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泪战雨泪纷飞》 第1章 李刀磨 一条青石板路,宛如一根丝线,又如一根细肠,顺着云里江走向,过了李刀磨,过了石窝铺、柏木铺、秀岭铺,向平太铺延伸,再过太平铺,向平永县界延伸…… 青石板路已经很古老了,青石板之间的缝隙里塞满了牲畜们的粪便,这些粪便便滋养着狗尾巴草,它们生长着,枯萎着,枯萎着,生长着…… 路边长着大量的芦苇,春天嫩绿,夏天疯长,秋天繁茂,冬天枯萎,那些高高扬起的芦枝,是单调而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冷漠地注视着过往的马帮,过往的行人。 过往的行人,见证着发生在李刀磨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李刀磨背靠着和尚山,和尚山面朝着虹山,高大,绵长,山顶形似一个和尚,慈祥而安静地坐着,这是和尚山得名的原因。 云里江从虹山和和尚山之间穿过,李刀磨左面是沙河,右面是柏木河,三百余户人家以官蒙为中心,依山就河,造屋盖厩,向周边辐射开去。 隔云里江而望,云里县城尽收眼底,长期以来,李刀磨村民依靠种植稻谷,接待过往马帮,过着贫困而自在的生活。 不仅如此,村民还依靠出售和尚山的木材、药材,依靠打猎来换取生活物资,年年如此,岁岁相同,从来没有改变。 李云愽家在木瓜箐,距离官蒙两里路,李云愽有三间木板房,两间木板厩,屋子后面有几十棵核桃,几十棵杜仲。 核桃树形如伞盖,形如盘子形状,春暖花开时节,核桃树上趴满了核桃花,像毛毛虫,瞧去,恐怖,瘆人。 李云愽的屋前有一块小平地,小平地边缘陡峭,沟深,站在边缘往下看,头晕目眩,心生寒意。 一条小道向山下延伸,同另外一些小道连接起来,把李云愽的家同外界连接起来,下雨之前,路边的树丛里,升起一缕缕雾霭,雾霭在天空里凝成一丝丝薄烟,在阳光下化作一丝丝云彩。 随着阳光的逐渐强烈而逐渐消失,天空于顿然之间变得清朗起来。 李云愽十八岁结婚成家,眼看就要进入四十岁,老婆俞琴的肚子依然平整,像极了李刀磨坝子,毫无鼓起来的迹象。 兔街位于云里县城皇庄附近,云里县习俗,民间集市沿用十二生肖来冠名,皇庄村民喜欢养兔,把兔养得又肥又大,村民借用兔字,把集市叫做兔街。 兔街是云里县村民售物,购货,打尖,休憩,了解信息,结识人缘的场所。 随着时间流逝,兔街成为云里县政府机构所在地,云里县政府易兔街为十九街,保留着作为集市的功能。 距离十九街不远的李刀磨,被云里县政府所认可,沿用至今。 从李刀磨翻过和尚山,到达八达河。 八达河水顺平太河而下,汇入顺水江。 云里江和顺水江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相约走来,他们仿佛一对恋人,没有犹豫,没有羞涩,自然得体,落落大方。 他们深情款款地走在一起,融合在一起,携手走向澜沧江。 第2章 郁闷,苦恼 官蒙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带着几个人,常年走马帮。 走马帮即走云里江,在李刀磨乘木排顺水而下,过澜沧江,到羊街出售产自李刀磨的物资。 出售过物资,购买村民所需要的物资,赶着马,走旱路回李刀磨,赚取两头银子,生活过得逍遥而自在。 客楚林没有想到,老婆俞晓梅会移情别恋,平静的生活被打破,男人的脸面被丢失。 好在俞晓梅死了以后,李云彩填补了客楚林感情上的空白,使得事情发生了转机。 李云彩是李云愽的妹妹,有妹妹做挡箭牌,客楚林的复仇之箭,始终没有射出去。 李云愽借腹得子李天明,心里喜滋滋的。 李云博意外得到五十个大洋,即送儿子去读书,李天明后来做了李刀磨私塾先生。 日机坠落之后发生剧烈爆炸,李刀磨六名青年被炸伤。 中秋之夜,李天明带着五名青年离开李刀磨,走向木山,战死在木山战场。 这是后话,这里先做个交代,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现在来说李云博。 李云愽老婆俞琴,身体结实,无病无痛,生几个孩子应该没有问题,然而二十年过去,俞琴不但不生孩子,连怀孩子的迹象也没有。 面对这种情况,李云博百思不得其解,心里说,我们两个有这么好的身体,应该有孩子的呀!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是我前世作了什么孽?还是老天非要绝我的后?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带着郁闷的心情,带着苦恼的情绪,李云愽起了床,走出卧室,走进灶房,走到火塘边,坐在火塘边。 李云博从挂在土墙上的一个皮袋里,抠出一撮旱烟丝,塞进烟嘴里,拿起烟锅朝火灰里舀了一下,猛地吸了几口,烟嘴里冒出浓浓的烟雾。 过足烟瘾,李云愽走出厨房,来到了后山,两只眼睛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看到四周没有人,随即脱下裤子,蹲下身子,去完成每天都要完成的功课。 太阳不是从虹山那边升起起来的,而是从虹山那边的云层里跳出来的。 太阳调皮地眨着眼睛,在天空里悠闲地散着步。 蹲在不远处的一条黄狗,两只眼睛盯着李云愽的屁股,眼睛里露出贪婪的神色,嘴巴里传出巴扎巴扎的声音。 过了一阵,黄狗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汪汪叫了几声,李云愽晓得有人来了,假意咳了几声嗽。 一个上山的女人听到咳嗽声,慌忙停下脚步,她朝四周望了望,横向走到附近的一棵桃树下,脱了裤子,蹲下身子,去完成每天都要完成的功课。 李云愽完成了例行功课,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他下了山,回到屋里,看到俞琴坐在火塘边烤洋芋,好心情立刻变成坏心情,说:“我吃得苦,下得烂,却不见地里长庄稼,养一只光会打鸣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有什么用?再这样下去,我非把老母鸡杀了炖吃不可,我能说到,就能做到!” 居住在和尚山下的村民,大多是彝族,彝族崇尚火,崇尚火塘,他们的火塘不会熄灭,总是燃得旺旺的。 第3章 喝烤茶 彝族村民崇尚黑色,喜欢穿黑色衣服,喜欢养殖各种各样的动物,喜欢种植各种各样的物品,最喜欢吃各种各样的黑色食品,这种习俗跟彝族村民居住在山里有关联。 从生理角度方面来说,黑色食品有宜养生,有益民族发展壮大。 李云愽有早晨起来就抽烟,有早晨起来就喝茶的习惯,不是喝一般的茶,而是喝烤茶。 通常情况下,起床之后,李云愽首先来到火塘边,刮开铺在木头上的火灰,俯下身子朝着火灰吹几口气,沤在火灰的木头很快就燃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照着李云愽黝黑的脸,显出其坚毅而坚强的性格,不惧世间的任何苦难。 几分钟后,架在三脚架上的铁壶里,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看到铁壶里的水就要烧开,李云愽从灶洞里拿出一个小陶罐,往小陶罐里撒进一撮茶叶,把小陶罐放在小火上。 等到小陶罐里发出香味,他拎起小陶罐抖动几下,再放到火上去烤,如此再三。 等到茶叶烤得焦黄,李云愽拎起铁壶,朝小陶罐里倒进去滚烫的开水,带着细碎茶叶的开水,随即溢出灌外。 李云愽用木皮包起小陶罐的壶把,把茶水倒进一个小陶杯里,趁热喝下去,随即眯起眼睛,露出很惬意的神色。 李云愽不怕茶味浓,不怕茶醉,俞琴则怕茶醉,一般不喝,她有时也会规劝李云愽节制一些,免得喝坏了肠胃。 李云愽不听,自顾辩解,说:“早起喝上三杯茶,阎王拿我没办法,不敢喝烤茶的男人,是没有性格的男人,缺少阳刚之气,我是世间最有阳刚之气的男人,为什么要怕茶浓?为什么要怕茶醉?你莫要来劝我!” 怀不上孩子是俞琴的短板,她害怕因此被老公休掉,到时候被旁人耻笑,随即改变了做人的规则,平时极力迁就老公,极力讨好老公,把老公当做老祖宗来服侍,把老公服侍得舒舒服服。 俞琴看到老公又来骂人,想想自己作为一个人,总不至于说被骂就被骂,多少应该受到一点尊重,像现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俞琴的好脾气到底变成了坏脾气,说:“一天到晚骂我不能生,也不想一想自己,说不定是你的身体有问题!你不看我们村里那个罗婆娘,跟了别个男人,生了多少个?” 俞琴说的罗婆娘,跟老公生活了十几年,生不出孩子,老公对她不是打,就是骂,罗婆娘受不了老公的打骂,回到娘家,抵死不回去。 罗婆娘的父母看到女儿体无完肤,遍体鳞伤,心里恨极了女婿,体谅女儿的苦难,把她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接连生出了几个孩子。 听老婆说自己身体有问题,李云愽开始有一点不相信,到后来就半信半疑,最后竟然相信了。 李云愽带着疑惑离开厨房,走到院子里,用两只手抓住核桃枝条,做了几十个引体向上,跟着把两只手放在脑壳后面,抱着头做了几十个下蹲,跟着用拳头狠狠地敲打了几十下胸脯,感觉胸脯回声响亮,回声铿锵。 做过这些,李云博认定自己身体结实,身体健康,没有毛病。 既然身体结实健康,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现在哪里?李云愽细想之后,认定自己平时对菩萨不够虔诚,得罪了菩萨,是菩萨想叫他断子绝孙。 俞琴在屋子背后做了一个泥菩萨,逢年过节,她都要到屋子背后去拜泥菩萨,向泥菩萨许愿,求取孩子。 第4章 斋戒 李云博看到老婆对泥菩萨十分虔诚,心里不以为然,说:“一个泥巴做的东西,有什么灵验的地方?你去拜它去求它做甚么?憨婆娘,憨到不可理喻,不可救药。” 俞琴听过这话,立刻沉下脸,现在害怕的神色,说:“云博,老话说心诚则灵,你不要乱说话,得罪了泥菩萨,我们真有可能断子绝孙!” 听到断子绝孙四个字,李云博不寒而栗,不再干预老婆的行动,老婆也是心存愿望,何况拜泥菩萨,求泥菩萨,不耽误正经农活,有什么了不得的? 李云博于郁闷之际,于苦恼之际,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感觉到了一种轻松,一种心理上的轻松,一种生理上的轻松,他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 李云愽离开院子,走进厨房,看到俞琴正在剁肉,径自走过去,在她肥厚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说:“老母鸡只知道吃肉长膘,不知道下蛋养儿,有什么用?我刚才证明过了,证明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是你的身体出了问题,再不想办法生几个,害得我心里烦躁,我去找别个女人生!” 俞琴听老公说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也不想一想老公是怎么去证明的,她立刻把生不出孩子的责任,义无反顾地承担起来,现出泪眼汪汪的样子,说:“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你只管说出来,我听你的就是” 从内心深处来说,李云愽还是很感激俞琴的,俞琴除了不会生孩子,其它方面还是蛮好的。 看着正在颤抖的俞琴,李云愽乐呵呵的,心里说:“我才威吓你几句,你就怕成这样?农村女人到底老实,我不能做得太过分,她做了我这么多年老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我要见好就收。” 李云愽随即收起凶狠的目光,说:“老婆总比别个女人好,我晓得这个道理,既然晓得这个道理,我为什么要舍去老婆,而要去找别个女人呢?我不是一个笨蛋,我不会去找别个女人,前提是你赶紧给我生,不要叫我绝了香火,你知道,在我们李刀磨,没有香火的男人被人看不起,你想我被人看不起不成?” 俞琴说:“那我们应该怎么去做呢?” 李云博说:“洗澡,把身子洗干净,我们去斋戒,三天不吃肉,有心斋戒,就要心诚,来不得虚情假意。” 李云愽说过这话,跟老婆商量过后,他们开始斋戒,到李刀磨本主庙挂了功德,跪在送子观音面前磕头,许愿,求取孩子。 做过这些,俞琴忙不迭地来到俞晓梅家,向她讨取怀上孩子的经验,然后回家。 俞琴回到家里,破例没有下地干活,在家里弄了好吃的,等候老公回家。吃过晚饭,俞琴说:“我们争取今天就怀上孩子!” 李云愽看着俞琴说话的样子,心里老是好笑,故意做出要冷落老婆的样子,只管坐在床边吸烟。 第5章 毫无效果 俞琴看到老公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心里怪罪自己没有生育功能,导致老公对自己不感兴趣,然而,要想就此放弃做母亲的权利,俞琴心有不甘,说:“死马当作活马医,看看能不能把死马医活过来!” 俞琴苦笑了一下,说:“我听晓梅说女人怀上孩子,每个月只有三五天时间,过了这三五天,其余时间怀不上,我们要利用好这三五天,再有就是要有好的心情,要有好的精神状态,这些条件我现在都有。” 