧合吗?” 徐公子眸子一缩,面沉似水。 他从不主动提起家里的事,别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即便是徐晚珍,其它的可以,但提及这些事也要小心翼翼,看他的脸色。 但冷星赫所说,除了悲愤,他还有理智去想。 这是巧合吗? 顾蓉蓉从袖子时取出她之前绘的图纸,放在徐公子面前。 “徐公子,我们并非看到你的图纸故意诓你,你不信可以看看,这是我们之前见过的石像图纸。” 要不是现在从空间拿出个石像不方便,顾蓉蓉都想给他拿一个。 她拿出来的图纸,和徐公子手中的不同,不是同一个图案。 不仅不同,她拿出来的还是两个石像图案,左右正侧面都有。 徐公子面色凝重,仔细一张张观看。 墨迹旧,图案多,不可能是刚刚画就,的确是之前画的,早就有。 “确实是相同的,那这些石像,你们是在何处见过?” “就在来肖州之前的那条峡谷,”冷星赫说,“他们在布一个巨大的阵法,除了石像,还有十数个孩童的性命,以及我父亲的半副盔甲。” 徐公子一震。 这些信息,比他知道得多多了。 他也感觉到,冷星赫把这些消息告诉他,绝非只是闲聊。 他按着图纸,问道:“世子对我说及这些,不知是何用意?” “我想问问徐公子,想不想查明事情真相,如果想,到余州之后,我们可以合作。” “我们在明,你在暗,余州是你熟悉的地方,我们要查,就查个水落石出,想必到时,你想知道的事情,也会有答案。” 徐公子略一沉吟,抬眸看他们俩。 清冷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好。” 第八百六十二章 加紧行程 和徐公子达成合作协议,顾蓉蓉心里也松口气。 余州地界,徐家可以说是一只猛虎,纵然家里出事,但也是旁人所不能及。 有徐家人帮忙,比他们单打独斗要强得多。 徐公子把自己的图纸收好,起身道:“那我先走一步,改日在余州见。” 冷星赫点头:“好,不见不散。” 徐公子转身要走,顾蓉蓉问道:“徐公子,余州有金缕阁吗?” 在肖州,金缕阁都干了些什么,徐公子也是亲眼所见,虽然不是全部,但仅凭知道的那一点,也足够让他震惊。 “确实有,”徐公子点头,“实不相瞒,在肖州与金缕阁发生冲突后,我就飞鸽回余州,派人调查城中的金缕阁,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顾蓉蓉语气郑重:“徐公子,金缕阁非同一般,想必你也看到了,他们歹毒至极,所用的手段也和常人不同,请你行事务必小心,宁可打探不出,也不要打草惊蛇。” 徐公子拱拱手:“世子妃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罢,他眉梢微挑,略有几分笑意:“若是世子妃不放心,不如随我先行一步,路上若是遇见那些来提货的人,就先把他们料理了,如何?” 冷星赫脸色更沉:“徐公子请快点上路吧,以免耽误行程,最多二十日,余州见。” 徐公子转身离去,顾蓉蓉察觉冷星赫的情绪,压住上翘的嘴角。 “吃醋了?” 冷星赫耳尖有点发烫,想下意识否认,还是点头:“对,我就是看不惯他,还有他看你的样子。” 顾蓉蓉本来就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当真了,手指勾住他的:“咦?是谁说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要一直在一起的?这点事就吃醋……” 话没说完,冷星赫忽然低头吻住。 顾蓉蓉瞪大眼睛,冷星赫这才松开她:“回去。” 拉上她调头就走。 顾蓉蓉:“……” 离开小镇,直奔营地。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昨天晚上还沉寂的小镇又似活过来,不少人都去小镇上买卖,踏着光走在小路上,充满活气。 冷知棠吃着早餐,还有点迷糊:“嫂嫂,我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你从外面回来。你是不是出去来着?” 顾蓉蓉面不改色:“没有,你是做梦了。” 冷知棠眨眨眼:“哦。” 冷星赫去找范忠,和他商议行程,听说要二十日赶到余州,范忠看着地图道:“要是之前,靠双腿走,那肯定是不行的,现在世子妃睿智有远见,大家都有马车,加快些速度,不成问题。” “那就好,”冷星赫拿张银票给他,“这一路上遇见小村小镇就不停了,需要补给的时候大力添置两次。” 范忠赶紧推辞:“世子客气,这钱就不必了,世子妃带着大家沿途做生意,我们也着跟沾花,赚了不少……” “行程赶,接下来的生意肯定会受到些影响,这些用来买补给,万望收下。” “那,好吧,多谢世子。” 差官不只有范忠叔侄二人,还有别人,总要为其它人考虑。 冷星赫拿着地图来见顾蓉蓉:“都谈妥了。” 冷知棠好奇:“二哥,谈妥什么?” 冷星赫抓着她腕子,一并来见王妃,把行程安排和王妃一一禀报说明。 “母亲,行程会赶一些,到时候还请母亲多多费心,若有人有怨言……” “不会,”王妃轻笑,给他整理一下衣领,“你忘了,我们是流放,不是游山玩水,官差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大家靠马车走,已是蓉蓉争取来的最大福利,哪还有人有什么怨言?” 冷星赫哑然失笑:“母亲说得极是。” 冷星赫一直以顾蓉蓉为荣,这支队伍有现在这样的精神面貌,都是顾蓉蓉的功劳,有时候看着大家的笑脸,尤其用膳时欢声笑语,他几乎真的以为,他们是出行游玩。 接下来的日子,就开始赶路之旅。 即便不说,众人也感觉到,行程紧了不少。 平时膳后都休息一会儿,但现在基本上吃过就走,像小村小镇,之前也派人进去转转,卖点零碎小玩意儿,手工制作的东西等等,但现在小村小镇根本不停。 据范忠的说辞是,要尽快赶到余州,签文书,有日期限制,等到余州再好好歇两日。 众人没有什么意见,有心里犯嘀咕的,一想s小村小镇也没意思,还是余州好,能多留几日的话,就能赚不少。 所以,没有人多说一句,都听从安排,卯足劲儿往前走。 一晃七八日过去。 徐公子带着徐晚珍和手下们骑马,他们的速度更快些。 这日天近傍晚,手下上前道:“公子,前面二十里有驿站,三十里有个小镇子,镇上有一家客栈,您看……” 徐公子看看徐晚珍:“你想住哪?驿站还是客栈?” 徐晚珍挺着酸痛的腰:“就差十里,我选客栈,这里的驿站肯定条件不好。” “小镇上的客栈也好不到哪里去,”徐公子笑道,“行吧,那就住客栈,到时候多给银子,尽可能让我们徐小姐住得舒服些。” “是。”手下先行一步去安排。 徐晚珍忍不住问:“二哥,我们为什么赶这么急?你不是说我们就算按原来的行程,也能赶得及药材竞买吗?” 徐公子没把那天晚上在赵记人像店和顾蓉蓉冷星赫达成协议的事告诉她。 这件事事关重大,要对面的也不是良善之辈,徐晚珍虽然聪慧机警,但到底是个小姑娘,他更希望徐晚珍能平安快乐地过日子,不必为这些事烦忧。 “我听说有位神医要到余州,而且是路过,想请他先给外公看看,总算多个希望。” 这么一说,徐晚珍再无半点怨言。 他们兄妹三人都和母亲很亲,和外祖家的关系自然也就非常好。 徐家没有祖父祖母,外祖家有位外公,是个老顽童,对他们既疼爱又能玩到一起。 自从他们的母亲去世,外公也跟着重病一场,身体每况日下,这也是兄妹二人心里最大的牵挂。 第八百六十三章 冤家路窄 徐公子一行到达小镇客栈,手下已经办好入住,还让小二给烧了热水,让徐晚珍洗澡用。 等徐晚珍欢喜进房间,手下这才对徐公子低声道:“公子,这里的房间一共有十二间,属下来时,已经八间订出去。” “这八间有七间都是一伙人。” 徐公子眸子微眯:“是什么人?” “属下问过小二,他们一行十三人,都是男子,来时穿着袍子,不说话,进屋后就没出来,连饭菜都让送进去,除了为首的人独自一间,其它的人都是两人一间。” “另外,他们还有三辆马车,马车上有箱子,属下悄悄去后院看过,马车轮子下陷不深,可见箱子里的东西不重。” 徐公子马鞭轻击掌心:“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先不管他们,等子夜时间分再说。” “是。” 子夜时分一到,徐公子换上夜行衣,黑布蒙面,和手下汇合,两人一起去后院。 “公子,就是那三辆马车。” 马车并排而停,马已经卸下,放到马棚去吃草料休息。 这三辆马车从寻常的马车要长要大,马车上摆着箱子。 徐公子捡起一颗小石子,手指一弹,击中马车车架。 叮一声微响。 四周并无动静。 看来没有人看守。 手下惊讶道:“这么多箱子,也没有留人看守,实在奇怪。” 徐公子点头:“究竟为什么奇怪,去看看就知道。” 二人悄悄到马车旁,箱子上没有锁,就是绳子虚虚捆着。 徐公子用刀尖轻启一条缝,小心往里看。 箱子里空空如此,什么都没有。 他又轻轻敲了敲其它的箱子,无一例外,都是空的。 “空的?”手下也有点懵,“竟然是空的,公子,他们弄这么多空箱子是干什么用?” 徐公子若有所思:“有可能是去装什么东西的,去时是空的,回来时自然就要装满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一个可能。 是他们? 两人离开后院,手下一指最东边的房间:“那,就是他们那个领头人住的房间。” 徐公子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我去看看。” “公子,事态不明,属下去吧,待查问清楚,把人带去您房间。” “不用,带来带去的太麻烦。”徐公子主意已定,“你在外面把风。” 香粉入屋,略等片刻,徐公子推门轻步进去。 房间的布局和他住的相差无几,路过桌子时,顺手拿茶杯,里面还有半盏茶。 到床边,借着月光看床上的人。 三十多岁的男子,普通长像,扔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种,留着八字胡,枕边还放着把匕首。 此时已中迷药,呼吸沉沉。 徐公子看一眼他的衣裳,拿过腰带子把他双手捆住,刀抵在他颈间,用那半盏茶往他脸上一泼。 他用的迷香不易让人察觉,这是高级之处,但迷的时间短,程度浅,半盏茶泼过去,男人一激凌就醒了。 醒来看到眼前的黑衣男子黑布罩面,又见刀尖抵住自己的脖子,双手也被捆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你……你想干什么?”他低声问,“要钱?我可以给你。” 徐公子低笑一声:“难怪能当领头人,这种情况下都不大喊大叫,还能冷静以钱收买,不错。” 八字胡目光闪过几分审视,他迅速明白,这是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是领头人。 “废话少说,不要你的钱,”徐公子问道,“你马车上那些空箱子,要去拉什么?” 八字胡心头一惊,连这个都知道了?竟然知道箱子是空的!看来是查过了。 他本来还编了套是商队的说辞,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其实我们……一行人是给人家压镖的,东西送到,箱子自然就空了。” 徐公子扯住他被角,塞到他嘴里,随即手起刀落,一刀扎在他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鲜血迸流,八字胡痛得眼睛睁大,要不是嘴被事先堵上,真忍不住要大叫。 “我说了,别废话,”徐公子淡淡说,“箱子干什么用的,要装什么,如实说。” 八字胡痛得额头冒汗,徐公子又问:“和赵记人像店,有没有关系。” 八字胡眼睛霍然睁大,震惊地看着他。 徐公子心中了然:“原来如此,果然被我猜中,看来你们就是去拉石雕的。” “拉去哪?你们从哪来?上峰是谁?” 徐公子说着,刀竖起,刀尖扎在床铺上,只要稍稍一转,刀刃就能割破他的脖子。 八字胡呼吸都放缓,不轻乱动一分。 “我……我们是从余州来的,的确要去石像店,要拉去大叶山中。” “至于上峰是谁,我没见过,我现在是睡觉,平时也没人知道我长什么样,我也是要遮住脸的。” “这是规矩,”他似是怕徐公子不信,赶紧又说,“所有人都有代号,有腰牌为证,代号就刻在腰牌上。” 徐公子转身去找腰牌,就是一块普通木牌,上面雕刻十三两个字。 木牌一般,但这描字的漆墨有点特别,在黑暗中还能闪光。 徐公子又问:“你是十三,与你同行的那些人呢?” “我们一共十三人,也是十三小队,我是队长,就拿着这块牌,他们都是队员,是从零一到十二号。” 徐公子又问:“他们的号牌,也能在夜中放光吗?” “能,都能,因为我们很多时候都要在夜间活动,这样方便,遇见巡逻队,腰牌挂在身上,就能让他们看到,不会误伤。” “为何会发光?” “这我也不知,上面一发下来就是这样的,听说是特质的。” “除了拉石雕,你们还要干什么?” 八字胡摇头:“别的不干什么。” “为何说前几日到,后来又不到了?” 八字胡再次心惊,他连这个也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说到的不是我们这一支,那一支半路上出了岔子,有个队员……没管住自己,看上一个小娘子,就……后来被抓住,沾上官司,上面怕因他而暴露,引出大乱子,就把他们一整队都弃了,让我们来补上。” 第八百六十四章 余州 徐公子在赵记人像店的时候,主动被俘,就是想和这些接货的人接上头,跟着他们走,看他们去哪。 没想到,半路收到消息,那路接货人不来了。 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此时赵记人像店已经人去楼空,那这伙人也是断然不能让他们去的。 徐公子问:“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八字胡思索一下,摇摇头:“别的没了,真的,我知道的都说了。” 徐公子点头,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把他敲晕,和守在外面的手下打声招呼,把八字胡带出房间。 徐公子清理八字胡的房间,带上他的衣服东西。 面具、令牌和黑袍都装进包袱,其它的团成一团,拿着到外面找手下。 出小客栈一路往东,基本上快出镇子的时候,有个小林子。 徐公子手起刀落,直接把八字胡的命结果掉,手下快速挖个坑,把人和团成团的衣服扔进去一埋。 “公子,明日一早,他们那些人找不到他怎么办?” “他为首的人,找不到他,那些人势必心里不安,但又不敢耽误行程,也会继续上路,到时候我们就设伏,一并解决。” “是。” 次日一早,徐公子带着妹妹和手下在大厅吃早膳,看到这些人陆续出来,个个气场凝重。 徐公子若无其事,待那些人上路,手下也跟上去。 “晚珍,我去买些东西,往后村子多,镇子要很远才有,带上点方便些。” 徐晚珍没多想,点头答应:“行,二哥,那我收拾好东西等你。” 徐公子留下两人照看她,其余的人都跟上,一并出客栈。 那些黑袍人没走多远,刚出镇子,就遇见他们。 徐公子早把该问的问清楚,也不必多说,沉默中展开一场杀戮,这些人连原因都不知道,就丧命此处。 收拾干净,徐公子回到客栈,写一封飞鸽传书。 冷星赫收到飞鸽传书,从车窗里递给顾蓉蓉。 顾蓉蓉一瞧,心里有数,这位徐公子,动作快,有手段,不愧是徐定山之子。 这也算是小隐患,现在总算解决,顾蓉蓉心再无挂碍,全心准备进余州之后的事。 她寻思着,这次不再和之前似的,暗中看金缕阁的行事,要主动出击。 已经连去两处金缕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暴雷,而且,阮云琪应该也不算好人,她没必要再心存什么幻想。 就算这具身体与阮云琪有血缘关系,但她现在早不是原来的顾蓉蓉,没必要留什么情面。 金缕阁的事在首位,如果和肖州一样,恶行累累,那就直接除去。 若徐家的事金缕阁真插手了,那说不定还能让徐家的事事半功倍。 顾蓉蓉盘算好,到晚上休息时又和冷星赫商议定。 一路快走,这一日快到中午,远远看到巍巍城门。 冷星赫在车窗边对顾蓉蓉道:“蓉蓉,前面就是余州了。” 顾蓉蓉抬头望去,一座巍峨厚重古城气息迎面扑来。 城门前车水马流,各色的人络绎不绝,有序进出,人人脸上洋溢笑容,看得出生活很不错。 “余州治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徐定山对得起百姓的爱戴。”冷星赫低声道。 顾蓉蓉点点头:“我们先在客栈住下,再按计划行事。” “好。” 说话间到他们了,范忠出面,出示文件,守城的人检查过后,迅速放行。 刚进城不久,正要去找客栈,路边停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人。 褐色管家袍,四十多岁的年纪,成熟稳重。 此人上前见礼:“敢问诸位可是冷家的人?” 问的是冷家,没说长宁王府。 其实都是一样,只不过说冷家不会太引人注目。 范忠一愣,点头道:“正是,您是……” 管家递上外帖:“请官爷通融一下,在下想见见公子。” 公子,那就是指世子了。 范忠没有怠慢,往后就走,冷星赫也瞧见了,提马上前。 范忠三言两语一介绍,又把名帖递上,冷星赫打开一看,上面写的徐府管家。 “我去看看。” 到前面,冷星赫拱拱手,管家赶紧道:“世子,我家公子给诸位安排了住处,请随我去安置,公子也想来,只是怕太过引人注目,还请世子莫怪。” 确实,这是在徐家的地盘,徐川霖又是张扬的性子,全余州有谁不认得他?他出现在哪,焦点就在哪。 分别之际定好的计划,就是冷星赫在明,他在暗。 因此,冷星赫也没挑理,实际上,他能派人来,能帮忙安排,冷星赫也都没想到。 既然安排了,那就随行而去,有这样一个住处,也比住客栈要好些,到时候暗中见面也方便些。 “是什么所在?”冷星赫问道。 管家笑答:“世子放心,公子知道此行不宜张扬,也不宜让人联想到您与公子有来往,是以让在下安排的也是间客栈。” “不过,这客栈是公子外祖家的产业,说是客栈,实际是上是个小庄园,独立成院,世子一行自行一处,不会有人打扰。” 他压低声音补充:“前几日你们到之前,客栈就已经有意识没再招新的客人来住,剩下的都是些熟客,请世子放心。” 冷星赫微微挑眉,不得不说,徐川霖这事儿办得确实周到。 他不再多问,带队跟上。 到住处,确实非常不错,这客栈一看就不同寻常,绝非一般客栈可比。 有管家带着,入住手续交由范忠办,其它人下马车,拿着东西,由小二带领进院。 一路上大家不停暗暗感叹,这客栈可真气派,瞧着就舒服,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可算能好好歇歇。 冷星赫和顾蓉蓉的院与王妃和冷知棠的院子紧挨着,有什么事隔着墙喊一声就行。 王妃知道他们一定有事要谈,带着冷知棠去收拾。 冷星赫和顾蓉蓉进院,顾蓉蓉正想说话,冷星赫摆摆手。 进屋一瞧,正屋中茶香四溢,水气升腾中,一人端坐,正在煮茶。 “二位来了,请坐。” 正是徐川霖。 第八百六十五章 约定 徐川霖倒了两杯茶,示意冷星赫和顾蓉蓉坐下。 冷星赫拱拱手:“多谢。” 徐川霖微挑眉:“世子客气。” 见面不免提起那支接货的队伍,之前是飞鸽传书,只一两句概括,这次见了,自然要说个清楚。 徐川霖还带来个包袱,打开看,里面是黑袍、面具和腰牌。 “这就是从他们身上拿到的东西,如果到时候需要进入大叶山,这些应该有用。” 顾蓉蓉拿一块腰牌看看,又闻了闻:“确实是特质的东西,能否给我一块?我试着做做,没准能做出来。” “当然。” “整支队伍消息,他们早晚会知道,若我们冒充他们进大叶山,而他们那时已经得到消息,那我们就是靶子。” 徐川霖点头:“确实如此,但这个好像不那么容易做,我让手下找了些人,但……目前还没有做出来。” 顾蓉蓉顺口问道:“怎么?徐公子手下也有这种能人?” “倒也不是什么能人,”徐川霖无奈笑笑,“是一些大夫,我花重金找来的名医,我闻着这东西隐约有药味,就想让他们试试。” 冷星赫想起萧万曾经说过的话:“你找大夫,是为了给你外祖治病?” 徐川霖脸上浮现几分愁色:“没错,我也不瞒二位,这次快马加鞭,也是听说有位名医要路过余州,我是想着回来看能否有机会遇见,请他给外祖治病。” “本来今天也不该来打扰,想必你们这阵子舟车劳顿,也是疲累至极,不过,我明日还要参加一场药材竞买,所以,抽不出空来,这不是怕你们觉得我怠慢,所以今天就来此等候。” 原来如此。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 顾蓉蓉问道:“那你找到神医了吗?” “没有,”徐川霖摇头,“神医是出来游历,路程随遇而安,行踪不定,我之前也是听说,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改了行程。” “你明天要拍什么药材?” “是一枚长命果的果种。” 冷星赫疑惑:“果种?难不成买回来还要现种?” “不是,虽然说只有果种,但药性也很强,用它煮的水煎药,能让药效发挥到极致,它本身也有强身治病的功效。” 顾蓉蓉还是第一次听说长命果这种药材,她本身医术并不精通,靠的是半吊子西医,以及治疗外伤的特效药,关键还是修复力。 所以,她暂时没有多嘴。 但心里还是暗暗决定,一会儿去找老宰辅和席述,问问席述这方面的事。 人家徐家帮忙,她也得有点回报。 “明日什么时候开始竞买,需要什么条件吗?我们想参加,可否?” 徐川霖诧异:“你们也想买药材?” “这倒不是,”顾蓉蓉坦白道,“不过我们可以帮忙,能让你胜算更大些,也算对余州有个第一面的了解。” 徐川霖笑道:“好,那就感激不尽了,不用什么条件,都是正规竞买,进去的时候交一笔保证金,百十两足够,拿到号牌即可进场,保证金结束之时也能退。” 无非就是防止有人恶意竞买,举牌又不要,到时候就要扣除保证金。 他们一起参加过金缕阁的竞买,那条件众多且苛刻,这次是正规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商量好,徐川霖也没多留,提出告辞。 刚到院子里,外面管家行色匆忙,身后还跟着个小丫环。 管家道:“公子,府里有急事。” 徐川霖认出这小丫环,是徐晚珍身边的,见她满脸急色,眼中有泪,就预感不妙。 “可是小姐出什么事了?” “回公子,小姐病倒了,奴婢出来时,小姐腹痛不止,已经吐了两回……” 徐川霖脚步加快:“小姐病倒还不快去找府里的大夫?” “已经派人去请,奴婢寻思着要报公子一声。” 小丫环还在说什么,但他们快速远去,后面说的顾蓉蓉也没听清楚。 冷星赫微蹙眉:“这徐府,确实是不太平。” “可不是,这才回来几日,徐小姐也病倒了。”顾蓉蓉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顾蓉蓉想了想:“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老爷子。” 冷星赫点头:“也好,快去快回。” 老宰辅这些日子也在车里受了不小的罪,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好在这次住的真是不错,正和席述在屋里吃水果喝茶。 见她来,老宰辅把果盘推给她:“这里真不错,这样的鲜果他们也有,住这里要花不少钱吧?” 老宰辅有点肉疼:“你钱够不够?要不要补贴你一些?” 顾蓉蓉拿个橘子吃:“放心,有人请咱们。” 老宰辅眼睛眨巴:“谁?不会是……徐定山吧?” 顾蓉蓉打量他:“您可以啊,脑子转得真快。” 老宰辅得意挑眉:“这还用猜?这本来就是徐定山的地盘,他和长宁王又并称双王,长宁王以前没少说提他,两人关系应该不错,这次你们到来,他照拂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顾蓉蓉不置可否:“老爷子您英明。” 她话锋一转问席述:“你听说过长命果吗?” 席述思索一下:“听说过,但没有见过,我是听我爷爷提过两句,说是一种传闻中的果子,清香诱人,鲜美多汁,能治病强身,能解很多种毒。” 还真有。 “怎么想起问这个?” 顾蓉蓉也没隐瞒:“听说明天有一场药材竞买会,其中就有这个长命果。” 席述眼睛一亮:“真的?那我也……” “的果种。” 席述噎一下,继续说:“那我也想看看,到时候画下来,写在家书里,让我爷爷父亲都看看。” “我能一起去吗?” 顾蓉蓉点头:“行,一起呗,没问题。” “另外,徐定山的岳父,好像卧病在床,徐公子想拍下此种,给他外祖治病。我们此去也是帮个忙,助他买到。” “还有就是,要是方便,一起去看看,老人家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席述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同意。 第八百六十六章 初入徐府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还没有等到第二天,范忠就来求见。 天已到黄昏,顾蓉蓉休息半晌,精神也不错。 “发生什么事?” 范忠低声道:“方才我带兄弟们上街四处走走,听说徐家小姐病得不轻,还看到几个大夫陆续进入徐府。” “我寻思着,住在这里是承了人家情意,所以就赶紧来和世子、世子妃说一下。” 顾蓉蓉的医术超群,别人不知,他们是知道的,是以范忠赶紧来说一声,万一顾蓉蓉想出手呢? “病得很重?”顾蓉蓉微讶。 “是,我们还特意在徐府门前看了一会儿,徐家请去不少大夫,个个脸色凝重,我们临回来的时候,徐府还命人贴出告示,在找大夫。” 顾蓉蓉想起徐晚珍,那次在矿山,徐晚珍也出面帮忙,嗔笑怒骂,是个快意恩仇的小姑娘。 顾蓉蓉当机立断:“我得去一趟。” 冷星赫点头赞同:“好,我陪你同去。” 顾蓉蓉略一思索:“这样,范差官,麻烦你把妙妙和席述叫来。” 范忠领命而去,去叫冷妙妙。 好一阵子了,冷妙妙觉得手痒,一直想出力,却帮不上忙。 今日被召见,就知道一定有事,临来的时候就带上小箱子。 顾蓉蓉低声吩咐几句,冷妙妙一拍胸脯:“您放心,保证完成。” 席述很快也到了,一头雾水中顾蓉蓉和他交待几句,他有点紧张。 “这能行吗?徐府可不是容易去的,万一我医术不行……” 顾蓉蓉道:“我跟你一起去,你怕什么?再说,你医术怎么不行了?你爷爷你父亲教你那么久,自信点。” 席述被她说得鼓足勇气:“行。” 半个时辰后,天色黑透,路上各店铺都挂起灯笼,长街繁华,灯火如星。 顾蓉蓉和冷星赫坐在车里,顾蓉蓉是小医童的打扮,冷星赫简单变了身夜行衣,脸部轮廓加深了些,戴了半张面具。 他不需要露面,只在暗中观察情况即可。 席述坐在车尾,吹着夜风,以免太过紧张焦躁。 他粘了把小胡子,眼窝深了些,眉毛眼毛拉长,只简单几下,就看不出原来面貌。 说起来,三人是顾蓉蓉变化最大,易容最多,她得跟着席述进府,极有可能遇见徐川霖。 现在情况不明,她想给徐晚珍看病,又不想给徐家带去麻烦,还是这样比较稳妥。 徐府很好好,是个人就知道,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路上果然看到悬赏找大夫的告示。 到门口,冷星赫先下车,身影融入夜色不见。 顾蓉蓉背着药箱下车,低声对席述道:“别紧张,我们只是隐瞒身份,医术可是货真价实,实在不行我也会出手,放心。” 顾蓉蓉说罢,把席述给她的一颗药丸吞下去。 到门口,家丁拦住:“干什么的?” 顾蓉蓉再开口,已是另一副嗓音:“劳驾,我们是来给府上小姐看病的。” 家丁看他们一眼,一个小医童,一个大夫,这大夫瞧着年纪也不是很大,头发还没白呢,这能行? 他略一迟疑,今天来的大夫可真是不少,不过也不奇怪,公子给的赏银多,自然来得人多。 顾蓉蓉继续说:“别看我家先生年纪不大,但受过神医霍氏的指点,是神医最小的弟子。” 家丁一听这话,眼神立即不一样了,点头说:“那好,二位往里走,到二道门上,有人带你们进去。” “好,多谢。” 两人一起往里走,席述小声问:“神医霍氏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我随口瞎编的,”顾蓉蓉摸摸嗓子,“你看,我吃了你的药,嗓音都变了,你连这本事都有,还怕什么?” 席述轻吐一口气,又镇定几分。 没错,他自小跟着爷爷父亲人学医,从三岁开始,从未懈怠,应该对自己有偏心,就算是疑难杂症治不好,以后再潜心学习就是了,没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到二道门上,果然有人此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顾蓉蓉眼睛微垂,余光却在两侧观察,暗想这徐府是真大,要不是有人领着,第一次来还真容易迷路。 穿庭过院,到一处院门前停住,有两个守门的婆子过来问:“又是大夫?” “是,领进去吧。” 婆子打量席述一眼,也是看他年轻,神色略有怀疑。 但当面不好说什么,只能引着往里走。 院子很大,南墙边种着竹子,在夜风中轻摆,还有养莲的缸,时不时有一条鱼跳出水面,“咕咚”一声,又或者吐一串泡泡。 两边还有怒放开的花,天色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单是这些,顾蓉蓉就明白徐晚珍当时在矿山时傲然所说的“本小姐什么没见过”所言不虚。 廊下有七八位大夫,应该都是看过诊的,聚在一起,却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门还有两名侍卫,左右分站在台阶下,腰侧挎刀,威风凛凛。 屋内灯火通明,点了不少蜡烛,一人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眉头紧皱。 正是徐川霖。 顾蓉蓉看他一眼,迅速垂下目光。 婆子上前见礼:“公子,这位是刚过来的大夫。” 徐川霖抬眸,看一眼席述,这一眼冷厉、审视又威严。 顾蓉蓉想,这才是真实的徐川霖,平时嘻笑,故作放荡也好,深沉阴忧也好,都不是真正的他。 “哪里人氏,擅长哪类?” 席述镇定道:“回公子的话,在下支州人氏,自幼随祖父学习医术,后又……” 他想起顾蓉蓉说的,又继续道:“随家师霍氏习医,如今游历四方,听闻府上小姐身体有恙,特来看看。” “我擅长内科,解毒。” 擅长内科是真的,解毒是顾蓉蓉让他说的。 徐川霖眉梢微不可察一扬,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夫给我妹妹看看,若是治得好,必有重谢。” “在下不为钱财,游医讲究的是个缘分,”席述按照顾蓉蓉说的讲,“只求到时候公子给我一味药材即可。” 第八百六十七章 病情 顾蓉蓉想通过席述的话,给徐川霖传递一个信息。 他们不要钱,并非为了悬赏告示上的高额诊金,不会因为钱财就下猛药,置徐晚珍的生死于不顾。 毕竟,只注重一时好转,用猛药摧毁病人身体,留下后遗症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如果说不要钱,分文不取,又有图其它东西的嫌疑,可能会更让徐川霖怀疑,对于徐家来说,图别的,还不如图钱。 所以,顾蓉蓉让席述说,想要一味药材。 药材是大夫的心头好,很多学医成痴的人,就喜欢名贵药材,这价值也不低,也算财的一种。 果然,徐川霖脸色和缓一些:“大夫想要什么药材?” “一根百年人参,成色当然要好。”席述坦然道,“我听说徐公子手下有不少大夫,也搜集不少名贵药材,所以我想着,一根百年人参,对您来说,不算难事。” 徐川霖似笑非笑:“人参我多得是,百年的也十几根,大夫既然知道我手下有不少大夫,就该知道,我小妹的病不好看,你还敢来?” “我说过,我师从神医霍氏,别人看不好的,我能。” 徐川霖点头:“我很佩服大夫的勇气和自信,只要你看得好,我不会亏待,到时候十几根百年参,任你挑选。” “可如果看不好……” 席述微抿唇,顾蓉蓉接口道:“就没有我家先生看不好的。” 席述:“……” “好,那就请吧。” 徐川霖起身,示意婆子掀开里屋帘子,让席述进去诊治。 顾蓉蓉跟在席述身侧,快速观察四周,徐晚珍的房间富丽堂皇,屋里的光线比外面暗得多,但窗帘和床幔依旧流光溢彩,似有点点星光。 顾蓉蓉暗暗惊叹,光是这些东西,就值千金。 花梨木圆桌上摆着精致果盘,放着几种新鲜水果,比他们在客栈看到的还要多几种,还有点心盘,单是看就赏心悦目。 八宝花瓶中插着一束鲜花,开得正好,淡淡香气,不浓郁,清雅悠长。 梳妆台上琳琅满目,顾蓉蓉匆匆一扫就觉得非寻常人的可比。 身后徐川霖也站在屋门口,她没敢看得太多,以免惹人怀疑。 婆子把徐晚珍的手从床幔中拉出来,让席述把脉。 席述点点头。 顾蓉蓉看徐晚珍的手,雪白皓腕,皮肤有点泛红,指尖的颜色也深一些。 除了这只手,什么也看不见。 席述认真把脉,收回手,徐川霖在门口问道:“如何?” 顾蓉蓉脚尖轻踢席述一下,席述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看她一眼。 “能否掀起床幔?” 婆子犹豫:“这……” 顾蓉蓉道:“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为了看得更准,请让我家先生细看看,小姐现在是病人,讳疾忌医可不好。” 婆子作不了主,看向徐川霖。 徐川霖淡淡道:“神医的弟子,没有悬丝诊脉的本事吗?” 席述认真回答:“悬丝诊脉是有,但为了病人好,还是看得越仔细越准越好。都是为了病人,在下绝无其它杂念,请公子放心。” 徐川霖略一思索,手一抬,示意婆子掀起半边床幔。 顾蓉蓉往里一瞧,明白徐川霖为什么不愿意让看了。 徐晚珍脸色发红,身上的皮肤也红,像是被火烤着一般,因此外套自不必说,甚至连中衣都脱了。 大概是因为不时有大夫来把脉,这才盖上一条薄薄被子。 顾蓉蓉和席述对视一眼,席述神色凝重,捏起徐晚珍的眼皮看看眼睛,又摸摸额头。 顾蓉蓉瞧着,她的额头渗出不少汗,枕头边还有一块帕子,应该是婆子不时给擦擦。 嘴唇也干燥有点裂开,难怪桌上还有一个小碗,里面是清水。 席述观察多时,回身问徐川霖:“平时伺候小姐的人可在?” “在,”徐川霖道,“出事之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关入厢房,无一例外。” “我想知道,小姐发病前后的详细过程,吃喝,穿衣等等,都算。” 徐川霖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转头吩咐人立即去办。 “先生是第一个问这些的,可是发现什么端倪?” 席述神色严肃:“实不相瞒,公子,我怀疑令妹不是病,是中毒。” 徐川霖眸子微眯:“中毒?” “是,”席述点头,“但具体是什么,我还只是猜测,需要问过之后方能确定。” 他话音落,徐川霖又道:“派人去搜查,所有伺候小姐的下人住处,一一搜查,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席述张张嘴,想再强调一下只是猜测,但得了吩咐的人已经下去办。 顾蓉蓉看床上的徐晚珍,小姑娘之前俏生生的,活泼率真又傲气,现在躺在这里,神色痛苦,昏迷不醒。 徐川霖扫她一眼,顾蓉蓉察觉,收回目光,旁边的婆子又把床幔放下。 “如果大夫猜测确认,需要用什么来治?还请大夫提前说明,我让人安排。” 席述摇头:“暂时不用,一副银针即可。” 说话间,有人进来报:“公子,人都带到,就在门口。” 徐川霖看席述:“烦劳先生到外面问一问。” 席述心说不就是个伺候的丫环婆子,怎么还得到外面问? 叫进来问几句不就成了? 但客随主便,还是跟着出来看,这一出来才发现,廊下,台阶上,乌泱泱跪了十好几号人。 席述有点懵,看徐川霖:“公子,只要近身伺候的就行,吃食、穿衣什么的即可。” “明白,她们都是。” 席述:“……”行吧。 “谁是伺候小姐吃食的?” 两个婆子两个丫环上前来:“奴婢们在。” 婆子道:“老奴是伺候小姐每日餐食,小姐院中有小厨房,每日饭菜都是老奴亲手做。” 两个丫环道:“奴婢们是伺候小姐点心茶水的。” “点心茶水也是自己做,还是买的?” 丫环道:“大多数是自己做,只有少数几样,小姐爱吃,平时又不太容易做的,是买来的。” “这两日可有买过?” 两个丫环对视一眼:“有。” 第八百六十八章 解毒 外买来的点心很快被端上来。 顾蓉蓉手指一碰盘子,空间立即预警。 有毒。 除此之外,今天徐晚珍吃过的东西,都还没有被处理掉,一一端上。 她每种都触碰过,其它的都没有预警。 唯有从外面买进来的点心。 给席述递个眼色,席述虽然不知她怎么看看就能确定,但心里还是相信她。 拿银针挨个试试,最后试的点心,但等了许久,银针未变。 徐川霖在一旁看得清楚:“大夫,如何?” 席述不慌不忙道:“银针只是初试,有些毒下得隐秘,或者说,本身就不算毒,用银针试不出,也是正常。” “比如说,有的只是普通药材,但其中有十八反,相克,一起用就要出人命,是相同的道理。” 徐川霖不置可否,这一点他也听说过。 “那依大夫看,问题出在哪里?” 席述目光落在点心上:“银针不能试,但我祖父有一种验毒的绝技,用自配的药水滴入,也可以显现。” 徐川霖点头:“还请大夫一试。” 席述从药箱中取出个小瓶子,拔开瓶塞,用银针探进去,带出一点液体,滴入点心。 片刻,造型似花朵的点心微微冒泡,原本红艳的颜色也成焦炭一般。 顾蓉蓉也有点惊讶,以为席述只是说说,没想到还真有。 徐川霖眸子微眯,转头看负责点心茶水的两个丫环。 丫环大惊失色,连连叩头:“公子,奴婢不知,奴婢不敢谋害小姐啊。” “小姐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奴婢可以为小姐去死,如何会谋害小姐?” “公子明鉴啊。” 徐川霖面无表情看着她们痛哭,喝道:“来人!” 外面侍卫进来,就要把二人往外拖。 席述道:“慢着。” “公子,此事确实不是她们下的,这是用有毒的馅料所做,不是后来加上去的,应与她们无关。” 徐川霖眉眼冷厉:“那也是她们伺候不周。” 顾蓉蓉看一眼两个丫环,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泪痕,可见被拖走就不会有好下场。 她正想怎么解决,席述又道:“公子刚才也看见了,这种毒用银针都试不出,何竞她们不懂医理的小丫环?小姐解毒之后,正是需要人尽心伺候之际,还是留下她们,将功补过吧。” 按说这不是一个大夫,尤其是外来的大夫该说的,但席述还是说了。 身为医者,他不愿意看任何一个无辜枉死,都是人命。 顾蓉蓉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两个丫环赶紧表态:“公子,请给奴婢最后一个机会,奴婢必好好伺候小姐。” 一旁婆子也壮着胆子说:“公子,小姐平时很宠她们俩,若是醒来……还请公子看在小姐面子上,暂时留下她们,等小姐好了,让小姐处置吧。” 这个婆子穿着与旁人不同,看起来有些分量,徐川霖最终也缓缓点头。 “暂且留你二人性命,若再有差池,绝不轻饶!” 席述仔细查看点心,眉头并未舒展:“已知是何毒,但解起来并不容易,不过,好在小姐用的量小,总算有挽救余地。” 席述看到顾蓉蓉的眼神,对徐川霖道:“公子,我与医童进去为小姐解毒,还请您留在外屋,其它人未经召唤,不可入内。” 徐川霖没有意见,妹妹的名声重要,性命更重要,再者,还有他在外面守着。 救人如救火,席述立即回屋。 顾蓉蓉轻声问:“你有把握吗?” “有,”席述坚定回答,“我用祖父试毒的药水试出来的时候,就有办法了。” “那药水是真的?”顾蓉蓉问。 席述点头:“那当然,关乎人命的事,怎么会有假?” 顾蓉蓉毫不吝啬赞赏:“厉害,那就快救吧。” 她原本想着,如果席述没办法,她就用修复力。 现在既然席述说有法子,那就让他来治,席家医学,理应给他这份自信。 顾蓉蓉知道自己的办法属于投机取巧,不该打击席述的自信。 他还这么年轻,医术这么好,应该自信满满,将来能做更多治病救人,造福于人的事。 顾蓉蓉在席述身边打下手,给徐晚珍解毒。 徐川霖在外面坐着,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一言未发。 他表面镇定,实则内心已经如油烹。 手下已去点心铺子拿人,他要亲自问个清楚,是受何人指使。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摸两刻钟,外面脚步声响,手下回来了。 徐川霖抬眸看,手下身后空空,并没有把人带回来。 对上他的眼神,手下赶紧道:“公子,人……没带回来,只有尸首,已被灭口了。” 徐川霖沉默半晌,浑身杀决迸发,良久,摆摆手,手下退到一旁。 台阶上其它的大夫战战兢兢,暗自骂自己贪财,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这里站到腿脚发麻。 有人挨不住,扑通一声倒地。 徐川霖声音冷冷从里面传来:“把他们带下去,外面的悬赏榜处理掉。” “是。” 手下人领命,把大夫们领到其它院子。 徐晚珍的院子更静了。 约摸近两个时辰,已过子时,顾蓉蓉看着徐晚珍身上的红点渐渐退去,额头也不再出汗。 解毒讲究对症下药,知道是什么毒,解药一到就能慢慢缓解好转。 顾蓉蓉轻吐一口气,拿出个红果子用小刀削成片放在茶壶中,再加热水焖着。 又过一会儿,席述起针。 顾蓉蓉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席述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得看个人情况,身体好的,兴计一两个时辰就能醒,若是平时就身体有亏,怎么也要明天。” 顾蓉蓉心说这有点慢了,最好现在就能醒,让徐晚珍道个谢,再让徐川霖心安什么的。 否则,以徐川霖的作派,怕是今天晚上不会让他们走。 思及此,顾蓉蓉道:“你休息会儿,我看着她。” 席述退到一边,也确实有些累了,坐下喝口水,休息片刻。 顾蓉蓉手指放在刚刚起针的地方,指尖放出极细小的修复力。 第八百六十九章 相同 修复力释放,徐晚珍不出一刻钟,悠悠转醒。 “你们是……” 席述正背对着床喝水,觉得这壶里的水分外好喝,骤然听到徐晚珍的话,差点呛住。 这么快就醒了? 顾蓉蓉道:“徐小姐,我们是来给你治病的。” 她说罢,把站起来的席述推上前,给徐晚珍倒一杯水。 一晃荣壶——好家伙,这么一会儿没看住,席述自己喝了快半壶。 “徐小姐莫动,你现在身体还虚弱,”席述缓声道,“要休养一两日才好。” 徐晚珍缓缓点头。 徐川霖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晚珍。” 徐晚珍之前没什么,现在看到哥哥,万般委屈涌上来:“二哥……” 徐川霖到床边,低声安慰几句,又问席述:“大夫,我妹妹的情况如何?算好转了吗?” 他是想问毒解了吗,但又怕徐晚珍听说了情绪起伏大。 席述点头:“算,公子大可放心,喝两日药,好好休养,一两日便可康复如初。” 徐川霖心头大定:“多谢大夫,还烦请您写个方子。” “好。” 席述去写方子,顾蓉蓉把手里的茶杯递过去:“公子,让小姐喝杯水吧。” 徐川霖接过,喂徐晚珍喝。 徐晚珍也是渴了,一连喝了半杯,才叹一口气。 “二哥,我这次病得好难受,像四周都是火,我被放在火里烤,我想哭想叫都没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徐川霖听得心里也难受,又喂她两口:“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二哥,大夫的医术很不错,是他救了我,我方才还感觉一股清凉之意,把滚烫的地方都抚平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徐川霖看一眼席述:“我会好好重谢大夫。” 徐晚珍点头:“那就好。” 一盏水下去,徐晚珍感觉精神也好了些:“还有吗?我还想喝。” 徐川霖又倒一杯给她,慢慢喂她。 席述把方子写好,徐川霖道:“大夫辛苦,夜已深,不如先在府里住下,待明日一早,看小妹是否病情有反复,再者,我也要重谢大夫,除了之前答应您的人参,其它也是要的。” 席述看向顾蓉蓉,顾蓉蓉心说,得,醒了也不让走。 徐川霖看到席述的眼神,安抚道:“大夫放心,你的小医童,我也会好好照顾。” 席述:“……” 顾蓉蓉:倒也不必。 “不敢当,”顾蓉蓉道,“就是我家先生一向喜静,麻烦公子给安排个僻静的院子,不怕偏,安静就好,另外,我住厢房即可。” 徐府房间有的是,这点不难,徐川霖爽快答应。 时间不早,让人带他们下去休息,又安排人去煎药,徐晚珍醒来,外面跪着的下人也像都活过来,起身忙碌。 顾蓉蓉和席述被安排住在一处院子,确实幽静,环境也不错。 带路的人给掌了灯,又简单收拾一下屋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本来就很干净。 人一走,席述就赶紧道:“你住正屋,我去住厢房。” 顾蓉蓉并不在意这些:“哪都一样,我住厢房,这是在徐家,说不定徐川霖什么时候会来,还是谨慎点好。” 席述觉得有理,但又觉得过意不去。 “席大夫,你现在可是徐家的恩人,治好徐小姐的大功臣,受什么礼遇也是应该的,别婆婆妈妈。” 顾蓉蓉说罢,笑着摆手,去厢房。 躺在床上,时不时看看后窗。 听到一声响动,丝毫不意外。 “没被徐府的人发现吧?”顾蓉蓉问。 徐府手下顾蓉蓉可见识过,非寻常府卫可比,进府的时候也看得出来,表面松懈,实则防守很严。 不愧是边关将领出身。 冷星赫轻轻关上窗子:“没有,你怎么样?” 顾蓉蓉道:“我没事,进展顺利,徐小姐已经醒了。” 顾蓉蓉拉着他坐下,把刚才的事叙述一遍。 “我觉得徐小姐这毒中得有点不同寻常,按席述所说,馅料就有毒,并非是做好点心之后,滴入的毒,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 冷星赫赞同:“要做此事,得知道徐小姐的喜好,经常去哪家买点心,爱吃哪一种,还要让点心铺子的人单做一份,确实不易。” “点心铺子的人也死了,”顾蓉蓉说,“一开始就准备灭他们的口。” 冷星赫看着跳动的烛火:“徐家也如此不太平。” “想必他自己也有感觉,”冷星赫低声说,“我们先别插手此事,让他自己查一查,毕竟表面是家事,也许有的事他不太好启齿,并不希望外人介入。” 顾蓉蓉也是这么想,人家答应合作,合作的是查看两家是否被同一人暗害,而非事事都要对他们讲。 家中私事,又事关他的妹妹,毕竟是女眷,过深介入总归不好,还是要有点边界感。 时辰不早,顾蓉蓉上床休息,拍拍身边位置,让冷星赫也睡一会儿。 在徐府多有不便,天不亮冷星赫就得离开,休息的时候真不多。 他们安眠,徐晚珍也睡下。 但徐川霖彻底无眠。 看着她睡着,徐川霖起身回自己院子。 他一口气喝下半壶凉茶,别人不知,甚至连徐晚珍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病症,与外公最初的病症基本相似。 外公的病情,其实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病了些日子,他那时不在府中,心情郁闷出游一个多月,回来又在别苑小住近一个月,之后才知道外公病了。 他去时外公时睡时醒,侍疾近一个月,他亲眼看见过外公发病时的情况。 浑身红点密布,皮肤滚烫,汗如出浆。 就如同徐晚珍所说,如同被放在火上烤。 徐川霖勉强让自己镇定,不能激动,不能打草惊蛇,那个下毒的人,一定就在周围。 还有那个大夫,要带他去见见外公。 天知道,他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想立即拖着大夫给外公去看病的冲动压制住。 不能急,要稳住。 “公子,点心铺子老板伙计的尸首都带回来了,您要看吗?” 第八百七十章 父子 徐川霖并不想看,看也没有意义,下毒之人选定这家,无非就是徐晚珍爱吃他们做的点心,强迫他们做了有毒的之后,直接灭口。 说起来,也是店铺老板倒霉。 “去看看。” 尸首排列,手下道:“公子请看,他们的致命伤就是在咽喉这一处,一剑刺穿。” 徐川霖眉心微跳,凑近一处细看:“若是如此,这人该是个用剑高手。” “确实如此,所以手下才把尸首带回,想让公子亲眼看看。” 徐川霖把尸首都看一遍,都一样,伤口就那一处,干脆利索,一剑刺穿。 “把尸首带下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公子……” “虽说是他们下毒,但也是被逼无奈,也因此丧命,”徐川霖短促笑一声,“说不定凶手就在暗中看着,还想看我们恼怒报复,本公子偏不如他的愿。” 手下垂首:“是。” 手下带着尸首退走,片刻,一道黑影飘然落下。 “去查查,这个大夫是什么来历。” 黑影又飘走。 徐川霖不能不谨慎,他要把此人带去给外公看病,必须万无一失。 不能排除是故意来给徐晚珍治毒,为的就是去见外祖。 徐川霖独自站在暗夜中,幽长叹一口气。 正要回屋,外面脚步声匆忙,还夹杂着铠甲轻碰之声。 他脚步微顿一下,又继续往前走,转瞬之间,眉眼间已经布满冷意。 徐川霖刚走上台阶,身后传来一声问:“珍儿怎么样了?” 徐川霖没回头,语气淡淡满是讥讽:“父亲大人忙碌,这点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珍儿生病,性命之忧,岂是小事?” “在父亲眼中,我们的事都是小事,只有你决定的,你认定的才是大事。” 徐定山怒道:“徐川霖,我在问你珍儿的事,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和我对着干吗?” 徐川霖回身,同样怒容满面:“究竟是我和父亲对着干,还是父亲不把我们的感受放在心上?” “父亲扪心自问,不说我,就说珍儿,何等尊敬您?她需要您的时候,您在哪?她出生时,她及笄时,她想议亲时……” 徐川霖哽住:“您在哪?” “她活着,对您也没什么用,她死了,也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何必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 “混帐!”徐定山怒吼一声,奔到他面前,抬手就要打他。 徐川霖不躲不避,与他四目相对。 徐定山举起的手到底没有落下,他忽然发现,这个一向玩世洒脱的儿子,已经长得比他都高,眉眼像妻,但这神情…… 冷酷得让他心惊。 徐定山缓缓放下手,声音饱含痛意:“你是在怪我,珍儿议亲的时候没有同意她嫁那个人,还是在怪我没让沈……” “我累了,”徐川霖打断他的话,“父亲忙里偷闲,想必也是疲倦不堪,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免儿子不孝的罪名又多一条。” “珍儿那里你就不必去了,她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候,现在只需静养,还是别打扰她。” 说罢,徐川霖回身进屋,头也未回。 徐定山看着他把门重重关上,张开的嘴又闭上。 在门前站立许久,他转身慢慢走出去。 徐川霖熄灭灯的房间里站着,听到那一点声响,慢慢闭上眼睛。 徐定山走出院子,身边跟着回来的老管家给他拿着头盔。 “将军,为何不和二公子说明,当时您不同意小姐嫁给那个人,是有原因的?” “他对我成见颇深,我说了又能如何?还不如让他恨着我,这样他心里能好受点。” “这孩子,心里太苦了。” 老管家胡子颤抖:“可是……这样下去,您和公子的隔阂越来越深,这父子之情……” “我心里知道就行了,”徐定山看看天边明月,“若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夫人在时,我安心管理军中事务,其它的事从未操心过,夫人不在了……我才知道,其它的事有多艰难,夫人平时操碎了心,比我劳累多了。” 老管家叹口气,抹抹眼睛:“夫人是少有的好女子,可惜天不假年……” 他见徐定山脸色不好看,赶紧闭了嘴。 “给您烧了热水,赶紧梳洗一下,休息吧。” 徐定山没说话,回自己院子洗澡换衣。 “这么晚了,您……” “我去看看珍儿。” “小姐这时候早睡了,不如明日……” “我只是去瞧瞧她,她睡着也不要紧,看她好,我就安心了,不然怎么睡得着?” 徐定山慢步往徐晚珍院子走去。 除了徐晚珍,其它人都没有睡,近身伺候的丫环婆子都卯足劲儿伺候。 见徐定山来,都上前见礼。 徐定山一摆手:“不必,轻声些,别吵醒珍儿,她情况如何?” 徐晚珍生性活泼,身边的丫环也个个是机灵会说的,几人把情况一五一十说明。 徐定山听得心疼:“我女儿真是受苦了。” “你们在外面守着吧,我去看看。” 到屋子里,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灯,徐晚珍闭上眼睛睡着,脸色还未恢复,苍白的脸和漆黑的发相映,脆弱得让他心惊。 在床边坐下,心头难过不已。 虽然儿子对他有误会,但有的话说的是对的,让他无从反驳。 他忙于军中事务,对家里,对次子和女儿关心太少。 当年珍儿出生,满月,及笄,他都不曾参加,都在忙着军中的事。 他以为军人天职如此,小家要背负得自然就要多一些,再说,家里还有夫人。 说起来,他管得最多的就是长子徐拓海,但不是因为他偏爱长子,而是因为长子跟着他在营中。 如今女儿重病,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消息,快马加鞭回来,已经转危为安。 他什么也没有帮上,真是愧对女儿。 思及这些,心头发酸,眼睛有些泛红。 正低头自责,听到一声轻轻的,软软的:“父亲。” 徐定山赶紧抬头,对着徐晚珍微弯的眼睛。 “珍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第八百七十一章 病症 徐晚珍眉眼微弯,眼中闪着点点笑意。 “父亲,我好多了,您别担心。” “为父……实在对不起你。”徐定山颤声道。 他从未说过这种话,徐晚珍都愣了愣。 “父亲,别这么说,也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徐晚珍伸手,徐定山赶紧拉住。 “大夫如何说的?” “大夫说没有大碍,休养两天就好了,”徐晚珍笑容加深,“父亲有事只管去忙,二哥会照顾我的。” “我不忙,等你好了再说。” 徐晚珍眼睛一亮:“那父亲,可以带我去骑马吗?” 徐定山看着女儿的双眼,又是一阵难过,好像上一次带女儿骑马是什么时候?还是她七八岁的样子吧。 这些年来不知道答应了多少次,又不知道食言多少回。 “好,可以,父亲答应你,这回一定做到。” 徐定山忍下心头愧疚:“你得好好养病,得好利索了才行。” “是,父亲!” 徐晚珍开心不已,伸手拉着父亲的衣袖,像小时候那般摇:“父亲,我渴了。” “好,我给你倒水。” 徐定山赶紧倒来水,喂她喝。 徐晚珍一手扶着杯子,眉眼间全是笑意,徐定山看着她,目光忽然在她手上凝固。 徐定山心头巨震:“珍儿,你的病……有什么感受?” 徐晚珍喝完水,不假思索道:“很难受,像四周都是火,我被放在火里烤,我想哭想叫都没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徐定山握紧杯子,指尖用力,杯子“咔”一声碎裂。 徐晚珍一愣:“父亲,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听你这么说,心疼珍儿,大夫怎么说的?哪来的大夫?” “是二哥找来的,大夫说我没事了,过两日就能好,父亲不必担忧。” 徐定山咬牙吞下情绪,缓和一些才说:“好,那就听大夫的,好好养。时候不早,你快休息,我叫人来把碎片收拾了。” “好。” 徐晚珍乖巧躺好,笑眯眯看着他:“父亲慢走。” 说罢,闭上眼睛。 徐定山看着女儿的笑脸,心如刀狡,转头出屋,快步走出院子。 老管家还在院外等他,见他出来,赶紧迎上来:“将军,小姐怎么样?刚才听丫环婆子们说,已经见好……” 徐定山一拳头捶在树上,树干晃动,枝叶簌簌作响。 老管家吓了一跳,看着他流血的手,焦急道:“您……您这是怎么了?别伤害自己个儿啊。” 徐定山手撑在树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我徐定山一心一意为国,从无半点私心,到底……为什么,天要这么对我们徐家!” 老管家迟疑问道:“将军,到底怎么了?” 徐定山声音悲痛:“珍儿,珍儿的病,和素雪的一样。” 老管家陡然变色:“和夫人的一样,那……” 那岂不是没救了? 老管家也瞬间红了眼睛,夫人多好的人呐。 他是徐家的老人儿,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管家,夫人性子好却不又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聪明、大气,周到,奖罚有度,府里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服气的。 他当时想着,将军在外,家里有这样的当家主母,实在是徐家之幸。 可万万没想到,夫人得了一场病,早早撒手去了。 这个家一下子天就塌了一半。 现在小姐竟然也得了这种病,这……老天爷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呀。 但他不敢说,怕徐定山更回伤心,只好宽慰道:“将军别太难过,二公子不是说了,小姐的病有好转,这次请的大夫很厉害吗?” 