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妻》 楔子 「奇哉、奇哉,令嫒的命格十分罕见。」长风道长闭目掐指细算须臾,睁眸讶道。 「道长此话何意?」 长风道长徐声解释,「令嫒之八字为难得一见的兴旺之命,旺父旺夫又旺子,只不过……」 听见他的话,符仲文面色一转头,却见道长陡地打住话头,他连忙追问:「只不过怎样?」 「她命强身弱,恐怕活不到二十岁便将夭折。」 「啊,怎会如此?」 符仲文面色一凝,恳求道:「道长,你法术神通,请务必帮小女逃过此劫啊。」 长风道长修炼多年,不仅道法精深,更精通命相之术,所断之命无一不准,所以听他这么说,他不由得心惊。 沉吟片刻,长风道长才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怕符大人无法做得彻底,因为此事一旦开始,即需做到令嫒二十岁生辰那日方可停止。」 「只要有办法能救小女一命,无论多困难我都愿意做,道长请说。」 「若要救令嫒之命,唯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毕,符仲文面露难色,「道长,打从这一刻起就必须如此做吗?」 「没错。还有一事,符大人务必切记,须等到令嫒二十岁生辰当日,方可婚嫁,日后便能平安顺遂的度完此生,若错过此良辰吉日,令嫒将孤寡一生。」 ***** 「打死你这个妖怪!」 「我不是妖怪。」 「你还敢说不是?!你长得比妖怪还可怕。」 「我知道了,她不是妖怪,她是恶鬼,我们消灭她,不要让她出去害人。」 七、八个小孩拿著石块、泥上扔掷著一个吓得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小女孩被丢得浑身是伤,她用袖子掩住脸孔,惊怕的哀哀哭号著。 她不觉得痛,因为那些孩子嘴里骂出来的话更伤她,她不是妖怪,也不是恶鬼,她跟他们一样,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为什么大家一看到她就骂她、打她?她只是想跟他们一起玩而已。 「我们用火烧死这个丑八怪的恶鬼,她才不会再出来吓人!」一个孩子忽然说道。 「好,烧死恶鬼。」其他的孩子纷纷附和,分头去捡来树枝堆在她身边。 有人开始点火,堆在她身前的枯树枝立时窜出一缕白烟。 她吓坏了,「不要,不要烧死我!」 她惊骇的想要逃走,但那些小孩却朝她不断扔著石块,不准她离开。 「救命啊,不要烧我,好热,呜呜呜……」她破碎的哭声凄惨的响起。 「小姐……你们这群该死的小鬼,竟想烧死我家小姐,太可恶了,我非打死你们不可,不要逃,给我站住!」 一名婢女及时找来;看见眼前的情状,赶紧上前灭火,救出小姐后,气得挽起衣袖,愤怒得拎住一名最后逃走的小鬼,狠狠的揍了他一顿。 回到府里,洗净脸庞,上完药,看见娘亲手上拿著的物品,小女孩泪流满腮的哭求,「娘,求求您,不要!书儿不要,呜呜……」 「书儿,乖,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不要,娘,求求你,呜呜呜呜……」 从婢女那里得知女儿的遭遇,符夫人心疼的抱著女儿哭成一团;忍不住一时心软的答应了她。 岂知女儿当夜便昏迷不醒,全身冰冷。 ***** 「娘、娘,您不要死,书儿不要您死,书儿以后都会乖乖听您的话,再也不敢违背了,娘、娘,您醒醒,睁开眼睛看看书儿啊!」小女孩趴在娘亲遗体上,哭断肝肠,却再也唤不回逝去的母亲。 「都是书儿不好,都是书儿不乖,娘,要不然您带书儿一起走,书儿不要离开您,娘--」 看见她哀哀啼泣,一旁的符仲文闻之心下也不禁一阵凄侧,他抱起女儿。 「书儿,让你娘安心的走吧。」 「是书儿不乖,才害死了娘,是书儿不好,呜呜呜……」她嘶声悲啼。 「不是你的错,书儿,你娘本来就有病在身,与你无关,书儿,你要记住,你娘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平安的出嫁,然后幸福的度过一生,知道吗?」 原本身子骨就虚弱的妻子,在女儿昏迷不醒的那三天里。坚持要亲自照顾女儿,在女儿终于醒转过来时,她却累得病倒,而这一病,竟夺走了她的性命。 「爹,以后书儿一定乖乖听话,您叫娘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爹……」 爱女那凄楚的哭求,令符仲文一阵鼻酸,落下泪来。 他不忍告诉她,无论怎么做,都再也唤不回她的娘亲了。 第一章 近日长安城茶余饭后,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中书令符大人将在府邸摆设桃花宴,为爱女招婿一事。说起这符大人的掌上明珠,可是大有来头,她出生后,白玉道观的长风道长看过她的八字,曾说出此女乃旺父旺夫旺子之命。 想当年,符大人只不过是区区七品的尚书都事,结果竟蒙皇上赏识,一路提拔,到现下位居中书省的首长中书令一职。 因此符家这位千金命旺一说,早巳为人所深信不疑。也因此,当符大人有意在府里举办桃花宴,为女儿选觅良婿时,不少人竟相争取,最后符大人挑选了九人前来参加这场桃花宴。 足以今日符宅异常的热闹,门前停了不少马车与轿子。 「想不到鲍大人今日也来赴符大人的桃花宴。」江上奉下了马车后,在门前与鲍康平相遇,两人拱手寒喧。 「呵呵,符大人盛情相邀,鲍某不敢推拒,倒是江大人怎么也来了?不是听说江大人在家乡早已有了妻室吗?」 「欸,那些都是空穴来风,绝无此事。不过江某听闻,鲍大人为绮玉楼花魁马采儿的入幕之宾,据闻鲍大人有意要为马采儿赎身,迎她为妾。」 「没这回事,鲍某一向洁身自爱,甚少涉足风月场所,江大人切勿被此不实谣传所蒙蔽。」 两人哈哈一笑,拱手作揖,「请。」互相礼让了一番,实则心里各自盘算,待会在桃花宴上,要如何掳获符小姐的青睐,成为符大人的乘龙快婿。 厅堂中,总管见自家主子邀请的九人皆已到齐,朗声说道:「各位大人,我家大人适才派人带话回来,说此刻朝中有急事,他不克赶回,还望各位见谅。」 「陆总管言重了,符大人一心为国,先公后私,实乃教人钦佩。」江上奉立刻说道。 鲍康平也接著说:「说的没错,符大人大公无私,是吾等该效法的榜样。」 陆总管望向九人,再道:「那么请各位大人在此稍坐片刻,待会再移驾园中赏桃。」说毕,他旋身离去,前往园中查看桃花宴是否已准备妥当。 这时,静静坐在最左侧的一名男子也跟著悄悄起身,走出厅外透透气,他双颊隐隐透著潮红,只觉浑身烦躁。 今日他本不想前来赴宴,但符大人亲邀,他不便婉拒,这才勉强抱病前来。与此刻在厅堂里的那些人心思不同,他尚无意娶妻,过来这一趟,纯粹只是看在符大人面子,他素来钦佩符大人为官的正直清廉。 他信步走到园中一隅,觉得头痛欲裂,连忙扶著一株桃树停下脚步歇息。 ***** 春日融融,花园里的桃树已然盛放,缀满枝头的粉艳桃花,宛若丰腴明媚的大唐美人,在春风中摇荡出一派浓丽的风情。位于符府东侧的绣阁内,一名女子正在对镜梳发。绾起了个云髻后,听见脚步声从廊道上传来,她侧首睥向窗外。 映入眸里的是在春光照耀下,灿烂妖娆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娇艳桃花,她一时看得入神,忆及娘亲生前爱极桃花,所以府内才会遍植桃树,她不禁喃喃轻吟起幼年时,娘亲教她的一首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黄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首诗是在祝贺女子出嫁后,能使家庭和顺、子孙满堂、兴旺夫家。然而她吟咏的嗓音却微露一抹感然。 趴睡在她腿上一只浑身白毛的猫儿发出一声咪呜,用前爪轻挠了挠她的手,似是在安慰。 她垂首看著猫儿,幽咽的低语,「小豹,我一点也不希罕旺夫旺子,就算要我一辈子不嫁,我也愿意,我只求娘能好好的活著……」说著她哽了声。 娘亲在她六岁那年便过世了,她的遗愿,便是希望她在二十岁生辰这年能平安出嫁,从此拿下那骇人的人皮鬼脸,相夫教子,平顺的度过一生。因此,纵使不喜今日爹特意安排桃花宴为她选夫之事,但她还是遵从爹爹的意思,要从今日前来的九人中挑选一人为夫,以便在下个月她生辰那日出嫁。 那样她便能取下人皮鬼脸,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 「喵呜。」猫儿轻叫一声,仿佛在回应著她什么。那道脚步声在这时推门而入,穿越花厅走入内室。 「小姐,您准备好了吗?」觑向坐在梳妆台前背对著自己的主子,莲月脆声问道。 「好了。」她将猫儿抱放到一只篮子里。 「咪呜。」猫儿似是不依的发出抗议。 「乖,小豹,我去去就回,你先在这儿等我。」她柔嗓哄道,伸手抚顺著猫儿的背。 猫儿睁著圆滚滚的眼睛瞪著她,猫脸在她的手心轻蹭了两下,似是在催她快去快回。她忍不住爱怜的咧唇一笑。 望见自家小姐露出的笑脸,莲月暗暗倒吸一口气,连忙取来一顶纱帽,为她戴上,遮住她的面容。 「小姐,咱们走吧。」 「嗯。」低应一声,符书儿步出闺房。 片刻,她来到花园中一处水榭,水榭旁遍植了红艳的桃花,在此赏桃,最是宜人。她走进水榭,来到一张搁在矮几上的素琴前,在琴后落坐,深深吐息几次,平缓紧绷的心绪,这才启唇吩咐,「莲月,可以请他们过来了。」 「是。」莲月应道,匆匆离开。 ***** 不久,莲月再回来时,身后的陆总管领著八名年轻男子一起前来,他们在水榭前预先摆好的席位上依序入座。 一旁的侍婢连忙奉上果品佳肴,接著再为每人面前的杯里注满桃花酿,顿时酒香四溢。 「这桃花酿乃是扬州金钖酒铺所酿造,请各位大人尽情品尝。」陆总管招呼道。 有人举杯浅酌,有人目光望向水榭,意欲一窥佳人丽颜,可惜端坐在里面的佳人头罩一顶黑色纱帽,遮住了面容,无法瞧清长相。 今日有幸能前来符府参与这个桃花宴的人,都是经过符仲文特别精挑细选的人才,不论家世品貌才干皆是一时之选。 不提符书儿乃是中书令符仲文的掌上明珠,单单冲著她能旺夫的命格,便已有好几人对她誓在必得。 传言她相貌丑怪无比,但那无妨,娶回去后能使他们平步青云,那才是最重要的。 「书儿见过各位大人。」纱帐后的符书儿起身一福,微带怯意的嗓音低声说道。 「见过符小姐。」在座的八人也一起还礼。接著便听见柔婉的琴音飘荡在水榭中,八人全都凝神聆听。一曲抚毕,顿时响起喝采的掌声。 「小姐琴艺精妙,将这首凤求凰弹得妙极。」江上奉率先出声称赞。 「小姐的琴音足以绕梁三日,令在下回味无穷。」鲍康平也接著称颂。 「今日有幸聆听小姐此曲,在下真是不虚此行。」八人争先恐后的献上谄媚阿谀之词,表达爱慕之意。 「谢各位大人谬赞,书儿献丑了。」符书儿语气平静的开口,她很清楚自己的琴艺只是普通,没有他们所言这般的好。 透过面前的黑色纱帐觑向前方那八人,犹如他们无法瞧清她的面容,她也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 ***** 这时水榭外忽然一阵春风拂来,枝上红艳的桃办在风中飘舞坠落,煞是美丽,那阵风也吹进了水榭,黑色的纱帽冷不防被风掀起。 符书儿低呼一声,慌张的伸手压下随风翻飞的黑纱,却已来不及,那一刻,众人纷纷惊恐的倒吸了一口气,瞠目结舌的瞪直了眼。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结了,静默得只听得到轻风吹拂的声音。须臾,众人回神,有人失控的惊呼出声,「天哪,我方才看见鬼了吗?」有人则失态的站了起来,倒退两步,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被骇著的蠢样。 鲍康平在震惊过后,旋即恢复镇定,从容的起身,拱手施礼。「符小姐,在下突然想到尚有要事待办,不得已需先行离开,就此告辞。」 「在下也是。」江上奉紧接著出声告退。这等丑怪惊人的容貌,就算她能旺夫,他也不敢娶,就怕夜里起来瞧见,活生生吓死自己。 「在下也是。」不旋踵,八人尽皆走得一空。见状,陆总管不悦的皱起了眉,但还是尽责的代自家主子送客。 水榭里,莲月忿忿不平的低咒,「这些人太可恶了!」 一回头,看见自家主子将手伸进纱帽里,似是在拭泪,她不舍的劝道:「小姐,是他们有眼无珠,你别往心里去。」 「……」符书儿沉默不语,眼里噙著一汪泪,她倔强的强忍著,不让眼泪落下。吸吸鼻子,她默默的起身,眼看水榭前已空无一人,这才摘下纱帽,勉强露出一笑。 陡见自家小姐脸上那张血盆大口咧向两侧,露出了个诡异恐怖的笑容,饶是从小就伺候著她的莲月,也吓得猛地倒退一大步,寒毛直竖。 她暗暗搓揉两臂窜起的鸡皮疙瘩,抖了抖,也难怪那些人会吓得落荒而逃,小姐这模样,真的很像个吃人的恶鬼。 由于小姐命格奇特,因此打小就必须日夜戴著一张化成鬼样的人皮面具,以吓阻妄想来勾魂的鬼差,才能避免早夭,长风道长说,这叫以鬼制鬼。 那人皮面具有著一张血盆大口,眉长及耳,眼睛四周抹上一圈黑影,太阳穴到腮颊处涂了两大坨红艳如雪的困脂,粉白的脸上长著一颗颗的麻子,这副模样就算是真的鬼瞧见了,恐怕也会吓得退避三舍吧,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莲月,我这模样,真的很像鬼吗?」符书儿幽幽低问。自六岁娘亲过世后,她便过著与世隔绝的幽居岁月,不曾出过符府大门,也不曾再见过外人。 见小姐目露哀色,莲月连忙摇头。「小姐,你不要伤心,是那些人太窝囊没用了,一点胆识也没有,这种男子日后就算嫁给他,一定也不能给小姐幸福,全都走了更好。」 心知莲月只是在安慰她,符书儿不发一言的重新戴起纱帽,说道:「我们回去吧。」 莲月连忙跟上她,怕她伤心难过,急著说:「小姐,你真的不要在意那些人说的浑话,是他们没有福气,娶不到小姐。」 符书儿细叹一声,「我不在意,我只是怕爹爹失望,他特地为我安排了这场桃花宴,想让我自个挑选夫婿,结果竟是这样的结局,爹若是得知了,一定很失望。」连她也有些失望,因为下个月她二十岁的生辰将届,昔年,长风道长曾言明,她若错过此日没有婚嫁,那么就将终生孤寡。 「这也怪不了小姐呀,谁知道会突然刮来那阵风。」 「别再说了,走吧。」符书儿不想再提此事,步出水榭。行经园中一株桃树,两人霎时被迎面扑来的人影给骇了一跳。 「啊--」莲月惊呼一声,接著就看见那人在撞上小姐后,跌在地上。 符书儿被撞了下,虽及时稳住身子,但纱帽却被撞落了。 「你是谁?」她惊诧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 对方匆匆起身,歉然的拱手道歉,「抱歉,在下一时脚下不稳,撞到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方才他靠著桃树休息,许是在不知不觉间睡著了,没想到竟一个踉跄失足撞到人。说著,他望向她,在看清她的面容时,脸上的神情丝毫未变,只有眸中微露一丝诧讶。瞥见掉落地上的纱帽,他弯身拾起,有礼的递过去。 「请问这是姑娘的吗?」 「……是。」符书儿接过,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莲月厉声责问,「欸,我没见过你,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们符府花园内?」 「在下雷朗,今日是应符大人之邀前来。」他不疾不徐的回道,嗓音低沉沙哑。 「咦,莫非你也是来参加桃花宴的?」莲月讶道。 「是。」见他颔首,莲月直到这时才留意到一件事,她瞠大眼蹬著他,接著兴奋的握了握拳,激动的回头,「小姐,他没有……」 「嗯。」知道莲月的意思,符书儿轻应一声,这点她方才就察觉到了,忍不住羞涩的抬眼悄悄打量对方。 只见他长身玉立,星眉朗目,目光温润如玉,嗓音沈哑,谈吐温和有礼,她心头顿生好感。 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嫌恶,始终清辉朗朗,她眼露一抹羞意,问道:「那么公子怎会一人独自在此?」 「方才觉得厅里有些闷,所以便出来走走,冒昧打扰了。」 见他旋身要离开,莲月连忙道:「雷大人,桃花宴已经结束了。」 闻言,雷朗一愣,没想到方才自个儿靠著桃树这一闭目歇息,竟过了这么久。 「结束了,那正好,在下也该告辞了。」符书儿轻轻颔首示意,目送他离开。 「小姐,您觉得这位雷大人如何?」符书儿握著手绢的小手按在心口,唇角微泄一丝羞涩的笑意,抿唇不语,她心忖著,莫非这是娘在冥冥中庇佑她吗?所以才让她在此时撞见了他…… *****! 「雷大人,恭喜、恭喜。」雷朗从宫门一路走过来,道贺之声便不断,他一脸纳闷,不知这喜从何来,直到走进太极宫,连皇上看见他,也劈头便说-- 「雷卿家能从那么多人里脱颖而出,雀屏中选,真是可喜可贺。」端坐龙座上的皇上龙颜带笑的道。雷朗皱拢两道粗黑的浓眉,不解的问:「敢问皇上,微臣喜从何来?」 「咦,符大人还没告诉你这桩好消息吗?」 「什么好消息?」他一愣,摇头再问。他这几日身染风寒,前日抱病前往符府,返家后,病情加剧,卧病在床两日,直到今日病体才稍愈。 「对了,爱卿这两日因病在府中休养,难怪不知。」皇上心情极好的宣布这件喜事,「爱卿获得符家小姐青睐,即将成为符大人的乘龙快婿了。」 他愕然瞠目,「不可能,当日微臣虽然前往了符府,但并未参与桃花宴,所以未曾得见符家小姐。」 皇上轻捻龙须,晒笑道:「你虽未见到符家小姐,或许那符家小姐不知在何处见著了你,一见之下便对你倾心仰慕,所以这才将终身许给了你。」 「但微臣还无意娶亲。」雷朗皱了下眉。 「符大人已禀明朕此事,央求朕作媒,朕已代你允下这件婚事。」听皇上这么一说,雷朗挑高两道粗眉,扬高沙哑的嗓音道:「婚姻之事乃是微臣的私事,皇上怎可代微臣允婚?这件事微臣不答应。」 皇上一向贤明,有容人雅量,听见他这么顶撞也不以为怪,且他确有些理亏,没事先问明他意下如何,但先前他已在符大人面前承诺,这件婚事由他来作主促成,君无戏言,所以他缓言劝道-- 「爱卿都已二十好几,早该成家立业了,这样吧,为了庆贺爱卿大喜,朕决定升爱卿为御史中丞,做为给爱卿贺喜之礼。」雷朗为人耿直又极有才干,是他十分器重的臣子,他本就有意要提拔他,只是趁此机会升他的宫职。 「微臣不是要讨赏,皇上,微臣是……」 抬手不让他再多言,皇上凛起面容,挥手摒退他。「君无戏言,此事就此决定,爱卿勿再多言,赶紧回去准备婚事吧。」 「皇上……」 「雷大人,皇上请您退下,请。」一旁伺候著的太监公公,在皇上的示意下上前赶人。雷朗只好满脸不豫的退了出去。 「恭喜雷大人成为符大人的乘龙快婿,这下平步青云,指日可期。」同为御史台殿中侍御史的江上奉在不远处看见他,特地上前道贺,嘴角却扬起一抹揶揄的笑。 「为何我没有参与桃花宴,却被符家小姐挑上?」雷朗沉下脸问。他与江上奉在朝中意见一向相左,他不认为他是真心前来道贺。 「雷大人自个儿都不知,江某又如何能得知?想必是符小姐仰慕雷大人的风采,所以才愿意委身下嫁吧。」 他没打算要告诉雷朗符小姐那犹如厉鬼的尊容,唇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他等著看有人在洞房花烛夜那天,被新婚妻子的长相给吓破胆。 呵,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亲眼目睹,当雷朗掀开新娘子的红头巾时,那震惊的表情了。 第二章 既然皇上不答应,雷朗只好亲自前往符府,向符大人退掉这门婚事。 不意来到符宅,却扑了个空。 「雷大人,我家大人还未回府,不知您有何事,陆某可代为转达。」 「请问陆总管,可知符大人几时回府?」 「约莫酉时左右。」 还有一个时辰。雷朗沉吟了下道:「那么我可否先在此等候符大人?」他不想再跑第二趟。 「当然可以。」陆总管颔首。 雷朗静坐厅中等侯,望见外头桃花开得灿烂,他忍不住走出厅外。 那日前来符府时,由于身子抱恙,所以未曾细看,此刻放眼望去,满林妖娆的桃花映入眼里,美得像要燃烧起来。 他不由得被那一株株开得红艳的桃花吸引,信步走向园中。 走著走著,看见有两名女子停在一株桃树下,摘采著枝上桃花,轻扬的春风一并将她们的对话飘送过来-- 「小姐,今年桃花开得比往年茂盛,您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我瞧八成是桃花有灵,知晓小姐今年即将要出阁,所以才如此盛开,为小姐庆贺。」莲月一边说,一边拿著剪子剪下枝上的桃花。 头戴纱帽的女子笑斥,「哪有这种事……莲月,那枝桃花上有只瓢虫,你别剪那枝。」 「好。」莲月改剪别枝桃花。 片刻,见篮内已装满了桃枝,头戴纱帽的女子说道:「这些桃花插在娘的坟前差不多够了,不用再剪了。」 「好。」莲月收起剪子,雀跃的道:「对了,小姐,咱们待会去夫人坟前祭拜,可要记得告诉夫人,小姐下个月生辰就要出嫁了,夫人地下有知,一定很高兴。」 一阵沉默后,符书儿幽声道:「……可惜娘没办法亲眼看到我出嫁。」 目送两人提著盛放著桃花的篮子离开,雷朗俊眉不禁微蹙。 在来此之前,他已从另一位当日也参加桃花宴的同僚鲍康平那里得知了一些事,也隐约猜想到,当日在桃花园里撞到的那位姑娘,就是符家千金。 然而他之所以前来退婚,并非是因为符书儿生得貌丑若鬼,而是他尚无意娶妻。 如今听见了她们适才的谈话,从两人的语气里,不难察觉到那即将出阁的期待与喜悦。 他忽然间心生不忍,踌躇一阵,心忖若是此番自己欲退婚的事传了出去,必然对她造成很大的打击。 他踅回厅堂,落坐后,凝目暗忖,究竟要怎么处理此事,才能不伤害到符家小姐? 这时两名婢女经过门前,边走边说:「小姐能在二十岁生辰那日出嫁,真是太好了,那日看见桃花宴上那些人,见著了小姐的容貌后,个个吓得落荒而逃,我还真担心小姐会无法如期在这日出嫁呢。」 「就是呀,长风道长当年曾说,错过了这日,小姐就要孤寡一生了呢。」 「小姐这么善良,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想必连上苍都怜惜她,不忍见她落得如此下场,所以才有此安排。」 听到她们的话,雷朗眉头皱得更紧了。 错过了她的生辰,她便无法出嫁了吗?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他知道符大人对长风道长的话一向是深信不疑。 若他推拒了这门婚事,以致她无法在下个月生辰顺利出嫁,说不得符大人真的不会再为符小姐的婚事做安排,再加上符小姐生著那般的面容,只怕也不容易嫁出去……这么一想,他更加犹疑不决。 想起稍早之时,符小姐要婢女避开有瓢虫的桃枝,以及适才经过的婢女所说的话,看来这符小姐是个心慈善良之人。 沉吟良久,雷朗最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横竖迟早都要娶妻,大丈夫娶妻当娶贤,貌似无盐又何妨!」 