李云愽看到老婆开口晓梅,闭口晓梅,晓得老婆去找过俞晓梅,到她那里讨要过生儿育女的经验,心里既感动,又苦恼,当即做出苦恼的样子,想看一看老婆有什么样的反应。 俞琴看到老公苦着脸,心里不高兴,说:“你苦着脸做甚么?唉!晓梅想生就能生,而我,脑壳子都想晕了,就是生不出来,同样是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老天待我不公,菩萨待我不公。” 俞琴说话过于直白,过于明朗,失却良家妇女的品性,李云愽心里有一些反感,正想骂老婆几句,突然想到老婆那样说话,那样做事,也是出于无奈,出于真心,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够怀上孩子,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够为老公留下几个孩子。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李云愽对老婆不但不反感,反而生发出感动,生发出感激,他正想说几句体贴话时,俞琴再一次催促老公。 李云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说:“本来是一件好事情,现在被你弄成了什么样子?我累了,累得要死,睡觉!再闹,我掐死你!憨婆娘!” 李云愽骂过老婆,侧过身子就睡。 俞琴没有上过学堂,没有出过远门,没有文化,没有见识,但是,她跟李云愽是夫妻,是多年的夫妻,晓得夫妻生活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老公有气无力的样子,俞琴心里明白自己再逞强,老公会死掉的,到时候自己就会做寡妇,当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睡了。 过了一段时间,俞琴的经期该来到时,准时来到,该离开时,准时离开,腹部依然平坦,像极了李刀磨坝子。 毫无效果,斋戒毫无效果。李刀磨习俗,成婚的男女,如果没有孩子,是不会人被尊重的,他们死了以后,是不能被葬入祖坟的。 李云愽希望自己死了以后,能够被葬入到祖坟,能够得到孩的祭祀,他渴望得到孩子的心情,显得格外急迫。 李云愽不晓得,他后来借腹生子,把借腹得来的儿子抚养长大,敌国来到了滇西,儿子不但没有把父母葬入到祖坟,还弄出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牌位的局面,其遭遇悲惨到了极点。 李云愽看到老婆生不出孩子,就在心里认定是老天要绝他后,既然是老天要绝他后,就是自己想去改变,也是改变不了的。 到了后来,李云博心灰意冷起来,懒心无肠起来,渐渐失去了自我奋斗的意志,失去了为家操劳的意志。 李云愽在床上赖了几天,感觉肚子里没有油水,精神气不足。 李云博起了床,走出家门,想到和尚山打几只野鸡,好好地补一补身子,免得没有孩子,还委屈了自己。 时令是夏末时节,阳光热烈地照耀着,斑鸠卖力地歌唱着,白云在天空里飘荡着,花香在大地里传播着。 温情满满,是出门的好时光。李云愽扛着土枪,手里拎着火药袋,走在前往和尚山的路上。 李云愽心里想得到孩子,夙愿难成,打猎却有好运气,仅仅用了半天功夫,他就打到了三只野鸡。 李云愽把三只野鸡拢在一起,坐下,过足了烟瘾,用土枪把三只野鸡挑起,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向山下走去。 第6章 发生变故 李云愽走到下庄,看到俞晓梅坐在地上休息,心里略微惊讶,以后,他的心里生发出荡漾的情愫,感觉俞晓梅是格外的美丽,于转瞬之间,变成了他心中的女神。 俞晓梅年近四十,白天要出门干活,回到家里要烧火做饭,带孩子,晚上还要服侍客楚林,早已改变了昔日的模样,变得有一些难看了。 男人看女人,各有各的不同,同样的女人,在这个男人眼里是豆腐渣,而在另一个男人眼里就是鲜花,就是宝贝。 再有就是情境,在不同的情境看女人,会出现不同的姿态,美丽与丑陋随着情境的不同而改变。 李云愽为俞琴怀不上孩子而苦恼,因为苦恼而上山打猎,现在看到俞晓梅,他心里的苦恼被一扫而光。 心里没有苦恼,心里装满愉悦,别说看到俞晓梅,就算看到一头老母牛,也会觉得老母牛身材匀称,两眼含情脉脉,顾盼生情。 俞晓梅家在木瓜箐,跟李云愽隔了一条小溪,相距不过几十步,走过去顶多三分钟。,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脾气性格很对路。 俞晓梅的母亲看到两个孩子亲密无间,心里喜滋滋的,对李云愽的父母说:“我看云愽和晓梅是天生的一对,是地配的一双,如果我们两家能够结亲,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云愽的父母早就有这种想法了,现在听俞晓梅的母亲把话说明白,当即眉开眼笑,立刻答应。 李云愽的父母时不时地给俞晓梅家里送一点东西,时不时地把俞晓梅叫到家里玩,他们等待着两个孩子长大,然后去提亲,为他们举行婚礼,成就一段美好婚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上的事情往往难以预料,等到两个孩子长大时,俞晓梅的父亲腰杆子里忽然疼起来,吃了过量的草乌,没过几个时辰,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原本看好的婚姻在此变故中仿佛一缕炊烟,随风飘散,没有了踪影。 俞晓梅家里贫穷,这时候,如果李云愽的父母能够鼎力相助,俞晓梅嫁给李云愽将毫无悬念,板上钉钉,问题在于李云愽家也很穷,李云愽的父母拿不出钱去帮忙俞晓梅的母亲,看似完美的婚姻到底化作了泡影。 人死如灯灭,死人没有意识。俞晓梅的母亲在老公死了以后,想到老公为人一生,却没有享受到人生应该有的快乐,她想厚葬老公或许是对老公的安慰,或许是对自己的安慰,更要紧的是要做给活人看,她想让活人看一看她对老公是多么的爱恋。 做给活人看,等同于在活人面前讲脸面,但是,讲脸面需要有充实的经济做后盾,否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俞晓梅的母亲想到借钱为老公操办丧事,轰轰烈烈地为老公办一场丧事。 她走到客楚林家,向客楚林的父亲借钱,于是,钱借到了手里,人借到别人手里,原本打算嫁给李云愽的俞晓梅,后来嫁给了客楚林。 第7章 以身换钱 第7章以身换钱 李刀磨位于云里县南面,地势由低到高,呈逐步上升态势,最高处是和尚山顶,山顶那面是平太,是无数山峰包裹起来的平太。 客楚林的父亲是一个马帮头,他带领马帮行走在云里县境内境外,赚了很多钱,在李刀磨及周边买了几百亩地,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滋润。 俞晓梅的母亲晓得客楚林的父亲,是一个见到女人就丢魂魄的馋鬼,找他借钱,十有八九会受到欺负,然而,为了厚葬老公,她只得鼓起勇气来到客楚林家里,向客楚林的父亲借钱。 客楚林的父亲看到眼前的女人,虽然年近四十,然而风韵犹存,有一点漂亮,就想到占人家的便宜,干笑了几声,说:“乡里乡亲的,哪里会有一个借字?只要是我有的,你只管拿去就是,如果愿意,把我拿走都可以。” 客楚林的父亲嘴里客气,心里不客气,两个眼珠子在俞晓梅母亲的身上睃来睃去,露出想吃掉对方的神情。 俞晓梅的母亲知道面前的男人想干什么,心里老大不情愿,然而为了借到钱,她到底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客楚林的父亲自然不会放过这道风景,不想遭遇了对方的冰冷相对,遭遇了对方的不肯配合,客楚林的父亲见状,心里不舒服,说:“你是不是心里不情愿?如果心里不情愿,我看这件事就算了。” 俞晓梅的母亲心里确实不情愿,不过为了得到钱,为了厚葬老公,她勉为其难,把身子扭了几下,朝上拱了几下,说:“我刚刚死了老公,老公还摆在家里,我能高兴得起来吗?你是狗屎!是挨枪子儿的短命鬼!” 客楚林的父亲下来以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坛子,从里面抠出五个大洋,递给俞晓梅的母亲,帮俞晓梅的母亲厚葬了老公,随后以不需要还钱为条件,心安理得地做起了俞晓梅的母亲的相好,屋里屋外,地头垄沟,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客楚林霸占着俞晓梅的母亲,还想霸占俞晓梅,俞晓梅的母亲看出潜在的危险,保护女儿的本能,促使她生发出不绝的野气,于瞬间做出凶巴巴的样子,说:“你霸占我,我是没有办法,你如果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我会立刻杀了你,我能说到,就能做到!” 客楚林的父亲看到对方说话态度坚决,像极了母老虎,又想到自己年纪有点大,心里害怕起来,不敢过于放肆,说:“我不打你女儿的主意,你莫要凶,我害怕,不过,我想叫你的女儿,做我儿子的老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比起嫁给李云愽要好几百倍,还顺应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句老话,李云愽人长得不错,家里却是穷兮兮的,山大无柴白是山,山大无柴白是山啊!” 俞晓梅的母亲手长袖短,自己又被人家霸占着,说话没有底气,只好含泪答应,择日把女儿嫁给了客楚林。 俞晓梅嫁给客楚林,客楚林对她很好,然而,俞晓梅对客楚林却好不起来,她的心里装着李云愽,嫁给客楚林令她心有不甘。 过了几年,俞晓梅想到婚姻自古由父母做主,做孩子的只有服从的命,何况老公对她也很好,她渐渐安下心,一心一意地跟着客楚林过日子。 第8章 错,错,错 二十余年过去,俞晓梅生了五个孩子,生活渐渐变得艰辛起来,以前不太出门干活的俞晓梅,不得已经常出门干活,又一次被李云愽看见了。 看到俞晓梅,李云愽赶忙走了过去,坐在俞晓梅的身边。 俞晓梅刚刚干过活,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汗水味,然而,李云愽非但不怕汗水味,反而觉得汗水味很好闻,他望着俞晓梅,痴痴地望着俞晓梅,眸子里流淌出不安分的情愫。 岁月仿佛一把锋利的刻刀,在俞晓梅的额上和脸上刻下了许多皱纹,整个人已经出现了老相,然而,在李云愽的眼睛里,那些皱纹仿佛云里江的涟漪,弥散着,荡漾着,好看极了,有味极了。 看到俞晓梅不撵他走,李云愽得寸进尺,把头凑了过去,嗅着俞晓梅身上的汗水味,说:“晓梅,我好想你,想到差不多要了我的老命。” 李云愽爱恋俞晓梅,俞晓梅其实也爱恋李云愽,只是受困于道德方面的约束,他们没有肌肤相接而已,现在李云愽把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俞晓梅立刻意识到这个愿望即将实现,心里暗暗地高兴起来。 俞晓梅不想把自己轻率地交给李云愽,就故意装起了矜持,摆起了坚定,说:“你有你的老婆,我有我的老公,我们各自都承担着维持各自家庭的责任,我不能想你,更不能跟你,我想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做你的老婆,愿意跟着你好好地过日子,愿意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李云愽听到老婆两个字,心里大为恼怒,说:“你不说起老婆,我心里还好受一些,你一说起老婆,我心里就鬼火冲,我成家都快有二十年了,俞琴连一个小老鼠都没有怀上,肚子干瘪得像李刀磨坝子,看来我是要绝后了,真的是要绝后了,人生悲苦到要绝后的地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上吊,一死百了!” 李云愽说着,匍匐在地,伤心地哭起来。俞晓梅看到李云愽哭得伤心,心里也是悲伤,就扭过了身子,把李云愽抱进怀里,说:“莫哭,莫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不就是想要一个孩子么?我给你生一个就是,有什么了不得的?” 对俞琴来说,生孩子千难万难,对俞晓梅来说,生孩子就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俞晓梅说过这话,快速地脱了衣服,横躺在青草地上。 太阳钻进了云层,风停止了吹拂,鸟儿隐藏了踪迹,山上寂静,幽深。 俞晓梅显然已经感觉到了四周景物的变化,愉悦的心情于转瞬之间变得糟糕起来,紊乱起来。 过后,俞晓梅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李云愽,用缓慢的动作穿好衣服,说:“我可被你害惨了,我不要再见到你了,我走了,我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已经做了不要脸的事情,我不能再做不要脸的事情。” 俞晓梅抬起脚走了几步,突然之间又停下了脚步,望着李云愽。