徐定山摇头:“珍儿自己也这么说,但我猜,是川霖根本没有把真相说出来,难怪他那么恨我,他恨我是应该的,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念叨着这句话,慢慢回院子,浑身都笼罩一股浓重的悲伤。 顾蓉蓉意识进入空间,补觉好眠。 母鸡又在花丛里守着那颗蛋,顾蓉蓉也没叫它,这家伙现在着了魔一样,没事儿趴花丛中,也不知道是那颗蛋的魔力太大,还是它的母性开始闪光。 由它去吧,高兴就好。 顾蓉蓉闭上眼睛,盘算着明天的事儿。 有药材竞买,她和冷星赫答应了徐川霖,得去助助力,那就是说明天一早就得离开徐府,回去准备竞买的事。 席述还想去看看长命果……的果核,他也得去。 也就是说,明天一早去看过徐晚珍,他们都得走。 还挺忙。 顾蓉蓉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一早,早早起床,席述已经起了,在院子里练操。 这还是顾蓉蓉教给他和老宰辅的,一套广播体操,简单易学好上手。 “哎,起来了?”席述精神奕奕,“正好,刚才有人送了早膳来,我还说一会儿叫你。” “走,吃饭,”顾蓉蓉边走边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今天还得去参加竞买。” 两在餐桌前坐下,顾蓉蓉低声说:“一会儿去给徐晚珍复诊,她问题应该不大,方子也留了,到时候随便选根参,你就提出告辞,咱还得回去换装,准备。” 席述连连点头:“行,没问题,我太想知道长命果长什么样,虽然这次只是个核。” 两人吃过早膳,去徐晚珍的院子,徐川霖在,徐晚珍正和他聊天,精神好了不少。 见席述和顾蓉蓉来,徐晚珍眨着眼睛打量。 昨天精神不好,光线又暗,没有看清楚大夫长什么样,今天可得好好瞧瞧。 一把胡子,已经是中间,但眼神很清澈,应该不是什么贪婪爱财之人,身材削瘦高挑,不看脸还以为是个年轻人。 他身边的小医童眼睛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的,长得也漂亮。 徐晚珍一见他们俩,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多谢大夫为我治病,昨天晚上没来得及道谢,请多担待。” 席述浅笑:“徐小姐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是为医者的本分。” “今天感觉如何?吃过药了吧?” 他扫一眼桌上药碗。 “今天比昨天晚上感觉又好些,身上松快不少,已经把药吃过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态度古怪 徐川霖开口道:“只喝了药,还没有吃别的,想问问大夫,她这病,有什么忌口的?” 他说的是“病”,而非“毒”,席述也明白他的意思,看来这是没把真相告诉徐晚珍。 席述也不点破,点头说:“先饮食清淡些,少油腻和甜食,倒不是因为这次生病的缘故,而是昨天给小姐把脉,脾胃略有点虚弱。” “昨天的药方照用,这三日每日两副,后两日一日一副,五天之后就不必再喝。” “我再写个养脾胃的药膳方子,不苦且好吃,小姐日常调理即可。” 徐晚珍笑道:“这个好,我喜欢。” 徐川霖看她一眼:“就知道吃。” 顾蓉蓉轻清一下嗓子,席述拱手道:“小姐身体已无大碍,那稍后写完方子,在下就告辞了。” 很简单的事,病人好了,大夫就走。 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结果徐川霖却说:“大夫先别急着走。” “诊金和人参还没有拿,我也未曾好好谢过大夫。” 席述忙道:“诊金就不必了,按照昨日所说,给我一支人参即可。” “人参有的是,”徐川霖倒杯茶,“大夫先留两日,我妹妹自小娇惯,没生过什么大病,这回着实是受了点罪,所以请大夫务必等她好了再离开。” 等她好了?那得几天?最少三五天! 今天怎么办? 席述忍不住看一眼顾蓉蓉。 顾蓉蓉也没想到,还能出这种岔子,徐川霖这是想干嘛?都说了徐晚珍没事,而且肉眼可见地好了呀。 她拱拱手:“公子,不是我家先生不肯留,而是我们是游历而行,行程还是挺赶的,所以……” “无妨,”徐川霖道,“耽误的时候,我也不会让大夫白损失,除了人参,府里药库里的药随先生挑,再者,你们走时也可以送一辆马车,就不怕耽误。” 顾蓉蓉:“……公子说笑,我与先生都不会驾车,所以,公子的好意,就心领了。” 徐川霖似笑非笑:“在余州,徐家还是说了算的,也有些人脉资源,大夫想要什么,徐某都能办得到,也请大夫体谅我担心妹妹的心情,万望留下。” 席述深吸一口气,他从这里话里听出了浓重的威胁。 正不知怎么说才好,外面脚步声响。 有请安声不断响起,顾蓉蓉听得真切——是徐定山来了。 顾蓉蓉对这位不是王爷胜似王爷的将军也很好奇,能和长宁王齐名,还让长宁王赞赏不止的人,一定非同寻常。 门口高大人影一闪,徐定山挑帘走进来,他穿一身玄色长袍,腰系玉带,头发用白玉冠扣住,发间已有丝丝白发。 眉毛粗浓,一双虎眼,炯炯有神,迸出武将特有光芒,额头与眼角有几道皱纹,似刀刻般深,不但没有让他显出老态,反而更添威严。 顾蓉蓉打量他,见他嘴角微笑,看似在笑,实则眉眼中带着伤感。 嗯?这是怎么个表情?强颜欢笑? 徐晚珍的危情已解,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不是由衷开心,而是强颜欢笑? 顾蓉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一进屋,徐晚珍立即欢喜叫一声:“父亲。” 徐定山笑着点头,快步到床边:“珍儿今天感觉如何?” “女儿好多了,也吃过药了,大夫说休养几日就能好,再吃五天药药也不用吃了。” 徐定山这才看向席述:“你便是大夫?” “正是,”席述恭敬见礼,“见过徐将军。” 徐定山打量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情和感激,略一颔首道:“我女儿是什么病?” 席述一怔,人家这么问也是正常,但问题是,徐川霖刚才已经暗示过,不让他说实话,徐晚珍还不知道自己是中毒呢。 他略一迟疑,在徐定山看来,就是心虚。 徐定山也是试探一下,看看席述所说是否和当年给夫人看病的那些大夫说的一样。 当年请了不知多少大夫,虽然也有说法不同的,但大多数人所说都相差无几,当然也有些江湖骗子,都被揭穿扔出去。 眼下看席述这么年轻,也不知道行了几年医,怎么就敢断言,女儿的病已无大碍,只吃五天药就可康复? 笑话! “怎么?大夫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徐定山沉声问。 他虽未穿盔甲,但武将气息难掩,又是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猛将,此时威严尽现,让席述瞬间冒汗。 顾蓉蓉越发感觉不对,徐定山这态度太奇怪了,她怕席述顶不住,拱手正欲开口,徐定山一眼横向她。 “怎么?本将问话,一个小小医童还要插言不成?” 顾蓉蓉:“……” 徐川霖缓声开口:“父亲这是做什么?在家里还摆将军的威风?这是珍儿的房间,她生病了,您还是收一收,实在忍不住,不如去练武场和人对打。” 四周一静。 徐定山怒目看向他:“你在胡说什么?” 这个逆子知不知道,珍儿的病并不寻常,为了和他置气,竟然不顾珍儿,在这儿肆意顶撞他。 但当着女儿的面,徐定山也没法说她的病治不好,和她母亲一样,只是早晚问题。 徐定山忍下怒气:“为父做事,还需要你来教?” “那自是不用,”徐川霖轻声嗤笑,“父亲是大英雄,一向独断,谁敢教您,您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不会做错。” 话中的机锋和火药味十足。 席述喉咙滚了滚,往后退一步,尽力降低存在感。 顾蓉蓉眉心微蹙,这对父子的感情,竟然破裂至此。 看来矛盾不只是一点点啊。 眼下要怎么办?亮明身份? 要是在见到徐定山之前,她倒觉得亮明身份无所谓,想必徐川霖也能理解,她也并非存心戏弄。 但,她总觉得徐定山态度有点奇怪,无论是对儿子,还是对女儿。 顾蓉蓉还是决定,不暴露身份。 正想着,徐川霖看他们:“大夫,如我方才所说,请先回院休息,稍后我让人把人参送上。” 眼下也只能如此。 顾蓉蓉给席述递个眼色。 第八百七十三章 设法脱身 顾蓉蓉和席述一出院子,两人就对着各叹一口气。 “眼下怎么办?”席述有点懊恼,“我还想去参加竞买。” 顾蓉蓉思索道:“这也不难,就是得考验一下你的演技。” “你说,我能演。” 席述经过这一趟假装什么神医弟子,自认为演技可以。 顾蓉蓉回头看看院子:“走,先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僻静小院,冷星赫已经在了。 “发生何事?” 按照昨天晚上的约定,冷星赫在附近街口等顾蓉蓉,但时间到了,人没来,就预感到可能出了意外。 所以,他也没犹豫,直接来这院子里看看。 顾蓉蓉把方才的事一说,也说出自己的疑惑。 “徐定山有点奇怪,他对徐晚珍好了完全没有真正的开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席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现在听顾蓉蓉一说,脑洞大开:“会不会是他重男轻女?像他们徐家这种家境的人,应该都喜欢儿子吧?” 他又想到一点,惊呼一声:“会不会……他女儿的中毒,就是他下的手?” 顾蓉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冷星赫道:“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毒死吧?再说,毒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人做什么事,总得图点什么,何况是杀害血亲的大事,虎毒还不食子,他又不是养不起,何必冒这个风险?” 席述一想,也对。 冷星赫继续说:“听萧万说,因为大公子的事,徐川霖和家里闹得不是很愉快,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当时徐定山偏袒了大公子,以致于让徐川霖不满,继而父子关系恶化。” “至于徐晚珍,她随徐川霖出门,以及从这次她被毒害徐川霖的态度,可见是他们兄妹感情不错。” 顾蓉蓉接过话:“你是说,因为他们父子关系恶化,而徐晚珍又与徐川霖亲近,所以徐定山和女儿的关系,其实也有点微妙?” 冷星赫眉头微皱,他也觉得有点牵强,但为什么,一时又想不出。 “这事儿先不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走,我们答应了徐川霖,这次竞买,要为他出点力,如果无故不去,怕是不妥。”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实在不行,你就带席述出去,你们俩去,我留下打掩护。” 席述这才明白,顾蓉蓉那会儿问他演技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他除去易容去竞买现场,难免要见到徐川霖,到时候要装出不认识,从未见过面的样子,还不能让徐川霖看出端倪来。 这么一想,难度有点大呀。 冷星赫沉默,其实他不太愿意,当然是想和顾蓉蓉一起去。 席述也看出来,抿抿嘴唇道:“要不,你俩去吧,我留下打掩护。” 其实这是最好的选择,冷星赫不用费神向徐川霖解释顾蓉蓉为什么没来,府里也没人注意一个小医童的去向。 但顾蓉蓉知道,席述很想亲眼看长命果的果核,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念叨过多少回。 “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正说着,外面有脚步声,冷星赫闪身进屋。 顾蓉蓉快速对席述说几句,席述还没来得及回答,徐川霖已经到了。 “大夫,这是我挑选出来的百年人参,这几株是成色最好的,都赠予大夫。” 一共三株,还有二十枚银锭子。 席述看那人参的成色,是真不错,徐川霖没有敷衍他,应该确实是经过细心挑选的。 “徐公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只一株人参即可。” 这种成色,一株都多了。 徐川霖不容他拒绝:“大夫,你救了小妹的命,这是应得的,我妹妹的命何止值这点东西。” 要是这么说,席述就不好说什么了。 顾蓉蓉觉得,徐川霖应该还有话。 “请先生小住几日,等我妹妹完全康复,我这个做兄长的也能彻底放心。” 席述清清嗓子:“不过,我看令尊似乎……” “他不管家中事务,很多事都不太清楚,武将粗鲁,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吩咐下去,这个院子,除我之外,别人不许进。” 顾蓉蓉心头一喜,这可就太好了。 席述想着方才顾蓉蓉快速告诉他的话,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正好利用这几日,我也把前段时间游历所见的病例药方整理一下。” “这需要花费不少时间,需要静心……” 徐川霖不知道他拐来拐去想说什么,耐着性子听着,顾蓉蓉接过话道:“公子,我家先生的意思是,今天若没有其它要紧事,就请不要来打扰。” 徐川霖恍然:“好,那就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好。” 徐川霖走了,顾蓉蓉狡黠一笑。 “这下,咱们都能去了。” 徐川霖吩咐妥当,也出府去竞买现场。 药材竞买在一家药铺进行,多数是做药铺、医馆生意的人来参加,还有些医术不错的大夫,也想找几味平时难得一见的草药,哪怕不买,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因此,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到了约定时间,徐川霖却不见冷星赫和顾蓉蓉。 怎么没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徐川霖正想派手下去看看,远处三人快步而来。 前面两人正是冷星赫和顾蓉蓉,后面还跟着一位,距离远,具体相貌看不清楚,只是这身形和步伐…… 徐川霖莫名有点熟悉感,在哪见过? 三人很快到眼前,冷星赫拱手道:“抱歉,有点小事耽误了。” “无妨,我也是刚到,这种不用严格遵守时间,早点晚点没事。” 他目光掠向席述:“这位是……” 席述只觉得他目光明亮,像是看透了什么,心突突一跳。 顾蓉蓉从容道:“这位是我们同行的大夫,家里世代行医的,一路上帮了不少忙,听说这里有不少药材,特意来看看。” 原来如此。 徐川霖收回目光:“请吧。” 几人一起往里走,席述走在最后头,悄悄抹一把额头上的汗。 好险。 徐川霖这两年四处买药,有这种事必参加,几乎余州这一行的都知道,所以,早早给他留了位子。 第八百七十四章 竞拍 顾蓉蓉他们也跟着徐川霖沾光,虽然没有和他坐在一处,也是他早打好招呼的,和他坐得不远。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里面的人已经有不少,有相识的坐下三三两两的议论,其中讨论最多的,当属长命果的果核。 顾蓉蓉的好奇心也被挑起来,真是奇了,一枚果核就如此倍受关注,要是真有果子,这些人都激动疯狂成什么样? 她也想开开眼,看看这长命果核到底什么模样。 席述坐在他们后面,心情很是激动。 这样的竞买,他还是头一次参加。 旁边一位大夫问道:“小伙子,你要买什么?” 席述客气回答:“看看情况,主要是来涨涨见识。” “这话说得有理,老夫也是这么想,听闻此次有长命果的果核,老夫才来的。” 席述连连点头:“我也是,您之前来过吗?” “来过几次,不过,其它的对老夫的吸引力就不那么大了,老夫是百寿堂的大夫,我们那里什么药材都有。” 席述拱拱手:“失敬失敬。” 大夫见他长得清秀,还客气,对他很是满意,又滔滔不绝给他介绍起竞买事宜。 顾蓉蓉一耳朵听着,一边观察四周,来的人还真不少,已经约摸有三十多号人,还有不断进来的。 他们现在是在药铺后院,院子宽大,临时摆了椅子,最前面一排有桌子,放点茶水点心。 不用问,人家徐川霖就属于前面一排的。 为避嫌,他们得分开坐,顾蓉蓉正寻思要不要拿个果子出来吃吃,冷星赫递给她一个纸包。 里面鼓鼓囊囊,装了不少东西,还微微有点热乎。 “这是什么?”她一边问一边打开袋子,香气瞬间扑出来。 里面是糖炒栗子,花生,还有杏仁和瓜子,香喷喷,热乎乎。 “你什么时候买的?”顾蓉蓉惊喜问。 冷星赫拿几颗栗子慢慢剥壳:“去徐府找你的时候买的,不知道他们准备什么早膳,你吃不吃得惯。” 他把剥好的果肉放在顾蓉蓉手心,顾蓉蓉眉开眼笑,吃得心满意足。 正眯着眼睛享受,前面空地上有人走过去,是个掌柜的打扮。 “大家好,时间差不多了,下面咱们就开始,今日的竞买,药材都非常珍贵,而且成色极佳,保证让大家不虚此行。” “吴掌柜,快开始吧,我们都等不及了!”有人高声喊。 “好,这就开始!”吴掌柜笑容满面。 来的人大多是熟人,大家都相识,也不严肃,气氛很不错。 这一味药材,就是人参,人参常见,也常用,哪家药铺里都有,但若说成色好的,那依旧是值钱。 这一株成色就非常不错。 吴掌柜在一旁介绍道:“诸位,人参大家都不陌生,我也不多废话,大家看成色说话。” 有人惊呼一声:“这成色真不赖,少说也是百年以上的!” “不错不错,这种成色,一根须都可以入药吊命了。” “底价,三百两。”吴掌柜晃动手指。 三百两,不算贵,对有用的来说,不算什么。 可如果家里不缺的,也没什么兴致。 一轮不到,就被四百五十两拿下。 一连三味药,成色都不错,价格也合理,顾蓉蓉对这次竞买刮目相看。 卖的懂行,买的也懂行,规规矩矩做生意,完全不是金缕阁那种邪门歪道可比。 “诸位,接下来这个,可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吴掌柜一挥手,小伙计端着个浅木盒上来,上面还盖着红布,弄得挺神秘。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这是什么?会不会是果核?” “不应该吧?果核才多大呀,不至于弄这么大个盘子。” “这倒也是,那是什么?” “没听说这回除了果核还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 顾蓉蓉也起了好奇心,等着看究竟是什么。 “诸位,上眼了!”吴掌柜话音落,把红布掀开。 众人瞪大眼睛看,但见胡桃木色的托盘内,是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 这些珠子都如指肚大小,柔润光滑,微微泛着珍珠特有的温润光泽。 顾蓉蓉见过不少好东西,漂亮的东珠也见过,但这么大一串,品相这么好的珍珠,也让她忍不住惊叹。 “好漂亮的珠子。” 四周赞叹声不绝于耳。 席述也忍不住说:“这珍珠用来做珍珠粉,一定是上乘,我记得以前有位贵妇人去我家药铺,就拿着两颗这种珍珠,做出来的珍珠粉细腻至极,是养肤佳品。” 吴掌柜抬手压压声音,笑道:“如各位所见,这是我受人之托要卖的一串珠子,成见极佳,无一点瑕疵。” “起拍价,”他略一顿,竖起三根手指,“三千两!” 惊呼声再起。 珠子成色虽好,但价格也是真不低。 不少药铺主事都开始盘算,买回去做成珍珠粉再售卖,到底赚还是赔。 就听一道清冷声音响起:“三千两。” 顾蓉蓉偏头看着冷星赫,眼神惊讶。 席述也扶着冷星赫的椅背,盯着他后脑勺。 前面徐川霖回头看一眼,又转过头去,把刚才要举起的手又放下去。 “三千五百两!”有人喊。 冷星赫看都不看竞拍的人,直接加价:“五千两。” 众人:“……” 明明都是五百五百的叫,怎么他一下子叫到五千了? 刚才叫三千五百两的人咬咬牙,最终没喊出第二声。 罢了,五千五,确实肉痛,再说,一会儿还要拍长命果果核呢。 吴掌柜也很惊喜,询问道:“五千两,还有没有加价的?” 顾蓉蓉小声问冷星赫:“你怎么突然要买这个?” 冷星赫看看她,嘴角微翘,没有说话。 顾蓉蓉转念一想,莫不是送给王妃的?王妃要过生日了? 再一想,人家要送给自己的妈,还什么生日不生日,送就送呗。 吴掌柜连问三遍,没人加价,珍珠归冷星赫所有。 又拍了两味,到了最后的压轴。 吴掌柜道:“各位,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味,也是大家都在等的重头戏。” 第八百七十五章 长命果 吴掌柜的话让众人再次摒气凝神。 “下一味药材,就是大家最期盼的,长命果的果核,虽然只有一枚果核,但这也是至宝。” “传闻长命果清香诱人,鲜美多汁,能治病强身,能解很多种毒,其核的药性虽然不及果肉本身,但用来煮水煎药,也能事半功倍。” “小铺机缘巧合,偶得一枚,请各位细看。” 也有人提出质疑:“吴掌柜,这东西是传闻的,也金贵得很,而且我们都没有见过,不知,如何分辨真假?” 这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 吴掌柜被质疑,也不恼怒:“问得好。各位就算不问,在下也要讲清楚,这东西不便宜,所以,话要讲在当面,也省得大家因此闹得不愉快。” “此物既然非同寻常,有特别之处,那它的果核也是不同寻常的,而且,我这一枚,也不是只有干干净净的果核,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果肉。” “此果神奇之处在余,虽然不知过了多久,但仍未腐烂,清香扑鼻,稍后给大家准备了一壶热水,果核放置于热水之上,香气会更加明显,大家可以自行感受。” “相信大家都会有自己的判断,不过,”吴掌柜话锋一转,“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如果认定了,竞买成功,那就概不退换。” 这确实是应该的,人家毕竟属于药材,谁知道你买回去动了什么手脚,万一已经把药效用完,甚至弄上些脏物,说也说不清楚。 所以,吴掌柜的话,大家都没有意见。 吴掌柜把话说清楚,拍拍手,有人搬上一张桌子来,放在中央,又有人端上个小盘子来,上面被瓷盖盖着,后面一人还端着一个茶壶,茶壶放在桌上。 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那个小盘子。 吴掌柜挽挽袖子,看看四周,伸手去掀瓷盖。 顾蓉蓉也满心好奇,母鸡在空间也伸长脖子瞧。 “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蓉蓉,你说刚才那掌柜的说什么果核上还带果肉,是谁啃剩下的?” 顾蓉蓉:“……” 可恶的是,这个念头一旦生成,还不好抹去了,顾蓉蓉满脑子都是被人啃得一口一块乱七八糟的果核,像苹果核,梨核,或者桃核。 这玩意儿还怎么入药? 胡思乱想中,瓷盖掀开,里面的东西比鸽子蛋大一些,颜色微红,不是顾蓉蓉刚才设想的那种,而是光滑平整。 她微微松口气,吴掌柜又说:“大家上眼,这果核是被削成这般,不是被啃过的,看仔细。” 看来,也有不少人有刚才那种想法。 接着,小伙计把茶壶盖取走,热水冒出热气,掌柜的取一个类似小过滤盘的东西,用铁丝做成,满是小孔,放置在茶壶上。 “各位,看好了。” 说罢,他用竹筷子把果核夹到小过滤网上,水气升腾,包裹住果核。 距离远的人看不见,距离近的人,比如徐川霖,能看到果核的颜色变得更红了些,潮润的水汽,让附着在果核的薄薄果肉又变得鲜活。 徐川霖心尖微动,这东西,他必须要竞买到手。 丝丝缕缕的果香,由若有似无,到淡淡却清晰,在场的人都闻到了。 顿时又起低低议论声。 “真不错啊。” “确实,不愧是传闻中的果子,当真非同凡响。” “只这么一枚果核,一点点果肉,就能有如此味道,可想而知,这一颗鲜果,该是什么样。” “可惜我等没有福气,无缘得见。” “嗐,能见到果核,已是很大的福气了。” “对对对。” 顾蓉蓉:“……” 冷星赫:“……” 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讶,错愕,还有一丝丝想笑的窃喜。 母鸡眼睛眨巴,声音尖细:“这是长命果?这不就是我身后果树上的果子吗?” 它低头看看,爪子边还半个没吃干净的,啄得乱七八糟。 “……”外面那些人要是知道,估计要打死它吧? 不对,不止要打死它,没准还会宰了它吃肉炖汤。 顾蓉蓉也是第一次知道,空间里的那棵树结出的红色果子,叫长命果。 黄的叫什么?似乎功效比红的还要好点儿。 这果子她不知道吃过多少了,她吃,冷星赫吃,母鸡吃,王妃冷知棠吃,老宰辅吃,身边关系近的没几个没吃过的。 竟然如此金贵吗? 顾蓉蓉瞧着前面徐川霖的后脑勺,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也不知道这东西在这儿要多少钱。 恰在此时,吴掌柜朗声道:“大家都闻到了吧?还有什么疑虑,尽管说,若是没有,我可要出价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起拍,一次加价一千两。” 一万两! 顾蓉蓉眼皮跳了跳。 母鸡爪子抖了抖:“蓉蓉,要不……你和徐川霖说说,让他买我这个吧。” 话音落,就见徐川霖举手。 一万两很贵,但对徐川霖来说,不算什么,这些年他为外祖父治病花费银两何止十万。 “徐公子出价,一万,有加价的没?” 大家都知道徐川霖,但也有很多是为着这果核来的。 很快有人举手。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两千两!” “一万三千两!” 还不到一轮,就已经超过三万两。 徐川霖还在举手。 “三万两千两。” 顾蓉蓉看冷星赫一眼:“要不要制止他?” 本来他们是来帮忙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始料未及。 总不能看着徐川霖当冤大头吧? 这银子花得也太亏了! 冷星赫点点头:“我去说。” 顾蓉蓉说:“你空口无凭,恐怕他不信。” 她从空间悄悄取出个红果子,用小刀一分两半,把带核的那边用冷星赫的帕子包了,递给他。 冷星赫点点头,起身到徐川霖身后。 众人都很紧张,这样激烈的竞买还是第一次,这样的高价,也是前所未有,注意力都在竞价上,谁也没注意冷星赫。 冷星赫到徐川霖身后,他正好又要举手加价,冷星赫按住他手臂。 徐川霖回头,两人目光对上。 第八百七十六章 竞买得主 徐川霖不知冷星赫这会儿找他干什么,心里还惦记着竞买。 长命果的果核,他志在必得。 冷星赫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楚。 “别买。” 徐川霖微蹙眉,他已经和冷星赫说过,这东西对治疗外祖的病很重要,虽然现在府里来了位神医,但外公病得太久,年纪大,身体和徐晚珍相差很多,就算果核不能治,强身总是可以的。 他正要说话,冷星赫手在他面前半张,里面的东西映入他视野。 徐川霖看清东西之后,眼睛霍然睁大,眼神询问。 冷星赫微微点头。 徐川霖看得出来,这半颗果子还是新鲜的,果肉都有香气,还有汁水,与刚才吴掌柜那枚被用热水蒸出来的水汽不同。 就两人无声交流的功夫,吴掌柜那边已经一锤定音。 有人用三万八千两,买了那枚果核。 那人自后面席位上站起来,冲徐川霖拱手:“承认了,徐二公子。” 顾蓉蓉偏头看,那也是个年轻人,穿绸裹缎,腰侧一块羊脂玉玉牌,像有什么图案,成色很是不错,手中一把骨扇,姿态风流。 他是单眼皮,笑起来很有味道,唇红齿白,下巴上一颗小小黑痣。 他笑容温暖,语气真诚,但顾蓉蓉从中察觉到一丝丝挑衅的意味。 再看徐川霖,一言未发,对冷星赫略一颔首。 冷星赫回退到位子上,顾蓉蓉低声问他:“刚才那个人是谁?” 冷星赫也看向年轻人:“不认识。” 此时,就听吴掌柜颜容:“那么,我们这枚长命果核,就归封公子所有。” 冷星赫若有所思:“姓封,莫非是封庭远家的人。” “封庭远是谁?”顾蓉蓉问。 “是余州的一个副指挥使,地位仅次于徐定山,徐定山在边关时,余州就是他说了算。” 顾蓉蓉微挑眉,原来如此。 难怪,方才那位封公子略带挑衅,看来,徐封两家,关系不怎么好啊。 最后一件东西拍完,众人也就准备散去。 顾蓉蓉回头,看到席述一脸呆愣地坐着。 “你怎么了?”顾蓉蓉小声提醒,“赶紧走,咱还得回去装扮上,偷摸去徐家。” 席述回神,目光灼灼看着顾蓉蓉:“那果核……” 顾蓉蓉不只一次让他吃过红果子,和他在一起的老宰辅更是不知道吃过多少,走路的时候,没地方买其它水果,老头儿基本就是把红果子当日常水果吃。 席述熟得不能再熟了。 刚才果核端上来,被水蒸的时候,他都惊呆了,脑子有点混乱。 要说这东西珍贵少见,他天天吃算怎么回事? 可他吃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那就是长命果啊! 真是……他有一种焚琴煮鹤的感觉。 顾蓉蓉点点头:“没错,应该就是,我以前也不知道它叫这名儿。回回神,先不说这个,回到徐府,有空再说。” 席述掐自己一把,深吸口气。 见徐川霖走过来,他赶紧侧开脸,不想以正脸面对。 顾蓉蓉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他,迎上徐川霖。 徐川霖迫不及待问他们:“刚才的果子……” 冷星赫毫不犹豫,把刚才那个给他:“你看。” 顾蓉蓉补充:“可以吃。” 徐川霖真切握在手里,确定就是一样的:“哪来的?” “这是……”冷星赫看顾蓉蓉,两人还没得及对词儿。 “是我前些日子在路上,遇见一个白胡子老先生,他是个游医,是他给我的,给了半篮子。” 徐川霖错愕:“半篮子?不是说这东西难得……” 不会只是长得像,其实并不是吧?吴掌柜这才拿到一枚核,顾蓉蓉有半篮子果子? “是难得,那是因为世人不知,”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位游医,从药神谷来,那地方神秘,世人不知在何处,他已经是半个神仙,那里奇花异草无数,我们认为不易得的东西,于他而言,唾手可得。” “徐公子可以先带回去试试,一试便知,这东西绝无虚假。” 顾蓉蓉说得真诚,字字坚定,一点都不躲闪,徐川霖都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丝怀疑太过分。 “好,多谢,”徐川霖把果子收好,“我……” 他还想说,封公子走过来:“徐二公子。” 徐川霖止言回身:“有事?” 封公子浅笑:“方才并非有意夺二公子所好,只是,我也有急用,如若二公子不嫌弃,不如等我用完,再差人给你送去。” “吴掌柜不是说了,这果核用过一次之后,还能再用来煮水。” 这就有点侮辱人了。 明知道人家等着这东西救命,还来抢拍——当然,抢拍也没什么,谁也不能道德绑架谁,价高者得。 但得了之后再过来炫耀,还说让人用他剩下的,就有点不太厚道。 顾蓉蓉瞧着,单凭这几句话,这封公子的人品,也可见一斑。 徐川霖轻笑:“不必,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要这果核,毕竟是别人用过的,也就是担着长命果的名头,否则,像其它的果核,别人吃过,我也是断然不会碰的。” “不过是听说封公子想要,你一向财大气粗,若是买得便宜了,岂非落了你的面子,我总得帮着你抬抬价,彰显你的尊贵。” 顾蓉蓉抿唇,压住上翘嘴角。 封公子面容微僵:“那我还得多谢二公子。” 他语气着重在“二”上落了落。 顾蓉蓉注意到,这位封公子,一直都是称呼徐川霖“徐二公子”、“二公子”。 徐可以省,二不可以省。 谁都知道,徐家大公子出了意外,说是不知所踪,极有可能是已经身亡。 封公子句句扎心,时时提醒。 顾蓉蓉对这位封公子的看法,又减去几分。 她目光一掠,看向封公子,距离近了,能看清封公子腰侧的那块玉佩。 确实是好玉,关键是图案,顾蓉蓉觉得这图案有点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忽然心头一动,她金缕阁那块令牌上的图案,就和这个很像。 不过,令牌为圆,此人的玉佩为方,图案乍一看相似,但又不一样。 第八百七十七章 被抓现行 顾蓉蓉记下封公子那块玉牌上的图案。 徐川霖对待封公子也是一点不客气,两人你来无往回怼几句,封公子便告辞离去。 他一走,冷星赫问:“他封家人?” “对,”徐川霖语带轻蔑,“封庭远的三儿子,老大老二都在军中效力,唯独这位三公子,读书从文,现在是书院的好学生,据说明年还要去京城赶考。” 冷星赫点头,没再细问,与封家来往不多,而且徐封两家暗中较劲也不是一两天。 “你先拿这个去试试,”冷星赫说,“我和蓉蓉四处去走走,晚些时候再碰面,到时候你说一下是否有用,我们再多给你几个。” 徐川霖拱手:“多谢。” 此恩深重,已经不必再多说其它。 徐川霖先走,片刻之后,顾蓉蓉和冷星赫带着席述也快速离开。 三人到路口上了马车,冷妙妙就等在车里,快速给席述易容,他的最为麻烦,顾蓉蓉的自己就能搞定。 快要收拾完,马车直奔徐府小角门。 冷星赫把顾蓉蓉和席述带进去。 “我送你们到院子里吧?” “不用,我们自己就行,要是被人发现,最多就是说在院子里烦了,出来走走,若是你跟着,被人发现更说不清楚。” 冷星赫一想也对,只好作罢,提醒他们小心。 顾蓉蓉在这儿住了一晚,也深刻体会到,徐家的府兵侍卫和别处的大不一样。 两人提着袍子,轻手轻脚到住处,小院四周静悄悄的,没人。 正门是不能走的,徐川霖吩咐了侍卫盯着。 但他们出去的时候已然把回来的路安排妥了。 出去时被冷星赫翻墙带出,并在隐秘角落里挖了个洞,方便进出。 虽然不太雅观,但胜在方便。 顾蓉蓉和席述也不是拘小节的人,而且也没其它人瞧见,两人钻起来也没什么负担。 席述先钻,等他钻过去,顾蓉蓉把袍角收好,也钻过去。 一边钻一边小声嘀咕:“真是费劲,这徐家……” 声音嘎然而止。 眼前不止有一双靴子,除了席述,还有一双黑色的抓地虎快靴。 而且,不是徐川霖,顾蓉蓉记得,今天徐川霖穿的是黑色银边。 再说,徐川霖拿着红果子先去了他外祖父家。 不会这么快回来,出现在这里。 顾蓉蓉闭闭眼睛,淡定站起来,拍拍尘土。 “拜见徐将军。” 徐定山面沉似水,目光如虎,威严又充满杀意。 “你方才说,我徐家怎么了?接着说。” 既然被发现,顾蓉蓉大方一笑:“徐家的防守戒备非常好,好到我和我家先生想出去逛逛都得钻洞。” 徐定山微眯着眼睛,盯她半晌。 这眼神沉冷,压迫,席述瞬间冒汗,喉咙都有点发紧,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弹就被徐定山一巴掌打死。 顾蓉蓉坦然对视,没有躲闪,更无半点心虚。 徐定山眼中闪过惊讶,杀意退去些许,但气压并没有减少。 “想出去逛,可以大大方方走门,本府防守戒备再严,那是对敌人,对不请自来的人,你们是我儿子高价请来的,怕什么?” “并非怕,只是不方便,”顾蓉蓉说,“徐将军来找我们,有什么事?为着徐小姐的病情?” 顾蓉蓉之前就觉得徐定山对徐晚珍生病这事儿,态度有些怪,现在主动问起,就看徐定山如何回答。 徐定山负手而立:“不错,是为我女儿病情而来。” 席述壮着胆子接过话说:“将军放心,徐小姐确实身体已无大碍,吃几日药,再休养一段,就会完全康复。” 徐定山短促笑一声。 这一笑把席述给笑懵了。 “您……笑什么?” 徐定山没带手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这处地方位于房子后,旁边还有几棵树木落籽自然长成的小树,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四周静悄悄,风声都似乎停了停。 顾蓉蓉预感到她就要接触到徐定山态度奇怪的原因。 徐定山缓缓道:“什么意思?你们以为,会点医术,有点能缓解病情的药,就能在徐府行骗?” “这些年我儿子被庸医,江湖骗子骗过不少,这不假,但你们也想试试,拿我女儿的身体骗钱,休想!” 席述诧异:“我们,没有啊。” 顾蓉蓉纳闷:“徐将军此话何意?你若觉得我们在撒谎,大可以找其它大夫来把脉,他们一把脉,就知道小姐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徐定山冷笑:“哼,大夫请过无数,当年我夫人就是因此病而逝,我岂能不知?你们没想到吧,时隔这么久,我还能记得她当时的病症,你们也没想到,我女儿和我夫人是一样的病!” “你们想骗我?”徐定山越说越生气,越悲愤,抬手一掌击断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树“咔嚓”而断,露出惨白的茬。 席述吓了一跳。 顾蓉蓉这才明白过来,徐定山为什么不信,为什么激动。 她惊讶之余,也暗怪自己大意,没有细想太多。 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当时没有想到。 “徐将军,你先别激动,反正我们俩在这里,也跑不了。” “你刚才说,您夫人的病症,我们也确实没有想到,徐小姐的病症,会和徐夫人的一样。” “其实,有一件事,徐小姐自己也不知情,我们和徐公子一起瞒了您,是徐公子担心徐小姐会害怕,所以,没有告知她实情。” 顾蓉蓉语气一顿:“不过,从现在您的情绪反应上来看,您也是不知情的。” 徐定山压住情绪,眉头紧皱,目光充满审视:“你什么意思?” “徐将军,徐小姐不是病,是中毒。” 徐定山一愣,眼睛缓缓圆睁,眼底满是惊愕,质疑,最后化成浓重的怒意。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徐小姐是中毒,不是病。” 席述轻叹一声:“如果您肯定徐小姐和徐夫人的病症一样的话,那……很有可能,徐夫人当年也是死于中毒,而非是生病。” 第八百七十八章 相同之症 徐定山一把扣住席述的肩膀,手指不自觉用力,眼睛圆睁直视他。 “中毒?中的什么毒?我女儿好好的怎么会中毒?我夫人怎么会是中毒而死?当年那么多大夫,怎么会没人看出来?” 他手上力道十足,席述痛得额头冒汗。 顾蓉蓉上前:“徐将军,您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她语气平静缓慢,让徐定山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手上力度也松懈。 “怎么会是……中毒?”徐定山喃喃道,神情难以置信。 “当年阿月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会是中毒?” 徐定山无法接受,生病就够苦的,每每想到妻子痛苦的样子,他总会难受,有时候午夜梦醒,也再难以入眠。 但是,心里总还有一丝丝自我安慰,他已经尽力了,大夫、药,甚至求神问卜,能试的他都试过。 甚至他曾跪在祖宗祠堂…… 但是现在忽然知道,妻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被人所害,而他做为丈夫,却没有觉察。 如果那时就知道,会不会有转机?妻子是不是就不会死? 太多可能性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他后退一步,身子一晃,差点晕倒,伸手扶住一旁的断树,用力抓紧。 “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地重复,手上力道不断加重,树木断茬刺进他掌心,鲜血不断流出来。 席述想说话,顾蓉蓉微微摇头。 片刻之后,徐定山渐渐回神,手也松开,但仍未管伤口。 他看着席述问道:“大夫,那我女儿……” 席述认真道:“徐将军,你是为国征战的将军,护卫百姓,在下很是敬佩,能为徐小姐解毒,是我的荣幸。请您相信我,我不是骗子,也没有撒谎。” 席述说着,看一眼顾蓉蓉:“如果徐将军不信,我可以住到徐小姐彻底康复之后,到时候一看便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徐定山也相信了。 “大夫,抱歉,方才是我鲁莽。” 徐定山拱拱手:“能否详细告知,我女儿的病……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席述也不再隐瞒,把如何看到悬赏,怎么进徐府,又怎么给徐小姐诊治,怎么查出她中毒的方式,都一五一十说了。 徐定山认真听着,一字不落,到最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点心……” “点心在公子手中,”顾蓉蓉接过话说,“公子瞒住徐小姐,应该也是怕她担心,心里落下阴影,以后再不敢随意吃喝。” “另外,点心铺子那边,公子应该已经派人查过,至于结果如何,将军可去问公子。” 徐定山拧眉点头:“本将军要亲自审问,他们究竟为何要害我女儿,之前的事又是如何做的。” 顾蓉蓉不置可否,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善罢甘休。 害死人家妻子,又来害人家女儿,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二位先回房间,稍后有什么需要二位的,还请不吝赐教。” 徐定山说得客气,但席述和顾蓉蓉都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解决,他们也走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目前只能这样。 三人准备离开,还没迈步,有人一声怒喝:“你要干什么!” 徐川霖回来了。 他也是来找席述的,刚从外公家回来,冷星赫给他的果子有效,外公喝了用果子煮的水,安稳睡着了,这是许久没有过的事。 他激动不已,趁着这个时机,想回来找席述,席述治好了徐晚珍,那应该也能治好外公,外公年纪大体弱,又病得久,但是没关系,有长命果煎水,双管齐下,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哪知他一到院门口,就听他他父亲来了,而且还没出去,再进院子,却发现屋里没人,听到后面有动静,赶紧过来查看。 徐定山看着他,长出一口气:“晚珍的事,瞒着她也就算了,为何瞒着我?” 徐川霖走到他面前,看看席述和顾蓉蓉,两人身上都有土,再看墙上竟然还有个洞,心头就火大。 “你要逼他们走,还要他们钻洞?还是说你要杀他们,吓得他们要钻洞逃走?” 顾蓉蓉:“……”平时徐川霖多聪明,一遇上他老爹,脑子就短路,果然愤怒和冲动是魔鬼。 徐定山气笑:“你在胡说什么?我在问你,为什么珍儿的事要瞒着我?” 徐川霖怒问:“瞒不瞒有什么区别?告诉你实情,你能解决什么?你会关心什么!” 徐定山看他半晌:“川霖,我已经知道,珍儿是中毒。” 徐川霖不以为然地笑笑:“当然,以你的手段,什么问不出来,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你逼问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定山声音艰涩:“如果你早点告诉我,那我也……我也能知道,你母亲,和珍儿一样,是中毒,不是生病。” 徐川霖眼睛霍然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徐定山缓缓重复:“你母亲的情况,和珍儿一样。我昨天晚上去看过珍儿,看到她手上未退的红点红斑,问过她的感受,她的症状,和她所说的感受,与你母亲,完全一样。” “只不过,你母亲到后期……情况严重得多,她刚开始病的时候,怕你们担心,不让我告诉你们,所以,你们不曾知道,她最初是什么样子。” 是的,徐川霖记得,当他知道母亲生病的时候,母亲已经有些严重。 那时候他们兄弟三人,大哥在军中,不常归家,他整日忙着生意,肆意潇洒,小妹贪玩,又受尽宠爱,不像别人家的小姐被拘着天天晨昏定省,尤其母亲生病以后,大概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更是省了小妹的请安。 以至于最初母亲生病时,他们都不知情。 为此,他们兄妹三人都非常自责,知道母亲病情后,每天都去请安。 尤其是……大哥,甚至还想过要尽快大婚冲喜,但也就是那个时候,未来大嫂遇害身亡,大哥陷入痛苦泥潭,此事也没能瞒住母亲,加重病情,很快就…… 思及此,徐川霖心痛得无法呼吸。 第八百七十九章 初次治疗 徐定山看出徐川霖的情绪,抬手犹豫一下,最终轻拍两下他的肩膀。 徐川霖咬紧后槽牙:“你确定吗?母亲她……” 徐定山点头:“确定,我不会记错的。所以,今天听你们说,珍儿的病好了,我当时怎么也不信。” 他说罢,对顾蓉蓉和席述道:“还请大夫人多担待。” 席述摆摆手:“情理之中,将军不必如此。” 徐川霖抿唇不语,沉默半晌道:“我今天去参加竞买,也去看过外公,有件事,想和你一下。” 徐定山问:“何事?可是你外公那边需要什么,我……” “不是,”徐川霖打断他,“外公那边不缺什么,是他的病情,昨天晚上我看到珍儿的病症,我觉得,外公的病症也是一样。” 徐定山惊愕:“你……你的意思是,你外公,你母亲,珍儿,他们三个人的病,都是因为……” “如果你确定母亲也是一样,那就是如此。” 徐川霖点头:“外公初病时,我也不在,也是后来才回来,不过,我有详细问过,他身边的管家也是一直跟着的,说得详细,因此,我都知道。” 徐定山呼吸粗重,满腹中都是怒火:“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害我们!” “对了,点心铺子那边……” “死了,”徐川霖道,“我派人去找,只有尸首,显然是杀人灭口,估计店铺里的人也是被逼的,做成之后就被灭口。” 徐定山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去前面屋中谈吧。” 徐川霖没答言,转身往外走。 到厅堂中,徐定山看向席述:“既然岳父与小女是同一种,不知大夫能否去帮忙看看?” 徐川霖看他一眼,徐定山道:“你也不必瞪我,你一说你外公也是这种情况,我就知道你要留下大夫的用意。” 徐定山叹口气:“当初和你母亲成婚时,我曾信誓旦旦对你外公说,要好好照顾你母亲,不会让她受委屈,你外公还因为挂念你母亲,也搬到余州来,可最后,我……” “我愧对你外公,没脸见他,但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徐川霖别过脸不看他,直视席述:“大夫,能否请你去一趟?” 席述点头:“哦,好,行啊,没问题。” 他说完,才想起要征求顾蓉蓉的意见,又偏头看顾蓉蓉。 顾蓉蓉略一点头:“我家先生有颗仁心,最是见不得病人受苦。” “那就多谢,请吧,”徐定山赶紧说,“诊金方面我会准备妥当,只要大夫开价。” 席述浅笑:“不必,我去拿药箱。” 拿上药箱,徐川霖带他们二人去程家。 徐川霖的外公程佑堂也是一方有名商贾,他虽是商人,但为人侠肝义胆,做过不少义举善事,尤其对女儿女婿,更是支持。 当年徐定山与敌军生死一战,缺衣少粮,就是程佑堂力排族中众议,全力支持女儿,筹集粮食和棉衣,送去前线,徐定山的军兵也因为这一批物资到来,军心大震,一举击退敌军。 为此,徐定山也在奏折中陈述实情,皇帝还赏赐给程家一块牌匾,成为程家的骄傲。 程保堂身材高大,性格豪爽,虽是商人,但也会几下武,身体也强壮,但自从生病之后,身体每况日下,现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席述一看到他,就知道他的情况比徐晚珍严重多了。 顾蓉蓉也微微蹙眉,程佑堂的皮肤肤色已经不正常,呈现暗红古铜色,班点连成一片。 他现在正睡着,他身边有个老管家,是从年轻时就给他做小厮,两人亦仆亦友,一起走南闯北,经历风雨。 “方伯,”程川霖小声说,“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大夫。” 方伯赶紧见过礼,对徐川霖道:“公子,老爷还睡着,这都是您的功劳,他可是好久没睡得这么沉,时间这么久了。” 徐川霖也看到希望:“能有用就好。” 他转头对席述说:“大夫,我今日得了一枚果子,以此是切片入水,煮水给我外公喝了,他能睡一阵子,您看看是否有帮助。” 徐川霖说罢,把那半枚红果子拿出来,递给席述。 席述眼角余光瞄瞄顾蓉蓉,表现出惊讶道:“这是长命果!当然有用,此乃保命之物,公子从何得来?” 顾蓉蓉悄悄给他竖大拇指——演技果然是需要培养,也是熟能生巧的。 徐川霖道:“这的确是长命果,是一位朋友知道我外公重病,我有急用,特意送予我的。” “那你这朋友真是个大好人啊,这么珍贵的东西……” 顾蓉蓉轻咳一声,席述收住话头:“我来给老先生看看,麻烦二位先出去。” 徐川霖不作怀疑,点头带着方伯出去。 席述小声对顾蓉蓉说:“他的情况,比徐小姐严重多了。” “那你能解吗?”顾蓉蓉问。 “我觉得应该能,但是需要时间长得多,不会立刻显效。” 这也是席述担忧的地方。 “可是我们很快就得走,恐怕……” “没事,你先上手治,一会儿我也给他看看,至于时间,你不必有负担,我来解决。” 席述一听这话,再无其它顾忌,取针治疗。 顾蓉蓉在一旁观察,程佑堂的情况的确严重,毒已入血液,席述说得对,单靠保守治疗,没有半年六个月,很难治愈。 而且,即便治愈,以后也是体弱,多灾多病。 顾蓉蓉决定,这次要对程佑堂用修复力。 一晃两刻钟过去,席述要起针,顾蓉蓉在还有最后一根针的时候,上前阻止。 “你去开方子,我来。” “好。” 席述不疑有他,转身去开方。 这次的方子和徐晚珍的不同,他也要细细斟酌。 顾蓉蓉手指轻按在那根银针上,释放一丝丝修复力。 程佑堂体弱,不可操之过急,需要一点点,慢慢来。 他先喝过长命果熬制的水,又施过针,顾蓉蓉这点修复力,他现在可以承受住。 顾蓉蓉全神贯注,约摸十分钟后,她正要缓缓收手,程佑堂睁开眼睛。 第八百八十章 希望 程佑堂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但他又不太敢相信。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就在刚刚,他原本浑身炙热,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的感受,像是缓和了些。 就像下了一场小雪,那种小雪粒粒,不大,让他稍微感觉到一点清凉。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种错觉?莫不是他大限将至? 应该是吧。 他这么想着,竟然觉得想松口气——终于要解脱了,要不是川霖那孩子,一直不肯放弃,求医问药,他恐怕早已经离开人世。 睁开眼,眼前有点模糊,见是个年轻人,还以为是川霖。 “程老爷子,您醒了?感觉如何?” 这一问,程佑堂的意识渐渐清晰,眼前的人影也变得清楚。 不是徐川霖。 是个俊俏的小哥儿,陌生人。 “你是……” 顾蓉蓉收回手说:“我和我家先生,是徐公子带来给您治病的。我家先生医术高超,刚才为您行了针。” 顾蓉蓉给席述递个眼色,席述快步过来。 “老爷子,您感觉怎么样?” 程佑堂这会儿完全清醒,想客套地说一句好些了,但他又止住。 外屋的徐川霖听到声音,隔着帘子问道:“大夫,我能进去吗?” 席述看一眼顾蓉蓉,顾蓉蓉上前给徐川霖掀起帘子。 “公子请进,老爷子醒了。” 徐川霖点点头,快步到床边:“外公,您觉得怎么样?” 程佑堂沉默一会儿,他在仔细感受,徐川霖却紧张起来。 “外公?” 程佑堂缓缓开口:“我觉得……确实好些了。” 他说“确实”,徐川霖就知道他不是敷衍客套。 徐川霖心头大喜,想抓住他的手,又忍住。 程佑堂病情特殊,皮肉之下像是包着炭,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他自己能,别人一碰他,他就更加痛苦,如同被烫伤。 顾蓉蓉注意到徐川霖的动作,瞄一眼席述。 席述说:“公子莫急,老爷子病得太久,得慢慢调养,过些日子,您就能碰他的手了。” 徐川霖眼神热切:“先生此言当真?” “当真。” 程佑堂也听得真切,眼中闪出久违的光彩:“大夫,老夫这病……有治?” 席述浅笑点头:“有,您现在是不是感觉好一些?” 顾蓉蓉在后面补充说:“有没有感觉,身体里像下了一场小雪,虽然不够大,但确实有。” 程佑堂眼中光亮更甚:“有有,确实如此,方才因此才醒来,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并非错觉,”顾蓉蓉肯定道,“您且放心,安心让我家先生行针治病,配合吃药,不日就可康复。” 徐川霖喉咙艰涩,努力忍住哽咽:“外公,您听到了吗?您会好的,千万要配合,好吗?” “好,好,你放心,我哪有不配合过?”程佑堂也满心欢喜。 谁能不想活呢?何况,他还有很多心愿未了。 顾蓉蓉轻轻碰一下席述,席述回神道:“徐公子,听说你去参加竞买,不知可买到想要的药材了?” 徐川霖也没详细解释:“是去参加了,虽然有点小状况,但我拿到了……一枚治病的果子。” 他本想说长命果,又忍下,吴掌柜手中一枚果核,都能引得整个余州城的药行药铺争相去看,去竞买,若是被人知道,他手里长命果,还不定会惹多少人心生贪念。 他倒是不怕,但如果让有心人知道,他的长命果与冷星赫有关,势必会给冷星赫带去麻烦。 冷星赫现在身份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他只说果子,没说长命果。 他的心思,顾蓉蓉一眼看透,非但没怪他隐瞒,反而觉得他考虑周全,不会轻易让冷星赫陷入危险中。 看来,没有帮错人。 “我能看看吗?”席述问。 徐川霖没隐瞒,把剩下的果子拿来:“先生,请过目。” 席述装模作样认真观察半天,惊喜道:“这是……” 徐川霖见他马上认出来,低声道:“先生,这就是个果子,您看是否有用?” 他一说,席述眨眨眼,像明白了他的暗示,点头道:“有用,此果多汁,能令人口舌生津,煮水煎药,对病人有好处,正好我写下药方,请公子派人去抓药吧。” 徐川霖对他的识趣有眼色十分满意。 “那就多谢大夫。” 徐川霖把药方给老管家,老管家亲自去抓药,也不用出府,自从程佑堂病后,府里就有个小药库,专门存放徐川霖买来的各种药材。 稀缺的有,大众常见也有。 老管家经常亲力亲为,抓个药不在话下。 虽然程佑堂的精神比平时好了些,但徐川霖为他着想,避免他着急,还是没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更没有告诉他,母亲也是死于此毒。 一想母亲也曾有机会活,但他们没人知道,没能及时救回母亲,让母亲受尽煎熬痛苦而亡,徐川霖就心如刀狡。 想必,外公若是知道,一定会更加受不了。 还是等他身体康复之后再说。 程佑堂又喝了一小碗红果子煮的水,甜酸可口,香气也浓,感觉更加舒坦,精神更好了些。 顾蓉蓉和席述退到外屋,让徐川霖在屋里和程佑堂说话。 席述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顾蓉蓉正观察屋中摆设,觉得程老爷子家资巨富,这屋里的摆设,显得普通了些。 听席述一问,她收回思绪:“哪里奇怪?” 席述看看屋里,又看看院里,声音压得更低:“咱们来了这么半天,我看到除了老管家以外的其它人了吗?” “我是指,程家人,老爷子的家人。” 顾蓉蓉一愣,还真没看到。 “许是老爷子久病,总不能时时守着。” 席述摇摇头:“我之前跟着爷爷和父亲去行医,见过人和事也不少,大户人也有,一般家里老人病了,大夫来,都会聚到一起,问长问短。” “这么说吧,如果家中和睦,那自是不必说的,早早都守着,等着大夫看完了问。” “如果家中不和……” “如何?” “那更得装出和睦的样子,比和睦的问得还多,还细。” 第八百八十一章 甥舅 顾蓉蓉觉得,席述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这么一想,也确实有点不太对。 “看看情况再说,”顾蓉蓉低声说。 席述点头。 两人在外屋等着,约摸一刻钟,徐川霖也从里面出来,眼睛泛红,神色却轻松不少。 他上前就对席述行个大礼。 席述嘴里还有刚才顾蓉蓉给的巧克力糖,还没化完,这会儿赶紧往下吞,差点呛住。 “大夫,没事吧?” 席述咳嗽一阵:“没,没事,徐公子不必多礼。” “您受了我妹妹,我外公,我实在无以为报,以后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开口。” 徐川霖说得义正言辞,十分真挚,真诚道谢的人席述见得多了,但像徐川霖这种身份的,还是不多见。 席述比徐川霖还不好意思:“不,不用客气,治病救人,是医者应该做的。” 两人正互相客气,外面脚步声响,还有几声咳嗽。 徐川霖往外看一眼,快步迎上去。 顾蓉蓉意识到,来的是个重要的人。 就听徐川霖道:“舅舅。” 是他舅舅?那就是程老爷子的儿子,徐夫人的兄弟,那位死去女将军的父亲。 那人未答话,又咳嗽两声。 徐川霖又说:“舅舅的身体还是不好?