于是他打消了退婚的念头,招来小仆,请他转告陆总管他有事,先行回去了。 ***** 成亲这天很快就到,已换上一身喜服的符书儿,抬首瞥到铜镜里的面容,怔忡的凝睇半晌,不由得红了眼眶。 「娘,书儿今日要出嫁了,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以后再也不需戴著这人皮面具了。」她嗓音幽咽的喃声说道。 「小姐,花轿快到了,您准备好了吗?」房门外传来莲月的声音。 「就好了。」记起父亲昨日的吩咐,她赶紧取来一旁的凤冠戴上,接著再盖上红头巾,遮住面容后,这才出声,「莲月,你们可以进来了。」 喜婆和莲月以及两名婢女连忙进屋,搀扶著她出去。 鞭炮炸响,锣鼓喧天。 符书儿来到堂前,依依不舍的泪辞父亲后,步出这生活了二十年的符府,接著乘著花轿来到雷府。 携新娘子拜完堂后,酒量不佳的雷朗被前来贺喜的宾客灌醉,在几名好友的挡驾下,这才得已脱身,踩著蹒跚的步履走进喜房,没有留意到身后悄悄跟著几名鬼鬼祟祟的身影。 「莲月见过姑爷。」 「下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他睁著醺红的双目摒退她。 近日为了查明一桩多年悬案,他奔波忙碌了数日,昨日才从益州连夜赶回来,今日一早又忙著迎亲之事,再加上此刻浓浓的醉意,累得他一进房门,便撑不住的在桌前坐下。 隐隐记得还有一件事要做,可昏沉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眼皮愈来愈沉重,他不由得一手撑在额上,轻阖起眼,就这么打起盹。 坐在床榻等了半日,仍不见夫婿有所动静,一整日未进食,腹中已饥肠辘辘,符书儿忍不住悄悄掀起盖头一角,瞄去一眼,这才发现她的夫君竟坐在桌前,看似睡著了。 她一愕,拉下红盖头,取下那快压垮她颈子的凤冠,起身上前,怯怯的柔声唤,「相公,喝杯茶醒醒酒。」她说著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拿走!」他突地大吼一声,用力推开她。 被猛力一推,杯子摔落地上,符书儿也倒退两步,跌坐在地。 洞房夜遭到夫婿如此粗鲁对待,她骇了一跳,一脸惊惶无措,委屈得红了眼眶,皓白贝齿啮咬著**,强忍住噙在眼里的泪。 她期盼了许久的洞房夜,不该是如此的,那日她在桃树下见到的他,分明是温和有礼之人,为何会在新婚夜对她如此粗暴? 这么想著,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滚落腮颊。 陡然砰地一声传来,她骇了一跳,却见他趴倒桌案上。 「相、相公?」她怔愣了下。 「……」他没有丝毫反应。 她担心的爬起身,小心翼翼的趋前查看。 听到微沈的呼息声隐约响起,她这才明白他是醉了,微一愣后,顿时面露了悟喜色。 「这么说,方才相公之所以如此对我,是因为酒醉了的缘故?」她展颜而笑,柔声在他耳旁说道:「相公别睡在这里,书儿扶你上床。」 她握著他的手臂,用尽全力撑起他。 雷朗微微睁了睁眼,下意识的跟著她的脚步走向床榻。 为他脱下鞋袜,扶他上榻,见他始终不曾抬目瞥她一眼,符书儿忍不住道:「相公,你可不可以看看我?即使是一眼也好。」 听到她的话,昏沉的雷朗转动眸子觑她一眼,接著倒头就迳自睡去,忘了今夜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 符书儿怔愣的望著已酣然沉睡的夫婿,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看清她此刻的容貌。 须臾,见他睡得不省人事,她幽叹一声,轻柔的为他脱下身上的喜袍,这才走向桌前,轻声进食。 填饱了肚腹,走回床前,由于娘亲在她幼年时即过世,洞房夜的床笫之事是由喜婆告诉她的,思及喜婆拿给她看的那些春宫图,她双颊忍不住浮起娇羞的红晕。 不过夫婿现下早已睡到九重天去,今夜怕是什么事都没法子做了。 她在床畔坐下,细看著新婚夫婿的睡颜,**荡起柔柔的笑意,轻声喃说:「娘,书儿终于出嫁了,今后书儿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再也毋需畏惧别人的目光。」 睡梦中雷朗翻了个身,她收回思绪,小心为他盖妥被褥。 自那天在凉亭见过他之后,这一个多月来,他的身影便不时盘据在她眼前,每每思及他那双温润如月的眼,她心头便不禁怦然而动,情愫暗生。 当时他不惧怕她丑陋如鬼的面容,也没有丝毫的嫌恶,令莲月赞不绝口,连爹也称赞他为人耿直磊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娘,这个男人就是书儿的夫婿,您看见了吗?」符书儿娇羞的嗓音微露一丝说不出的喜悦。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她纳闷的走过去,推开窗子,便看见窗外鬼鬼祟祟的躲了四名男子,她惊愕的瞠大眼。 「你们是谁?」 「呵呵,姑娘别误会,我们不是贼人,我们是雷大人在朝中的同僚。」江上奉连忙出声。 他们四人可是特意躲在这儿,想亲眼目睹雷朗今夜被新娘的那张鬼脸吓得落荒而逃的丑态。 但在这等了好半晌,却迟迟不见雷朗夺门而出,不禁感到奇怪,所以方才才会想偷开窗子,一窥究竟,却没料到被这名婢女给发现了。 「你们是来找我相公的吗?可他已睡下了。」 此话一出,四人一脸错愕,面面相颅,都怀疑自个听错了。 「姑娘,你方才说什么?雷大人是你相公?」鲍康平不敢置信。 「是的。」符书儿颔首。 鲍康平定睛细看她须臾,发现她身上仍穿著喜袍,便厉色诘问道:「你不是符家小姐,你究竟是谁?」 那日桃花宴上看过符书儿的长相,那张鬼脸,他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绝不可能是眼前此女! 「没错,真的符小姐在哪里?你为什么要假冒她跟雷大人成亲?」江上奉也跟著质问。 「我没有假冒,我就是如假包换的符书儿。」一向养在深闺,甚少与外人接触的她,面对眼前这几名男子的咄咄逼问,嗫嚅的答道,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不可能,我们都见过符小姐,她的长相不是这样。」鲍康平紧盯著她那张清雅脱俗的丽颜,喝道:「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冒充符小姐在此?」 「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就是符书儿。」她被这么一吓,紧张的又再后退了一步。 「你若是符书儿,那么当日桃花宴上我们所瞧见的那人又是谁?」另一人问道。 「那、那也是我。」她蹙眉绞紧衣裙,不明白为什么她必须在这里与他们解释这些。 「还是先叫醒雷大人再说。」发现他们这么大声,雷朗竟没有半点动静,鲍康平攀著窗子,想跃进窗内找人,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喝斥--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小姐和姑爷的房外?」睡在不远处房间里的莲月听到声响,连忙出来查看,这才发现洞房外竟杵了几名男子,她快步跑过来。 藉著明亮的月色,江上奉认出她正是符书儿的陪嫁丫鬟,连忙道:「姑娘别误会,你来得正好,我们发现雷大人的妻子似乎不是符小姐本人,所以才想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莲月。」在屋里听见她的声音,符书儿连忙走上前出声唤道。 听见自家小姐叫唤,莲月赶紧趋前,「小姐,您没事吧?」在看见那张面容时,她不由得一愣,「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了吗?」 认出这确实是小姐的声音没错,莲月怔愕的瞪直了眼,将她从头看到脚,「你……真的是小姐?!」 符书儿摸摸自个儿的脸,接著恍然大悟的失声道:「爹爹昨日告诉我,拜完堂后我便可以用本来面目见人,不需再戴上人皮面具了。莲月,就算你不识得我的长相,应该认得出我的声音吧?」 「我的老天爷啊!」闻言,莲月震惊的捣住唇,好半晌才找回自个的声音,激动的说:「原来这就是小姐的真面目,幸会了,小姐。」她十分惊喜,伺候小姐多年,一直到今夜,她才得以见到她的真实容貌。 原来小姐生得这么美。 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摸不著头绪的四人,互睨一眼,才由鲍康平开口问-- 「且慢,可否请两位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位真的是符家小姐吗?」 「当然是真的,她确是我家小姐没错。」莲月两手叉腰的睨瞪他们,她认出眼前这四人正是那日参加了桃花宴的其中四人,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她脸色一沉,没好气的下逐令-- 「夜深了,四位大人请回吧,不要打扰我家小姐和姑爷歇息。」 哼,这其中的原由,她才不要告诉这些以貌取人的混帐! ***** 临走前,江上奉忍不住再深睇符书儿一眼,从方才她们两人的谈话里,他隐约可以猜到当日她那张鬼脸下,其实是藏了这样一张清丽脱俗的秀容,没想到竟然便宜了雷朗这家伙了,娶到了这么一位美娇娘。 而她不只容颜秀美,还拥有旺父旺夫旺子的罕见命格…… 从雷朗一结下符家这门亲事,便被皇上擢升为御史中丞这点来看,此言恐怕不假。 这么一想,他不禁更加懊恼。 送走那四人,莲月走进房里,仔仔细细再将符书儿打量了一番,欣喜的道:「小姐,您终于可以以本来面目见人了,这真是太好了。姑爷看见小姐这模样,一定很惊喜吧?!」 符书儿瞥向床榻,「他……睡著了。」也不知他方才那一眼,究竟有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睡著了?」莲月愕然的瞥向床榻,果然看见一名男子躺卧上头,睡得很沈,连方才那么大的骚动都没惊醒他。 「嗯,不知是不是饮了太多酒,喝醉了,他方才一回房就睡了。」 「可今晚是你们的洞房夜,姑爷怎能丢下小姐一人迳自睡去……不成,我去唤醒姑爷。」莲月拧眉,上前要去叫醒人。 符书儿拦住她,「不打紧,让他睡吧,相公看起来似乎很累。」 听她这么说,莲月这才想起一事,「啊,我听说姑爷这几日到益州查案,直到昨夜才连夜赶回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累得一沾枕便睡去。」符书儿释然而笑。 莲月目不转睛的看著自家小姐脸上绽起的那抹笑靥。 「小姐生得真美,明日等姑爷醒来,看见他竟娶了这么美的新娘,一定乐极了。」 「我……真的美吗?」长年戴著那副丑若鬼怪的人皮面具。她委实分辨不出自己原本的长相在世人眼里究竟是美是丑。 「小姐方才没瞧见那四位大人,个个对小姐露出惊为天人的目光吗?」莲月笑吟吟的道:「连我都没料想到,原来小姐真正的面容竟生得貌若桃李,美艳不可方物。哼,瞧今后还有谁敢说小姐生得丑陋似鬼。」她说著还挺直胸脯,好不骄傲。 闻言,符书儿嫩颊浮上一抹娇红,突然想起一事,她连忙问:「对了,莲月,小豹呢?你去把它带过来给我。」 今日成亲,她不方便带著爱猫,所以一早莲月便将小豹托给其他下人帮忙照料,她心忖既然相公已就寝,带回小豹应无妨了。 「小豹现下在我房里,今晚是小姐大婚,还是让它先睡在我那儿吧。」 「嗯,也好。莲月,你也累了一日,去歇息吧。」 第三章 翌日一早,寝房里便响起震天的惊呼声。 不是惊喜的呼声,而是惊吓。接著砰地一声,某人自床口滚落,胸口还黏著一只浑身白毛的动物。 「啊,怎么会有猫?!」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佣懒的觑望著前方那双透著惧意的眼,接著张口「喵呜」一声。 「该死的,这该死的畜生到底是哪里来的?还不给我滚下去!」某人咬牙切齿的瞪著仍趴在他胸前,看似没打算要离开的白猫,他怒极,脸色发白,撑在地上的双手疑似在颤抖著。 带著抖意的吼声,震得睡梦中的符书儿耳朵发疼,她惊骇的睁开眼,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 紧接著又再传来一道怒吼,她惊惶的从床上坐起,睁著双眸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喵呜。」猫儿又懒懒的再叫了一声,似在嘲弄某人的胆小。 看见那白猫似是挑衅的瞪著眼与他对望,雷朗顿时全身寒毛竖起,牙关咬得隐隐作响,但身子却僵硬著动也不敢一动,仿佛趴在他胸口上的是只凶恶的白虎,而不是娇小的猫儿。 他再也受不了的扬声唤人前来。「来人,快来人!」 雷府陈总管老远就听到自家主子震怒的雷吼声,连忙气喘吁吁的赶过来。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这只可恶的畜生是打哪跑来的?」陈总管定睛一看,发现自家主子躺在地上,胸口趴著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他心底暗叫一声不好,惶恐的道:「属下也不知怎会有这猫。」 「你还杵著做啥?还不快把它抓走扔出府外!」雷朗怒道,在属下面前,他竭力克制著不让惧色流露出来。 「是。」总管赶紧上前,身手俐落的一个箭步就抓下那只不知好歹的白猫。 猫儿一被抓走,雷朗便立刻起身,退得远远的。 「大人,属下这就把猫儿带走。」 顾不得还被他的吼声震得嗡嗡雷鸣的耳朵,符书儿连忙跳下床,扑过去,一把从陈总管手里抢回心爱的猫儿。 「你们想对我的小豹做什么?」相公凶怒的模样令她又惊又惧,连身子都吓得隐隐颤抖、但小豹是陪伴她多年的爱猫,犹如她的亲人一样,即使再害怕,她也必须保护它,不能让它被人抓走。 雷朗直到这时才发现她,「你是谁?怎会在我房里?」 「我不准你伤害我的小豹。」她没有回答他的话,畏惧的望著他说。 「那只猫是你的?」雷朗沉下脸问。 「没错。」她惊恐的紧紧将猫儿护在怀里,退离他远远的。犹如恶梦,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穷凶恶极、声若雷鸣的男子会是她新婚的丈夫。 很好,看来他昨夜真的是喝太多了,竟然连有人带著猫儿混进他寝房,他都毫无所觉! 雷朗沈眉敛目,一双厉眸觑向她,喝问:「你究竟是何人?混进我雷府意欲为何?」 他那峻厉的神色咄咄逼人的瞪著她,耳旁有如响雷般的怒喝震得她的身子陡地一颤,符书儿登时被吓得语不成调。 「你、你……我、我……」她无法将眼前这名严酷冷峻的男子,与那日在符府园中见到的,有著温润目光的男子相提并论。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也许这个人只是容貌生得像他,其实并不是她的新婚夫婿雷朗,或者,她其实是在作著恶梦……符书儿怀著一丝希冀这么想,希望能赶紧从这场恶梦中醒来。 「你还不老实给我招来?!」见她只是抖个不停,瞪著他支支吾吾的,雷朗再度沉声怒斥。 这时莲月赶过来了,一进门,听到他的怒喝声,也吓得一缩,须臾才道:「姑爷,她是我家小姐呀,您昨日才娶过门的新娘。」 「她是符家小姐?」雷朗怔愕,回头将符书儿仔细打量一番,「这怎么可能?那日我见到的符小姐并不是这模样。」 「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小姐脸上一直戴著一纸人皮面具,现下这模样,才是小姐的本来面目。」莲月接著仔细将长风道长的吩咐解释一遍。 「原来如此。」听她说完前因后果,雷朗目光一转,瞥见符书儿紧抱在怀中的白猫,浓眉不由得再度紧蹙,「陈总管,你还不将那只猫给我带走?」 「这……」陈总管有些迟疑的望了新夫人一眼。 听见他竟又这么说,无视方才她所说的话,符书儿咬著唇,忍无可忍的鼓起勇气怒道:「谁都不可以带走我的小豹!」 料想主子一早即被猫儿给吓醒,此刻心情怕是极为恶劣,陈总管委婉的劝道:「夫人,请您将猫给属下,属下会妥善安排它的去处。」 「不可以,小豹陪伴了我很多年,我怎么能这么无情的遗弃它,把它交给别人?」符书儿一口拒绝,看见雷朗投来的凶狞目光,顿时吓得又再往后缩去。 「可是……」陈总管不敢在自家主子面前说出,主子他堂堂七尺男儿郎天不怕、地不怕,平生唯一所惧只有猫儿与苦药。所以无论如何,大人是不会容许她将猫养在府里的。 「你还啰嗦什么,快将这畜生给我带走!」见他还拖拖拉拉,雷朗不耐烦的斥道。 见他竟完全不顾她的意思,执意要让人将小豹带走,符书儿目光忿忿的瞪著他,怒嗔,「小豹是我的,谁都不可以带走它!」 这不是恶梦,眼前这个凶暴的人真的是她的夫婿,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不由得忘了害怕,趋前一步,愤怒的伸手指著他控诉,「你这个骗子、伪君子!」 听到她的指责,雷朗脸色愀然一变。 「你说什么?!」 陈总管早已习惯自家主子那洪亮如雷的声音,但莲月和符书儿可是初来乍到啊,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两步。 「你你你你你……」符书儿被他一吼,吓得又结绪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她抱紧爱猫,抖呀抖的,只能瞪著他。 看她抖得宛如风中枯叶,雷朗蹙拢眉心,缓下声音。「你为何说我是骗子、伪君子?」 在他阴鸷的眼神下,她抖著腿儿再退两步,哆嗦著说:「哪、那、那日我在桃花树下见到的人,是个谈吐斯文、谦和有礼的彬彬公子,可、可、可是,你现下既无礼又粗鲁,这分明是在欺骗人。」 听到她的指控,雷朗先是一阵错愕,然后怒极磨牙。他骗她?她竟然指责他当日欺骗了她?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日他压根是病得头昏眼花、四肢乏力、喉痛声弱,所以说话才会气虚沙哑,然而那样的他,却被她当成谦和有礼的彬彬君子?也就是说,她是因为这样的误会,才会选择嫁给他? 老天!雷朗无力的抚额。 陈总管闻言,闭紧嘴巴,肩膀隐隐抖动著,连脸都忍得涨成猪肝色,就是不敢让笑声泄出。 搞了半天,原来这位传言命旺到不行的新夫人,看上的竟是病得奄奄一息的主子,所以此刻在认清主子声若洪钟又天性惧猫,才会如此忿忿不平。 欸,这下可有点棘手了。 「我没有骗你。」雷朗面色不豫的瞪著她,「那日我病了。总之,在我雷府不准养猫。」 板起脸孔的他简直就像雷公一样神色峻厉恐怖,但为了陪伴她多年的爱猫,符书儿还是硬著头皮,鼓起勇气说:「小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我绝对不会把它送走。」 「我说过雷府不准养猫。」见她竟敢违拒他的话,他冷著脸再次重申。 「……」在他冷凝迫人的瞪视下,她缩著身子,听见小豹可怜兮兮的在她怀里喵呜一声,她强迫自己仰起脸瞪回去,豁出去的说:「好,既然雷府不准养猫,那我只好带著小豹离开,你把休书写给我。」 他不只欺骗了她,还想赶走她的小豹,她无法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对她而言,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小豹,比起他还要重要百倍。 「你说什么?我们昨日才成亲,你竟要我写休书给你?你把成亲的事当成儿戏吗?」听见她的话,雷朗怒色再起。 他前天连夜从益州赶回长安,就是为了迎娶她,但她竟然为了一只猫,轻易就想要解除这桩婚姻? 他一动怒,俊朗的脸庞又变得严峻骇人,符书儿拚命要自己不要害怕,因为一旦她胆怯了,小豹便会被他们带走。 「没错,你不留下小豹,我也不要留在这里。」 「你……」雷朗胸口一阵起伏,仿佛在隐忍著什么,最后怒瞪她一眼,拂袖离去。 他一走,陈总管也连忙匆匆跟了出去。 莲月这时才轻吐出一口气,万分佩服的望著自家主子。 「小姐,你方才好勇敢,面对那样可怕的姑爷,你竟敢违抗他的话。」像她方才就吓得直发抖,完全不敢吭声。 「我不能让他带走小豹。」符书儿吓得僵硬的身子直到这时才放松,腿软的坐在床榻上,轻轻蹭了蹭怀里的爱猫。 仿佛是知道自己安全了,猫儿也撒娇的舔了舔她的嫩颊,咪呜咪呜讨好呜叫。 「不过那日的姑爷跟今日的姑爷,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的耳朵被那响如雷吼的声音震得隐隐发疼。 真没料想到姑爷的嗓门这般大,吼人就像在打雷一样。 听她提到此事,符书儿委屈的抿著唇。只能怪自个儿眼瞎看错了人,可这亲都结了,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真要叫他写下休书给她吗? 适才她是气极才会脱口那么说的。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女子二嫁、甚至三嫁也时有所闻,可是她从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倘若才刚成亲就被休离,爹若知道,也不知会有多生气?但方才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该不会真的如她所言将她休离吧? 想及爹爹届时气恼失望的脸色,符书儿不由得心下惴惴。 ***** 入夜时分,雷朗来到寝房前,忽然打住脚步,不再前进。 思及此刻那房里恐怕有著他平生最痛恶的猫儿,他便忍不住寒毛竖起。 若是早知她会带著他深恶痛绝的猫儿嫁过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心软的答应这桩婚事。可恶,她觉得自个受骗了,说起来,他才是受骗的那人好不好? 当初她压根没提到她养了只猫。 磨著牙根,睨觑寝房片刻,他掉头离开。 而这厢寝房里,符书儿独自等著迟迟还不回来的新婚夫婿。入夜后,她便将小豹交给莲月带回她房里了。 眼见夜色愈来愈深,她轻颦起一双柳眉,心忖著,看来他还在生她的气,所以才不肯回房吧? 但她又何尝不生气呢?所嫁之人与她先前所见差异如此大,让她委实难以接受。想了想,那人不回来更好,今日她受的惊吓也够多子,她索性更衣上床就寝。 头枕著鸳鸯枕,身上盖的则是喜气洋洋的龙凤锦被,她睁著双眸看著床顶精细美丽的雕刻,思绪纷杂,一时片刻也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才捱到二十岁生辰这年,在父亲的安排下,她亲自挑选了一位夫婿出嫁。