李云愽从俞晓梅的眼神里,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所积蓄的情愫,赶忙快走了几步,走到俞晓梅身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对不起,晓梅,是我错了,我现在向你赔罪。” 流水声沿着山坡飘了上来,在山里萦绕着,缠绵着,徘徊着,经久不绝,不忍离去。 俞晓梅晓得自己做了错事,说:“算了,你错了,我也错了,都错了,怪谁都没有用,但愿能够怀上,但愿能怀上你的孩子,不至于使你绝了后。” 第9章 借腹生子 俞晓梅的脸,俨然正在燃烧的火焰,红红的,烫烫的,疲劳随之而来,疲劳里夹杂着幸福,这幸福深深地感动了她。 能够同时得到两个男人的爱,能够同时拥有两个男人,这对于俞晓梅来说,那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啊! 俞晓梅品性善良,又是李云愽曾经的恋人,她心里想到的只是安慰李云愽,替李云愽留下后代,他们没有想到,外敌侵入中国以后,他们的儿子李天明和阿苏塞相恋,继而成婚,但是,未能延续李云愽的香火。 俞晓梅轻轻地推开李云愽,站起来,走了几步,跟着又走了回来,说:“请你看一看我后面,那里黏黏的,很不舒服。” 李云愽看到俞晓梅的屁股上沾着一条四脚蛇,赶紧走过去,把四脚蛇从俞晓梅的屁股上撕下来,拎在手中。 四脚蛇在空中抖动了几下,跟着死了,李云愽看到四脚蛇死了,直直地吊着,大笑起来,说:“是四脚蛇,四脚蛇死了!” 听到自己屁股上沾着的是四脚蛇,而且死了,俞晓梅在心里暗说了一声糟糕,心里极度惶恐,说:“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是一个婚姻魔咒,预示我们的婚姻不会长久,兴许,我很快就会死去。” 俞晓梅犯了偷换概念的错误,就他与李云愽的结合而言,不能算是婚姻方面的结合,而是婚姻之外的结合,跟长久或者短暂的婚姻没有丝毫关系,但是,魔咒就是魔咒,俞晓梅在生下李天明以后,仅仅过了五年,暴病而亡。 山河流泪,太阳滴血,李刀磨的上空出现了一个血太阳,通红,贼亮,热烈……无语地祭奠逝去的魂灵。 又过了十几年,李刀磨六名青年战死在木山洛午峰,那以后,李刀磨上空再一次出现了一个血太阳,血太阳更加炽烈,百日不落。 阿苏塞带着村里的几个女人,抱着刻有老公名字的墓碑爬上石门山,毅然从石门山舍身崖跳下,完结了她对爱情最美的绝唱,唱出了她对爱情最动人的挽歌,这个爱情故事传到后世,引发了李刀磨村民的沉思。 俞晓梅暂时忘记了压死四脚蛇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只管用柔美的目光去看李云愽,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光芒如秋水,似寒星,俨然一束强烈的电子波,直直地射向李云愽。 俞晓梅示意李云愽坐正,李云愽像听话的孩子,立刻把身子坐正。 李云愽掏出烟斗,往烟嘴里塞进一些草烟,点燃,吸了起来,俞晓梅立刻闻到了呛人而迷人的草烟味。 跟李刀磨的男人一样,李云愽喜欢喝茶,喜欢抽草烟,男人不吸烟,白来世上闲,男人不吸烟,来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 李刀磨远离外界,很少知晓发生在外界的事情,劳作之余,几乎没有可以消遣的方式。吸烟是打发时间,或者获取愉悦心情的一种重要途径,女人不能反对,只能将就,俞晓梅难以超越这个法则,她不会反对李云愽吸烟。 俞晓梅看到了来自李云愽身上的阳刚之气,在内心里暗自感激生命之神,对自己是格外的眷顾,说:“我不想这样做,绝对不想这样做,可是我却这样做了,我现在已经不要脸了,已经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第10章 再怀孩子 俞晓梅嘴里说着自责的话语,身子却很快地站起来,快步走了。 望着俞晓梅离去时的背影,李云愽眯起眼睛,朝着和尚山大吼了几声,他现在的样子,俨然一匹野狼,剽悍,满足,中气十足,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 俞晓梅意识到,如果不能就此打住,结果是难以预料的,俞晓梅不想再跟李云愽见面,然而,俞晓梅却难以抑制内心的悸动,脑子里不时出现李云愽的身影。 那身影俨然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插进了她的体内,在她的体内搅动着,令她感觉到了一种疼痛,感觉到了不歇不止的一种疼痛,感觉到了伤感而甜蜜的不歇不止的一种疼痛。 俞晓梅试图从刀锋刺胸的疼痛里解脱出来,但是,她难以解脱,最终采取了饮鸠解渴的方式,再接受李云愽,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李云愽。 过了几个月,某天午后,俞晓梅慵懒地躺在李云愽的怀里,说:“云愽,我怀上了,我怀上了,从以前怀孩子的迹象来看,兴许这次怀上的是一个儿子,云愽,你有后人了,肯定有后人了。” 李云愽听见这话,也不想一想俞晓梅到底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只管把俞晓梅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他自己的孩子,笑起来,把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逢,他紧紧地搂着俞晓梅,说:“晓梅,我敢肯定是一个儿子,谢谢你!辛苦了!” 俞晓梅在心里说孩子是谁的,连我都不知道,或许只有天知道,然而,俞晓梅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她故意装出含羞带雨的样子,说:“云愽,如果是一个女儿呢?” 李云愽肯定俞晓梅怀上的是儿子,说:“你爱吃酸菜,爱吃酸菜的女人,最喜欢生儿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生一个女儿,也比没有后代强,到时候招一个女婿,不是有人接替香火了吗?我不是可以被葬入祖坟了吗?唉!俞琴水田肥沃,就是长不出庄稼来,还怪我有问题,害得地里长不出庄稼苗。” 俞晓梅跟李云愽亲近过,回到家里,恰好遇到客楚林回家,就把再一次怀孕的事告诉了他。 客楚林为养活五个孩子,不得不加大了出门的次数,带着马帮行走在云里县境内境外,受尽了劳累不说,收益却越来越少,又是逢了兵荒马乱的时代,每一次出门都有性命危险,内心里是极度的不安。 客楚林听老婆说怀上孩子,心里有一些烦躁,说:“怀上,怀上,你就知道怀孩子,还不如学老母猪,一窝下七八个!” 俞晓梅做出受委屈的样子,说:“叫你不要碰我,你就是不听,现在来怪我,我又去怪哪个?” 客楚林听到老婆抱怨,心知难以为自己辩解,不说话,闷坐在火塘边吸旱烟。 俞晓梅看到老公不做声,就径直走过去,现出温柔可人的情态,坐在老公的身边,说:“事实上,你想碰我,我也想碰你,现在碰出了孩子,谁都怪不得,这样吧?你去跟李云愽两口子说一说,问一问他们要不要孩子,如果他们想要的话,我们就把孩子送给他们,反正我们也养不活,不如送给他们做顺水人情,我堂姐身体虽然结实,但是生不出孩子,怪事,真是一件怪事,想生的生不出来,不想生的只管生。” 客楚林晓得俞晓梅以前喜欢过李云愽,怀疑他们有亲密关系,心里凄凄的,不想要俞晓梅做老婆,可是父命难违,只好勉强接受。 客楚林成婚之夜,看到俞晓梅痛苦叫喊,痛苦痉挛,把鲜血撒落到床上。 第11章 烦恼 客楚林看着撒落在床单上的鲜血,晓得俞晓梅还是一个女儿身,心里特别高兴,欣然接受了俞晓梅,开始爱恋俞晓梅。 在后来共同生活的过程中,客楚林看到老婆忠诚自己,愿意跟自己同甘共苦,就在心里认定俞晓梅是一个好女人,开始爱恋老婆。 客楚林没有想到,二十余年以后,俞晓梅竟然会背叛爱情,竟然跟李云愽有了那种关系。 俞晓梅怀上了第六个孩子,客楚林晓得,心里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了许多烦恼,这烦恼,不在于俞晓梅再一次怀上孩子,而在于生活的艰难,和世道的险恶,客楚林明白,凭现在的能力,他们很难把六个孩子抚养长大。 好在俞晓梅还算明白事理,凡事都替老公着想,在关键时刻,想到了没有孩子的李云愽。 李云愽如果要了这个孩子,意味着为客楚林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客楚林用欣赏的目光望着老婆,说:“李云愽如果能接受这个孩子,我要重重地感谢他,还要重重地感谢俞琴,男子汉做事要讲良心,不讲良心算什么男子汉?” 客楚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木瓜箐,来到李云愽家里,向李云愽说明了来意。 李云愽听了客楚林的话,心里万分高兴,正想答应时,突然意识到有一些事情,是要加以适当掩饰的,随便表露心迹,说不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李云愽把想要说的话隐藏起来,故意做出难为情的样子,说:“叫花子的儿子用脚踢,好养得很,可你们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娃儿金贵着呢!我们能不能养得乖,很难说,我想还是你们自己来养更好一些。” 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经常出门,见识广博,心思活泛,喜欢在别人面前显摆,现在看到李云愽露出很为难的样子,赶忙替他出主意。 说:“这还不简单!叫弟妹装成怀上的样子,到时候,我们把孩子悄悄地送到你们家,你们对外宣布说是你们自己的,名正言顺,有什么养不乖的?小孩子晓不得自己是什么出身,能不认你们?” 听了这话,李云愽心里暗骂客楚林是一个笨蛋,不晓得自己的老婆已经出墙,戴了帽子都不晓得。 李云愽心里想一套,行动上是另一套,他稍加推辞就答应了,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叫老婆赶忙杀鸡做饭,招呼客楚林喝酒吃菜。 两人喝到月亮落山才放下酒杯,然后该回家的回家,该睡觉的睡觉,各人有各人的满足,各人有各人的希望。 第二天上午,李云愽挑了一担谷子,牵了两头肥猪来到客楚林家,办理好孩子的过继手续,他和客楚林喝了半天的酒,回到家时已是月上天空。 月色明朗,纯净,月光下的李刀磨,显得宁静,祥和,温馨,整个李刀磨仿佛一个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李云愽酒喝得多,身子骨软塌塌的,连脚都懒得洗,只管歪歪斜斜地走进卧室,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窗子外面有几棵树,栖息在树上的鸟儿,不时惊悸地叫几声。 俞琴睡在老公身边,眼皮子虽然沉重,然而却难以入睡。俞琴摩挲着自己的肚皮,曾经光滑而白皙的肚皮,如今现出了许多褶皱,而且变得松软,俨然冬天里的山坡,树黄草瘦,毫无生机。 俞琴的心里,缓缓地积攒了凄惶的情愫,到了后半夜,竟自淌下泪来。 俞琴心里清楚过继别人家的孩子,在抚养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方面的困难。 然而,俞琴的肚皮不争气,不能怀上自己的儿子,在这个时候去跟老公抗争,能有什么用?还不如接受现实,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自家的孩子养。 第12章 以假当真 俞琴在暗暗落泪中接受了现实,在暗暗落泪中睡了过去。 过了几天,李云愽向外放出了风声,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世上的事情,只要肯下功夫,没有做不到的,经过万分努力,百般拼搏,到底心想事成。” 李刀磨是一个典型的落后山村,远离城市,仿佛一个不值钱的石头,被人从天空撂了下来,落到了和尚山脚,在那里潜伏下来。 村民在劳作之余,尚有大量的空闲时间,如何打发这些空余时间呢?打探别人家里的消息,把打探得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到处传播,成为了村民生活中的重要事情。 听了李云愽的话,村民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再三追问,李云愽却故作矜持,现出神秘兮兮的样子,临到别人就要失去耐心,正想迈步走开时,李云愽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赶紧公开了谜团,说:“我老婆怀上了,我老婆怀上了,已经怀上两个月了,我就要做爹了,请你们想一想,做爹是什么味道?”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在村民的心里猛烈爆炸。