这次我请了个神医,让他也给您看看?” 男人这回答言了,一边说话一边进屋:“不用了,我的身体犯不上找大夫看。” “父亲如何?” 顾蓉蓉打量进来的男人,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两边灰白,脸色也是苍白,两腮凹陷,眼睛无神,眼窝也有些深,嘴唇青白。 他很瘦,身上的衣裳也不是很肥大,但就是显得他人在衣裳里晃荡。 他进来也看到顾蓉蓉和席述,但目光就淡淡掠过去,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徐川霖多少有点尴尬,对席述轻一点头,回答说:“这次外公说感觉好了些,有用。” 男人又不说话,进了里屋。 他进去请了安,话少,声音又低,实在听不清说了什么。 席述飞快往里看一眼:“那是……老爷子的儿子?” “怎么瞧着这么老?” 顾蓉蓉心说,岂止是老,而是心神俱被压垮,整个人都没有精神气,像行尸走肉一般。 为了女儿的死?痛失爱女,确实是让人难过的事,但也不至于被打击成这样吧? 心里不禁涌起几分疑惑。 让他们俩没想到的是,男人很快就又出来了,徐川霖还在身侧陪着。 但男人压根不在乎他陪不陪,就当他不存在,自顾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尴尬。 席述开口打破:“徐公子,老爷子的情况,按我说的办就行,暂时没有别的。” 徐川霖点头。 更尴尬了。 好在,徐川霖沉默一下开口:“大夫,我外公这边,还需要您多费心,这样吧,您先住在我家中,每日过来时,我陪同一起前来。” 席述现在也无法挑剔什么,只好答应,其实相比这个死气沉沉的程府,他还是更喜欢徐家。 回到外面马车上,顾蓉蓉问道:“公子,不知您舅舅是得了什么病?我家先生妙手,可以帮忙看看。” 席述赶紧接过话附和:“对对。” 徐川霖看他们一眼:“他是心病,恐怕药石无医。” 顾蓉蓉觉得,此时的徐川霖又有点之前的冷酷劲儿,寻思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若是如此,还是让冷星赫问比较合适。 徐川霖此时却接着往下说:“我舅舅和舅母只有我表姐一个女儿,疼爱得紧,表姐也争气,在军中效力,是一位女将军。” “本来他们就担心表姐上阵杀敌,是件危险的事,总是不太乐意,但表姐喜欢,也是没办法,而且,我父亲也是极力支持。” “两家又有婚约在身,将来,表姐总是要嫁到徐家的,所以,舅舅他们也就不过多阻拦。可谁知道……” 徐川霖话锋一转:“表姐出事,被人害死,惨不忍睹,舅舅当场昏厥,舅母也有些神智不清。” “自那之后,舅舅就有些怪父亲,虽然他没说,但我能感受到。后来舅母总是恍恍惚惚,说总是梦到表姐,心神无法安宁,就去城外庙中为表姐点长明灯。” “那天下雨,舅舅劝她不要去,正好我父亲也来看望他们,就劝说几句,舅舅和舅母就……” “对父亲抱怨,那天第一次大爆发,他们责怪父亲,既然不能保护好他们的女儿,当初就不该支持,现在人没了,还说些没用的废话。” 徐川霖目光掠向外面,他说得简单,但顾蓉蓉知道,当时情况一定如同火山爆发,程家夫妇对徐定山怒火定然足以把他们的亲情燃成灰烬。 “那天,舅母还是去了,雨天路滑,她连人带马车,都摔到山沟里。” 席述不禁“啊”一声,顾蓉蓉心头也一沉。 “自那之后,舅舅就开始变了,神魂皆不在,如同一个行走的死人。” 徐川霖苦笑:“怎么可能不变呢?所有人都变了。” 席述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看顾蓉蓉一眼,缓缓低下头。 顾蓉蓉也抿唇不语,现在她的身份,没办法多说一句。 沉默中回到徐府,刚一下马车,迎面看到徐定山从府里出来。 “你们回来了,你外公情况如何?” 徐川霖对他依旧冷淡:“还好,大夫说可以治。” 徐定山想笑,又想到自己的夫人,笑容多为苦涩:“那就好,太好了。” 他拱拱手,对席述道:“那就有劳大夫,有任何需要,只管说。” “大夫辛苦,请先回院子休息吧。” 这是要支开他们,人家父子有话说。 顾蓉蓉和席述识趣走开。 但说话声还是高一声低一声传来,随后就是徐川霖带火气的声音。 “这事与你无关,我会自己看着处理。” “长宁王……”徐定山声音微扬,后面的又低下去。 顾蓉蓉心尖微动,脚步也放慢了些。 趁着拐弯的功夫,她往那边看了一眼。 徐川霖已经结束和徐定山的对话,往这边走来。 第八百八十二章 坑鸡啊 顾蓉蓉心存疑惑,拉着席述快走。 穿过二道门,往他们住的院子方向,路过一片花园子时,席述抽抽鼻子。 与此同时,顾蓉蓉也闻见了。 一股药味。 这里是花园子,种的不是药材,哪来的药味? 席述天生对这药材味道敏锐,停住脚步,仔细闻,在路边的几棵绿植上,找到药味。 “是这里。” 顾蓉蓉看到绿植的高度:“应该是有人路过这里,此人身上有药味,才把味道染上这上面。” 席述一头雾水:“那这人身上的药味儿得多大呀,我前些年一直学制药的时候,才会有浓重的药味。” “不止药味大,”顾蓉蓉俯身摘下一片绿植叶子,“这人还走得很匆忙。” “怎么说?”席述不解。 “这条路并不窄,要是正常地好好走,不会蹭到这些,更不会在上面留下药味。” 顾蓉蓉看着另一边的方向:“除非,是有人走得匆忙,急急慌慌地走了,没有注意脚下,这才碰到。” 席述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理:“那他跑什么?” 顾蓉蓉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席述叹口气:“唉,深宅大院,就是如此,哪哪都藏着秘密,还不如我们平头百姓过得自在舒心。” 顾蓉蓉不置可否,又看那个方向一眼,和席述一起回院。 回到院子,看到树下一块砖竖起来,顾蓉蓉就知道冷星赫在。 她给席述递个眼色,转身进厢房,把门关上。 冷星赫正坐在桌边,看她放在桌上的书。 “去哪了?” 顾蓉蓉把从洞里钻过来之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他。 冷星赫微皱的眉慢慢舒展:“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徐定山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他女儿好。” “那程佑堂的情况,像席述说的,要许久才能好?” “也不用,”顾蓉蓉说,“他说的是保守治疗,到时候我再从旁辅助,会加快速度。” 顾蓉蓉抿口茶:“病情倒能解决,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谁给徐家、程家下毒,是冲着谁来的;二,是查明金缕阁。” 冷星赫点头:“我已经让速速去查,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有消息。” “至于给徐程两家下毒的人,我是想和徐川霖联手,会更方便快速些,”冷星赫手指捏紧茶杯,“丧母之痛,外祖之苦,妹妹也险遭毒手,他不会善罢甘休。” “好,”顾蓉蓉一口答应,“那就等给他红果子的时候再和他商量计划,越快越好,徐家的事解决干净,我们才好全心全意查金缕阁。” 金缕阁多诡异之事,顾蓉蓉可不敢大意,一切后顾之忧都解决掉才可以。 冷星赫没有意见,正想问问她要怎么离开,总留在这里也不行,最好能让席述找个借口,让她先走。 还没来得及说,徐川霖声音在外面响起。 “大夫可在?”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示意他躲一下。 冷星赫无奈,只好起身。 顾蓉蓉开门,闪身到外面。 席述也已经从正屋出来:“公子,有事?” 徐川霖身后还跟几个人,每人手中有个托盘,上面有的是名贵药材,还有的是银票。 都是比较实在的东西。 “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我无以为报,这是一点谢礼,请大夫收下。” 席述赶紧摆手:“不不,公子客气,你已经给过我百年参,我怎么能……” “那是看我妹妹的,这次是看我外公的,外公叮嘱我,一定要重谢大夫,待他康复之后,他还要亲自重谢。” 席述还想拒绝,厢房中忽然有一丝轻微声响,徐川霖目光转向那边。 顾蓉蓉站在门前,淡定走过来道:“先生,既然徐公子一片赤诚,您就收下吧,收了人家才能心安。” 席述只好点头:“那……好吧,多谢公子。” 徐川霖笑笑:“不必客气。” 他目光再次转向厢房:“这厢房是小哥住的?” 顾蓉蓉点头:“正是。” 徐川霖往这边走来:“方才似有什么动静,我徐府虽然戒备森严,但难免还是有胆大之徒,千万要小心才是。” 顾蓉蓉面不改色:“公子耳朵真是灵,没错,的确是有动静。” 徐川霖一怔,眼神戒备。 顾蓉蓉浅笑:“公子稍后。” 她转身进屋,还关上门,冷星赫朝她看过来,方才是不小心手肘碰到墙上挂的字画。 顾蓉蓉摇头,示意他别担心,然后从空间把母鸡拿出来,抱着出屋。 冷星赫站在原地,不禁有点想笑——这是干嘛呢?帮人还得偷偷摸摸。原先是担心徐定山有什么不良之心,现在证实没有了,被揭穿,似乎也没什么吧? 顾蓉蓉到外面,把怀中母鸡往前一递,对徐川霖说:“徐公子瞧,就是它。” 母鸡看顾蓉蓉一眼,喉咙里咕咕两声。 真坑鸡啊。 人家正好好地在空间呆着,就又被拿出来挡枪。 徐川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只鸡,怎么会是只鸡? 他想不通。 “这……” 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这可不是一般的鸡,是我家先生从小养在身边的,它吃的都是药材,下的蛋自然也是大补之物。” 母鸡:“……” 徐川霖恍然大悟,看向席述:“原来如此。” 席述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没想到顾蓉蓉会抱出一只鸡来。 对上徐川霖的目光,席述有点心虚,硬着头皮点点头。 徐川霖赞叹道:“此鸡毛色鲜亮,看上去很光滑,的确养的不错。” “毕竟是我家先生的心头好。”顾蓉蓉面色如常说。 徐川霖心头疑虑尽去,其实方才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就是一种直觉。 “那就不打扰先生休息,告辞。” 徐川霖让人把托盘放进屋,带人走了。 一出院子,他又站住,回头往里看看。 片刻,问守门口的侍卫:“除了他们二人,可还看到别的人进去过?” “回公子,并没有。” 徐川霖思索一下:“鸡呢?” 侍卫:“??” 徐川霖看他们表情就知道答案,没再多问。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上门造访 徐川霖离开一段距离,回身对身边的心腹道:“盯着那处院子,看是否有异,还有……” “那只鸡。” 心腹:“??鸡?” 徐川霖回想方才的情景,他就是觉得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但不认为是那只鸡。 而且,方才看那只鸡的时候,他莫名觉得那只鸡似乎有情绪,像是在翻白眼儿。 “对。” 心腹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垂首道:“是。” 虽然不理解,但是要照办。 徐川霖又问:“他们俩来的时候,有鸡吗?” 心腹想了想:“公子,属下不太记得。” “属下稍后去问问门上,他们应该记得。” 徐川霖摆手:“不,不必了,此事就到你这里为止,不要再和其它人说,也不要引起大夫的注意,毕竟还要靠他看病,惹恼了他,不是好事。” “是,属下明白。” 顾蓉蓉抱着鸡,席述轻吐一口气,过来小声问:“你从哪弄的鸡?” “世子放的。” “为什么放只鸡?”席述摸着母鸡的头,“给你补身子啊?” 母鸡晃晃头,躲开他手指——莫挨老子! 顾蓉蓉清清嗓子:“不是,这只鸡很聪明,有时候能送信,一只鸡的目标更小,不会引人注意。” 席述恍然:“啊,这是把鸡当狗使啊。” 顾蓉蓉:“……”我劝你说话小心点。 “其实我有点不懂,”席述问,“为什么不能对他说实话,咱又不是害他家人,是帮助,怎么就不能表露身份了?” 顾蓉蓉道:“一言难尽。先这样吧。” 她抱鸡回屋,冷星赫还在,还有点委屈。 顾蓉蓉把鸡收进空间,拿个红果子给他吃:“徐川霖走了,咱俩商量商量下一步?” 冷星赫拿到红果子又开心了些:“下一步我去见他,把红果子给他几个。” “今日回来的时候,遇见徐定山,他和徐川霖说了什么,提到长宁王,我看他们俩又是不欢而散,徐川霖说让他不要管。” 冷星赫本来还想说,干脆和徐川霖坦白身份得了,现在一听这话,又忍住。 “徐定山的态度,的确很重要,”冷星赫蹙眉,“余州毕竟还是他说了算,若是他有心对我们不利,会更加危险。” “所以,暂时先不能表露身份,阴差阳错,让我进府来,又是以恩人的身份,正好可以暗中观察一下,等确定了徐定山的态度,再表明不迟。” “好。” 话快速说完,冷星赫又该离去,他有些不舍。 顾蓉蓉把红黄果子还有些小零食,给他装了一小布袋,放在他手里。 沉甸甸的,冷星赫心里也满满的。 “那我先去安排,晚上再来看你。” “好,小心些。” 冷星赫离去,从后门绕到前门。 他戴上半张面具,走到门口,门上家丁问:“公子找谁?” 冷星赫把一枚暗器交给家丁:“烦劳通禀一声,向二公子传个话,就说朋友来访。” 家丁一听说是来找徐川霖的,不敢怠慢,双手接过暗器。 “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徐川霖经常在外游历,朋友也多,偶尔也会有人来访。 徐川霖自从回到家,马不停蹄安排冷星赫他们的住处,准备竞买,紧接着就是徐晚珍生病,一连串的事情,片刻未得喘息。 现在总算事情有了大转机,外公的病也有希望,他长长松口气。 正打算独自休息一会儿,侍卫来报:“公子,门上家丁来报,说是有个人自称您的朋友,请求一见,还有这个。” 他把暗器递上去,徐川霖接过一瞧,立即站起:“快,快请。” 侍卫转身要出去,徐川霖又说:“你亲自去,把他带过来,不要被其它人发现。” “是。” 片刻,冷星赫到达院中,徐川霖正等在院子里。 “抱歉,为了不太引人注意,没去门口迎你。” 冷星赫摆手:“不必客气。” 他手里拎着小布袋,阵阵香气从里面透出来,徐川霖大致猜到里面是什么。 “请进屋说吧。” 徐川霖随后又吩咐侍卫:“看好院门,没我命令,不许其它人进来。” “是。” 徐川霖请冷星赫进屋上座,冷星赫看看屋内布置,把小布袋放在桌上。 “之前可没想到,会有一日坐在此处,受徐公子款待。” 两人在肖州时,也互相帮过忙,也互相防备怀疑。 此情此景,在当时的确没有想到。 徐川霖拱手:“之前是川霖不懂事,还请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冷星赫道:“徐公子客气。”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冷星赫把布袋里的果子取出来,红的三个,黄的三个。 “红的就是长命果,黄的是什么,不清楚,不过,据我们尝试,黄的比红的保养的效果更好。” “可让程老爷子先用红果,再用黄果。” 徐川霖看着桌上六个果子,心头激动狂跳。 在吴掌柜那里竞买,一个果核都要近四万两,引那么多争相竞买,现在,人家一下子拿来六个。 甚至还有更好的黄果子。 徐川霖起身行个大礼:“大恩不言谢,世子,你的家人在余州,我绝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闪失。还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查什么,只管说来,我去办。” 冷星赫心缓缓放下一半:“那我先谢过。” 他略一迟疑:“不知徐将军……” 说话间,冷星赫专注看着徐川霖的神色,想看出点什么。 一提到徐定山,徐川霖就皱眉不耐烦。 “他忙于军中事务,府里和城里的事,就是我说了算,要用人的话,府兵也尽在我掌握。” 冷星赫不好再多问,暗暗觉得,顾蓉蓉所言不错,还是暂时不露身份为佳。 “那位大夫如何?程老先生的情况可有好转?” 冷星赫岔开话题,徐川霖眉眼又染上喜色。 “有,大夫说,只要多些时日,定能痊愈。” 徐川霖又想到什么:“对了,这位大夫,也是个奇人,他……” 徐川霖想向冷星赫形容一下大夫的样子,又忽然觉得,竞买的时候,冷星赫身边有一个年轻大夫。 第八百八十四章 互相帮助 徐川霖思索一下,问冷星赫。 “我记得你身边也有个大夫,很年轻。” 冷星赫不动声色:“是。” “说来也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这里的神医,和你那的年轻大夫,有些相似。” “要不下次世子有事让他来送信,我让他们见见。” 冷星赫:“……” “我得问问,人家不是我冷家的人,只是以前有些关系,出于相助的情意,一路随行。” 徐川霖也不强求:“原来如此。” 冷星赫说明来意:“除了送果子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公子。” “世子请讲。” “金缕阁的情况如何?越详细越好。” 徐川霖起身,到暗格中取出一个信封:“从知道肖州的金缕阁心怀不轨开始,我就写信派人暗中调查,这是从那时到现在的,所有调查到的,都在这里。” 冷星赫接过,由衷道:“多谢。” “哪里,”徐川霖感慨,“这些东西,哪比得上我外公的命,世子慷慨,该感激的人是我。” 冷星赫略沉吟:“令妹之前病,程老爷子也一直在病中,这其中是否有所关联?我的意思是,若是公子想查些什么,不妨我来办。” “查金缕阁,我或许是明外,但查这件事,我应该算是暗处。” 徐川霖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建议。 他也一直在考虑,要怎么查这件事,在余州,徐府固然实力强大,但也是个庞然大物,要想有点举动,实在不容易。 除非,他动用府中暗卫的力量,但是,暗卫现在多半还在父亲手中,他若想调动,父亲势必会知道。 他不想让父亲知道。 冷星赫的建议,无疑让他的问题迎刃而解。 “如此,就多谢世子。” 冷星赫道:“哪里,我们互相帮忙。” 徐川霖略一沉吟:“其实,病的人不只我妹妹和外公,还有我母亲。” 冷星赫已然得知,但此时听徐川霖亲口说,还是难免共情。 “徐夫人?当然的病……另有隐情?” “是,我也是才知晓,”徐川霖眼神闪过痛色,“一定是有人暗中对我们家下手,他们三人都与此毒有关,从我妹妹生病的过程来看,此人对我家人的生活习惯十分了解。” 冷星赫准确说出他的怀疑:“自己人。” 徐川霖眼中痛色更显:“是,但我想不出是谁。” “我会尽力而为,”冷星赫拱手。 冷星赫没有过多停留,事情商定,他离开徐府。 冷慢慢在路口等他。 “世子~” 冷星赫道:“慢慢,去查查这几个人。” 冷星赫把名单递给他。 冷慢慢接过,认真收好:“世子,几个暗卫已到大叶山,正暗中搜查,有消息就会立即来报。” 冷星赫点头:“让他们以安全为上,大叶山情势复杂不明,不可强取,先做到心里有数,我们助徐家解决麻烦,看清徐家的态度,到时候再看要不要借兵。” 冷慢慢眼神复杂:“世子,您是担心徐家父子……” “徐川霖目前看来是与我们真诚互助,徐定山,我还不确定,他手握大权,又有兵马,更得慎之又慎,如果他心有异,那我们会有大麻烦。” “是,属下明白。” 冷慢慢领命而去,冷星赫独自走在街头。 街上热闹,人流川息,但冷星赫却格外孤单。 他偏头自然看向左边,正想说话,意识到顾蓉蓉没在。 不知不觉,已经习惯顾蓉蓉在他身侧,有什么事也与顾蓉蓉商量。 得想办法,让顾蓉蓉赶紧出来。 “得想办法,”顾蓉蓉低声说,“我得赶紧出去。” 席述噎一下:“那,我自己在这儿?” “你自己怕什么?你又不是假大夫,你是有真才实学的。” 席述无法否认这一点。 “可是,”他看看外面,小声说,“我毕竟不是真面目示人,万一……” “放心好了,妙妙的易容术鬼斧神工,无人能破。” 顾蓉蓉安慰他:“再者,世子已经把长命果给了徐川霖,他会让程老爷子用,助你事半功倍。” “……行吧。” 徐川霖把几个果子收好,先拿一枚红的,程府的事暂时不明,他不放心把这些都拿过去,一个一个来。 正寻思要不要去和大夫说一声,外面侍卫来报:“公子,大夫有事求见。” “请他进来。” 席述一见面,按照顾蓉蓉告诉他的说辞说:“徐公子,我来此地,其实是听说有位故友在此地,多年不见,甚是想念,途经他的故乡时,他老家的人还托我拿书信和东西给他。” “不想,我初来就听说徐小姐病重的事,是以,救人如救火,就先来了府上。” 徐川霖不动声色听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想出去? 席述继续说:“不过,现在徐小姐未痊愈,程老爷子的情况虽好转,但也未大好,我也不宜出去,所以,我想让我的小童代我去一趟,也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知可否?” 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行的,人家是来给看病的,不是坐牢的。 徐川霖浅笑:“先生哪里话,当然可以,不如这样,我派马车,送二位去,只要先生及时回来即可。” 席述暗说这样做就是白费劲。 “不必,我也是有个毛病,遇见疑难病症,非要潜心研究,治好了,心中牵挂了了,才能去做别的。” “先让我小童去说一声,等我给程老爷子治完病,我再去见他,他会理解的。” 这样最好,徐川霖求之不得。 “那我让人备马车,送小童去。” 席述硬着头皮再次拒绝:“不必麻烦了,我朋友住在城外,让小童买些东西,顺便让送货的一同送去即可。” 徐川霖笑容不改:“好。” “就依大夫所言。” 席述松了口气,随后告退回院子,去告诉顾蓉蓉这个好消息。 他一走,徐川霖把手下叫来:“稍后小童出门,跟着他,别跟太紧,不可伤他。” “是,公子是怀疑他?” “不是怀疑,是觉得此事有点古怪。” 第八百八十五章 金缕阁 徐川霖提出备马车,送人去,确实出于好意,没半点别的意思。 但席述一而再地拒绝,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让人盯一盯,肯定没错,就算是他多心了,让人盯着就当保护吧。 顾蓉蓉拎上包袱出府,席述愁眉苦脸,顾蓉蓉好一阵安抚,还送给他几个果子,这才罢休。 到门外,顾蓉蓉抬头看天,长叹一声。 虽然在徐府食宿不错,但就是不自在,还是出门好啊。 本来是想着假借个身份给徐小姐看病,看完就悄悄隐退,不留身后名,谁知道会闹出这么多阴差阳错。 走都走不了了。 好在,现在出来了。 顾蓉蓉神清气爽,也不急着回原来的住处,席述说的是让她带些东西给朋友,那她也得上街转转。 来了之后还没顾上逛街呢。 去看看金缕阁在哪,是什么门店,里面有什么人。 顾蓉蓉来余州就两件事,一是解决金缕阁,二是进大叶山看看所谓的镇龙大计。 徐程两家的事,就是顺带手。 金缕阁不难找,这是座三层小楼,气派得很。 黑色鎏金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踏上台阶,门里有个漂亮的小娘子走上前来。 长得俊俏秀美,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笑。 一见顾蓉蓉这打扮,笑容迅速凝固一下。 很快,但没有逃过顾蓉蓉的眼。 “小哥儿,我们这是金缕阁。” 顾蓉蓉一边往里走一边点头:“我知道啊,我认字。” 小娘子上下打量她几眼:“你……” 顾蓉蓉目光在墙上掠过,几件漂亮成衣挂在墙上,还有些各色的锦缎,不止颜色漂亮,织法也很讲究。 顾蓉蓉打断她的话:“别说什么我买不起的话,也别狗眼看人低,要想说这话,就把话咽回去。” 小娘子一怔,脸上腾地红了。 这样直接粗暴的说法,还是头回遇见。 “小哥说笑了,我们这里打开门做生意,哪会那样做呢?无论什么人,来者是客。” “这样最好,”顾蓉蓉扫她一眼,“你们这儿最贵的成衣是哪件?” “最贵的在二楼,二楼不止有成衣,还有搭配的首饰,以及鞋子。” 顾蓉蓉心说难怪生意能做这么好,的确是新潮,想得周到。 她转身要去二楼,二楼楼梯一响,有人从上面下来。 此人二十三四岁,穿水红色衣裙,手臂上还搭一条暗红色丝绸披肩,暗红并不老气,隐隐有银色光芒附着,随着她的举动,似月光如水流转。 店里其它人惊呼:“那是月光锦吗?” “我看像!” “天呐,月光锦一寸一金,最多就是用来做个点缀装饰,或者头花什么的,她竟然做了那么大一条披肩。” “她是谁呀?” “是这里的二掌柜,芳华姑娘。” 顾蓉蓉心头微动,二掌柜,那就是还有大掌柜? 她们不能称为东家,每个城的店里都有一个主管事。 对外称为掌柜。 像二掌柜这种说法,顾蓉蓉也是头回遇见。 芳华从下面下来,手里握着一把羽扇,她在第三阶处,居高临下看着顾蓉蓉。 “小哥留步,想上二楼得有凭证。” 顾蓉蓉轻笑:“逛个衣裳店还要凭证,真是头回听说,要什么凭证?” 话音刚落,门口有人答:“自然是钱财的凭证。” 此人一进来,店里不少小娘子都避开,纷纷别过脸去,又小心翼翼捂着脸偷看,眼睛里生着光辉。 顾蓉蓉闻声望去,哦,原来是熟人啊。 此人正是余州副护城使封庭远的三儿子。 也是在竞买会上,买走长命果果核的人。 顾蓉蓉对他印象深刻。 这人一身白色锦袍,腰系玉带,腰侧一边是香囊,一边是玉佩。 还是那块方形玉佩。 之前顾蓉蓉就记住了这块玉佩的图案,觉得眼熟,与她手里那块金缕阁令牌上的图案有些像。 顾蓉蓉眸子微眯,不着痕迹移开目光,有意思,本来还想找机会查一下这个封家,这位封三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封玉卓走到顾蓉蓉近面,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毫不掩饰地嫌弃。 “你要上二楼?” 顾蓉蓉似笑非笑:“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封玉卓短促一笑,“你也好意思问出这种话。”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顾蓉蓉面露疑惑,“这位公子,敢问,这衣裳铺子是你开的?” 封玉卓脸上神色微变:“不是。” “那你是掌柜?” “亦不是。” “你既不是东家,又不是掌柜,看你这穿着,也不像是伙计,那我上不上这二楼,与你何干?” “你!” 封玉卓微怒,他身边的小厮喝道:“放肆,竟然敢和我家公子这么讲话!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何人?” “我不知,也不想知道,”顾蓉蓉声音清脆,“我就想进店逛逛,买件衣裳,怎么一会儿要凭证,一会儿又有人来阻拦我,问我知道他是不是何人,我为何要知道?” “与我何干?” 顾蓉蓉不顾封玉卓铁青的脸,问台阶上的芳华:“说吧,什么凭证?” 封家小厮道:“银票!至少一百两,证明你买得起,否则,这里的小娘子们岂不是白陪你介绍了?” 顾蓉蓉低低笑几声,看看进来时的那个小娘子,又看看芳华:“这里是衣裳铺子吗?” “怎么听这小厮的说辞,不那么像,要不是亲眼看到衣裳绸缎,我还以为自己进了窑子。” “还得拿银票证明,还得不能白陪着。” “你……” 小娘子的脸再次涨红,芳华的笑也挂不住。 顾蓉蓉摸出几张银票,拿在手里拍了拍,把她们的话堵回去。 “要是这凭证,我有的是。” 顾蓉蓉拿出来的银票,少说也有七八张,张张一千两。 “能上吗?” 芳华面露疑惑,顾蓉蓉走上楼梯:“要不验验真假?” 芳华适时露出笑意:“哪能呢?您楼上请。” 顾蓉蓉抬腿上楼,没再看其它人一眼,包括封玉卓。 第八百八十六章 反试探 顾蓉蓉大摇大摆上二楼。 二楼的衣裳果然比一楼又漂亮不少,也的确有搭配首饰,首饰也是多是成套。 要想买下,价格不菲。 芳华跟在顾蓉蓉身边,微笑着介绍,脸上的笑能开出一朵花来,好像刚才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顾蓉蓉这看看,那瞧瞧,手里拿着一叠子银票,轻轻击着掌心。 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满意。 “还是差了些,”她轻叹一声,“我家夫人眼光可高得很,听说金缕阁是最好的成衣铺子,特意让我先来瞧瞧,没想到……” “虽比其它铺子好了些,但还是差点意思。” 芳华脸上笑容微凝,继而又笑说:“不知夫人想要什么样的?小哥儿说一说,只要说得出来,我们这儿没有不能做的。” 顾蓉蓉看她一眼:“要是让客人自己说,那还要你们裁缝做什么?” “之前在肖州,我家夫人就曾参加过一家铺子的竞买,虽然花费一万多两,不算便宜,但那套衣裳也让我家夫人出尽风头,还是花得值。” “还以为余州是不次于肖州的大城,竟然如此……罢了,我去别处看看。” 芳华一听她说起竞买,一万多两的衣裳,还是在肖州,就知道她说的是肖州的金缕阁。 这时候银子多少倒成了其次,关键是余州的金缕阁怎么能输给肖州的金缕阁? 这要是传出去,传回总阁,主事受罚,她们也得跟着遭秧。 思及此,她急忙拦住顾蓉蓉。 “小哥莫急,”芳华浅笑,“不是我夸口,若是在我们这里没有让夫人满意的,那整个余州也就没有了。” 顾蓉蓉不以为然:“你这话……说得有点大了吧?” 芳华道:“那请问小哥,你所说的在肖州的铺子,是否也叫金缕阁?” 顾蓉蓉眼中飞快闪过笑意,上钩了。 但她拧眉思索:“不知道,不是吧?那不是铺子,是在庄园里。” “不错,只是经营的方式不同,都是叫金缕阁,我们是一家的。” 顾蓉蓉半信半疑:“当真?” “可我看你们这也……” 一见她又要露出鄙夷之色,芳华心里呕气,但表面又不能露。 “小哥,我们还有三楼。” 顾蓉蓉没心动:“东西不好,有几楼也没用,我又不是到这里来爬楼的。” 芳华:“……”这人说话太气人了。 “哪能让你白爬楼?三楼自然是有珍宝,一般人我们都不会让他上去。” 顾蓉蓉面露怀疑:“什么珍宝?” “金银珠宝?翡翠玉石?要是这些就算了,我家夫人不缺。” “当然有,但不止,”芳华扇子捂嘴笑,“有最美的衣裳,还有女子专用的那些东西,小哥你……能做得了夫人的主吗?” 顾蓉蓉哼一声:“做不了主,能给我这么多银票吗?实话告诉你,我家夫人,就是我表姐,我是年纪小,不好让我任要职罢了。” 芳华轻笑用扇手拍手:“还真是神气,那你随我去瞧瞧?” 顾蓉蓉寻思着,她所说的女子专用的东西,怕不是什么正经的,金缕阁借着做衣服,实则做一些不见光的勾当,对顾蓉蓉来说不算秘密。 这家金缕阁主要做什么? 她倒想瞧瞧。 “好啊,走。” 二楼上还有几个客人,三楼暂时是看不见人,还加了一道门。 芳华推开,一阵淡淡香气扑来,顾蓉蓉摒住呼吸,目光所及之处,流光溢彩。 芳华所言不假,最好的东西在三楼。 这里一共有九套衣裳,都用专用的衣裳架子挂着,平展平顺,没一丝褶皱。 用的料子也是如芳华手臂间的月光锦一般的上乘品。 头面首饰,摆在打开的盒子里,熠熠生辉。 顾蓉蓉目光流转,神色依旧平静,芳华一直观察着她,她领到这里来的客人,没几个不露出惊讶,惊艳之色的。 当然,像大掌柜带来的那些,想必不会…… 可眼前这个,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童啊。 竟然也如此淡定,莫非,真是个大户人家的? 一时间,她的心思百转。 顾蓉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随即目光落在另一排柜台上。 这里摆的不是首饰珠宝,而是一些花哩呼哨的小盒子,小瓶子。 顾蓉蓉直觉意识到,这应该就是芳华所说的,女人专用的好东西。 她慢步往那边走,芳华回神跟上,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指着一个盒子说:“这个,是女子用来香体的,连用三日,就能体内生香。” “这个,是用来美肤的……” 顾蓉蓉漫不经心地听着,一指里面的瓶子:“那是做什么的?” “那个呀……”芳华轻笑,扇子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这个还是等你家夫人来了,我亲自和她说。” 顾蓉蓉微挑眉,一指那个香体丸:“这个多少钱?” 芳华竖起三根手指。 “三万两?”顾蓉蓉微蹙眉,“贵了点。” 芳华眼睛微眯:“哪能啊,三千。” 顾蓉蓉蹙着的眉立即松开:“三千啊,我还以为三万。行,要颗这个。” 她毫不犹豫,拿三张银票,啪拍在柜台上。 豪气爽快。 芳华纵使见过不少财大气粗的,但也小小惊了一下。 别人都是主子来,可这位…… 看来,确实是大主顾。 芳华赶紧给拿起盒子,又看过银票,这回脸上的笑比刚才又真实几分。 “我再给您说说别的?” 顾蓉蓉把盒子揣好:“不用,别的说了我也不懂,让我表姐自己来。” 她说着,手一甩,一枚扳指不小心掉出来。 骨碌碌滚出去。 屋里铺了地毯,也摔不坏,她也没急着去捡,芳华目光一扫,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快走几步帮着捡起来,背着顾蓉蓉看。 翡翠通透,无半点杂质,扳指上雕刻着麒麟瑞兽,雕工精美,瑞兽栩栩如生。 芳华心头狠狠一跳,这是…… 顾蓉蓉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虽然瞧不见她的表情,但也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扳指就是故意掉的。 这一趟金缕阁,不是金缕阁的人试探她,是她来一次反试探。 第八百八十七章 身份是自己给的 顾蓉蓉收回扳指,明显看出芳华脸上的笑又热切三分。 顾蓉蓉假做不知,收好扳指淡淡道:“你是这里的二掌柜?” “是。” “大掌柜呢?”顾蓉蓉毫不遮掩,“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我表姐要是来,得由大掌柜接待。” 芳华笑容微凝,随后更客气:“这是自然,我会和大掌柜说的,今天也不是大掌柜不想见您,是没在。” 顾蓉蓉也不追究,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刚才在一楼叫喊的小厮是谁?好生没有规矩。若是不是我表姐再三叮嘱我在外面要低调,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他是封三公子的小厮,平时是骄纵了些。” “封家?”顾蓉蓉脚步微步,眉梢微挑,语气中并无半点恭敬,“是余州副护城使封庭远家的?” 芳华呼吸浅窒:“是,正是那个封家。” 顾蓉蓉嗤笑一声,没说话。 但她这没说,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顾蓉蓉一路下楼,芳华一路陪着。 等她下楼之后,隔壁房间的门,无声开了。 顾蓉蓉到一楼,封玉卓还在,已经挑了两件东西,也花了钱。 看到顾蓉蓉下来,那小厮还狠狠瞪一眼,顾蓉蓉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他,直接出门离去。 芳华看着人走远,转身回店,走向楼梯,被封玉卓叫住。 “芳华,媚儿可在?帮我通传一声。” 封玉卓拿着个纸包:“就说我买了她最喜欢的栗子酥。” 芳华笑容温婉:“公子稍候,我去回话,不过,主事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不知道有没有精神见您。” “病了?可找过大夫,用过药了吗?”封玉卓眼神急切。 “公子放心,已经瞧过大夫,说是让静养。” 芳华说罢,赶紧抽身上三楼。 抬头看到苏媚就在房间门口,神色清冷,眼神清澈,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人走了?”苏媚问。 “是,”芳华低声说,“依奴婢看,此人有些来历,在楼下时,见她拿出银票,以为她无非就是有钱,有钱的人奴婢可见过不少。” “到了二楼,她什么都没有瞧上,还提到了肖州的金缕阁。” 苏媚一怔:“哦?他去过肖州的金缕阁?” “他不知那就是,只说是个做衣裳的地方,通过竞买去的,是他表姐,花费一万多两,还是在庄园之内,那应是金缕阁无疑了。” 苏媚点头,眼中激起胜负欲:“不错,的确是如锦那边的路数。” “奴婢也是觉得,不能叫他小看我们,让我们落了下风,输给肖州的金缕阁,那可不行,于是,奴婢带他上三楼。” “奴婢仔细瞧了,他看到衣裳珠宝,神情淡定,无一丝惊艳赞叹,这种定力,绝非常人能有,装是装不出来的。” 苏媚握着帕子,若有所思:“你说得不错,我也瞧见了。” 芳华带着顾蓉蓉一到三楼的时候,她就知道,在隔壁房间也瞧见了。 两间房其实是一间,中间的墙非是实墙,只是看上去像墙,能活动,有机关,还能从另一边看到这边。 苏媚经常这样暗中观察上三楼的贵客,确定哪些是可以宰的肥羊。 “从那时起,奴婢觉得他不简单,他又说起他家夫就是他的表姐,还随手买香体丸,以为是三万两,再到后来的那枚扳指。” 芳华上前一步:“主事,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扳指,是一枚刻着麒麟的扳指。” 苏媚眼神微讶:“你看清了?” “绝不会错。” “麒麟,依本朝律法,只有皇族才可用龙、麒麟这样的图案,莫非,他是皇族?” 芳华语气笃定:“奴婢也是这么觉得,而且,奴婢瞧着他的神态气韵,可不是一般人,他虽穿着小童的衣裳,但绝不是下人。” “既然如此,就要钓住这条大鱼,不止是因为钱财,还因为……过几日阁主就要到了。” 芳华眼神中露出喜色,又拼命压制住:“主事放心,奴婢已经让人跟着他,定会查清楚的,不会让他走脱。” “办得好,若能做成大单生意,或者拿住他向阁主请功,我定会替你在阁主面前美言。” “多谢主事!” 芳华喜不自胜,正要退下,忽然又想起来:“对了,封三又来了,说想见您,还说带了栗子酥。” “打发他走,不见,栗子酥喂狗,那玩意儿我才不喜欢。” “是,”芳华转身退去。 苏媚杏眼微眯,她可记得,顾蓉蓉在离开时问起封玉卓,还提到封庭远,那语气神态,轻蔑至极,完全没把封庭远看在眼里。 若真是皇族中人……抓住他,就能在阁主面前立大功,到时候,阁主一高兴,说不定就能让她去身边伺候。 金缕阁各怀心思,顾蓉蓉察觉到身后的人,假装没有发现。 她早就发现,三楼隔壁房间还有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一定有。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绝不会感觉错误。 果不其然,一出金缕阁,就被盯上了。 拐过路口,顾蓉蓉正想着要怎么摆脱他们,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这两人来,再往后看看。 人没了。 顾蓉蓉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许是冷星赫派了暗卫给她。 两个小喽啰,她也没放在心上。 …… 徐川霖微蹙眉,听着手下禀报。 “小医童出门逛街,之后去了金缕阁。” “约摸有两刻钟,就从里面出来,身后有人跟着,属下把人料理了,是金缕阁的人。” “对了,他进去没多久,封三也去了。” “封玉卓?”徐川霖脸色更沉几分,“他经常去吗?” “是,据说是对金缕阁的大掌柜有……有情,经常去。” 徐川霖轻笑一声:“有情?封庭远可知此事?” “这……属下不知,不过,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封庭远对他要求甚严,应该不会让他娶个那样的女子。” 虽然不是青楼楚馆,但商贾之女,没有靠山,没有势力,不能给封家任何助力。 在势力精明的封庭远眼中,不可能允许有这种女子毁他儿子的前程。 第八百八十八章 神医掉马 徐川霖冷笑。 “吩咐下去,把封三公子痴恋金缕阁女子的事,编成书,好好宣扬宣扬。” “是,”手下略一迟疑,“不过,封家在余州的地位也不低,一些说书人怕是不太敢。” 徐川霖似笑非笑:“这点事也做不成?” 手下立即垂首:“属下这就去办。” 徐川霖独坐,眉眼微冷,喃喃道:“出门就去了金缕阁,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企图?” 思来想去,他起身去见席述。 席述在屋里看医书,幸好他有随身携带医书的习惯,能够用看书让自己心思镇定下来。 不然,顾蓉蓉这一走,他心里都是慌慌的,无法安神。 刚稳住没多久,人影一晃,徐川霖走进来。 席述吓一跳,心说这人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 不过,这是人家家里,算了。 席述急忙站起来:“徐公子,有事?” 徐川霖目光在他放下的书一掠,是医书,没什么不妥。 “没什么,就是暂时无事,想和大夫聊聊,之前一直忙碌,没有顾上,实在怠慢了。” 席述客气:“哪里的话?公子不必客气,我在这里挺好的,大家都对我不错。” 他暗说你还是不要来的好,否则,这更紧张。 徐川霖坐下,没有走的意思:“还没请教大夫大名?” 席述根本没有准备假名,一时又想不出,愣了一下说:“在下姓席。” “席大夫,你常年在外,夫人也不在身忙,应该会很挂念吧?等席大夫离府之时,在下定当准备些礼物,送予夫人,以表谢意。” 席述莫名其妙,什么夫人?后来又明白过来,大概是徐川霖看他年纪不小,以为他早有家室。 这可不行,得打住,要不然一会儿还说不定扯出什么来,得把与这个相关的话题都掐掉。 他叹口气道:“不怕公子笑话,在下并无妻室,自小跟着祖父学医,后又去随师父学,一直醉心医术,我心之志在于救天生病患,是以,身边只有小医童,并没有娶妻。” 徐川霖微讶,随即又露出敬佩的表情,对他拱拱手:“原来如此,在下佩服,席大夫高义,舍己之事一心为悬壶济世,实乃为天下医者的典范。” 席述被他说得脸红,还有点冒汗。 “不敢不敢,过奖了。” “小医童聪明伶俐,也跟随先生许多年了吧?” 席述硬着头皮说:“是,是啊。” “那他可曾有婚配?” 席述简直抓狂,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总是提这种事? 难道,他要为自己或者顾蓉蓉说媒不成?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让他更加紧张,额角的汗也不知不觉渗出更多。 鼻子和下巴脖子也痒痒的。 “没有,他年纪还小,哪来的婚配?再说他一直跟着我,在路上行走,更没有心思想此事。” 席述觉得还应该把话说得再死一点——顾蓉蓉可是世子妃,给她说媒?那他就彻底不用回去了。 不说冷星赫,老宰辅就能打死他。 于是,席述又补充说:“对了,他信佛,曾在佛前许诺,这辈子不成婚。” 他说着揉揉鼻子,摸一下胡子,下巴还是有些痒,再摸一一下。 这一摸不要紧,紧张得手上力道失了准头,把一缕胡子揪下来。 席述捏着胡子,脑子里嗡地一声,完了。 …… 顾蓉蓉打了个喷嚏,冷星赫问:“怎么了?” “没事,”她揉揉鼻子。 “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可要紧?”冷星赫一脸紧张。 “不是,就是鼻子有点痒,”顾蓉蓉看着香体丸,“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回去给依依看看,研究一下,说不定我们也能做出来,又多个新品。” 冷星赫听着她说起独自去金缕阁的事,还是有心有余悸。 “金缕阁的事,那么危险,你不该一个人去的。” 顾蓉蓉把香料盒子盖上,对他笑笑:“我当时是走到那里了,而且这里的铺子和肖州不一样,是打开门做生意,我大白天的进去,还有其它客人,想必也不会如何。” “而且,这回我去,下回咱俩一起去,又能去两次。” 冷星赫无奈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我是担心你有危险,金缕阁实在太过古怪。” “我明白,”顾蓉蓉点头,“这次去也不是没有收获,我知道关键在三楼,那个隔壁房间一定有人;再就是封家。” “封家?” “对,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关系,但一定有关系。”顾蓉蓉语气笃定,“封三公子那个劲儿,可不是演出来的,还有他的玉佩,我今天又看见了。” “和这个很像,”顾蓉蓉把令牌取出来,放在桌上,“你看。” 上次顾蓉蓉提了一嘴,但当时是初次见到封玉卓,又急着回徐府,没顾上细说。 这回把令牌取出来,冷星赫一边细看,一边回想封玉卓身侧的玉佩。 “确实很像。” “所以,他们之间,必有关联。” 顾蓉蓉摸着下巴,目光狡黠:“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看能不能从封家身上找突破口。” 冷星赫略一思索:“封庭远此人我多少了解一些,争强好胜,要面子,对子女的管教也很严苛,尤其是三个嫡子。” “长子与次子都在军营中,处处与徐拓海相比,三子就是这位,在书院读书,也是有天才少年的名声。” “这样……” 顾蓉蓉正思索,冷慢慢从外面进来。 “世子~您让属下查的那几个,已经有些眉目。” 冷慢慢一边说,一边把几页纸递上:“对了,属下还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是关于封家的,”冷慢慢一顿,顾蓉蓉和冷星赫都看他,“封三公子,和一个女商人的故事。” 顾蓉蓉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女商人?金缕阁?” 冷慢慢眼睛缓缓睁圆:“世子妃神算!” “就是,街上都在传,还有说书的在说,封三公子封玉卓与金缕阁的掌柜,情深似海。” “还有说,封三公子情极深种,非那个女子不娶。” 第八百八十九章 封家 顾蓉蓉听着冷慢慢的话,眉眼笑得弯弯。 “正愁没有门路,这门路不就来了吗?” 顾蓉蓉对冷星赫低语几句,冷星赫惊讶,又忍不住笑。 “这能行?” 顾蓉蓉笑容狡黠:“不行就跑呗,反正对我们没有损失,先把封家搅乱再说。” 冷星赫展开冷慢慢调查回来的东西,其中一个赫然在名单上。 正是封家二公子的一个小妾。 “好,就从封家下手。” …… 掌灯时分,封家前厅灯火通明。 院子里站着不少人,都是封家的仆从,几十号人,无一人说话,气氛阴沉压抑。 厅内坐着几人,明亮的烛火映着他们各自的脸。 首坐的是封庭远,身材魁梧,气势威严,古铜色的脸现在阴云密布,眼睛里满是怒火,正盯着跪在厅中的封玉卓。 旁边坐着他的夫人赵氏,眼睛哭得通红,还在不断擦泪。 厅中还站着两人,正是他的两个儿子,封玉昭,封玉朗。 两个儿子是从营中回来的,军装还未脱。 面对父亲暴怒,他们也怕,父亲对他们一向严苛,在军中只有上下级,没有父子。 现在,他们想求情,但不知从何说起,谁能想到,被全家呵护的老三,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封玉卓跪得笔直,没有半点觉得自己错的意思。 门外台阶下,就是他身边小厮的尸首,至死都趴在长凳上,后背至腰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到地上,蜿蜒流出去很长。 “逆子,你到底认不认错?”封庭远怒声问。 这话不知问了多少次。 封玉卓咬牙道:“父亲,儿子不知错在何处。” 封玉昭叹口气:“三弟,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你自己也争气,我们全家都盼着你进京赶考,取得头名,现在……你竟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封玉朗也劝说:“三弟,向父亲认错吧!回院子好好读书,别再折腾了。” 封玉卓倔强道:“大哥,二哥,我没有折腾,我只是倾慕一个女子,这何错之有?大哥,你娶了大嫂,有错吗?” “二哥,你不仅娶了二嫂,还有两房小妾,有错吗?” “我只是倾慕一个女子,就有错吗?” “我不服!”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封庭远抓起茶盏用力往地上一摔。 “逆子!” “你大嫂二嫂是什么出身?你说的那个女子是什么出身?焉能相提并论?” 封玉卓大声道:“她也是清白之身,又不是青楼女子,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 “住口!”封庭远霍然起身,“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拖出去,打。” 一说要打封玉卓,封夫人也不哭了,一下子站起来,上前拦住:“不行,不能打我儿子!” 封庭远怒道:“你还护着他?都是因为你把他惯坏了,要不然岂能如此?” 封夫人死死护住封玉卓:“我不管,你骂几句还不行,还非要打?要是打坏了该如何是好?” 封庭远脾气上来:“打坏了更好,直接在院子里禁足,省得出去惹事生非。” “我儿子什么时候惹事生非了?要说惹事也是那些女子惹他的。” 正在争吵,外面有急促脚步声响,家丁跑进来,但看到眼前场景,又吓住不敢说话。 封庭远道:“何事,说!” 家丁吓得一激凌,尤其看到小厮的尸首,更加害怕:“回……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 “是什么!”封庭远一声喝。 “说是来找三公子的。” 家丁声音刚落,一道女声响起。 “三郎!” 这一声把封玉卓也叫得回过头。 火把映照下,来了两个人,前面的是个女子,身姿婀娜,长相清丽,目光盈盈,穿过人群看向他。 封玉卓心里起初是有期盼的,还以为是苏媚来了,一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不禁有点纳闷。 说话间,顾蓉蓉已经上了台阶。 她看见了小厮的尸首,心头微微一跳。 白天的时候,这小厮还牙尖嘴利地嘲笑她,现在却成了尸首。 这封庭远,也够狠的。 她到封玉卓身边,哭道:“三郎,这是怎么了?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封庭远愣住,封夫人也打量顾蓉蓉。 封玉卓疑惑:“你……” “你想问我怎么来的?我听到街上那些……就知道你在家里一定不好过,实在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你。” 封庭远回神怒道:“你是何人?好个不知羞的女子,竟然还找上门来,来人,把她拖出去!” 几个家丁往上闯,顾蓉蓉压根不为所动,她身后的冷星赫出手一拦,轻松就挡开那些人。 封玉昭一见,眉眼一冷:“放肆,竟然在封家动手。” 冷星赫傲然道:“敢伤我家小姐,还不许我动手?封家这是什么规矩?” 顾蓉蓉抽泣道:“三郎,我知道我来得唐突,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她往前一步,像是没有站稳,身子往前一扑,封玉卓下意识扶住她。 不扶不行,不扶就得被砸在手臂上。 趁着这个功夫,顾蓉蓉低声说:“是媚姐姐让我来的,三公子,她很担心你。” 果然,封玉卓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顾蓉蓉心里暗自冷笑,恋爱脑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拿捏的。 封玉卓眼神欣喜,和刚才苦脸,倔强完全不同。 他的变化,在封家夫妇眼中尤其刺眼。 自己的好儿子,千宠百宠的,说了半天都没用,这个女人一来,就瞬间让儿子变了脸色。 别说封庭远,封夫人都怒火中烧。 眼睛里恨不能飞出淬毒的刀子,把顾蓉蓉浑身扎满窟窿。 “放肆,”封夫人道,“放开我儿子,你一个女子,竟不知半点规矩,无半点廉耻,上门来寻,别说你的出身卑贱,配不上我儿子,就算是大家闺秀,这般作派,也是休想进我封家的大门。” 封夫人又笑一声,讥讽道:“当然,大家闺秀也不可能是你这种作派。” 顾蓉蓉红着眼睛,什么也没说,只看着封玉卓。 封玉卓一下子跳起来。 第八百九十章 戏精 封玉卓护住顾蓉蓉,感觉就像护住苏媚。 他昂首站立,义正言辞:“父亲,母亲,你们若是欺负她,就先打我。” 封玉卓的态度如同火上浇油,封庭远火冒三丈,手指哆嗦地指着他:“逆子!” 顾蓉蓉抽泣一声,适时道:“将军,公子真心待我,我感动不已,这是我与公子的定情玉佩……”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块圆形玉佩,图案花纹,与封玉卓腰侧那一枚很像。 看上去的确很像一对,不过就是一方一圆。 封庭远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 “无耻!” 封玉卓也愣住,看看玉佩,又看看顾蓉蓉。 顾蓉蓉冲他飞快眨眨眼,封玉卓迅速就明白了,这是苏媚的! 原来是苏媚还悄悄做了和他相似的玉牌! 他欣喜若狂,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封庭远暴跳如雷。 “来人,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打死!” “父亲!” “你再说,连你一同打,”封庭远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此时已经完全红了眼。 封夫人赶紧拉住他,给另外两个儿子递眼色。 封玉朗动作快,上前对封玉卓低声道:“好,别和父亲对着干。” 他声音压得更低:“再闹下去,吃亏的只能是你。先回院子去,摆出姿态来,等父亲气消了再想办法。” 封玉卓看看顾蓉蓉,封玉朗立即说:“我会把姑娘送出府,保她安然无恙。” 封玉卓还在犹豫,封玉朗道:“你还信不过二哥吗?” “你若再闹,真让父亲恼了,父亲对金缕阁下手,你当如何?切莫意气用事,反倒害了姑娘。” 封玉卓一激凌,转过弯来:“二哥说得极是,那就拜托二哥了。” 封玉朗点点头,示意他快走。 吵吵嚷嚷中,封玉卓大声道:“父亲,儿子知错,这就回院子思过!” 封庭远火气稍稍好了些,封夫人趁机赶紧劝:“儿子知错了,他是知道的,别生气了,快。” 封庭远喘着粗气被封夫人劝着坐下,封夫人冲封玉卓摆手,让他赶紧退走。 顾蓉蓉也顺势跟着封玉朗离开前厅。 到外面,后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封玉朗忽然站定,回身看着顾蓉蓉。 顾蓉蓉垂首敛目,还时不时用帕子擦擦眼睛,看上去柔弱可怜。 但实际上,她的眼睛看着封玉朗的靴子,目光闪过冷意。 封玉朗在向她逼近。 身后冷星赫手始终搭在剑柄上。 “多谢公子帮忙解围。”顾蓉蓉先开口,抬头,对上封玉朗的眼神。 封玉朗和封玉卓长得五六分像,大概长时间在军营中的缘故,棱角更分明些,目光也更凌厉。 “你是何人?”封玉朗问。 虽是问句,但从他的语气中,顾蓉蓉已经可以肯定,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苏媚。 顾蓉蓉并不慌乱:“我是苏……” 果然,封玉朗打断她:“你不是苏媚。” 顾蓉蓉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公子怎么如此肯定?” 封玉朗冷笑:“这你不必知道。” 他低头看在顾蓉蓉身上一掠:“那枚玉佩呢?交出来。” 顾蓉蓉心说那是我白萝卜刻的,能交给你就有鬼了,趁着光线不明看看还行,一上手就知道是假。 “为何?”顾蓉蓉拧眉,“那是我的东西。” “是你的东西,还是你偷来的?”封玉朗上前一步,语气满是威胁,“不交出来,就别想走。” 顾蓉蓉抿唇,往后退一步:“我走不了,我姐姐就会找我的,二公子,别以为你徐府可以一手遮天,我姐姐说了,我们金缕阁的人都不怕。” 封玉朗声音低沉:“你姐姐?是谁?” “哼,当然是苏媚,我是她的妹妹,亲生妹妹,苏婉。” 封玉朗短促笑一声:“还敢撒谎?苏媚根本没有妹妹!” “你又知道多少?”顾蓉蓉不以为然,“我姐姐为可要事事对你讲?要不是亲生妹妹,她会把玉佩给我?我会冒险来救三郎吗?” “是她让你来救的?”封玉朗脸色阴沉。 “不然呢?”顾蓉蓉眨眨眼睛,“我姐姐说了,今日城中流言四起,以封庭远的性子,一定会严惩三郎,三郎危矣。” “她本来要亲自来,因为觉得你们都不在家,没人替三郎说情,不过,我自告奋勇来了。” 顾蓉蓉看看封玉朗:“要知道你们都在家,我就不来了。不过,我看你爹当真是气人,瞧不起我们金缕阁,他瞧不起,我就偏要气他。” 封玉朗目光冷厉,似含暗箭:“你是故意说那些话气我爹?” “算是吧,不过,我姐姐确实紧张三郎,我也就是半真半假,不管用什么法子,反正人救了,你爹呢也知道我姐姐的心思,说不定将来能同意。” 封玉朗问:“这是苏媚说的?” “是……”顾蓉蓉又摇头,“不是,她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我看她焦急,六神无主,她可极少这样,定然是动了心思的,姐姐一直保护我,我当然也要为姐姐分忧。” 