她好开心,因为再也不需要日夜顶著那骇人的人皮面具,没想到自己挑中的夫婿竟是那样的人。 她幽叹一声,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若是他真的给她一封休书,将她休离的话,她要如何启口告诉爹,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小豹的缘故? 依爹的个性,若得知实情,必然会不准她再养小豹吧。 想著想著,她在不知不觉间入睡。 ***** 翌日一早,她起床,走到窗边,窗外一片晴光朗朗,听见开门声,她侧眸瞥去,看见莲月打了一盆水走进来。 「小姐,早。」莲月将面盆搁在盆架上,看见房里只有她,不见姑爷,微讶的问:「小姐,姑爷一早就出去了吗?」 「他昨夜没有回来。」符书儿淡道,走过去梳洗。 「姑爷昨夜没回来?啊,莫非他还在气恼小豹的事?」莲月忧心的皱起眉。 「随他去吧。对了,莲月,今日天气不错,你待会将小豹带来,我们到院子里走走。」 「咦,小豹没来小姐这儿吗?」闻言,莲月连忙四下望了望,果然没看见那只通身雪白的猫儿。 「没有,怎么了?」 「我一早就没瞧见它,以为它跑来小姐这里了。」想起一事,莲月担忧的拧起眉头,「糟了,这下可不好,我昨日听陈总管说,由于姑爷厌恶猫,所以雷府一向严禁猫儿出没,该不会……」 符书儿焦急的道:「你的意思是说小豹被抓走了?」 「这……我也不知道,我再四处去找找,小姐先别急。」莲月赶紧出去找猫。 等了好半天,看见莲月回来,却是两手空空。 符书儿急问:「怎么样?」 「找不到。我适才去问了陈总管,他说他没看见小豹,不知它在哪。」 「怎么会这样?小豹一向不会乱跑,它到底去了哪里?」左思右想,莲月只想到一个可能。 「小姐,您看会不会是姑爷暗中吩咐人偷偷抓走小豹,不让小姐知道?」 「我去问他!」符书儿脸色一沉。 「等等,小姐,方才陈总管说姑爷一早就上朝去了,此刻不在府里。」莲月想了下又说:「不如我再去找找看,也许小豹是跑去哪儿玩了。」 「嗯,我也一起去。」 ***** 接下来两人花了一整日,几乎将整个雷府翻迁了,就是寻不到猫,符书儿急得都快哭了,再次前来质问陈总管。 「陈总管,你老实说,你真的没有偷偷将小豹给抓走吗?」 「属下发誓绝对没有这么做。」陈总管信誓旦旦的说。 「那姑爷呢?是不是他让人做的?」莲月接腔问。 「这……」陈总管迟疑了一下,大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大人性情磊落光明,绝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不过大人极惧猫,其实……也很难说。 见他回答得吞吞吐吐,符书儿与莲月不由得更加怀疑是雷朗支使人做的。是以当雷朗不久后回到府邸,面对的便是两个女人的怒目以对。 「你把我的小豹抓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符书儿在厅堂里等了他一晚,一见他进来,便气愤的上前讨猫。 「小豹?」乍闻这个字眼,雷朗愣了会,一时想不出小豹是谁。见状,陈总管赶紧低声提示主子。 「大人,小豹就是夫人养的那只猫,它不见了。」说著,看著他,陈总管暗暗拧了下眉,呀,这下证据确凿,大人想赖恐怕也赖不掉了。雷朗皱了下眉,望向怒不可遏的瞪著他的符书儿。 「你的猫不见,**何事?」 「你还敢说不关你的事?」听到他竟将事情撇得干净,符书儿忿忿质问,「那你脸上这道抓伤哪里来的?还有衫袍上沾到的这些白毛又是怎么回事?」 雷朗摸了摸腮颊上的那道爪痕,再低头瞧著官袍胸前沾黏的一撮白毛,不疾不徐的说:「这些是南诏国今天进贡的一只白猴留下的。」 「白猴?」见他竟睁眼说瞎话,符书儿气得发抖,「这么巧,我的小豹今天一早就不见了,南诏国却正好也在今天进贡一只白猴,还抓伤了你,沾了你一身白毛?!」 见不只她质疑,就连陈总管脸上也透著狐疑,雷朗捺著耐性的解释,「它突然从笼子里逃出来,到处乱窜,不小心撞到我身上,还抓伤了我的脸,留下白毛。」 「姑爷,那白猴谁不撞,偏偏撞上了您,这也未免太巧了。」莲月讽道。 眼见厅堂里烟硝味愈来愈浓,陈总管连忙出声打圆场。 「这天下巧合的事本来就不少,何况咱们大人生得伟岸俊拔,也难怪那白猴偏偏就撞上了大人,这也没啥好奇怪的。」 莲月嘲弄,「唷,这么说来,原来那只白猴还是只母猴哪。居然知道朝一表人才的姑爷扑去,敢情这猴儿不只有灵性,还好色呢!」 谁知雷朗却说:「它是公的。」闻言,陈总管登时一翻白眼,垮下脸来。大人哪,小的我这是想尽办法帮您圆谎,您做啥拆自个儿的台呢? 「你到底把小豹抓到哪里去了?你今天不把小豹还给我,我跟你没完没了。」思及爱猫可能已遭到他的毒手,符书儿立时红了眼眶,著急得一汪泪水涌了上来。 「我没有抓它。」见她竟丝毫不相信他的话,雷朗咬牙再次澄清。 「你骗人,你这伤分明就是它的爪子抓出来的,你快点把小豹还给我、还给我!」听他一再否认,她急了,激动的抡拳捶向他。 「你给我住手!」他按捺著要爆发的怒气,抓下她的粉拳。看见他恼羞成怒,符书儿更加笃定她的爱猫一定是遭到了不测,失控的扑上前去拚命捶打他,想替枉死在他手上的猫儿报仇。 「你是不是残暴的把它杀死了?你这个恶人,还来!你把我的小豹还来……呜呜呜……」她一边打一边哭喊著。 雷朗火得额上青筋暴跳,擒住她胡乱捶来的手,怒咆道:「你这不可理喻的女人,我再说一次,我没有碰你那只该死的猫一根毛!信不信随便你!」吼毕,他挥开她,铁青著脸,甩袖而去。 「大人、大人……」陈总管赶紧跟上去。被他大吼一声狠狠骇了一跳的莲月,镇定心神后,赶紧看向紧掩著耳朵,脸色发白的小姐。 「小姐,您没事吧?」 放下掩耳的手,符书儿泪流满面,伤心的泣道:「小豹……小豹一定已经惨死了,呜呜呜呜……他好残忍,竟然连一只猫都不放过,我不要嫁给这种无情冷酷的人,我无法跟杀死小豹的人过一生……莲月,我们走!」 莲月连忙拉住她,「等等,小姐,现下天色都这么晚了,要走不如明儿个再走吧。」 才成亲两天,小姐突然这么跑回符府,符大人恐怕会很吃惊,她心里盘算著,等明天派个人先送封信回去给大人,将事情约略说明后,再回去会比较妥当。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再待在这里……」只要一想起小豹命丧在此,她就好心痛。 莲月劝道:「小姐,这么晚了,说不定大人已经安歇,您这一回去,势必会惊动到大人。」 「这……」细思了下,莲月的考量确实有道理,符书儿轻轻点头。「嗯,那就明天再回去吧。」 第四章 揉著额心,雷朗作了一夜的恶梦,梦里他被一堆从天而降的白毛给掩住,差点窒息。 他脸色极差的下了榻,走到面盆架前梳洗,瞥见面前的铜镜里映出自己左腮的爪痕,不由得低咒,「该死的猴子、该死的猫!」 想他雷朗为人素来光风霁月、胸怀磊落,从不做欺世盗名之事,居然接连两日被新婚妻子指著鼻子斥骂他说谎! 梳洗后,他离开睡了两夜的书房,准备上朝。 「大人。」陈总管已备妥了轿子等在门前。 上轿前,雷朗迟疑了下,吩咐,「陈总管,你今天派几个人去找猫。」 「咦?」陈总管微愕的望向他,似是一时听不懂他的话,忍不住问个清楚,「大人,您是说要我派人去找夫人带来的那只白猫吗?」 「嗯。」他轻哼一声。 「可是那猫不是已遭到您……」的毒手了吗?他机伶的及时咽下最后几个字。 「我没有对它动手!总之,你派人找回那只该死的猫就是了。」竟连陈总管都怀疑是他下的手!雷朗没好气的道,说罢,一振袖袍坐进轿里。 「是。」陈总管应道。目送轿子离开,他狐疑的拧眉挠腮,「真的不是大人干的吗?那么夫人的猫儿怎么会不见呢?」 想起什么,他恍然大悟的接著自言自语,「也对,绝不会是大人下手的,大人怕死猫了,又怎会亲手去抓猫呢?八成是大指使什么人暗中做的,不过,这下要上哪去找猫,方才大人也没说个清楚……」 说到底,他还是认定是自家主子干的好事。 ***** 「你们先回去吧。」下朝后,处理完公务,天色已近黄昏,想到昨夜发生的事,雷朗有些心烦的遗走轿夫,打算随意走走,稍晚再回府邸。 沿著河岸走了片刻,这时一辆马车从他旁边经过,陡地停下,车上下来了一人,一脸笑的拱手。「咦,这不是雷大人吗?」 「鲍大人。」他拱手还礼。 「雷大人是要回府吗?不如我送雷大人一程。」鲍康平热络的说道。 「鲍大人好意在下心领,在下还没打算回府。」 鲍康平刻意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试探的开口,「雷大人方才大婚,理应满脸喜气,怎么反而一脸疲色?」 不等雷朗答话,他接著举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揶揄道:「呀,瞧我真笨,雷大人与夫人新婚燕尔,恐是夜里闺房之事过度劳累所致吧?」说毕,暧昧一笑。 听到他的调侃,雷朗微微沉下眉,忽然间,隐隐听到数声低鸣传来,他凝神细听。 见状,鲍康平问:「怎么了,雷大人?」 「鲍大人没听到吗?」 鲍康平这才侧耳倾听,「似乎是猫儿在叫,听起来颇凄惨的。」他举目四望,接著望见在河里载浮载沈的一物,诧道:「咦,那是什么?」 雷朗定睛细看,须臾,看清是什么后,他皱了下眉。「是只白猫。」 「那猫怎会跳进河里?它会泅水吗?听闻猫儿最不喜水了,啧,可怜的小东西,快溺死了。」嘴里这么说著,鲍康平却无意命令随从下水去救那只他口中的可怜小东西。 看著眼前在河里挣扎著的猫儿,雷朗微微一凛。那是他最痛恶的猫,但,这只白色的猫……该不会就是符书儿养的那只吧? 他犹记得她昨天在质问是不是他抓走了那猫,那焦急伤心的神色……该死的,他在想什么,他竟然想下去救那只蠢猫? 她可是诬指他抓走她的猫,还放肆的打他,更何况,河里那只缓缓往下沉的畜生,可是他此生最痛恨的猫…… 「噗通。」听闻投水声,鲍康平回头一看,竟看见雷朗跳下河里。「啊,雷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迅速朝白猫游去。 就在它即将沉入河里时,他及时捞起它,撩起衫袍下摆包住它小小的身子后,强忍著惧意迅速游回岸上。 「想不到雷大人如此心慈,连只畜生落水,都见义勇为的救起它。」鲍康平拉了他一把,笑道。 一上岸,雷朗便一把丢开那只白猫,退到一旁,抹去脸上的水渍,紧抿著唇,忍下惊恐,一语不发。 那猫获救后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鲍康平见了便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语带笑意对那只白猫说:「小家伙,算你走运,遇到雷大人救了你,还不快走,别再贪玩跌进河里啦。」 「等一下。」听到他的话,雷朗压抑住畏惧,脱下早已湿透的衫袍,罩住白猫,迟疑了一瞬,这才伸手抱起它。 「雷大人为何这么做?」鲍康平不解。 雷朗没有多加解释,丢下他,抱著猫掉头就快步疾走,急著要将这只可恶的小畜生带回府,证明白个儿的清白。 ***** 一回到府中,却看见符书儿与莲月拎著包袱,似是要出门,而杵在一旁的陈总管正一脸为难。 「夫人,您这么做,等大人回来,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你坦白跟他直说就是了。」符书儿轻蹙眉尖。 「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雷朗开口问。 看见他,符书儿先是畏怯心虚的垂下首,接著思及猫儿的事,又再忿忿的抬起头。 「你回来得正好,我要离开这里。」见他一身湿,身上甚至没穿衫袍,头发还不停的在滴水,她有些诧异,却也没问发生何事。 「什么意思?」他浓眉皱拧。 「我不想再见到你。」她轻咬著粉唇,幽幽怨慰的说。 雷朗凝睇她须臾,接著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袍衫递给她。 「拿去。」 「这是什么?」接过他递来的那个布包,提在手里觉得有点沈,猛地听到里面传来疑似猫叫声,她一震,连忙打开一看,竟是失踪了两日的爱猫! 她惊喜的瞪大眼,抱起浑身湿淋淋的猫儿,「小豹、小豹,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弄得一身湿?」 见她得回爱猫满脸欣喜的表情,眼里只关心她的猫,对他却不闻不问,雷朗胸口忽觉一阵气闷,什么都没解释,不发一语的离开。 陈总管望了一眼自家主子离开的背影,赶紧道:「夫人,既然大人带回了这猫儿,那么您可以不用离开了吧?」才刚新婚没几天夫人就求去,这事若传了出去,会有损大人的声誉。 符书儿低头看著怀里的猫儿,见它雪白漂亮的毛此刻一身脏湿,她好心疼,摇头说:「你家大人竟把我的小豹折腾成这样,我不能再留下,让他再有机会折磨小豹。」她又吩咐莲月,「我们走吧。」仍是执意要离开雷府。 「夫人……」眼见她带著丫鬟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陈总管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赶紧前去禀报主子。 ***** 「罢了,她要走就让她走吧。」雷朗淡然回答。原本他就没打算成亲,当初是一时心软才答应了这门亲事,没想到她竟还带了只猫嫁过来。 现在走了倒也好。 「可是大人才刚新婚,夫人就求去,这事传出去恐惹人闲言闲语。」 「我雷朗问心无愧,旁人要怎么说,随便他们去。」他扬声道。眸里却有丝恼意,不是为了怕日后旁人的流言蜚语,而是她竟然为了只猫,不借求去。 在她的眼中,他竟比不上一只该死的猫? 踌躇了下,陈总管嗫嚅的问:「……那么属下可以问大人一事吗?」 「什么事?」 「大人既把那猫儿丢了,为何又再带回来?」 闻言,雷朗气得扬眉怒瞪他。「那猫儿不是我抓走的!」 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家总管竟也跟符书儿一样,从头到尾都认为是他抓走那猫的。 被雷吼一声,饶是跟了他多年的陈总管,还是不免抖了下。 「可是……若不是大人抓走那猫的,那大人又怎知它在哪里,还带回了它?」 「……」雷朗气到说不出话来。为了一只猫,竟连从小看著他长大的陈总管都不相信他! ***** 「书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雷朗是怎么欺负了你,你一五一十的告诉爹,有爹替你作主。」不久前,符仲文回府后,就看到莲月让人带来的书信。 信中写道,嫁过去两日,女儿与雷朗竟还未洞房,不只如此,那雷朗还惹得女儿伤心流泪。 一看完信,他怒不可遏,立刻派人前去雷府将女儿接回来。 女儿一出世,果然如长风道长所言,兴旺了符家,几年内,他连连得到皇上的拔擢,从七品的小官一路晋升到中书令,是以他非常疼爱这个女儿。 能够娶到书儿,是他雷朗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他竟不知珍惜她,还让她受到委屈,符仲文气恼不已。 「爹。」看到父亲,符书儿忍不住眼泪汪汪,满腹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乖女儿,你别急著哭,快把事情告诉爹,若真是那雷朗的错,爹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见小姐只是哽咽著,莲月索性代她约略说了一遍。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最后姑爷竟然还辩驳说,他脸上的抓伤和衫子上的白毛,全是被南诏国进贡的一只白猴弄的,这简直是睁著眼睛说瞎话……然后就在我们正要离开时,姑爷回来了,手里拎著小豹。」 她指著小姐抱在怀里的猫,气愤不平的再说:「大人,您瞧,这姑爷也不知怎么折腾小豹的,把它弄得又湿又脏。」 听毕,符仲文看看女儿怀里的白猫,然后抬头说:「书儿,你真的是误会雷朗了,他昨日确实是被南诏国进贡来的白猴给抓伤的。」 「什么?」闻言,符书儿愣住了,「那不是他编造的谎言吗?」 「不是,当时爹虽没亲眼看见,但在场有不少人瞧见了,今早爹一上朝,就听见有人在谈论此事,说那白猴也不知是怎么挣脱了笼子,在宫里头四处乱窜,守卫急追著它,雷朗偶然经过,那猴儿竟扑到他头上,还抓伤了他的脸。」 符书儿惊愕得与莲月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姑爷没说谎骗人。」莲月挠头搔耳道,接著想到一事。「可是小豹弄得这一身湿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是姑爷带它回来的。」所以说他的嫌疑还是最大。 符仲文沉吟遗:「以爹对雷朗的了解,他生性耿直坦荡,他若说没有,就肯定不是他做的,小豹的事儿,书儿你可能真的误会他了。」 符书儿蹙拧秀眉,陡然思及不只是小豹一身的湿,他身上也一样,莫非她真的误会他了? 见事情并不若他之前所想,是雷朗亏待了女儿,符仲文也缓下了脸色,劝哄道:「书儿,不如明儿个爹再仔细问问雷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听到爹方才所言,符书儿忽然有种感觉,似乎真是自个儿冤枉了雷朗。若明天爹查清真相,真是她错怪了雷朗,该怎么办才好? ***** 「……所以鲍大人亲眼看见是雷朗跳下河里,亲自救起差点就要溺死的小豹?」 翌日,符书儿在听完父亲的话后,一脸震惊。 「没错,这些事儿是鲍大人亲口告诉我的,还不是出自雷朗之口。」所以可信度自然更高。 她惭愧的轻咬著唇。 「书儿,既已理清真相,爹陪你回雷府,亲自向雷朗解释,我想雷朗心胸广大,应不会介怀的。」符仲文劝道。 「……」她低头沉默须臾,抬眼道:「对不起,爹,都是书儿太鲁莽任性,错怪了相公,书儿自个回去就好。」 「可是--」符仲文不太放心。 她截住父亲的话,「是书儿做错了事,书儿自会向相公认错,请求他的原谅。」思及雷朗为她救回了小豹,她竟然还责怪他,一句道谢都没有,不禁更觉愧疚。 「好吧。」见她神色坚定,符仲文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那爹送你出去。」 不久,回到雷府,陈总管看见她,满脸惊喜,「夫人,您回来啦?」他还以为昨日她这一离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是我不好,错怪了相公,他现下人在哪里?我要亲自去向他赔罪。」 「咦?」闻言,陈总管愣了愣。 「陈总管,我家小姐问姑爷这会儿在哪里,你快说呀!」莲月催道。 「大人他此刻在寝房里。」说著,见夫人就要举步而去,陈总管连忙跟上去,「等等,夫人,大人他病了。」 「他病了?」符书儿讶道,难道是因为昨日他跳下河里救小豹,著凉了吗? 「呃,这大人身子骨一向强健硬朗,打小就甚少有病痛,谁知道前阵子突然染了风寒,这病一来呀,异常严重,后来大人……啊,对了,就是去参加符府桃花宴回来后,整整在床上躺了两日才能起身。」 陈总管一边走,一边叨叨说:「没想到这时竟蒙皇上恩赐,擢升大人为御史中丞,大人病体尚未痊愈,便又忙著与大理寺一起清查几桩疑案,连日奔波,还要忙著成亲一事,累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昨日也不知怎么搞的,在这三月天里竟弄得一身湿回来,原本就压根没痊愈的病又再复发,今日烧了一天。」 听到陈总管这番话,符书儿不禁柳眉深蹙,小手紧握。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她,那日在符府的桃树下,他正病著,是她自个儿没弄清楚,不仅误会了他,还责备他,甚至就这样跑回娘家。 她咬唇,为自个儿的任性感到歉疚与汗颜。 他此刻一定很生她的气吧,若是她向他赔罪,他可愿原谅她? 来到寝房前,符书儿抿了抿唇,低声问:「陈总管,相公的病可有请大夫来诊过了?」 「大夫来瞧过了,不过……」 「怎么了?」 「大人不喜欢吃药,所以煎好的药,他都只饮几口就不喝了。」 「那怎么成?」她拧起眉。 「就是呀,我也劝过大人,可大人就是不喝。」 「我晓得了,陈总管,你吩咐人把药端过来,我来喂相公喝。」 「咦?」陈总管先是一愕,接著满脸喜色的迭声应道:「是、是,我马上吩咐灶房再煎药。」想不到夫人回去一趟,再回来后,就不再误会大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兴匆匆离开。 符书儿小手按在胸口,轻轻深吸一口气后,进去前交代莲月,「莲月,你把小豹先带回你房里。」 「可是我怕姑爷待会看见小姐会生气。」 「是我误会了他,就算他骂我也是应该的,你下去吧。」 「是,小姐。」 ***** 符书儿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屋里。 她穿过花厅,走进内室,看见雷朗正阖目躺在床榻上。 她俏声过去,细睇著他,发现他俊颊隐隐带著抹潮红,不由得伸手抚向他的额。 雷朗立刻惊醒。 「谁?」睁开眼,看见映入眸里的人竟是她,他立刻冷下脸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看见他冷凝的神色,她一惧,想要退开,但思及这一切都是自个儿的错,误会了他,便又鼓起勇气说:「我是回来向你认错赔罪的,对不住,都是我错怪了你,还有,谢谢你替我救了小豹。」她一口气说完。 他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她双手轻绞著衣裙,好声好气的再启口,「相公,你原谅我好不好?」 瞥向她,他沙哑的嗓音漠道:「你觉得我雷府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吗?你究竟把我雷朗当成什么人了?」 听见他话里的指责,符书儿歉然的垂下螓首。「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她胸口微感窒闷,忽然觉得自己宁愿他骂她,也不愿看见他这般冷漠的神色,这样的神情,好像她和他已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她最大的错不在这里,而是她不该带著那只该死的猫嫁过来,思及那只猫也许也随著她再回来,雷朗就忍不住头痛。 「罢了,我不怪你,你回去吧。」他挥手道。他可不想往后每日都要再见到那只令人发毛的猫儿。 「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肯原谅我吗?」 