村民看到李云愽临近四十,老婆的肚子平坦得像李刀磨坝子,现出要断后的迹象,心里正在为李云愽和俞琴惋惜,为他们死后不能被葬入祖坟而惋惜。 他们没有想到就在在此时,俞琴竟然怀上了孩子,避免了死后不能被葬入祖坟的凄惨局面。 村民开始在意李云愽,嘴里传播着俞琴怀上孩子的消息,他们在心里感激苍天虽然为难过李云愽,但是到底没有过分地为难李云愽,到底赐予他后代,解除他死了以后将面临的凄惨局面。 李刀磨村民是勤劳的,也是厚道的,或许在物资利益面前,他们会有纷争,会有矛盾,但是,他们心地善良,性格敦厚,他们怎么能看着李云愽绝后呢?怎么能看着他死了以后不能被葬入祖坟呢? 村民得知俞琴怀上了的消息,走到李云愽面前,嘴里打起了哈哈,说:“要公喜,不要母喜。” 村民嘴里说公喜,是想叫李云愽有儿子,不要有女儿。李刀磨的习俗,生女儿是一件好事情,生儿子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村民明白上天不会给李云愽几次机会,这次过后,或许他的老婆不会再怀上,能有一个儿子接替香火,自然更好些,说:“我们等着,等着喝你们家的满月酒。” 李云愽叫俞琴不要出门,如果确实需要出门,也要在衣服里垫上一个枕头,千万不要在村民面前露馅。 俞琴没有办法,只能屈从,只能答应,尽量不出门,在家里时,她总是把门拴得好好的,等到有人敲门,赶紧朝肚皮里塞进去一个枕头,出门时,也要朝肚皮里塞进去一个枕头。 俞琴感觉到做假有一些难受,可是,她被残酷的现实所禁锢,没有办法解脱,只好忍受做假所带来的难受,人在很多时候,没有能力使自己的生活变得轻松。 客楚林再一次出门放排,把收购来的木材运到羊街,交货过后,带领马帮走旱路,经坡平回到李刀磨。 客树林于太阳落山时分回到家里,看见李云愽坐在自家火塘边吸烟筒,心里打了一个咯噔,感觉事情有点不妙,想发作,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他于转瞬之间,把自己的脸弄得寒寒的。 第13章 心里阴影 客楚林向李云愽打过招呼,径直走进卧室,看到床上有一些凌乱,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这阴影成为客楚林后来的记忆,成为痛恨李云愽的原因,心里有了阴影的客楚林,再一次出了门。 天气于忽然之间变得十分阴晦起来,成天在天空里徘徊的灰云遮住了太阳,和尚山早早地披上了银装,乍一看去,冷漠,寂寥,肃杀,悲凉。 寒风没日没夜地刮着,大雨一场接一场地下着,飘扬的雪花淹没了和尚山的踪迹。 到了腊月初二早晨,云开雾散,阳光普照,积雪慢慢地融化,瓦口上滴淌着雪水,滴水声仿佛钟摆声,清幽绵软,婉转悠长。 鸟儿慵懒地走出了巢穴,欢快地跳上了枝头,迎着太阳梳理着羽毛,尖嘴朝天地唱起了歌瑶。几朵白云从和尚山巅飘过去,飘回来,停留在山巅,再也没有离去。 李刀磨村民趁着晴好的天气赶紧晾晒衣物,院子里,树枝上,花花绿绿的,仿佛热闹的街市。 到了腊月初三中午,村民发现停留在和尚山巅的白云,突然间变成了墨云,快速堆积起来,转眼之间堆满了天空,天昏地暗,天地间流动着忧郁的墨色。 过了中午,鱼肚白撕开了墨色,天空里下起了雪弹子,雪花落地,转眼之间,满世界铺满了白。 薄暮时分,客楚林在离家两个多月以后,顶着大风雪回到了家里。吃过晚饭,客楚林坐在火塘前吸烟筒,两只眼睛盯着俞晓梅。 俞晓梅挺着大肚子在灶上忙活着,她不时用柔媚的目光去看老公,客楚林在老婆眼神的看视力下,有一些神不守舍,蠢蠢欲动。 俞晓梅收拾好碗筷,正打算坐下休息时,客楚林走过去拉起她,拥着她走进了卧室。 俞晓梅晓得在这个时候是不能的,她本能地推开了客楚林,然而,俞晓梅虽然推开了老公,但是,她的心里却很难过。 生活枯燥,单调,没有什么可以调节心理情愫的东西,俞晓梅从老公的眼神里,看出他现在需要什么,她不忍心拂老公的意愿,也不想抑制自己的感情。 在某些时候,俞晓梅甚至愿意放纵自己,俞晓梅意识到在这个时候,如果拒绝老公,无异于往老公的心口里插进去一把刀子,叫老公在刀子的抽动里,感受到一种痛苦。 俞晓梅望了望客楚林,说:“会把我们的孩子弄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这时不能给你快乐,那么,我将不是一个好老婆。” 俞晓梅说完这句话,便温柔地躺到了床上,事毕,客楚林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到了晨光初露时分,俞晓梅的肚子疼痛起来,呻吟声惊醒了酣睡的客楚林。 客楚林听到老婆的呻吟声,看到老婆痛得厉害,不敢大意,他赶忙起床,穿好衣服,走出了家门,很快请来了一个接生婆。 接生婆问明情况,坐在床边吸了两锅旱烟,喝了两杯烤茶,开始为俞晓梅接生。 接生婆忙乱一阵,从俞晓梅的下身扯出一个婴儿,又是一阵忙乱,接生婆倒提婴儿,在婴儿的背上拍打了几下,看见婴儿没有反应,在心里断定婴儿已经死了,说:“是一个满山跑,不幸的是,满山跑已经变成满不跑!” 第14章 大难不死 客楚林已经有了五个孩子,原本就不想再要孩子,现在听接生婆说孩子已经死了,当即在心里暗自感激老天有眼,叫李云愽不能得到自己的儿子,自己却得了李云愽的一担谷子和两头肥猪,发了一点小财。 客楚林隐隐地感觉老婆和李云愽有说不清的关系,然而,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没有当面抓住,嘴里就不能说出来,客楚林明白这一点,就把心里的怀疑藏在了心底,不露出半点端倪,李云愽和俞晓梅不知道客楚林心里有什么想法,照样找机会幽会。 俞晓梅认定儿子是李云愽的,如果儿子死了,李云愽和俞琴死后,就不能被葬入祖坟,无论哪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俞晓梅是李云愽小时候就指定的老婆,如果不是后来家庭发生变故,俞晓梅嫁给李云愽做老婆,不说是板子上钉钉子的事情,也是没有悬念的事情。 如果真是那样,李云愽何至于没有后代?何至于因为没有后代而苦恼万分?何至于想到借腹生子? 听接生婆说儿子已经死了,俞晓梅感觉对不起李云愽,不能帮助他死了以后被葬入祖坟,当即改了平日里的温柔,猛地跳下床,疯了似地冲到老公面前,用拳头拼命地击打老公的胸脯,呼天抢地一般地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客楚林发现抱在怀里的婴儿动了一下,说:“晓梅,我看见儿子动了一下,我们的儿子兴许还活着呢!” 俞晓梅听到这话,不顾产后的苦痛,猛地从老公手里抢过了儿子,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掺合着幸福和苦痛的泪水落了下来,雨点似地落在儿子的脸上,儿子仿佛有感应似的,这时候睁开眼睛,大哭起来。 俞晓梅用甜美的目光看着儿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这种感官上所表现出来的女性魅力,掩去了她经历过的深深苦痛。 俞晓梅把儿子看够,当即撩起上衣给儿子喂奶,一股甜美醇香的汁液,淌进儿子的嘴里,于陡然之间给了儿子巨大的能量。 俞晓梅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说:“反正我们养不活这个儿子,还是赶紧送给李云愽吧?他想儿子,都快要想疯了。” 客楚林拍了拍脑壳,说:“你看我这狗记性,已经说好了的事情,硬是给忘记了,唉,你看我这狗记性,照这样情形下去,我可能当不得几年马帮头了。” 客楚林说过话,俯身看着儿子,看到儿子眉清目秀,很好看的样子,又临时变卦,不想把儿子送给李云愽。 俞晓梅晓得老公心疼自己的儿子,她也心疼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把儿子给李云愽,然而,俞晓梅很快意识到儿子可能是李云愽的后代,是绝对不能留在家里的,说:“汉子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你这样耍赖,到时候人家会把你看扁的!我也会把你看扁的!” 客楚林心想自己的老婆,老是老了点,可是俗话说得好,生姜是老的辣,老婆老了,就是老生姜,老生姜说出来的话有道理。 说:“你说得对,汉子人说出话,丁是丁,卯是卯,怎么可以反悔呢?何况我们已经有了五个,李云愽一个也没有,死了连祖坟都入不了,不对,不对,就是我们把儿子过继给他,也不能算他有后代,死后依然不能葬入祖坟,凄苦得很!” 第15章 危机显现 俞晓梅想早一点把儿子送走,免得老公再生悔意,不如自己意愿,说:“先把入不入祖坟的事情放在半边,现在最紧要做的,是解除他们的寂寞,你想他们两走口子结婚多年,但是连半个孩子也没有,平日里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能有什么意思?如果能有个孩子在身边,嘻嘻哈哈,哭哭闹闹,不是解除了他们的寂寞,又能是什么?我们岂不是做了一件善事?” 客楚林这时候心里萌生了把儿子早一点送出去的想法,生怕老婆临时反悔,把儿子留在家里,增加自己抚养儿子的负担,赶忙点头,说:“就是这个道担,我这就把儿子给李云愽送过去。” 到了李云愽家里,俞琴接过儿子,亲了又亲,她晓得这个儿子的到来,肯定能够平息老公心里的怨恨,避免自己被老公撵出家门,心里高兴起来,脸上便现出了笑容。 俞琴叫老公抱儿子,她赶忙走进厨房,做了几样菜,端出来招待客楚林。 李云愽脸上带着笑容,静等老婆把饭菜做好,当即请客楚林上桌喝酒,两人又是喝到繁星坠落,喝到说话颠三倒四,到了半夜时分,客楚林用手捂住酒碗,脸红脖子粗地说:“我得回去了,麻烦李兄善待儿子,好好把儿子抚养长大,继承李家香火。” 李云愽当即答应,给儿子取名李天明,说:“不消你说,我会把天明养大的,我不会让天明受委屈,你只管放心就是!” 李云愽离开饭桌,走到鸡窝边,拎起几只鸡,递给客楚林,说:“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晓梅刚生产,身体虚弱,杀几只鸡,给她补一补身子。” 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有生意方面的收入,然而因为孩子太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巴不得李云愽多给他一些东西,他嘴上略微客气几句,接过几只鸡,笑眯眯地走了。 俞晓梅人在家里,心在儿子身上,掐着手指过日子,过了半个月,到底有一些熬不住,趁着老公外出,悄悄地来到李云愽家里,说:“俞琴呢?” 李云愽看到俞晓梅,心里极为高兴,说:“到山里放羊去了。” 李云愽说过这话,就拿眼睛去看俞晓梅,俞晓梅走到桌子边,刚坐下,俞琴背着李天明走了进来。 俞琴看到俞晓梅在家里,愣了一下,说:“晓梅妹来了?今日就在家里吃饭,我从山上采回来一些菌子。” 俞晓梅做出十分庄重的样子,说:“我来看一看儿子,我想看一看儿子有没有长胖了,小时候瘦精干巴,长大了会生病,最好是养得胖墩墩的。” 俞晓梅从俞琴背上接过李天明,看到李天明跟李云愽有一些相像,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俞晓梅看着李天明,跟着把目光投向李云愽,撩起衣服给李天明喂奶。 俞琴看到俞晓梅当着老公的面给李天明喂奶,心里有一些不快。然而,俞琴没有生过孩子,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低人三等,心里就是有痛也不能说出来,只好硬生生地把想要说出来的话咽进肚子里,何况孩子年幼,吃母乳更加健康。 俞琴有心阻止俞晓梅来家里,似乎没有理由了,俞琴走向洗脸架,扯了一条洗脸巾,也不怕羞,只管撩起上衣,把身上的汗水揩干净,说:“云愽,赶紧去烧火,我们做饭给晓梅吃,晓梅,辛苦你了。” 俞琴说过这话,动手做饭,俞晓梅摆出大妈的姿态,看着俞琴劳作,抽空拿眼睛去看李云愽。吃过饭,俞晓梅向俞琴告别,说:“我得回去了,孩子光吃牛奶是长不大的,明天我再来给孩子喂奶。” 听俞晓梅说明天还要来给孩子喂奶,俞琴毛骨悚然,想婉拒吧?又没有理由,何况她心里也希望儿子健康,而要使儿子健康,吃母乳至关重要,没有母乳吃,想叫儿子健康,几乎不可能。 第16章 俞琴的苦恼 俞琴不能生育,身体虽然丰满,但是,山大无柴白是山,没有奶水,就只能给儿子吃牛奶。 如果自己能够争气,能够为老公生下几个孩子,何至于要过继别人家的儿子? 到目前为止,俞琴尚不清楚李云博跟俞晓梅有亲密关系,自然不会怀疑李天明是李云愽和俞晓梅的儿子。 李刀磨是个思想保守的山村,不能生育后代的夫妻,在村民眼里是没有地位的,死了以后是入不了祖坟的,不能入祖坟就是孤魂野鬼。 生活在迷信色彩浓厚的李刀磨,李云愽心里很苦恼,俞琴心里同样很苦恼,她的苦恼甚至超过了李云愽。 按照李刀磨历来的规矩,俞琴没有权力休夫,但是,李云愽有权力休妻,如果惹火了李云愽,被李云愽休掉,休的理由是不能生育后代,害得老公死了以后不能被葬入祖坟,那是怎样的情境啊? 凄苦,悲凉,孤独,恐慌,在村民讥讽的目光里过生活,在村民的嘲笑声里过生活,有什么意思? 因此去死?生活或许艰难,生活或许艰辛,但是,俞琴抵挡不住生命的诱惑,何况就是死了以后,也不能被葬入李家的祖坟,岂不悲催? 