顾蓉蓉似一个十足傲娇,被宠坏了的小姐。 “咦,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让开,我要走了。” 封玉朗还想拦她,冷星赫上前:“让开!” 只短短一句,一个抬手臂挡开他的动作,封玉朗就意识到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不简单。 虽然他的剑都未出鞘。 封玉朗一迟疑,不远处已有脚步声传来。 “二弟!” 是封玉昭来了。 封玉朗撤开一步,没再阻拦,顾蓉蓉和冷星赫大摇大摆离去。 封玉昭快步到近前:“人走了?” “嗯,”封玉朗脸色还未恢复,心头还有火气。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还不是因为老三的事,那女子哭哭啼啼一路,我看这事没完,以后还挺不定要横生什么枝节。” 封玉昭叹口气:“老三一向懂事,怎么这次……我们去劝劝他?” 封玉朗摇头:“还是分头行事,都去劝他,让他以为我们都惯着他,会更宠坏他。” “大哥,你去劝,我去劝劝父亲。” 第八百九十一章 嫌隙 出封府,到路口上马车。 顾蓉蓉去掉头上发钗什么的,脸上笑意也消失无踪。 “你怎么看?” 冷星赫蹙眉:“我觉得,这个封老二,有点问题。” “确实,他一口咬定我不是苏媚,很笃定。” “但在我们掌握的情况中,还有徐川霖给的信息中显示,这个苏媚,很少露面,平时都是由二掌柜芳华主理铺子。” “这么说吧,徐川霖都没有见过苏媚。”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徐川霖在余州是什么地位?平时也是个花花公子的形象,哪里的花酒都吃过。 也就是家里出事之后,才专注于四处买药,但偶尔借酒消愁时,风月场所依旧会去。 但徐川霖却说,他从未见过金缕阁的大掌柜,只听说此人极为神秘,并不见客,金缕阁在二掌柜芳华的手中打理。 顾蓉蓉原先猜测,封玉卓能见着苏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者真是有点男女这意,但现在看来,绝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我也给他埋了雷,”顾蓉蓉说,“我跟说他,我就是苏媚的亲生妹妹,他开始的时候还说,苏媚没有妹妹,但当我说你怎么知道,怎么会什么事都告诉你的时候,他眼中的笃定少了许多,明显多了愤怒。” 冷星赫点头:“那就是说,他信了你的话。” “不错,毕竟我有这个,”顾蓉蓉把那块白萝卜玉佩拿隔断,笑容狡黠,“他还想问我要,这说明,他也认识金缕阁的图案标志。” 冷星赫若有所思,轻掀车空,看向暗色中的封家大门。 “这封家,比徐家还有意思。”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演一场。” 冷星赫笑问:“演什么?” “你忘了?我们还想见见封玉朗的小妾,还没见着呢。” “还有,让慢慢盯着封二公子,看他今天晚上是否会出门。” “好。” …… 封玉昭是想出门的,他压根也没去劝封庭远,到前厅就听到父母在说话,母亲在劝,他也就没再去多嘴。 何况,他也没想去。 正想转身走,就听母亲说:“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小心气坏了身子。” “和自己儿子,值当吗?” 封庭远气得喘几口粗气:“我怎么能不生气?那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一向懂事听话,读书又好,明年高中,也为我们封家出一位文官。” “以我在朝中实力,到时候为他走动打点一番,用不了几年就能连升几级,将来做个最年轻的宰相,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呢,他偏偏出这种事!不说洁身自好,闹出这种事情,还弄得满城风雨,若是个清白人家的小姐也就罢了,可那是个什么东西?” “毫无家世背景,没有半点羞耻之心,这样的人,如何能进我封家的大门?” 封夫人又赶紧劝:“好了,这不是没进门吗?唉,其实扯什么进门呢?我看就是三郎一时被迷住了而已。” “要不然就为了安他的心,让那女子做个妾?等他不喜欢了,再……” “不行,”封庭远一拍桌子,“你休想,此事绝对不行!” “我刚才说了,他将来是做官,要入京的,京城中什么家世的女子没有?人家那些高门贵女,岂会同意还无妻就先有妾室?” 说到这里,封庭远冷笑一声:“老三不是老二,老二当初怎么纳的妾,你忘了?” 封玉昭定住脚步,他站在暗影里,身体一动不动,和影子融为一体,目光遥遥看着前厅中的父母。 封夫人叹口气:“好,我知道了,此事不会再提。我知道,老三是你最看重的孩子,我会好好和他谈的。” “武将到底是没什么出路的,一辈子进不了京,”封庭远说,“老大跟着我,将来接我的班,也就可以了。” “老二从旁协助,有个差事就可以了,他计谋不成,武艺也不精,我早就看出来,这辈子也就这样。” “我的希望都在老三身上,可不能让他走错一步,负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封夫人低声劝:“行,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和他说的,老三是个好孩子,一定能醒悟过来。” 封庭远有片刻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如同淬了冰:“明日你去谈谈,探一下他的口风,如果还不行,那就尽快把他送到京城去。” “反正那边宅子已经备下,仆从到时候也挑些好的跟着去,到那边去备考。他就算再折腾什么,找的也是京城贵女。” “好,好,我去谈,哼,我看根本不是我儿的问题,就是那个贱人的事。” “哼,敢勾引我封庭远的儿子,若还不识趣,我不戒意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封玉昭无声握紧拳头,心头痛到麻木,浑身冰凉。 父亲竟然早就在京城给老三置办了宅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半点消息也不知道? 还有,他在父亲的眼中,就是一个废物吗? 老大接班,老三做宰相,他呢?做个从旁协助,这辈子也就这样,无计谋,无武艺。 呵,他竟然是个废物?! 封玉昭无声退走,后面的话没再听。 身体冰凉,身体里却像是在冒火,封玉昭走得极快,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冰火两重山之中。 心头的怒火,需得好好发泄一下才行。 他怒气冲冲走进一处院子,几步到屋门口,一脚踢开门。 屋里的女子已经上床安置,听到动静一下子惊醒,还没等到爬起来,封玉昭已经到了近前。 “夫君……” 话刚一开始,封玉昭举拳头就打。 虽然隔着被子,但与雨点般拳头,毫不收敛的力道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女子痛得想要大叫,被被子捂住嘴,痛叫惨呼,只剩下呜咽。 “没用东西,废物!” “贱人,就是你们连累了我!” 封玉昭真如同疯了一般,发泄着怒火。 …… 顾蓉蓉没再回徐府,出来的时候和徐川霖说过了,怎么也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次日一早,本想换个装束再出门,没料想,徐川霖先来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彻底掉马 顾蓉蓉觉得,徐川霖这神色有点怪。 莫非是又出什么事了? 冷星赫也察觉到,问道:“徐公子,发生何事?” 徐川霖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一掠,着重在顾蓉蓉身上落了落。 顾蓉蓉道:“徐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徐川霖低声问:“你们可听说了封家老三与金缕阁那个女掌柜的事?” 原来是为这事。 顾蓉蓉点头:“听说了,闹得沸沸扬扬,说书的也在说,我们自然也是听说了。” “这些是昨日才发生的事,说书的人就摸着信儿,动作可真是够快的。” 顾蓉蓉试探道:“这其中,不会有徐公子的手笔吧?” 徐川霖一笑:“封老三和那个女人的事,可不是我凭空捏造,是他自己做下这件事情在先,我才能推波助澜在后。” 这是承认了。 冷星赫不置可否:“徐公子今日来是……” “也没什么,就是和你们互通一下消息,”徐川霖说罢起身,“我这就回去了。” 这就走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怎么觉得他来去匆忙,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徐川霖刚一转身,又似想到什么:“对了,上次一起去竞买,你们身边的那个大夫,可在?” 顾蓉蓉心头一紧:“他……出去买药了,说是余州大,药铺多,四处瞧瞧。” “怎么?找他有事?” 徐川霖眉头拧紧:“我府里的那个大夫,身边原来有个小药童,小药童被他差遣去了别处,他事事亲为,昨日弄药的时候,不知怎么扭断了腿,我想着让你们那个大夫给瞧瞧。” 顾蓉蓉诧异:“扭断了腿?这么严重?” “正是,昨天守着院子的侍卫说,听到里面有动静,进去一瞧,他已然倒在地上,是从两脚架上摔下来的。” 顾蓉蓉不由心头起急,好端端的,上什么架子? “大夫不在就算了,我去找别的大夫。” 徐川霖说罢,快步离开。 顾蓉蓉对冷星赫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席述受伤,腿断了,这种伤没个百八十天根本好不了,必须得用点修复力,帮助恢复,至少现在不让他那么受罪。 冷星赫也没意见:“那你小心些。” 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出来,现在又要以小药童的身份回去,一旦回去了,再想找借口脱身,怕是难了。 “要不就直接说了?”冷星赫问。 顾蓉蓉思索道:“暂时不用,先看看封家动向,再看看徐定山态度,不急在这两天。” “也好。” 顾蓉蓉又匆忙装扮成小药童,在街上随意买了点东西,拎着回徐府。 门上的人都认识她,谁也没阻拦,她快步去席述住的院子。 一脚踏进屋里,席述正坐在桌子前看医书,看到她回来,脸上闪过愕然。 顾蓉蓉低声道:“你腿断了不去躺着,在这儿坐着做什么?” 话一出口,突然回过神来,席述脸上是真容,不是易容。 身后响起轻轻笑声。 顾蓉蓉微微闭眼,把手中东西扔在桌上,笑着回身。 “徐公子,好眼力。” 徐川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要真是好眼力,就不会这么久都没有认出来。” 席述有点尴尬地站起来,小声说:“我昨天把胡子拉掉了,所以……” 顾蓉蓉差点气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徐川霖进屋坐下:“世子妃,请坐。” 顾蓉蓉也不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席述站起身:“我去泡茶。” “公子,并非我们有意隐瞒,最初的确是好意,听说小姐病了,这才……” 徐川霖摆手:“这事席大夫已经说过,我并没责怪的意思。” “起初我也没有相信你们,怀疑过,试探过,我们算是扯平了。” 顾蓉蓉微松一口气:“多谢理解。” 徐川霖话锋一转:“我想知道的是,为何在给我外公看完病之后,你宁可找理由离开,也不肯亮明身份?世子来我给我送长命果时,也未提及你的身份。” 顾蓉蓉还没想好怎么说,徐川霖又问:“可是我做了什么?让二位不放心?” “世子妃,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在肖州时,的确彼此利用,我也有意试探二位,但此时非彼时,我认为,既然合作,就该坦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没有再回避的必要。 顾蓉蓉抿一口茶,似笑非笑:“就在刚刚,我来之前,世子还说,不行就表明身份,但我说,再等等。” 徐川霜挑眉,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徐公子,你应该知道,我们进城一是为了金缕阁,二是为了大叶山,归根结底,还要是查明长宁王的下落。”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余州,最好是有徐家帮助,尤其进入大叶山,更是如此。” “不过,”顾蓉蓉眸子漆黑,静静看着他,“我能相信你,相信徐将军吗?” “若没有你们的兵马相助,,我们进入大叶山,可以打探,寻找,花费的时候会很长。如果有你们的兵马相助,的确会快许多,但是,”顾蓉蓉语气泛起凉意,“若徐将军并不乐意支持我们呢?” 徐川霖眉头微蹙。 原来顾虑在这里。 徐川霖沉吟道:“世子妃,我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是一个好军人。” “关于长宁王之事,别的不敢说,帮忙,他是极为乐意的。” 顾蓉蓉抿唇不语。 徐川霖回视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世子妃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这很有可能啊,顾蓉蓉毕竟在这里住过,以她的聪明,探查到点什么,一点都不奇怪。 “实不相瞒,那日听到你与徐将军争吵,隐约听到提起过长宁王。” 徐川霖回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不过…… 他苦笑一下:“我想,世子妃可能误会了。” “那日我回府,父亲正好要出去,他是听说长宁王府的人已经入城,想去探望一二,我怕他惊扰,故而阻拦。” “他不肯,非要前去,说同为武将,不可落井下石。” 第八百九十三章 痛苦根源 顾蓉蓉对徐川霖的话半信半疑。 因为事关重大,她也不能徐川霖一说,就立即相信。 徐川霖看出她的迟疑,也没有强求。 轻叹一声道:“我与父亲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自从母亲和……画儿相续离去之后,我就从未与他好好说过话。” “我觉得他不够关心母亲,母亲一人操持府中事务,照顾我们兄妹三人,他偶尔回家,却依旧严厉,我很渴望能像别人一样,和父亲一起玩耍,但,从来没有过。” “长大之后,知道父亲是军人,还是响当当的英雄,我又隐隐自豪,小时候的那些委屈,不理解,也都渐渐散了。” “父亲的目光多在大哥身上,我也觉得,我大哥很厉害,尊敬他,维护他,跟在他后面,以他为榜样。” “我也很努力,但父亲的目光还是在大哥身上,我是有些难过的,但对大哥并无嫉妒,因为大哥确实优秀,非我所能及。后来我就想,大哥从武,随了父亲,那我不如就随母经商,做得好了,既能为母亲分忧,也能为父亲提供帮助。” “长宁王也是军人,想必世子与世子妃也都知道,朝廷的粮饷下得可不是那么平稳顺利,很多时候,那些户部官员难免拖拿卡要,更有甚者……” 徐川霖短促笑一声:“就是上面的意思,时刻敲打,让我们知道,我们再有军权,再有兵马,背后还要是靠朝廷。” “大战之时,粮草就是军心,军心若不稳,如何能胜?如果我们不胜,那失去的就是百姓的心,还有不计其数的性命。” “所以,我决定从商,从另一方面相助父亲。” “父亲……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我的选择,爽快答应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后来,母亲病了,画儿死了,大哥失踪了。” “画儿的死还是大哥造成,我……”徐川霖喉咙一阵堵塞,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握紧。 这么久以来,是他第一次自揭伤疤。 平时,这些事在别人在他面前提都提不得,但今日不知为何,就想说个痛快。 顾蓉蓉观察他的神色,痛苦不似作假,声音压抑的痛苦也是真实。 心里暗叹一声,劝慰道:“公子还是不要太过悲伤,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向前看。想必徐将军和你一样,也很难过,他痛失爱妻和长子,你们是亲父子,何必要闹成这样?” 徐川霖别开脸,平复一下情绪:“并非是我非和父亲过不去,而是……” 他又顿了一会儿:“当时画儿浑身是血,已然身亡,我震惊气急之下,就想问大哥讨个说法,但大哥不说话,父亲还……还为大哥开脱,让我莫要再追究多问,再问人也活不了。” “我当时就恼了,怒问父亲眼里是不是只有大哥,我这个儿子并不重要?发生那样的事,父亲仍旧向着大哥,我实在无法接受。” “大闹一场,我不甘心,但父亲却一步不肯让,他下令责打我三十大板,我伤势颇重,十多日没能下床,被关在院子里,父亲也未曾去看我一眼,我身边只有小厮侍卫照料。” “后来等我能下床,出院子之后才知道,大哥不知所踪,画儿也早已经入土,可我都没有来得及和她好好道别。” 徐川霖长着头,双手紧握,声音低沉,似初冬刚刚上冻的水面,听在耳中又冷又疼。 顾蓉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所有安慰的话语在此时都是无力苍白。 这件事她听萧万大致说过,当时就觉得震惊,此时听徐川霖亲口说,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惊愕。 徐川霖说完这些,就陷入沉默。 院门口,徐定山一手扶着墙,神色痛苦。 尤其听到徐川霖说,从小就尊敬他,尊敬哥哥,觉得他眼里没有自己的时候……心如刀割。 这个傻孩子,怎么会这么以为? 老管家扶住他,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想问问他还进不进去,徐定山摆摆手,想要转身离去。 此时,屋内顾蓉蓉问道:“你可曾亲眼看到,你大哥杀了沈小姐?” “当然,”徐川霖语气肯定,“我到的时候,画儿就在大哥怀中,胸口上插着剑。” 顾蓉蓉又问:“或者,我再问得直接一点,你是亲眼看到,你大哥强辱沈小姐,沈小姐不堪受辱,把剑插进自己身体里的吗?” 徐川霖抬起头,定定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刚才话里的意思,你是否亲眼所见?” 顾蓉蓉眸子清澈,黑白分明,让徐川霖第一次对自己的话产生自我怀疑。 “我当时……我当时到的时候,画儿已经死了,剑就在她身上插着,而且,那也确实是大哥的剑。” “所以,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你大哥辱她,而她也挥剑自尽。” 徐川霖呼吸微窒:“确实没有。” “不过,当时的情况,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顾蓉蓉摇头:“徐公子,不要太武断,凡事都不止有一面,你恨了这么多年,实际上从未见过事情的经过。” “你与你大哥一起长大,他是你尊敬的人,那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不过,当时他是酒醉……” “酒醉,只要酒品不是特别差,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等恶事,可能会哭会闹,会倒头就睡,但强辱,拔剑杀人,我还是觉得,如果大公子平时为人谦和,冷静理智,那大概率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徐川霖一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因为沈小姐的死,怨恨你的父兄,那就不如想个办法,彻底把事情解决掉,而不是独自揣着痛苦,无法自拔。” “痛苦这种东西,你强他就弱,你时不时拿出来品尝回味,那就自然会让它更苦。” “徐公子,沉浸往事不可取,品尝苦痛,更不可取。” “唯一的法子,就是正视它,面对它,解决它。” 徐川霖心头巨震,目光灼灼看着顾蓉蓉。 “如何解决?” 第八百九十四章 解决办法 徐川霖觉得,顾蓉蓉的话,像一把刀,劈开他心底最深的痛苦与隐秘。 虽然说很疼,但疼过之后就是畅快,郁闷之气得到舒解。 “解决的办法有,就看徐公子愿不愿意。” “我愿意。” “我还没说,你听完再说愿意不迟。” “那你说,什么办法?” “开棺验尸。” 徐川霖怔愣住,双手也不自觉握起。 开棺?这……这是什么办法? 顾蓉蓉语气笃定且坦然,对徐川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别说讲究入土为安,死者为大的古人,就是现代人,也没几个愿意把亲人从坟里再挖出来。 顾蓉蓉眸光不着痕迹往外面掠了一下——这话不止是说给徐川霖听,还有外面的人。 果然,徐川霖还没有想明白,犹豫不决之际,外面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不可!” 顾蓉蓉转头看,徐定山和老管家迈步走进来。 顾蓉蓉看向徐川霖,徐川霖脸色青白,看着他父亲走近。 “为何不可?” 徐定山走进屋,看向顾蓉蓉,略颔首道:“这位不只是位小医童吧?可否告知真实身份?” 顾蓉蓉也不隐瞒,浅浅行个礼:“我姓顾,从京城来,夫君是长宁王世子。” 徐定山在外面听着的时候,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此时重新审视,见她立于屋内,不卑不亢,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锐利,与之前身为小医童时,截然不同。 徐定山暗暗称赞,不愧是长宁王的儿媳妇,果然不同寻常。 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媳,如果一切变故都未发生,也应该如此吧。 “原来是世子妃,失敬,之前听说你们到了城中,还想去看看,川霖说他自有安排,不必打扰。没想到,原来已经见过面,之前老夫不知,还请世子妃多担待。” 顾蓉蓉浅笑:“老将军客气,还请您恕隐瞒身份之过。” “哪里,”徐定山摆手,话锋一转道,“既然来了,那就在府里住下,我让人准备酒菜,世子何在?还有王妃,不如……” 徐川霖道:“不必了,他们在我安排的地方,隐秘安静。” “方才,您还没说,为何不可开棺?” 徐定山是诚心邀请,但也是为了岔开话题,没成想,徐川霖不依不饶,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徐定山叹口气:“这还用问吗?死者入土为安,怎可轻易打扰?何况画儿她……现在想必已是枯骨,她生前那么爱美,想来也不是想以这种面目示于人前吧?” 徐定山看着徐川霖,眼中尽显痛色:“川霖,为父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该想想,她活着的时候,那么爱美,若是知道要以此面目与你相见……” 顾蓉蓉心想,徐定山是懂得诛心的。 死了的沈小姐会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徐川霖一定不想见到枯骨的沈小姐。 徐川霖脸色泛白,眼睛发红:“你既知道我对她的心思,为何当初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徐定山别过脸,老管家接过话说:“二公子,将军也是怕您难过,你们感情那么好,看着她装棺入土,如何受得了?” “倒不如不见,心里留的是最好的时候。” 这听上去也有些道理,但顾蓉蓉还是觉得不太对。 徐川霖咬牙不语,徐定山道:“川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你恨你大哥,可他现在也不知所踪,画儿也已入土,你再恨,又能如何?不如往前看。” 徐川霖依旧不语,徐定山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道:“老将军所言甚是,我出来的时候也够久了,要先回去了,老将军,二公子,告辞。” 席述上前一步,眼巴巴看着她。 顾蓉蓉似才把他想起来,对徐川霖说:“二公子,既然已知席述的身份,就让他先跟我回去,待需要时我们再来。” 原来是不放心,有扣着人的意思,现在身份表明,也就再没有必要。 徐川霖也没什么好说的,点头应允。 席述松口气,赶紧进屋拿药箱,和她一起走。 徐定山道:“老夫送你们。” 顾蓉蓉也没推辞,徐定山在前带路,顾蓉蓉和席述在后。 迎面有风吹来,拂过徐定山的袍角。 顾蓉蓉和席述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一直到府门外,徐定山又客气几句,目送顾蓉蓉和席述离开。 他长叹一声,对老管家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沈予画的尸骨要处理一下,以防万一。” “我去办,”老管家说,“那坟里得再安排一具尸骨吧,万一二公子要真的去挖,若是空的,只怕他会更闹。” “不是万一,”徐定山说,“是一定会,我太了解川霖,他现在虽然没有拿定主意,但为了解除心中疑惑,他一定会走那一步。” “所以,此事要快。” 老管家深深弯下腰去:“是。” …… 顾蓉蓉和席述离开徐府,走出好远,席述走在人群里,才摸着胸口吐口气:“我的天,我总算出来了。” “可难受死了,像坐牢一样。” 顾蓉蓉抬眼看到前面的茶楼:“走,请你喝茶。” 席述随她上二楼,发现冷星赫也在,进包间,把门关上。 冷星赫意识到情况不一般:“什么情况?” 顾蓉蓉进去之前,和他约好了,先去看看席述的情况要不要紧,一个时辰之内,把消息递出来给他。 若是一个时辰内音讯全无,冷星赫就进徐府说明情况,要人。 现在顾蓉蓉出来了,席述不但腿好好的没断,还去了易容。 顾蓉蓉看一眼席述,关于掉马的过程,顾蓉蓉也不是很清楚。 席述抿一口茶,叹一口气,把来龙去脉说一次。 顾蓉蓉接着又把她去徐府,和徐川霖说明情况,见到徐定山,表明身份的事都说了。 冷星赫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奔波,跑来跑去。” 顾蓉蓉捏着茶杯,对席述道:“出来的时候,闻到徐定山身上的味道了吧?” 席述连连点头:“是,那天我们花园子里的路边绿植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第八百九十五章 妹妹 徐定山身上,为什么会有药味? 当时在绿植上闻到的时候,顾蓉蓉和席述就判定,这一定一个长期用药,几乎是泡在药里的人才会有味道。 换句话说,就是久病之人。 很显然,徐定山并不是。 他身上沾染了药味,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和那个人接触过。 那么新问题也就来了——府里来了神医,为什么不让神医给看看? 此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顾蓉蓉一边喝茶,一边嘀咕:“这个徐定山,总是奇奇怪怪,虽然看不出他对我们有敌意,但总觉得蒙着一层雾,看不真切。” “蓉蓉,”冷星赫问,“你是真想开棺,还是故意说出来,试探他们?” “真想,”顾蓉蓉放下茶杯,“我是觉得,沈小姐的死,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恐怕另有隐情。” “好,”冷星赫支持,“那我让人查一查,沈小姐的坟在何处。” 徐定山不同意,那就偷偷来。 有了结果再说。 如果沈小姐的死真的有冤,那相信她在天之灵,也会愿意真相大白。 顾蓉蓉看一眼窗外,路上人来人往:“不必,让人盯着徐府的人就行。” 冷星赫眸子微眯:“你是说……” “没错,如果徐定山心里有鬼,不想查明此事,无论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还是不想让徐川霖知道,他一定会动手。” “有理。” 正说着,冷慢慢闪身进来:“世子,世子妃,封玉朗一早去了金缕阁后面的一处小宅子。” 顾蓉蓉眼睛微亮:“现在人还在吗?” “在,刚去不久。” “走,去看看。” …… 封玉朗昨天晚上就想来,但还是忍耐住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把事情好好顺一顺。 这些年他走得艰难,上有大哥这个长子,下有老三这个幼弟,长子受器重,幼子受宠爱。 倒是他这个老二,横在中间,不上不下,显得很是多余。 父亲眼里没有他,母亲倒是时不时关心他,可这点关心,又能抵什么用? 无非就是吃饱了没有,穿暖了没有。 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靠自己争取。 推开小院的门,这里很安静,能让他的心也安静下来。 独坐在院中树下,有一方小石桌,他捡去桌上的几朵落花,把买来的点心和热乎的糖炒栗子放在石桌上。 刚弄好,正屋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封玉朗立即抬头,脸上露出喜色:“媚儿。” 苏媚袅袅婷婷,往这边走来,手里端着个托盘。 对上他的笑脸,温柔问道:“你等很久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封玉朗把托盘接过去,放在桌上,轻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苏媚浅笑:“就是端个茶,有什么辛苦的?” “快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苏媚给他倒上茶,封玉朗给她剥栗子。 “街上的风言风语,你听说了吧?”苏媚先开口问。 封玉朗手上一顿:“听说了,昨天晚上,老三还差点挨打,我们家里好一通闹。” 苏媚抿口茶,看着他问:“那你信吗?” “我自是不信的,”封玉朗把栗子肉给她,“相信你不会和老三有什么牵扯,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封玉朗直视苏媚:“你这样好的女子,男人都想娶,谁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三朗,没有这个福气。” 苏媚浅笑,把栗子吃了:“你信我就好,我还担心,你听到这些流言,会生气,会不来了。” 封玉朗继续剥:“怎么会?你我情比金坚,岂会因为这么一点小误会就生了嫌隙?” 他似无意道:“本来昨日在军营中,不想回府,天都黑了,我母亲才派人去叫我和大哥回府。” 苏媚点头:“我记得你说过,昨天要去随兄巡营,不会回府。” 封玉朗垂着眸子,眼中情势无人得见。 他继续说:“幸好我们都回来了,要不然,老三非挨打不可。” 苏媚哼道:“就他那样,早就该打,时不时就去前面找我,我都要烦死了。” 她这话平时也经常说,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听起来就有些撒娇的意味。 封玉朗又拿起一颗,笑说:“他就是小孩子心性,待明年入京,参加考试,入了仕,也就好了。我父亲还指着他娶个京城贵女。” 苏媚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封玉朗心中暗想,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那声笑又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沉默像把钝刀,让封玉朗心里难受。 “对了,你妹妹呢?” 苏媚正吃栗子,下意识道:“你说芳华?她在前面,今天新到一批首饰,有她忙的。” 封玉朗说的当然不是芳华,而是“苏婉。” 他从来不知道苏婉的存在,不知道苏媚有个亲生妹妹。 他昨天晚上不怎么信,但苏婉趾高气扬,问他凭什么一切都要告诉他的时候,他忽然就是迟疑了。 是啊,凭什么? 他细想了一夜,他和苏媚算什么关系? 不能告诉任何人,连老三喜欢上苏媚,时不时来追求,闹得满城风雨,他都不能告诉别人,苏媚是他的人。 当初是为什么答应的? 苏媚说,要隐秘,说金缕阁实力雄厚,能助他一臂之力。 至于封玉卓,不过就是公子哥儿心性,今天喜欢这个,明天爱慕那个,不必理会当真。 甚至由他来打打马虎眼也好。 当时他非常感动,这个女子温柔体贴,还处处为他着想。 但现在细细一想,真的是为他着想吗? 一个女子,和另一个男人的艳色情事闹得满城风雨,她却依旧不在意,仍能坦然自若。 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太在意,想着借此定下? 她到底在为谁考虑? 而此时问起她的妹妹,她竟然还是不提苏婉。 封玉朗不动声色问道:“我是说亲生妹妹。” 苏媚一愣,莫名其妙道:“我哪来的亲生妹妹?你糊涂了?我和店里那些人以姐妹相称,可没一个是我亲生的妹妹。” “我就没有妹妹。” 封玉朗点头——很好,还不说实话。 第八百九十六章 怀疑种子 在暗中看好戏的顾蓉蓉压住上翘的嘴角。 实在想笑。 去封家的时候,她说自己叫“苏婉”,还特意怼封玉朗几句,点明自己就是苏媚的妹妹,就是为了给这两人挖坑下套。 她当时觉得封玉朗笃定她不是苏媚的态度有点奇怪,苏媚号称不对面露面,封玉卓这种家世身份,也只见过两次,还都是戴着面纱。 怎么封玉朗整天在军营,却能一口咬定她不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蓉蓉当时纯粹是灵机一动——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这不就是成了? 她看得出来,苏媚心思百转,肚子里有一百个弯弯绕,而封玉朗心机深沉,装深情是一把好手。 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不愁这两个人不崩。 只要他们一崩,就能乘虚而入。 果然不出顾蓉蓉所料,封玉朗该试探的试探完了,苏媚一句“我就没有亲生妹妹”,直接为这次谈话划上句号。 封玉朗也没有心情再留,笑了笑说:“昨天出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怕你难过。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今天还要去营中,我就先走了。” 苏媚也没有挽留,以往他走,也是经常这么说。 “好。” 封玉朗走几步,又回身:“媚儿,你喜欢白玉,有空的时候画画图案,看有什么喜欢的样式,我有块好玉,给你做玉佩用。” 苏媚浅笑:“好东西你自己留着,不是说夫人快过生辰了吗?给她做生辰礼吧。” 封玉朗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一走出院子,脸色阴沉似水。 不要了?连他说送东西都要推辞了是吗? 那就是说,封玉卓的方牌玉玉佩,她的圆牌玉佩,就是一对。 因为他们是一对,所以才不要他的。 封玉朗咬碎牙齿,大步离去。 他哪里知道,哪有什么圆形玉佩,那是顾蓉蓉用白萝卜雕的。 苏媚察觉封玉朗有点不太对劲,情绪好像有点莫名,但她压根也没有把封家兄弟放在心上,也不去细细琢磨。 把桌上封玉朗带来的东西清理掉,她转身进屋。 方才小院中满是演出来的温情,现在被风一吹,什么都散了。 树上又有叶子掉落在石桌上,萧瑟难言。 顾蓉蓉和冷星赫又等了一会儿,都觉出不对来。 “怎么这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了。” 顾蓉蓉扭头看屋:“她出来的时候也是从屋里来,还说让封玉朗久等了……” 冷星赫目光一闪:“屋里有乾坤。” 两人当机立断,冷星赫带顾蓉蓉飘落在院中。 提刀在手,慢慢往屋子方向靠近,冷星赫先听了听,屋里没有一点动静。 轻推开门,他先进去,让顾蓉蓉在身后。 屋里果然空无一人。 冷星赫低声说:“人不见了,屋内定有乾坤。” 顾蓉蓉慢步走,时不时用刀柄轻敲地砖。 咚咚咚。 当当当。 “这里!”顾蓉蓉立即道,“这下面有暗道。” 又在房间里找暗道开关,在查遍架子上的样子货之后,两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墙的一幅雪梅图。 冷星赫一提刀,一手轻掀开画,画后果然有一处暗阁。 他提醒顾蓉蓉退让开,打开暗阁。 里面有一个圆形开关,用力往下一按。 刚才顾蓉蓉指出的地砖就分裂开,露出一条地道入口。 冷星赫在前,让顾蓉蓉在后,两人下入地道。 地道里安静无声,空气也算干燥,还挺干净,看得出来,时常有人打扫。 顾蓉蓉猜测,这院子在金缕阁后面,正门分别落于不同的街上,要是不细想,也不会轻易发现。 这种把戏,一路上顾蓉蓉可见过不少。 明面上毫无关系,实则暗渡陈仓。 能过这条暗道,苏媚就能经常到这个院子里,而封玉朗则从院子正门来,两人见面,神不知鬼不觉。 很快,两人就发现,这不止是一条暗道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小型仓库。 顾蓉蓉眉眼微弯,空间可好久没补充了,自从离开肖州,就没有收过东西。 哎呀呀,今天的机会可来了。 冷星赫也很开心:“装,我给你望风。” 顾蓉蓉二话不说,开收! 这里面可是金缕阁好几个月的收入,不止收入,还有刚到的一批货,刚刚入库。 金缕阁的东西贵,但也的确是好,绸缎布料自是不必说,主要是首饰。 虽然首饰不如布料多,但胜在少而精,每一件都精美绝伦。 顾蓉蓉一边收一边想,有点遗憾不能回现代去,否则,这里的首饰随便拿出一件,都足够让那些古董收藏家兴奋得睡不着觉。 除了货物,一箱箱的银锭子,金锭子,顾蓉蓉一口气都给收干净。 再往前走,就是台阶。 “看来到头了,就是这里,从这儿去金缕阁,要上去看看吗?” 顾蓉蓉想了想:“上。” 来都来了,收了收了,再看看也无妨。 踏上台阶,两人摒住呼吸,冷星赫用刀尖轻轻把入口的门翘开一点。 从缝隙中往外看。 这是一间屋子,布置雅致,没人。 正好。 顾蓉蓉拿一颗药丸给他,虽然看上去没人,但到底是从缝隙中看的,万一视线受阻呢? 药丸弹出去,很快冒出一股烟雾。 又等一会儿,顾蓉蓉道:“走。” 两人从暗道出来,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女子的房间。 既是女子房间,冷星赫就不再多看,转头看向窗户,走过去观察窗外。 “这是金缕阁的三楼。” 顾蓉蓉也瞧出来了,墙上有暗孔,能从这间房间看到另外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她去过,就是在那里和芳华谈的事。 果然不错,当时她和芳华谈话的时候,苏媚就在这里看着。 顾蓉蓉在她房间找了找,在衣柜中发现一个小箱子,里面是几本帐本,还有一个小匣子,匣中有暗格,暗格中放的一块金缕阁令牌。 顾蓉蓉毫不客气收走。 “走。” 两人正要从原回返回,顾蓉蓉转头,忽然看到房间的后窗。 后窗倒没什么,只是窗台上放着一条流苏。 流苏常见,但放在那里就不常见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 发现端倪 顾蓉蓉走到窗边,看看流苏,又看看没关好的后窗。 冷星赫道:“这流苏怎么是这样的环扣?” 顾蓉蓉问:“这环扣怎么了?” “流苏一般是系在扇子下,或者玉佩下,又或锦囊之类,总之是个精细的点缀物件。” “所以,上面的环扣一般很小,或者直接系死在要点缀的东西上。可这个流苏,环扣这么大,不像是用来点缀的。” 顾蓉蓉目光看向窗子:“那就是有别的用途。” 她伸手,把流苏挂在窗户外。 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一试便知。 至于试错了…… 错就错了呗。 两人离开,顾蓉蓉站在小院外,发现院对面有家小茶楼。 站在小茶楼上,就能看到那扇窗子,自然也能瞧见流苏。 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拉着冷星赫在茶楼外的小吃摊吃点东西。 冷慢慢不声不响凑上来,顾蓉蓉对他低声吩咐几句,冷慢慢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徐川霖就带着两个心腹手下来了。 “这家茶楼,知道幕后老板是谁吗?”顾蓉蓉问。 徐川霖不假思索:“知道,封老二。” 顾蓉蓉了然:“前后门盯住,看一会儿是否有人出来,去封家找封玉朗报信,如果有,就把人拦下抓住。” 徐川霖不明所以,但让封家不痛快的事,他愿意干。 吩咐两个手下,一前一后,把门盯住。 他们三个坐着等消息。 约摸两个刻,手下回来了,打了个手势,意思很明显,人抓住了。 三人立即起身,跟着手下到偏僻胡同。 一条死胡同,平时也没人来,两个手下在胡同口守着,三人走进去。 被抓的人是个小伙计模样,穿着蓝布短衫,模样还挺清秀。 他被打晕,冷星赫上去掐他一把,把人直接掐醒。 徐川霖:“……”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伙计醒来,眼神迷离,待看清眼前状况之后,立即坐起来。 “你们……” 他想问你们是谁,但当看到徐川霖之后,又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徐川霜淡淡一笑:“看样子是认识我。” 伙计笑得更尴尬:“在余州,谁能不认识徐公子呢?” “行,认识就好,省事儿,说吧,你要去哪?” 伙计眼神飞快闪了一下,又假作茫然:“我不明白徐公子的意思。” 徐川霖没理他,抬手把一个手下叫进来。 “我说话他听不懂。” 手下二话不说,“啪”给伙计一个耳光。 这下用的力气不小,伙计的脸当即肿了。 “能听懂了吗?”徐川霖问。 伙计都被打懵了,哪还敢说别的,赶紧点头:“懂,懂了。” 徐川霖暗想,果然简单粗暴最有效。 “说。” 这次伙计没有隐瞒:“小人是要去封府,给二公子送信。” 徐川霖问:“送的什么信?” 小伙计吞一口唾沫,有点犹豫,徐川霖手下又要上前,他捂住脸,赶紧说:“是禀报二公子,那扇窗上流苏又挂起来了。” 果然! 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问道:“那个流苏,有何特别用意?” “这……小人不知,”小伙计解释,“小真的不知,当初二公子也没说,只说让小人多注意着些,如果看到流苏挂出来就立即去府里禀报。” “小人不敢多问,二公子也是会打人的。” “若是你去了封府,而二公子不在呢?”顾蓉蓉问。 这很有可能,封玉朗时常在军中,怎么会随叫随到? “二公子说,只要把话带到后门上即可,至于他在不在,后续如何安排,小人不必管。” 顾蓉蓉又问:“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伙计不假思索:“去年中秋。” “怎的记得如此清楚?”冷星赫问。 小伙计看出来,这些人他哪一个都惹不起。 说都说了,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因为那日是中秋节的前一天,掌柜的给我们都发了赏钱,小人又被二公子叫住,还多给了二两银,之后就吩咐小人做这件事了。” “所以,小人印象深刻,是不会记错的。” 原来如此。 “那你一共报过多少次信?中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伙计仔细想了想:“一共多少回,这实在记不清,小人也没记这个的习惯,二公子一再强调,让小人不要管不要多问,小人巴不得都忘了才好。” 这听着也确实有理。 “至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小伙计思索一下,“一个多月前,有一次,小人也是去报了信,我记得那次之前的前两天就报过一次,那两次之间时间特别近。” “平时小人虽然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但也记得每次间隔的时间都不算短,十天半月都算时间短了,有时候间隔一个月。” “但那次间隔特别短,所以小人有点印象。” 一个多月前……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按时间算,应该是那余州大叶山里的人去找人像馆做石雕前后。 大胆推测一下,本来都安排好了,结果后来一队又出了岔子,需要临时换人。 而金缕阁的事需要苏媚下达命令,而执行者是封玉朗。 “那次小人报完信之后,”小伙计继续说,“没有立即回茶楼,想偷个小懒,就在街上逛了一下。结果,无意中看到二公子飞速从街上经过,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他去了哪,见了谁,小人不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错了,顾蓉蓉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小伙计该说的都说了,徐川霖问冷星赫:“他怎么样?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小伙计可吓坏了,赶紧跪下叩头:“公子饶命,小人不想死!饶命啊。” “你不想死,可如果你把刚才的事说出去……” “小人不说,小人对谁都不说!” “那可不一定,”徐川霖嗤笑一声,“你刚才不过挨了个嘴巴子,就什么都说了。” 小伙计:“……” 他把心一横:“要不然您把小人毒哑了,小人绝无怨言。” 顾蓉蓉微不可察挑眉,徐川霖摸着手上扳指,若有所思。 第八百九十八章 没矛盾就制造矛盾 徐川霖最终还是没杀小伙计,也没有把人毒哑,只让手下把他带走,关起来再说。 吩咐完,回头看到冷星赫和顾蓉正看着他。 他莫名其妙:“怎么了?” 冷星赫淡淡道:“徐公子不是大恶之人,随手就取人性命。” 徐川霖恍然,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然呢?他只是个伙计,又不知道什么内情,平时送送信而已,难道因为这个我就要了他的命?” 徐川霖话锋一转:“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看得出来,顾蓉蓉是有计划的,让他来参与,只是想让他看清事情来龙去脉。 “徐公子可以等着看好戏,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徐川霖微挑眉,觉得这些日子越来越有意思,他真的开始喜欢这对夫妻。 …… 封玉朗心里不顺,对苏媚也开始怀疑,但也只是怀疑。 他离开之后又细想想,姐妹之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苏媚本来就是个有秘密的人,金缕阁的规矩应该挺严挺多,或许她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个妹妹。 她那个妹妹,也是被惯坏的样子,要是被人知道,恐怕会被人当作突破口,惹出不少事端。 再说,他现在还需要金缕阁的力量,助他成事。 封玉朗说服了自己,先忍忍,再等等——这些年他最擅长的,也就是忍和等。 思及此,他在街上买了些东西,有他娘喜欢的,他父亲喜欢的,还有大哥大嫂喜欢的。 当然,也少不了老三的。 面面俱到,人人不落,也是他一惯的做事风格。 拎着东西往回走,天色已渐晚,到了掌灯时分。 街上铺面灯光陆续亮起,远处的灯火和天边星子连成一片,不分彼此。 封玉朗微眯着眼睛,有朝一日,他也能成为余州之主,不,不止余州,还有附近多个州城,整个江南。 那时再看人间烟火,必是另一番滋味。 他暗自感叹,脚步加快。 前面有辆马车经过,也没挂灯笼,应该是普通人家或者供人租用的普通马车。 一般大户人家的马车,到晚上会挂起灯笼,瞧着分外显眼。 他并没有在意,往边上靠了靠继续往前走,正要彼此错过时,车帘忽然掀起,里面的露出半张侧脸。 声音低沉且急促:“快,快点。” 封玉朗目光一瞄,不禁一愣,那不是老三吗? 他不是在院子里禁足,这会儿要干什么去? 车上不挂灯笼,是不想被人瞧见? 车经过,有点淡淡的香气,他闻了闻,不错,是老三身上香囊的味道,这种高品质的香,在封家除了母亲和大嫂,再就是老三用。 他想再看个究竟,马车已经拐弯。 那个方向…… 他立即调转方向,跟上马车。 马车也没行驶太快,他加快脚步,还能跟上。 马车里,顾蓉蓉往外看,小声嘀咕:“让慢慢再慢点,别让封玉朗跟丢了。” 冷星赫敲一下车壁,车速略慢了些。 角落里的徐川霖没露头,支着手看着他们忙活。 顾蓉蓉看他一眼:“徐公子倒是闲得很。” 徐川霖抿嘴笑:“是世子妃说,让我看戏就行。” 他又一指那个扮成封玉卓的手下:“我还出了个人呢。” 顾蓉蓉:“……” 徐川霖看着手下说:“我也是才知道,我这手下瞧着确实有点像封老三。” 轮廓很像,再稍加易容,光线又暗,行驶的速度快,很容易就认错。 马车又拐过一个路口,顾蓉蓉道:“大家快下车。” 除了徐川霖那个手下,其它人都下车,冷慢慢又驾着车往前去。 顾蓉蓉三人刚下车藏好,封玉朗也拐过弯来,此时的马车已停在那个小院前。 封玉朗停住脚步,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封玉卓”左右看看,见无人经过,拿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推门进院。 随后,门关上了。 封玉朗无声握紧手,目光灼灼盯着院子。 他又往前走几步,站上一处台阶,往高处远处看。 金缕阁三楼那扇窗子外,还挂着流苏,正在夜风里摇曳,显得格外妖娆。 他定定看流苏片刻,又走下台阶。 呵。 心里暗自短促笑一声,原来如此。 原来这处院子,不只是他能来,老三一样能来。 而且,老三也有钥匙,也是看到流苏的信号来。 是谁给他送的信? 封玉朗不得而知,不过,这个不重要。 他大步向前,浑身都像被火气包围,像行走的炮弹。 徐川霖小声问:“他不会一怒之下真冲进去吧,那就穿帮了。” 冷星赫还没回答,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冷慢慢拦住了封玉朗。 “干~什么?” 徐川霖道:“你是何人?还敢管我?” “我当然~敢。”冷慢慢扶扶头上帽子,抽抽鼻子,又用袖子抹一下,然后揣起手来。 活脱脱一个贫下车夫。 “那位公子给了钱,让我~看着,一两银子呢~我当然得看住!” 冷慢慢身材魁梧,脸圆又胖乎乎的,看着就是有一身牛劲儿的感觉。 封玉朗原本满心满肚子火气,现在被他这么一拦,又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去,如果这时候进去,那就撕破脸了。 现在还不行。 徐川霖又小声问:“要是我的人在里面真的遇见金缕阁的人,该当如何?” 顾蓉蓉轻笑,冷星赫语气笃定:“不会。” 徐川霖疑惑:“为何?” 说罢,又恍然大悟:“难道,你们用法子把她调走了?” 转瞬又觉得太不好操作:“不太容易吧?听说此人很少露面。” 顾蓉蓉笑容狡黠:“我们自有妙计。” 当然没有调走,不过,如果苏媚想从暗道到小院这边来,那她就要经过地下仓库,自然也能发现,仓库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想也想到等她发现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 赶紧回去调查还来不及,哪会有时间还来小院? 顾蓉蓉有偏心,半信就能给她拦住,拦得死死的。 封玉朗没再闯小院,转身又回到路口附近。 心里默默算着时间,看封玉卓多久才会出来。 第八百九十九章 推波助澜 顾蓉蓉看一眼远处的封玉朗,对徐川霖道:“徐公子,你另一个手下呢?再干点活。” “什么活?” 顾蓉蓉低声说几句。 徐川霖点点头,他手下原本就在马车后面跟着,打个暗号,从暗处出来。 听完吩咐,领命而去。 不多时,徐川霖看到借着夜幕和周围树木掩护,手下已经到那扇窗子附近。 正巧,路口处有人经过。 冷星赫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子飞出去,力道略重地打在那个人膝盖上。 他腿一软,立即摔倒:“哎呀。” 这一下声音不小,立即吸引了在一旁本就警惕的封玉朗。 就在这个功夫,徐川霖的手下飞快把流苏解下,放下窗台内。 被石子击中的人爬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走了。 封玉朗也收回视线,小院子里还没动静,目光再往窗子那边一掠,眸子顿时一缩。 流苏没了! 封玉朗心头如同被火烧,流苏没了,除了苏媚能亲手摘下,还能有谁? 她那个房间,一向不许人进去,就是他也没有进去过。 不对,封玉朗冷笑,他是没进去过,但别人呢?不一定吧。 老三不就经常去铺子里找吗?还被人拦过几回。 谁知道是真拦还是装模作样,演给别人看? 封玉朗心思百转,忽然又想到,老三本来被父亲禁足,说了不让他出院子一步,可现在,他不但能出院子,连府门都出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府里也有暗中配合,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是啊,老三是父母的心头肉,是被寄予厚望的人,那些下贱东西,一惯会见风使舵,心里一定早就认定老三才是未来府里的主君。 他算什么?不上不下,以后军营那边没他的份,府里也没有。 他只能陪在老大身边,做个协助,就是一条狗。 封玉朗越想火气越大。 他得回去,回去找老三,让所有人都知道,老三跑出府。 他就是要当面揭穿,把事情闹大,让父亲不得不处置老三。 他倒要看看,父亲会如此抉择。 打定主意,他转身往回走。 徐川霖的那个手下也回来了。 顾蓉蓉道:“还有一个活儿。” 徐川霖:“……” …… 封玉卓坐在书桌前,想着昨天晚上的事,那个女子竟然是苏媚叫她来的。 苏媚是关心他的,想着他的! 而且,苏媚还有一块圆形玉佩,和他的很是相似。 玉佩啊,那可是定情时才会用的东西。 苏媚一定是属意自己。 封玉卓心神荡漾,眼神都有点迷离。 托着腮的手也有点下滑,好像眼皮有点沉。 是困了吗? 封玉卓合上眼睛。 他被禁足,回院子就发了不小的脾气,除了送饭时间,平时也不让小厮进屋。 这会儿,也没人知道他在经历什么。 头猛地一栽,他一下子醒了。 方才好像掠进来一丝凉风。 哪来的?前窗关着,因为小厮总站在窗户那和他说话,气得他关上不再开。 后窗? 他看一眼,后窗也关着呢。 大概是错觉吧。 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方才好像是挺困,还有点想睡着,但现在又清醒得很。 书是看不下去,就提笔开始作画。 小时候他展露了读书的天赋之后,家里就花重金培养,什么诗词歌赋,书法丹青,都学了一个遍,还都是名师指导。 余州城内,无人不知,封三公子画得一手好画。 人形刚描了一半,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他没立即起身,一边耳朵听着,一边不停笔地画。 是小厮的声音。 这小厮是今天封夫人新派过来的,原来那个昨天晚上打死了,封夫人挑了个聪明机灵的,而且叮嘱他,这院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立即去报。 有昨天晚上那个死小厮做榜样,这个小厮哪还敢不听,再三保证,只要三公子的院子有什么异常,绝不耽误一刻,立即就去回报夫人。 一见封玉朗来了,小厮赶紧迎上去请安。 封玉朗哪有时间理会他,大步流星往里走。 小厮赶紧道:“二公子留步,三公子说了,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您……” 封玉朗本就一肚子火气,刚才回来的时候走的后门,问过门上的家丁,可曾有人来过报信,家丁都说没有。 他心里的火气就更上一层。 好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到底是没人来报信,还是信报了他们转头告诉了老三? 从老三的动作熟练程度来看,这根本不是头一回,中间还指不定有多少次。 他冷笑一声到老三的院子,还被一个小厮给拦了。 