听见她语气酸酸楚楚的,似是十分委屈,抬眼再瞧见她眸里氤氲了一层水气,仿佛随时会滴出泪来,雷朗心头不由得一软,放缓了声音。 「我说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我不想走,你别赶我走。我既已嫁给你,就是你的妻,你现下在发烧,我有责任照顾你。」 哼哼,现下知道这么说了,当时她抱著猫要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思及这事,雷朗气又上来,但他堂堂一名男子,不愿小心眼的跟她计较,索性闭上眼,不再搭理她。 见他沉默不语,符书儿也不在意,迳自走到面盆前,打湿帕子,敷在他额上,为他退烧。 但雷朗似乎是铁了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做这些举动。 她坐在一旁,不时为他换下额上的巾帕,趁著他阖目休息,凝目打量著他。 也许是身子不适,所以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柔和,不若这两日那样峻厉迫人,就像那日在桃花树下见到的他…… 原来那时他那清润如水的眼神,温朗谦和的神态,都只是因为他……病了。 正因为这病,他便阴错阳差的成为了她的夫婿。 这就是缘分吧,她和他注定要结为夫妻。 思及此,符书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雷朗睁开眼,有丝不豫。 「经过这番误会,让书儿更加了解相公的为人,今后书儿会努力当一位好妻子。」她想他应是个面恶心善之人,虽然发怒时神情看来凶恶,但心地却是十分仁慈心软,所以才会跳下水救了她的小豹。 单凭这点,已足够教她感激心仪。 「哼。」他漫应一声,再次阖上眼,不想搭理她的话。除非她不养那只猫了,要不然她永远无法成为他心目中的好妻子。 为他再换了遍手巾,她的手轻抚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 额面上传来的那温柔抚触,令雷朗的胸口忽觉一阵酥麻。 他睁眸,迎上她那双盈若秋水的眸子,刹那间,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他心底荡起一阵涟漪。他有片刻失神,觉得自个儿宛若坠入一处旖旎仙境,心荡神驰。 在他那双深黝的俊目注视下,符书儿双颊泛起娇羞的嫣红。一颗心儿噗通噗通的乱跳,心旌动摇,情丝陡生。 「叩叩。」门外这时传来两声轻响,一名婢女端著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 两人顿时不自在的移开眼神。接过汤药后,符书儿说:「相公,把这药给喝了。」 雷朗皱眉,瞥了一眼墨色的药汁。「我喝过了。」 「陈总管说你没喝两口就不肯再喝,要按时服药,病才能彻底痊愈。」她柔声劝说,端著药碗,舀了一匙药要喂他。 他别开脸,「我说我喝过了。」 见状,符书儿轻笑,「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怕喝药?!」 「我才没怕喝药。」闻言,他立刻不悦的转过脸来瞪著她。 「那你就把这药给喝完。」她扬眉笑睇他,觉得此刻闹著别扭的他真是可爱极了,她忽然觉得他不那么可怕,反而有点像在闹著脾气的小豹,令她油然生起一股想要亲近他的念头。 他不悦的说:「我说我已喝过药,不想再喝第二……」话未说毕,雷朗顿时像被雷给劈到,震惊得瞠大眼,直勾勾的瞪著她。 符书儿嘴里含了一口药,哺喂进他的嘴里。 看见他惊愕的神情,她满脸嫣红的退开。她也不知适才自个儿为何会鬼迷心窍的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刚才在药汁喂进他嘴里的那一刹,她的心狂跳著,胸口发热。 好半晌,雷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刚在做什么?」他因病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爬上红晕。 「相公不肯乖乖服药,书儿只好这么喂你了。」她轻咬著唇,羞涩的抬眸觑望著他,瞥见他涨红的脸孔,她既羞又喜,原来她的夫君跟她一样也会害臊。 灵眸一转,她又再含了一口药汁,飞快哺进他微张的口中。 「你、你、你……」他性情耿直,鲜少接近女色,她亲昵的举动令他胸口狂擂,思及适才她那柔嫩的唇畔亲密的吮含著他的唇,他更加涨红了脸,看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瞧见他如此羞窘的模样,符书儿不仅不再怕他,还忍不住想要逗弄他,「倘若相公喜欢书儿这样喂你,书儿愿意……」 见她说著又要伸手端起药碗,雷朗连忙抬手抢过她手里的碗,仰头一口气饮完,那苦涩的药汁一滑进到喉中,顿时令他皱拧了一双粗浓的眉毛。 她噗哧一笑,接过空碗。「药喝完了,那相公好好歇著。」 他只是恶狠狠的瞪著她。 但此刻病著的他眼神温润如辉,没有一丝迫人的峻厉。 她怔愣的望著他,眸光不禁幽幽一柔。 眼前的他就是当日在桃花树下她见到的那名男子,那时他不像其他人一样,丝毫不惧她脸上那张恐怖如鬼的人皮面具…… 符书儿**荡开轻笑,直到这时,她才打从心眼里认定了他是她的夫婿。 第五章 「……所以他很怕猫?」听完陈总管的话,符书儿轻拧秀眉。 「是。」想了一夜,陈总管决定冒著被自家主子责备的风险,也要来把这个秘密告诉夫人,免得两人日后又再为猫的事发生误会。 符书儿为难的看著在园子里的草坪上玩著线球的爱猫,「可是小豹是我一手养大的,它跟了我很多年,我不能把它送走。」 打小就必须戴著人皮鬼脸的她,无法跟其他小孩一起玩耍,这些年来多亏有小豹陪著她玩,现下小豹年纪也大了,是只老猫,再活也没几年,她无法狠心把它送走。 「但是夫人,若让它留在寝房,大人是不会进寝房的,夫人您要好好斟酌一下。」 「这……」 心知小姐有多疼爱小豹,莲月搭腔道:「小姐,就让它留在我房里好了。」 「可是我担心它会乱跑,若是再跑出去怎么办?」小豹一直以来吃睡都跟著她,上次成亲不方便带著它,所以才让莲月代为照料,岂料它竟跑了出去,还险些溺死。 「小姐,这次我会注意点的,不会再让它跑出去了。」不希望因小豹坏了小姐和姑爷的感情,莲月拍著胸脯保证。 陈总管还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看见主子朝这走来,赶紧迎上前。 「大人,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大人昨日在府里休养一日后,今日一早便又进宫处理公务。 正玩著线球的小豹瞥到他,雪白的小身子立刻亲热的窜上他怀里,似是想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但此举却吓得雷朗全身一僵,脸色铁青。 「该死的猫,还不给我下去了!」他怒咆。 符书儿被他的雷吼震得耳朵发疼,赶紧趋前抱下小豹。 「咪呜、咪呜、咪呜、咪呜……」猫儿抗议的喵喵叫。 她手忙脚乱的抓著挣扎不停的猫儿,急忙安抚它。「小豹,乖,别这样,相公他怕猫,你别去吓他。」 听到她的话,雷朗咬牙道:「谁、谁说我怕猫?」天杀的,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惧猫,他只是……讨厌猫而已。 「你看,相公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乖,到别的地方去玩好不好?」 猫儿似乎是听得懂她的话,那双绿幽幽的眼睛骨碌碌的看向雷朗,「咪呜、咪呜」了两声,这才让莲月抱著离开。 见它似是在嘲笑他似的,雷朗恼羞成怒的磨牙,「你在胡说什么?我哪有吓到说话都结巴,我说过不准在府里养猫,你若是想留下,就把它给我送走!」 他的吼声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但此刻已有些明白他的为人,所以符书儿不再像先前那么惧怕他,只是好声好气的说:「相公,莲月已把小豹带走,你别害怕了。」 见她丝毫没有将他说的话听进耳里,雷朗拧眉再吼。「谁说我怕猫?我一点都不怕,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见?!立刻把那只猫送走!」 她揉揉被他吼疼的秀耳,上前轻轻拽著他的衣袖。 「相公,我们回寝房吧,我帮你换下朝服。」 他一愣之后,发现她的手握住他的,牵著他走往寝房。直到她为他脱下朝服,他才回神-- 「你……」才开口说了一个宇,却见她笑吟吟的说-- 「相公,我刚嫁来时很怕你,不过我现下明白,你是面恶心慈的人。」所以她也不再畏惧他了,反而萌生想要更加亲近他的念头。 第一次遇见他时,便对他有了好感,此刻这样的感觉更加深浓,令她在望著他时眸里透著柔光。 他面恶心慈?他哪里面恶了?他不注重外貌,但见过他的人都称赞他生得一表人才,俊眉朗目,她竟然说他面恶? 符书儿红著脸看著他单衣下的健硕身躯,这是她第一次伺候他更衣,手不经意碰触到他结实的胸膛,她的心跳不禁加快速度。 她羞怯的轻抿著唇,想到他们都已成亲数日,却还未洞房的事。 前两日是为了小豹的事,两人才没有同房,而昨日是因为他病了,那今晚应该……她悄悄抬眼觑著他,暗暗希望能跟他成为真正的夫妻,但这种事不好由她来开口,且她也担心他身子还未痊愈。 雷朗睨著她,正要质问她他哪里面恶,耳边又飘来她的话-- 「相公觉得身子可有好一点?」 「好一些了。」他不解的看著她粉颊突然染上一抹娇红,腼腆的垂下眼,他被她这副羞羞怯怯的模样惹得心神微荡。 「待会我再吩咐灶房煎药,大夫交代,只要再连饮十帖药,相公的病就能痊愈了。」 一听到要吃药,他的浓眉不禁拢起。 见状,她笑著叮嘱,「相公要乖乖喝完药哦。」 「哼。」雷朗轻哼一声表示不满。她靠他太近了,她身上幽微的清香窜进他鼻翼里,令他身子蓦然生起一丝臊热。 他往后退开一步,离开寝房前板著脸孔交代,「记得把猫送走。」 符书儿偏著头含笑看著他出去。 她绝不会把小豹送走的,而且她隐隐感觉得出来,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对小豹怎么样。 她**噙笑,悄悄下了个决定。 ***** 春夜沁凉。 但雷朗却觉得体内有股燥热在攀升,扰得他难以入眠。 他微微侧首,看著枕畔那酣睡的女子。懂事以后,他便不曾再与人同榻而眠过,是因为身旁多了一个人,他才会睡不著吧? 旋即他便否决了这个想法,不是的。是因为……枕旁的人是他新娶进门的妻,深夜里她身子散发的馨香,令他的欲望蠢蠢骚动。 她是他的妻,他理所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她行房,解决此刻叫嚣的欲望,但也许是因错过了洞房夜,面对她,他竟有种不知该从何下手的感觉。 藉著纸窗渗漏进来的月光,他细睇著她的睡颜。老实说,她确实生得灵美动人,但他见过不少比她长得还要艳美的女子,其中甚至还有人对他投怀送抱,大唐风气开放,连带的,不少女子的性情也豪放下扭捏,敢于向心仪的男人示爱。 只是他素来不好女色,对那些女子的求爱,他一向无动于衷。 可是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对新婚妻子起了遐念。 不过这应该是正常的吧,毕竟她是他的妻,他若对她完全没有一丝感觉,那才不寻常吧。 他陡地吃了一惊,屏住气息,动也不敢一动。 须臾才察觉,符书儿没醒,只是翻身后不小心将手脚横放到他身上。 他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挪开她的手脚,但旋即,她又缠上来。 她的脸容整个靠在他的下巴处,她的气息轻吐在他的颈间,令他的身子蓦然绷紧。 该死的……他在心里低咒一声,僵了一瞬后,这才轻轻的移开她的脸。 符书儿却不让他如愿,手脚并用的整个人巴在他身上,半压著他。 他一震,下腹一紧。 是她先惹他的,如果他失控的话,怪不得他……他接著想到,他俩可是夫妻,就算他对她做了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看到她的睡颜,他又莫名的不愿吵醒她,只好努力压抑著愈来愈炽烈的欲火,闭眼,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眯觑著他,符书儿发现她的相公竟然无动于忠。 她可是费力的克制著羞怯惶恐的心情,强迫自己主动「挑逗勾引」他,希望在他们成亲的第六夜,能够顺利圆房。 但他却像根木头一样,动也不动。她不禁怀疑起莲月告诉她的那些话-- 「小姐生得这么美,只要随便一勾,相信一定能令姑爷欲火中烧,立刻扑倒小姐。」 莲月是在安慰她的吧,否则为什么她都不顾羞耻的试了三次,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她黯然的轻蹙著眉,幽幽长叹。 那悠长撩人的气息,拂在颈侧,令雷朗浑身一颤。 不管了,他不想忍了! 「啊--」符书儿低呼一声,怔愕的看著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的男人。「相、相公……」幽暗中,她的俏颜一片嫣红。 雷朗低首,不发一言的狠狠封住她那张扰得他欲火高涨的樱唇。 符书儿缓缓闭起眸子,任由他略嫌粗鲁的吮吻著她的粉唇。 他阳刚的男性麝香味弥漫在她鼻端,她神思渐渐昏沉,他的唇舌在她口里肆虐掠夺,她心尖轻颤著,娇躯发热,动也不敢一动。 她那软柔馨甜的唇舌令雷朗耽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她双手抱搂著埋在她胸口的头颅,既害怕又觉欣喜。 这一夜,她就要成为他的妻了,她兴奋的期待著。 雷朗忽然停了下来,低喘的仰起头对上她的眼,嗓音微带瘩哑的问:「你……愿意吗?」 「嗯。」她羞涩的轻道:「我是你的妻子,你忘了吗?」 听到她的回应,他满意的褪下自己的衣衫,准备继续,蓦然间,一道白影一闪而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扑到他身上。 「啊--」雷朗措手不及的惊叫一声,不慎从床榻跌落。 「该、该死的猫,给我滚下去!」 「小豹,你怎么会突然跑进来?」符书儿愣愣的看著趴在他身上、正舔著他脸的爱猫,呵,看起来小豹好像很喜欢相公。 「咪呜、咪呜。」猫儿只是喵喵叫著,甩动白色尾巴,似乎对雷朗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十分高兴。 「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来把这该死的东西抓走!」雷朗双手撑在地上怒咆。 符书儿连忙下床抱起爱猫,轻责道:「小豹,看你,把相公给吓到了。」 猫儿一被她抓走,雷朗便七手八脚的赶紧穿回衣物,站得远远的,脸色铁青的瞪著那一人一猫,严厉声明,「我没有被吓到!我警告你,你再不把这只可恶的畜生给我送走,我就将它烤来吃!」 说毕,他甩袖离开寝房,适才所有的欲望霎时一扫而空。 看见他气得离开,符书儿也责备的瞪著坏了他们好事的爱猫。 「小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准来这里吗?你为什么不听话的又跑来?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和相公正要……」 「咪呜、咪呜。」猫儿只是一脸无辜的坐在她腿上,圆睁著眼望著她。 看它这模样,她也骂不下去了,只是懊恼的幽叹一声,将衣衫穿好,这次被小豹坏了好事,也不知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她真的很想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 相公大概是真的动怒了,所以他这两日来都没有回寝房睡。 符书儿颦著眉,与莲月带著小豹在园子里信步走著。 「小姐,您怎么又在叹气了?」听见耳旁又再传来一声叹息,莲月关心的望著她。 「没什么。」她轻摇螓首。 伺候她多年,莲月可是十分明白主子的心思,细思须臾说道:「您在烦姑爷这两天都没回房的事吗?」 「我不想把小豹关著,可是相公他真的很怕猫。」这两天来一直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所以她才会觉得心烦。 莲月望向窜到一株树上的那抹佣懒雪白身影,忖道:「可是我觉得小豹似乎挺喜欢姑爷的。」若非喜欢的人,小豹绝不随意让人接近,更遑论主动去亲近他。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 莲月好笑的接著说:「偏偏姑爷惧猫,小姐,不如咱们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治治姑爷畏猫的事,这样才能彻尽解决这事。」 闻言,符书儿连忙问:「莲月,你可是想到了要怎么做?」 「还没。不过若是能让姑爷多跟小豹亲近亲近,也许就能克服了。」莲月思忖了下说道:「小姐,您还记得吗?当初我也怕蛇怕死了,可是那次蛇爬进我房里,钻进我被褥里,跟我睡了一夜后,我就再也不怕蛇了,还敢徒手抓蛇呢。」 「你的意思是要他跟小豹睡在一块?这……」符书儿为难的蹙起柳眉,「相公恐怕死也不会答应。」 「当然不能明著做,咱们要暗著来。」 「暗著来?」 「没错,咱们找机会等姑爷睡著时,偷偷将小豹放到他身边。」 「那很难,他现下都睡在在书房里--」 符书儿话还未说完,莲月蓦地想到一个好法子,眼睛一亮的一击掌,「对了,小姐,干脆咱们灌醉姑爷好了。」 「灌醉他?」符书儿想到洞房夜他醉得不省人事的事,他的酒量似乎不太好,沉吟了下,她颔首同意,「好,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后,主仆俩便开始筹画要怎么灌醉雷朗。 ***** 入夜后,雷朗回来了,符书儿带著莲月,捧著一碗鸡汤,来到书房。 「什么事?」见她进来,雷朗面无表情的问,他下定决心,只要她一日不将那该死的猫送走,他就一日不回寝房。 「我煮了鸡汤,特地端来给你尝尝。」符书儿讨好一笑,为他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这盅鸡汤里,她加入了极烈的酒调味,只要多喝两碗,应该就能令他醉了。 「嗯。」瞥她一眼,看见她脸上那抹盈盈笑靥,他淡哼一声,舀了一匙,喝了一口。 「味道如何?合相公的胃口吗?」见他喝了,她急问。 他皱了下唇,没有马上回答,觉得汤里的酒味似乎太浓烈了些。 忽然间响起一记脆响,他震住,一旁的莲月也惊住了。 天哪,小姐是在做什么?就算姑爷不喜欢她煮的鸡汤,也不需要打他耳光呀!这这这…… 雷朗脸色愤怒的一沉,登时抓住她的手。「你敢打我?!」 「不、不、不是这样,我不是要打你,因为方才你脸上有、有蚊子。」她被他凶厉的目光给骇住了,结结巴巴的解释。他抓得她的手好痛,力气大得像想要捏碎她的手骨。 「蚊子?」闻言,他拉下她的手查看,却发现她的掌心很干净,接著他又摸摸被她掌掴的脸颊,想看看有没有蚊尸,也没有摸到任何东西,立时拧眉瞪她,冷冷问:「蚊子在哪?」 在他冷凝的目光下,符书儿焦急的解释,「它、它、它、飞、飞、飞走了,真的,我没有骗你,刚才真的有蚊子在叮你,所以我才会、会打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对呀,姑爷,小姐绝不会无缘无故打姑爷的。」一旁的莲月也赶紧帮腔。 凝望她片刻,他才放开她的手。 「出去,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符书儿委屈的握著被他捏疼的手,红著眼眶轻咬著唇,想再解释,「相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叫你出去。」他沉声喝道。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看得心烦,好似是在控诉他欺负了她,分明就是她先甩了他一巴掌,还在他府里养了他最痛恶的猫,不只坏了他们那一夜的好事,还令他连寝房都不敢回去。 符书儿难过的再望他一眼,这才离开。 被她临走前那凄楚的眼神一瞥,雷朗胸口竟莫名的微微揪起,有种心疼不舍的情绪悄悄生起。 接下来,他心烦意乱得无法再专心处理公务,最后他索性起身,走向寝房,看见里头尚有烛光透出,便悄声驻足在门外,踌躇著是否要进去,忽听见里面传来符书儿的声音-- 「小豹,你说怎么办?他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打他的,都怪那只蚊子不该跑去叮他。」 「小姐,你别难过,我想姑爷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可是你也看见了,刚才他的脸色有多可怕,好像要打人一样,还把我的手捏得好疼。」 「我瞧瞧,哎呀,姑爷怎么下手这么没分寸,把小姐的手都捏得瘀青了。」 听到这里,雷朗拧起眉,正要推门进去时,符书儿又开口了-- 「这不要紧,我只是担心那盅鸡汤他没喝,若他没醉的话,今晚我们就不能让他跟小豹睡在一块,治好他的惧猫症了。」 闻言,雷朗脸色一沉,又收回要推门的手,聆听下去。 「小姐,不如我偷偷过去瞧瞧,看姑爷喝了那鸡汤没有?」 「也好,你小心一点。」 ***** 听见莲月要出来,雷朗连忙离开。他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跳。 她们竟然想打他的主意,灌醉他,好让那该死的猫跟他睡在一块? 这该死的女人!既知他惧猫,还敢这么对他……细思片刻后,他决定将计就计,回到书房,立刻将那盅鸡汤倒掉,吩咐下人收走空碗。 不久,果然就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来到他书房外。 瞟著躲在窗外的人影,他刻意扬高声调说:「咦,头怎么忽然昏沉了起来?罢了,还是先回房睡吧。」 说毕,他起身走向书房旁另一间寝室,他这几日便是睡在那里。 ***** 莲月悄悄推开纸窗,望向漆黑的房内,片刻之后低声说道:「小姐,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姑爷似乎是睡著了,我把小豹放进去吧?」 