李云愽苦恼归苦恼,但是,他还是念着老婆的好,俞琴除了不会生育,其他方面做得很好,算不上良母,但是算得上贤妻,做男人的,又何必跟贤妻过不去呢? 李云愽晓得俞晓梅怀上孩子,就在心里认定那孩子就是自己的血脉,当即叫老婆装出怀孕的样子,把过继而来的儿子。当成俞琴的亲生儿子,这样,他们就有了后代,死了以后,就可以被葬入祖坟。 俞琴没有抗争的资本,就只能服从老公的安排,装出怀孕的样子,在腹部里垫上枕头,等到俞晓梅生下儿子,等到客楚林把儿子送过来,俞琴出门就不用在腹部再垫上枕头了,身上轻松了许多。 但是,她心里的难受,随着俞晓梅频繁地来到家里,变得越来越沉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老公高兴,她却难以高兴,因为别的女人在生下孩子以后,往往会抛离往日的羞涩,当着众人的面给孩子喂奶,俞琴却不能这样做,因为她的两座山虽然高大,却是山大无柴,像这样的山充其量只是一种摆设而已,把一种摆设展露在众人面前,不巧被人看出破绽,说出去,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丢脸事小,丢人事大,被人看出李天明不是自己亲生,而是从客楚林家里过继而来,这是母鸡把鸭蛋当成鸡蛋,这是母鸡把鸭仔当成鸡仔,那将是怎样的情形? 以俞琴的智商,她想不出处理这件事的好办法,只好自认倒霉,平时里只是小心地说话,小心地做事,小心地做人,生怕得罪了老公,生怕被老公休了。 面对俞晓梅的高傲姿态,面对俞晓梅的特意做作,俞琴只能忍受,不能忍受就会招来老公的怨恨,继而被老公休掉,没有脸面活在李刀磨。 吃过饭,李云愽默默地站起来,跟在俞晓梅身后,两个人走出厨房,走到僻静处,俞晓梅站下。 李云愽想要表达自己对俞晓梅的谢意,然而在老婆面前不好开口,现在看到俞晓梅走到僻静处,并且止住了脚步,便快步走到她面前,说:“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儿子。” 俞晓梅美美地笑了笑,说:“天明是我们的,从长相上可以看得出来,你要善待我们的儿子,把我们的儿子培养成人。” 第17章 唱山歌 俞晓梅开口我们的儿子,闭口我们的儿子,李云愽听了,心里很感动,忙不迭地点头,说:“那是自然,不要说是我们的儿子,就是你和客楚林的儿子,既然给了我们,我们自然要善待,自然要努力把他培养成人,还有,请你再给我生一个,最好生一个女儿,有儿有女,才是幸福的家庭。” 俞晓梅的脸上现出了忧悒的神情,说:“生孩子受到年纪限制,我就是想再给你生,未必能生出来,尽力吧!” 俞晓梅用了尽力两个字,直接表明他们以后可以继续交往,继续维持婚姻之外的相会,李云愽明白这层意思,心里乐和,嘴里也乐和,说:“就是,就是,我们以后继续,你生几个,我就养几个,总之都要养大成人。” 李云愽当着俞晓梅的面表达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俞晓梅以为李云愽对自己特别喜欢,心里想到自己被两个男人喜爱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身子有一些站立不稳,身子轻轻地晃了几下,李云愽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她,俞晓梅趁势倒在他的怀里,这情形不巧被尾随而至的俞琴看见了。 俞琴看到老公随俞晓梅走了出去,心里有一些不放心,担心他们到了外面会有亲密动作,随即抱起李天明走出家门,望着山下。 山下是云里江,是冬天里的云里江,干瘪,憔悴,像刚刚生产过的女人。 俞琴看到老公和俞晓梅正在说话,两人之间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就在心里打消了怀疑他们的想法,正想走开时,于猛然之间,看见他们搂抱在一起,心里瞬间泛起了涟漪,激起了波浪,跟着唱起了山歌: 我听见了响彻的波涛, 我看见了飘荡的白云。 我听见了动情的歌谣, 我看见了情郎的身影。 山歌缠绵婉转,在山里弥漫开来。听到山歌声,李云愽红了脸,笑呵呵地说:“晓梅,赶紧松手,俞琴心里不舒服了!” 俞晓梅赶忙松开搂抱李云愽的双手,没有说话,转身走了,李云愽望着俞晓梅走开,张开嘴,和起俞琴的山歌: 我听见我没有听见响亮的歌声, 我看见我没有看见漂亮的阿妹。 哪里有铺哪里睡, 我看见我看不见汉子的酒醉。 俞晓梅走了几步,又于突然之间停下脚步,扯起喉咙,唱起了山歌: 太阳升起来啰—— 阿哩哩。 赶云里街啰—— 阿哩哩。 买猪脑壳啰—— 阿哩哩。 放到锅里煮啰—— 阿哩哩。 俞晓梅用山歌骂俞琴是猪脑壳,俞琴听见,心里不自在,抱起李天明,返身走进家里,暗自伤心起来。 李云愽看到两个女人斗了起来,心里不怒,反而笑起来,他有心逗一逗两个女人,再一次唱起了山歌: 和尚山上没有树木, 母鸡蹲窝不下蛋, 好女引来好男求, 丑女莫要心里愁, 俞晓梅听见李云愽的山歌声,晓得李云愽心里极为爱恋她,宁可得罪老婆,也要护卫情人,心里顿时得到了满足,随即勾头笑起来。 俞琴听见老公的山歌声,晓得老公心里已经生了异心,奈何自己不能生育,只好做老母鸡孵鸭蛋的事,抱着儿子在屋里打圈圈。 第18章 欲罢不能 俞晓梅回到家里,安排好孩子吃饭睡觉的事情,洗漱过后,只管上床睡觉,半夜醒来,但见月光斜斜地照进房间,树叶的影子,在房间泥地上晃动,游弋,不绝不止,无穷无尽,没有方圆,没有规则。 客楚林没有回来,孩子们睡在堂屋里,睡得死死的。俞晓梅看着晃动的树叶,没有了睡意,她在心里比较起来,比较起两个男人来。 正统的情感是云里江的水流,有流速,但是没有激情,歪斜的情感不是云里江的水流,但是有激情,还有担心,俞晓梅担心自己和李云愽的事被人发现,进而受到道德层面的批判。 俞晓梅打定主意,打算天亮以后,前去给儿子去喂奶,把儿子喂得饱饱的。 俞晓梅打定了主意,心情就舒展开了,正想入睡时,客楚林回到了家里。 客楚林这次外出了十几天,跑了好几个地方,运气还算不错,挣到了一些钱,心情很愉悦。 客楚林走进卧室,跳上床,动手去脱俞晓梅的衣服,俞晓梅推开客楚林,说:“吃饭没有?如果没有吃饭,我现在去给你做,馋鬼!等到我怀上,你又来怪我。” 客楚林不耐烦,说:“吃饭有什么意思?好老婆,这次出去还算可以,弄到了一些钱,你就答应我吧?” 俞晓梅晓得老公在外面辛苦,当即坦然面对,极力配,,然后起身去给老公做饭吃。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俞晓梅的眼前,出现了李云愽的影子,顿时心旌摇动,难以抑制,说:“俞琴没有生过孩子,没有奶水,把儿子养得像一个猴子,我得过去喂儿子,等到儿子自己会吃饭,我就不再去了。” 到目前为止,客楚林怀疑过老婆的不忠,但是他还尚不清楚老婆和李云愽已经有了身体接触,说:“我才回来,你就要走,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俞晓梅嫣然而笑,说:“用不了多长时间的,等到我喂过儿子,跟着回来喂你,呵呵,说一句实在话,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我老公?还是我儿子?还有,我得告诉你,儿子虽然给了人家,但儿子毕竟是我们的,我们有责任帮李云愽把儿子抚养长大,这样心里才会安生一些,唉,做妈的总是心软,心里总会想到自己的孩子。” 客楚林得到了快乐,脑子却变得晕乎起来,感觉老婆说的话在理,感觉老婆去给儿子喂奶,是份内的事情,不做声,睡了。 第二天早晨,俞晓梅来到李云愽家里,俞琴不在家,俞晓梅把头枕在李云愽的胸脯上,说:“我都已经过了四十岁,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我已经是冬天的云里江,没有了激情,可是,自从跟你以后,我好像又回到了夏天,是夏天的云里江,蛮有激情,蛮有热情,云愽,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李云愽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说:“我是一只猫,你也是一只猫,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正是这两个字给我们带来了激情,叫我们从冬天走到夏天,我们的生活很精彩,也刺激,我们要在一起,甜蜜生活两百年。” 第19章 俞琴的尴尬 女人是经不起哄的,俞晓梅看到李云愽把婚外情说得有趣,当即大笑起来,笑声惊醒了熟睡的李天明,李天明顿时哭了起来,俞晓梅随即坐起来给李天明喂奶。 说:“云愽,你为什么给儿子取天名?还有,我们是正儿八经在一起的,能用婚外情来说话吗?感觉你没有学问,没有文化,说起话来随便得很,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呢!” 李云愽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充满了得意,说:“天亮时候生的,所以叫天明,太阳发光月亮,也发光的意思,至于说到猫,其实指的不是说猫,而是我们,说起男女之间的事,我以为夫妻之间从容镇定,非夫妻之间害怕,正是这害怕给了我们情趣。” 俞晓梅听了这话,温柔地亲了亲儿子的脸,笑了起来,说:“我们的儿子很聪明,说起他的名字,他好像听懂了似的,还咬我的肉肉呢!云愽,既然害怕,我们以后就不要往来吧?被客楚林晓得,我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李云愽眉开眼笑,现出牛气冲天的神情,不说他们以后的事情,而是说他们儿子的事情,把事情引到了另一个方面,说:“我李云愽有优秀的种子,你俞晓梅有肥沃的土地,肯定会种出好庄稼。” “臭美!”俞晓梅用甜甜的声音骂过李云愽,勾了头,只管看儿子。俞晓梅不知道,他们精心种植出来的庄稼,到底要经历怎样的忧伤?李云愽也不知道,通过借腹得到的儿子,终归不能延续自家的香火,外敌入侵滇西使事情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幻想在现实面前化作了泡影,变得无影无踪了。 俞琴到底晓得了事情的真相,她的心里酸酸的,楚楚的,她想发作,但是她没有办法发作,硬生生地把酸楚压在了心底。 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是有生理缺陷的女人,在众人面前是抬不起头的,俞琴晓得儿子是老公和俞晓梅的,但是,她明白自己不但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相反,还要刻意隐瞒事情的真相。 俞琴晓得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与其被男人所抛弃,还不如保持缄默,何况李天明确实很可爱,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儿子身上,终归是值得的,既然如此,不如假戏真做,把假儿子当作真儿子来抚养。 俞琴晓得了老公和俞晓梅之间的事情,对老公接纳俞晓梅的儿子有了抵触,然而,那抵触俨然云里江边的风,不仅没有掀起波浪,就是涟漪也没有掀起来,最终起自江边,又消失在江边,仅仅在她的心里停留了短暂的时刻。 俞琴没有想出干预他们在一起的办法,就只能采取退让的策略,采取成就他们在一起的办法。 每一次看到俞晓梅来到家里,俞琴总是借口有事走开,把时间腾给他们,等到预计的时间差不多了,俞琴就回家给他们做饭吃,把准备好的东西叫俞晓梅带回去,客气地把俞晓梅送出家门。 李云愽还想要一个女儿,然而时间过去了两年,俞晓梅始终没有怀上,李云愽正想做最后的努力时,他得到了令他悲伤到心碎的消息,俞晓梅于夜里突然得了急病,死在了自家的床上。 第20章 喜忧参半 得到俞晓梅突然死亡的消息,李云愽心里十分悲痛,他朦胧地意识到从此刻开始,他的生活将会变得寡淡起来。 俞琴得到俞晓梅的死讯,心里既高兴,又悲伤,高兴的是俞晓梅冒着天大的危险,与李云愽有了婚外情,生下了李天明,解决了她没有后代,死了以后不能被葬入祖坟的难题。 说:“早晓得你们会走到一起,还不如我早一些凑合你们,凑合你们早一些生出儿子,你看现在,我们都是过了四十的人,等到我们把儿子养到成年,说不准我们已经死了,我们还能享到儿子的福气吗?” 李云愽听过这话,内心里是极度的震惊,既然老婆已经知道他和俞晓梅之间的秘密,再隐瞒下去,将是多么无聊,多么无趣,说:“我只是想到有孩子,既然你不能生育,我就只能借腹生子,请你想一想,父母把我们生下来,辛辛苦苦把我们养大成人,我们却断了父母的香火,死了以后都不能葬入祖坟,这情形,该有多么凄惨啊!” 李云愽把借腹生子的理由说得堂堂正正,滴水不漏,俞琴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到后来就不出声了,李云愽看到老婆的态度软下来,明白老婆到底老实善良,很好对付,明知故问,说:“你说天明是我的儿子,这话又怎么说?” 俞琴凄楚地笑了笑,两眼跟着淌下泪来,说:“你自己去看一看儿子,去好好地看一看儿子,看一看儿子像不像你?