胸腔简直要气炸,抬腿踢小厮腿上,他是武将,腿脚功夫自然不弱,现在又在气头上,当即就踢得小厮差点起不来。 “二公子,您这是干什么……” 封玉朗面对迎上来的几个家丁,都是老三院子时的忠仆。 他冷笑一声:“怎么?本公子要干什么,还得向你们几个奴才回话?” 家丁赶紧道:“不敢,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三公子被禁足,将军说了,不许……” 话没说完,封玉朗又是一脚:“不许,不许!我在自己家,左一个不许,右一个不许,你们想反天不成?” 家丁被打,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 都看出封玉朗情绪不对,有火气,但至于为什么,都是一头雾水。 可人家到底是主子,谁也不敢硬拦。 那个小厮一见情况不妙,忍痛拖着腿去禀报封夫人。 封玉卓在屋里的得真切,院子里打起来了。 封玉朗在打他院子里的家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打就打呗,就是一些奴才,这些奴才都欠收拾,把院子看得那么牢,根本出不去半步,让他们送个信也不肯。 否则的话,他早就让人送书信给苏媚了。 让苏媚知道他挺好的,除了不自由。 要是自由,早就去看她了。 还想告诉她,让她别心焦,他不会屈服,等把他爹说动了,就一定会娶她。 他爹要是不答应,他就绝食。 他爹不同意,他娘也一定会心软。 信写好了,但送不出去,都怪那些奴才! 现在,二哥替他出气,打得好! 第九百章 人去院空 封玉朗在封玉卓的院子里发疯,顾蓉蓉让徐川霖留下看热闹,她和冷星赫去封玉朗小妾的院子。 在徐川霖调查出来的那张名单上,就有封玉朗小妾的名字。 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妾,顾蓉蓉才注意到封玉朗,她盘算着,莫不是这个小妾也是绣娘,和之前在临州、肖州遇见的情况一样。 让绣娘接近富家子,想引诱着他们为金缕阁效力。 这样的话,如果能把这个小妾抓住,就会是一个大的突破口,应该可以从她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但当到了小妾的院子里,顾蓉蓉不禁有点傻眼。 冷星赫低声道:“这里应该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难道是逃了?”顾蓉蓉诧异,“不对,以封玉朗现在和金缕阁的关系来看,她应该是成了,没必要逃。” “怎么没人?”顾蓉蓉不解。 “会不会……”冷星赫说,“是被灭口了?” 顾蓉蓉拧眉:“灭口?” “对,封玉朗已经搭上金缕阁,和苏媚暗通款曲,那就没有必要再留着这个小妾,一方面是他向苏媚表深情,只喜欢她一个,二方面也是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 顾蓉蓉觉得冷星赫说得有道理。 “我进去看看,”顾蓉蓉踩着院子里的杂草,往屋里走。 屋里也是布满灰尘,确实很久没有人住过。 屋里的摆设倒还不错,看得出以前这个小妾受到的待遇不算差。 转了两圈儿,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两人又离去,回到封玉卓的院子。 此时,封玉朗已经踢开那些家仆,到了封玉卓屋门前。 他揣着满身火气,就是揭穿封玉卓不在屋里的真相。 “哐”一脚踢开屋门。 封玉卓听着声音已到台阶下,就想开门看看,哪知刚到门后,封玉朗就踢开门。 门扇撞得他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屁股疼也就算了,关键额头和鼻子也疼,脑袋被撞得嗡嗡响。 他长这么大,油皮儿都没有破过一点儿,犯了错父母也只会口头说打他,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有真动过手。 现在这点疼,能把他疼死。 他立即捂着头脸,大声痛呼。 “啊,好痛,二哥,你干什么?疼死我了!” 封玉朗也有点懵,他怎么在家? 不是在那个院子里吗? 转念又一想,不对,一定是他坐马车,速度快,所以赶前面回来了。 封玉朗无视他的痛呼,怒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 封玉卓莫名其妙,而且他是真的疼,听封玉朗不仅不看他的伤势,不道歉,还怒斥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什么?我又没出去,说什么回不回来?”封玉卓大声道,“你打伤了我,不会先问我疼不疼啊?真是的!” 封玉朗冷笑:“什么伤?你这也叫伤,我跟着父亲在军营操练,哪天不比你这点伤重?我说什么了?” 封玉卓也是气头上口不择言:“那是你自己不会读书,你要能读书,你也不用去操练!你嫉妒我不如怪你自己笨!” 封玉朗眸子微眯,拳头咯吱响:“我嫉妒你?我笨?封玉卓,你是这么想的?” “你也就是会读读书,说两句酸诗文,有什么了不起?你还真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凭那几句诗文,能上战场杀敌吗?” 封玉卓还没说话,外面急促脚步声响,又进来一群人。 前面丫环提着灯笼,封夫人急匆匆赶来,报信的小厮在后一瘸一拐。 封夫人一进院子,见满院的家仆都挂了彩,不由得心惊,又听到封玉朗那句,心头也攒上火气。 “住口!”她怒喝一声,“你说的什么浑话?哪有做哥哥的这么说弟弟的?” 她快步到跟前:“玉朗,还快向你弟弟道歉!” 封玉朗目光微沉,看向封夫人:“母亲,哪有哥哥向弟弟道歉的?” “你……”封夫人还想说,封玉卓在一旁嘶气。 她扭头一瞧,眼睛霍然圆睁:“玉卓!我儿,我的天,你流血了。” 她赶紧扯出帕子来,怒骂身边的丫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三哥儿扶起来!” 封玉卓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扶到椅子上,封夫人亲自给他擦脸止血上药,心疼地直掉泪。 封玉朗全程在一旁旁观,一言未发,如同一个外人。 顾蓉蓉在暗处,看不清封玉朗的神情,但她能够感觉到封玉朗周身气息已逐渐黑化。 封夫人显然未察觉,一边给封玉卓收拾,心疼不已,一边腾出空来骂封玉朗。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要把玉卓打成这样?你瞧瞧这满院子里,还有一个完好的人吗?到底为了什么,你要这么欺负你弟弟?” “你一天天在军营,一身用不完的莽劲儿,在军营里还发泄不够,回来还欺负你弟弟!他细皮嫩肉,没有破过一处,哪经得住你打?” 封玉卓疼得哼哼,但听封玉朗挨骂,也是解气,眼神还是有得意,冲封玉朗白一眼。 封玉朗站在暗影中,半张脸也隐在暗处,他一动不动,隐去的半边脸如同黑沉沉的深渊。 封玉卓莫名有点心惊。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或者想制止封夫人,但没有说出口。 封夫人骂了半天,也不见封玉朗说话,抬头不悦看他。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不快向玉卓道歉。” 封玉朗似是笑了一声,声音如同从冰凉的水里捞出来。 “我为何要道歉?” “你……你打了他,打了这一院子的人,难道不是错吗?” “一院子的人,不过就是下人仆从,我从未听说,哪家的主子打了下人,还需要向下人道歉。” 封玉朗平静道:“至于封玉卓,我并非有意打他,不知他在门后才撞到他。” 封夫人抿唇,封玉朗继续说:“不过,就算没有撞到他,我看到依旧会打。” 封夫人眉梢挑起:“你在说什么浑话!” “浑人说浑话,有何不对?”封玉朗自嘲,“方才你说我在军营,天天一身莽劲儿,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第九百零一章 激化矛盾 徐川霖看着闹哄哄的院子,嘴角微勾,轻轻哼笑一声。 顾蓉蓉问道:“徐公子笑什么?” 徐川霖也没隐瞒:“之前听封庭远说,家庭和睦,在外面还表演父慈子孝,原来家里乱成这样。” “封老二可不像是才有不满,是早就心生怨怼了吧。” 冷星赫默不作声,神色冷峻。 顾蓉蓉猜想,他大概是想到了冷星尘。 冷星尘是否也与封玉朗一样,早就心中不满,一日日煎熬中,仇恨不断增加,直至再也掩藏不住。 也不想再掩藏。 顾蓉蓉无声握紧他的手,冷星赫偏头看看她,浅浅笑笑,反握她的手。 院中,封夫人被封玉朗的态度激得更加火大。 “你在说什么?你在指责你的母亲?” 封玉朗道:“不敢,我哪敢?” 此话如同挑衅,封夫人冲过去,给他一耳光:“你抽的什么疯?打人你还有理?连我也要顶撞!” 封玉卓吞一口唾沫:“二哥。” 封玉朗被打得头一偏,这一下可真结实,嘴角都渗出血丝来。 他把头正回来,什么也没说,嘴角的血也没擦,丝丝缕缕,自嘴角而下,在夜色中慢慢晕染开。 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让封玉卓有点怕。 恰在此时,封庭远和封玉昭也到了。 回府就听说这边院子里出了事,还想着能有什么事,以为是老三又折腾了,但一进院子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家仆个个挂彩,在院子里东扭西歪地站着,封玉朗和封夫人正在对峙。 封庭远看一眼气得脸色发青的妻子,再看看嘴角流血的二儿子。 “这是怎么回事?” 封夫人先开口:“还不都是这个逆子,无缘无故发疯,到这里满院子打人,还撞伤玉卓,你瞧瞧玉卓脸上的伤!” “我说他几句,他还不乐意,连我这个做母亲都敢顶撞。” 封庭远看看封玉朗红肿的额头,红红的鼻子头,已经擦过药,还是能看出来是肿的。 封玉昭拧眉:“二弟,你怎么回事?为何要这样?” 封玉朗目光流转,看向他:“大哥,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认定是我错了?” 封玉昭一愣,封庭远冷笑:“怎么?你的意思是,你母亲还冤枉你吗?” 顾蓉蓉听到这话,心也一沉。 完了。 封玉朗这下要完。 不过,封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内讧,也不错。 封玉朗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封玉昭蹙眉:“父亲,玉朗应该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情急……” “一时情急就能不管不顾吗?”封庭远更怒,“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若是有敌军来犯,也能不管不顾胡乱冲一气吗?” 封玉昭不说话了。 封玉朗淡淡道:“母亲方才说,我在军营中,就是个莽夫,浑身用不完的莽劲儿,不及三弟,读书念诗文,细皮嫩肉。” 封庭远看一眼封夫人,封夫人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封玉昭垂眸,封玉朗轻笑:“父亲,大哥,我们在母亲眼里,都是一样,军营中摸爬滚打,粗俗鲁莽,哪比得上三弟?” 封夫人愣了愣:“胡说,我说的是你,没有那个意思。” “行了,”封庭远不悦打断,“老二,你今日没去练武场,就是为了弄这么一出?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老三和金缕阁那个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封玉朗看着封玉卓:“我下午上街给大家买东西,看到老三偷偷溜出去,和那个女人私会。” “就想回来问问他,为何不顾父亲之令,擅自偷偷外出,为何不顾家族荣光,与那种下贱女子暗渡陈仓。” 封家人都愣住。 封庭远眼底怒色涌动,似万层阴云无声笼罩。 “逆子,这是不是真的?” 封玉卓慌乱解释:“没,没有啊,我没有出去,二哥,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我亲眼所见,能是乱说?” “我与苏媚从未私下见过,何谈私会?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见她两次都是戴着面纱……” “你不知她长什么样子,昨晚她就来救你?还有与你成对的玉佩?” “不是,昨天晚上不是她,是她妹妹……” 封玉卓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要不信你们就问问那些下人,一院子人守着我,我怎么出去?” 封庭远向院子里看,家仆们赶紧跪下一大片:“三公子确实没有外出。” “他们当然不敢承认,连后门上的家仆都不敢承认,他们都是忠心于你的,老三,你好手段。” “若是他们不按你说的做,不配合你,恐怕连命都没了吧?你出门租的马车,还给车夫二两银。” 封玉朗字字清晰,不似作假。 封庭远半信半疑,他目光转屋里一转,看向书桌。 封玉卓暗叫不好,赶紧转身想去遮掩,但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封庭远。 封庭远几步到近前,一眼看到未完成的画像,纵然未完成,也瞧出来是个女子。 而且还有面纱。 封庭远火往上撞,正想把画拿起来,封玉卓跑过来,一把把画抢过去。 他这一抢不要紧,原本压在一旁没送出去的信也飘落下来。 封庭远捡起来,只看了几行就眼睛就差点喷火。 “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封庭远怒喝。 封玉卓见瞒不住,把心一横:“父亲,我对苏媚是真心的,求父亲成全。” “不过,我对她真的是发乎情,没有私会一说!” “儿子自小读书识礼,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父亲,您要相信我啊。” 封玉卓有一双漂亮的眼,真诚起来闪闪发光,可怜如同小狗,无人能及。 他又转头看封夫人:“母亲,我说的是真的。” 封夫人登时心软:“老爷,有话慢慢说,我相信玉卓,他说没有,定然就是没有。” 封庭远犹豫片刻,回头看封玉朗:“玉朗,你真的看清是玉卓?” 封玉朗此时心早凉透,看清看不清又有什么区别? 父母不信,说什么也是无用。 他目光微垂,忽然又道:“是,看清了。” “父亲若不信,你看老三的靴子。” 第九百零二章 深信不疑 封玉朗一说这话,封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封玉卓的靴子。 包括封玉卓自己。 封玉卓的靴子上沾了一些泥,这些泥是暗红色,还有几片细碎的叶子,沾在鞋尖上。 “咦?”封玉卓疑惑,“怎么我的靴子这么脏?” 封玉朗嗤笑:“是啊,你要是没出去,只在屋里呆着,怎么会这么脏?” 封夫人不满他的阴阳怪气:“玉卓只是不能出院子,又不是不能出屋子,去院子里沾了些泥,也不是不可能。” 封玉朗看封夫人一眼,目光比心都寒:“那就请母亲看清楚他靴子上泥的颜色,还有那几片碎叶,他院子里有长这种叶子的树吗?” 确实没有。 封玉朗记得清楚,这种叶子是那处小院里才有的,原因无他,因为这树是他亲手种的。 那是一棵花树,余州很少有,苏媚曾说过喜欢,是他花费数百两,托人在生长之地买的,一共两棵,小心翼翼,精心呵护,结果还是有一棵死了。 只留下一棵,好在总算是开了花,虽然少,但也算是活了。 封夫人想反驳,却找不出说辞。 封玉卓看着自己鞋上的泥,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 暗处的徐川霖瞄一眼顾蓉蓉,怎么会?当然是顾蓉蓉出的鬼主意,让他的手下弄了些泥,还有一把树叶子,和在一起。 刚才又趁着封玉卓的房间里没别人,给他下了点迷药,从后窗进去抹在他靴子上的。 那边刚得手,这边封玉朗就进了院开始闹腾,封玉卓压根就没有功夫细看自己的靴子。 真是一环又一环,这些小细节,连成一个个确凿的证据,把一个压根没离开屋子的封玉卓,彻底困住,让人以为他就是偷偷出去过,与苏媚私会。 封玉朗深信不疑,因为他亲眼看到,现在又有叶子加持,他怎么可能想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封庭远也信了。 画像、书信,以及靴子。 封庭远反手给封玉卓一个响亮的耳光。 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除了封玉朗。 封玉朗心头一阵痛快,无比的痛快。 其它人都脑子一片混乱,封玉卓长这么大,封庭远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这一下,直接把封玉卓的脸都打肿了。 “玉卓!”封夫人惊呼一声,赶紧看他的脸。 封玉卓脸色涨红,难以置信地看着封庭远。 封玉昭低声道:“老三,快向父亲认错。” 封玉卓气道:“父亲打了我,我还要向他认错?大哥,你以为我是你和二哥吗?挨打还挨出瘾了来了!” “我没错,我不认!” 封玉昭脸色一僵,没有再说话。 封庭远怒指他:“你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你没错,难道还是我有错?” 封夫人劝道:“谁都没错,我有错行了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把他惯坏了,”封庭远怒火对准封夫人,“你自己说他都干了些什么?” “让他去跪祠堂!” “跪什么祠堂?”封夫人当然不肯,“他怎么受得了?这是要他的命。” 封玉朗无声冷笑,看一眼封玉昭,封玉昭和他对视一眼,又飞快别开目光。 他们俩时常被打,军棍、板子、鞭子,不知道挨过多少,老三跪一跪祠堂竟然都受不了,是要他的命。 封玉昭第一次发现,母亲是如此偏心。 封夫人犹自未觉,还在为封玉卓求情。 顾蓉蓉目的达到,也不想再看这种戏码,忽然冷星赫轻轻碰了碰她,指给她一个方向。 顾蓉蓉凝眸看去,冷星赫指的方向有个黑影正在动。 她立即和冷星赫默契地撤走,留下徐川霖继续看热闹。 悄悄跟到那个黑影后,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是个婆子。 她应该也是刚刚看过热闹,现在想要退走。 她穿着的衣服十分破旧,还是粗布的,腰里缠着布条子,裤腿也有绑腿,脚上的布鞋也打着补丁。 她弯着腰,背也有些驼,一条腿还有些瘸。 头上包着破布巾,头有点散乱,几缕花白头发垂落,遮住脸。 手里还拎着个木桶,散发出不太好闻的味道。 顾蓉蓉抽抽鼻子,冷星赫低声说:“看她的打扮,还有木桶,应该是倒夜香的。” 顾蓉蓉点点头,没说话,那个婆子也慢慢走远。 两人已经离开封玉卓的院子,比起刚才乱嘈嘈的场景,现在这里安静不少。 冷星赫问道:“你怎么看?关于刚才的事。” “封玉朗已经认定封玉卓去私下见过苏媚,他和苏媚之间的信任并不牢固,现在已经是疑心深种。” “对了,”顾蓉蓉眼中掠过笑意,“再去封玉朗的书房一趟。” 两人找到封玉朗的书房,封玉朗不在,平时他也不让人进他的书房,更是安全的时候。 顾蓉蓉观察他书房的布局,在书架上找到一处暗格,暗格里放的是一些财物。 顾蓉蓉把东西收入空间,又从空间取出一些东西放回去,把暗格关好。 冷星赫笑眯眯看着她做好这一切。 离开书房,估计封玉卓院子里的事也要收尾,去叫徐川霖一起走。 走到半路,就看到封家人浩浩荡荡一起去祠堂。 封玉卓被封庭远押着走,还十分不服,嘴里不停叫喊着自己没错。 封夫人跟在后面哭哭啼啼,她身侧是封玉昭,一言不发。 最后面的是封玉朗,脸色阴沉,嘴角却有隐隐的笑意。 看着他们走过去,冷星赫回头,徐川霖也跟上来了。 “这是去祠堂,封庭远气坏了,封玉卓死活不认错,还扬言非苏媚不娶。” 徐川霖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顾蓉蓉道:“徐公子最好派人盯住封玉朗,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徐川霖点头:“我会的。” “今天晚上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实在高兴,现在也有些饿了,不知二位可否赏光,我们去痛饮几杯?” 一直忙活,都没顾上吃饭,冷星赫和顾蓉蓉欣然同意。 封家闹闹哄哄,他们三个一起高高兴兴去吃饭。 第九百零三章 疑心深种 顾蓉蓉和冷星赫与徐川霖一起吃完饭,目送他离去。 今天晚上徐川霖吃得很开心,果然看到对家倒霉,和自己走运的开心程度相差无几。 顾蓉蓉想走走,冷星赫陪她一起走在街上,近处是灯火,远处是星光。 他觉得,就这样慢慢走下去也不错。 顾蓉蓉一边走,一边在想封家的事,让他们内讧,人心不合,只是开始。 不知道封玉朗接下来会怎么做。 前面有个路口,一位老者推着个小推车,方才在酒楼的时候,顾蓉蓉就从窗子里看到他在收泔水。 看到他,不知怎么,顾蓉蓉又想起在封家时见过的那个婆子。 正想着,冷星赫忽然拉她一把。 顾蓉蓉回神,见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走得很匆忙,车窗帘子被风吹起,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苏媚。 顾蓉蓉立即和冷星赫跟上。 按照约定好的规矩,苏媚本不该登门,但今天不得不来。 马车到封家后门停住,让车夫去叫门。 以往的时候,她要见封玉朗,都是在窗上挂流苏,然后由茶楼的小伙计来封府后门送信。 但今晚她去找过小伙计,店掌柜说,小伙计请了假说出去一趟,不知为何一直未归。 苏媚不得已,让车夫来叫门。 封玉朗说过,后门的人有他安排的人手,无论何时,只要让小伙计来就行。 可苏媚不知道,今天晚上封家出了事,还是由封玉朗挑起,封玉朗还怀疑后门上的人都被封玉卓收买了,把封玉卓送入祠堂跪着之后,他把后门上的人也都处理了。 刚换的新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见一个陌生来叫门,还是个车夫打扮,心里压根就瞧不起。 车夫还没说明来意,家丁就一撇嘴:“干什么的?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也敢上封家的门?” 他说话声音并不小,车里的苏媚也听见了。 苏媚本就满肚子火气,怒意滔天,现在听到这话,什么不入流之类的,更如同火上浇油。 一个看门的下人,也敢说她不入流。 车夫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以办事为重,耐着性子道:“麻烦通禀府上二公子一声,我家主事求见。” 家丁哼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敢来见二公子?哪来的没规矩的东西,以为封府是菜市呢?想来就来?” “赶紧滚,没功夫给你通报。” 说罢,家丁就要关门。 车夫一手按住门。 跟着苏媚出门,说是车夫,岂会只是车夫。 封家也是武将之家,家丁也是会几下子,眼力也有,车夫这一按门,家丁也瞧出来,是个练家子。 “哟呵,怎么个意思?来找麻烦的?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哪!” “封家,我家将军官拜副指使挥,别的不说,还就不怕这爱动手斗狠的,来,你打我,打我试试!” 车夫握紧拳头,眼色阴沉。 恰在此时,车里传来苏媚的声音:“我们走。” 车夫瞪家丁一眼,回身到车旁。 “姑娘,眼下该如何?” 苏媚微合着眼睛,强压怒火,看来,封玉朗这边是生了异心。 地库里的东西不见了,那可是她这段时间的成绩,是要交给阁主的。 现在阁主马上就来了,她的地库空空如也,要拿什么给阁主? 而那个地库,除了封玉朗,没人知道。 她怀疑,但又不能确定,觉得封玉朗也没理由这么做,需得问个清楚。 可谁知道,茶楼的小伙计没了,封家门上的家丁也不认她。 种种迹象都表明,封玉朗果然生了异心。 苏媚一时也想不出,眼下该如何。 这么走,她不甘心,但硬闯,也是不可能。 顾蓉蓉在不远处瞧着,眼珠转转,对冷星赫说:“你帮着我看着点,我拿点东西。” 顾蓉蓉进入空间,从金缕阁地库中收的东西还没收拾,迅速找到一个小箱子,里面有一些帐本书信什么的。 顾蓉蓉仔细看一下,确定帐本是苏媚的笔迹,而书信有些是封玉朗写的。 她拿起书信,又找出薄的白纸和笔墨,罩在书信上,描几个字。 母鸡凑过来看:“别说,你现在毛笔用得还行。” “凑合吧,”顾蓉蓉自己也很满意。 她最初不会用毛笔,还是遇见老宰辅之后,老宰辅实在瞧不上她写的字,逼着她没事的时候练字,这才渐渐熟悉了。 其实在老宰辅眼中,现在顾蓉蓉的字还是不能看,但在母鸡眼中,也算是成就了。 把字写好,顾蓉蓉闪出究竟,交给冷星赫,对他耳语几句。 冷星赫无声笑笑,捏着字条,让顾蓉蓉在原处等待,他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封玉朗还没睡,今天晚上闹成这样,他的心也七上八落,最终归于一片冰冷,哪里还能睡得着。 在书房独坐,想些未来的事,思绪还在乱飘,忽然,一道冷风袭来。 他立即一躲,但暗器根本没有朝着他,而是直接扎在桌子上。 他起身到窗外看看,没人。 再打开字条看,惊讶发现,上面竟然是他自己的字迹。 当然,是仿写的。 不过,能用他的字迹给他传信,还是用这种方式的…… 他快速看字条,只有简单几个字。 后门来见。 后门?苏媚竟来了? 封玉朗咬牙,把信凑到烛火上烧了,心头火气仍旧不灭。 他快步出府,一边走一边琢磨,不知道苏媚来干什么,但肯定与老三有关。 真行啊,老三这边刚被送进祠堂,那边苏媚就来了。 消息够灵通的。 老三在府里的能量还真不能容小视。 而老三在苏媚心里的分量,更是不能小视。 他冷笑着到后门口。 门上的家丁刚和车夫对骂完,正精神着,扭头看到他来,赶紧问安。 封玉朗哪有空搭理他:“开门!” 家丁不敢多说,赶紧开了门。 苏媚还没想出好对策,听到门响,封玉朗竟出来了。 她心头微动,快速吩咐车夫一声,车夫点点头,退到一边。 封玉朗走到车边,看看四周无人。 他要等着苏媚开口,看这个女人到底要说什么。 第九百零四章 身份 顾蓉蓉在暗处瞧着,封玉朗和苏媚谁也不说话,像是在暗自较劲。 不禁觉得好笑。 封玉朗觉得苏媚是为封玉卓而来,早就属意封玉卓,是把他当猴子耍。 而苏媚觉得,封玉朗拿了地库里的东西,还换掉茶楼和后门上的人,就是已和她离心决裂。 沉默一会儿,谁也不说话,苏媚还是先开口,原因无他,得要回东西。 “怎么?不请我进去说话?” 封玉朗暗自冷笑,还想进府?没门儿。 进了府之后,说不定还会闹什么,万一把人都叫来,把他扯进去,为老三开脱。 这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私会的事都干得出来。 不过,封玉朗还是有理智的,这个女人代表金缕阁,金缕阁的实力他知道,他要想夺权,还需要金缕阁的支持。 他记得苏媚说过,阁主这两天到,他想再坚持两天,等阁主到了,亲自和阁主搭上关系,那时候就不再管苏媚这个女人。 思及此,封玉朗笑笑:“若是有话,还是去小院吧。” “今天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我父母都在家,父亲发了好大火,老三被罚跪祠堂,若是让他知道你来,定然不会轻饶。” 苏媚拧眉,她还真不知道,竟然发生这种事。 不过,她也不想管这些破事儿,只想要回东西。 恰在此时,那个车夫也回来了。 他背对着顾蓉蓉这边,顾蓉蓉也不知道他对苏媚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手势,就见苏媚一挥手,直接让车夫驾车离开。 封玉朗也不知道,还没明白过来,马车已经离开。 封玉朗:“??” 顾蓉蓉和冷星赫相视一笑。 “走。” 冷星赫速度飞快,趁着封玉朗发愣发呆,先一步去他的书房。 再看那个暗格中,果然有被动过的痕迹。 顾蓉蓉把暗格的东西都收回,连带着一些贵重之物,还有墙上的一幅名人字画,一并收走。 冷星赫带她离开没多久,封玉朗就回来了。 他心头有火气,封玉卓跪了祠堂也不能让他消气,想起父母的态度,依旧心寒不已。 何况,苏媚也…… 他坐在桌子前,手握着笔,忽然感觉手边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再细一看,恍然发现,镇纸没了。 那枚镇纸还是老三送给他的,那时他还挺高兴,因为镇纸是用整块玉雕刻而成,触手生温,是个稀罕物。 后来听母亲说,老三得了一整套,十二生肖的,才把这块给了他。 他心头不喜,但当时也没怎么样,还是继续用。 怎么不见了? 起身四处找找,没找到。 这一找不要紧,他发现屋里的东西少了不少。 多宝客的一个小摆件,还有一只瓷盘,还有几方砚台。 以及架子上的几把宝剑。 再一抬头,墙上的名人字画也没了。 封玉朗:“!!” 谁敢偷他的东西? 忽然想到那个车夫…… 难道是他? 当然不会是车夫,车夫也是苏媚授意。 他立即转身,怒气冲冲去老三的院子,院子里的家仆都被发落,老三还没回来,也没补充新的。 这回进屋没人拦他。 推开门往里走,再一瞧,桌子上满满当当。 什么镇纸,小摆件,宝剑,还有字画,都在。 一样不少。 封玉朗拳头握紧,后槽牙咬紧。 好啊,怪不得方才假意和他聊天说话,之后车夫一来就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是向他示威来了! 封玉朗更加坚定,必须要见到阁主,把苏媚这个女人处置掉。 顾蓉蓉在暗处瞧着,看封玉朗怒气冲冲地来,又咬牙切齿地走。 顾蓉蓉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又进去把封玉卓房间的东西一收。 封玉朗回到院子里,气得睡不着。 没多久,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还有叫喊声。 “来人呐,着火了!” “来人,救火啊!” 他一惊,到院子里查看着火的方向。 紧接着就听有人喊:“来人呐,三公子的院子着火了。” 老三的院子?封玉朗冷笑一声,活该。 这是老天的惩罚。 他转身回屋,关门,睡觉。 封府一时又乱作一团。 顾蓉蓉和冷星赫没走,在暗中细细查看。 家丁们拎着水桶,打开蓄水缸,七手八脚地救火,不止他们来了,封家夫妻,封玉昭夫妇也来了。 封庭远还在问封玉朗怎么没有来,封夫人问怎么起的火,等等。 顾蓉蓉的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 冷星赫低声道:“瞧那。” 顾蓉蓉也看见了,在暗影处,有一人正往这边看。 距离有点远,但顾蓉蓉仍旧能感觉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 来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悄然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人也没有多停留,又悄悄离开。 穿过几道月亮门,路过几个僻静院子,顾蓉蓉发现,她走的地方都是人迹很少的地方,连巡逻的也没有。 可见,此人对府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直到看着她走到一个小破院。 这里除了她,没别人住,院中只有厢房能住,正屋屋顶已塌,厢房一边她住,一边放着些马桶。 整个院子都充斥着怪味儿。 顾蓉蓉让冷星赫在外面守着,她跟进小屋。 那人进屋没有点灯,除去围巾,手伸进盆里,细细洗了手,正要擦的时候,顾蓉蓉轻推门进来。 她吓了一跳:“谁?” 声音沙哑,像是塞着什么东西,声音从中间挤出来。 顾蓉蓉没说话,慢步走到她面前,看看水盆里的水。 盆是破旧的,水是干净的,水中还有极淡的幽香。 是花汁子的香气。 顾蓉蓉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双手皮肤很皱,有不少细碎伤口,指关节肿胀粗大。 乍一看确实是一双劳作辛苦的手。 但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还有点水滴的形状。 顾蓉蓉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对上婆子警惕的目光,淡淡一笑:“你藏得可真好了,珍珠。” 婆子听到最后两个字,身子猛然一震,转过身去背对顾蓉蓉。 “什么……珍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赶紧离开!” 第九百零五章 小妾珍珠 顾蓉蓉准备叫出珍珠的名字。 是因为徐川霖给的那张名单上,就有她的名字。 她就是封玉朗那个小妾。 顾蓉蓉和冷星赫去过她原来的住处,早已经人去院空。 当时冷星赫还说,大概是封玉朗已经搭上苏媚,珍珠也就没了用处,被灭口了。 直到从酒楼里出来,顾蓉蓉看到个收泔水的老者时,才回想起,在封府遇见的那个倒夜香的婆子,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有夜香和马桶的味道不假,但也有若有似无的幽香。 为什么? 方才故意在封老三的院子里放了一把火,婆子果然又来查看。 她不仅仅是看热闹,而是有强烈的情绪。 顾蓉蓉猜测,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看到水盆里的水,加了花汁子,顾蓉蓉可以肯定,她就是珍珠。 珍珠转过身,慌乱地扯上围巾,又想把脸遮盖住。 顾蓉蓉趁机迷晕她,把冷星赫叫进来,两人把珍珠带出去。 现在府里一片混乱,也没人注意他们。 珍珠独住,更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带着珍珠出府,没回住处,找了间客栈,要间屋子,把裹着长条包裹的珍珠放在地上。 灯光一照,顾蓉蓉发现珍珠的脸毁容了,难怪她总要包着围巾,她的腿也是真的瘸,不过,身材是瘦弱的,之所以显得膀大腰圆,在腰背上缠了不少布条。 顾蓉蓉不禁感慨:“还真是个聪明又胆大的人。” 冷星赫道:“她的脸和嗓子,多半是封玉朗所为。” 顾蓉蓉点头,她也这么认为。 把珍珠弄醒,珍珠睁开眼,看是陌生的环境,眼前还有陌生的人,瞬间坐起来,警惕十足。 顾蓉蓉倒杯茶给她,冷星赫去外屋,珍珠的警惕性略减少了些。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顾蓉蓉道:“我与封家有仇,封玉朗夺我家产,害死我全家,我是来找他报仇的。” 珍珠一愣,半信半疑:“那你去找她,关我什么事?” “我身份卑微,势单力孤,凭我自己不行,我要找个帮手,”顾蓉蓉拿出一锭金子,“如果你愿意帮我,这枚金子是我的全部,我愿意给你。” 珍珠看看金子,又看看顾蓉蓉,从地上起身:“你既有金子,何必还非要报仇?” “我家中原来岂止有这一锭金?家中良田百倾,奴仆几十,父母安康,兄弟和睦,现在只剩下我自己,我要这一锭金何用?” 顾蓉蓉说得义愤填膺,字字都有血泪。 母鸡在空间啧一声。 顾蓉蓉清清嗓子,差点破功,掩住嘴咳嗽几声:“我时日无多,唯愿在死前能看他有该有的下场。” 珍珠抿抿唇:“你怎么知道我……” 顾蓉蓉一本正经地胡说:“是芳华告诉我的。” 珍珠眼睛微张:“芳华?” “正是,我曾在那里买过衣裳,也算与她相识,我爱用花汁洗手洗头,身上有淡淡香气,芳华说,她以前也有一个姐妹,与我一样的爱好。” 珍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想摸脸,又忍住。 “我问她你去了哪,她摇头不说,但我看得出,应该是凶多吉少,我盯着封玉朗,听说他之前有个小妾,很是宠爱,就叫珍珠。” “所以,我猜着是你,我还去过你的院子,早已荒废,本来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也打算为你报仇,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珍珠姐姐,你受苦了。” 珍珠的泪颗颗滚落。 这么长时间,死里逃生,忍辱偷生,多少日夜恨得泪流尽,咬碎牙齿和血吞。 今日听到一句,你受苦了。 顾蓉蓉拉住她的手。 冷星赫在外屋听着,心头暗暗感叹,蓉蓉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顾蓉蓉的话其实有漏洞,但珍珠身在绝境,又被苦情牌打得晕头转向,而顾蓉蓉瞧上去也是个柔弱女子,便不再多想。 顾蓉蓉重新倒茶,还给她两块点心。 珍珠吃了喝了,顾蓉蓉知道,有门儿。 “珍珠姐姐,那个畜牲,是怎么害你的?” 珍珠叹口气:“也怪我自己,太傻太天真。” “我之前……也是金缕阁的人,和芳华一起做事,封玉朗带他夫人买衣服,我就见到了他,那一见,就误了终生。” “他温柔体贴,我也芳心暗许,但我的出身,如何嫁得了那样的高门?封玉朗就说,由他想办法。” “他给我改了户籍,把我说成是外来寻亲的女子,家父是做官的,因被人陷害身亡,我才逃出来之类,加上我也确实认字,做女工也不在话下,又懂些药材之类,就真蒙混过去了。” “我进入封府,起初他待我确实很好,直到有一日,他说想让我帮他一个忙。” 顾蓉蓉全神贯注听着她说,还适时充当捧哏角色:“什么忙?” “他说,有人一直和他作派,让他无法晋升,虽然他父亲是副城使,但也不能公然袒护他。” “要只是晋升之路被挡也就罢了,但那人还想要他性格,不是打得他受伤,就是暗伤他的马,让他摔伤。” “我每次为他上药,都很心疼,后来,那人竟然给他下毒,要不是我出手,他就中毒死了。” “也就是那一次,我真的很生气,我说不只他会用毒,我也会。” “封玉朗说怕连累到我,不想让我做这种事,但我那时被冲昏头脑,岂会管那么多?只想为他出口恶气。” “于是,我就出手了。” “我给他一包药,那是慢性药,一次两次吃不死人,只会让人生病,日日痛苦,慢慢死去,这样既不会让人怀疑,又不会让那人痛快地死。” “封玉朗同意了?”顾蓉蓉问。 珍珠笑一声:“他岂会不同意?他拿走毒药,还说让我不要和任何人说,就算查出来,也与我无关。” “我当时十分感动,以为他是替我扛下所有,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杀我灭口。” “我毫无察觉,后来有一次去找芳华,路上听说徐家在四处悬赏。” 第九百零六章 真相 听到这话,顾蓉蓉和冷星赫面色都微微一沉。 顾蓉蓉心里早有点猜测,但当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心头不太舒服。 从冷星赫和徐家人的口中,她知道徐夫人是个好女子,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当家主母,又或是母亲,都是完美称职的。 而这样一个女子,就这样死了。 顾蓉蓉压住心头情绪:“继续说。” 珍珠抹抹眼泪:“我害怕极了,赶紧让人去打听,这才知道,徐家徐夫人生病了,正在四处求医,而且……” “她的病症我再熟悉不过,再算算中毒的日期,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我给封玉朗的那种毒。” 珍珠哭起来,小声抽泣,冷星赫在外屋听着,握紧拳头,恨不能冲进去给她几个耳光。 顾蓉蓉淡淡道:“你就别哭的,死的人又不是你。” 珍珠抹去眼泪:“我也没想到,会害了徐夫人。回去以后,我就问封玉朗,他起初还不承认,但见他那样,我就越发肯定就是。” “他见我再三质问,也知道我是认准了,索性不再装,露出本性,不但把我毒哑,还毁了我的脸……” 珍珠又哭起来,这次比方才真实许多:“幸好我会解毒,匆忙吃了点解药,但到底是晚了,嗓子虽然没有全哑,但也难听得不行,我以前,可是歌声如黄莺的呀。” 顾蓉蓉忍住骂人的冲动:“后来呢?你是怎么又回到府里的?” “我被他扔到乱葬岗,醒来以后很害怕,想想这样被抛弃,又觉得不甘心,我得回去报复他。” “于是,我就寻找机会,我在府里那么长时间,也知道一些事,倒夜香的活一直没人愿意干,他们都是从外面找人,正好,有个从乡下来的婆子,和封夫人是同乡,想去投奔,病倒在半路上,我救了她,但她依旧没活,我就拿着她的信和身份文谍,去了封府。” “我脸毁了,但身材还是个年轻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腿,语气难掩恨意,“腿断了落下毛病,我就在身上缠身布条,弯腰驼背,冒充年纪大的婆子。” “也巧那天事多,我又是个倒夜香的,也没怎么严查,就让我进去干活,我算重新回到府里。” 顾蓉蓉问:“你的敌人应是封玉朗,为何你会恨封玉卓?” “这你也知道?”珍珠微讶,“我是恨他,他们一家没有什么好人。” “封玉朗杀我那天,喝了点酒,我想要不是那点酒,他应该不会杀我。为什么喝酒呢?就是因为封老三又在他爹面前卖弄,还讲了什么类似斩草除根的典故,他受称赞,封玉朗就不开心,喝酒撒气,撒到我身上,又加上那个典故,就把我杀了。” 顾蓉蓉缓缓点头:“徐夫人之死,是你的毒药所致,那下毒的人是谁?” “下毒之人?这我不知道,是封玉朗的人吧,他手下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悄悄潜入下毒,不是难事。” 珍珠说完,这次不见回应,又看向顾蓉蓉。 顾蓉蓉坐在灯光下,手指间捏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轻轻拨动灯芯。 灯光里她的双眸波光潋滟,却泛起森然的凉意。 珍珠心头微微一凛,问道:“你和他有什么仇恨?我可以助你,我们里应外合。” 顾蓉蓉把灯光拨得更亮,这才回头看她,一笑森然。 “我与他的仇待定,我也是给别人帮忙。” 珍珠心里涌起不太好的预感,声音不自觉微颤:“谁?” “徐二公子,徐川霖。” 珍珠眼睛霍然睁大,转身就往外走。 外屋的冷星赫挡住她的去路,宛如杀神。 珍珠回身,急切道:“毒药是我的没错,但我也没想到他会拿着去害人,你们要报仇,就去找他,与我无关呀。” “与你无关?”顾蓉蓉冷笑,“你,金缕阁,都逃不了关系。珍珠,毒药不是你的,是金缕阁的。” “你怎么到的封玉朗身边,所谓何来,当真是两情相悦,你只为做个小半?”顾蓉蓉声音讥讽,“真当我好欺吗?” 珍珠眼中闪过惊讶与慌乱:“我,我就是有眼无珠,相中了他,谁知道……” 顾蓉蓉手中匕首一晃,刀光闪入珍珠眼底:“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让你有眼无珠。” 珍珠身子一僵,抿住嘴唇。 “刚才你讲的版本,我不太满意,现在,说说另一个版本。” 顾蓉蓉“啪”一声匕首拍在桌子上,“从金缕阁说起,从芳华让你把封玉朗当成猎物说起。” 珍珠面容毁了,眼睛也变形,但依旧难掩眼神惊愕。 “你……你究竟是何人?” “你早晚会知道,”顾蓉蓉声音一厉,“说!” 珍珠后退一步,却感觉到站在门口的冷星赫杀意更浓。 无论如何,她是走不了了。 珍珠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眼泪落下来:“我也是……被逼无奈。” “把你鲤鱼的眼泪收起来!” 珍珠抽泣几声:“你说得不错,当初是芳华让我引诱封玉朗的,不过,他也不是好糊弄的,我知道他们封家和徐家不对付,一直想取而代之,徐夫人之死,是我踏进封府的敲门砖。” “我知道徐夫人是哪里人,就专门做了些她老家的吃食,装着与她偶遇,之后就说是同乡,独自一人飘零到此。” “认识之后,徐夫人待我不错,但徐家上下戒备森来,如同铁桶一般,并不好下手,就连每次见面带去的老家吃食,也有人检验。” “无奈之下,我只好威胁收买了徐夫人身边的人,毒是慢性,下入一点点的量,根本查不出来,她自己初时也不会察觉。” “终于,事成了,我进入封府,封玉朗很高兴,封庭远对此也很满意,高看他几眼,那阵子他是真的高兴。” “我告诉他,这只是开始,还可以有更大的布局,除去徐家,封家由他作主,指日可待。” “他信了,我把毒药给他,他拿去做什么我不知道,后来听说,徐夫人的父亲程老爷子思女病重。” “我就知道,他出手了。” 第九百零七章 告知 顾蓉蓉面无表情,听着珍珠往下说。 “封玉朗很是得意,程老爷子的家资巨富……” “再富,人家死了还有儿子,还有外孙子,也轮不到他,他得意什么?” 珍珠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当时说的是,程老爷子一死,程家的家产早晚到手。” 顾蓉蓉莫名其妙,觉得封玉朗这话说得古怪。 先不说封家和徐家不对付,就算是没仇,甚至关系好,程老爷子死了,也轮不到封家接手家产。 她按下疑惑:“接着说。” “我在封家也确实过了段好日子,封玉朗哄着我,封家其它人也没人给我立规矩什么的,金缕阁给他的帮助也不小,但是渐渐后来我就感觉不对劲。” “他来得少了,来也是试探我,问东问西,问的那些事我并不知道,开始我还能含糊应对,他半信半疑,后来我连编都编不上来,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成了嘲讽。” “我预感不妙,去见芳华,但芳华没有见我,我左思右想都不对劲,心里慌得没有着落,回府之后我就想着逃走。” “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府,才发现门上已经有人盯着我,我根本走不了。我猜,许是我去见芳华的事,让封玉朗知道了。” “再后来的事,就是我刚才说的,”她低声解释,“我方才说不全是谎话,封玉朗知道我要逃,喝了酒回来,一怒之下就要杀我。” “他喝酒也的确是因为不高兴,他努力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依旧抵不过封老三讲的一个典故。” “我死了,被扔到乱葬岗,我冒充婆子回府,暗中等待时机。” “我其实也是想看看,为什么,他忽然对我变了态度,还要杀我。” 顾蓉蓉轻笑一声:“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搭上了苏媚,你们金缕阁的总管事。你连芳华都不如,何况是苏媚?” “他问你的那些,是苏媚对他说过的,或者是许诺的,他想侧面验证,是真是假。结果你一无所知,茫然得像个傻子,他自然不再理会你。” “至于杀你,未必是他自己一人之意,恐怕也是苏媚的意思,金缕阁为什么杀你,还需要我说吗?” 珍珠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听着顾蓉蓉所说的一切。 “竟然是……这……” 不可能,三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身为金缕阁的人,还是最底层的人,她太知道金缕阁是什么作风,什么手段。 身边的人总是无缘无故,无声无息就没有了。 当初入封府,过那段时间的好日子,她心里不是没有庆幸的,以后也能过正常人的日子,是她的期盼。 可谁能料想,入了封府,都没能摆脱金缕阁的控制。 封玉朗也不是真心待她,找到更好的合作伙计,自然就要舍弃她。 或许,从她拿了毒开始,就已经注定被灭口的结局。 珍珠闭上眼睛,无言以对。 …… 徐川霖回府之前,先去程家看了看,席述也在,又行过针,程老爷子也喝了一壶长命果煎的水。 精神气色比昨日更好了些。 徐川霖送走席述,又回来和程老爷子聊了会儿天,见老爷子面露倦色,才起身离去。 离开程府,他身心都是轻松的。 好久没过这种感觉,充满了希望。 回府里,想和父亲说一说,但还是忍住了,他独自去母亲的院子里走走,刚到门口,像是看到有人影。 “谁?”他喝一声。 那人影一晃,他正想追上去,徐定山从院子里走出来。 “你怎么来这了?” 徐川霖收回目光:“没什么,闲得无聊,过来看看,我方才看到好像有人……” 徐定山看一眼人影的方向:“是老管家,我让他去弄点酒来,他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估计没听到你说话。” “一起喝点?” 徐川霖抿唇:“不必,我回去休息。” 他转身走了。 徐定山站在原地,老管家自他身后出来:“这样瞒着二公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徐定山叹口气,没有回答,反问道:“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人已经找到,明天晚上就能动手。” 徐定山点点头,没有说话。 徐川霖回到院子,躺床上睡觉,不知为何,总是想起母亲,就连做梦都梦到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母亲,醒来时,手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起床洗漱。 正准备吃早膳,忽然有人往他院中的睡莲缸中扔了块石子。 “咚”一声响。 他抬头看,见冷慢慢在厢房屋顶。 冷慢慢小声说:“公子,我家世子有请。” 徐川霖还以为要去冷星赫住的小宅子,没想到冷慢慢带他来了客栈。 “怎么住客栈?” 冷慢慢没说,示意他跟上。 徐川霖疑惑不解,但心里莫名开始有点紧张,预感到一会儿可能会见到什么,听说什么。 进到房间,冷慢慢自外面把门关上,冷星赫和顾蓉蓉都在,徐川霜想笑着打个招呼,却不知怎么,笑不出来。 “我们找你来,是有事和你说,”冷星赫严肃道,“徐公子,还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徐川霖心一下子收紧:“什么事?” 冷星赫直视他的眼睛:“是关于徐夫人之死。” 徐川霖指尖轻抖:“我母亲?怎么回事?” 难怪,他昨天晚上睡不安稳,难怪,梦到了母亲。 顾蓉蓉挑帘进里屋:“二公子,请你见个人。” 徐川霖和冷星赫进里屋,他一眼看到缩在地上的珍珠。 徐川霖不认得珍珠,就算是未毁容之前的他也不认识,更何况现在珍珠容貌大改。 徐川霖错愕:“这是谁?” 冷星赫介绍说:“你给我的名单上,就有此人,她是封玉朗的小妾,珍珠。” “小妾?”徐川霖仔细打量,看珍珠这样,就知道是被摧残过,连容貌都毁成这样。 冷星赫点头,把桌上的几页纸拿起来,递给徐川霖。 “这是昨天晚上我们审问的口供,她知道的,都在此,你看看。” 第九百零八章 各怀心思 徐川霖捏着写满珍珠口供的纸,指尖不可控制地颤抖。 他一目十行看完一遍,又翻回头来,重新看一遍,这一次看得分外仔细。 后槽牙不知不觉咬紧,肌肉坚硬如铁。 每个字都看完,像是刻入眼中。 他眼中充满血红,转头盯住珍珠。 珍珠吓得瑟缩一下,低声道:“不是我,不是我,金缕阁逼我的,封玉朗逼我的!” 徐川霖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踢过去,椅子砸在珍珠身上,她痛呼一声。 “我母亲与你何仇何怨,你竟利用她的善良害她!” 徐川霖霍然起身,上前掐住珍珠的脖子:“你该死!” 珍珠被掐住,脸憋得通红,手乱抓,但无济于事。 冷星赫在一旁道:“她死有余辜,现在死能让你痛快,你就杀,如果还想留个后招,就让她多活两日。” 徐川霖胸口气得起伏,手上力道慢慢消散,珍珠抚着喉咙,大声咳嗽。 徐川霖咬牙切齿:“你说得对,杀她容易,但她不是主谋。” “多谢二位,帮了我的大忙,接下来……” 顾蓉蓉接过话说:“接下来,我们更应该互相合作,徐公子,金缕阁势力强大,超乎你想象,他们的阴诡手段,想必你也见识过,那些失去理智刀枪不入的人,不知道余州是否也有。” “还有大叶山中,究竟有什么,都未可知。” 徐川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再睁眼时,恢复些许理智。 “我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我冲动行事,好,我答应,合作,你们说,我做。” 和聪明人一起做事,就是痛快省力。 顾蓉蓉松一口气,把珍珠交给徐川霖看守,得用她的时候再说。 “有什么计划,要怎么对付封玉朗?”徐川霖问。 “他和苏媚现在已经离心,两人各生猜忌,我想利用他们的矛盾,促使封玉朗尽快动手。” 顾蓉蓉对徐川霖道:“不过,这需要不少人手。” 徐川霖毫不犹豫点头:“可以,我虽不能调动我父亲手下的兵马,但能调府兵,我外公家的人,虽然不是兵,但身手也都不错,我也可以调动。” 提到程家,顾蓉蓉问:“徐公子,恕我冒昧,程老爷子还有没有其它的……就是家产继承人?” 徐川霖摇头:“没有,只有我舅舅一个,我外公少年时吃了许多苦,一个人孤独飘零,无依无靠,什么活都干过,是自己白手起家,创下家业,因此不存在什么家产归族里这种事。”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老人家以前也说过,百年之后,府宅自然是我舅舅的,但家中的产业,多数由我母亲打理,给我舅舅一些分红即可。” “因为外公看得清楚,我母亲是管家一把手好,我舅舅志不在此,他更醉心读书,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只可惜,我母亲为人所害,去得早,所以,若是真有什么,外公会把家业交给我。” 徐川霖说得清楚,但还是疑惑:“为何这么问?” 冷星赫指指口供:“上面有提到,封玉朗害你外公,曾说过,等你外公一死,家业尽在掌握。” “这话很奇怪,程家的家业,即便老爷子去了,他凭什么掌握?”顾蓉蓉提出疑问,“所以,我才问问你。” 徐川霖拧眉:“我也想不通,等抓住他,我要好好问问。” 眼下也只能这样。 “徐公子,你能调到府兵,可你如何保证,在调动府兵的同时,又瞒住徐将军?” 这点确实不容易,府兵一动,他父亲必有察觉。 徐川霖沉思片刻:“实在不行,我就告诉他,与我母亲有关,他应该会同意。” 顾蓉蓉道:“徐公子,先不急于一时,你且冷静一天,待晚上我们一同用晚膳,说不定转机就在今晚。” 徐川霖不明所以,但他心里极乱,也确实需要冷静。 约定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徐川霖转身离去,顾蓉蓉和冷星赫也退了房子,回小宅子休息。 他们休息一天,苏媚可休息不了。 她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嘴角都起了泡。 地库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了!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可这偏偏就是现实。 还偏偏发生在这个时候,这两天阁主就要到了,她要怎么交代? 若是平时,还能抓紧时间再凑一批,哪怕让手下去杀去抢,也能补上窟窿,这次,却是来不及了。 想到封玉朗的态度,她就怒火中烧,本以为是猎物,没想到反被咬了一口。 她必要出这口恶气! 可封玉朗手下有兵马,要怎么做,还得好好谋划。 不但要把他偷走的东西都找回来,还得要他的命! 封家也是阴云密布,封玉卓的院子被烧,这几个月是不能住了,好在封玉卓在祠堂,总算没烧到他,是不幸中的万幸。 封玉朗的东西丢了不少,但根本没有人关心他,更别说他的东西。 倒是封玉卓,火灾一起,封夫人就亲自去祠堂查看,见封玉卓在,抱着哭一场,就把他带出祠堂。 封玉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气炸。 这么大的错处,如此轻拿轻放! 不行,他这口恶气必须出,一刻也不能再忍,必须得想个法子。 …… 徐府。 徐定山从一处偏僻院子出来,身上带着淡淡药味,步子都显得很沉重。 抬头看看天,把泪意逼回去。 想起去世的夫人,心头痛楚难言。 老管家快步过来:“将军,您回院子休息会儿吧,可不宜再伤神了。” 徐定山摆摆手:“今天晚上的事,准备妥了吗?” “都妥当了,您放心。” 徐定山摇头:“今天晚上,我要一同去。” 老管家微讶,低声劝道:“还是不用了吧?这万一……” “有什么万一?不会的,事情本不该如此做,是我们徐家对不住那孩子,我去给她上炷香,也是应该的。” 话已至此,老管家不再多劝。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天近傍晚,徐川霖独自出门。 他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去禀报徐定山。 第九百零九章 死因 徐川霖到酒楼的时候,顾蓉蓉和冷星赫已经到了。 点好饭菜,要了酒,徐川霖也没客气,坐下痛饮。 三人吃饭,气氛却不怎么好,和外面的吵嚷像是两个世界。 一壶酒喝完,徐川霖还想要,冷星赫按住他手臂。 “别喝了,晚上还有事。” 徐川霖用力捏着杯子的手懈了力:“好。” 