「等等,莲月,我先进去瞧瞧他是不是睡沉了,你先抱著小豹待在外头。」符书儿担心丈夫若尚未熟睡便把小豹放进去,恐怕会惊醒他。 「好。」莲月应道。 进去前,思及一事,符书儿连忙再交代,「若是他还没睡,我被他发现了,你就先抱著小豹离开。」 「那小姐要怎么办?」 「我就说我是来看他的,我是他的妻子,这么说也算合情合理。」 她轻轻推了推木门,发现没栓上,忍不住一喜,蹑足走进去。 摸黑来到床榻边,忽然间有人在她背后低沉的出声-- 「娘子兴致这么好,半夜来看我,嗯?」 符书儿冷不防吓了一跳,慌张的旋过身,脚下没踩稳,撞到雷朗后,接著往后跌,她及时伸手抓住他的胸口。 他没有防备的被她揪住,一个踉跄跟著她往下跌去,将她压在床榻上。 「嗯哼。」她闷哼一声,才发现他压在她身上,让她张惶的睁大圆眸。 这一瞬间,两人只是怔愕的对视著,谁都没有出声。 她的气息轻拂在他脸上,加上她身上传来的幽香,令雷朗身子蓦然一热,仿佛中邪了似的,他的唇不知不觉的覆上她的樱唇。 他的舌叶滑进她微启的檀口里,挑弄的勾缠著她的粉舌,符书儿顿觉头晕目眩,气息一窒,力气仿佛全被抽光,全身酥麻无力。 她迷眩在他灼烈的吮吻里,情不自禁的攀著他的颈子,笨拙的回应。 第六章 翌日,符书儿是被雷吼声惊醒的。 她张开眼,就看见丈夫一脸气急败坏的想抓下巴在他头上的白色猫儿。 「该死的畜生!还不给我下来!」 那古怪滑稽的模样,令她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听到她的脆笑声,雷朗恼羞成怒的吼道:「你再不给我滚过来抓走这只该杀千刀的畜生,我就把它丢进河里淹死它!」 她连忙止住笑声,下床抓走小豹,本以为会在他脸上看见被小豹抓出的爪痕,却意外发现除了头发乱了些,小豹并没有伤到他,看来小豹是真的很喜欢他呢。 「小豹,我不是跟你交代过了,要离相公远一点,不许再捉弄他。」她轻责爱猫。 「咪呜。」它撒娇的叫了一声,摇动著身后白色的小尾巴。 雷朗沉着脸,将方才穿到一半的朝服赶紧穿妥,由于昨夜的欢爱,令他今晨晚起了,没有空再去管那只猫的事。 朝门口走去时,蓦然瞥见昨夜搁在桌上一只雕工精细的铁盒子,可能是在方才的慌乱间,被扫落到地上的。 他脸色陡地一变,立刻捡了起来,低头检视有没有受损,一看之下,俊脸欣喜的展颜露笑。 「打开了,这盒子竟然打开了!」他连忙掀开盒盖,查看里面之物,就见铺著明黄色锦缎的盒子里,放著一对证透的夜光杯。 「那是什么?」望著他手中之物,符书儿不解的问。在晨曦的照射下,那对通透的杯子折射出耀目的光芒。 「这只盒子是高丽国进贡的物品,这是夜光杯。」 「进贡的物品怎么会在这里?」她讶问。贡品应该是存放在宫里才对,除非是皇上赏赐的。 见竟在巧合之下,无意中开启了朝中上下这几日来费尽心思也打不开的盒子,雷朗兴奋的说道:「他们的使臣前几日送来了这个铁盒子,说这是一只设置了机关的盒子,但没有锁头可开,里面放著的是一对罕见的夜光杯,若强行用刀斧将之劈开,便会损坏里头的杯子。」 符书儿闻言,细思了下,「莫非他们是存心想考验我们吗?」 「没错,这高丽国正是想藉此考验我大唐有没有这等人才,所以才特意制作这盒子。此物制作得巧夺天王,朝中上下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人可以破解其中的机关,前日皇上命我带回来,想办法找人开启它;我找了几个工匠试著打开它,但都不得其门而入,没想到在那猫儿这一闹之下,竟碰巧开启了。」 符书儿抱著小豹,不禁开心的道:「这么说小豹替你立下了大功喽?」 「可以这么说。」说著,他瞥向她,这才发现她身上一丝不挂。 他脸色一沉,搁下手里之物,拧紧眉头朝她走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抓过她抱在怀里的猫儿,沉声道:「把衣衫穿上。」 「……好。」符书儿一愣之后,狐疑的望著他。「相公,你不怕猫了吗?」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抓著猫。 「喵呜。」猫儿的脸在他掌心轻蹭,还伸舌舔著。 「啊--」他惊呼出声,连忙甩开手里的白猫,连退三步。 方才只顾著不想让她的身子被那可恶的猫儿给占了便宜,才会在情急之下上前抓走猫。 「嘻。」见状,她忍不住掩唇低笑,拿起一旁的衫子随意穿上。 雷朗忿忿的朝她瞪去一眼,接著强自按捺著惧意,佯装镇定。「我要上朝了。」 她叫住他,「相公。」 他臭著脸停下脚步回头问:「什么事?」 「小豹很喜欢相公,看在它帮你立下大功的份上,你可不可以试试抱著它睡一宿?」她趁机提出要求。 雷朗立时攒紧双眉,锐目瞪她一眼,接著拿起铁盒,不发一语的大步离开。 符书儿有些失望的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的道:「看来还是不行哪。」 她接著垂眸对著猫儿说:「小豹,你说要怎么做才能让相公不怕你?」 「喵呜。」 ***** 「哈哈哈,太好了,雷卿家你这次立下大功,保住了我们大唐的颜面,当时那高丽国使者在看见你完好无缺的取出盒里的那对夜光杯时,那惊讶的脸色真是大快人心哪。」皇上龙心大悦,接著宣布,「日前刑部尚书吴大人告老还乡,朕决定擢升你为刑部尚书。」 听到这样的话,雷朗并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而是一揖说道:「禀皇上,适才在朝上时,碍于高丽国使臣在场,所以微臣不便说明,事实上那只盒子并非是微臣打开的。」 「是你找来工匠开启的?」闻言,皇上并不意外,当初他便交代他去找来坊问工匠打开盒子。 「不是。」 「不是,那是何人所开?」皇上奇道。 「是拙荆所养的一只猫打落了那只盒子,这才在无意中打开了。」雷朗据实禀明。 「是一只猫?」皇上一愕之后,哈哈大笑,「高丽国精心制作的盒子竟是被一只猫开启的,这真是太妙了。」 「所以请皇上收回成命。」功劳既不在他,也就没有理由擢升他为刑部尚书了。 皇上目露赞许的望著他,「爱卿为人果然刚正耿直,不过朕升你为刑部尚书,并非纯是为了此事,而是你自接任御史中丞这短短月余来,便连破数桩悬案,你的才干与能力足以胜任此职。」 「臣才疏学浅、年纪尚轻,却接连升官,恐惹人非议。」雷朗又是一揖。 两个月内,他从六品的御史升为五品的御史中丞,此刻皇上又要将他升为三品的刑部尚书,如此迅速的升迁十分罕见,不招惹争议也难。 「爱卿乃有真才实学之人,何需畏惧那些流言蜚语?!」 「皇上,朝中大臣尚有不少优秀之人,不如另觅贤才。」雷朗劝道。 「朕心意已决,况且你性情耿直,再也没有比你更适合担任此职之人,爱卿就不要再推辞了。」皇帝不容置喙的道。 ***** 没多久,圣旨一下,果然引来朝中众人议论纷纷。 「你听说没有?雷大人又升官了。」 「那传闻果然是真的。」 「就是呀,你瞧雷大人娶妻都还不到一个月,便连升三品,这简直是前所未闻。」 「你瞧那符大人当初也是这般,在符小姐出生后,便由区区七品官,一路升到二品的中书令,执掌整个中书省,如今雷大人也是,看来那旺父旺夫旺子之说,果真不假。」 「后悔了吧,当初桃花宴上,你们居然被她丑怪如鬼的容貌吓得落荒而逃,这下便宜倒让雷朗给捡去了。」 「你们有所不知,听说她的容貌并不丑,全是因为她脸上戴著一只丑怪的人皮面具之故,她本人的相貌可是生得清丽脱俗。」 「此事当真?」 「这是江大人亲眼目睹,我想应当不假吧。」 「那她为何要在脸上戴那丑恶的人皮面具?」 「据说是当年长风道长的指示。」 没多久,符书儿旺夫的传闻便传遍朝野上下。 ***** 回到雷府,雷朗远远的便看见妻子在园子里与那只白猫玩耍。 夕照下,她脸上的笑靥灿烂夺目,大唐以丰腴圆润的女子为美,她称不上丰腴,但也不算纤瘦,刚好秾纤合度。 他眯眸睇望著她,随著她盈盈的倩笑声,他的**不知不觉的也挂上一抹笑。看见她开心的模样,他的心绪莫名的也轻快起来。 然而目光在瞥到她身边那只白猫时,他嘴边的笑意一敛,思及今晨上朝前她所说的话-- 小豹很喜欢相公,看在它帮你立下大功的份上,你可不可以试试抱著它睡一宿? 他承认这次确实是那该死的猫立下的功劳,但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要他抱著那可怕的猫儿睡一宿? 想像著那可怕的情景,他背上不禁泛起寒栗。 不。他绝不答应…… 「相公,你回来啦。」符书儿看见他,笑吟吟的跑过来,小豹更是先她一步的要窜到他怀中。 雷朗远远看见他们过来,早已有所防备,在白猫扑过来前,便举起宽袖挡住它,然后退后两步。 见状,符书儿赶紧抱起爱猫,不让它再造次,猫儿咪呜咪呜的抗议。 「小豹,你乖乖,别胡来,相公他怕猫,你就别吓他了。」她柔声安抚怀里挣扎的猫儿。 见她竟然又再这么「嘲笑」他,雷朗没好气的严正重申,「谁说我怕它?」 听见他嘴硬的话,她抿唇轻笑。「相公不怕猫吗?那可以请相公抱抱它吗?你瞧,小豹好想跟相公玩呢。」 闻言,雷朗恼得磨牙,知她是存心的,看来她愈来愈不怕他了。 当初一见他就吓得畏缩,此刻她竟然变得如此大胆,还敢调侃揶揄他。 看他板起脸孔忿忿的瞪著她,符书儿莞尔一笑,将小豹交给一旁的莲月带走,靠过去轻拽著他的衣袖,露出讨好的笑容。 「相公,别生气,我说笑的。」 「哼。」雷朗低哼一声,还是不搭腔,旋身走往书房。 她跟在他身后,但他的步伐太大,她几乎要小跑步才能跟上,她索性拉住他的手。 「相公,等等我,别走这么快。」 闻言,雷朗没挥开她的手,还真的放慢了脚步,好让她能跟上。 他察觉到这几日来她明显开朗了许多,不仅敢主动亲近他,对他也不再像刚成亲时那般畏惧,甚至还胆敢设计他喝鸡汤,意图灌醉他,让他与那白猫睡在一块。 察觉到他的大掌也握住她的手,符书儿心中一甜,脆声问:「相公,那盒子打开了,皇上有没有很高兴?」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与他成了真正的夫妻,她好想整日腻著他,看著他,与他说说话。 莲月晌午时还曾说道:「小姐,你最近变得爱笑且多话了。」 那是当然的,因为拿下了那只人皮鬼脸后,不会再有人看见她的脸时,便露出惊恐嫌恶的表情,她可以自在的走在阳光下,不需再戴著纱帽不敢见人,心情自然愉悦,加上又明白了相公的为人,知道他并不可怕,只是惧猫而己。 想到此,她脸上不由得漾起柔笑。 「嗯。」雷朗低应一声。 「那么那高丽国的使臣呢?他看见你居然能将盒子打开,有没有很佩服?」 「他是很吃惊。」语气微顿,雷朗如实说出,「那盒子是那只猫打开的,并不是我,此事我已禀明皇上,皇上赏赐了一千两黄金要给它。」 符书儿一脸惊喜,「皇上赏赐一千两黄金要给小豹,真的吗?可是小豹又不会使银子。」 他笑斥,「笨,你是小豹的主人,那一千两黄金自然归你所有。」 看见他的笑,她也笑弯了眼,兴奋的道:「有一千两黄金,那我要帮小豹买很多它爱吃的鱼,还有它爱玩的线球,再帮它造一栋小房子给它住,你说好不好,相公?」 「随便你,那一千两黄金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那……」她摇摇他的手,「我知道要你抱著小豹睡一宿有点为难,那不如你抱著小豹,只要两个时辰就好。」她心付只要他肯主动亲近小豹,一定能明白小豹有多可爱,自然就不会再怕它了。 「不可能。」他一口拒绝。 她柔声央求,「相公,小豹它真的很可爱,它不会伤害你,它……」 雷朗直接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话,「我绝不会碰它,不过……它可以留下来,但是你要看好它,不准它靠近我十步之内。」 符书儿一呆,接著面露喜色,迭声道:「真的吗?相公肯让小豹留下来了,好好好,我答应你,一定不让它接近你十步。」 她开心的抱搂著他的手臂,笑吟吟说道:「我就知道相公你是面恶心慈的好人。」 面恶心慈?天杀的,他到底哪里面恶了? 听见她再次这么说,雷朗没好气的睨觑她,但看见她笑容可掬的模样,霎时,所有的不满都消散了,只剩下眼里不知何时挹满的清润柔光。 罢了、罢了,谁教她是他的妻,只要她开心就好。 ***** 符书儿穿著一件藕色短襦,下搭一件青翠长裙,头上梳著螺髻,额贴花铀,裙上挂著玉佩与香囊,携著莲月来劲长安城东市,购买小豹嗜吃的鲜鱼。 她们先去了东市,接著才来到西市。 长安城分为东西两市,东市内贩售各种货财,四方珍奇皆有;西市则满布珠宝、香料等。 逛得累了,她与莲月走进一家茶坊歇息。 「咦,你听说了雷御史的事吗?」 「你是说他短短两个月内连升三品的事?」 「没错,自他娶了那符大人的千金后,官运果然一路亨通。」 「符小姐的命格果然够旺,还没嫁过去,雷御史就先升了一品,紧接著又被连升二品,娶到她,这雷御史真是捞到宝了,这辈子大富大贵、吃穿不愁。」 听到茶坊里的那些交谈声,莲月讶问,「小姐,怎么姑爷又升宫了吗?」 「我不知道,相公没告诉我。」符书儿轻摇螓首。相公寡言,很多事情都要她主动询问他才会开口说。 看见主子轻蹙眉心,莲月很是纳闷。「姑爷升官,小姐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是担心相公听到这些闲言闲语,会不开心。」相处多日,她已有些了解雷朗的为人,他胸襟磊落坦荡,绝对不齿于用这种方式来求官,这种说法对他而言是一种侮辱。 「可是姑爷能在短短两个月连升三品,确实是拜小姐旺夫之命所赐呀。」 听到连情同姊妹的莲月也这么说,符书儿敛眉,正色叮嘱,「莲月,别再这么说,当今圣上是个贤明之君,我相信相公能升宫,必是因他的才干之故,你也知道相公回来后,总是待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深夜才歇息。」 她不喜欢听见这些人一味的否定相公的能力,把所有的功劳归于她,这对相公并不公平。 莲月是个聪慧的女子,略一思索后,便明了了主子的心思,因此含笑道:「是,小姐。」 「东西都买齐了,咱们回去吧。」 「好。」 ***** 两人回到雷府,意外的在门前看到两辆马车。 莲月好奇的询问门房,「小苍哥,是谁来了?」 「是大人朝中的同僚。」 「这么说大人也回来了?」符书儿问。 「是。」小厮恭敬的点头。 听见丈夫这么早就回来,她兴匆匆的提起长裙,直往厅堂下去。适才在西市,她买了一样东西要送给他。 「相公。」来到厅堂,她一眼就望见端坐在首位的丈夫,她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 「你出门了?」雷朗微笑著问。 「嗯,我跟莲月上东西市逛逛,我帮你买了一件东西哦。」 她的眸子依恋的睇著他,正要拿出在西市所买之物,忽听相公说-- 「书儿,先来见过两位大人。」 「雷夫人有礼了。」在座的两人起身作揖施礼。 「两位大人有礼了。」符书儿这才望向他们,也一揖还礼。 她认出他们是洞房那夜曾见过的其中两名男子。 两人直勾勾睇视著她的眸光令她不太自在,她悄悄挪动脚步,走向雷朗身后。 「雷夫人清丽脱俗,雷大人有幸能娶到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鲍康平笑道。 「能嫁给相公,才是书儿的福气。」她连忙说。 「雷夫人,在下有一事不解,为何那日桃花宴上,夫人要扮鬼脸呢?」江上奉出声问道。若早知她生得这般容貌,当日即使不择手段,他也非得到她的青睐不可。 「这……」其中的缘由她并不想告知外人,只是沉吟著,没有立刻答腔。 鲍康平见状又问:「据闻这是长风道长的指示,敢问夫人可有此事?」 「嗯。」她轻应一声,发现两人的眼神仍是停留在她身上没有移开,她有些不豫,她不喜欢被人这么直接的注视著。 雷朗微微拧眉,对他们放肆的目光也十分不悦,「书儿,你刚回来,应该累了,先进去歇息吧。」 「好。」符书儿脆声应道,对他竟然明白自己的心思感到开心,唇畔漾笑的福身一揖,离开厅堂。 ***** 江上奉眯眸盯著她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甘,如此佳人,他竟然有眼不识泰山的错过了,否则今日,接连升官的该是他才对。 鲍康平也若有所思的望著她的身影。 「两位大人连袂前来寒舍,不知究竟所为何事?」雷朗眼中微露一丝愠怒,对他们看著妻子的眼神感到不悦。 「我们是来恭喜雷大人升官的,朝中数位大人有意要宴请雷大人,为大人庆贺高升之事。」收回心神,鲍康平说。 「不用麻烦各位了,诸位的好意雷慕心领。」他语气冷淡的回绝。 他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贺喜之处。 皇上在短短两个月内连升他两次宫,只是徒增他的困扰,令他饱受那些闲言流语。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自也不信符书儿能旺夫旺父之事。 当初符大人之所以会受到皇上的赏识,乃是因为符大人为官正直清廉,且他自身极有才学,然而众人却将这一切全都归于符书儿的旺父之命,抹煞了符大人的努力。 先前听人提及符大人有今日成就,全是生了符书儿这个女儿的缘故,他便为符大人感到不平,却没有料想到这样的事,有朝一日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众人传说纷纭,说得沸沸扬扬、煞有介攀,仿佛他所有的成就都是拜符书儿所赐。 对此,他已经够不以为然的,没想到皇上偏偏选在这个时机升他的官,更加落实了众人的议论,令他压根难以驳斥。 江上奉笑咪咪的道:「请雷大人不要再推辞,日子就订在这个月十六日,我们两人是特地前来邀请雷大人夫妻赏脸赴宴的。」他拿出请柬,递给雷朗。 「我们来时,太傅还殷殷交代我俩,务必要请雷大人赏脸,太傅可是很期待见到雷大人。」 太傅是属于恩赐的爵位,有名望而无实权,由于担任此职者皆为德高望重之人,是以十分受人景仰。 雷朗素来钦佩太傅的为人与学识,无法推拒之下,只得应允了下来 第七章 见雷朗走进寝房,符书儿连忙迎上前去,笑吟吟的说:「相公,你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 「你伸出来就是了。」 他依言伸出手,看见她取出一只翡翠指环替他戴上。 「这是我在西市买的,喏,你瞧,这是一对儿的唷,我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指环,那店家说这是夫妻指环,还说只要戴上了这指环,便能恩爱一世。」她欣喜的伸出手,展示手指上戴著的那枚与他一模一样的翠绿指环。 「那店家是为了卖你东西,胡说八道谁骗人的话你也信。」 嘴里虽这么说,他却伸手轻轻抚著她柔嫩的俏颊。 「我愿意相信。」她握住他抚著她脸颊的手,眸中注满柔情。说来,她与他成亲还不到一个月。然而她却发觉自己对他萌生了一种深刻的依恋,好想能时时刻刻的腻在他身边。 每日一早送他去上朝,她便开始盼著他回来。 可当他回府后,又要忙著处理公务,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并不多。 闻言,雷朗忍不住拥她入怀。 「相公,跟你说哦,我还买了一样东西。」依偎著他,她仰首笑睨向他。 「是什么?」他垂眸望著她,随口问。 她从怀里取出一只铃铛。「是这个。」 「这要做什么?」 「这是要系在小豹颈子上的,这样一来只要它靠近你,你远远的就能听到铃铛声,你说这样好不好?」他答应要让小豹留在府里,所以她也就不再试图改变他惧猫的事。 雷朗颔首,「如此甚好。」 听见他也同意,她搂著他的腰,笑说:「可是小豹很喜欢相公呢,它一直想跟你亲近。」 「我一点都不喜欢它。」他马上板起脸。 「相公为什么会惧猫?」她好奇的问。 「我没有惧猫。」他不承认这件事。 见他嘴硬,她没有戳破他,改口说:「好吧,那相公为什么不喜欢猫?」她难以理解,像他这样耿直的人,为何会惧怕那小小的猫儿? 「没为什么,我打娘胎出来后,就不喜欢猫。」倘若明白为什么,也许就能克服,但他天性就惧猫,恐怕很难政变。 「我想那是因为相公不了解猫儿,喏,就像当初我也不了解相公一样,还一度误会了相公,可是呀,愈了解相公后,我就愈……」说到这里,符书儿赧然的住了口。 「愈怎样?」见她说到一半,雷朗追问。 「愈……喜欢相公。」她细声说,害羞的将螓首埋进他胸膛里。 他凝目深睇著她,胸口处荡开一抹热气,动容的抬起她的下颚,情难自己的俯下脸,封住那张嫣红的小嘴。 这一吻,霎时天雷勾动地火,直到两个时辰后,雷朗才再走出寝房。 ***** 宴会是在太傅宅邸举办。 当雷朗携著符书儿一出现,众人顷刻间鸦雀无声,纷纷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须臾,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太傅亲自前来迎接。 「雷朗,你这小子好福气哪,居然能娶到这么美丽的妻子。」 他接著望向符书儿道:「雷夫人,老夫有礼了。」太傅性情豁达豪迈,而雷朗是他十分欣赏的后生晚辈,因此得知他晋升为刑部尚书时,他便想藉著为他庆贺,热闹一番。 「不敢,书儿见过太傅。」符书儿连忙回礼。 「对了,你爹也来了。」太傅笑道。 「是吗,他在哪?」 太博梭巡了一下宴客的花园,指向不远处的八角凉亭。 「喏,他在那与尚大人下棋呢。」 符书儿看向身边的雷朗,柔声说:「我想先过去拜见爹。」 「好。」雷朗颔首,先向太傅一揖后,才领著妻子前去拜见岳父大人,但一路走过,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著他们,接著大伙仿佛约好了似的,纷纷上前来寒喧道贺。 结果这不远的路途,竟然耽搁了半个时辰。 众人的线视都集中在符书儿身上,看她的眼神就犹如在欣赏什么奇珍异兽,令她感到很不自在,一直躲在雷朗身后。 好不容易两人才来到凉亭,摆脱了那些人,毕竟中书省与门下省的两位首脑正在对弈,还没人有那个胆子敢来打扰。 「爹、尚大人。」 「书儿、雷朗,你们来啦。」对弈正值紧要关头,符仲文望了他们一眼后,便又陷入苦思。 「你们坐呀,别站著。」尚大人招呼一声,再寒喧两句后,随即也专注在棋盘雷朗与符书儿在一旁的石椅上落世,静观著石桌前两人的对弈。 她唇边漾起一抹浅笑,为著此刻挚爱的父亲与丈夫都陪在身旁而感到开心。 雷朗侧眸瞥见她噙笑的脸,嘴角也微微上扬。 两位大人不约而同的瞥了那对小俩口一眼,接著会心一笑,继续专注于棋局上。 侍女奉上了茶水果品,两人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雷大人,太傅请您过去一叙。」不久,一名下人走过来,轻声说。 「我知道了。」雷朗颔首,望向妻子。 「你去吧,我想留在这儿。」她不想再忍受那些人好奇打量的眼光。 「也好。」见亭中有岳父和尚大人在,那些人应不拒于前来打扰,雷朗放心的离开。 