到底像不像你!” 李云愽听到这话,随即走到李天明跟前,好好地看了看儿子,看到儿子简直就是自己小时候的翻版,心里异常高兴,说:“儿子像我,简直就是我小时候的翻版,我们有儿子了,我们真的有儿子了,我们不会再被人家嘲笑了,俞琴,请你以后善待我们的儿子,我呢?善待老婆。” 听过这话,俞琴高兴起来,五年来的担忧,总算抖落了,抖落了担忧,俞琴就在心里感激俞晓梅,感激俞晓梅解除了她心里的苦痛,现在,她得知俞晓梅死了,心里高兴起来了,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是不会把儿子要回去的,李云愽和俞晓梅的儿子,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李云愽和俞琴的儿子。 俞晓梅白天要下地干活,回到家里,要赶忙烧火做饭带孩子,晚上要满足老公的需求,很累,也很苦,后来,她跟李云愽相好,给李云愽生了一个儿子,还想给李云愽生一个女儿,在生理和心理方面都有巨大的,负担,不得急病而死,反倒是一件怪事,李云愽对此既清楚,又明白。 客楚林晓得老婆很苦,也曾想过放弃走马帮的生意,然而,世上的事情,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如果不走马帮,到哪里去弄钱?到哪里去生活物资呢? 客楚林曾经用带着歉意的眼神望着老婆,说:“李刀磨,李刀磨,刀角寨,村名取得不好,物产自然不丰,弄不到吃的,弄不到穿的,怎么把孩子抚养长大?还不如和尚山,站在高处,望到远处,既有木材,又有动物,有野生菌,有药材,还有好多东西” 第21章 俞晓梅之死 第21章 俞晓梅之死 俞晓梅浅浅地笑了笑,说:“你以为李刀磨名字取得不好?其实取得很好,真的很好,和尚山有什么好的?人不是靠风过生活的,有风,没有风都一样,关键是山里能不能出产可以吃的东西,地里能不能出产可以吃的东西。” 客楚林感觉有一些对不起老婆,说:“好长时间没有给你买新衣服了,过几天我出门时给你买两套,叫你好生打扮打扮,要知道我的老婆很漂亮,漂亮老婆是要经常穿新衣服的!否则,就是对不起漂亮两个字了!” 俞晓梅微微笑了笑,说:“你的老婆很漂亮,你这时候才看到?早先去看哪一个女人了?新衣服就不要买了,把钱省下来给孩子用,至于我,穿衣服好看,穿新衣服好看,什么都不穿更好看。” 听到什么都不穿几个字,客楚林顿时心慌起来,说:“我的老婆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穿?我的老婆如果不穿衣服,不巧被人家看见,他们成天成夜地想我老婆,想我老婆的身体如何美妙,导致他们得了相思病,岂不是我老婆的过错?岂不是我的过错?” 客楚林说话明显带有一丝醋意,俞晓梅听见,心里不怒,反而高兴,说:“跟你开玩笑呢!古代的女人尚且晓得用树叶子裹身体,我怎么可以不穿衣服呢?我说的是不穿新衣服,我抽空把旧衣服补一下接着穿,我不是那种只讲吃穿不讲家庭责任的女人,楚林,要知道我们可是贫贱夫妻呢!” 客楚林心里爱恋老婆,在外面从来不跟别的女人来往,更不会在别的女人身上花钱,挣来的钱都交给了俞晓梅,现在听到老婆说要把旧衣服补一下再穿,心里着急起来,生怕老婆离开自己,说:“再跑几趟,我就不出去了,在家里守着老婆,免得人家打我老婆的主意,到时候给我绿帽子戴。” 俞晓梅这时候已经出墙,但是,她不能把出墙表现出来,丝毫也不能表现出来,她用笑声来掩饰内心里的恐慌,说:“我如果想给你绿帽子戴,就是寸步不离,你也防不住我,何苦呢?还是出去吧?没有钱,我们吃什么?我们怎么把五个孩子养大成人?” 客楚林出门了,一次又一次地出门了。 云里是一个山区县,山区面积占了全县百分之八十,山高坡陡,山高箐深,很容易发生泥石流,土匪神出鬼没,经常抢劫马帮,行走马帮的人都是把性命挂在裤腰带上,见得到早晨的太阳,未必能够见到晚上的月亮,朝不保夕的生活令客楚林心生寒意,心理正常的人,谁又愿意舍弃家庭去做无谓的死亡呢? 客楚林晓得,俞晓梅也晓得,但是,他们舍不得行走马帮带来的好处,他们明知道有危险,却是继续行走马帮。 客楚林不晓得老婆已经有了相好,已经跟相好有了肌肤相接,甚至有了儿子,他以为老婆还是原来的老婆,把老婆看得很重,生怕委屈了老婆,说出了关心老婆的话语,现在,客楚林看到老婆死了,于突然之间死了,他的心里顿时悲伤起来。 俞琴得到俞晓梅突然死亡的消息,欣慰过后,心里生出可怜的情愫,在心里可怜俞晓梅。俞晓梅能生孩子,俞琴不能生孩子,能生孩子和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其心理负荷是不同的。 俞晓梅成天为养大孩子而操心,既有心理方面的劳累,也有身体方面的劳累,而俞琴仅仅是心理方面的难受,到底要比俞晓梅要自在了许多,生理机能方面,也比俞晓梅要好了许多,至于生活方面,比俞晓梅不知道好多少倍! 第22章 人是一部机器 人其实就是一部机器,是由各种零件组成的机器,长时间使用,势必会造成零件的损害,而忽略零件的修复,则会导致整个机器停止运转,退一步说,即使平时注意保养,也会因为偶然,继而遭遇损害。 或许,俞晓梅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或许,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其最终的结局是突然得病,在老公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突然得病。 客楚林于半夜里回到家,家里是格外的寂静。客楚林原本有七个孩子,分别是客芷座、客芷兰、客芷利、客芷红、客芷军和客芷石,客芷石在两岁的时候吃了腐烂的李子,得了痢疾,救治不及时死了,送给李云愽一个,家里还有五个孩子。 客芷座被官蒙巡检司选中,此刻正在戴期私塾读书,客芷兰正在和观音庙村民罗塔舞谈恋爱,赖在对象家里不肯回来。 客楚林回到家里,感觉有一些异样,心砰砰直跳,他伸出手,用力地拍着门,说:“晓梅,开门,我回来了。” 俞晓梅没有回应,没有出来开门,住在家里的三个孩子,听到了父亲的叫喊声,但是,他们没有起床,因为他们听到父亲叫母亲的名字,如果这时候起床去开门,不但没有意义,反而会惹得父亲不高兴。 客楚林再一次叫喊开门,俞晓梅依然没有回应,客楚林的心里,随即产生了一丝怀疑,心里说:“晓梅是不是出去了?如果出去了,那么,她会去了哪里呢?” 客楚林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怀疑,认定老婆如果不把李云博带到家里,就是去李云博家里,心里鬼火直冲,说:“老子为了这个家,成天成夜,东奔西走,受尽了万般的苦楚,经历了万般的艰辛,可你倒好,竟然在把李云博弄到家里,被老子抓到,不把你们剁成肉酱,我的客字倒着写。” 客楚林不再叫喊,他悄悄地从墙上翻了进去,直奔卧室,眼见卧室里死一般寂静,心里好生奇怪,赶紧点亮了煤油灯。 但见俞晓梅睡在床上,仿佛死了一般,当即伸出手指探了探俞晓梅的鼻孔,只是探到了微弱的气息,心里顿时惊慌起来,高叫孩子起床,说:“起来,你们几个赶紧给我起来,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你妈要死了,你们都不知道。” 客芷军年幼,不知道死是什么,客芷利和客芷红晓得死是什么意思,他们听父亲说你妈要死了,心里惊慌,不敢有半秒钟耽搁,赶忙从床上跳下来,直奔母亲卧室,站在卧室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俞晓梅脸色灰白,气如游丝,眼看就要死了,见状,客楚林非常着急,狠狠地骂着客芷利,说:“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请毕摩,一个个睡得像死猪,连妈得了重病,要死了都不知道,还不快去!” 客芷军这时也走进母亲卧室,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睡在床上的母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发火?在他的眼里,睡觉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母亲现在睡在床上,睡得稳稳的,父亲为什么要发火骂人呢? 客楚林没有骂客芷军,在客楚林的眼里,他还小,小到不知道死亡是一个什么概念,既然如此,骂他有意思吗? 没有意思的骂,还不如不骂,客楚林弯腰抱起俞晓梅,说:“晓梅,晓梅,请你醒一醒,赶紧给我醒过来,你这是在搞哪样?你莫要用装死来吓我,我胆子小,经不起你吓!” 第23章 救治 听到老公呼喊,俞晓梅醒了,她微微地睁开眼睛,望了望老公,跟着又闭上了眼睛,把头耷拉到了半边。 客楚林意识到问题很严重,他用手探了探老婆的身子,感觉老婆的身子已经冰凉,他赶忙叫客芷红去烧水,说:“你赶紧去烧水,要快,不要耽搁。” 客芷红赶忙跑向厨房,张开嘴朝火灰一吹,沤在火灰里的木头跟着燃烧起来,架在三脚架上的铜壶里,跟着吱吱地响了起来。 铜壶是架在三角架上的,三角架下面是木头,是被火灰掩盖着的木头,铜壶里的水,随时处在即开的情态,现在,火灰被扒开,木头燃烧起来,过了一会儿,铜壶里的水烧开了,气体冲击壶盖,热水从壶口溢流出来,落到火灰里,溅起了不少的尘灰。 客楚林看到老婆脸色惨白,牙关紧咬,心知再不立刻加以施救,老婆会马上死去。客楚林顺手拿起桌上一根小木棍,撬开俞晓梅的嘴,叫客芷军放出小鸡,朝俞晓梅的嘴里撒起尿来。 李刀磨没有医生,村民平时生病都是请毕摩,毕摩不仅会念经,还懂中草药,人们得病时,要么请毕摩用中草药医治,要么请毕摩念经避邪,把邪气从病人的身上祛除出去,有时有效果,有时没有效果,无论遭遇怎样的情形,村民都不会怪罪毕摩。 毕摩是村民心里的神灵,谁又敢对神灵不敬呢?谁又敢得罪神灵呢?谁也不敢拿自家的性命开玩笑,因为在村民眼里,谁不尊重毕摩,谁敢得罪毕摩,谁将是恶魔,这种人会被村民嘲笑,甚至被攻击,这种人如果得病去请毕摩,不计较的毕摩会给他们医治,计较的毕摩不会给他们医治。 如果人处于昏迷之中,村民也会用童子尿,促使昏迷之人醒过来,这种方法医治摔晕的人,效果非常好。 客楚林看到老婆处于昏迷之中,情急之下想用童子尿促使老婆醒过来,就叫儿子朝老婆嘴里撒尿。 喝了童子尿的俞晓梅,脸色由白转红,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客楚林,望着客芷军,说:“楚林,你总算回来了?我的心里好苦啊!” 客楚林不晓得老婆说出的好苦,带有什么样的含义,以为老婆为这个家,为这个家的孩子吃了苦,受了罪,他不知道老婆除了为这个家担心,还在为李天明担心,她心里的负荷到底有多重?客楚林不晓得,俞晓梅晓得。 客楚林爱恋老婆,就是出门在外挣钱的时候,心里也想着老婆,无时无刻想着老婆,他可不希望自己中年丧妻,何况家里还有五个孩子,他是这个家庭里的主心骨,老婆也是家庭里的主心骨,他们都不能抛下这个家。 俞晓梅说过这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两只眼睛的角落里凝结了两颗眼泪,眼泪浑浊而硕大,隐含了诉说不清的伤痛。 俞晓梅是李云愽的初恋,她是被迫嫁给客楚林的,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她喜欢上了客楚林,喜欢上了与客楚林共同组建的家,并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第24章 救治无果 在李刀磨,女人背叛爱情是要受到谴责的,是要受到审判的,俞晓梅心里很清楚,她不愿意背叛爱情,更不愿意背叛家庭。 然而,面对曾经恋人遭遇到的苦楚,俞晓梅不能无动于衷,在她的想象里,李云愽没有后代,死了以后进不了祖坟,是何等凄惨的事情,帮帮他有什么不好? 或许,李云愽因此跳下石门关舍身崖?或许,直接跳进云里江?或许,去寻找一棵树吊死?俞晓梅可不想曾经的恋人心里有一丝阴影,更不想曾经的恋人,因为想不开而去死,初恋是一粒种子,深深地埋藏在俞晓梅的记忆里。 接受良心的谴责和道德的审判,跟拯救李云愽夫妻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自然是后者了,正是这个基点,使得俞晓梅接受了李云愽,在心理上没有背叛爱情,在生理上背叛了爱情,俞晓梅生活在感情矛盾的旋涡之中。 俞晓梅的嘴微微地张开着,她想说话,然而,她能说什么呢?是对生活的眷念?是对老公的眷念?还是对家庭的眷念?更是对背叛爱情以后的忏悔? 俞晓梅不说出来,客楚林自然不会明白,然而,客楚林明白,老婆的临终遗言,对于他以及这个家庭来说是重要的,是特别重要的。 客楚林渴望老婆在弥留之际能够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哪怕是对他的不满,甚至是对他的叱责,他也愿意听,也愿意承受。 客楚林用热毛巾给俞晓梅洗了脸,揩抹干净老婆眼角的泪水,用热辣的水温激发老婆的生命之气,使得即将离开老婆身体的生命之气,缓缓重新回到老婆的体内,说:“你的心呀,真狠,我们说好的,说好要同生共死的,你怎么能这样啊?” 