顾蓉蓉无声叹口气,这副样子的徐川霖,和当初在肖州时的徐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但愿,今天晚上不会再让他受打击。 天色黑透,街道上挂起灯,热闹繁华。 徐川霖推开窗子,外面的热闹和烟火气瞬间扑进来。 他微眯着眼睛,看向遥远天际。 星子如钻闪耀,他心里暗想:母亲,你要知道,儿子今日得知你去世的真相,是儿子不好,没能尽早察觉,让你受尽了苦。 冷星赫走到他身后,轻拍他肩膀:“别太难过,徐夫人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父亲现在生死不明,我不也一样要撑下去。” 徐川霖缓缓点头:“多谢。” 顾蓉蓉道:“时间差不多,我们换个地方吧。” …… 城外坟地。 沈小姐的坟就在徐家坟外围,和徐夫人的遥遥相望。 平时也有人打理,除草打扫,保持整洁。 今晚来了十数人,穿黑衣黑裤,手拿铁锹等各式工具。 徐定山也换了夜行衣,站在不远处看着,老管家跟在他身侧。 “川霖在干什么?” “将军放心,来之间已经查探过,二公子还在酒楼,与朋友小聚。” 徐定山轻叹一声,看一眼脚边的黑色长条包裹:“等一切处理好,再找高僧来好好超度,不可怠慢。” “是。”老管家点头,“我会打点好一切的。” 那边十几个人已经开始忙碌,不多时棺木就露出来。 徐定山喉咙滚动,双手不自觉握紧,仿佛又回到那惨烈一夜。 不远处,树林中野草丛后。 徐川霖双目圆睁,手指死死抠住身边树干,指甲都掀飞一片,流了血,他却浑然未觉。 他说要开棺,父亲死活不让,说出的理由一大堆,而一转眼,就带人来挖坟,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为什么! 徐川霖只觉得浑身滚烫,像是有火在烧,但身体里乃至心头又是冰凉。 他身陷冰火两重天之中,头脑似充满了血,死死盯着被挖开的坟。 顾蓉蓉和冷星赫在一旁看着他,怕他按捺不住冲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机。 忽然,那边有人叫一声:“钉落!” 棺木上的钉子已经被起下来,一个个放在一旁,稍后还要原样钉回。 徐定山往前走两步又顿住,老管家扶住他。 深吸几口气,徐定山又往前走,一直到棺木旁。 他嘴唇动动,低声道:“开……” 棺字还未出口,有人怒喝一声:“住手!” 徐定山回首,见徐川霖像一头猛兽,从林中冲出来,裹着怒火和夜风,眨眼就到了近前。 他浑身都是暴戾之气,要不是因为有父亲这层身份,徐定山毫不怀疑,徐川霖会动手打他。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徐川霖怒吼,声音在夜风里荡来荡去,风也像在跟着呜咽。 徐定山嘴唇动动,想说什么,又无力解释。 老管家赶紧上前说:“二公子,此事是老奴的主意……” 徐川霖一下子推开他:“滚开!我不想打你,别逼我。” 老管家也是徐府的老人,平时徐川霖也敬他三分,从不把他当仆从。 今日,却是例外。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走过来。 冷星赫拱手道:“徐将军,事情瞒不住,徐公子也有权知道真相,你还是如实告诉他吧。” 顾蓉蓉目光掠过那个黑色长条包裹,徐川霖也发现了,过来猛地掀开,赫然是一具尸骨。 徐川霖此时也明白过来,冷笑一声:“这是连替换的都准备好了?” 他不容分说,走到坟前,怒喝道:“开棺!” 十几号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开还是不开,又看向徐定山。 徐定山摆手,对老管家道:“你先带他们退下,我来说。” 老管家抹抹眼睛,带着人下去。 冷星赫和顾蓉蓉也想转身走,虽然也想知道始末,但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 “世子,”徐定山缓声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当局者迷,我也看出来,世子是聪明人,也许有的地方还要请世子解惑。” “恭敬不如从命。” 徐定山看向徐川霖:“你既然来了,棺也不用开了,这里面就是画儿,也不用验尸,她是怎么死的,我可以告诉你。” 徐川霖红着眼睛看着他。 “她不是你大哥杀的。” 徐定山第一句就石破天惊。 “她死于你大哥的剑下,但并非是你大哥杀的,你大哥的剑,当日赠予你表姐,但她被害之后,那把剑也不见了踪影,当时我与你大哥都怀疑,是杀害她的人,把剑拿走了。” “可是那夜,那把剑又突然出现,还杀死了画儿,”徐定山长叹一声,“那夜你大哥确实喝了不少酒,也遇见画儿,可他们俩都是知书守礼之人,都是好孩子,又岂会做出……那等事。” “有刺客来袭,你大哥酒醉,没能护住画儿,眼看着她被当场刺杀,你大哥自责不已,更为吃惊的是,还是用他的剑杀的。” 徐川霖握紧双拳:“若是如此,直接告诉我便是,为何不说?” “这是你大哥的意思,”徐定山说,“当时情况特殊,为了徐家,也为了让你……把徐家的将来撑起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徐川霖摇头:“我不懂,什么为了我?不让我见画儿最后一面,不告诉我真相,让我记恨大哥,不让我追求凶手,是为了我?” “是,”徐定山坚定道,“如果你知道画儿是别人所杀,你会什么也不做吗?如你方才所言,你会去满世界找凶手。” “那画儿就白死了?仇不报了吗?你说呀!” 身后响起一道清冷且虚弱的声音。 “我来说吧。” 第九百一十章 徐大公子 顾蓉蓉等人回头,月光下,走来两个人。 小厮扶着一个男人,他瘦得皮包骨,袍子在他身上有些晃荡,头发没有束冠,拿一根丝带绑在脑后。 眼帘深陷,两腮也凹进去,嘴唇微紫,他靠着小厮,自己一个人走不了,哪怕手中还拿着一根拐杖。 他像个六七十岁的老翁,但从脸上看,又绝不是老者。 夜风微拂,他身上浓郁的药味飘来,顾蓉蓉立即闻出,这正是徐定山身上沾染的那种药味。 这是谁?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 徐川霖眼睛霍然睁大,满脸不可置信,嘴唇颤抖,挤出两个字:“大哥?” 这下轮到顾蓉蓉和冷星赫惊讶,这是……徐拓海? 顾蓉蓉听冷星赫说,长宁王对徐拓海赞不绝口,冷星赫也把徐拓海当成榜样,心里对徐拓海勾画出的形象,应该是年少英武的将军,银袍长枪,呼啸往来,策马奔腾,肆意潇洒。 哪能想到,竟然是……! 徐川霖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前走两步,又顿住。 “大哥,你……” 徐拓海喘着气,对他笑笑:“抱歉,二弟,我骗了你,我没死。” 徐川霖想上前,伸出的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以前英武的大哥,就像巍峨的高山,参天的大树,是他无法超越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似乎一碰就会碎? 徐拓海看出他的情绪,笑容微深,单是一个笑,就似乎用了不他不少力气。 徐定山走过来,扶住徐拓海。 徐定山想说,徐拓海摇摇头,缓缓道:“二弟,都是大哥的主意,你误会父亲了,当初,那把剑杀了画儿,我也有点懵,与刺客斗时,被划伤了手臂。” “剑上有毒,入体之快,让我始料未及,”徐拓海低声道,“父亲先来,想要告知你,是我阻止的。” “二弟,我知你与画儿情深,她若死,你定然不会甘休,而我已经身中剧毒,那时我有感觉,恐怕时日不多。” “若我再一死,父亲孤立无援,徐家有可能就垮了,”徐拓海满脸愧疚,“抱歉,二弟,我劝说父亲,让你回来接替我,你聪慧上进,别人不知,我是知道的,你经常偷偷练剑,大哥都知道。” 徐川霖想起之前种种,大哥无意中落下的剑谱,每天固定的时间去练剑,有时候他不会的,大哥刚好就多练几次。 原来,大哥早就知道,那些不是巧合,不是无意中,不是刚好。 徐川霖泪水涌出,说不出话。 “大哥知道,画儿的死,一定会重创你,与其让你恨不知是何人的凶手,无休止地去找人报仇,不如让你恨我,恨意有时候也是支撑人的动力。” “我假装失踪,其实我这样,和失不失踪,已经没会两样,失踪了还能给徐家留一点脸面,毕竟,当年的徐大公子,变成了废人……” 他想自嘲笑笑,忍不住咳嗽起来。 徐川霖上前扶住他:“大哥。” “二弟,是大哥不好,你不要怪父亲,父亲也很疼爱你,若非如此,又怎会任由你喜欢,随你做事?大哥身上的是责任,无法推脱,所以父亲才严厉。” “但父亲爱你,给你的是自由,是让你欢喜,不必承担太多,明白吗?” 徐川霖泪湿满脸,缓缓点头。 “前些日子听父亲说,母亲之死也是为人所害,我大病一场,好悬死了,我呀……” 徐川霖急匆匆打断他:“大哥,我认识一位神医,能解母亲当年的毒,治好了小妹,外公也好转了,让他给你看看。” 徐拓海笑笑:“我知道,父亲说了,也提过让大夫看,可你看我这样,何苦再为难大夫?” 徐川霖看徐定山一眼,又看看徐拓海:“大哥不想治,除了觉得治不好,也是担心我知道你还在世吧?” 徐拓海道:“我就说,你是聪明的,不错,我是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为此不管不顾,以身犯险,若非今夜此事发生,我依旧不会……” “大哥,我是爱冲动,有些任性不错,但我并非鲁莽不顾后果的人。” 徐川霖认真道:“大哥,现在我已经知道,仇,我会报,但我不会鲁莽行事,你放心。那你也答应我,让大夫给你解毒,哪怕试一试,好不好?” 顾蓉蓉心头一阵唏嘘,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徐拓海没失踪,也没死,还把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让徐川霖恨他。 因为恨,所以要强有力地活下去,因为清醒地恨,不会四处去寻找要报仇的目标。 可谓用心良苦。 顾蓉蓉有些佩服徐拓海。 “让我来试试,”顾蓉蓉上前,“徐大公子,我敬佩你的为人,感叹你的精神,但并不太认同你的做法。” “你知道让二公子活,可你自己却求死,你从未给过他选择的权利,一直在帮他做决定。” 徐拓海看着她:“你是长宁王世子妃?” 顾蓉蓉点头:“是,你赞不赞我的说法再议,眼下,是给你解毒。” “我的毒……无解。” 徐拓海苦笑。 “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喜欢妄下定论,然后做出错误的决定,你该知道,人外有人,不管你之前遇见过多少大夫,他们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 顾蓉蓉拿出个药瓶给他:“吃两颗吧。” 徐拓海略迟疑,冷星赫道:“相信蓉蓉,她的医术比席述还要高许多。” 徐川霖惊喜,接过药瓶倒出两粒,强迫徐拓海吃下去。 徐拓海:“……” 顾蓉蓉看到徐拓海手腕和手背上有不少小伤口,许是毒发时太过难受时留下的。 她伸手搭住徐拓海的手腕,手指落在一处伤口处,极缓地释放修复力。 药丸什么的都是幌子,修复力才是真的。 她看得出来,徐拓海已经是虚弱至极,今天晚上把秘密说完,心头这口气一松,没准就会死。 管他什么毒,先用修复力修补一拨再说。 徐拓海根本没抱什么希望,身体成这样,两颗药丸能有什么用? 第九百一十一章 计划第一步 让徐拓海没有想到的是,他感觉身体里起了变化。 中毒之后总是忽冷忽热,冷时如坠冰窟,热时如在烈火中焚烧。 但此时,却有缓缓暖流,自手腕处而来,流入他的经脉。 虽然感觉微弱,不是很明显,但绝不是幻觉。 但凡暖流流过的地方,冷也退了,热也消散不少,久违的舒适轻松,让他眼底绽出喜色。 他看向顾蓉蓉,顾蓉蓉垂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正全神贯注释放修复力,徐拓海身子太差,释放太多根本无法承受,有可能让他死得更快。 所以,要极为小心,控制量。 徐川霖心里紧张又着急,见顾蓉蓉一直把着脉,不说话也不动,更回担忧。 但看到徐拓海微亮的眼神,又觉得有希望。 好半晌,顾蓉蓉收回手。 徐川霖先问道:“世子妃,如何?” “可治,”顾蓉蓉说。 这不是拿好话哄骗他们,是她细致观察过之后得出的结论。 修复力释放以后,她也能得到一个反馈,有所感觉,能不能治,就在那个感觉间。 徐川霖大喜,徐定山也忍不住落泪:“当真?我儿子还能好?” 顾蓉蓉点头:“能,多吃几次药,再配合治疗,可以沼好,不过现在不是治疗之处,回去以后,再好好治一次。” 徐拓海也激动不已,咳嗽几声问道:“那,能恢复以前的几成?” 徐定山安慰道:“能不受病痛折磨,平安活下去,爹就开心。” 顾蓉蓉看着父子三人期待的眼神,笑容如春风:“三位放心,我说能治,就是治好,没有几成一说。大公子,提刀上马,战场杀敌,不在话下。” 徐拓海眼睛睁大,如黑夜亮起璀璨星辰:“父亲,扶我给世子妃行个大礼。” 顾蓉蓉道:“不必,大公子不用客气,也不必折腾。” 徐川霖一掀袍子,直直跪下去,重重叩头:“要的,大哥不便,我替他!” 叩几个头,冷星赫上前扶起他:“二公子,我们互相帮忙,你不必如此。” 徐川霖和父亲的误会解开,也没什么再隐瞒的。 “父亲,大哥,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他看看被挖开的坟,心头一痛,“先把画儿的坟恢复如初,回去之后再说。” “好,”徐定山又让管家带人回来,把沈小姐的坟恢复成原状。 徐川霖在坟前上香烧纸,心里默念:“画儿,你在天有灵,看着我为你报仇。这段时间……别怪大哥,我会经常来看你,去寺庙给你点长明灯。” 祭奠完,众人一起回府。 顾蓉蓉拿红果子给徐川霖,让他找人煎水,解百毒的药丸用这种水服下,平时没事也能当水喝。 徐拓海的情况最为严重,日常用水都用这种水,能让身体尽快恢复,能承受更多的修复力。 如果底子太差,修复力也是承受不住,那治起来也缓慢。 趁着这个功夫,徐川霖命人把珍珠提了来,再把她的供词递上,一五一十,把珍珠所说所做,告诉徐定山和徐拓海。 父子二人已知徐夫人是被人所害,可被谁害,还一无所知,徐定山派人暗中查,还没有头绪。 现在乍然知晓,火气冲上头顶,看着珍珠,恨不能一脚踢死她。 徐定山强忍怒意,对冷星赫和顾蓉蓉行礼道:“多谢世子,世子妃,为我夫人找到凶手,我……” 冷星赫扶起他:“徐将军不必如此,家父时常提到您,很是敬佩,我也是您的晚辈,也听说过夫人,能为二位做点事,也是我的荣幸。” 徐定山眼睛泛红:“我知道,长宁王定然是蒙冤,这次你们来到余州,有什么我能做的,只管言语,我定当尽全力!” 顾蓉蓉心头一松,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 “实不相瞒,我与二公子已经合作,二公子在肖州时就对我们有过帮助,此次到余州,也屡屡伸出援手,我的确彻查金缕阁,查明我父亲被冤枉的真相。” 徐定山一拍胸口,没有半点犹豫:“没问题,休说金缕阁也与我有杀妻之恨,就算没有,就冲长宁王,我也没有二话。” “余州护城军,我都可以调动,你有什么计划,只管吩咐。” 妥了。 冷星赫看看顾蓉蓉,顾蓉蓉淡然一笑:“那就从,封玉朗下手。” …… 封玉朗此时还未睡,一直在想要怎么突破困局。 金缕阁的帮助,他必须要,已经投入那么多,不可能就这么撒手。 但苏媚显然已经和他不是一条心,所幸,大叶山中有他的人,万安寺,也是他的人在守。 这两点,就是他的退路。 他想着,实在不行,就先把苏媚拿住,逼迫她就范。 等大事一成,金缕阁的幕后之人一定会来,到时再与金缕阁再重新商议,至于苏媚,也就失去价值。 虽然这个办法不是什么上上策,但是他就目前环境能想出来的最好的。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封玉朗心情烦躁,喝道:“谁?出去!别来烦我。” 来人声音清冷,带着淡淡讥讽。 “二公子好大的威风。” 封玉朗霍然转头看,见进来的是个美貌女子,眉目清冷,贵气自生。 他完全不认识。 “你是何人?” 他说完,看到女子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斗篷宽大,连着的帽子把男人的头脸都罩住,一把柄隐没其中,刀柄若隐若现。 这袍子……这刀! 封玉朗心头一凛:“你,你是……” 顾蓉蓉微勾唇,目光睥睨而来,似带着钩子,能把人的五脏六腑勾出来。 “二公子与我们合作许久,还是如此不懂规矩吗?” “我的身份,岂是随意能问的?” 封玉朗呼吸微窒:“你是金缕阁的人?” “苏媚没有告诉过你,我要来吗?” 封玉朗暗暗咬牙,那个女人的话,他岂敢再信? 不过,这位来的真是时候啊,听这话,看这气派,身份地位是在苏媚之上的。 “苏媚,那个女人,您千万不要再相信她!” 第九百一十二章 挑拨小能手 顾蓉蓉依旧镇定自若,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冷星赫寸步不离,站在她身侧。 她越是从容,封玉朗就越觉得她不凡。 封玉朗也是出身大家,见惯了贵人的,稍表现得胆小怯懦,就能看他看出破绽来。 顾蓉蓉语气微挑:“哦?那你说说,苏媚为何不可信?” 封玉朗打量顾蓉蓉,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尊使从何处来?来余州是……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在余州,在下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顾蓉蓉似笑非笑,微眯的眸子光芒泛凉,睥睨而来。 “你有话语权?未必吧?” “且不说余州护城使姓徐,就算是封家,上有你父兄,下有你三弟,二公子,你的话语权在哪?” 顾蓉蓉拿出令牌:“你不就是想难本使的身份吗?这个,认识吗?” “令牌,你是没见过的,因为苏媚也没有,以她的身份地位,还够不着这种令牌。” “不过,这上面的图案,你总该见过。” 封玉朗的脸青白交加,又感觉火辣辣的烫,被人说到痛处,揭了老底,犹如在脸上打了几个响亮耳光。 偏他还不能反驳。 他看一眼那块令牌,确实,他没见过。 苏媚的令牌他见过,但不及这一块精致,但有一部分图案是一样的,不用说也能看出来这块等级更高。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令牌,加上那个黑斗篷,还有那把刀,都让他相信了。 他此刻最在意的,还是顾蓉蓉那句带着讥讽的话。 他有什么话语权? “尊使有所不知,虽然我明面上不如我父兄……” “还有你三弟,”顾蓉蓉补刀,“难怪人们都说,家里有三个孩子的,通常会疼大的,宠小的,忽略中间的,二公子,你命不好啊。” 封玉朗:“……”太扎心了! 握握拳头,封玉朗急切想证明自己。 这是他的机会,难得的机会。 苏媚和他阳奉阴违,如果这个使者再放弃他,选择老三,那他就真的完了。 封玉朗深吸一口气:“尊使有所不知,万安寺和大叶山中,我都安排了人手,我虽不如大哥三弟受父亲重视,但到底是封家的人。” “我在军中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我吃的苦,花费的力气,和大哥是一样的,我并不比他差,更不是老三那个书呆子可比。” “尊使还不知道吧,苏媚已经和老三暗通款曲,但被我父亲知道了,而且我父亲极力反对,他们已经引起我父亲警觉,金缕阁想走老三的路子,是不行的。” “老三除了读书,就知道女人,他现在一心只想要苏媚,只是苏媚这个人,而非苏媚代表的金缕阁,更不是这份大业。” 封玉朗上前一步,拍拍胸口:“而我,正因为不受家里的重视,才一心都向金继阁,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蓉蓉听完他的话,一时没表态,手支着腮,若有所思。 封玉朗知道,现在就是关键时刻,成败与否,就在此时此人一念之间。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决定再加一个码。 手在书桌底下一阵摸索,隐约“啪嗒”一声响。 顾蓉蓉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心说大意了,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桌子底下还有暗格? 封玉朗取出暗格里的东西,走到顾蓉蓉面前。 还没有靠近,冷星赫上前制止:“退后些!” 封玉朗一怔,冷星赫伸出手,示意他把东西交给自己。 封玉朗无奈交上,冷星赫把东西递给顾蓉蓉。 顾蓉蓉漫不经心展开瞧:“这是什么?” “这是万安寺的地图,以及人手安排,还有大叶山中,我的人员安排。” 顾蓉蓉脸色微变,目光灼灼盯着他:“封玉朗,你敢私传消息!你可知,万一这消息泄露,会有什么后果!” 封玉朗想的是讨好,哪会想到会遭受训斥。 赶紧垂首解释:“尊使误会,在下岂敢私传消息,这些不过就是为了方便管理,在下好心里有数,若是来日有计划,也能更好地听从尊使调遣。” “在下绝无其它意思,更不会走漏半点,”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这些消息,在下连苏媚都未曾说起,只等尊使来。” “在下也不是想邀功,只是想表明,尊使选择在下绝没有错。” 顾蓉蓉看着地图,心里暗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这两份图,进大叶山,就容易多了。 心里这么想,但表面未显露。 她冷哼一声,把图收起来:“本使看的是真本事,不是听一张嘴,更不是一两份图纸就能抹平所有错处。” 封玉朗一听这话,心里一沉。 错处,他有什么错处? 莫非,是有人在使者面前,给他穿小鞋了? “尊使何意?还请示下。” “在下若有错,愿受责罚。” 顾蓉蓉声音沉冷:“金缕阁与那座小院之间有暗道,暗道中有地库,地库里的东西呢?” 封玉朗莫名其妙,东西?什么东西? “尊使明鉴,两者之间有暗道在下的确知晓,但从未去过,至于里面的东西,也并不知晓,不知……尊使所指是什么?在下真的不知。” “不知?”顾蓉蓉并不相信,“地库中有金缕阁好几个月的收入进帐,还有一批新到的货,全都不翼而飞!” 封玉朗诧异:“这!在下真的不知,也从未见过。” “那条地道是苏媚修的,也是她自己走的专用道,从最开始的时候,她就说让我在小院里等,到时候她自会过来。” “从不让我踏足那条暗道半步。” 封玉朗急声解释:“在下所言,字字是真。” 顾蓉蓉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可苏媚说,她在你的房间里找到过遗失东西的痕迹。” 封玉朗一听,简直怒火三千丈,果然就是苏媚那个女人坑他。 “污蔑,这简直是污蔑!” “尊使可知,我家中刚着了一把火,烧的就是我三弟的房间,还偏偏是他不在的时候,我的一些东西,就在他房间。” “这是苏媚给我的警告!” 第九百一十三章 猎物互啄 顾蓉蓉看着封玉朗气急败坏的样,暗自痛快。 冷星赫在大斗篷里也微翘嘴唇。 不是这些人可笑,是他们隐入顾蓉蓉的网里,挣扎互啄才可笑。 封玉朗快气死了,苏媚那个女人真是恶毒,而且表面一点不显,明明和他温柔小意,转眼就又给他用这么阴毒的招术。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觉得被火一冲,脑子也变得灵光了。 嗖嗖嗖一下子冒出许多想法来。 “尊使,在下以为,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丢。” 顾蓉蓉微挑眉:“怎么说?” “您想,苏媚守着金缕阁,无异于守着一座大金山,她能不动心吗?之前在万安寺布局,在大叶山安排人手,我就曾问她要过钱,毕竟人手不少,我又不能动用封家的钱,以免被我父亲察觉。” 顾蓉蓉点头:“说下去。” “当时她给钱就给得不爽快,说什么每月要交帐,不可以随意动得太多,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说是随意,那些钱的去处,我都有账本,无一笔错漏,怎么就是随意?” “但当时刚合作不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想来……” 顾蓉蓉若有所思:“等一下,她说每个月交帐?” 封玉朗点头:“正是。” 顾蓉蓉拧眉,看一眼冷星赫:“是每个月?” 冷星赫低沉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不是。” 顾蓉蓉严肃道:“金缕阁势力遍布大城,阁主管理起来哪那么容易,偏远的大城每个月交帐,快马加鞭都到不了主城,手下的人还不得忙死?” “所以,每个月交帐,是不可能的。” 封玉朗上前一步,急声道:“尊使英明,所以,她在撒谎,包括地库财物的东西丢失,都是她在撒谎。” 顾蓉蓉眸光泛凉,透出几分凌厉:“你的意思是,她监守自盗?那她把东西弄哪里去了?” “我虽然不知,但我愿意为尊使效力,查出财物所在之处!” 顾蓉蓉问道:“你怎么查?” 封玉朗道:“我先暗中查,不会打草惊蛇,之后……” 顾蓉蓉摆手:“不,本使没有那么多时间等,还要去别处视察,所以,此事要快,如果确实是她监守自盗,那就必须清理门户。” 顾蓉蓉手指轻抚腕间手镯:“所以,这蛇,要惊。” 封玉朗心头大喜,顾蓉蓉会这么说,就是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但凭尊使安排。” …… 半个时辰后。 顾蓉蓉和冷星赫消失在夜色中,离开封府。 冷星赫掀开斗篷帽子,轻吐一口气:“封玉朗还是有脑子的,若是心思谋略放在正道上,未必不成为一代名将。” 顾蓉蓉把那两张地图给他:“他有才能,但他父亲看不见,越是如此,他就越想被关注,长久已往,不入歧途也难。” “所以,是他父亲的错?” 顾蓉蓉沉默半晌:“也不全是,他母亲何尝没有错,为人父母,哪怕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在大是大非面前,也该知对错。” “虽说他们都是被蒙在鼓里,不知真相,但从他们的角度,他们以为,他们知道的就是真相,他的选择,也是在那个真相之下的选择。” “我们必须承认,世上就是有偏心,就是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封玉朗为人敏感,又好强,若是所有兄弟都不得疼爱,倒也罢了,可偏偏不是。” 顾蓉蓉叹一声,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复杂,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 “走吧,”冷星赫也结束这个话题,“去金缕阁。” 此时金缕阁早已打烊。 苏媚在三楼房间,根本没有睡意,在为阁主到来之后,要如何交待而发愁。 正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楼下有人敲门。 虽然打了烊,但还有几个值守的在,也不用她亲自去查看。 但没多一会儿,芳华提灯笼到三楼。 “主事,您去瞧瞧吧,来了个特殊的顾客。” “有多特殊?”苏媚没好气。 “他拿着十来万银票,说要订制衣裳,要的还急,说要和您亲自谈。” 苏媚眼睛一亮:“十来万?” “正是,”芳华道,“他身上还有点酒气,脾气看着也不太好,我等不敢做决定,还得您出面。” 这可是大单子,平时十来万的单子也有,可那时她那里有余粮,不是像现在这般两手空空,地库空空。 有这十万,阁主来了她也能有个交代。 思及此,苏媚立即起身,跟芳华下楼去。 她刚一走,地道的门也被推开,顾蓉蓉和冷星赫从里面出来,坐在屋里等她。 楼下当然不是什么大客户,而是沾了点酒气的冷慢慢。 等看到苏媚下来,冷慢慢也不说话。 “不知……”苏媚刚一开口,冷慢慢扭头就走。 苏媚都愣了,赶紧让人拦下。 “这位贵客,不知因何要走?不是要谈生意吗?” 冷慢慢偏头看她一眼:“太丑。” 苏媚:“??” 什么玩意儿? 说谁丑? 芳华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的什么话?谁丑?” 冷慢慢哼一声,压根不理她,一头扎进黑色中,没影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苏媚的脸色最为难看,简直如同黑锅底。 芳华等人也不敢看她,更不敢劝,这两天苏媚火气大,她们本就恨不能避开,这会儿更不敢触她的霉头。 苏媚咬牙,没有吭声,她连个发火的目标都没有。 “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不是说来了大客户吗?我看他就是个醉鬼吧?” 芳华垂首道:“您息怒……” 苏媚甩她一耳光:“我息得了吗?” “没用的东西,什么事什么人都报我,要你们干什么?” 苏媚发泄一通,转身上楼。 带着怒意,把楼梯踩得咚咚响。 怒气冲冲推开门,顺手抓起杯子狠狠一摔。 碎瓷飞溅,几片落到一人脚下。 苏媚一愣,心头猛然一惊,抬头看,灯下有两人。 一女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块令牌,那令牌她再熟悉不过。 一黑斗篷站在女子身后,无声无息,杀意隐隐。 第九百一十四章 诱敌 苏媚一下子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蓉蓉声音清冷,带着几分雍容的懒意。 “怎么?主事当得久了,连行礼都忘了?” 苏媚不认得顾蓉蓉,但她身份卑微,阁中规矩森严,上层不知道有多少人,她一个小小主事,不可能都认得。 但那枚令牌,她是认识的。 赶紧快走几步,到近前行礼:“苏媚失礼,请上峰见谅。” 顾蓉蓉没叫走,也没说见谅:“苏媚,你可知错?” 声音明显沉下去,苏媚清楚,这里的错,和刚才不行礼的错,完全不是一回事。 苏媚心里叫苦,说的是这两日阁主到,她正想着趁没到赶紧想想办法,但这会儿这位先到了,而且来者不善。 上来就问错,如何是好? “不知……上峰所指何事?” “怎么?还想瞒?”顾蓉蓉冷哼一声,“我问你,地库里的东西呢?” 苏媚心头一紧,果然是问这个! 眼看瞒不住,她叩首道:“回上峰的话,此事是属下疏忽,没能看到财物,是我有眼无珠,错信封玉朗,本想着他在余州有些势力,能助金缕阁在余州扎稳根基。” “可谁曾想……”苏媚痛心疾首,“他竟然有一颗狼子野心,一面与属下虚以委蛇,一面暗中查探地库,就在近日,把地库里的东西都……盗走了!” 苏媚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但仍旧难压她心头恐惧。 金缕阁的手段她见过太多,身边无声无息不见的人也太多。 以前还没有被派到余州时,她夜夜不能安睡,生怕那种恶运会降到自己头上。 直到来了余州,成为主事,才渐渐好了些。 但此时面对顾蓉蓉,那种感觉又卷土重来。 顾蓉蓉声音不辩喜怒:“你的意思是,一切是封玉朗搞得鬼?” “正是!” 苏媚立即回答,还想再出,顾蓉蓉打断她:“可封玉朗说了,是你与封家老三暗渡陈仓,监守自盗。” 苏媚抬头,眼睛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蓉蓉。 顾蓉蓉眸子微眯,眸光清冷,锋利似刀:“你怎么说?” “属下绝没有干过这种事!”苏媚举起手,“属下身为金缕阁的人,承蒙上峰信任,被提拔为主事,一直铭感五内,从未生过二心,此事属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属下承认,但若说属下监守自盗,属下绝不敢认。” 顾蓉蓉淡淡道:“监守自盗不敢认,那暗渡陈仓是有的?” 苏媚一噎,顿一下说:“其实也称上不暗渡陈仓,属下只是吊着他,拿他做个备选,万一封玉朗不中用,也好用他来做个补充,封家三郎虽然不是武将,但深得封庭远器重,是个不错的软肋。” “属下和封三郎也没有过多往来,他甚至都不知属下的真实容貌。” 这倒是真的。 顾蓉蓉沉吟道:“你说是封玉朗偷的,他说你监守自盗,到底谁说的是为真?” 苏媚正急着要再解释,顾蓉蓉摆手:“本使不信嘴上说辞,只看实际行动。” 她偏头看看冷星赫,冷星赫上前道:“封玉朗说,明日晚上,要去万安寺,他剿灭山匪,得了一批财物,明晚献给您。” 苏媚一听这话,立即道:“尊使,您莫信他的话,那一定就是地库里的东西!” “果然就是他偷去的。” 顾蓉蓉哼笑:“这样吧,你也去,到交接财物之时,两厢对质,地库的东西,你该熟悉,如果是你的,本使也为你作主。” 苏媚觉得这个办法好,至少有希望。 “是,属下愿意前往。” 顾蓉蓉又道:“把你的人都带上,封玉朗带的人不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双方起了冲突,本使可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话是这么说,但苏媚得了提醒,觉得尊使是向着她的。 毕竟都是金缕阁的,封玉朗算什么东西,一个棋子,没了可以再找。 苏媚解决心头大病,松快不少,问道:“敢问尊使,阁主什么时候到?” 顾蓉蓉心头咯噔一下,怎么他们的阁主要来吗? 如果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一网打尽。 她沉默无言,看着苏媚。 苏媚以为她是怪自己多话,赶紧解释说:“尊使勿怪,属下是得到通知,阁主这两天就会到,一直在准备迎接,没想到,尊使先到了,以为阁主那边又……” “阁主的行程安排,也是你能多嘴问的?”顾蓉蓉冷声道,“阁主自有安排,你还是先解决你的事,若这次来的是阁主,出了这么大乱子,你还有命在吗?” “是。” 苏媚低头,不敢再问。 顾蓉蓉哼道:“若非看你徐家的事办得好,这次本使也不会给你机会。” “属下不敢居功,是阁主运筹帷幄,也是逍遥使的药好。” 顾蓉蓉心尖微动,逍遥使是什么使?这个称呼还是头回听说。 “那药还有吗?” “回尊使,还有些,逍遥使前几日从大叶山中回来,给了属下一些,用在徐家小姐身上,之前就看到徐家又在悬赏,寻找名医。” 顾蓉蓉微喜,逍遥使也在大叶山,这下好了,等阁主一来,就把他们全都抓住。 “逍遥使可曾说过什么?本使也有段时间没见她了,上次她也给过本使几种毒药,很好用。” “逍遥使说,让属下关注程家的动态,一旦程老爷子亡故,就立即写信。” 程家?程老爷子?为何要关注这些? “那可有什么进展?” “并没有,还是老样子,要死不活,徐二公子还在不停找大夫救他,其实哪有什么大夫能治,都是逍遥使的毒,根本无解。” “前阵子徐二公子还去参加竞买,要买什么长命果的核,不过,已经让属下着封三郎去,抢买了。” 原来封玉卓是受了她的指使。 怪不得,能拿出那么多钱。 顾蓉蓉点头:“做得好,这事算你一功。” 苏媚欣喜:“多谢尊使。” “那你准备一下,明晚去万安寺,另外,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若是走漏消息……” 第九百一十五章 布局 苏媚信誓旦旦,绝不会走漏一丝消息。 顾蓉蓉心满意足。 反正苏媚平时也不怎么下楼见人,只要阁主明天不来,那就能成功。 离开金缕阁,顾蓉蓉和冷星赫相视一笑。 “让慢慢盯住,要是明天她那个阁主来,就把她转移走。” “好。” 顾蓉蓉有点小兴奋:“这个阁主如果真的来,那倒好了,连她带苏媚和封玉朗,万安寺一众,一网打尽。” 冷星赫也心生感慨:“若真能如此,那大叶山中的事也会事半功倍,说不定父亲的事也会有眉目。” 顾蓉蓉拍拍他肩膀:“一定能。” 冷星赫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睛,心头一暖,握住她的手:“多亏了你,蓉蓉。” 顾蓉蓉道:“苏媚提到逍遥使,还说到毒药来自此人,此人对程家也挺关注,依你看会是什么人?” 冷星赫道:“余州本地人。” 顾蓉蓉微讶:“为何这么说?” “毒药,精准到徐家,这不算什么,但还能投到程家,这是针对徐夫人的,徐夫人能干聪慧,但到底是后宅女子,为何会处心积虑害她?除非是有仇。” “徐定山现在不比当初,声望地位都有,朝廷也不会做得太过,再说现在也没有战事,徐夫人不必再为他筹集军饷军粮,也就不会再抛头露面。” “一个后宅女子,何故会引人如此大的仇恨?定然是本地人,而且积怨非一日之深。” 顾蓉蓉的思路霍然被打开。 “有理。” 次日,一切都风平浪静,看似和往日并无区别。 实则暗流涌动,酝酿一场大风暴。 金缕阁,封家,徐家,都在风暴中央。 顾蓉蓉似在局外,但她这双看不见的手,搅动这场风暴。 一早吃过饭,她就和冷星赫一起出门。 到马厩,见昶王府的侍卫正在刷马喂马。 冷星赫诧异道:“怎么是你在这做这些?” 侍卫擦擦手行了礼:“世子,世子妃,我爱马,反正闲着也没有事做,就过来看看,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马都能立即顶上。” 冷星赫赞赏道:“辛苦你了,不愧是昶王殿下身边的人,做事就是周到。” 侍卫道:“世子要出门吗?这两匹是刚刚喂好的。” 冷星赫笑着接过马缰绳:“世子妃想吃野兔子,听说城东有片林子,有不少野兔子,我带她去打一些。” “世子妃厨艺一绝。” 顾蓉蓉道:“就冲你这话,我们也要多打一些,回来大家一起吃。” “多谢世子妃!” 顾蓉蓉和冷星赫牵了马,走出宅子,策马离去。 他们当然不是去打什么兔子,而是去万安寺。 有了地图,事情就好办多了。 到达万安寺门前的时候,空气中飘着佛香气,极淡。 门前安静,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他们翻身下马,没走正门,绕到后门轻叩三声。 不多时,有人开了门,正是徐川霖身边的心腹。 “世子,世子妃,我家公子正等着二位。” 万安寺表面占地不大,但后山大,最后一层院子是僧人住宿的地方,在角落里还有一处偏角门,从这道门就能通往后山。 后门没有院墙,但都拦了隐秘的网,网上有暗器和暗针暗箭,只要靠近就会受伤。 此时,角门大开,徐川霖就在这后山中。 顾蓉蓉和冷星赫进门,微微挑眉。 徐川霖穿着薄甲,手持宝剑,剑上还有未干的血,脚边有几具尸首,还有二十多个捆成串的僧人。 但这些人虽穿着僧衣,可脸色阴沉,眼神阴狠,明显就不是出家人。 “徐公子动作好快,”顾蓉蓉道,“都在这儿吗?有没有漏网的?” 徐川霖剑归鞘:“还有两个,说是下山买东西去了,我已让人在前面等着。” “除了那两个,其它人都在这里。” 难怪前面点了佛香,是为了遮掩这边的血腥气,虽然距离前殿远,但敏锐的人还是能察觉。 听他们说完,其中一个假僧人道:“徐二公子,我们是封二公子的人,放了我们,那几个死了的弟兄就算了,我去和二公子说。” 徐川霖轻笑一声:“我会怕他?” “实话告诉你,本公子知道这是封玉朗的地方才来的,否则余州城哪好玩的地方本公子去不了,非跑到这里来?” “徐公子既然知道,那何必如此?封二公子所做之事,并没有影响到徐公子!” 徐川霖没说话,掀眼皮看看自己的手下,手下上前揪住那手下,狠狠抽他几个耳光。 假僧人被打得嘴角流血,目光中的凶狠也退去不少。 徐川霖目光森然,恨不能把这些人都杀干净。 “封玉朗干了什么,本公子知道,要想活就都闭上嘴,要是再敢把他抬出来压本公子,那就是冲这把剑说话!” 假僧人都噤了声。 顾蓉蓉知道,徐川霖能留下这些人,已经是强压怒意,否则单凭方才那句“封二公子所做之事并没有影响到徐公子”,就足以让徐川霖大开杀戒。 没有影响? 他没了母亲,外公被毒折磨多年,小妹也差点命丧,这叫没影响? 这话简直是在徐川霖的底线边级疯狂跳舞。 冷星赫适时上前,拍拍徐川霖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必心急,等封玉朗到了,一切都交由你处置。” 徐川霖缓缓点头。 正在此时,有人快点来报:“公子,外面来人了。” “是那两个人回来了?” “正是,他们拉着辆小车,还有信鸽。” 顾蓉蓉立即道:“别轻易动手,看住那鸽子。” 人一时拿不住不要紧,反正也跑不了,但鸽子一放,万一回去就有可能坏事。 徐川霖点头:“去办。” 把后山看住,顾蓉蓉三人一同去前面查看。 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僧人打扮,他们和寻常人一般无二,只是腰侧挎着刀,目光锐利。 到山门前,跳下马车,一人抽抽鼻子:“今日怎么点上佛香了?” “又不是开庙门的日子。” “哼,”另一人道,“这庙里,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事了吧?” 第九百一十六章 张网以待 门后站着六七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外面人的谈话都听得清楚。 原本是打算等这二人一回来,立即抓住,砍了完事。 但得知他们有信鸽,又都无声退下。 顾蓉蓉身后还跟站一个老僧,这位是真的僧人,原来寺里的方丈,后来这些人占据寺庙之后,就带领几个弟子沦为杂役。 这段日子受罪受大了,原本身宽体胖,现在两腮凹陷,都没什么肉,胡子也干燥打着结,身上僧衣破烂肮脏。 徐川霖带人到来的时候,他也吓破了胆,毕竟两方强者开战,他们这种小鱼小虾肯定会受到波及。 但随着那些人被拿住,徐川霖除了问过他们一些基本情况,其它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老和尚听看着徐川霖眼熟,听徐川霖自报家门是徐家之子,顿时觉得有了希望。 小角门连通后山,后山有秘网拦截,还是老和尚说的。 也是他提议点上佛香遮掩淡淡血腥味。 现在要抓这两个,他也要卖把力气,别的不为,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活够了,但他的弟子们还很年轻。 徐川霖低声道:“别紧张,让他们进来,我的人把信鸽抓住就行。” “是。” 老和尚确实紧张,但事到临头,走近庙门,反而平静下来。 苦也吃了,罪也受了,眼看转机要来,也没有什么遗憾,要是他死了,相信徐川霖也能善待他的弟子,那就足够。 思及此,他走到门后,缓缓打开门。 门外的两人正嘀咕,见门开了,打趣道:“我说,怎么忽然点上香了,是不是又弄进女人……” 话没说完,看清是老和尚,语气凶狠透着鄙夷。 “怎么是你?” 老和尚双手合十:“其它施主有事在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以为自己刚才猜对了。 其中一人坏笑道:“老和尚,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味道,眼馋吗?” 老和尚涨红了脸不说话。 另一个大笑几声:“去,把马车卸了,再弄点吃喝,我们也累了。” 老和尚点点头,闪身出来弄马车。 那两人浑然未觉,手里提上信鸽笼子,边说边笑进入寺庙。 刚一进来,庙门轰然被关上,与此同时一道冷光直奔他们手臂。 二人反应也算快,扔到笼子立即躲避,同时拔刀。 鸽子笼子落地,一道飞抓飞来,抓着笼子唰一下抽走。 两人现在咬牙,和攻击他们的人打了个回合,刚站稳,恨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一转头,看到徐川霖,瞬间哑了口,脸色骤变。 别人不认识,徐家人他们是认识的。 徐川霖似笑非笑:“怎么?认出来了?” “徐二公子,这是何意?我们无怨无仇……” 徐川霖笑容一收,手指轻点,瞬间又上去几个人进攻,这二人身手不错,但徐川霖的手下更不弱,还人多。 没几个回合,就把人拿住。 顾蓉蓉看着冷星赫手里的鸽子笼,眼睛微亮:“这鸽子不错啊。” 徐川霖轻笑:“那当然,封二公子训鸽子可是一把好手,封家的军用信鸽,都是出自他的调教。” 顾蓉蓉觉得,拿下这只鸽子,实在是明智之举。 老和尚又从外面进来,那两个人已被五花大绑,眼睛恨毒地盯着他。 “呸,老秃驴,你他娘的敢阴老子。” 老和尚双手合十,没有说话。 徐川霖淡淡道:“还有力气骂人,说明打得不够。” 哐哐又是一顿揍。 之后,把两人也扔到后面,和原来那些人捆在一起。 …… 这两日家里有事,封庭远也没去军营,也没让儿子们去。 中午用膳时,封玉朗找了个借口,推脱身体不适,没去前厅用饭。 封家有规矩,封庭远在家时,全家须得一起用饭,若是他不在家,大房二房的媳妇也要去向封夫人请安,陪她用饭,除非封夫人说不用。 封玉朗在做最后的试探。 如果,他没去用膳,说身体不适,父母来问,哪怕是派人来关切几句,他今天做的事也会留点余地。 但如果…… 他耐心等着,直到去送信的小厮回来了,说已经回过将军和夫人。 “他们怎么说?” 小厮如实道:“回公子,将军和夫人……什么也没说。” 封玉朗无声摆摆手,让小厮下去,独坐在桌前发愣。 一直到过了一个时辰,别说前厅的饭早吃完,恐怕午后小睡都要醒了。 没人来。 封玉朗短促笑一声,起身出门。 走到半路,遇见封玉昭。 “二弟,”封玉昭手里拎着食盒。 封玉朗问:“大哥这是做什么去?” 封玉昭无奈笑道:“能干什么,去看老三了,从祠堂出来,还在闹性子,今天中午就没去吃饭,父亲没说,但也是心疼,母亲让我给他送饭。” 封玉朗微挑眉:“那他吃了吗?” “哄着吃了些,还剩下许多,我去回母亲的话,怕是又要一通担忧。” 封玉朗不等他声音落地,已经不耐烦,转身就走。 封玉昭疑惑道:“二弟,你干什么去?” “身子不适,去看看大夫。” 封玉昭“哦”了一声:“都这么大了,自己身子要当心,多注意些。” 封玉朗没再说,也没回头,快步离开。 封玉昭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一口气。 封玉朗出门上马,策马直奔军营,再无半点顾忌。 如他所言,他在营中多年,平时又注意经营,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并不少。 一听说他有密报,有一伙匪徒要在万安寺聚集,都表示愿意跟他去剿匪,帮他立功。 “二公子,您放心,我们跟您去。” “就是,拿回匪徒的人头来,让徐城使瞧瞧。” 自从徐家出事之后,徐拓海失踪,徐定山也病了一场,来这里就不像封家父子那么勤。 但说破天,封庭远也是副城使,差一截。 更别提封玉朗。 所以,封玉朗想着表现,除了给父亲看,也要让徐定山看到。 封玉朗目光微闪:“好,那就轻装简行戌正刻出发。” 抓苏媚那些人,都不用戴甲,轻装即可。 封玉朗很有自信。 第九百一十七章 鹤蚌相争 封玉朗从府里一出门,苏媚就得到了消息。 苏媚有三个身手超绰的手下,平时没用处,或者说,一般人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存在。 封玉朗也不知道。 苏媚今晚也换了劲装,和平时完全不同,带上人手十六人,从小院出发,分批出城去万安寺。 她自以为隐秘,天衣无缝。 刚一出城,就有人把消息报给徐定山。 徐定山都没有去军营,早已经接到封玉朗带兵离开飞鸽传书,他带上自己的府兵,足够用。 穿戴整齐,徐定山去见徐拓海。 “父亲。” 徐拓海经过一次治疗,虽然离康复还差得远,但昨天晚上罕见地睡了个好觉。 看着他气色好转,徐定山心中大慰。 “为父这就去万安寺,你在家里等消息。” 徐拓海笑笑:“好,那儿子等父亲得胜归来。” “那是肯定,”徐定山哈哈一笑,“你好好歇着,世子妃不是说了,等回来再给你治一次。” “是。” 徐定山说罢,也不再多耽搁,转身带人出府。 三拨人马,都奔向万安寺。 从城外到万安寺所在的山脚下有好几条路,但从山脚下到寺中,只有一条路。 封玉朗早就暗熟于心,他按照和顾蓉蓉商定好的计划,带人在必经之路上埋伏,等着苏媚到来。 他要亲眼看着苏媚经过,然后把带来的人留下一半堵住回去的路,再带一半人去围住寺庙。 而苏媚比他晚一步,想的就是把他围在万安寺,趁着“交易”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 两边都带着自己的目的,揣着一肚子火气,抱定必抓住对方的决心,走上山路。 封玉朗闭着眼睛听着,此时天已黑透,夜风拂过树林,沙沙作响,夜鸟的叫声也渐渐少了,偶有虫鸣,但山间还是比城里安静太多。 忽然,他睁开眼睛。 “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看到十几人一溜长蛇阵一般,飞快而轻步走上来。 他挥挥手,手下的身子往下往后,隐得更深。 苏媚前面有三个男人,目光锐利,手持长剑,苏媚也换了劲装,头发束起,是封玉朗从未见过的样子。 此时看到她,和仇人无异。 封玉朗看一眼就垂下眼睛。 苏媚一向敏锐,他若盯得太久,一定会此起苏媚警觉。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在这里出纰漏。 一行人走过,他数清楚,一共十六人。 比他的人少多了,哪怕只带一半上去,也是足够。 等他们走远,封玉朗弯腰挥手,带一半人跟上。 他们这两拨人一到山道上,顾蓉蓉就收到消息,寺庙里已经做好准备。 苏媚到达庙门外,见庙门半掩,灯笼也昏暗,心中暗自冷笑。 果真是心虚,竟然还灯光都不敢调亮。 “进去看清楚,别人可以杀,封玉朗必须抓活的。” 她得抓活的,回去也好向顾蓉蓉交待,以免人死在这里,有杀人灭口之嫌。 反正人赃并获,她监守自盗的罪名也能洗得清。 慢慢进入,寺庙中静悄悄。 苏媚也没有起疑,毕竟封玉朗要和人交易,不可能热闹非凡。 前面没人,那就是在后面。 寺庙一共三进,前面院子,中间大殿,后面是僧房。 有一间屋子里亮着灯,黑漆漆的院子显得更加幽暗。 苏媚盯着亮灯的窗户,一挥手,吩咐手下进攻。 刚往前一走,从两边屋顶上突然射下十几支冷箭,割破夜空,直射向她的人。 这一下来得突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间屋子里,箭雨飞驰,转眼就倒下三个。 苏媚咬牙,滚到一旁的水缸后:“小心!” 屋里的顾蓉蓉悠然喝一口茶,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慌不忙。 冷星赫算着时辰:“这边稍微拖一下,封玉朗也快到了。” 徐川霖握紧剑俩,在门后面看着。 冷星赫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声响,封玉朗带人冲进来。 眼前的情景也让他有点意外,但情势有利于他,他才不管这么多。 “听我号令,把这些匪徒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他带来的人都冲过去开始厮杀。 苏媚听到他的声音,愤怒起身:“封玉朗,你说谁是匪徒?你这个混帐!” 封玉朗冷笑一声:“当然是你,监守自盗的女人,还敢胡乱攀咬,说是我偷了你的东西。” “本来就是你偷的,你没偷在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抓你!” 封玉朗说罢,挥剑上来,就要把苏媚抓住。 苏媚会一点武艺,但不多,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苏媚身边有三个超绰高手,其中一个立马回身挡剑,与封玉朗打在一起。 封玉朗惊愕,没想到苏媚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 但他也不差,全力迎战,一时间也打个平手。 苏媚在一旁叫道:“拿住他,要活的!” 封玉朗简直气笑:“我呸,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想拿住我?” 外面斗成一团,顾蓉蓉喝罢茶,看看盯着局面的徐川霖:“徐公子,你在这儿看着,我们去别处看看。” “稍后打得差不多,给令尊发个信号,让他进来把人都拿下。” “你们去哪?”徐川霖问道。 “不出寺,就在寺里瞧瞧。” 顾蓉蓉说罢,起身在她刚才坐的椅子底下一踏,一道暗门从桌子底下露出来。 徐川霖睁大眼睛,还没问清楚顾蓉蓉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里有暗道的,她已经和冷星赫下去了。 徐川霖不能跟上,还得观看情势,也想替他们看住入口。 顾蓉蓉和冷星赫下地道,他们来此,当然不只为了抓封玉朗和苏媚,还是为了镇龙大计。 徐家的事是稍带解决,镇龙大计才是重中之重。 据徐川霖在人像店抓住的人讲,石像都送到万安寺,具体万安寺再运去哪,就不知道了。 顾蓉蓉想着先看看,是否还会有没来得及运走的石像留在这里。 如果有,说明他们这边的计划推进得不如其它地方快。 如果没有,说明已经入了大叶山,进入大叶山的事,就成为迫在眉睫。 第九百一十八章 渔翁得利 顾蓉蓉和冷星赫进入暗室,暗室阴暗,一丝光线也无。 打亮手电,冷星赫在前,拉着顾蓉蓉慢慢往前走。 “这暗道修的有些粗糙,而且修的时间不长,”冷星赫说,“远不如金缕阁底下那条。” 顾蓉蓉点头:“这应该就是他们占据这里之后才修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通道不算宽,能容得下一辆小推车通过,也没有暗室。 现在瞧着不像是用来存放东西的。 走了一段,出现拐口,又往前走一段,顾蓉蓉感觉这里的温度比之前那段要低一些。 “好像到头了,”冷星赫低声说。 果然,光亮所照之处,是一道门。 冷星赫拔剑出鞘,一脚踢开门,以剑挡在身前。 并没有什么暗器射出。 只有一阵凉风扑来,风中还有青草土壤的味道。 两人走出去,对面站立几人,同样拿着刀,正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们。 “世子?” 冷星赫认出此人,正是徐川霖手下,负责看守后山的。 顾蓉蓉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他俩是从暗道来到后山。 原来如此。 角门窄,为了引起他们注意,修得小而隐秘,所以不利于出入。 如果有什么东西,也可以通过暗道运送,再者,万一危险,可以直接从前面到后山,逃起来也顺利。 顾蓉蓉走到假僧人面前,问道:“后山有路吧?通去哪?” 假僧人咬牙不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冷星赫过来,二话不说,一剑刺过去,血瞬间涌出来,假僧人的脸也白了。 “我说,我说!” 一副怕死的样子。 “那边,被草挡住了,那边秘网上有个洞,能从那里出去,草密看不出什么,等了这一段,就能看到一条路。” “是……通向大叶山的捷径。” 冷星赫对顾蓉蓉点点头,封玉朗给的地图中,就有一条小路,虽然没有标注名称,但确实是有。 原先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现在知道了。 顾蓉蓉又问:“你去过大叶山吗?” 假僧人犹豫,还没有回答,顾蓉蓉看向他旁边的另一个假僧人。 “你说。” “去过!” 顾蓉蓉点头,冷星赫把他提到另一边:“稍后你带路,能做到吗?” “能。” 之前那个假僧人有点急:“我,我也能。” 顾蓉蓉嗤笑:“不需要了,一个就够。” 假僧人:“……” 此时,前面院中。 苏媚和封玉朗的人已经两败俱伤,封玉朗身边的人只剩下五人,苏媚手下还有两个,普通手下全部折尽,高手都折了一个。 封玉朗自己也挂了彩,苏媚头发散乱,倒是没有受伤。 两人互相怒视,像水火不容的仇人。 “苏媚,贱人!我那么相信你,你竟敢和老三暗渡陈仓,还诬蔑于我。” 苏媚尖声道:“呸!你算什么东西?我是金缕阁的主事,金缕阁向来只挑最好的人合作,你是个废物,自然要被淘汰。” “至于诬蔑,我哪条诬蔑了你?被嫌弃,被轻视,你父母兄弟皆如此,怎么,你还要求我一个外人称赞你吗?” 封玉朗气得快要跳脚:“闭嘴,你胡说什么?明明你才是贼,监守自盗的贱人,却在尊使面前污蔑我。” 苏媚咬牙:“哼,你还有脸提尊使?今夜若非是尊使告知我你在此交易,我……” 话没说完,一支信号箭冲天而起,照亮夜空。 苏媚后面的话也咽回去,刚才的最后两句封玉朗也没有听清楚。 两人此时的惊愕倒是一致。 光亮之后,大门方向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薄甲铿锵之声,火亮照亮,一队马杀气腾腾而来。 他们没喊打喊杀,却气吞一切。 迅速包围院子,把剩下的几人围在中间。 左右一分,一人迈步走来,身上铁甲映着火把光亮,森然,冷锐。 他腰侧挎刀,右手扶在刀柄上,仿佛人刀已经合一。 徐定山。 封玉朗心头一跳,怔愣一瞬,挤出个笑意上前见礼。 “徐将军,您怎么来了?” 徐定山冷笑一声:“封玉朗,你未经本使允许,私自调动护城军,你说本使为什么来?” “徐将军有所不知,我是得到消息,这里有一伙匪徒,意图害我余州百姓,这才带人来悄悄捉拿,实非有意隐瞒,是想等着拿住他们以后,回去再……” 话未了,屋门开了,徐川霖从里面走出来。 封玉朗看到他,脸色惨白如纸。 面对徐定山,他还能撒两句谎,因为他觉得徐定山不知情,可徐川霖为什么从屋里出来?