他离开后,符书儿安静的又看了会棋局,蓦然间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道:「雷夫人好似不喜这种场合。」 她微讶的回头,看见是江上奉与鲍康平站在凉亭外。 「江大人、鲍大人。」她轻轻颔首。 「符大人和尚大人两人在对弈,不好打扰他们,不如咱们移往别处说话可好?」江上奉有礼的询问。 她才没有打扰爹,是他们打扰到爹的吧。但这种话符书儿不好直言,只得顺著他们的意思,来到离凉亭不远的池边。 鲍康平摊开折扇,轻摇了摇,笑道:「每次一见雷夫人,便觉夫人又更加美艳一分。」 「鲍大人谬赞了。」她低首望著池中锦鲤,漫不经心的应著。她没忘记当初在符府看见她时,他们可是吓得一刻也不想多留,哪像她的相公……想起夫婿,她唇边忍不住噙笑。 她的相公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鲍大人没说错,雷夫人真是愈来愈美。」江上奉忽道:「咦,鲍大人你瞧,水榭那边,雷大人在跟谁说话?」 鲍康平抬目望过去,「那是咏平公主。」 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符书儿连忙抬首望去,果真瞥见有一名丰润的女子凑近丈夫耳边,亲昵的在说著什么,她还笑得花枝乱颤。 「咦,瞧这光景,那传闻看来是真的。」江上奉瞟了她一眼。 「什么传闻?」符书儿愣愣的问。 「这……」他状似为难的略一迟疑,才道:「据说咏平公主十分倾慕雷大人,有意要下嫁给他。」 鲍康平微讶,「可那咏平公主不是去年才成亲的吗?」 「听说她十分不满驸马,早已有意休了驸马另嫁。」大唐风气开放,女子二嫁三嫁之事,并不罕见。 鲍康平装模作样的拧起眉。「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曾听闻她一度向雷大人示好之事。」 闻言,符书儿心口一紧,看向对面,只见咏平公主忽然拉著雷朗离开,不知要上哪去,她不禁绞紧了手绢,举步想要跟过去。 这时江上奉却出声道:「雷夫人,令尊似乎在叫你,咱们过去吧。」她轻拧柳眉,略一踌躇,再抬目望过去时,水榭已不见雷朗人影。 ***** 深夜,符书儿躺在床榻上无法成眠,却也不敢翻身,怕吵醒身畔的人,只能睁著眼望著床顶。 因为一闭上眼,她便会想起今日在太傅府里,看见和听到的事。回来的路上,她曾试探著问过相公此事-- 「我看见你跟咏平公主在水榭里,后来你跟她上哪去了?」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我跟她去马房看从大食国进贡来的骏马。」 看马要看那么久吗?从那时开始,她便一直没见到他。 直到宴会终了。 那咏平公主真的看上了他,要跟她抢丈夫吗? 若是真的,她可是个公主,她压根争不过她的…… 她轻咬著唇,愁容满面的叹气。 「怎么了,睡不著吗?」雷朗忽然翻过身看著她。 「啊,我吵醒相公了吗?」 「你一直在叹气,发生什么事了?」从太傅府回来后,她便有些不对劲,原以为她会主动跟他说,然而他等了一夜,她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上床后,便不时轻叹著气。 犹豫了会,符书儿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相公……你会不要我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讶道,真不知她怎会萌生这样的念头。 听见他的话,她一喜,抱住他的手臂,急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轻揉她的头,「别再胡思乱想,早点睡。」 「嗯。」她这才露出笑颜,「相公,书儿这一辈子都会跟著你。」她柔情款款的望著他。 他忍不住情动的吻了吻她。 雷朗不知道自己的耳根何时变软了,他一向不爱听那些谄媚奉承巴结的话,可是每回只要听到她说这些甜言蜜语,便觉得整个人都舒心畅快起来。 当初娶她并不怎么情愿,但此刻,他很庆幸当日没有推掉这门亲事。 发觉他的唇移到她的耳侧,吮吻著她敏感的贝耳,符书儿身子轻轻一颤,娇羞的低喃,「相公……」 他的大掌滑进她的单衣里,揉抚著她柔嫩的胸脯。 他不是个重欲之人,然而她却总是能轻易的撩拨起他的欲念,对此,他并不排拒,因为她是他的妻,他爱她名正言顺。 脱下两人的衣衫后,他翻身覆上她,藉著窗外透进的月光,他细细的睇著她的眉眼,她清澈的眼波宛如一汪秋水,令他心荡神驰。 「书儿……」他低语,万分珍惜的轻吻著她的额心、眉、眼、鼻、颊,最后吻住她轻启的樱唇,四片**密密胶著在一起。 接著,他温软的唇一路沿著她的颈子,滑向那凝脂如雪般的玉峰,宛如膜拜似的吮含著她的**,轻轻舔舐,惹得她**出声,浑身轻颤不已。 她攀紧他的肩,翦水秋瞳里挹满了柔情,与对他的渴望。 打那夜圆房后,她便很喜欢他这么对她,每回当两人密密结合在一块时,她便觉得她与他的心仿佛也亲密的契合在一起,心心相印。 在这一刻,她会感觉到他那份浓烈的情意。伴随著她诱人的嘤咛浅吟声,深夜的房里,透著旖旎的漫漫春情。 ***** 走进长安城吟春酒楼二楼的厢房里,觑向已端坐在里头的人,咏平公主劈头便问:「你秘约本宫来此究竟有何要事?」 「公主请坐。」那人起身迎她入座。 「有话快说,本宫还有事。」坐下后,她不耐的说道。 「我想到一个计策,可以令公主得到想要的那个人。」 闻言,她扬眉斜睨坐在对面的人,「哦,你知道本宫想要何人?」 「当然。」他指尖伸进茶汤里沾湿,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一看,她放缓语气问:「那么你有何良策?」 他倾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要这么做,公主必能得到那个人。」 听完他的计谋,咏平公主眸光一亮,接著狐疑的问,「你为何要帮本宫?」 「我这是鱼帮水、水帮鱼。」 「本宫不明白你的意思,本宫看不出来你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好处?」才说著,她突地想通其中关节,立即扬眉笑骂,「原来如此,你可真狡猾呀。」 那人露出一笑,「咱们各取所需,目前只要公主依计行事即可。如何,公主可愿意?」 她爽快的颔首,「好,只要能得到那人,你需要本宫怎么配合,尽管说。」 ***** 「符书儿,本宫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了吧?本宫看上雷朗了。」 符书儿震惊不已,好半晌后才能出声。 「……可是他已娶亲,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分明承诺过她的,为何咏平公主还会找上门来,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娇贵蛮横的咏平公主挑起描得细致的柳眉,哼道:「那又如何,若你不愿自动离去,本宫便要他找个理由休了你,想本宫乃是尊贵的金枝玉叶之躯,是绝不能与人共侍一夫,你若识相就自己求去,免得届时难堪。」 符书儿手指紧绞著衣裙,抿紧**。「相公他答应过我,绝不会不要我的。」 「傻瓜,这种话你也信,本宫贵为公主,看上他可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你以为他会舍我而选你吗?只要他娶了我,这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咏平公主轻蔑的斜睨著她再说:「你以为你真的拥有旺夫之格吗?父皇之所以接连升他的宫职,是看上他的才能,才不是因为你呢,当初若不是你爹突然跑去央求父皇作主,要将你许配给他,让我措手不及,才轮不到你当他的妻子。还有,告诉你一件事,我与雷朗早就相好许久,情愫暗生,若非你从中作梗,此刻我们早已成亲。」 「我…不相信相公会这么做,何况公主不是早已嫁为人妇吗?」符书儿红了眼眶质疑,不愿相信丈夫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男子。 「那又如何,本宫早已不喜驸马,近日便要将其休离,改嫁雷朗。」听到她的话,符书儿一震。 「我不相信相公会这么做。」 闻言,咏平公主不耐的甩袖而起,怒声斥道:「哼,本宫好话说尽,你若再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就叫他休了你,你好自为之!」说毕,便在侍卫的簇拥下,傲然离去。 「小姐……」咏平公主离开后,莲月担心的看著自家主子。 符书儿不发一语,脸色苍白的走回寝房。不、不可能的,相公不可能这样待她,他前几日才信誓旦旦的说过,绝不会不要她,她不信还不到几日,他便背弃自己的承诺。 见她回到寝房后,只是木著脸,一声不吭的坐在床榻上,莲月忧心的劝道:「小姐,这种事不能由著咏平公主说了算,您还是再问过姑爷比较好,我瞧以姑爷的为人,理应不会这么做。」 听见她这么说,符书儿仿佛被当头敲了一记,这才转动眸子看向她,激动的说:「对,没错,以前我曾经误会过相公,这次我不能再犯下这种错,等相公回来,我再当面向他问个清楚。」 见主子回神了,莲月赶紧再道:「嗯,说不定只是那咏平公主自个一厢情愿,否则若如她所言,姑爷早已暗中和她交好,那么她去年又怎么会嫁给这个驸马,而不是姑爷呢?」 「没错,相公他绝不是这样的人。」见莲月说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符书儿深拧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莲月也相信姑爷的为人,而且听说那咏平公主对男人一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嫁给第一个驸马时,据说便暗中私通了府里的一名侍卫,惹得那驸马恼羞成怒,两人大吵一架后,头也不回的便离开。去年成亲已是二嫁了,这样的人说的话怎能信?!」莲月是力挺自家姑爷到底了。 「咦,咏平公主竟是这样的人吗?」闻言,符书儿有些吃惊。 「咏平公主的事,不少人都知晓,这些是以前还在符府时我听人说的。」 这时外头忽传来敲门声,一名下人禀告道:「禀夫人,符大人病了,派人来请您回符府一趟。」 ***** 平素只要他一回府,书儿不久一定会过来找他,但今日他回来已有一个多时辰,仍不见她来,连回寝房也没见到她,雷朗忍不住招来陈总管想询问。 「大人,陈总管弟弟今日成亲,他回去了,不在府里。」一名下人回禀。他这才想起陈总管前两天便跟他提过此事了。 「那么你可知道夫人上哪去了?」 「禀大人,夫人回符府探望符大人了。」那名下人回道。 「她回娘家了?怎么没有事先同我说一声?」 下人解释,「因为符府突然派人来说符大人病了,接走了夫人,所以来不及告知大人。」 「符大人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雷朗一脸惊诧。 「约莫在未时左右。」 「不可能,那时我正同符大人在谈事情。」他霍地站了起来。 「可是对方确实自称是符府派来的人。」那名下人一愣,接著便猜测道:「莫非对方不是符府的人,而是有人假扮的?」 「你立刻派人到符府去询问是怎么回事。」雷朗脸色凝重的交代。 「是。」下人赶紧匆匆离开,雷朗坐立难安的踱著步,心焦的等著派去符府的人回来报讯。 不久,带回来的消息是-- 「禀大人,符府的人说今日并没有派人过来接走夫人。」 雷朗脸色一沉,快步往外走去。 第八章 「小姐、小姐,你醒醒。」莲月慌张的轻摇著昏睡在床榻上的符书儿。 符书儿昏沉沈的睁开眼睛,身边又再传来莲月惊惶的声音-- 「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她转眸看向一脸焦急的莲月。 莲月见自家主子意识似乎还未完全苏醒,连忙扶她坐起,「咱们被抓了。」 「被抓了?」符书儿喃喃重复著这三个字,一时不解其意。 「嗯,咱们没回到符府,这儿是一间石室,门似乎从外头锁上了,无法出去。」不久前她先醒来,发觉她们竟置身在一处陌生的石室里。 符书儿缓缓环顾四周,惊道:「是谁把我们带来这里的?」 「小姐,您还记得那时我们跟著符府派来的人要回府的事吗?那时离开雷府没多久,好像有人从背后捣住我的口鼻,我就昏了过去。」 当时看见符府派来的那名家丁,她还曾问:「咦,这位小哥很面生,以前在符府时没见过你?」 「我是在小姐出嫁后才进符府的,你自然不曾见过我,是陆总管要我来报讯,同时接小姐回去的。」 当时听他这么说,她也没再多问,看来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符书儿仔细回想事情的经过,「我记得坐进轿里不久,就觉得头晕,接著……我好像就昏过去了。」她蹙凝眉心忖道:「莫非是有人假扮符府的人来报讯?但对方是谁,又为什么要把我们带来这里?」 莲月急道:「现下外头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姑爷是不是发现我们被掳走的事?」 符书儿低眸寻思片刻,接著走到石门前,扬声喊道:「外面有没有人?」 倾听片刻,没有人回应,但不久后,便有脚步声走近,似乎有人拿钥匙打开了锁,然后门被推开了。 「你们醒了?」 「是你?!」一见来人竟是江上奉,符书儿讶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来这里?」 「雷夫人莫惊,在下没有恶意。」江上奉安抚的说。 莲月忍不住忿忿怒斥,「你把我们抓来锁在这里,还说没有恶意?立刻放我们出去,若是让姑爷和符大人知道你抓走小姐,他们一定不会饶了你!」 符书儿按住莲月的手,示意她冷静,先听他怎么说。 江上奉面含笑意,从容的说:「在下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雷夫人,关于雷大人与咏平公主的事。」 符书儿柳眉轻蹙,「我相公跟咏平公主的事?是什么事?」想起今日咏平公主登门所说的那些话,她心口不禁微微一窒。 「稍晚一点,我会带你到一个地方,等你亲眼目睹后便知。」 ***** 江上奉带著她们,热门熟路的避开守卫来到刑部尚书的官署,他们站在一处暗处,然后他指向前方灯火通明的屋字说:「雷夫人请看。」 从敞开著的窗子瞥见不远处的情景,符书儿小手抓紧襟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将她愕然的神情收入眼底,江上奉唇角微勾。「你瞧见了吧,你失踪了,但雷大人却丝毫不关心,仍深夜在此与咏平公主幽会。」 「也、也许他们是在商谈事情。」她仍不愿意相信眼前目睹的一切。 「深夜里,孤男寡女在官署里共处一室,雷夫人能想得出来他们是在商谈什么事吗?」接著,瞥见窗内的一双男女突然拥抱在一起,江上奉讽笑道:「江某可非常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谈什么,需要这么亲密的抱在一起?」 那相拥的人影,令符书儿胸口蓦地一痛。 「咱们走吧,巡逻的侍卫要过来了。」他旋即揽著她的肩,带她离去。 符书儿失魂落魄的跟著他走,胸口窒闷得说不出话来。 莲月一脸义愤填膺,然而看见自家主子仿佛丢了魂似的,她只得忍下想要斥骂的话,担忧的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半晌,她才幽声道,木然的跟著江上奉坐上马车,悄然离开。 她不愿相信雷朗会背著她做出这种事,但是适才亲眼所见的情景,又令她难以再欺骗自己。 好痛,左胸的位置揪疼得令她无法呼息,但她只是绞紧了双手,紧抿著唇不发一言。 莲月担心的看著沉默不语的小姐,两人都没有发现马车将她们又载回去先前被关之所,待下车之后才发现。 「江大人,你为何又带我们来此?」莲月质问。 江上奉从容的解释,「在下没有恶意,而是想此刻雷夫人心头一定很乱,所以便擅自作主,请雷夫人在寒舍暂歇一夜,待心情平复后,明日我再送雷夫人回去。」 此刻符书儿心思确实乱纷纷,也没有出声反对。 江上奉将她安置在一间厢房,接著转而对莲月道:「莲月姑娘,忙了一夜,你应该也累了,我已吩咐下人替你准备好一间厢房让你歇著。」 「不用了,我要在这里陪小姐。」亲眼目睹了姑爷与咏平公主相好的事,小姐的心情一定很痛苦,她必须留在小姐身边安慰她。 「莲月,你下去歇著吧。」符书儿抬眼吩咐。 「可是小姐……」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听见她这么说,莲月也不好再坚持,只得跟随下人出去。 「那么雷夫人早点歇息。」说毕,江上奉也跟著一起离开。 独坐房内,符书儿垂目看著戴在指上的那枚翠绿指环,不禁忆起当时店家告诉她的话-- 「这对指环是夫妻指环,只要夫妻各自戴上一枚,便能恩爱一生、不离不弃。」 骗人,都是骗人的!她忿忿的摘下手上的指环,想要扔掉,却陡然忆起当时为他戴上这枚指环,他拥她入怀的情景,她咬著唇,紧紧将指环握在手心,不舍得丢了。 「娘,女儿看错人了吗?」胸口闷闷的痛著,她忍不住眼眶泛泪,幽幽的喃喃自问。 方寸全乱,她毫无睡意,颦紧的眉心透著说不出的凄楚与怨怼。 眼前不停出现的是雷朗与咏平公主拥抱在一起的景象,深深刺痛著她的心,噙在眼里的泪潸然落下。 这时忽然有人轻敲房门。 以为是莲月不放心她,符书儿赶紧拭去眼泪,上前开门,却发现是江上奉去而复返。 「江大人,还有何事?」 江上奉先是长叹一声,接著满脸不舍的说:「看来雷夫人仍在为雷大人的事伤心,这实非江某所乐见,在下之所以安排雷夫人今晚亲眼目睹他们幽会的事,并非是要伤你的心,而是希望你能认清雷大人的真面目,别再被他所蒙骗。」他温声劝道,不动声色的走近她。 「……」她无言以对。 见她垂眸不语,他迳自走进房间,再说道:「气为让雷夫人更加了解雷大人的为人,江某愿将他俩这些年来私通的事全部告诉雷夫人。」 符书儿愕然抬目,「他们……这样很多年了吗?」 「没错,当年咏平公主第一次出嫁后,邂逅了雷大人,便暗中与雷大人勾搭上,可那时公主乃是有夫之妇,于是遂想尽办法的要休离当时的驸马,后来,公主借故与驸马大吵一架后,离开了驸马。」 听到此,符书儿绞紧了手绢,后面这件事她曾听莲月提及过。 「那她为何没有下嫁给我相公,反而嫁给了别人?」她疑惑的问。 「这事要说到咏平公主喜新厌旧的性子,她离开驸马后,遇见了现任的驸马,因此移情别恋,改变心意嫁给了他。」 「既然如此,咏平公主为何又要再与我相公纠缠不清?」 「我说了,这全是咏平公主的性情使然,加上那驸马后来渐渐不得公主欢心,于是她又再回头找上了雷大人,想重修旧好。」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忿忿不平。 「一个铜板是敲不响的,如果雷大人也无意,又怎会与她在刑部官署内幽会呢?」江上奉猛然握住她的手,「雷夫人,江某这么做只是不忍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早点认清雷大人的为人,对你也是好的。」 她一讶,想挣开他的手,他却陡地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她。 「江大人!」她低呼一声,「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安慰你,既然雷大人对你不仁,你何需再为他伤心呢?不如想办法让自个快活些。」说著便放肆的低下头要亲吻她的嘴。 ***** 今晚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要让她对雷朗失望死心,然后再趁她伤心时,假意安慰,等占有她的身子后,她自然得跟了他,接著他便能大富大贵,官运亨通,呵,他已迫不及待的想看自己飞黄腾达的那日了。 符书儿一惊,欲推开他,但他的力气好大,她只好偏首躲开他的嘴。 「江大人,请你自重!」她骇然惊叫。 「你别怕,试过我之后,你会发现,我比雷朗还要好。」他暖昧的调笑,伸指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首,吻住她的唇。 她厌恶的张口狠狠一咬。 江上奉吃痛,放开了她。 她慌张的想要夺门而出,却又被他给拉回。 「雷大人做出这样的事,你又何需笨得为他守身,此刻他说不定正跟咏平公主翻云覆雨,享受那鱼水之欢,你不恨他们吗?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极乐的滋味。」 「不要,你放开我--」符书儿拚命想挣开他的钳制。 他淫笑著,拦腰抱起她走向床榻,将她丢向床上,不顾她的挣扎,动手要脱下她的衣物。 她害怕的捶打著他,可她无力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痒。 嘶一声,她的衣衫顿时被他撕裂-- ***** 「你走吧,我家小姐不想见你,雷大人!」最后三个字,莲月是从牙缝中进出声来的。 哼,她不认他是姑爷了!他辜负了小姐,不配再当小姐的夫婿,还害得小姐那晚……一想到此,她眸光顿燃起两道怒焰,恶狠狠的瞪著他,恨不得用目光就能将这个薄情郎给烧死。 「她的病好些了吗?」对她的不敬,雷朗不为所动,仍杵在门口。 「不关雷大人的事,请你离开。」她冷语送客。 「我是她的丈夫,怎会不关我的事,让我进去,我要见她。」 莲月挡住房门,两手插在腰上,一步也不退让,「从那夜以后,你跟小姐已经恩断义绝了。」 听见莲月提起那夜,一直低声下气的雷朗终于忍无可忍的怒问,「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她被掳走,翌日便回到符府,他连忙赶过去,想见她,但她却不愿相见,他被挡于大门外,岳父只出来跟他说了几句话-- 「你回去吧,书儿吓坏了,让她歇息几日再说。」语气似是对他颇不谅解,却又什么都不肯多说。 由于那夜江上奉被后来及时赶到的鲍康平重击头部,昏了两日后便不治而亡,他后来询问鲍康平经过,他也仅说自己是在接获密报后,带著随从前往救人,其余并没有多言。 因此整件事情的经过,他无从得知。 接著,第二日、第三日,他都被用一样的理由拒于门外,后来听说她病了,他焦急的前来,还是无法见她一面。 直到第七日的今天,他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无礼对待,遂严正的对岳父大人说:「书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没道理身为丈夫的我不能见她一面,我要亲口问清她不肯跟我回去的理由。」 