客楚林说过这话,眼见老婆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担心老婆就此离去,自己今后要独自承担起家庭责任,泪水便溢出了眼眶,淌过脸颊,淌到唇角,潜入了他的嘴里,客楚林感觉到了自己眼泪的苦涩。 客芷军看到父亲流泪,心里顿时惊慌起来,他立刻扑到母亲的床前,大声地哭起来。 这时候,毕摩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床前,拎起俞晓梅的眼皮揪了几下,摇了摇头,说:“不要说我,就是玉帝神仙前来,也医不好,赶紧准备后事吧!” 毕摩是有医术的,有时候,他们用念经去驱鬼,用念经去挽救人的生命,其内涵是激发人们对生活的意志,而激活人的生命之气靠的是药物,他们掌握了别人没有掌握的药物,巫术只是掩饰药物治疗一种手段。 人们看到毕摩把病人治好了,以为是巫术之功,即刻在内心里产生了对毕摩的敬畏,产不敢对毕摩有丝毫的不敬,而是把毕摩奉为神灵。 现在毕摩说准备后事,客楚林就把手伸向俞晓梅,探到俞晓梅的身子已经冰凉,心知老婆已经死了,心里更加悲伤起来,眼泪由流出眼眶变成了飞出眼眶。 毕摩从带来的挎包里拿出几颗银针,分别插进俞晓梅的颈脖,用手紧紧地掐住俞晓梅的人中,但是,俞晓梅没有丝毫的反应。 毕摩把银针从俞晓梅的颈脖里抽出来,接连叹了几口气,说:“毕摩可以救治病人,但是,毕摩不可以救治死人,客楚林,你的老婆死了,已经死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第25章 毕摩探因 毕摩说死了,就是死了,不容质疑,不容质辩,毕摩的话,是李刀磨村民心中的圣旨,有时候比圣旨还要灵验。 三个孩子听毕摩说母亲已经死了,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有母亲,当即齐声哭了起来。 毕摩俯下身子,仔细地察看俞晓梅,说:“我想看一看死因,活得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呢?这也太奇了吧?太怪了吧?” 人总是要死的,但是死的方式各有不同,毕摩想探知俞晓梅的死因,是想给客楚林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是想给李刀磨村民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给死者一个的交代,不说尽善尽美,也要说得过去,俞晓梅不能莫名其妙地死去。 在毕摩的眼里,俞晓梅的死是急促的,在村民的眼里,俞晓梅的死属于短命,既然是短命而死,村民就要探知短命而死的原因,毕摩的话,可以打消村民心里的疑虑。 人活着要讲脸面,人死了也要讲脸面,有时候,死人的脸面,往往比生人的脸面还重要,这是促使毕摩探知俞晓梅死因的理由。 毕摩从挎包里拿出一根银筷,插进一个竹筒里浸泡了一会儿,抽出来,插进俞晓梅的嘴里,三两分钟以后,毕摩把银筷从俞晓梅的嘴里抽出来,拿到灯前仔细看了看,说:“不是中毒,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可以肯定不是中毒而死。” 毕摩接着检查俞晓梅的身体,说:“没有外伤,肯定不是他杀,那么死因究竟是什么呢?应该是过分操劳,长时间过分操劳,平时不爱护自己的身体,晓不得按时休息,晓不得保护好自己,终至于得急病而死。” 客楚林乐于接受这种说法,他生怕毕摩说出老婆不正经,说出有损老婆名誉的话,那样的话,对他不公平,对老婆更不公平,天下之大,死者最大,能够给死者一个可以瞑目的理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毕摩说:“我去通知村民,你们去通知亲戚。” 毕摩说过这话,走了出去。客楚林晓得老婆已经死了,心里是极度的悲伤,又有些微的庆幸,庆幸自己能及时赶回来,在老婆断气之前及时赶回来。 客楚林到达羊街时,天已擦黑,按照以前的习惯,他要在羊街住上一个晚上。 然而,客楚林感觉有些烦躁,心里仿佛钻进了几只兔子,那几只兔子在他的心里乱窜,乱跳,吵闹不停。 客楚林觉得家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会有重大事情发生,他急着想赶回去,就把马帮交给几个同乡,同乡心里有一些不解,说:“你那么急着赶回去干嘛?才几天时间就熬不住了?年纪大了,要学会克制,免得伤了身子。” 客楚林心里十分不安,那几只兔子,在他的心里蹦跳得更加厉害,令他再次坚信家里不仅会出事情,而且会出重大事情,自己要立刻赶回去,说:“你们想歪了,我不是熬不住,而是心里面有一些不安,总觉得家里要出什么事情,我要赶紧回去看一下,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请你们多费心,把货物保护好,把牲口保护好,遇到土匪,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命要保住。” 一个家庭总是会出现一些事情,家人生病,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打架,家中被盗,家里失火,庄稼遭受虫灾,牲口死亡…… 客楚林想到过这些,但是他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永远也没有想到,老婆会突然得急病,会突然跟他永别。 过后,客楚林想到,如果那天不能及时回家,对于他来说,那将是令人感到多么伤心的一件事! 第28章 客芷座 客楚林及时赶回到家,这对于俞晓梅来说,不仅是一个安慰,而且是一个极大的安慰,能够死在老公面前,那将是何等幸运的一件事! 或许这种想法有一些奢侈,但是,作为客楚林的老婆,能够在临死之前看见老公,总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俞晓梅在潜意识里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把这种想法演变成为一个现实。 客芷座是客楚林的大儿子,在街鸡吉村私塾教书,街鸡距离云里县城120里,在交通不便的时代,120里是遥远的距离。 翻山越岭,过沟过箐,山路弯弯,虫蛇出没,巨石坠落……有时候,还会遇到土匪骚扰,几个人走路时,可以互相说说话,遇到难处可以互相商量,客楚林一个人走路,就没有了这些优势,显得有些艰难甚至孤独和寂寞。 客楚林克服困难,在老婆闭眼之前回到了家,总算给了老婆一个安慰,现在老婆死了,客楚林想到客芷座读书清苦,现在教书同样清苦,今后承担长子的责任,将更加清苦,何况从街鸡到李刀磨有120里,来回跑一趟就是240里,240里,过于奔波,过于辛苦。 客楚林决定不通知大儿子回家,客楚林叫客芷利去观音庙通知客芷兰,观音庙距离李刀磨20里,不是遥远的路程,客芷利以前去过两次,晓得怎么走,他遵从父亲的指令,立刻启程前往观音庙,去通知客芷兰和罗塔舞回家。 客楚林安排客芷红去通知李云愽,李云愽不是客楚林的亲戚,但是,客楚林把儿子过继给李云愽,虽然是两家之间的秘密,但是,李天明是俞晓梅的儿子,除了客芷座,其他做孩子的总归要回家的,总归要回家给母亲磕头的,总归要回家给母亲守灵的,总归要回家给母亲治丧的,把母亲送到山上,是孩子的责任,更是孩子的义务。 否则,俞晓梅的心里不会感到愉快,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思绪会有停顿,脚步也会有停顿。 客楚林不想老婆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他要尽最大的努力办好老婆的丧事,他自然想到了小儿子,想到把小儿子叫回家。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因为家里孩子多,生活有一些艰难,俞晓梅把最爱的幺儿送给李云愽,顺便做了幺儿的干妈。 李云愽请客楚林做干爹,请俞晓梅做干妈,是有意义的。李刀磨的习俗,孩子出生以后,必须要有干爹干妈,李云愽的儿子李天明,拜客楚林两口子做干爹干妈,在村民的眼里,不仅正常,而且是十分正常。 俞晓梅死了,作为老公,为什么不能把老婆最喜欢的幺儿叫回来呢?到目前为止,客楚林还不知道李天明就是俞晓梅和李云愽的儿子,如果知道,他是不会把过继给李云愽的儿子叫回来的,他是不会好好发送老婆的,世上又有哪一个男人,愿意善待背叛爱情背叛家庭的老婆呢? 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不知道真相里过生活,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李刀磨有三百余户人家,居住在云里江西岸,它的左面是石月亮河,右面是沙河,居家比较分散。 有的人家可以隔着一条沟说话,但是,从沟这面走到沟那面,走到沟那面的人家,却要费不少的时间,人家之间,往往要走过把钟头。 第27章 村长质疑 李刀磨村民遇到红事要办客,要隆重地办客,一方面是增添家里的喜庆氛围,另一方面,是以此来答谢村民,增进村民之间的感情。 红事要先确定请客的日子,确定请哪些人,写好请帖以后,用十余天时间去送请帖,每家每户都要去,去到哪一家,哪家要请吃饭,要请喝酒,答应到时候去做客。 送请帖的人,不停地说感激的话,再三嘱咐,生怕客人到时候不来,导致场面不够热闹,被人家笑话,失去了做人的脸面,感觉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来。 正式待客的前一天,附近的村民早早地来到办客村民家里,他们带来饭桌、凳子、碗筷、被子之类的东西,这些村民帮忙办客村民杀猪,宰羊,做饭,做菜…… 从远方来的客人聊天,喝酒,吃肉……其乐融融,等到正日子过去,附近的村民把带来的东西带回去,主人家再三道谢,拱手送别。 如果遇到紧急事情,需要村民集中,就由村长吹铜号,号声急促,就是叫村民赶快集中,号声悲凉,就是告诉民众村里死了人。 听到号声,民众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路,到村长家里打探消息。 李刀磨村长是洛廷戴,是罗古木的爷爷,罗古木后来随李天明离开李刀磨,到洛午峰做侦探,被某团长任命为李刀磨连副连长,壮烈牺牲,后文有详尽的叙述,这里先做一个伏笔。 毕摩从客楚林家里出来,径直去庄上洛廷戴家,把俞晓梅的死讯告诉了他,说:“俞晓梅半夜得急病,死了,可惜,也可怜。” 洛廷戴不相信俞晓梅会得急病而死,他怀疑俞晓梅的死因,说:“俞晓梅年纪不大,身子骨硬朗,不应该死啊?是吃药死的?还是被老公打死的?我要查,我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俞晓梅一个交代,不明不白地死,就是到了那边,心里也是不甘心。” 我是什么人?我是毕摩,是既能念经,又能医病的毕摩,我认定俞晓梅是得急病而死,你做村长的来怀疑?你怀疑我的结论,不信任我,你算哪一根葱?得罪了我,等到你死了以后,我给你念王八经,叫你到那边做王八。 毕摩已经确定俞晓梅的死因,但是,他的结论遭到了村长的质疑,村长决定启动调查,毕摩感觉自己受了屈辱,心里老是不痛快,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洛廷戴,然而,洛廷戴毕竟是李刀磨村长,在村民心里有很高的位置,毕摩不敢轻易得罪洛廷戴。 毕摩隐忍着心里的怒火,说:“黄泉路上无老少,有一些人说死就会死,我已经仔细查验过,俞晓梅就是得急病死的,请村长想一想,俞晓梅生过七个孩子,其中一个儿子得痢疾死了,还有一个儿子刚出生就死了,她的心里是多么的伤感啊!再有,家里的活路多,平时不注意保养身子,只管像牛一样地干活,于突然之间得急病,自然死得快,好在没有经受太多的痛苦,对于她来说,还算是一个安慰。” 人,总是要死亡的,现代人把死亡叫做回归自然,但是,在回归自然的时候有许多方面的讲究。 李刀磨村民最怕得病,最怕长时间地躺在床上,最怕成天成夜地吃药,最怕亲人失去耐心,所以在很多时候,人如果突然死了,倒成了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谁也不想在死亡之前,经历太多的苦痛。 第28章 还死人一个清白 洛廷戴听了毕摩的话,心里还是有一些疑惑,不信相俞晓梅说死就死,没有半点死前的预兆,说:“有没有听到过有损于俞晓梅名誉的话?” 毕摩没有调查过这方面的问题,他主观地认定俞晓梅是一个正经女人,是一个忠诚老公的女人,是一个对家庭高度负责的女人。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对于常人的要求,但是,对于毕摩就是一个例外,至少在毕摩的眼里,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毕摩做出已经调查过的姿态,自信地摇了摇头,说:“我了解俞晓梅做人的品格,俞晓梅勤劳善良,为人谦虚,是一个好女人,我也曾仔细地打探过,村里没有谁说过她的坏话,都是说她的好话,说她是一个好人,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唉!