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方才和苏媚说的话,他听去多少? 徐川霖上前见礼:“父亲。” 徐定山点头:“做得好。” 徐川霖看向封玉朗:“封玉朗,你还嘴硬?这个女人是金缕阁的吧?你们之间的问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苏媚也惊呆,心头凉了半截,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怒视封玉朗,见封玉朗这样,看样子也是不知道的。 可这……是怎么回事? 徐家父子为什么会来? 苏媚心思迅速转动,上前盈盈见礼:“徐将军,不知这其中有何误会?民女到此,是因为阁中丢了一批财物,有消息称,是封玉朗所盗,今天晚上在这里交易,我是来与他对质的。” “民女就是个生意人,平时奉公守法,从未做过半点……” 徐定山冷知一声:“奉公守法,没有做过半点坏事?你是想说,我夫人的死,与你无关?” 苏媚一愣,眼中闪过慌乱:“徐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徐川霖脸色阴冷:“苏媚,你先想想再说吧,本公子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徐川霖亲自上前,要把苏媚拿住。 她身边的两个高手,还想反抗,徐川霖一剑刺死一个,剩下的那个立即也有点慌。 苏媚后退道:“徐公子,你不能拿我,我……” 徐川霖一脚把他踢倒,字字都沾满怒火:“本公子恨不能现在就活剐了你!” 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把苏媚捆住,又把她的嘴堵好,省得她咬舌自尽。 第九百一十九章 你也配 徐川霖拿住苏媚,捆好扔到一边,偏头看封玉朗。 封玉朗干笑一声:“徐公子,你不会还想拿我吧?” 徐川霖眉梢一挑:“不能?” 封玉朗道:“徐公子,你是将军的二公子,这不假,但你也算是一介白衣,我虽不才,但好歹也是在军中效力,你,拿我,不合适吧?” 徐公子不以为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别说你只是在军中效力,你就是站在朝堂上,我也要拿你。” “不,不止是拿,还要杀了你,为我母亲报仇。” 封玉朗脸上笑容消失:“徐川霖,我敬你三分,你别不知进退!杀我?你敢吗?” 徐川霖冷笑一声,没再答话,挥剑出招。 招招致命。 封玉朗赶紧招架,起初根本没有把徐川霖看在眼里,要是徐定海,他还能高看几分,可徐川霖,就是个花花公子,整日只吃喝玩乐…… 不过几招,封玉朗就大吃一惊,没想到,徐川霖竟然有如此身手! 剑光闪闪如游龙,招招杀机凌厉,让他险些招架不住。 封玉朗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认真对战。 察觉到他的态度,徐川霖对他一笑。 这一笑古怪,让封玉朗预感不妙。 果然,徐川霖剑招一变。 “刚才不过就是试试水,封玉朗,你不过如此。就你这几下还想以我大哥为目标,你也配!” 话音落,徐川霖剑光一闪。 随后,鲜血飞溅。 封玉朗手中剑落地,肩膀被徐川霖的剑刺穿。 “绑了!”徐川霖一声令下,手下上前就要捆封玉朗。 封玉朗从痛中回神:“徐川霖,你不能抓我,你……” 徐定山冷然道:“他不能,我能。” “你……你们父子,我不服,你这是……” 徐定山打断他:“你放心,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这边抓的抓,收的收,顾蓉蓉和冷星赫也从暗道里原路返回,从房间出来。 徐定山上前见过:“世子,世子妃。” 苏媚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蓉空,嘴里呜咽。 顾蓉蓉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封玉朗看到顾蓉蓉也很震惊:“你……” “我是长宁王世子妃,”顾蓉蓉开门见山,“封玉朗,这地下的暗道,大叶山中的东西,你得和我说清楚。” 封玉朗还没有从她身份的错愕中回神,又听到大叶山,想到自己交出去的那两图,差点吐出一口血。 冷星赫道:“你与我父亲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封玉朗这才看清冷星赫的脸,虽然这会儿才看清真容,但他可以肯定,冷星赫就是当时站在顾蓉蓉身后的那个黑斗篷。 竟然是长宁王世子! 那个传说中的长宁王世子,天子骄子这一般的人物! 连徐拓海在他面前都稍显逊色。 封玉朗心砰砰跳,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我也不知道,长宁王,我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那石像你送到哪里去了?” 封玉朗呼吸一窒,他竟然连石像的事都知道! “我们知道的远比想象得多,”顾蓉蓉开口,“封玉朗,你别妄想隐瞒什么,早说,说全,或许还有活路,否则……” 封玉朗咬牙:“我好歹也是封家之子……” “封庭远护不住你,”冷星赫打断他,“本世子为了我父亲,什么都不怕,别说一个你,就是整个封家,我也不惧。” “更何况,想要你性命的,何止本世子。” 还有徐家。 封玉朗呼吸粗重几分:“我只知道,那些石像有大用,是她,让我派人去办的。” 封玉朗看向苏媚:“她是金缕阁的,金缕阁势力强大,而且行事诡秘,她曾许我,如果帮她做事,到时候余州就是我的,不止余州,还有这江南一带。” “就凭你?”顾蓉蓉字字诛心,“你连你父亲都左右不了,还想割据为王?” 封玉朗额角青筋迸几下:“你……” “大叶山,进去过没有?”冷星赫问。 封玉朗摇头:“没有,只是到山口,有人接应。” “人家都不让你进山口,防备至此,还妄想他们会把江南交给你?”顾蓉蓉讥笑,“是不是啊,苏媚?” 苏媚呜咽,根本说不出话。 “那就走吧,”顾蓉蓉语气淡淡,“还有什么没说的就赶紧说,否则等我们不想听了,你想说也无用。” 封玉朗:“……” 徐定山一挥手,队伍后变前,开始陆续退走。 封玉朗有点慌:“徐将军,要带我去何处?” 徐定山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封玉朗还想问,徐川霖上前给他一耳光。 “闭嘴!” 押着他们往外走,那些僧人双手合十,正守在门口,无声行礼。 徐定山看一眼他们,也没有多说一句。 踏出山门,后面那些假僧人也被押出来,见到徐定山,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大多是在逃的匪徒大盗,也有两三个是从军营中逃出来的,都有封玉朗给他们兜底。 可现在,什么底也没了。 封玉朗到外面,才看到他留在半路上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不少,也被捆成一串。 再无半点转回的余地。 封玉朗心里更慌,不知道徐定山会怎么处置他,如果是按军法,也轻不了,就算父亲和大哥一同求情,恐怕也…… 如果徐定山要用杀人之罪惩罚他,那就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可是,那件事做得如此隐秘,徐定山是怎么知道的? 不,不对,珍珠已死,没人证明与他有关,只要他咬紧不松口,死不承认,说不定有转机。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转机。 打定主意,封玉朗的心并没有安多少,在腔子里晃来晃去。 此时已是深夜,封府各院大多都已经灭了灯。 封庭远已经睡下,但没有睡着,翻来覆去,怎么睡不着。 封夫人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封庭远坐起来,抚着胸口道:“不知道,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封夫人没好气:“还能有什么事?这几天咱家还不够倒霉的吗?” “你别乌鸦嘴了,赶紧睡,明天一早我还得去看卓儿。” 第九百二十章 上门训问 今天晚上这觉,封氏夫妇是注定睡不成了。 封庭远还没睡着,院子里有脚步声响,急匆匆,踏破夜色安静。 封庭远本来就心里不安,听到这动静,越发烦躁,一下子坐起来。 正欲发火问是谁这么没有规矩,来人已拍门:“老爷,徐城使来了,就在门外,请您出去。” 封庭远以为自己听错:“谁?” “徐城使,徐将军,徐定山。” 报信人一口气说了三个称谓,封庭远这下算是听清楚了。 不只他,封夫人都跟着起来。 封庭远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他怎么会来,还是在这个时候,可提到是为什么?” “没有,他没说。” 封夫人给封庭远整理衣袖:“他不说,你也不问?真是没用。” 封庭远道:“先把人请入前厅,上茶。” “回老爷,徐将军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不少人马,说是在外面,不进来。” 封庭远和封夫人的动作齐齐一顿,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封庭远快速思索道:“去把大公子和二公子叫起来,一同前去。” “是。” 脚步声远去,封夫人问道:“这么晚了,他带兵来,是什么意思?你最近……” 封庭远皱眉:“我什么也没干。” 说罢,他声音又拔高:“再说,我好歹也是副城使,虽然比他官阶低一些,但他也不能公然带兵来抓我吧?没有这个道理。” 封夫人其实想说,他比徐定山低的可不只是那一点官阶,还有名声地位和战功。 就差这些,徐定山就牢牢掌握住余州。 但封庭远肯定不爱听,封夫人也就闭嘴。 送他到院门口,封玉昭也穿戴整齐大步走来。 “父亲,母亲。” “玉朗呢?”封庭远问。 封玉昭迟疑一下:“二弟没有在院子中,不知道去了何处。” “什么?”封庭远拧眉,“这个不孝的东西,行了,不管他,走。” 父子二人出门去,封夫人抚着心口,总觉得不安,思来想去,也跟上去,她想的是,她不露面,只在暗处听着,看究竟发生何事。 徐定山坐在马上,微合着眼睛,似闭目的天神。 顾蓉蓉和冷星赫没在前面,在队伍的后面两排,和徐川霖一起押着抓来的那些人。 顾蓉蓉还是挺期待,封庭远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母鸡在空间也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 “蓉蓉,你猜,封庭远会不会维护他这个儿子?” “不会。”顾蓉蓉语气笃定。 “为什么?”母鸡不解,“这么肯定?” “如果他维护,他在意,至少封玉朗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母鸡叹气:“说得也是。” 说话间,封府的大门开了,亮起火把,封庭远带着封玉昭从里面出来,两队府兵排列两边,把门前照得如同白昼。 顾蓉蓉抬眼看,封庭远看到眼前的阵仗,也明显愣了一下,封玉昭也有点意外。 封庭远回神露出笑意拱手:“徐将军,深夜到此,有失远迎,不知……这怎么了?” 徐定山面无表情,微合的眼睛睁开,看着他开门见山道:“封庭远,本使问你,金缕阁的事,你可知情?” 封庭远来的路上已经想了许多可能,万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提到金缕阁。 封庭远勉强维持着笑意:“金缕阁我是听说过的,想必余州也没几个人不知道。不知您说的是何事?” 封玉昭见了礼,开口道:“如果徐城使指的是我三弟与那个女子的流言,徐城使请务必不要相信,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封庭远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蓉蓉握着缰绳,嘴角扯出个极慢的笑意——有意思。 以前倒没发现,封玉昭还有这心机。 徐定山冷笑一声:“是不是无稽之谈,本使心里有数,不过,本使所指,也并非只这一件事,毕竟男女情事,还不值得本使大动干戈。” 封庭远觉得脸上无光,本来好好的儿子,是被他寄予厚望的,是他要往脸上贴的金,现在好了,不但金没贴上,还落得个没脸。 让人当面嘲笑。 徐定山继续说:“本使所指,是金缕阁的主事苏媚,与你的次子封玉朗,暗中勾结,私会,借着男女之情,实则行违反军令,意图哗变,暗害长宁王,毒害我夫人和岳父之事。” 徐定山的话如同一个个炸雷,扔到封庭远面前,每一个都炸得他不知所措,瞠目结舌。 封庭远脸色发白,满目惶恐:“这……这从何说起?封玉朗确实性子不够稳重,有时做事不周,身边也有妾室,就算男女之事上私行有亏,但这……违反军令,意图哗变……” 后面的罪名,他都没胆子重复。 暗害长宁王,毒害徐夫人和程老爷子,这都是什么? 封玉昭也急声道:“徐城使,这违反军令,意图哗变,可是重罪,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徐定山冷哼:“他私自带兵离营,在万安寺举刀兵之乱,还早就把万安寺的僧人做为仆从使用,一些江洋大盗,逃兵,在那些假扮僧人,寺中有暗道,为的就是运送暗害长宁王的东西。” “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至于他毒害我夫人和岳父,本使也有人证。” 封庭远冷汗湿了里衣,但还是难以置信。 “万安寺?”他实在费解,“那里有暗道,他在那安排了人?还是江洋大盗和逃兵,这……” “你不必重复本使说的话,封庭远,不管你知不知情,这都是事实,你也休想借口不知,而推脱干净。” 封庭远呼吸急促:“徐城使,这是何时的事?封玉朗此时不在府中……” 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封玉朗没有在府里,是不是已经被拿下了? 封玉昭急声道:“徐城使,我们父子一向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一件违反军令之事,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不如进府细说,解开误会可好?” 徐定山没答言,抬手一挥。 第九百二十一章 虚伪 徐定山压根没答理封玉昭,一挥手下令。 顾蓉蓉小声道:“徐公子,该你上场了。” 徐川霖点点头,推着封玉朗从后面走到前面。 封玉朗一现身,封庭远脑子就嗡一声,方才只是猜测,但此时真切看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封玉昭也意外,惊呼道:“二弟。” 封玉朗面无表情,这一路回来,他也想透了,想无罪是不可能,但要想让他一个人承担,也是不可能。 “二弟,你怎么……”封玉昭恨铁不成钢,“你糊涂啊。” 封玉朗看他一眼:“我糊涂什么?你指什么?” 封玉昭噎了一下:“方才徐城使说的那些罪名,你怎么说?” “我还没说,你就说我糊涂,好像替我认下了似的。” 封玉朗轻笑,封庭远看到他这样,简直要气死。 “逆子,你还有脸笑!” 封玉朗又看向他:“父亲,你也不问问我,今天晚上没有吃晚饭,饿不饿。” 封庭远一愣,火都撞到脑门:“什么晚饭?你在说什么!” “事到现在,你还好意思提什么吃饭?” 封庭远怒不可遏,觉得这个儿子真是不可理喻。 顾蓉蓉微眯着眼睛,看封家父子三人,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悲剧。 封玉朗笑容更浓:“你瞧,我晚上身体不适,没有吃饭,你浑不在意,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而老三赌气不高兴不吃晚饭,你心疼,母亲亲手准备,让大哥去送。” “父亲,这是为什么?”封玉朗问出压在心里许久的话,“我不是你亲生的吗?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封庭远怔住,压根没想到封玉朗会问出这种话。 封玉昭诧异:“二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是亲兄弟。” “亲兄弟,不说以前,就是今晚,你给老三送饭,我遇见你,你可曾问过我一声,我说身体不适去看大夫,你可曾关心过我一句?” “父亲,”封玉朗道,“金缕阁的事,是我干的,和苏媚勾结,收买收留匪徒,暗中把万安寺作为据点,都是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都是因为你啊!” 封庭远目瞪口呆,眼睛因为怒火而染得通红。 “因为我?逆子,你干出这种恶事,你说因为我?我岂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没错,你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封玉朗声音提高,语速飞快,“因为你根本不教我啊,你的严苛教导给了大哥,慈爱给了老三。” “我呢?我是谁?我得了什么?” “明明我也是你的儿子,可你什么时候,哪只眼睛看到过我?” “若我不是想做出一点成绩,若我不是渴望你的关注,岂会有今天!” 封庭远脸色苍白,手指颤抖着指他:“你……” 封玉昭扶住他,看向封玉朗,一脸痛惜:“二弟,你怎么这么想?父亲带你我进军营,从未有过特殊对待,你没有看到父亲的一片苦心吗?太令父亲失望了。” 封玉朗冷笑:“被偏心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封玉庭闭闭眼睛,强压下火气,调整气息。 封玉昭对徐定山道:“徐城使,我二弟年轻,性子冲动,难免有时候走错路,但我相信他本性纯善,只是想让父亲注意到他,所以才……还想您能网开一面。” 徐定山坐在马上,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徐川霖低笑:“封玉昭,虽然我也很想让封玉朗死,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这是给他,你弟弟,定罪了吗?” 封玉昭抿唇,痛心道:“徐城使既然已经拿住他,想必已经是证据确凿,我相信徐城使,不会无缘无故抓他。” 封庭远用力吸口气:“不错,徐城使,若玉朗真的犯下此等大错,那我……无话可说,无论是从军法论,还是从律法,我都毫无怨言。” 封玉昭微红了眼睛,别过脸去,一副不忍看的样子。 顾蓉蓉听到这里,暗自冷笑,母鸡在空间也拍着翅膀:“果然被你说了,他就是被抛弃了,别的不说,这点还真是可怜。” 顾蓉蓉看一眼假僧人:“走。” 冷星赫推着假僧人,和顾蓉蓉一起,走出队伍。 看到他们俩,封庭远已经没心思去问他们是谁。 倒是封玉昭,目光在冷星赫身上打了几个转。 他们俩一出来,徐定山也从马上下来。 顾蓉蓉先开口,问封玉昭:“封大公子,你可认得这个人?” 封玉昭看向假僧人,愣了一下,目光迅速移开。 “不认识。” “说得过于干脆,”顾蓉蓉语气戏谑“倒显得假了。” 冷星赫用带鞘的刀尖捅一下假僧人,假僧人一激凌,往前走两步,低声道:“我因杀人被通缉,是大公子救下我,还给了我银子,告诉我二公子正在招揽人才,指点我过去投奔二公子。” 封玉朗眼睛圆睁,扭头看封玉昭:“什么?” 封玉昭怒视假僧人:“混帐,你胡说什么?本公子岂会认识你这种人?” 他说着抬腿,一脚踢向假僧人,冷星赫动作比他还快,出手挡下。 冷星赫的刀未出鞘,已然让封玉昭吃痛。 “老实些,别乱动,否则,下一次就不带刀鞘了。” 顾蓉蓉似笑非笑:“大公子,不是你就不是你,你急什么?这么一急起来,倒显得有些心虚了。” 封玉昭咬牙:“反正我不认识他,仅凭他一句话,岂能由他随意攀咬?” 顾蓉蓉点头:“也对,其实这个不重要,这些人怎么到封老二身边,不重要。重要的是,封老二的确干了这些事。” “我呢,纯粹就是看你不顺眼,所以才把人带出来。” “封玉朗,你以为对你不公的只是你父母,以为你大哥只是忽略了你?其实不然。” “你这个大哥,心思深得很,他早就把你当成竞争对手,想要弄死你呢。” 封玉昭怒道:“你胡说!” 顾蓉蓉淡淡:“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回头你们自己掰扯。” 第九百二十二章 死而复生? 顾蓉蓉转头看徐川霖。 “徐公子,该你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吧。” 徐川霖早按捺不住。 封玉朗还在怒视封玉昭:“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早就想弄死我?封玉昭,说话!” 封玉昭忍着怒气:“你别听别人胡说,我们兄弟,你不信我信别人?” 封玉朗并不买帐:“那刘三说是你救了他,让他去我身边的,你怎么解释?” “他就是个盗匪,一个匪徒的话你也能信?” “你要是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匪徒?” 两人争执不下,徐川霖挽挽袖子过来,照着封玉朗的脸上就是一拳头。 封玉朗痛呼一声,差点摔倒。 封玉昭先是一愣,脸上适时的露出刚刚好的诧异:“徐公子,这是何意?” 徐川霖压根不理他,又揍封玉朗。 一连好几拳,拳拳不留情,直到封玉朗倒地不起。 封玉昭急声道:“徐公子,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封庭远又惊又怒,看着倒地吐血的封玉朗,想要制止徐川霖,但到底还是没上前。 徐川霖喘着气停手,冷笑一声,看着封玉朗道:“可怜虫,你瞧瞧,你挨半天打,你爹,你大哥,谁也没有出手阻止,就眼睁睁看着你挨打。” 封庭远脸色微变,越发尴尬,封玉昭拧眉:“徐公子,你……” 徐川霖嗤笑,目光睥睨看他:“封玉昭,你虚伪给谁看?嘴里叫制止,脚底下纹丝不动,装什么样子?” “就你,也配和我大哥相提并论,真不嫌害臊!我要是被人打,别说就这么当面,只要我大哥知道了,就会立即去给我报仇。” “你?哼!” 徐川霖的话像耳光一样,狠狠抽在封玉昭脸上,他神情僵住,张口结舌。 封庭远瞪封玉昭一眼,开口道:“徐公子,你为何要出手伤人?我儿子好歹也是在军中效力,你无官无职,这恐怕不合适!” “现在才说,晚了点,不过本公子也可以告诉你,本公子打打,不管什么官职,因为身为人子,因为他毒害我母亲!” 徐川霖眼睛里燃起怒火,盯着封家父子:“这个理由,够吗?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还有我外公,一把年纪还要受尽折磨,缠绵病榻,都是拜你儿子所赐。” 封庭远错愕:“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你不是也说你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做事冲动吗?” 徐川霖笑容讥讽:“何况,证据确凿,本公子可不会随意冤枉别人。” 封玉朗在地上吐一口血:“我没有。” “万安寺的事我认,金缕阁的事,我也认,但这一条,我不认。” “你母亲,你外公,都与无关。” 顾蓉蓉似笑非笑:“封玉朗,这是觉得没有证据,人一死,死无对症,所以就咬死不认?” 封玉朗倒在地上,眼睛斜视她:“我没有,这事儿我就没有做过,没有死无对症一说。” “当然,这个死无对症,”顾蓉蓉不理他的否认,继续说,“指的并不是徐夫人。” 封家父子都愣住:“你这是何意?” 冷星赫冷然道:“你儿子懂,指的是他的小妾,珍珠。” 封玉朗目光微闪,心虚地别过一边,不再看顾蓉蓉。 封玉昭诧异:“珍珠?她……” 顾蓉蓉嫌弃打断:“你就别说话了,虚伪至极的人,和你说一句都觉得恶心。” 封玉昭脸色通红,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珍珠,封玉朗,你没忘了她吧?” 封玉朗闷声道:“自然是没忘,她是我的小妾,暴毙而亡,我也曾伤心许久。” “这样啊,”顾蓉蓉轻声笑,“那不如就一解你相思之苦,让你们见见面?” “不过,她现在容貌和原来有些变化,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封玉朗诧异看顾蓉蓉:“见面?” “对,”顾蓉蓉语气坚定。 封玉朗挣扎着站起来,顾不得抹嘴边血,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但心里还是疑惑丛生。 见面?见什么面? 珍珠都死多久了?还怎么见? 莫非,她要当着这么多的面,送自己去见珍珠? 又觉得不太可能。 心里一时千回百转,杂念丛生。 顾蓉蓉拍拍手,冷慢慢推着一个人走过来。 此人衣服破旧,身材臃肿,头发散乱,垂下来挡住低下来的脸。 封玉朗认真打量,珍珠当初能引诱到他,做他的小妾,当然是容貌出众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和眼前这个女人完全不一样。 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封玉朗提起的心又放下——只要不是珍珠本人,无论是谁,借谁的嘴来指认他,他都不认。 哪怕苏媚也是一样。 苏媚确实知道,但苏媚现在与他势如水火,也没有确凿证据,只凭一张嘴说,他完全可以说苏媚是恶意栽害。 徐川霖再见珍珠,眼中怒意升腾,手也紧握成拳,要不是珍珠还有用,现在就想打死她。 顾蓉蓉道:“珍珠,把脸露出来,好好看看封二公子,好歹感情一场,你们俩总算见面,他刚才说,你死了之后,他也伤心许久。” 珍珠抬头,目光从乱发中透出来,凶狠冷戾,像凶兽盯住猎物。 顾蓉蓉给冷慢慢递个眼色,冷慢慢松开珍珠。 珍珠一下子如同脱缰的野兽,扑向封玉朗,疯狂嘶咬。 “封玉朗,你这个畜牲,狗贼,你害我至此,还装模作样,呸!” “还我容貌,还我的嗓子,畜牲!” 珍珠疯狂撕打咒骂,封玉朗一时都没有回神,但渐渐的,他也认出来,这就是珍珠。 心头涌起无边的惊骇,人死了,怎么又活了?还变成这副样子? 封玉昭盯珍珠半晌:“你是珍珠,你不是府里倒夜香的吗?” 封玉朗也恍然大悟,对,没错,要不说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装神弄鬼?” 封玉朗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知道,珍珠必须死。 他恶向胆边生,开始还手。 他一还手,珍珠很快就招架不住。 第九百二十三章 认罪 封玉朗想要杀掉珍珠。 他出招,招招狠辣,每一招都能让珍珠重伤,不出三招就能丧命。 但顾蓉蓉和冷星赫在,早就防备着他,岂容他得逞。 刚出第一招,打在珍珠的心口上,再出第二招的时候,就被冷星赫拔刀制止。 一刀正中封玉朗小手臂,鲜血涌出。 封玉朗吃痛,后退几步。 徐川霖一脚把他踢翻:“你再乱动一下,现在就剐了你!” 封庭远上前一步:“且慢!徐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定山缓声道:“封庭远,你教子无方,为人父母却偏心偏爱,以至于兄弟不合,你这二儿子,一心想成就功业,让你刮目相看,为达此目的,不惜用尽一切恶毒手段。” “他和金缕阁的女人勾结,害我夫人,岳父,这个珍珠,就是与他联手的人,也是金缕阁的。” 封庭远面色铁青,神色复杂尴尬,看向封玉朗:“逆子,是不是?” “逆子?”封玉朗短促笑一声,“对,我是逆子,在你眼里,我就没有好过,没做对过一件事,我就是逆子,天底下最不听话,最无法管教的儿子。” 封玉朗哈哈笑几声,封玉昭道:“二弟,你……” “你闭嘴!”封玉朗怒喝,“我怎么早没看出来,封玉昭,你装的真像,老三是无知害人,你是有意害人,我有你们俩做兄弟,真是倒了血霉!” 封玉昭正要开口,封玉卓从哪里跑出来。 “二哥!” 他奔到近前,脸色苍白,满是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你……” “又来一个,”封玉朗嗤笑,“收起你这副天真无害的样子,你多大了?被家里寄予厚望的人,要科考的人,真的天真吗?” “父母的爱都给了你,你撒娇,你任性,你怎么样都可以,父母都能包容,就连你被传与金缕阁的女子私会,私定终身,这都能忍。” “我动不动挨板子,我身上有多少伤?你连祠堂都跪不足一个时辰!你赌气不吃饭,全家都哄着,我身体不适不吃饭,有谁问过一句!” 封玉卓震惊地看着他,眼睛泛红:“二哥,我……我不知道,我真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受,我……” “闭嘴吧,”封玉朗不再看他,“收起你这副可怜样子,我不是爹娘,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只想打你几个耳光。” 徐川霖冷声打断他们:“少说没用的,你们兄弟的事,回头有空自己细说,现在要说的是我母亲被你们毒害的事。” 封玉卓上前来拉扯:“你放开我二哥,让他把话和我说清楚。” 徐川霖抬腿踢开他,一脚把他踢翻:“你算老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什么东西!” 封玉卓痛呼一声跌在地上,府里封夫人尖叫一声,赶紧跑出来。 “卓儿,你没事吧?卓儿!” 徐川霖讥讽对封玉朗道:“瞧见没有,你被刀开了口子,被我痛揍,都没人理你,你弟弟只挨了一脚,你娘就跑出来心疼。” 顾蓉蓉:“……”徐公子这刀补得太狠了。 封玉朗咬牙切齿:“我不稀罕。” 封夫人扶起封玉卓:“卓儿最小,天下的父母向小儿,我多疼疼他怎么了?老二一向皮糙肉厚,在军营摸爬滚打惯了,让让卓儿怎么了?” 封玉朗嗤笑一声,一句也没有辩解。 封玉昭也不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顾蓉蓉道:“封玉昭,你娘说的也包括你吧,在军营摸爬滚打,皮糙肉厚,你之前是不是也经常听这种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反感呢?” 封玉昭握紧拳头,垂眸道:“很早了,我是老大,是大哥,我什么都能扛,都能担,我必须咬牙顶住,不能哭,不能闹。” “可我比老二、老三大几岁?” “老三一出生,什么都有,我没有享受过的,他统统享受了,还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不要的,嫌弃的,恰恰是我们求而不得的。” 封玉朗看他一眼:“哼,你承受的有我多吗?你好歹是长子,父亲的一切将来是你的,我是什么?我只配给你打个下手,在你旁边听用。” 封玉昭还没说话,封玉朗又说:“父亲亲口说的,我听见的。” 封庭远老脸一红:“你……那只是我和你母亲闲谈……” 封夫人捂着胸口:“你怎的如此不懂事……” 封玉朗烦躁:“对,我就是不懂事,我懂事有什么用?你们会看见我吗?看见的只有我不懂事!” 他说罢,看向徐川霖和徐定山:“没错,徐夫人是我和珍珠杀的,还有程老爷子,是我买通了他府里的人,那人也已经被我灭口。” “毒药是珍珠的,他向我递的投名状,就是让我看看毒药的威力,她的能力,否则,只凭那张脸,还没资格做我的妾。” “我都说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封玉朗看向封家人:“我死不足惜,反正也没有人在意我,我死之后,你们家倒是清静了,不必再骂我,觉得我没出息,丢了你们的脸。” “上有老大继承家业,下有老三身负荣耀,唯独我,中间的这个可有可无,没了更好。” “祝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平时的时候,可别想起我,晦气。” 封庭远脸上青白交加,封玉昭握紧拳头,封夫人捂着胸口,哭得泪流满面。 封玉卓怔怔看着封玉朗:“二哥,二哥你竟如此恨我吗……” “不只你,你们所有人,”封玉朗说,“我下地狱认罪,下辈子不再姓封,就算投身畜生道,也比当姓封的强。” “你!”封庭远脸色暴怒。 封玉朗轻笑:“徐公子,杀了我吧,我没什么可留恋的,来吧,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 “徐将军,违反军令,意图不轨的事,我也认。” “至于你们要如果对待封家人,要不要诛连,就随你。” “我不再管了。” 封庭远气得发抖:“到最后,你还要连累封家,你……” “怪我没有独自揽下罪名?没有一人承担,护你们周全?” 封玉朗仰天大笑:“凭什么?我一人死,你们都好好的活?” 他说罢,突然直奔着门前的大石狮子奔过去。 第九百二十四章 希望 封玉朗这一下来得突然且决然。 他一头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鲜血染红狮子冰冷的身体。 封玉朗尸首缓缓倒下,像一团失去重量的棉花。 顾蓉蓉眉心微蹙——封玉朗罪大恶极,当然没办法再留他的命,但他也不该这么死。 空间里,母鸡幽幽叹一声:“唉,他也是个可怜人。如果他父母能好好对待他,或许不会走上这一步。” 现场先是一静,紧接是封夫人哭叫一声,随后晕过去。 封玉卓看着地上的尸首,也呆愣半晌,嘴里喃喃地叫着“二哥。” 封玉昭微讶一下,转头看徐川霖:“徐公子,可满意了?我能为我二弟收尸吗?” 徐川霖也没想到,封玉朗会这么死了,听封玉昭一问,不禁冷笑。 “封玉昭,别他娘阴阳怪气,什么叫我满意?本公子不满意,本公子想让我母亲活,让我外祖父平安康健,行吗?” “我是为要封玉朗的命吗?我是想为我家讨公道!” “你一句满意吗,好像所有罪责都在我身上,想让本公子背这个锅,没门。” “你们封家门里,没一个好东西,合力逼他上绝路,逼死他,现在反过来怪我?你们还是问问自己吧,等下地狱之后,怎么和他说,怎么和你们祖宗交代!” “哦,对,不用和他说,他说了,宁可入畜牲道,也不会再见你们。” 顾蓉蓉鼓掌:“说得好!” “封玉昭,你真虚伪。” 封玉昭面红耳赤,没再多言。 徐定山讥讽道:“封庭远,能把儿子们教成这样,你也算是独一份儿。” 封庭远似是没有听见,定定看着封玉朗的尸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定山抬手,身后的队伍退后几米。 “封玉朗已自尽而亡,之前的罪过也都供认不讳,既然如此,本使也就不再追究他,尸首交由你们自己处置。” “来人,收兵!” 一声令下,手下人开始退走。 封玉卓看到队伍里的苏媚,怔了一下,忍不住上前两步:“苏媚,你……” 顾蓉蓉回头看他,嗤笑一声。 这笑声极尽讽刺,封玉卓如被耳光抽打,后面的话再说不出。 队伍走远,顾蓉蓉和冷星赫也随行离去,走到拐口,顾蓉蓉回头看,见封家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封玉朗,封家二公子,就以这样的结局,落幕了。 顾蓉蓉重新目视前方,随徐定山回府。 徐拓海还在等,虽然知道布置周密,不会出什么岔子,但还是难安。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回府,赶紧迎出去。 见都平安归来,没有损伤,这才放下心。 时间不早,夜早已深,顾蓉蓉抓紧时间,给徐拓海进行一次治疗。 他的身体底子好,相对来说还是好修复,再加上果水辅助,进展要比顾蓉蓉预计得好得多。 这次治疗的时间略长,修复力释放得也多一点。 母鸡在空间伸着脖子看:“他恢复得不错啊,照这种形势看,再治个三五次,就能只喝果水吃果子了。” 顾蓉蓉也是这么想,长久治疗她是没有时间的,但又不能不管,他能尽快康复,以后服用果子慢慢转好,是最佳方案。 徐拓海感觉身体里有股温和的力量在轻柔冲刷,他的经脉,血管,都在这种冲刷之下又焕发新的生机。 像死气沉沉的冰潭水,终于迎来春天,融化坚冰,水又开始流动。 徐拓海心里欣喜又激动,这一次,是真的看到希望。 他又能好了,又能像从前一样,提刀上马,驰骋沙场。 顾蓉蓉收回手,缓缓吐一口气。 徐拓海也睁开眼睛,徐定山和徐川霖一起凑上来。 “如何?” 徐拓海点点头:“父亲,川霖,我感觉甚好,我以后真的能好。” 徐定山一下子湿了眼眶,拍拍他肩膀,万千语言都哽在喉咙中。 徐川霖也很激动,连叫几声“大哥”,回头看顾蓉蓉,对她深施一礼。 “多谢世子妃,救我大哥性命!” 顾蓉蓉道:“二公子不必如此,也是大公子命不该绝,按我说的,平时多注意,今夜天色已晚,我改天再来。” 冷星赫对徐定山拱拱手:“告辞。” 徐定山抹抹眼睛:“世子,大叶山的事,你有什么安排?” “今日若非世子与世子妃神机妙算,我也不能为我妻子报仇,抓住凶犯,大叶山的事,我在所不辞!” “别说你们予我有恩,予我全家有恩,就单冲长宁王,我也义不容辞。” 冷星赫和顾蓉蓉对视一眼:“大叶山的事,我还要和蓉蓉商议一下,等有了方案对策,必然少不了请您帮忙。” “一定,”徐定山坚定道,“若是平时有什么需要,只管和川霖说。” “王妃那边,我也不好贸然打扰,若是王妃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只管明言。” 冷星赫点头浅笑:“我母亲很好,二公子安排得很周到,等事情结束,我母亲便来向将军道谢,告辞。” 他们二人离去,也没让送,屋里就剩下徐家父子。 徐定山眼泪又差点涌出来,捏捏徐拓海的肩膀:“好啊,好啊。” 徐拓海垂眸,双手激动地微微颤抖,他的手又有了力气,不再虚弱得连筷子都拿不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以后一定还能再拿起刀。 徐川霖笑中有泪:“大哥,恭喜你,你可得快点好,你好了,我又自由了。” 徐拓海轻笑:“臭小子,我可是听说了,你现在身手好得很,父亲那些亲卫,也没几个能近你的身。” “是大哥之前教得好,”徐川霖顿一下,“大哥,抱歉,之前是我误会了你。” “一直没有向你正式道歉。” “自家兄弟,道什么歉?”徐拓海心头一热,“若说谢,应该是我谢你,要不是你把世子夫妇带回来,我恐怕就只能一日日受尽煎熬等死。” “二弟,大哥谢谢你。” 徐川霖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大哥。” 徐定山仰头大笑,把泪意逼回去。 “好,好啊!看我的两个儿子,比他封家的强多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 审问 顾蓉蓉和冷星赫回到住处,实在已经太晚,又折腾这么久,简单洗漱之后,顾蓉蓉很快睡着。 一觉到天明,醒来的时候,顾蓉蓉听到院子里有冷知棠的说话声。 “那你先别叫嫂嫂,等她醒了再说,母亲说什么时候没事了再过去,等你们。” 顾蓉蓉下床,推开窗子:“知棠,什么事?” 冷知棠眼睛放光:“嫂嫂,你醒了?我哥说你睡得晚,还想让你多睡会呢。” “母亲备了早膳,想让你们过去吃,不过也不急,在炉子上温着。” 顾蓉蓉还真有点饿了:“好,等我一会儿,马上来。” 她迅速收拾一下,跟冷知棠去见大夫人。 冷星赫跟在她俩身后。 冷知棠小声道:“母亲知道你这几日一直很辛苦,熬了五红粥,还放了红糖,给你补补身。” “还有昨天晚上就炖上的鸽子汤,可香了,我都快流口水了。” 顾蓉蓉被她说得越来越饿,加快脚步:“那还不快点。” 两人迅速走远,冷星赫看着她们俩的背影,不由得轻笑。 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等找到父亲,一家人圆满,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偏安一隅,远离纷扰,倒是一件好事。 顾蓉蓉和冷知棠到王妃的院子里,吃了一顿美味又充满爱心的早膳,感觉自己满血复活。 冷星赫刚放下碗筷,顾蓉蓉道:“走,开工。” 王妃赶紧叮嘱:“快点跟上,好好照顾蓉蓉。” 冷星赫点头,得,自己成了跟班的。 冷星赫觉得,跟班也挺幸福。 顾蓉蓉战斗力满满,去金缕阁。 现在的时辰,金缕阁已经开了门,但人还不多。 芳华也没在一楼,都是些普通女店员在打扫。 见顾蓉蓉和冷星赫来,一人快步迎上来。 “贵客来得好早,要买点什么?” 顾蓉蓉目光越过她:“芳华呢?” “芳华姐在二楼,二楼是……” 话没说完,顾蓉蓉已经上楼梯,店员一惊,赶紧上去想拦。 冷星赫转身,抬手臂挡住。 店员冲着楼上喊:“芳华姐,有人闯上二楼了。” 芳华正擦拭柜台,其实也用不着她擦,就是装装样子,这两天苏媚心情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找她们的毛病,发脾气,以示惩罚,她还是干点什么的好。 听到楼下叫声,她也有点不高兴,什么人竟然敢闯二楼? 二楼可是一向得先出示钱财才可以! 她走到楼梯口,居高临下看,顾蓉蓉已经走到一半。 “哟,这是干什么?” 顾蓉蓉闻言抬头,清冷的目光似冰凌反着光,直直刺入芳华眼底,芳华愣了愣,忽然觉得,她虽然站在上方,却像是在仰望顾蓉蓉。 这种心思让她懊恼,冷声道:“你是何人?竟然擅闯?我们金缕阁的规矩……” 话未了,顾蓉蓉道:“规矩,也不是你定的。” 说话间已经走上来,顾蓉蓉毫不客气:“进去说。” 芳华气愤,还想说什么,看到冷星赫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手中剑,又说不出口。 顾蓉蓉神情自若,还往上走,芳华从惊愕中回神,喝道:“你快下来,那是三楼,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顾蓉蓉头也不回:“我当然能去。” 芳华咬牙跺脚,都要气死了,苏媚心情差得不行,要是发现有生人闯上去,一定会骂死她。 不只是骂,还会打她,惩罚她。 芳华急声道:“那是我们主事的房间,你不能……” 顾蓉蓉轻笑一声:“你说苏媚?她没在。” 芳华愣了愣,冷星赫催促:“快上来。” 芳华站着没动,冷星赫大拇指一顶,剑身出一截,冷厉的光芒闪动,芳华呼吸一窒。 到三楼,顾蓉蓉推开门径自走进去,冷星赫也押着芳华上来,把门关上。 芳华迅速看一眼屋内,苏媚果然没有在。 她心里疑惑,苏媚去哪了?这个女人怎么知道苏媚没有? “你到底是何人?” 顾蓉蓉没说话,把令牌拿出来,放在桌上。 芳华扫一眼,又睁大眼睛仔细看:“这是……你……” 她语无伦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来是认识,芳华,你跟着苏媚的时间也不短,她都做过什么,你可知道?” 芳华还处在巨大的震惊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 “说实话,”顾蓉蓉又把一把匕首拍在令牌旁边,“以我的权力,杀了你,也没人敢多问一句。” 芳华眸子睁大:“你真的是……” “苏媚没和你说过吗?我要来。” 芳华呼吸加快:“说,说了,但是……” 她也没见过,这事儿也没经历过。 “苏媚不听话,已经被我处置了,她不会再回来,”顾蓉蓉语气平静,没有波澜,但字字都透着沉凉的杀意。 芳华后背都有些发凉,双手在袖子里紧握:“奴婢不敢,奴婢听阁主的。” 顾蓉蓉轻笑:“我不是阁主。” 芳华一愣,顾蓉蓉又说:“副阁主是我姨母。” “这块令牌,就是她给我的,我的职能,就是先到各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到那些不听话的,像苏媚,随后拿下。” “阁主和我姨母很快就到,在此之前,我得保证,这里的一切安稳,没有差错,明白吗?” 芳华听懂了,心砰砰跳:“是,奴婢明白,奴婢从来不敢逾矩半点,一直都遵守规矩。” 说罢又补充说:“苏媚做的一些事,奴婢也没有参与。” 顾蓉蓉似笑非笑:“芳华,我叫你上来,不是听你推脱责任的,你一问三不知,一推六二五,我还怎么查问情况?” 芳华头脑里乱成一团浆糊:“您的意思是……” 冷星赫适时开口:“把你知道的,帮助苏媚做过的事,或者听说,观察到她做过什么,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冷星赫一开口就自带杀气,让芳华一哆嗦。 “是,奴婢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说吧。” 顾蓉蓉手托腮,一副闲适淡定的样子。 芳华却不敢有半点大意。 第九百二十六章 贵客来访 经过芳华一番叙述,顾蓉蓉发现,她在金缕阁的地位,远不及之遇见的那几个副管事的。 在苏媚手底下,勉强比其它人管的事多一点点而已。 知道的信息也是有限。 苏媚如果不说,她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到半个时辰,她知道的也都说完,没有太多实质有用的东西。 “对了,苏媚前两日还让我准备一些东西,说是阁主要来,务必要准备妥当。” 她说着,拿出一张单子来,苏媚心情不佳,她得做好周全准备,以免问起什么不知道,又得受罚。 冷星赫接过单子,递给顾蓉蓉,顾蓉蓉看一眼,有几样东西,是男人用的。 “你确定她说这是阁主要用的?” “是,奴婢确定。” 顾蓉蓉心里疑惑,之前一直以为阁主是女的,现在看来,是男的? “好,这样吧,苏媚不回来,她的位置就由你来坐,把事做好,等阁主到了,我会替你说话,当然还要你自己争气,如果做不好……” 芳华惊喜连连道谢:“是,奴婢一定做好,不会让您失望。” 她转身出去,顾蓉蓉对冷星赫道:“这上面怎么有些东西是男人用的?” 冷星赫刚才看的时候也察觉到:“莫非,阁主是男的,之前因阮云琪的关系,又因为卖的是女人衣裳首饰,所以我们觉得,阁主也一定是女的。” “不错,属于先入为主的错误了,”顾蓉蓉把单子收好,“先查查这里有没有用的东西,之后再去审问苏媚。” 苏媚的房间很小,查起来很快,东西不算多,也没有特别的。 “走吧,去见见人。” 他们在金缕阁忙活,徐府这边也没闲着。 徐定山和徐川霖不约而同,一早上起来就带着早膳到徐拓海的院子里来吃。 父子俩在门口遇上,不由相视一笑。 轻步进院,竟然发现徐拓海正站在走廊下,舒缓地活动手脚。 两人大喜,赶紧上前关切询问。 “感觉怎么样?” “大哥,好些没?” “你们看,”徐拓海做了几个太极动作,“我都打了一趟拳了,脚脚上也有力气,走路也不再用拐杖。” “好,好啊,”徐定山激动不已,“快,把早膳摆上,我们父子三人一起,好好吃顿早饭。” 三人围坐,连吃边聊。 “世子妃的医术是真不错,没想到啊,竟然好得这么快。” “世子妃说,这是中毒,不是病,中毒就是解毒,对症就快,要不是大哥中毒时间太久,还得快。” 父子三人都很开心,这样一起吃早膳,好久都没有过了。 刚吃完饭,徐定山正想和他们俩商量一下怎么帮助冷星赫和顾蓉蓉的事,外面老管家匆忙进来。 “将军,二位公子,门外来了贵客!” 老管家也是见惯风浪,如今变颜变色,来人一定非同寻常。 “是什么人,可说了?” 老管家递上一样东西:“您看。” 徐定山接过一瞧,脸色骤然一变。 上等羊脂玉的玉佩,缀着黄色流苏,关键是玉佩上雕刻的图案,乃是皇族才能用的。 “这……”徐定山盯住老管家,“到底是谁?” 老管家摇头:“他没说,得见着您才行,不过,我瞧着年纪和气派,应该是昶王。” “昶王?”徐定山思索,“我那年入京,倒是远远见过一面,不过,他一向不管朝中之事,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了?” “父亲,也许就是因为他不管朝中事,才有时间出来闲游。”徐川霖说,“出去见见就知道了。” 徐定山点头:“对,一见便知,不过,我有感觉,他不是闲游,我们这里又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好去处。再者……” “罢了,走吧。” 徐定山拍拍徐拓海:“你就先别去了,等彻底好了,再露面。” 徐拓海在这方面一向和他心意相通,点头道:“好。” 徐定山带着徐川霖,快步往门外走。 徐川霖低声问:“父亲,大哥的事,连小妹也瞒着,要到大哥完全康复才可以现身吗?” 徐定山道:“长宁王的事,还尽在迷雾中,我的想法是,让你大哥尽早恢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者在某些时刻,你大哥可以做一支奇兵。” 徐川霖也是聪明人,他一说,瞬间懂了。 “是,父亲所言极是,”他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昶王来干什么,对长宁王的事是什么态度。” “先不提,就当做不知,若是问起有没有见过冷家人,就说知道入了城,前去问候过王妃,但王妃没有见。” “其它的不要说。” “是,儿子记下了。” 父子二人带着老管家来到门外,见一顶轿子停在那里。 前后有四人抬轿,都是身材壮硕,肌肉扎实的汉子,腰里鼓鼓,应该是缠了软剑。 徐川霖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垂首恭敬站立。 徐定山手捧着玉佩,上前道:“末将徐定山,见过王爷。” 昶王轻笑一声,手下掀起轿帘。 “徐将军,好久不见了。” 徐定山赶紧道:“是,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请王爷进府。” 昶王下轿,他穿一身月白色锦袍,头戴玉冠,气色好了许多,皮肤白净,风流俊逸。 脸上带着笑意,态度也随和,站在府门前看了看:“徐将军的府宅颇具威严,不愧是武将之家。” “王爷过奖。” “请。” 昶王随徐定山入府,徐定山心里打鼓,徐川霖在后面跟着,寻思着要不要去跟冷星赫说一声。 还是得说,万一冷星赫哪会儿来了,和昶王遇见怎么办? 倒不是怕事,而是寻找长宁王的事,还是要秘密进行,更何况,昶王就是皇室的人。 打定主意,他决定一会儿就让父亲陪着昶王,他找个机会开溜。 进入前厅,昶王坐在首座,徐定山吩咐人上了茶。 喝半盏茶,昶王也不说来意,徐定山决定,要先下手为强。 “王爷,不知您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此,所为何事?可有末将能效劳的?” 第九百二十七章 互相试探 昶王放下茶盏,看着徐定山一笑。 “徐将军,本王听说,在军中,有双王一说。” 徐定山赶紧站起来:“王爷说笑,那都是别人开玩笑说的。” “你别紧张,本王是想问你,对长宁王之事,怎么看?” 徐定山心头一凛,一时琢磨不透昶王的意思。 他看一眼徐川霖,徐川霖一向机敏,最擅长打这个机锋。 可是,在昶王面前,徐川霖也说不上话。 昶王看到徐定山的眼神,看向徐川霖:“这位就是二公子吧?听闻二公子绝顶聪明,打理生意是井井有条,家家铺子都生意红火。” “王爷过奖,川霖惭愧。” “你大哥失踪,你就是你父亲的指望,不如你也来说说。” 正合徐川霖的心意。 他略一思索道:“长宁王的威名,川霖也是听过的,父亲对他也十分敬佩,只是相隔太远,难以见面。” “骤闻长宁王一家犯罪流放,我和父亲也万分震惊,不过,我们距离京城也甚是遥远,事情经过,是非曲折,我们也不敢妄加揣测。” “父亲手中握有兵权,一心思的是报国保平安,对于别的事,我们也不甚了解。” 他说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徐定山暗暗感叹,在这方面,他确实不如儿子。 竟然还有点小骄傲。 昶王笑道:“二公子很会说话。” “不过,”他笑容一收,声音压低,“若是把他当朋友,朋友有难,却不伸出援助之手,岂是君子所为?” 徐川霖心尖微动,这是什么意思?试探他们? 无论如何,得要稳住。 他没说话,徐定山眼珠转转,也不说话。 昶王看他们一眼,又说:“长宁王的家人,应该已到余州了吧?” 徐定山这回开口:“回王爷,确实是到了,前几日到的,不瞒王爷,末将也去拜访过,想问候一下王妃,不过……王妃说,现在身份尴尬,为不连累我们,就不见了。” 昶王叹口气:“王妃还是如此,身处在这种境遇之中,别人都是拼命抓住任何获救的可能性,而王妃却大义凛然,坦然面对,不连累他人。” 徐川霖一听,这是好话呀。 再听听看。 昶王又说:“当初他们一族离京之时,本王也送了车物资,还派出个侍卫随行,刚开始的时候,侍卫也时不时传信,向本王报告行踪,这一路上也艰难重重,危机不断,看得本王也是心惊胆颤。” “徐将军应该也知道吧?本王身体一向不佳。” 徐定山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他进京的时候,就听说,昶王身体不好,天天泡在药罐子里。 刚才见面,心里忐忑,也确实没想起这茬来。 他打量昶王一眼:“末将看王爷的气色,着实不错。” 昶王笑道:“是啊,这还要感谢长宁王世子妃,冷星赫这个臭小子,娶了个好媳妇。” 徐川霖心头一喜,还有这事? 听着昶王这话头,应该也是与长宁王府有来往,关系不错的。 昶王笑说:“那丫头,古灵精怪,当时长宁王全府上下被判上断头台,她也不慌不忙不怕,提出给本王治病,我以为她是要求本王救命,没成想,她竟真治好了本王。” “这么大的人情,本王如何能看着她被砍了头?索性就进宫替他们求一道旨意,改为流放。” 徐定山诧异:“原来长宁王一族能保住性命,是王爷相助?王爷真是大义之举。” 昶王摆摆手:“你这话本王可担不起,当时确实不是什么大义之举,纯粹就是觉得救命之恩得报。” “不过,本王派去的侍卫几次传信回京,倒是让本王觉得,这其中确实有隐情。” “如若长宁王真是有不臣之心,那长宁王府的人,他的妻子儿女,怎么会几次三番在路上遇险?负责押送他们的差官都死了好几个。” “本王身体彻底康复之后,就越发觉得,得查个水落石出。” “长宁王为国征战半生,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若真是被冤枉,那朝廷的做法,实在太让人寒心。” “本王以为,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却不能改。若是真查出长宁王府有冤,那本王定要再次上奏,还长宁王一个清白。” “如果真能如此,那本王才敢说,担得起徐将军方才所说的那句大义。” 徐定山站起身,对昶王行礼道:“多谢昶王殿下,为我等臣子考虑。” 徐川霖道:“王爷,虽然我们也不知长宁王府的具体事宜,不过,如果王爷需要人手,我们徐家愿意倾尽全力,助王爷一臂之力。” 昶王略一思索:“好,有你们这话,本王就放心了。” “这次出门,本王只带了十几个人,手下确实人手不足。所以,才想着探探你们的态度,徐将军,可别见怪啊。” 他说得坦荡,徐定山的心倒稳了稳。 “王爷哪里话?末将愿听从调遣。” “好,有了你们的承诺,本王就能去见冷星赫,和他商议一下,这样也显得本王有诚意,不然就带来十几个人,跑去和他说要帮他的忙,他也不会相信。” 昶王说罢,起身道:“这样吧,本王先去找他,和他谈谈,待谈妥之后,带上他,和你们见一面,好好聊聊,也算认识了。” “是,听从王爷安排。” 父子俩把昶王送到府门外,昶王低声说:“本王住在西郊别苑,若有什么事,可到那里去见本王。本王若是派人来,就还带着方才的那枚玉佩。” “是,末将记下了。” 昶王坐上轿子走了。 徐川霖看着轿子消失在路口,轻声问:“父亲,您信他说的吗?” 徐定山缓声道:“他说的那些,送过物资,世子妃给他治过病,王府改砍头为流放,是他请的旨,你听世子说过吗?” 徐川霖摇头:“没有,我与世子他们也是肖州相识,之前也互相防备,这些事都没提过。” 徐定山沉吟道:“最好和世子世子妃核实一下。” 第九百二十八章 意外死亡 徐川霖正想着亲自去找冷星赫,给他和顾蓉蓉送信,告知他们昶王来的事。 结果还没出门,老管家就来报,说是冷星赫和顾蓉蓉来。 徐川霖立即道:“你去禀报父亲,我去迎他们。” 到府门口,顾蓉蓉一见徐川霖的神色,就觉得是有事发生。 冷星赫问:“怎么了?” 徐川霖迅速往门外看一眼,让他们进来。 “刚才来了一个人,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正想出门去寻你们,走,去我父亲书房,详细说。” 徐定山已经在书房等,见到他们,没有隐瞒,开门见山,把昶王来过的事说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也很意外。 “昶王来了?”冷星赫诧异,“还说是为了我父亲而来?” “正是,不过,他毕竟是皇室的人,我们也没敢多说什么,也没有承认和你们见过面,只说求见过王妃,王妃说怕连累我们,没有见到。” 徐川霖把经过事无俱细都说了。 顾蓉蓉点头说:“确实,我在京城的时候给他治过病,因为这个,他也去了宫里,求了道圣旨,才把砍头改为流放。” 徐定山微松一口气:“是真的便好了,我还真担心,他会有什么别的。” 顾蓉蓉又问:“他曾提到他送的那个侍卫,曾写给回京?” “是,说经常写信回京,是他的意思,想知道你们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困难,他说得坦然,”徐川霖语气微沉,“怎么,你们不知道?” 