「好吧,我可以放你进府,但若书儿不愿跟你回去,你不能强迫她。」 然而来到她寝房前,他却又被莲月拦下。 听见他的话,莲月不齿的冷哼,「那夜发生了很多事,让小姐总算认清了雷大人的为人,你回去吧,别再来纠缠不休,今后你想娶谁就去娶,小姐才不希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雷朗完全不明白她话里之意,怒斥吼道。 莲月捣著被他峻厉的吼声震疼的双耳,尽管被吓得有些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挡在门口,不让他前进,「你自个儿心知肚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雷朗才刚出声,就听见房里传出妻子的嗓音。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往后我们各自婚娶,互不相干。」 「你说什么?!」她的话仿佛晴天霹雳,当头劈得他一震。 符书儿清冷的嗓音再说一迁,「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别再来纠缠不清。」 雷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怒瞪著那扇隔著她与他的门板,双脚仿佛被钉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直到须臾,他才回神,接著漠著脸,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亲口说出的话重重的嘶伤了他的尊严,她都已说出如此绝然的话来,若他再留下,就真的不是个男人了。 尽管心绞痛如拧,他还是仰起脸,昂然不露一丝表情的走出符府。 见他离去,莲月这才开门回到房内。 ***** 瞥见主子泪流满面,她心疼的走过去,柔声安慰,「那种人不值得小姐您为他哭。」 符书儿只是泪流不语,轻抚著趴在腿上的爱猫,就算不值得,但她的心还是好痛,适才说出那样决绝的话时,她一颗心都要拧碎了。 白猫仿佛有著灵性,知她正伤心欲绝,很乖巧的喵呜一声,伸舌轻舔著她的手。那日它被留在雷府,没有跟著回符府,直到翌日,符书儿才遣人去雷府带回它。 莲月不舍的为她拭泪,「小姐能下定决心离开他是对的,否则日后真等他开口休离小姐,那岂不更难堪。」 「莲月,你说他真的对我这么无情吗?那么这几日为何又要天天上门来?」她泪眼婆娑。 「也许是小姐获救后便直接回到符府,外人对此恐怕议论纷纷,他丢不起这个脸,才来做做样子。」 莲月接著说:「我瞧还是那鲍大人好些,那夜他救了小姐后,完全不居功,这几日还天天来探望小姐。」 那夜,就在小姐险些就要被江上奉玷污时,鲍大人忽然带著随从闯了进去,急忙中拿起搁在几案的花瓶,敲昏了江上奉。 「没想到这禽兽竟然想玷辱雷夫人,太可恶了!雷夫人,你没事吧?」 见有人及时阻止江上奉的兽行,符书儿揪紧被褥,慌张的遮蔽住被扯破的衣衫,吓得花容失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鲍康平当场解下身上的墨色斗篷,递给她,「请雷夫人穿上这个,我送你回去。」 她用斗篷紧紧裹住自己后,这时莲月也被侍卫从偏僻的一间厢房里带了过来。 鲍康平问:「雷夫人,是要送你们回雷府,还是……符府?」 「当然是雷府,鲍大人为何这么问?」莲月不解,虽然姑爷暗中与咏平公主私通,但此刻他仍是小姐的夫婿,没道理送小姐回符府。 「这……」鲍康平似是有些为难的犹豫著。 「鲍大人?」莲月忍不住追问。 在她追问下,鲍康平仿佛下了个决定似的,郑重开口道:「罢了,我老实告诉你们吧,你们不意外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吗?」 「是呀,为什么鲍大人会在这时前来?」 「那是因为江府中有下人看不过去江大人的行径,是以偷偷到刑部密告,说江大人掳走了雷夫人,图谋不轨,今晚轮我在宫里值夜,得知这件事,所以才能及时赶来救雷夫人,当时我曾将此事告诉雷大人,但他……」 「他怎么样?」听到这里,符书儿忍不住问。 「那时,他屋里似是有人,也不知在忙什么,只含糊的说了声知道了,却没有即刻差人前来搭救,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得先率人前来。」 莲月听了更加气愤难平,「姑爷竟然置小姐的安危不顾,只想和咏平公主……」 「莲月。」符书儿出声阻止莲月说出那件事。 莲月这才不满的噤声。 「咦,他当时是跟咏平公主在一块吗?」闻言,鲍康平一脸讶异,见她们两人不再说话,他识趣的也没再追问,只道:「那现下要送雷夫人到……」 「回符府。」符书儿冷著脸,下了决定。 莲月正说到鲍康平的事,便有下人前来敲门说:「小姐,鲍大人来看您了。」 「嗯,我知道了。」符书儿抱著猫儿,起身走出寝房,那时鲍康平及时救了她,保住她的清白,她对他十分感激。 尽管这些日子以来,她委实没有心情面对任何人,但只要他来,她便会打起精神去见他。 ***** 时序已春末夏初,她行经桃树林,此刻花期早过,不见一朵桃花,只有满树的翠绿。 她怔怔的凝睇著一株桃树,不由得亿起当日便是在这桃树下,与雷朗邂逅。 仿佛才是不久前的事,却又觉得过了很久。 就像她曾经以为她会跟著雷朗过一辈子,两人自首到老,恩爱一世,但瞬间一切天翻地覆,她的奢望破灭。 曾有的甜蜜恩爱,就犹如那曾经盛开的桃花,花期一到便凋零萎落,片蕊不存,像是一场春梦,了无痕迹。 她不明白,她明明依照了当初长风道长的指示,在二十岁生辰当日出嫁,为何还会落得如此下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在想什么,符小姐眉间为何愁思不展?」忽然有人出声道。 她回神,瞥见来人正是鲍康平,勉强微露一笑。 「没什么。鲍大人公务繁忙,实在毋需日日前来,这令书儿觉得过意不去。」 「无妨,我也是有空才来。今日身子好些了吗?」鲍康平关切的问。他轻摇著折扇,一派彬彬有礼、倜傥风流。 「好多了。」 「那就好,对了,这是我带来的补品,要给符小姐补养身子。」他将手里提著的物品递给莲月。 莲月接过,笑吟吟的说:「小姐、鲍大人,你们别站著说话,不如到水榭那边坐坐吧。」自从小姐被他搭救后,她对鲍康平是愈看愈顺眼。 哼,若是雷朗真娶了咏平公主,她家小姐也不是没人要的,她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鲍大人对小姐有意,只要小姐愿意,鲍大人一定乐得立刻将小姐娶回去。 何况小姐可是拥有罕见的旺夫之命,谁能娶到小姐,就能带来好运,这点从雷朗的身上便可证明,就算小姐不嫁鲍康平,相信还是有很多人想抢著要小姐的。 「嗯。」两人移步走向水榭。 此刻风和日丽,但看在符书儿眼里,却是一片阴霾。 白猫忽地跳下符书儿怀里,跃上栏杆,低头似是在看著池里的鱼儿,它颈上挂著一只铃铛,一走动便会发出叮铃的脆响。 「咦,这只白猫……」见状,鲍康平陡然想起有一日,雷朗跳下河里救起一只白猫的事。莫非,那只白猫,便是符书儿养的这只? 「怎么了?」 「没什么,这猫儿那身通体雪白的毛发真是漂亮。」他赞道,不想告诉她雷朗曾救过白猫的事,殊不知这件事她早已知晓。 ***** 「荒唐!咏平,你才成亲还不到一年,为什么又要休离驸马?」皇上龙颜带怒的斥责女儿。 「驸马对儿臣不好,您瞧,他还弄伤了儿臣,儿臣无法再忍受他了。」咏平公主露出手臂上的一道红痕。 「咏平,你这已是第二次休夫了。」皇上拧眉说道。 「难道您还要儿臣再忍受驸马的蛮横无礼吗?」 皇上头痛的揉著眉心,女儿的性情他很了解,蛮横无礼的人恐怕是她,他横去一眼,索性直接问:「说吧,你这次是不是又看上谁了?」 咏平公主立刻喜孜孜的点头,「儿臣想要嫁给雷朗。」 「雷朗他已娶了符家千金,难道你要与她共侍一夫吗?」 「儿臣才不要与人共侍一夫,只要雷朗将她休离即可。」 「放肆,你居然为了自个儿,想要叫雷朗休离妻子?!」皇上敛目斥责。 咏平公主立刻撒娇道:「父皇,儿臣真的很喜欢雷朗嘛,难道您要我与其他的女人共侍一夫吗?我可是大唐公主,岂能受这种委屈?何况,我听说他们似乎已经仳离了呢。」 「为什么?」皇上讶道。 咏平公主娇声说:「据说符书儿日前被江大人掳走,她生气雷朗没有马上前去搭救她,所以就负气回娘家了。」 「这怪不了雷朗呀,那夜他不是也在想办法查出是谁掳走了她吗?虽然后来是鲍卿家救了她。」这件事翌日鲍康平便当面向他禀告过了,当时江上奉想对符书儿一逞兽欲,被及时赶到的他拿花瓶重击头部,当场昏迷,两日后便伤重而亡,因他人已死,无法再治罪,所以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就是呀,她只惦著自己,丝毫不顾念雷朗为了找她忙了一夜的事。父皇,您说说,这样自私的女人配得上雷朗吗?」 「这……」他有些意外符家千金竟是这样的女子。 咏平公主拉著皇上的手,央求著,「父皇,您就成全女儿嘛。」 皇上斟酌了下道:「这事朕要问问雷朗的意思。」 「那您快召他来问。」咏平公主迫不及待的说。 「朕自有分寸,你退下吧。」 ***** 「雷卿家,朕听说你跟妻子已经仳离,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皇上召他来此,问的却是此事,雷朗一愣,坦白答道:「微臣……也不知。」 「你不知?」 「是的,」他将经过择要禀明,「所以微臣委实不知她究竟为何会突出此言。」 听毕,皇上细思片刻,觉得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他轻捻著唇上胡须,若有所思的打量著他,发现他面容十分憔悴,不若往常那般神采奕奕,沉吟须臾,忽萌一念,矍铄的目光直视著雷朗,问道:「你实话告诉朕,你心里是不是舍不下你妻子?」 「……」雷朗胸口一窒,喉中一紧,一时答不出话来。 见状,英明的圣上已约莫了解他的心意。他走下龙座,拍拍他的肩,劝慰道:「倘若你心中确实还喜爱著她,朕劝你不要轻易放弃,免得日后后悔不及。」 「可是她已亲口说出如此绝然的话,微臣若再不死心,纠缠不清,岂不有损尊严?」 皇上斥道:「是你的尊严重要,还是得回妻子的心重要?你要明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区区尊严算得了什么?去,把事情给朕弄个明白。」他完全将女儿的事抛到了脑后。 咏平虽是他的女儿,但他很明白,一向喜新厌旧的女儿并不适合雷朗,若真如女儿之意,将她嫁给了雷朗,以两人的性子,只怕整日吵闹不休。 皇上的话宛如醍醐灌顶,令雷朗一震,接著豁然开朗。 没错,区区尊严算得了什么,他雷朗岂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任由妻子离去?! 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他可不是能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是,微臣这就去把事情弄个清楚。」他扬声朗道。 第九章 行经花园时,看见雷朗的身影,莲月吃了一惊。 「你为什么又跑来,小姐那日不是已跟雷大人说得很清楚了,今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雷朗的目光没有看向她,而是投向在瞧见他后,便垂下螓首的符书儿。 「我是来弄个明白,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思前想后,那夜过后,她对他的态度遽变,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趁著岳父大人不在,他过来问个清楚。 门房本不想放他进门,但当他端起脸孔,怒目以视,对方当场吓得开门放他入内。陈总管曾说,只要他板起脸孔厉目相向,纵使恶人也会吓得胆寒。 符书儿没料到他会再上门,乍见他出现在面前,她的思绪顿时纷逐的乱成一团,心头涌起一股复杂又矛盾的心情,既欢喜又嗔怨。 看见他,她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著,她好想扑进他怀里,听他亲口说那些事都只是误会,他这辈子最珍爱的人只有她。 然而,她明白这只是自己的一相情愿,他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但她不懂的是,既然他已有了咏平公主,为何还要一再的上门找她,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咏平公主是容不下她的。 难道他心中对她还存有一丝情意吗?若是如此,那夜他又为何只顾著与公主贪欢,明知她被掳,身陷险境,却没有立刻前来搭救,令她差点就失身于别的男人? 这么一想,乍见他时的那抹欢喜之情顿时尽消,只余下满腔的怨慰幽忿。 瞥见自家小姐脸上那幽幽的神色,莲月护主心切的往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说:「雷大人,你是在装傻吗?那夜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做了什么?那天他忙了一整夜不曾阖目。雷朗拧眉道:「我那夜一得知书儿被带走,便立刻赶到官署,调派人手查出是谁抓走她的。」 「是吗?」莲月鄙视的瞠瞪他,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敢这么说。 「莲月,我们走吧。」符书儿失望的轻声启口,不想再跟他多谈。 他倏地扣住她的腕,不让她离开。「我要你把话说明白!」 她徐徐旋身,幽瞳睇著被他握住的腕,接著抬目看著他。 「好,既然你都不怕羞,那么我便说个明白。」她漠著脸,缓缓说道:「那夜你跟咏平公主在官署是吗?」 「她是有来找过我。」雷朗眉目微凝。「你怎么知道?」 听见他亲口证实,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一丝羞惭,符书儿心头一寒。 「江大人当时带我进宫,我亲眼看见了,既然你们郎有情、妹有意,你又何需再来找我呢?我主动离开成全你们,你还不满意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对咏平公主没有任何暧昧之情。」 莲月不齿的嗤道:「哼,你们那时不知羞耻的相拥在一起,你居然有脸说没有暧昧之情?雷大人,你这是在睁著眼睛说瞎话吗?」 雷朗微愕的攒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突然跌了一跤,才会扑到我身上。」她没看见他在扶公主站稳后,便退开了两步吗? 咏平公主那夜突然驾临官署,当时他心急如焚的等著派出去寻找妻子的人手回报消息,根本无心搭理她。 但咏平公主那时却突然走向他,接著便猛然一跌,他当然知道她是存心的,然而他也不好当面戳破,只能扶起她,不久便打发她离开了。 没想到原来公主朝他扑来的这一幕,竟落在书儿眼里? 那江上奉深夜带她到官署,究竟意欲何为?莫非……他早知道咏平公主会在那时前来?! 他的说词难以说服符书儿与莲月,莲月接著再质疑,「那么当江府的人前去刑部密告,说小姐被江大人掳走之事,雷大人又为何没有立刻前来营救小姐,让小姐差一点就遭到江大人染指?还好鲍大人及时赶到,才救了小姐。」她忿忿怒视他,看他要如何自圆其说。 「我不知有此事。」雷朗愕然。 「你当然不知道啦!因为那时你正跟咏平公主在一块,哪有心思去管小姐死活?」她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鲍大人之前便曾说过,这件事雷朗绝不会承认的,为了与咏平公主幽会而延误搭救妻子,这事一旦传了出去,别说会遭人议论,连皇上和符大人也不会原谅他。 雷朗凛然的正色澄清,「我确实不知有此事。」他在官署等了一夜,并没有任何人前来告知他这件事,直到天明才有消息回报,说她已平安回到符府。 符书儿冷淡的挣开他的手,「罢了,事情都过去了,现下再来追究也无意义,你回去吧。」 她的神情摆明了就是不信他,雷朗勉强压抑住胸口沸腾的怒火,哑声说:「你不相信我的话?」 他一板起脸孔便显得峻厉迫人,但符书儿已不再畏惧他,只对他感到寒心。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请雷大人自重。」说毕,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分明毫无一言虚假,她却不愿信他!雷朗恼得额上青筋暴跳。可恶-- 「喵呜。」脚边忽传来一声猫叫,令他吃了一惊,顿时弹开一步,白猫也随即跟进,撒娇的腻在他的脚边,咪鸣咪呜的低叫,他全身寒毛登时竖起,僵硬得不敢动弹。 白猫仰起脸来,幽绿的晶眸骨碌碌的直视著他。 看著它,他忽忆及当日这只白猫不见时,她也同样的误解了他,不禁万般不平的咒骂,「小豹,你说,我说的明明全都是事实,她为何不肯信我,又再次的冤枉我?」 「咪呜、咪呜。」猫儿叫著,小脸轻蹭他的脚,不知是在替他感到不平,还是想安慰他。 一阵恶寒霎时窜遍全身,雷朗脸色发白,但并没有驱赶它,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它是在对他表示亲昵之意。 「符书儿,连你养的猫都知道我是冤枉的,而你却不知!」他不甘心的低吼。 ***** 为何鲍康平能及时赶到,搭救了书儿?思前想后,雷朗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当时在朝上,鲍康平向皇上禀告,说他接获密报,所以才会前去教人,却并没有提及有人上刑部密告之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雷朗一路沉吟著,又来到符府,在不远处便看见鲍康平下了马车,走进府内。 他立时上前询问门房,「适才进去的可是鲍大人?」 「是呀,鲍大人这阵子常来探望小姐。」日前被他一吓,门房有点惧怕他,老实答道。 他攒起浓眉,「他常来?那么小姐可愿见他?」 「当然肯呀,他救了小姐,我们大人和小姐都很感激他的。」 好呀,她竟然肯见鲍康平,却不愿见他这个丈夫? 「咦?小姐来了。」看见里面有人走出来,门房说。 雷朗抬目望去,就看见妻子与莲月在鲍康平陪伴下出了大门,走向停放在门口的马车。 上马车前,符书儿看见了他,别开眼,没有搭理。 他心火陡升,大步来到马车前,拦下她不让她上车,不满的问:「你要上哪去?」 「与你无关。」莲月代主子回答,雷朗没理会莲月的无礼,只是目光炯炯的注视著符书儿,要她回答。 在他的注视下,她只好答道:「我们要到道观上香。」 「我送你去。」他立刻说。 「不用麻烦雷大人了,有鲍大人送我们过去。」莲月冷著脸指著鲍康平道。 「你是我的妻子,岂有让别的男人送你之理?!」雷朗一脸的不悦。 鲍康平摇著折扇,从容自若的开口,「雷大人,符小姐似乎已经跟你把话说清楚,你与小姐已毫不相干了。」 「这件事我一日不答应,她就仍是我的妻子!」他霍地上前扣住符书儿的手腕,拉著她便走,「你要到哪座道观上香,我送你去。」 女方想下堂求去,仍需丈夫同意才算数,纵使皇家公主,也必须经过驸马首肯,只不过公主一旦想走,大多数的驸马也不敢横加拦阻就是了。 莲月连忙追上来,「你放开我家小姐……」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雷朗怒斥,「你给我站住,不准跟来!」 雷朗接著拧眉竖目的又瞪向鲍康平,「你也一样。」 他那宛如雷神般凶厉威严的神态,顿时吓得莲月脚步一顿,不敢再上前,鲍康平则是碍于身份,也不好过去。说毕,他便带著符书儿大步往前走,发现她的脚步跟不上他,索性拦腰横抱起她。 她低呼一声,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住他的颈子,好稳住身子。 「你放我下来!」她挣扎著叫道。 「不放!说,你要到哪座道观?」他近乎霸道的问。 她咬著唇,怨怒的睇著他,半晌,才幽幽轻吐三个字,「……白云观。」 不顾路人投来的异样眸光,雷朗就这么抱著她往白云观的方向走去,见有人在看著他们,符书儿又羞又窘,只好软言央求。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瞥见她眼里的恳求,雷朗才不舍的放下了她。 落地后,她垂目望著青石地砖,一手按著擂动得飞快的心口,即使他那样对待她,她还是无法忘情于他。 她的心仍为他而悸动著,她好恨自己居然这么没用…… 「你可还记得当时你误会我将小豹丢了时,你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你不该不相信我,我以为经过那些事,你已明白我的为人,但这次你却又在我头上安了个子虚乌有的罪名!」 他接著举起手,让她看她当日亲手为他套上的翠玉指环,「这是你送我的,你可记得当日替我戴上时说了什么吗?你说戴上这对指环,便能恩爱一生,你还曾亲口说,这一辈子都要跟著我,难道那些话都是虚情假意的吗?」 当时因那白猫的事被她误会,他虽觉忿忿不平,却也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但这次再被她冤枉,他不只愤怒,心口更隐隐作痛。她不肯见他,又不听他的解释,还对他说出那么绝然的话来,让他觉得他的心像被她狠狠的鞭笞著,又苦又疼。 听到他这番隐含著指责的话,符书儿顿时红了眼眶,委屈的咬唇反驳,「我当时所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但那次在宫里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吗?」明明就是他对不起她,他居然说得像是她负了他,他怎么能这样? 雷朗激动的道:「没错,那夜公主是扑到我怀里,但我扶起她后便退开了,并没有跟她做出任何越轨之事!」 她也激动得脱口说:「咏平公主想嫁给你,甚至还登门要我主动下堂求去,难道这也是我误会了?」 他讶道:「有这种事?!陈总管怎么没跟我说?」 「那日陈总管的弟弟成亲,他不在府里,自然不知此事。」 雷朗蹙眉,「我不知道咏平公主居然上门对你说出那种话,没错,她是对我有意,但我毫无此念,那日在太傅府的马房我之所以待那么久,便是为了拒绝她。」 