冷星赫若有似无地笑笑:“刚开始不知,后来知道,不过,我和蓉蓉没有声张,就是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后来有一次他也为了救人,差点丧命,曾提过是昶王叮嘱他要保护我们,偶尔在驿站送个信什么的。” 顾蓉蓉回想起最初上路时,昶王派的这个侍卫,还有那一车物资,也的确帮上大忙。 至少有侍卫在,没人敢随意欺负他们。 徐定山沉吟道:“世子,昶王此番来,我倒觉得,未必是坏事,听他的意思,确实是想为长宁王的事出份力。” “再者,我觉得,是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来的?” 冷星赫眸子微眯:“朝中纷争,向来不亚于战场,我们不在朝堂,可朝堂上始终记着我们,甚至是忌惮。” “也许将军说得对,是有这种可能,许是出了什么事,又想用到我们。” 徐川霖轻笑一声:“当我们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天下太平的时候,朝里那些文官,动动嘴皮子就能定我们的生死,天下有事的时候,就又想着让我们去和敌人拼命。” “他们怎么不去,怎么不一张就把敌人骂死?” “咳,”徐定山咳嗽一声,瞪他一眼。 顾蓉蓉浅笑:“我倒觉得,二公子说得有道理。” 徐定山哭笑不得:“那你们的意思,昶王是见还是不见?” “当然是要见的,”冷星赫说,“看他说什么,若是真有心,如将军所言,未必是坏事,如果不是,我也能婉拒。” “那我们就回去吧,想必这会儿已经去找我们,”顾蓉蓉起身道,“那处宅子,就说是我们自己找的,是原来王爷的老部下帮的忙。” “好。”徐川霖一口答应。 “对了,你们来是……” 顾蓉蓉道:“来见见苏媚,问些情况,不过不要紧,先见过昶王再说。” 他们往外走,徐家父子送出来,则到院门口,有人匆忙跑来,徐川霖记得,这是负责看守苏媚的手下。 徐川霖心里“咯噔”一下,上前问道:“何事?” 手下脸色发白:“二公子,不好了,那个女人……死了。” 徐川霖一把揪住:“死了?怎么死的?不是让你们好好看守吗?” “我们是好好看守的,一下都不敢大意,连撒尿都是轮流去,从没离过人,她就是忽然……” 顾蓉蓉道:“我去看看。” 徐川霖匆忙带路,到关押苏媚的地方。 负责看守的几人都耷拉着脑袋,自责不已,纷纷上前请罪。 顾蓉蓉问道:“尸首可动过?” “没有,我们没碰,一下也没有动过。” “那就好,”顾蓉蓉俯身仔细看。 苏媚脸色苍白,眼睛微着,眉头舒展,没有半点痛苦之相,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睡着了。 她轻轻一碰,空间警报大声响起。 母鸡都被吓了一跳。 顾蓉蓉道:“中毒而亡,别怪他们了,这是很厉害的毒,下得也巧妙,他们没有被害已是万幸。” 徐川霖脸色阴沉:“这帮畜牲,现在人死了,线索也没了。” “谁说没了?”顾蓉蓉起身,“无妨,二公子不必焦虑,苏媚死了,我们还有其它的办法。” “封玉朗已经给了不少线索,金缕阁我已经去过,有用的都拿了,芳华的口供也拿到,来找苏媚就是看看还有没有遗漏。” “如今她死了,死就死吧,没事。” 顾蓉蓉说得轻松,徐川霖微微松口气。 和冷星赫一起离开,冷星赫低声道:“本来还想问问苏媚,阁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她让芳华准备的东西看,应该知道阁主是男的。” 顾蓉蓉轻叹:“罢了,人都死了,徐家这次出力不小,何必再为此事让人家自责。” 冷星赫点头:“说得也是。昶王的事,你怎么看?” 顾蓉蓉思索道:“无论他来是为了什么,我不想让他掺和其中。” “一是有可能会有危险,他这么高的身份,若是出点什么差错,我们要背的锅可就大了。” “再者,他毕竟是皇室的人,皇帝的至紧亲戚,要是真要什么紧要关头,究竟往哪边倒,还不太好说。” 冷星赫浅笑,顾蓉蓉问:“你笑什么?” “我是觉得,和你真的心有灵犀。” 冷星赫笑说:“我也这么觉得,只是刚才徐定山很希望昶王是善意的,所以我不好多说什么。” “他毕竟还是余州护城使,还是朝中大将,徐家安稳,肯帮忙已是最大的恩义,总归还是希望一切平安顺利,不想和朝廷闹翻的。” 他们长宁王府不一样,王府已经闹翻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改变计划 回到住处,看到门外有一顶轿子,轿子是四人抬,四个轿夫个个身材魁梧,一看就非同常人。 想到徐家父子说的,应该是昶王已经到了。 顾蓉蓉和冷星赫快走几步回进门,直去前厅。 果然,前厅里王妃正和一人谈话。 此人穿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姿态风流。 顾蓉蓉远远看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现在的昶王当真是大好了,和之前在昶王府见面时,判若两人。 听到脚步声,昶王回过头,见是顾蓉蓉和冷星赫,脸上笑意更浓。 王妃和他们眼神示意,嘴里说道:“你们回来了,快来见过王爷。” 两人到近前见礼:“拜见王爷。” 昶王哈哈一笑:“好,好,不错,一路上没有消磨了斗志,看着比在京城时更精神了。” “顾丫头,本王也托你的福,已经身体康健。” “那就恭喜王爷,王爷福泽深厚,必定长命百岁。” 昶王满意点头:“听听,这话说得,让本王高兴。” “星赫,你辛苦了,”昶王语气中多了几分沉重,“之前本王体弱,帮不上什么忙,你可不要怪本王。” 冷星赫忙道:“王爷折煞我了,长宁王府得以保存,冷氏一族能够活命,全是王爷的恩情,星赫感激还来不及。” 昶王摆手:“这些客套的话就不说了,本王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 “余州的护城使徐定山,你可知道?” 冷星赫点头:“知道,父亲以前经常提到他,我很是仰慕,也以大公子徐拓海为榜样。” “徐拓海可惜了,失踪不见,实在憾事,不过,徐川霖也不错,聪明,是个能成大器的。” “本王已经去见过徐定山,他说愿意为寻找你父亲出一份力。” 冷星赫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顾蓉蓉蹙嘏:“王爷,人家是护城使,日子过得也挺好,把人家拉进来,人家会不会嘴上不说,心里埋怨呀?” 她说得直白,没有拐弯抹角,倒让昶王愣了一下。 王妃也捏一把汗。 之前知道是顾蓉蓉入昶王府,治病,谈的条件,但她没见过程,现在一看,莫非当初顾蓉蓉也是这么和昶王说话的? 这个胆大的丫头,真是剑走偏锋。 昶王愣神的功夫,顾蓉蓉看向他身后的那个人。 那个人穿着黑袍,脸上戴着全包脸的黑铁面具,只能看到一双眼珠。 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像一把黑色宝剑,沉沉无声,杀意收敛,但仍旧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压迫感。 仿佛只要一出鞘,就立即能伤人。 顾蓉蓉心里暗暗诧异,不过转念一想,昶王毕竟身份不同,出门肯定要小心,轿夫都是那种顶尖高手,何况身边随行的护卫。 昶王的话又拉回她的思绪:“你这丫头,这样说的话,倒显得本王不懂得为他人考虑。” 顾蓉蓉行个礼:“王爷莫怪,我只说出心中想法,毕竟不是很熟,万一人家不乐意,我们倒怕,反正不熟,就怕人家心里怪王爷。” 昶王未答言,冷星赫接过话说:“多谢王爷关心我父亲,想当初没有几个人替我们说话,王爷却拖着病体保下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只此一条,就足以让我铭记一辈子。” “虽然我坚信父亲是清白的,但到底皇上旨意已下,要想让皇上改变主意,不是容易的事。” “我们不想连累别人,更不想连累本来就对我们恩重如山的您,所以,我们想按旨意去流放,到了岭南再说其它。” “随行的还有一众官差,大家都我们也都很照顾,不能连累他们。”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昶王不好再强求。 他叹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们坚持,那本王就按你们的意思,先不管,不过,可事先说好了,侍卫你们带着,他往回传信,是本王的意思,你们遇到什么难处,只管吩咐他。” “别的不说,若是在路上有哪里的官员敢刁难你们,或者到了岭南,那里的官员想给你们下马威,都不用客气,直接让他去办。” 冷星赫和顾蓉蓉相似一笑:“这个可以,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昶王见他们答应了,笑容更盛:“本来本王还想着带你们和徐定山一起吃顿饭,彼此认识一下,有什么事向他借点人。” “既然如此,那这顿饭你们看……” 冷星赫说:“饭也就免了,多谢王爷好意,之前徐将军前来拜见过我母亲,但母亲推辞没见,今非昔比,就莫要连累人家。” “那时没见,王爷一叫,我们就去出去,倒显得我们像是势利眼,”顾蓉蓉接过话说,“这可不行。” 昶王哈哈大笑:“好,好,你们不是势利眼,行了吧?” “不过,本王听侍卫说了,在路上吃了不少你做的饭,味道可不错,不知今天晚上本王有没有机会,品尝一下你的手艺?” 顾蓉蓉愣了一下,这个要求属实没想到。 “行,行啊,”顾蓉蓉笑着答应,“不过,我得先准备食材,这房子是借住,东西不全。” 昶王起身道:“也好,本王也去街上逛逛,待晚膳时间再来,你先备着。” “是。” 昶王往外走,那个黑衣面具人也跟上,顾蓉蓉注意到他的走姿步伐,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直送到门口,昶王上轿离去,那人跟在轿子后面,步伐都没有变过。 直到他们走远,冷星赫和顾蓉蓉连同王妃立即回厅。 王妃吐口气:“他忽然就来了,我知道是他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简直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想到。” “幸好没说两句,你们也回来了。” “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要请徐家帮忙找你父亲?”王妃疑惑,一肚子问题,“怎么你们父亲在余州吗?” 顾蓉蓉看向王妃:“母亲这个问题问得好。” “父亲是否在余州,我们也不知道。” 冷星赫拧眉:“只是有点线索,还没有证实。” 顾蓉蓉思索:“本来今天晚上还想去趟大叶山,看来要改变计划。” 第九百三十章 意外突发 华灯初上,昶王果然来了。 两个等在门外的轿夫,两个随他入府,另外,身边依旧跟着那个黑衣面具人。 那人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一动不动,就站在昶王身后。 要不是能看到胸口起伏,有呼吸,顾蓉蓉几乎要以为那就是个假人。 晚膳顾蓉蓉也没花太多的心思,但也不敷衍,毕竟那个侍卫说了,顾蓉蓉手艺不错,那就不能太随便让昶王看出来。 她选择了火锅,熬制高汤做汤底,在空间摘了些青菜,又抓了虾鱼,切片,摆成好看的盘。 既然吃,大家就一起吃,范忠叔侄俩买了两只羊来,顾蓉蓉把汤底分给他们,让他们把羊肉处理好。 看似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子,实则也没费太大劲儿。 昶王也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什么好东西都见过,要想让他高看,只能走新鲜这一条路。 “锅子本王吃过,但这种吃法没见过,这是……” “王爷,这是鸳鸯火锅,左边是骨汤熬制,右边加了辣味,您可以都尝尝。” 顾蓉蓉做简单介绍:“鱼虾是特产,我买的最新鲜的,您一尝便知。” 至于青菜什么的,就不用介绍。 蘸料也是顾蓉蓉亲手调制,放到昶王面前一小碗。 昶王还没动筷,一个轿夫上前,先试吃。 顾蓉蓉都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这是要试毒。 轿夫站在昶王身边也不说话,这时候就自觉出来试吃,可见平时没少试。 端起小碗,每样都尝一口。 昶王也习以为常,等着他吃完。 但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这轿夫吃起来个没完。 直到昶王忍不住清清嗓子,轿夫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吃得太多。 他喜欢吃辣,辣锅底不只辣,还香,唇齿都是香气。 他停下的时候,还有些不舍,鼻尖上都冒了细汗。 昶王瞪他一眼——差不多得了,让他试吃,又不是吃饱。 “王爷,无毒。” 昶王短促笑一声:“本王瞧出来了。” 轿夫红着脸退到一边。 顾蓉蓉忍住笑:“二位要是能得空,不如到那边的小桌上用一些。” 两位轿夫看向昶王,昶王气笑:“行了,去吃吧。” 他们俩去吃,但那个黑衣面具人还是没动。 顾蓉蓉心里对此人越发好奇。 昶王重新拿了一份料,也开始吃。 原不抱什么希望,就是一顿锅子,有什么稀奇,他吃过不知道多少次。 但肉一入口,他就顿了一下。 这味道……与众不同啊。 再尝尝辣的,又香又辣,香气和肉在舌尖上翻滚,每个毛孔都似张开,在痛快欢叫。 几口羊肉下肚,再吃鱼肉,那叫一个鲜。 还有青菜,明明不起眼,就是看着新鲜些,放入口中竟然也是特别的好吃。 昶王本想趁着一起吃饭,再聊一聊什么的,现在只得吃,顾不上说话。 直到吃饭最后的面条,把碗里汤汁也吃干净,昶王才长叹一声。 “本王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痛快,顾丫头,你这厨艺果然不错。” “本王都想着跟你流放了。” 顾蓉蓉赶忙说:“王爷天潢贵胄,哪用这么辛苦,等您回的时候,我给您写一张方子,回去让厨娘做,保证有七八分相似。” 昶王眼睛一亮:“当真?” “当然。” 昶王拍手:“好,那本王就先谢谢你。” 昶王还想喝点茶,又实在没肚子了,时候也不早,就提出告辞。 众人往门口送。 忽见一个方向有些亮,隐约还有叫喊声。 四个轿夫不约而同,以不同方位站在到昶王身边,全方面防卫。 他们周身气息迸发,目光炯炯,似待猎物送上门的猛兽。 顾蓉蓉看着那个方向,心里莫名有不太好的预感。 昶王也拧眉看着那边,众人还没开口,一匹快马奔来。 马上人眨眼到近前,勒住缰绳。 正是徐川霖。 顾蓉蓉眸子微眯,冷星赫也愣了愣。 两人没想到徐川霖这个时候来了,还和昶王撞见。 这下怎么好? 徐川霖在马上也看到昶王,脑子转得飞快,他翻身下马,到昶王近前,没理会顾蓉蓉和冷星赫。 “王爷,找到您太好了,方才那边有个铺子突然起火,还把周围的一些民房也连着了,我父亲正带着灭火队过去救火,他让我来寻王爷,确保王爷安危无恙。” 昶王点头:“你怎么知道,本王在此处?” 顾蓉蓉目光微闪,徐川霖并不慌:“我也不知道,只是来碰碰运气,知道长宁王府的人在此,王爷又曾提过来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徐川霖这才对着王妃拱手见礼:“想必这位就是王妃了,晚辈徐川霖,徐定山次子,见过王妃。” 王妃浅笑打量:“果然一表人才,徐公子不必多礼。” “这位就是世子吗?幸会。” 冷星赫也拱拱手:“徐公子有礼。” 昶王笑道:“徐家二小子,不愧是个生意精,脑子就是灵活,让你猜对了,本王就是在这里,你要再来晚一步,本王就要走了。” 徐川霖笑意收敛,低声道:“王爷,那间铺子起火古怪,您刚到这里,长宁王府的人也才到不久,忽然起火,我父亲以为,也许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想引起骚乱,还请您务必小心。” 他看向王妃:“也请王妃多留神。” 王妃点头:“多谢。” 冷星赫适时问道:“是什么铺子失火了?把天空都映红,火势必然不小。” 徐川霖神色严肃:“确实,是一家卖衣服首饰的,里面的衣服全着了,所以火势不小,另外,不排除有人故意纵火,若是如此,必然会想办法搞大。” 顾蓉蓉微讶:“卖衣服首饰,莫不是叫什么阁的?” “正是,金缕阁。” 这才是这次徐川霖特意过来,要告诉他们的消息。 顾蓉蓉心头微震,脸上不动声色。 金缕阁,失火,火势还如此猛,一定是人为。 会是谁? 苏媚死了,金缕阁又失火,莫不是幕后之人已经到了? “真是可惜,我还去逛过,里面的衣服不错。” “要仔细查清楚,若是人为,必要把纵火之人抓出来,烧毁的民房,也要给出相应补偿。” 昶王对徐川霖道:“转告徐将军,事关民生,务必要处理妥当。” “是。” 第九百三十一章 猫腻 昶王转身上轿,徐川霖本来还想多留一会儿,和冷星赫商量一下,金缕阁忽然起火,这事绝不简单。 昶王掀起轿帘看他:“还不走吗?” 徐川霖只好上马:“这就走。” 昶王道:“救火要紧,你骑马快,先走吧,本王轿子没你的快。” 按规矩,昶王在前,徐川霖岂能先行,但既然说了,徐川霖拱拱手,策马离去。 顾蓉蓉见昶王的轿子走远,和冷星赫对视一眼,回府关门。 王妃问道:“这里也有金缕阁?” “是,”顾蓉蓉点头,“母亲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今天又一直折腾,想必晚饭也没有吃好,要不给您下碗面条吃?” “不必了,我还好,晚上也不宜吃得太多,我先去休息,你们也别太晚。” 王妃猜到他们应该还有事商议。 王妃一走,顾蓉蓉和冷星赫立即回院换衣服。 “金缕阁不会无缘无故自己起火,定是有人纵火,那就一定什么都没有留下。” 顾蓉蓉分析:“我们不去金缕阁,那边有徐家父子,什么情况回来再问他们不迟。” 冷星赫赞同:“去大叶山。” 正好趁着金缕阁起火,幕后之人肯定也是想借此吸引众人的视线。 顾蓉蓉就偏不去,幕后之人说不定正在那里等着他们去,正好,他们反去大叶山。 此时城门已闭,但有徐定山给的令牌,出城不成问题。 顾蓉蓉和冷星赫只带了冷慢慢和三名暗卫,策马出城,直奔大叶山。 顾蓉蓉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看到昶王身后的那个人了吗?” 冷星赫蹙眉:“我还想和你说,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压迫感?” “有一些,但我指的特别,不是这个,”冷星赫沉吟片刻,“是有些熟悉。” “是不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昶王身边就有这个人?” “这倒不是,”冷星赫摇头,“我其实很少见昶王,以前父亲在时,也不怎么在京城里,年前各府走动,或者去宫里赴宴,偶尔见一次,但他身体有恙,露面的时候就更少。”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身边有几个侍卫,也是正常,”冷星赫的语气中不知不觉染上几分讥讽,“咱们京里那位,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见过的没见过的,不计其数。” 顾蓉蓉不置可否:“昶王来的目,你觉得会如他说的那么简单吗?” “不是,”冷星赫直接摇头,“倒看不出有什么恶意,但直觉告诉我,他没有说实话,或许就如之前我们判断的那样,是京里出了事。” “只可惜,远离京城,消息太慢。” 顾蓉蓉想了想:“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能探查到一点消息。” 她笑容狡黠,冷星赫忽然明白她的意思:“行,就按你说的办。” “等明天一早,我就去。” 说罢,扬鞭催马。 大叶山距离并不太远,虽是夜路,但今天晚上月光不错,路上又没有行人,倒比白天还快。 大叶山,据说是山的形状如同一片树叶,因此而得名,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流传来的,就不得而知。 这片山养活了不少附近的村民,打猎的,挖草药的,打柴的,还有在山脚下开垦种地的。 据徐川霖给的资料中说,近两年大叶山不乏有些传闻,什么有人遇见了一只狐仙,还有的看到成了精的什么东西,还有的说猎人去打猎,不但没猎着东西,反而失踪不见,几日之后,有人发现他的衣服和白骨。 这种传言多了,去大叶山里的人就变少,附近的百姓进山,也不太敢往更深处走,三五成群的只在外围,维持生计。 顾蓉蓉从这里些信息闻到熟悉的味道,不过就是不想让人进山,故意编造散播一些可怕的消息,百姓若信便好,如果不信,那就直接杀几个,一旦有死人,人们不信也就信了,消息会传得更多更广,还会更离谱。 越是如此,顾蓉蓉就更加肯定,大叶山里有猫腻。 按照封玉朗给的地图显示,入口就在前面不远。 顾蓉蓉勒住马:“我们就这儿停下吧,以免那边有人惊动他们。” 冷星赫翻身下马,让冷慢慢把马藏好,三人往那边走。 顾蓉蓉看看岔路口,疑惑道:“奇怪,按地图上所示,应该就是这里。” “可怎么这边没路?” 一条岔路口,一边是一条幽静小路,极窄,两个人并排走都困难,更别说走马车什么的。 断然不会是这条路。 但另一边的路,只有十来米,之后就到头。 冷慢慢小声说:“那边~没路~总不会把山挪开吧。” 他无意中吐槽,反而让顾蓉蓉有了新思路:“为什么不会?古有愚公移山,这山也不是不能移。” 冷慢慢惊讶:“那也~太~” 太什么?他说不上来,总觉得不可思议。 冷星赫上前道:“我看看,这有没有什么机关……” 顾蓉蓉陪他正要一起过去,忽然听到有人道:“蓉蓉。” 这一声轻柔却清晰,顺着夜风飘来,在这个地方,这样的时辰,忽然有人叫她,还是个女人。 顾蓉蓉纵然不信鬼神,也激凌一下子。 冷星赫下意识把她护住,三人都回头看。 见从不远处树林中,走出一个女子,身穿月白色衣裙,身姿柔弱纤细,衣带随夜风飘动,在月光下,如同仙人。 顾蓉蓉看到她,心却猛然一惊。 阮云琪。 她那个姨母,金缕阁的副阁主之一。 能在这里遇见她,顾蓉蓉实属意外。 尤其在知道金缕阁干的那些事情之后。 再联想到今天晚上忽然起火的金缕阁,顾蓉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惊讶过后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感。 阮云琪身后还有两个男子,黑衣黑靴,手中执刀,沉默无声,又杀意重重。 顾蓉蓉站在原地没动,似笑非笑道:“姨母。” “好久不见。” 阮云琪慢慢走近,笑容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眼中照样关切和疼惜。 “好孩子,辛苦你了。” 顾蓉蓉眸子微眯,阮云琪又说:“为了给你母亲报仇,你忍辱负重,今日总算把仇人之子,带到这里来了。” 顾蓉蓉:“!!” 第九百三十二章 留了后手 顾蓉蓉目光泛凉,看向阮云琪。 冷星赫比顾蓉蓉还要淡定:“仇人之子?带到这里,你在说什么?” 阮云琪看向他,眼中再无刚才的温情,目光都化成无数刀剑。 “在说什么?你不懂?你那个罪大恶极的父亲,难道没有和你说过?之前我姐姐的坟,难道不是你动的手脚?” “故意找了一具假的尸首,蒙骗蓉蓉?你用心何在?” 冷星赫脸色微沉:“我父亲是不是罪大恶极,也不是你说了算,我岂能听你一面之词?” 阮云琪看向顾蓉蓉:“蓉蓉,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你与长宁王府,你父母和长宁王,都有不共戴天之仇!若非因为长宁王贪婪,不择手段,你父亲岂能死,你母亲岂会带着你寄人篱下,受尽千辛万苦!” “即便如此,那个恶贼仍旧不肯放过你母亲,将她逼死!” “你本该也有和美的家庭,慈爱的双亲,平安快乐健康地长大,再有一段你父母为你寻的好姻缘,此生完美。” “可这一切,”阮云琪声音陡然一沉,手指冷星赫,“都被他父亲给毁了!” “你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还要寄人篱下,受尽苦楚!你说,他们父子是不是该杀?” 顾蓉蓉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心头一阵阵发紧。 “蓉蓉……” 顾蓉蓉收回目光,看向阮云琪:“所以,姨母,你为了报仇,做了这么多事,给我令牌,金缕阁也为我所用,就是为了给我母亲报仇?” “不然呢?”阮云琪道,“我花尽心血,谋划布局,就是为了今天。” “他的确该杀,”顾蓉蓉说,“但我们只抓住了他,了父亲呢?” 冷星赫脸色泛白:“蓉蓉?” 顾蓉蓉没有理会他,冷慢慢也急声道:“世子妃,您……” 顾蓉蓉看也不看他,直接打断:“行了,你就别开口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歇会儿。” 冷慢慢一噎,心里委屈得不行,世子妃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他! 冷星赫喉咙轻滚,想说点什么,但觉得心里发堵发闷,疼得厉害,说不出话。 阮云琪对顾蓉蓉的笑道:“他父亲,我自然知道他在何处,你到这里来,是想进大叶山吧。” 顾蓉蓉点头:“没错,我听苏媚说的,芳华也提到过,我想或许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就来看看。” “但现在看来,不似有什么秘密的样子,姨母知道吗?” 阮云琪笑容意味深长:“自然是知道的,进山路口的确在此处,只不过,并不在表面上,否则,人人都能我们布置的地方,那岂非也是麻烦?” 顾蓉蓉目光探究,对阮云琪道:“姨母,今天晚上金缕阁起火,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阮云琪也没有回避,哼笑一声:“苏媚不忠,芳华于过愚蠢,自然该罚,她们已经引起徐家人的注意,若是留着,才是祸患。” 顾蓉蓉翘起嘴角:“姨母所言,让我受益匪浅,不过,她们的命……” “她们的命,是命,但要分用在什么地方,若是放在别处,有可能一文不值,但要是放在火场中,那可就不一样了。” “你放心,这些事你不用管,我会善后,包括肖州等地,金缕阁的事情,向来是由我作主,也是由我来善后处理。” 顾蓉蓉心里咯噔一下。 “肖州……” 阮云琪浅笑:“你做得很好,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现在,跟我进大叶山吧。” 顾蓉蓉心头突突跳,肖州,难道萧万出事了? 可不应该半点消息也没收到啊。 顾蓉蓉少见的心难安。 阮云琪看一眼冷星赫,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冷星赫是厉害没有错,但也只有两个人。 只要进这大叶山,他在面对的,又岂止是两百人。 累也要把他累死。 顾蓉蓉疑惑:“可这里没有路,怎么进?” 阮云琪笑道:“谁说没有路?之前确实只有这么一条小路,但这种等,岂是我们这种人会走的?” 阮云琪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像是个哨一样的东西,放在嘴边吹响,呜呜声穿透空气,跃过山和树,往远处飞云。 顾蓉蓉讶然,看来,这进山的路确是有,但机关应该是在里面,外面的人发出信号,由里面的来开。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点麻烦。 等了片刻,里面果然有了动静。 随后,面前的这块巨石忽然露出一个洞,洞门原来堵着的门左边一滑,山洞就显现出来。 “好精巧的开关。”顾蓉蓉由衷惊叹。 阮云琪有点小得意:“我们有不少能工巧匠,这道门是用原石打造,顺着它的纹路和走向凿刻而成,不仔细看,自然看不出来。” “再者,谁又想到,能在巨石上挖出门来?” 顾蓉蓉点头赞叹:“确实如此。” 阮云琪道:“走吧,我带你进云。” 门和通道在那块石头中,大约有十几米长的样子,从这头能看到那头的微光。 这条通道,是顾蓉蓉和冷星赫找了很久的所在,也许从这里进去,看到里面的情景,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这条通道,此时也像一条幽冥之路,顾蓉蓉心里直觉告诉她。 不能进。 至少不是现在。 她和冷星赫来此,没有告诉任何人,若是他们三人就此消失,都没人知道上哪找他们。 还谈什么等救兵? 里面的情况,人马,布局,她一无所知。 进去的心迫切,但越到此时,越要按捺住,不能冒险。 尤其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更不值得。 思及此,顾蓉蓉心里有了决断。 她没跟上,而是给冷星赫递个眼色,冷星赫忽然一把扣住她手腕,往后一拖,并把她挡在自己身前。 然后快速后退几步。 这一下别说阮云琪,就连冷慢慢都惊了一下。 冷星赫冷笑道:“进去?进去之后我还能有好吗?这是死路,我才不进。顾蓉蓉,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意!” 顾蓉蓉惊呼:“姨母救我!” 阮云琪拧眉,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这种岔子。 第九百三十三章 黑袍人 阮云琪看着被冷星赫挟持的顾蓉蓉,神色复杂。 顾蓉蓉:“姨母……” 阮云琪冷笑:“冷星赫,你和你那个父亲还真是一样,一样的狠毒,一样的奸诈。” “连自己的妻子都下得去手?”阮云琪语气讥讽,“你不是说,你这辈子最爱蓉蓉吗?现在生死关头,又把她当挡箭牌?你就是这么爱她的?” 冷星赫嗤笑:“你就别说废话了,这套说辞对我没用,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命重要,想用三两句话就让我放了她,没门!” 阮云琪见劝说无果,神色彻底冷下来。 “既然如此,那也就罢了。” 顾蓉蓉一愣:“罢了?姨母,罢了是什么意思啊?” 阮云琪轻叹一声:“本来我确实是想带你走的,蓉蓉,你很聪明,也有手段,是个值得栽培的,可现在……我不能为了你,把冷星赫放走。” 顾蓉蓉眼睛睁大:“所以,你为了抓他,看着他杀我,牺牲我?你之前说一切都是为了给我母亲报仇,都是假的吧?” 阮云琪浅笑:“也不能说都是假的,是为了报仇,但不是为了你母亲。” “那是为谁?” 阮云琪看看他们俩,有点不耐烦:“这你就别管了。” 顾蓉蓉惊讶睁大眼睛:“姨母,你这话说得不对吧?初次见面,你拉着我外甥女长,外甥女短,又是看着我多亲,又是多爱我。” “怎么现在不但不救我,连说句话都不耐烦了?你这……可未免太现实了吧?” 阮云琪被她说得一噎:“总之,如果他要是执意挟持你,那我就是不能告诉你,说了也没用,反正你都要死了。” “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冷星赫,怪冷家父子。” “呵,就你这翻脸不认人的劲儿,还想让我不怪你?”顾蓉蓉嗤笑,“说得轻巧。” 阮云琪不再接话,示意身后的两个人:“把他们拿住,带过去。” 两个男人拔刀逼近,半点没在意顾蓉蓉的死活。 冷星赫带着顾蓉蓉往后退几步,那两个男人又往前跟进。 就在此时! 顾蓉蓉手中出现双刀,和冷星赫一左一右,先下手为强,攻击那两个男人。 冷慢慢也在一旁,紧随其后,三对二。 那两个男人根本没有防备,一心都只想抓住冷星赫,哪想到忽然间顾蓉蓉也成了要杀他们的人。 没有什么悬念,两人很快被打倒。 顾蓉蓉和冷星赫都知道,此时该速战速决,所以出手狠辣,招招要命。 阮云琪也是没想到,忽然局势就变了。 她一愣,随后转身想走,顾蓉蓉已经挡住他的去路。 “去哪啊,姨母?” 阮云琪目光冷冷:“蓉蓉,你是故意的?为了一个男人,诓骗姨母?” 顾蓉蓉嗤笑:“你可真好意思。” 阮云琪叹气:“蓉蓉,你现在跟我走,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金缕阁的事宜也能交给你办,你何必跟着这个男人?” “你可别和你母亲一样,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顾了。” 顾蓉蓉眸子微眯:“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我之前没和你说实话,是怕你知道难堪,你母亲就是被你父亲的花言巧语骗了,大好的生意不要,大好的前途不要,一心只想嫁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个没用的书生,他一死,你母亲为了躲避追杀,和姓顾的谈了交易,这才被收留到顾家。” “我真没想到,她就在京城,在我眼皮子底子,藏了那么多年,要是知道,她早就死了!” 顾蓉蓉语气一沉:“是你杀了她?” “你猜,”阮云琪忽然一笑。 她这个回答有些奇怪,尤其这一笑,让顾蓉蓉更觉有古怪。 正想再问,从山里面传出脚步声,像是不少人,举着火把而来。 阮云琪得意一笑:“蓉蓉,识时务者才能走得长远,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否则……” 话音未落,那些人已经到了通道另一次,有个黑袍人推着一个女子走过来。 火光映着那个女人的脸,顾蓉蓉眼睛微睁。 她和冷星赫都记得,在那个暗室中,被泥塑得栩栩如生的女人,她的生母,就是这副模样。 难道,她的生母还没有死? 那个黑袍人又是谁? 黑袍人推着女子到近前,阮云琪对顾蓉蓉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生母。” 顾蓉蓉更要说话,冷星赫忽然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顾蓉蓉微谑,冷星赫点点头。 顾蓉蓉扬声道:“生母?你让她叫我一声。” 阮云琪正要说话,顾蓉蓉一指黑袍人:“你说。” 黑袍人的脸都隐在帽子下,根本看不清,但仍旧能感觉到顾蓉蓉点她时她微微的惊讶。 阮云琪哼道:“我说不是一样?你……” 话未了,顾蓉蓉找好角度,忽然拨动腕上手镯,里面暗器立即射出! 直扑向对面三人。 阮云琪根本没有防备,身上被射中好几根银针,黑袍人挥动衣袖,脚尖点地,迅速后退,只手臂上中了一根。 而被押出来的女人,中的最多,银针扎在她身上,是噗噗的声音,她似感觉不到疼痛,表情都没有变过,但很快,身子软软倒下,像一个稻草无声倒地。 顾蓉蓉心头巨震,这是什么玩意儿? 冷星赫轻笑:“傀儡术,失传已走的邪术,没想到还能看到。” “还有,”冷星赫语气一顿,“你刚才的身法,很厉害。” 黑袍人不说话,把银针拔下来,扔到一边。 冷星赫目光锁定黑袍人:“程小姐,当死人的感觉,不太好吧?” 黑袍人动作一顿。 顾蓉蓉刀尖一指:“程小姐,别再装神弄鬼了!” 话音落,黑袍人冷笑一声,掀起帽子,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她就是女将军,程家的女儿,徐拓海的未婚妻。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程小姐问。 “旁观者清,徐家程家都是你的亲人,看不出来,但我们站在事外,你露出的破绽也不少。” “你母亲也失踪,不太巧了吗?沈小姐的死,也是你干的吧?徐拓海的毒,徐夫人的毒,程老爷子的毒。” “谁会对他们了若指掌,又恨他们?” “思来想去,只有你。” 冷星赫补充:“还有你刚才的身法,那可是你引以为傲的,军中无人不知。” 程小姐轻笑:“聪明,长宁王世子,果然名不虚传。你们猜得没错,是我干的。” “为什么?”有人大喝一声。 顾蓉蓉回头。 徐川霖策马奔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 顾蓉蓉不知他怎么来得这么及时,但心总算是安定了。 徐川霖跳下马,怒视程小姐:“为什么!” 程小姐冷哼:“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母亲!程家的东西,都该是我父亲,她一个出嫁女,凭什么?” 第九百三十四章 幕后大主使 徐川霖惊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只是因为那点家业?你为什么不直说,不早说?我母亲,我们,都可以不要!” “你看,徐川霖,你们徐家人,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你们这也可以不要,那也可以不要,可什么都被你们牢牢抓在手里,而我,我们,想要的却要拼命去争夺,有的甚至都夺不到。” “家产是,爷爷的疼爱是,我想的军中荣誉,也是。”程小姐轻笑,“你大哥处处比我强,却处处让着我,凭什么?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不如他?” “听听,”顾蓉蓉讥讽,“这就是典型的,自己蠢笨不怪自己,非怨别人聪明。” “你比我强,怎么办呢?我努力了也不行,那我就使阴招弄死你,你死了,我就行了。” 程小姐被说到痛处,怒道:“你知道什么?!没用的女子,只会攀附男人的东西。” 冷星赫反唇相讥:“你不也是女子?你都说了女子没用,又争什么?都认定息是没用的东西,怎么不舍得去死?” 程小姐:“……” “谁要和你们争口舌,”程小姐嗤笑,“徐川霖,本来想让你多活两天,等我们拿下余州,最后再和你们父子清算,你既然来了,那就现在死吧。” 顾蓉蓉轻嘶一口气:“骗封玉朗的人,也是你吧,难怪你说什么徐家一倒,程家的东西也归你,你难道没觉得,这也是你的一处破绽吗?” “是吗?”程小姐不以为然,“无所谓,反正,你们都得死。” 她一挥手,里面举着火把的人都出来,影影绰绰,少说也几百人。 顾蓉蓉暗暗咬牙,寻思着要不要让母鸡偷摸送信去搬救兵。 现在得拖延时间。 顾蓉蓉扬声道:“实力如此悬殊,看来今晚得死在这里,既然如此,幕后之人,不该出来见个面吗?” “昶王殿下。” 话音落,里面再响起马蹄声,有人骑着马,慢慢穿过通道,举着火把的人左右一分。 昶王骑马走出来,脸上还是淡淡的笑。 “你这个丫头,太过聪明,本王还想再多吃顿你做的饭,你瞧瞧,现在怎么办?”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昶王饶有兴趣。 “以前不知道,虽然你出现得有点太巧,不过,我也没想怀疑你,可你说什么要帮助世子找长宁王,语气笃定地就认定长宁王在余州。我就不得不怀疑。” “你来了,金缕阁被烧了,这不更巧吗?” 昶王笑道:“有点道理,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当初她就是本王手下的侍女,本王用心培养她,为的就是把她当成一把利刃,可她偏偏要和一个没用的书生走,还偷偷生下你。” “本王如何能忍?只好追杀她,她也真是聪明,虽然不知道她用会拿捏住了姓顾的,但她确实做到了。” “不愧是本王培养出来的,本王找她很久,她竟然就在京城,真是好计谋。” 顾蓉蓉问道:“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当皇帝?” 昶王点头:“不然呢?” “被盗卖的军粮,那些用军粮配成的酒,都被你拿去做了生意,而金缕阁,不但敛财,还为你收集信息,掌控官员,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昶王哈哈大笑:“怎么办,顾丫头,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说得对极了!” 冷星赫怒声问道:“那我父亲的?他没有军粮,仍旧苦熬苦战,最终却被污蔑成叛贼!” 昶王若有所思:“本王刚开始确实是这么想这么做的,不过,后来也确实爱惜你父亲是个帅才,杀之实在可惜。” “而且,镇龙大计也需要你父亲这样的命格的人来镇压,所以,”昶王笑容古怪,“本王耗费巨大人力财力找到他,一直把他留在身边。” 顾蓉蓉心头一跳,预感到什么,冷星赫心口剧烈收紧,眼睛不由自主泛红。 “我父亲在哪?” 昶王拍拍手,一道黑色影子闪现在他身后。 正是那个黑袍面具人。 顾蓉蓉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当时就觉得奇怪,难怪冷星赫说,有处别样的感觉。 冷星赫上前一步,但长宁王无动于衷。 顾蓉蓉拉住他,低声道:“别冲动,小心有诈。” 面具黑袍,看不到脸,谁知道是不是? “冷星赫,你父亲在此,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长宁王,他是本王的仆从,只听本王一人的话。” 冷星赫眼睛通红地盯着他:“卑鄙!” “待本王坐上皇位,卑不卑鄙的,无所谓。” 昶王淡然一笑:“行了,说够了,也说清楚了,既然不想投降,那就……都杀了吧。” 轻飘飘一声令下,就要所有人的命。 就在他话落的一瞬间,远处喊杀声震天,兵马如同潮水涌来。 是徐定山带着人马来了! 顾蓉蓉看向徐川霖,徐川霖也有点懵,他也是悄悄带人出来的,没和他爹说呀。 徐定山带人到近前,他旁边还有一个人,白胡子,满脸皱纹。 老宰辅。 顾蓉蓉和冷星赫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老宰辅清清嗓子,一指昶王:“昶王,你意图谋反,你可认罪?” 昶王看着他:“原来是您老人家,您说要退出朝堂,游山玩水,原来是游到这里来了。” 顾蓉蓉隐约觉得这话不对,老宰辅跟着她的队伍走不是一天两天了,昶王的侍卫又经常往回传信,按说昶王早就该知道,老宰辅和他们同行呀。 怎么这话说的,好像不知道? 老宰辅哼笑一声:“为了抓你,找你的证据,我老头子自然用点计谋。” 昶王冷哼:“本王也是先皇的儿子,以前父皇也曾属意传位给我,我为什么不能做皇帝?我要做,比他强!” 老宰辅怒骂:“你看看你自己干的那是人事吗?老夫一路走来,看到你手下人看得恶事,简直是畜牲!” “先皇真是英明,才没选你当皇帝,否则,这个国家还指不定被你弄成什么鬼样子!老百姓才是倒大霉。” 昶王怒不可遏:“既然你也站在他那边,那就是本王的敌人,本王可不会手软。” “徐定山,你以为,你带这点人马,就能把本王拿下?” “做梦!” 徐定山端坐在马上,丝毫不慌:“那不如试试。” “儿郎们,和本使一起,拿下逆贼!” “是!” 双方顿时厮杀起来。 阮云琪赶紧护着昶王,想撤回通道。 顾蓉蓉岂会同意,不过就是一条小小通道,之前耐心找,那是怕打草惊蛇,现在都开打了,还怕什么惊。 她拿出两个小炸药包,放在山石上。 “轰隆”一声巨响! 别说通道,整个山石都得炸开。 这下不用从通道过,哪哪都能过。 第九百三十五章 激战 昶王惊愕看看那个被炸开的大洞,又看看顾蓉蓉,眼神探究。 “你竟然有这种神物。” 爆炸的力量那么大,连山口都能炸开,这要是用在战场,用在两军对战上…… “是啊,我还有很多,想不想要?”顾蓉蓉笑眯眯问。 昶日吩咐身边手下:“拿住她,要活的!” 顾蓉蓉一手拿着一只打火机,嚓一下点亮:“来,我看谁不怕死,过来试试。” 刚才爆炸的威力都看到了,又看到顾蓉蓉手中的打火机,不是火折子,白亮亮的一个小方盒,上面冒着浅蓝色的火焰,风吹不灭。 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们一时有些犹豫,顾蓉蓉浅浅一笑:“来。” 侍卫还是没敢动,顾蓉蓉另一只手的手镯一晃,暗器打出一片。 侍卫虽有防备,但注意力都在打火机上,距离近,又快又多,根本无法躲开。 两个侍卫扑通载倒,连后面的昶王肩膀上都中了一支银针。 昶王眉头一皱,怒视顾蓉蓉:“早知道本王当初就不该放你一马!” 顾蓉蓉放声笑:“放我?你哪来的脸?现在还想骗我?当初你就没打算让长宁王府一门死,就是想利用他们把长宁王引出来。” “想必如果没有我上门治疗,到最后关头,你也会开口求情吧?” 昶王哼笑:“你果然聪明,和你娘亲一样,只可惜,也和你娘亲一样,不为本王所用。” “那当然啊,母女嘛,看人渣的眼光肯定一致,”顾蓉蓉笑眯眯,“她宁可隐姓埋名,隐忍过苦日子都不为你卖命,我呢,宁肯流放千里,也不为你所用。” “你还想皇帝,做王爷都这么失败,哪里来的信心要做皇帝的?” 顾蓉蓉笑容轻蔑,每个字都在扎昶王的心。 他从出生就是天潢贵胄,满耳朵都是好听奉承恭维的话,像这种话从来没有听过。 他气得脸色铁青,目光如刀。 阮云琪上前道:“蓉蓉,你在胡说什么?” “我哪句胡说?我说的是事实,”顾蓉蓉反唇相讥,“至于你,你就别再张嘴了,我都不愿意说你。” “你说说你,自己姐姐死了,外甥女被欺压着长大,你不闻不问就算了,见到首先想的还是利用,还编那么多话谎话欺骗,你是真没脸,是真不怕下地狱。” “跟着昶王就那么好吗?你不会想着等他做皇帝梦,你能混个妃子当当吧?” 阮云琪都惊呆了,顾蓉蓉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 “你什么你?要是不能从中得好处,你也要跟着他干,那就是纯纯的脑子进水。” “怎么说呢?傻是病,得治,但又治不好。” 阮云琪:“……” 阮云琪气得跳脚:“王爷,别和她废话,反攻吧!” 昶王肩膀疼得厉害,他养尊处优,也没有破过皮,现在被针刺中,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你去放信号箭。” 顾蓉蓉眉心微跳,说这么多,就是想拖延时间,拖到徐定山把现场的这些人都消灭抓住。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大叶山中有什么,昶王都亲自来了,谁知道会不会藏着兵马。 这一路上的酒庄,大批军粮被偷做成酒,贩卖成金银,再加上金缕阁的收入,这些都十分可观。 昶王想造反之心已久,这大笔的钱,应该就是准备用作军费。 他是存起来准备将来起事用,还是现在已经用了,已经养兵,目前都还不得知。 万一大叶山中就有兵马,那就麻烦了。 在她思索之间,冷星赫抽甩出匕首,直奔阮云琪。 阮云琪已经拿出信号箭,点燃正要放出去,这一匕首正中她手臂。 她痛呼一声,信号箭也差点落地,但她咬牙坚持住,还想继续放。 一支小弩箭凌空射来,正中她的咽喉。 阮云琪身子晃了晃,大团的血从伤口涌出,直直倒在地上。 信号箭斜着飞出一段距离,没飞到一棵树上。 顾蓉蓉回头,见马上的老宰辅手中的弩箭还没来得及收回。 老宰辅察觉顾蓉蓉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顾蓉蓉眯眯眼睛,老宰辅笑笑,多少有点尴尬。 顾蓉蓉别过头,心里明白,这小老头儿身上一定有秘密,八成就是带着任务来的。 这事儿回头再说。 阮云琪的信号箭射偏,昶王脸色微变,手指做出一个手势,他身后的那个黑袍铁面人走到他身前。 顾蓉蓉眉心一跳,看来,那个手势,应该就是控制黑袍面具人的方法。 单单只是手势吗? 究竟是用什么控制住的? 顾蓉蓉心里暗生警惕,这个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手,一定是个高手,是昶王最后听杀手锏。 昶王看向冷星赫:“冷星赫,本王知道你身手好,但是,你对上他,一定不会赢。” 冷星赫看向面具人,心里那种感觉又涌上来,手心也微微渗出薄汗。 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他还没说话,程小姐杀退两个士兵,到昶日身边:“殿下,不如让我来和世子比一比,听说长宁王世子,天纵英才,文武双全,和徐拓海不相上下,我倒想试试,是不是传闻中那么厉害。” “你还好意思提徐拓海?”顾蓉蓉嗤笑,“徐拓海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认识你。” 程小姐怒道:“关你什么事!” “你要和我夫君比,怎么不关我的事?”顾蓉蓉反问,“你这种心思肮脏,又蠢又毒的人,和我夫君动手,都脏了我夫君的手!” “杀了你也不光彩,他的剑还受委屈呢!” “你……”程小姐气得半死,“后宅妇人,只会逞口舌之快!” 顾蓉蓉举起双刀:“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惯着你了。” “来吧,我和你试试,我不像我夫君,我不是君子,我就是个后宅妇人。” 程小姐挥剑冲着顾蓉蓉刺来,顾蓉蓉提双刀迎上。 顾蓉蓉的招式是大开大合,近身搏斗最是有优势,双刀还是宝物,是当初赫建章送给她的那一对。 顾蓉蓉心里有底,就算程小姐真的身手颇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赢了她。 她先探探底,能赢就赢,不能赢就智取,智取不了就退。 再交给冷星赫来解决。 两人很快打斗几个回合,顾蓉蓉不得不承认,程小姐确实有两下子。 但也只是有两下子。 心里有了数,顾蓉蓉就开始加快攻势,嘴里也不闲着:“怎么着?程小姐,骄傲的程小姐,你比我这个后宅妇人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几个回合你也赢不了我呀。” “你可是唯一的女将,我是后宅妇人。” “我这后宅妇人,也没被打倒呀。” 程小姐简直气死。 一生气,招式就更乱,一乱就有破绽。 顾蓉蓉看准机会,拨动手镯,又射出几根针,程小姐急忙用剑打开,但还是慢了一步,打掉两根,有一根刺在她肩膀上。 “你竟然用暗器,卑鄙!” 她拔掉针,见上面没有毒,也松了口气。 顾蓉蓉提刀在手,到她近前,她刚拔掉针,顾蓉蓉的手掌也到了。 这一下并非只为打她一掌,在这一掌上,顾蓉蓉释放修复力,又快又猛,正好从她伤口进去。 这样的释放方式,不是治病,而是摧毁。 程小姐只觉得肩膀剧痛,一道无形力量快要把她的手臂撕扯下来! 她痛呼一声! 与此同时,大叶山深处,传来马蹄声。 昶王眼睛一亮,救兵来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浪迹天涯 马蹄翻飞,影影绰绰,一队人马在夜色中如翻滚的云浪,看不清有多少。 顾蓉蓉心头微沉。 昶王果然在大叶山里藏了人马! 带队的将领一马当先,身披红色斗篷,如飞腾的烈焰,手持一杆长枪,银色枪尖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人未到,枪尖已到。 “哧”一声,刺穿昶王身边的一个侍卫。 一挑一抡,侍卫的尸首似一条落布袋,被扔到一旁。 枪尖上血珠滚滚,把昶王嘴边的话又惊回去。 这不是救兵! 顾蓉蓉也惊讶发现,心砰砰跳,刚才还在担心,现在又是惊喜。 马上将领催马到近前,枪尖上的血还未干。 月光如水,火光跃动,映亮他的脸。 徐拓海。 顾蓉蓉看一眼冷星赫,冷星赫微挑眉,这是强者遇见强者的欣赏与较量。 比昶王更惊愕的是程小姐。 她受伤的手臂无力垂着,剧烈的疼痛让她有点发晕,眼前发花。 以至于看到徐拓海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拓海,不是死了吗?——别人都说徐拓海是失踪,下落成谜,其实她知道,徐拓海被她刺中一剑,剑上有毒。 根本活不成。 可现在,徐拓海不但活着,还鲜衣怒马,依旧是从前的样子。 “你怎么……”程小姐难以置信。 徐拓海看向她,眼底迅速闪过几丝痛楚,又归于平静。 “阿莹,”徐拓海缓缓开口,叫她的小名,“我早知道,你没有死。” “也知道,那日害了画儿,伤了我的人,是你。” “虽然你遮掩得严实,但你忘了,我们相伴那么久,你的身形,动作,招式,哪怕不见脸,我也能认得出你。”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程小姐眼中蓄满泪,不是愧疚后悔,还是浓烈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努力,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徐拓海缓缓摇头:“阿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对手。” “但是我有!”程小姐怒喝,“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徐拓海,我好恨!” 徐拓海用力抿唇,喉咙轻滚。 许久未见,再见面,她第一句吼出的话,还是说恨他。 程小姐忽然握着剑,拖着受伤的手臂,奋力向徐拓海奔过去。 徐拓海的长枪还未收回,但也没想着伤她,只是想先拿下她再说。 所以,徐拓海的枪也没有动。 只等她到近前,近身抓她即可。 但,程小姐没到近前,她忽然改了方向,直直冲上徐拓海手中长枪的枪尖。 这一下撞得极狠,枪尖从她身后透出,鲜血出注。 徐拓海瞪大眼睛,看着她苍白着脸,嘴里喃喃道:“这次我真的死了。” 徐拓海怔愣着,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昶王见此景,知道大势已去,唯剩下拼命一条路。 他打个手势,命黑袍铁面人冲向冷星赫。 顾蓉蓉提高警惕,握紧双刀盯着,铁面人果然动了! 但让顾蓉蓉始料未及的是,他没有冲向冷星赫,而是抬手用手中刀的刀背,一下子打在昶王后背上,昶王也压根没料到,一下子被打下马来,差点摔得背过气去。 昶王还没回神,老宰辅已经下马,拿着绳子过来,直接把昶王捆了。 昶王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愤怒盯着铁面人:“你敢违抗我!” 老宰辅哼道:“行了,闭嘴吧,你这个乱臣贼子,丢先皇的脸!” 昶王成擒,其它人群龙无首,徐定山父子以雷厉风行之势,杀的杀,擒的擒。 老宰辅清清嗓子,对冷星赫和顾蓉蓉道:“来,你们看看,这是谁。” 黑袍面具人走过来,摘掉脸上面具。 那是一张英武逼人,与冷星赫有七分相像的脸。 冷星赫又惊又喜:“父亲!” 长宁王浅笑,拍拍他肩膀:“好儿子。” 顾蓉蓉惊讶,这……长宁王?她的公公? 长宁王看向她,笑容和气可亲:“蓉蓉,这一路多亏了你,星赫这小子,真是有福气。” 顾蓉蓉笑笑:“您过奖。” 她看看长宁王,又看看老宰辅:“这是……” 长宁王道:“此事说来话长。” “当初尚未开战,我就察觉军粮不对,以次充好不说,有时候还屡屡缺少,我起初怀疑是户部兵部的事,悄悄写信给老宰辅,他来信却说,此战关键,因此责令户部必须保障军粮军饷。” “种种迹象,让我怀疑,此事有异,所以我才与老宰辅写信说明,他连夜禀报陛下,定下此计。” “只是,”长宁王神色愧疚,“为假戏真做,苦了你们。原本计划是派人在路上暗中接应,后来,你离开队伍,不见踪迹,队伍中也有蓉蓉成为了主心骨,也就将错就错。” “抱歉,星赫,蓉蓉,为父要向你们道歉。” 顾蓉蓉短促笑一声:“向我们道歉也还好,关键是王妃,恐怕要好好道一道。” 老宰辅哈哈笑:“那就是王爷自己的事了,老夫可管不了……” 他没说完,又察觉到顾蓉蓉的目光,笑容收住。 “蓉丫头,我……” 顾蓉蓉呵呵一笑,拱手道:“老宰辅,好手段。” “昶王的那个侍卫,其实是你的人吧?” “对对,表面是昶王的人,其实也是我的人,不,王爷的人。” 长宁王道:“星赫,你大哥他也是按我说的做,他在暗中助我,假意投诚,我假装被昶王找到以后,怕一个人应付不了,才让他帮忙,有他的周旋,我也才能假装成了傀儡。” “你大哥此时还在大叶山中,方才和徐拓海汇合,也是他,你别怪他。” 冷星尘心头一热,大哥的“背叛”,是他心头最大的隐痛,如今得知大哥还是好大哥,还有什么可怪怨的。 老宰辅接过话:“好了,大功告成,贼首成擒,老夫就先带昶王回说交旨。” “长宁王,这里善后的事,还有带你全家回京免罪受演员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老宰辅快速说,“那什么,蓉丫头,席述我就带走了!”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 长宁王无奈,先处理好这边的事,再向王妃去请罪。 “休整几日,星赫,蓉蓉,到时候我们随为父一起回京面圣。” …… 三日后,清晨,天刚微微亮。 两匹快马离开余州城。 顾蓉蓉笑声肆意:“你说咱俩就这么跑了,你父亲一定会气炸吧?” “不会,”冷星赫说,“他哪有时间气我们,他和大哥正忙着哄母亲呢。” “说得也是。”顾蓉蓉笑道,“这次咱俩无牵无挂,我要游遍大好河山,去遍卢家的铺子,把生意做到全国。” “行,我陪你!” 母鸡在空间叫喊:“蓉蓉,我这个蛋要破壳啦!天呐,我好激动!” “哎,我忽然感应,我想去江南,江南应该有让我回归肉身的办法!” 冷星赫问道:“蓉蓉,你想先去哪?” 顾蓉蓉笑道:“江南!” 两人一鸡,扬鞭策马,去江南。 远处太阳初升,光芒万丈,顾蓉蓉踏在晨光里,身边是最爱的人。 就一直这样过下去,和他天长地久,白头到老。 也很好。 她有偏心,要这个异世活得轰轰烈烈,百年之后,史上定能留下书写她名字的传奇。 她叫,顾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