当时公主向他示爱,他当下便回绝了她的情意,但公主仍不死心的纠缠了他很久,他好不容易才摆脱她。这种事关乎公主名声,所以后来她问起时,他也没有多提,却没想到她竟然上门,如此无礼的要求他的妻子。 听到他的话,符书儿一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的说词。 经过江大人的事,她对他已产生怀疑,无法再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然而又思及小豹的事,确实是她误解了他,当时无论他怎么辩解,她就是不信,还负气回符府,这次会不会……也如他所言,她又再冤枉了他呢? 这么一想,她动摇了,很想相信他,可想到那江府下人密告的事又要怎么说?他当时明明就在官署,怎可能不知此事?鲍康平说的话在她心里闪过-- 这件事雷朗绝不会承认的,为了与咏平公主幽会而延误搭救妻子,这事一旦传了出去,别说会遭人议沦,连皇上和符大人也不会原谅他。 她心头很矛盾,究竟该信鲍康平,还是他? 鲍康平救了她,理应不致眶骗她,可是雷朗此刻的神情也如此的认真,一点都不像在说谎。 看著她犹疑不定的神色,雷朗缓声说:「书儿,我知道你还是怀疑我,请你给我时间,我会查明所有的真相,向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在此之前,你不要再见鲍康平。」 「为什么?」闻言,她诧问。 他别扭的别开眼,「总之,你照著我的活做就对了。」他不愿向她坦承,他不喜欢看见她跟鲍康平在一块,那让他的心里觉得刺刺的,十分不舒坦。 符书儿怔怔的凝望著他不自在的神情,有些不解,「鲍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没道理不见他。」 「我说不准就不准!更何况他当时能那么刚好的及时赶到救了你,我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她拧眉,「所以你是不希望他及时赶到救了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能及时获救我比谁都庆幸,我只是怀疑他是从谁那里接获密告,而能及时赶到。」他赶紧解释。 「他说得很清楚,是江府的下人去密告的。」 雷朗正色说:「我查问过刑部当夜轮值的守卫,并没有人见到江府下人前来。」 听见他又这么说,她别开头,不想再多谈。 「总之,在我查明这件事时,我不希望你再见他,你听到没有?」他直接命令。 她不豫的拒绝,「我高兴见谁就见谁,你管不著……啊,你要做什么?」她突然被他拉到墙角处。 只见雷朗迅捷的俯下脸,不由分说的覆上她的唇。 恼她老是故意说出惹他生气的话来,他吻得狂烈,近乎粗暴的**著她的粉唇,想消解近日来她给他受的气。 符书儿先是一愕,接著忿忿的捶打著他,再然后,她被他吻得酥软了脚,迷了心、失了魂,不知不觉的回应他。 第十章 「小姐、小姐。」 「莲月,什么事这么慌张?」符书儿抚著膝上白猫,望著匆匆忙忙奔进屋里的莲月。 「小姐,姑爷,哦不,他已经不配再当小姐的姑爷。」莲月气愤的说:「小姐您知道吗?雷朗他要迎娶咏平公主了。」她不齿的直呼其名。 「什么?」她霍地站了起来,安睡在膝上的白猫没有防备的滑落地上,抗议的喵呜著。 她没有听见,震惊的抓住莲月的手,「这是真的吗?」 「现下大街小巷都在流传这件事,应该不假。」 「……」符书儿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莲月不平的道:「小姐,我就劝过您不要再相信他的话,您偏偏不听,还为了他而不肯再见鲍大人,结果呢,他居然要娶咏平公主,真是太可恶了!」 闭上眼,符书儿强忍著此刻袭上心头的那股椎心之痛。 在他好不容易得回她一些信任,愿意给他机会证明自个儿的清白后,这就是他证明的方式吗? 雷朗,你为何要这么一再的伤害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不想再为他落泪,但泪珠还是不争气的滑落面颊,她捣著唇啜泣。 「小姐……」看见她如此伤心,莲月也一脸难受,恨不得能冲到那个负心汉面前狠狠毒打他一顿。 他太过分了!那日在大门前带走小姐,还要求小姐给他机会查明事情,他会给小姐一个交代,结果,原来他压根是在愚弄小姐,太可恨了! 「小姐,外头有人送了封信给您。」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 莲月开门取来信件,踅回屋里,递给她。 她无心看信,随手将之搁在桌上。 「不知是谁寄来的信,小姐,您不看吗?」莲月有心想转移小姐的心思,不要再去想雷朗的事。「啊,会不会是鲍大人?因为这几日您都不愿意见他,所以他才写信过来问候您。」 日前小姐因为雷朗的话,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了鲍大人的探视,鲍大人虽然很失望,却还是十分关心小姐,比起雷朗,鲍大人简直好上太多了。 「我不想看。」符书儿拭去泪水,重新抱起爱猫。 「可是,人家鲍大人一番心意……」既然雷朗已要迎娶咏平公主,她希望小姐也能觅得好的归宿。 「你想看就自个儿看吧。」符书儿意兴阑珊的开口。 「那……我就看喽。」她打小与小姐一块长大,还跟著她一起读书,识字不是问题。 拆开信封,她展信阅读,须臾,却忿忿地吼了起来。「他居然还有脸写这种信来给小姐!」 「怎么了,是谁写来的?」 「喏,小姐,你看。」她气冲冲的将信递过去。 符书儿接过,只见信纸上只写著数字-- 书儿: 无论你听到什么样的传闻,都不要相信,十日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雷朗字 「这是什么意思?」符书儿沉吟一会,「莫非他是要我不要相信他要迎娶咏平公主的传言吗?」 「事情都传成这样了,他还有脸这么要求小姐,他真当小姐是傻子吗?」莲月还在骂。 看著他的亲笔字迹,符书儿却忍不住想再当一次傻子。 「小姐,您该不会又想相信他了吧?」看著小姐的表情,莲月不用问也明白她的心思,不禁叹了口气。「您怎么就是学不乖?」 「我……」她不是学不乖,而是她把雷朗刻在心版上太深了,因此,只要与他还有一丝希望,她便不想放弃。 即便可能还会再受一次伤害。 ***** 「小姐,你看!」莲月吃惊的指向不远处的酒楼前,「那不是姑爷吗?」 闻言,与莲月到东市购物的符书儿抬目瞥去,只见酒楼前停下一顶华丽的轿子,雷朗就站在轿边。 此时,轿里伸出一双纤纤柔润的素手,一道娇柔的嗓音传了出来-- 「雷朗。」 他立刻上前扶一名女子下轿。 符书儿立刻认出对方正是咏平公主,她神色一震,接著便看见咏平公主圆润无骨的娇躯依偎著他。 「我们进去吧。」 「嗯。」雷朗应道。 临进去前,他不经意瞟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符书儿,他眉目微凝,深看她一眼,便收回眼神,扶著公主走进酒楼。 「小姐,您看见没有?他居然跟公主这么亲密,您还相信他说的话吗?」莲月气恼得握紧拳头。 符书儿心口紧涩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别再这么傻了,他都跟公主如此公然的出双入对,您还要信他吗?您醒醒吧,别再被他骗了。」莲月苦口婆心的劝道,不忍再见自家小姐为那个负心汉伤心落泪,这种人不值得。 「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两位。」鲍康平看见她们,一脸欣喜的走过来打招呼。 「鲍大人,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我家小姐吧!」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解的问,眸光却悄悄睇向酒楼,其实打符书儿出了府后,他便暗暗跟著她,适才也瞧见了咏平公主与雷朗一起走进酒楼里。 「刚才我们看见雷大人跟咏平公主在一起。」莲月忙不迭的告状。 「在下听说雷大人即将迎娶咏平公主,看来此事不假。」 「就是呀,偏偏小姐却不愿相信,还要再给他机会……咦?小姐,你看!」莲月忽地指向酒楼二楼临窗位子上坐著的两人。 符书儿仰首望过去,看见雷朗拈著一块糕点,亲昵的喂著咏平公主。 顷刻间她的眼前一片黑,竟站不稳脚步,踉跄了下。 鲍康平连忙扶住她的肩头。 「符小姐,你没事吧?」 她轻摇螓首,心如针刺,默默旋身离开,不愿再多留片刻。 雷朗、雷朗,你要我相信你,却用这种方法来证明白个儿的清白?! 你真的把我当成傻子在玩弄吗? 鲍康平抬眼朝酒楼二楼瞥去一眼,神色暗暗一喜,接著赶紧追上符书儿。 「在下知符小姐此刻一定很伤心,但那种人不值得小姐为他黯然神伤,若是在下,连一滴眼泪都舍不得让小姐落下。」他深情款款的说。 「就是呀,小姐,您别再记挂著那个负心汉了,鲍大人比他还要好上百倍。」莲月也搭腔。 但符书儿丝毫没有将他们两人的话听进去,亲眼看见雷朗竟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呵护著咏平公主,她的心仿佛当场被也给撕裂了,心痛如绞。 ***** 「公主,请坐。」酒楼隐密的包厢内,一名男子见到进来的女子,连忙起身相迎。 「你的声音怎么有点不一样?」咏平公主坐下后问。 他轻咳了数声说:「日前染了风寒,还请公主见谅。」 「无妨,」她啜饮了一口茶,接著满面春风的问:「你与符书儿的事进展得如何了?」 「还得靠公主成全。」 「此话怎说?」 「只要公主能早日与雷朗成亲,她自然就属于我了。」 「哼,我倒是瞧不出来那符书儿有何好,令你跟江上奉都想得到她,你们不会真以为只要娶了她,日后就能宫运亨通吧?」咏平公主轻蔑的冷哼。 「此事由雷朗与符大人身上不是就可证明了吗?」 「那只是穿凿附会之说,雷朗之所以接连升官,乃是因为受到父皇的赏识,那符大人也是。」 见公主对此事全然不信,他也没再辩解。「外传公主即将嫁雷朗,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得意的娇笑。「他最近对我可殷勤得很,现下就只等父皇点头答应我们的婚事了。」那消息是她刻意叫人放出去的,打算来个弄假成真。 因为近日雷朗一改之前的态度,主动亲近她,对她示好,想必是他终于想通攀上她这个大唐公主,比起那符书儿对他还要有帮助。 「皇上不肯答应吗?」 提起此事,她十分不满的抱怨,「父皇说我才刚与驸马分开,尚不宜这么快出嫁,要我再等等。」 「公主也毋需著急,咱们离间了他们夫妇,那雷朗便已是公主的囊中之物。」他勾起一抹冷笑,「且那江上奉已死,此刻知道秘密的人只有我俩。」 「这倒是,不过你也真狠毒,居然下手将那江上奉给活活打死,他恐怕到死都想不到,这整件事是出自你的计谋。」 当初她依照他的意思出面约见江上奉,密谋布下官署那一幕,等他带著符书儿过来,瞧见那精彩的一幕后,再带著符书儿离开。 这时鲍康平便悄悄跟著他,同时买通了江府下人,暗中潜入,再伺机英雄救美,成为符书儿的救命恩人,以便得到她的心。 ***** 「皇上,您都听到了吧。」这时坐在她对面的鲍康平忽然朗声说。 「鲍康平,你在说什么?」闻言,咏平公主脸色一变,回头,登时看见父皇自一扇伪装成墙面的木门走了过来。 「父、父皇,您怎么会在这里?」她震惊得站了起来,接著震怒的觎向坐在对面的鲍康平,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咏平,你真是太大胆了,居然做出这种事!」皇上龙颜大怒。 咏平公主吓得双腿一软,「父皇,我……不,这一切都是他主使的,不是儿臣。」她伸手指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鲍康平此时忽然摘下脸上的一只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拱手一揖,「微臣参见皇上。」 「你是雷朗?」咏平公主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她霎时了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为的是要诱骗她亲口供出她与鲍康平密谋之事,「枉本宫如此垂青于你,你竟这般陷害本宫!」她愤怒的扑过去打他。 看见女儿的丑态,皇上怒喝一声,「放肆!」他身后的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架住她,不让她再上前一步。 咏平公主双目暴瞠,想到雷朗这些日子来对她的曲意迎合全是不安好心,不由得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著他,似是恨不得剥他的皮拆他的骨。 皇上痛心的厉斥,「咏平,你太让朕失望了,为了得到雷朗,你竟然与鲍康平密谋想拆散人家夫妻,最后还将江上奉给灭口!」 间言,咏平公主脸色一白,膝头一屈,当即跪了下去,拉著皇上的衣袍,慌张的解释,「父皇,那江上奉是鲍康平打死的,不关儿臣的事,儿臣当初也不知道他竟会这么做,若说儿臣有错,也只有那夜到官署去找雷朗,以及买通了巡夜的守卫,好让江上奉能顺利带著符书儿进去而已。」 她将一切全抖了出来,接著求饶道:「儿臣知错了,求父皇恕罪。」她知父皇一向贤明,纵使她是他的女儿,一旦犯错,也迫不会循私纵放。 皇上衣袖一振,挥开了她。 「你真是太教朕失望了!来人,将咏平押回宫中,听候处置。」 「父皇,儿臣知错了,您饶了儿臣这一次吧,儿臣下次再也不敢了。」被侍卫带走前,咏平公主还不断回头,惊惶的哭求。 皇上肃著脸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你竟为了自个儿的私心犯了错,就该接受处罚,朕若循私轻饶了你,那将置大唐律例于何地,日后又要如何令天下臣民心服?」 说毕,他不再看向女儿,大手一挥,「带下去吧。」 两名侍卫旋即领命押走了她。 咏平公主离去后,雷朗一揖说道:「皇上,此事公主虽也有错,但幕后的主使者乃是鲍康平。」为了查明真相,向妻子证明他的清白,经过连日来的抽丝剥茧后,他终于发觉了一些疑点。 于是他亲自一一盘问案发当时在刑部官署守夜的侍卫,这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当时是咏平公主命令他们暗中放江上奉与符书儿进去,接著,他还查出,那夜鲍康平在江上奉离去后,也跟著离开,查到这里,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呼之欲出了。 最后为了让他们俯首认罪,于是他违背了自己的本性,低声下气的对公主曲意承欢,意在松懈公主与鲍康平的防心,同时禀报皇上,设下了此局,要公主亲口说出鲍康平的罪行。 「真想不到,原来这一切全都是他在兴风作浪。」皇上沉重的长叹一声,「雷卿家,是朕教女无方,养成了咏平刁蛮的个性,以致害你夫妻失和。」 「皇上毋需担心微臣与拙荆的事,如今事情已水落石出,还我清白,我现下立刻派人去拘拿鲍康平到案,接著便上符府接回妻子。」 雷朗临走前,皇上又叫住他。「若是她不信,朕可为你亲自向她解释。」 「谢谢皇上。」见此事终于解决,雷朗带著满腔喜悦之情,快步离开。 ***** 「……所以书儿,我们都错怪雷朗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咏平公主与鲍康平的阴谋,他这阵子之所以亲近公主,也是为了查出真相。」在宫里一接获消息,符仲文便兴匆匆赶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女儿。 「爹,您说的是真的吗?」听父亲说完整件事情经过,符书儿不敢置信的问。 「千真万确,当时皇上也在场,听到咏平公主亲口供出了鲍大人。」他脸含喜色的点头。 她一怔后,喜逐颜开,「他真的没有骗我……」眼眶里,霎时落下激动又欣喜的眼泪。 「书儿,雷朗待会便会来接你回去,你今后就好生跟著他过日子,这阵子委屈他了,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符仲文欣慰的道。 长风道长并没有算错,书儿真的嫁了个好丈夫。 以雷朗耿直的性情,要他对一个女人曲意承欢,他相信雷朗是宁死也不屈的。 但他为了清洗自个儿的冤枉,不惜放下尊严迎合公主,这种屈辱对他而言,相信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痛苦。 可他却为了挽回女儿的心而去做了。 符书儿却没有马上颔首答应,思及当日看见他与公主在酒楼的那一幕,纵使现下已明白那全是在作戏,心头却仍感酸涩,成亲以来,他可从来都不曾那样亲昵的对过她,都是她一意在讨好。 「书儿,」看见她的神情,符仲文不解的问:「你没听清楚爹的话吗?这一切都是那鲍康平在幕后搞鬼,不关雷朗的事。」 「我明白,可是……」她顿住了话,忽萌一念。 「可是怎样?」 她凑近父亲的耳旁细语了一阵。 听毕,符仲文皱了皱眉,「书儿,这会不会……太为难他了?」 「他既然可以对公主那么做,难道就不能也如此对待我吗?」她嘟嘴。 「罢了,你自个儿看著办吧,但是别使性子过头,把他给吓走了。」他心疼女儿这阵子也没比雷朗好过,掉了不少的泪,便随她去了,只要女儿开心就好。 「嗯,书儿会拿捏好分寸的。」 ***** 结果当雷朗来到符府,欲接回爱妻时,面对的便是-- 「姑爷,您若欲见我家小姐,需通过三关考验。」莲月笑咪咪的道,在明白一切都是鲍康平在搞鬼后,她又改口叫他姑爷。 「什么考验?」只差一步就能见到书儿,却又被这丫头挡于门外,雷朗没好气的问。 「来人,上药。」莲月大声吆喝,一名婢女立刻端上了一碗墨色的药汁递给他。 「这是什么?」瞪著那碗药,雷朗不禁蹙眉。 「这是大夫精心调制的补药,听说味道其苦无比,但服下后,对身子大有助益,请大人饮下它。」 「若我不饮呢?」他扬眉问。 「姑爷何时饮,何时便能看见小姐。」 「岂有此理,我已查明真相,她为何还要刁难我?」 莲月斜日轻哼,「怪就怪姑爷,居然在酒楼里那么亲昵的喂公主吃食。」 他俊脸忍不住一窘,「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那么做的。」当时他可是万般不愿,是为了书儿他才忍下那屈辱的。 「可是小姐看了之后,回来镇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的足足哭了三日。」莲月夸大的说:「姑爷连为小姐饮下这区区一碗补身的汤药都不肯吗?」 闻言,雷朗心下一疼,瞪著那碗墨色的药汁须臾,接著吸足一口气,痛苦的一口饮下。 霎时满口的苦涩之味,令他攒紧了浓眉。 房里的窗子不知何时开启了一道细缝,一双眼睛静静的颅望著他,在见到他饮下药汁后,皱拧了一张俊颜,眸里忍不住漾起笑意。 「接著,第二项考验,」莲月抱来猫儿,递过去,「请姑爷抱著小豹一盏茶的时间。」 雷朗一看见那白猫,便已暗自后退两步,没料到她竟还要他抱住那该死的猫?! 「我不答应!」他横眉竖目的拒绝。 被雷朗吼一声,莲月哆嗦了下,不过还是勇敢的将白猫递到他面前,逼他接过。 「难道姑爷不想见小姐了吗?为了姑爷与公主的事,小姐可是哭断肝肠,还病了一场。」 听见她病了,雷朗胸口顿时一紧,畏怯的瞪著那只白猫一眼,宛如要就义赴死似的,心一横,闭眸狠狠的接过。 白猫亲昵的舔著他的脸,吓得他脸色发白,全身僵直,用力咬住牙根,才能不让牙关打颤。 莲月忍著笑,看来姑爷果真怕死这猫儿了。 隐在窗缝旁的符书儿却看得不舍,见他额上都渗出冷汗了,不由得出声道:「莲月,可以了。」 「是。」莲月应道,心知是小姐舍不得再折腾姑爷,便将猫抱回,接著端了一盘葡萄递给他。 在白猫被抱走后,雷朗这才松了口气,举袖悄悄拭去额上的冷汗,「这是做什么?」现下是要叫他把这盘葡萄吃完吗? 莲月解释,「姑爷可以进去见小姐了,不过若姑爷想要小姐跟您回雷府,就要亲手喂小姐吃完这盘葡萄,若是姑爷办得到的话,就请姑爷进屋吧。」 他低首看著盘里颗颗暗紫的葡萄,再抬目看向近在眼前的房门,片刻之后,才举步往前,推开门。 他暗暗告诉自己,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只是喂个葡萄算不了什么。 ***** 吞下丈夫喂到嘴边的葡萄,符书儿满脸掩不住的甜笑。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她真的好开心。 苦药与猫都是他最畏惧的,他不只肯为她而喝,并且还抱了他最怕的猫,这样就够了,若是他不肯喂她吃葡萄,其实也无妨。 可是他却为她做了,像他这样的男子,肯低声下气为她做这些事,不需他多说,她也已明白他的心意。 源源不绝涌上心头的绵绵情意,在她心口汹涌的激荡著。 娘,书儿真的嫁了一个疼爱书儿的好丈夫,您看见了吗? 雷朗低头再剥了颗葡萄,喂进她嘴里,看见她嘴角高高扬起,原本有些气闷不豫的神情不禁一柔,不过说出的话却是-- 「若是往后你再不相信我的为人,误解我,别奢望我会再原谅你。」 「不会了,书儿发誓再也不会不相信相公,若再如此,就罚书儿让天打雷……」 他立即塞了一颗葡萄进她嘴里,不准她发毒誓。 「这样就够了,这次的事原也怪不得你,只能怪鲍康平竟设下这样的计谋,想离间我们夫妻。」他将她拥进怀里,俯下头吻住她那张甜美的蜜唇。 思念著这久违的**,他吻得狂烈,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身躯里。 「书儿,你让我想死了。」他低哑的说,经过这次,他才知道原来相思竟如此折磨人,也让他更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她进驻了他的心里,把他的心田占为己有,在无法见到她的日子里,令他时时悬念著她,为她牵肠挂肚,夜不安寝。 「不准再离开我了。」他霸道的再说。 符书儿动容的眼眶泛泪,「今后,书儿绝不会再离开相公了,书儿还要为相公生很多孩子,然后等将来我们白发苍苍时,能有满堂的儿孙承欢膝下,你说好不好?」 「好。」 叮铃叮铃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只白猫蹲坐在窗棂上,绿幽幽的眼睛骨碌碌的看著屋里两人相拥而吻,传递著彼此那浓得化不开的缱绻情意。 「喵呜。」它低鸣一声,蜷缩起白色的小身子,晒著太阳,准备睡个好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