这个世道,好人往往命不长,祸害往往活千年,俞晓梅的死,印证了这句古话。” 毕摩没有打探过俞晓梅的事情,更谈不上仔细地打探过,如果他能打探出李云愽借俞晓梅之腹生儿子的事情,他就不会替俞晓梅说好话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女人活在这个世上更不容易,俞晓梅现在死了,作为活着的人,在这个时候去调查死因,去跟死人计较,去说死人的坏话,而不是给死人一个好名声,这是不是残忍?残忍的事情别人可以做,毕摩不可以做。 毕摩是李刀磨村民心里的神灵,神灵特别注重维护自我形象,说话做事自然要朝向好的方面,毕摩基于这个原则,只管替俞晓梅说好话,洛廷戴听了毕摩对俞晓梅的评价,在心里打消了对俞晓梅的怀疑。 洛廷戴这时也认定俞晓梅是一个好女人,说:“那好,我现在就去吹铜号,把铜号吹得悲凉一些,以此来祭奠死去的俞晓梅,叫她走得安心一些,唉!黄泉路上无老少,好人往往命不长,俞晓梅的死就是一个印证!” 洛廷戴说过这话,走出了屋子,走到铜号前。洛廷戴的铜号很大,很长,也很沉,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平时就架在院子里,仿佛是一朵巨型喇叭花,花口朝向外面。 洛廷戴走到铜号前,把铜嘴含在嘴里,朝铜嘴里用力吹气,铜号声便传了出去。铜号声悲凉,绵长,在李刀磨的上空徘徊,缭绕,经久不绝。 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正好是村民到屋后山上完成例行功课的时间,他们听到了悲凉而绵长的铜号声,晓得村里死了人,便匆忙结束了例行功课,赶紧跑下山,赶紧回到家里,立马跑到洛廷戴家里探知消息,等到打探明白,赶紧回到家准备礼物。 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常年在外奔波,挣了不少钱,然而,因为家里孩子多,开支也大,在给老婆办丧事的时候,还需要村民的相帮,何况李刀磨的习俗,死人要在家里摆三天,会有许多人前来吊唁,要接待前来吊唁者的吃喝,开支自然不会很少。 因为是突然死亡,客楚林显得有一些措手不及,他赶忙请附近的人来家里杀猪,宰鸡,生火,做饭…… 客楚林叫邻居到云里县免街购买所需要的东西,他自己去借了一副棺材,请邻居抬到家里,只等大女儿回家给母亲洗身子,然后装棺。 第29章 众人相帮 客楚林请人把棺材抬到家里,罗塔舞以及罗塔舞的父母,和客芷兰姐弟俩也回来了。 罗塔舞的父母赶着两匹骡子,骡背上分别驮着饭桌,凳子,被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两头已经宰杀好的肥猪。 客楚林把亲家公亲家母迎进家门,道了一声辛苦,请他们到堂屋里喝茶,休息,等待开席吃饭。 客楚林吩咐大女儿客芷兰和小女儿客芷红给母亲洗澡,客芷兰的婆婆听见,不顾旅途劳顿,站起来,加入到给俞晓梅洗澡的行动之中。 俞琴得到俞晓梅突然死亡的消息,赶忙抱着李天明来到客楚林家里,抱着俞晓梅的尸体哭了一阵,跟客楚林要来一块白布缠在头上,在腰间系了一根麻绳,等到客芷兰回家,她帮忙客芷兰给俞晓梅洗过身子,装进棺材,在客楚林家里帮忙办理丧事。 装好棺,众人把棺材抬到堂屋里,孝子孝女跪在棺材两面,这时,村民陆续到来,他们有的送来粮食,有的送来牲畜,有的送来蔬菜,但凡接待客所需,他们尽量带来,好像自家办事一样。 没有封棺,来人如果年纪比俞晓梅大,他们先在棺材前作三个揖,然后看俞晓梅的遗容。 死者为大,给比自己年轻的死者作揖是李刀磨的习俗。 来人年纪比俞晓梅小,就在棺材前下跪,磕头,年轻人不敢看俞晓梅的遗容,害怕在夜里梦见俞晓梅,睡得不安生。 无论什么人前来吊唁,孝男孝女都以磕头致谢,罗塔舞跟客芷兰已经结婚,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罗塔舞是俞晓梅的女婿,是俞晓梅的半个儿子,他以孝子的身份跪在棺材边,向来人磕头,致谢。 客芷兰抱着李天明跪在棺材前,李天明过继给李云愽,外人是不知道的,但是,客楚林一家是知道的。 李天明作为俞晓梅的儿子,在母亲死去以后理当守灵,戴孝,外人看见,以为李天明是俞晓梅的干儿子,干儿子给干妈守灵不仅应该,而且十分应该,谁也不会怀疑李天明就是俞晓梅的儿子。 吃过中午饭,在毕摩的主持下,人们开始举行祭祀活动,敲叮当的敲叮当,吹唢呐的吹唢呐,孝男孝女跟在毕摩的身后,围猪婆棺材转圈。 毕摩手心里拿着一盏油灯,嘴里唧唧哼哼的,唱的是什么?旁人不认得,只有他自己认得。 到了第三天早晨,待客以后,准备送俞晓梅上山。天气于突然之间变了,乌云于转瞬之间铺满了天空,整个李刀磨天昏地暗,能见度差到了极点,看到这样的天气,村民的心里不觉生发出了恐惧,担心遇到什么灾难。 李刀磨村民晓得人死了以后,天气往往会发生变化,但是,李刀磨村民很少看到乌云于转眼之间铺满天空的现象,现在看到这种现象,心里生发出恐惧,说起来并不奇怪。 洛廷戴抬起头望了望天空,说:“天气忽然变得如此阴沉,看样子大雨很快就要到来了,莫非俞晓梅有什么隐情不成?如果她的心里有委屈而得不到伸张,灵魂就不会散开,到了那边,心里就会有郁结,灵魂能飞天吗?” 第30章 怪异天气 听到这话,李云愽异常惊骇,他借俞晓梅之腹生子就是一种隐情,就是他们之间的一种最大的隐情,除了他们两个人知道,再有就是俞琴知道,而俞琴被李云愽严厉警告过,就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把这件事向外透露出半点口风。 李云愽不知道,客芷兰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为了保护母亲的名誉,她暂时保守着秘密而已,等到时机成熟时,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这里先略微透露,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李云愽晓得俞晓梅的猝死,肯定与自己有关,俞晓梅不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她不愿意背叛爱情,不愿意背叛婚姻,但是,她在内心里同情李云愽没有孩子,进而与他有了婚外情,生下了李天明,她的心里因此背负起沉重的负担,别人不晓得,李云愽晓得,有时候,他的心里感觉到十分沉重。 如果有第四个人晓得他们之间的隐情,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李云愽不是被乱棍打死,也是会遭遇众人的谴责,甚至会被众人按住,当场给客楚林磕头下跪,死去的俞晓梅立刻就会受到众人的谴责,带着羞耻去往另一个世界。 李云愽偷眼看了看俞琴。俞琴没有李云愽的想法,自然不会从洛廷戴的话语里听出什么来,表情十分淡然,十分镇定,坐在院子里择菜。 李云愽又偷眼看了看大家,看到大家表情平静,悬在心底的石头缓缓落地,紧张的情绪变得坦然了一些。 李云愽借腹得子,以为自己死了以能够埋入祖坟,会有人给他们两口子戴孝,把他们两口子送上山,会有人祭奠他们。 他没有想到,在外敌进犯滇西之后,李天明因为面容被毁,英俊青年变成丑陋青年,怒而走向战场,牺牲在战场,到底不能遂了他的心愿。 毕摩看到洛廷戴提出质疑,想到自己先前在村民面前说过的话,心里有一些发慌,赶忙接话,说:“俞晓梅接连生了七个孩子,后来死了两个,费心费力想把五个孩子养大,本想着以后能享孩子的清福,没想到就这样死了,心里自然有一些不甘心,而老天又是长有眼睛的,老天看到俞晓梅过于可怜,招呼云朵走拢来商量如何来祭奠她,是说得过去的,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等会儿给她念《血盆经》和《超生经》,叫她把不安定的心安定下来,欢欢喜喜地去另一个世界。” 毕摩说过这话,站起来,带领孝男孝女开始围着棺材转圈,两圈过后,天空响起了雷声,扯起了火闪,瓢泼大雨下了起来,铺天盖地下了起来,院子里很快有了积水,有了深深的积水,很多东西立刻漂浮起来。 屋外的沟渠里,水流浑浊,浑浊的水流急速而下,冲向云里江,云里江水猛涨,激流猛浪,汹涌而去。 见此情景,李云愽胆战心惊,魂飞魄散,竟自把握不住尿湿了裤子,好在雨水溅在他身上,以此掩饰着他内心里的惊慌。 洛廷戴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乌云密布,密布的乌云把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丝的缝隙。 洛廷戴 说:“俞晓梅心里绝对有委屈,有冤情,而且委屈和冤情还严重,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过如此大雨?这是老天有眼,老天在为俞晓梅鸣不平,现在我宣布,我要启动调查,还俞晓梅一个公道,不能叫俞晓梅带着委屈和冤情去另一个世界。” 第31章 瓢泼大雨 洛廷戴年近七十,却是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他认定俞晓梅身上有隐情,有冤情,表示要为俞晓梅排除隐情,洗清冤情,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关爱,更是在村民面前树立威信的一种做派。 如果洛廷戴认为俞晓梅的死有隐情,如果他认为俞晓梅有冤屈,如果他因此此启动调查,整个村子里没有谁能够阻止,有一些村民为了增加他们在洛廷戴心里的地位,还会积极地参与到这个行动之中。 李云愽担心自己和俞晓梅的隐情败露,脸上现出了浓浓的忧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风吹过,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李云愽许多次走近俞晓梅,跟她有过许多次的肌肤相接,而且有了儿子。 李云愽有了儿子,然而心里并不满足,他满心希望俞晓梅再给他生一个女儿,他们于是继续走近,两人之间的私情绵延了几年时间。 李云愽和俞晓梅的私情有没有被人发现?没有暴露在村民面前,并不等于没有村民知道,或许有一些村民已经晓得这件事,只是觉得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不关自己的事,没有必要说出去,但是,如果洛廷戴启动调查,这些村民还能置身度外吗?他们肯定会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这时候,客芷兰把目光转向李云愽,目光里带有一丝责备,一丝怨恨,李云愽接收到客芷兰的目光,以为客芷兰发现了他和俞晓梅之间的秘密,在心里暗骂自己做事不够谨慎,可能被客芷兰晓得,不然客芷兰不会向他投来责备和怨恨的目光。 李云愽在心里暗求客芷兰看在死去母亲的份上,不要把知道的秘密说出来,否则,俞晓梅不仅不能被顺利地抬出家门,相反,还有可能被客楚林从棺材里拉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鞭打尸体,甚至抛弃尸体。 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李云愽今后在村里怎么做人?怎么在李刀磨生活下去?或许可以选择逃离,带着老婆儿子逃离李刀磨,然而,离开了李刀磨,又该到哪里去生活呢?更糟糕的是人虽然逃离李刀磨,但是,臭名却留在李刀磨。 有臭名的人,在李刀磨是难以生存下去的,人,一旦败坏了祖宗的名誉,死了以后,将无颜跟老祖宗去见面,这岂不是要了老命? 李云愽敢做但是不敢当,他在心里怨恨俞琴不能生育,导致自己借腹生子,继而担惊受怕,受到良心和道德的批判。 正在李云愽担惊受怕的时候,客芷兰把目光收了回去,定定地望着母亲的棺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客芷兰晓得母亲跟李云愽的事情,在心里认定母亲的突然死亡,跟李云愽有关联,不说是李云愽直接杀死了母亲,但是可以说,是李云愽间接杀死了母亲,客芷兰恨死了李云愽。 恨归恨,却不能说出来,至少,在现在不能说出来,客芷兰忍着心里的恨,把目光从李云愽身上收回来。 她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晓得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可不想在母亲的脸上抹灰,她要让母亲以清白的姿态,到那边去过生活,做母亲。 第32章 调查 洛廷戴当即任命洛伍顺为调查组长,负责调查俞晓梅的死因。 洛伍顺是洛廷戴的大儿子,洛伍顺跟家里的一个丫鬟有染,激怒了长工杜黑贵,杜黑贵偷走了洛伍顺的一百个大洋,在遭遇追杀的途中被李云愽所救,杜黑贵当场给了李云愽五十个大洋。 事情败露以后,洛廷戴把丫鬟嫁给了平太周寒苦,周寒苦把丫鬟当宝贝,在平太街偷东西,茶马石吊打周寒苦,随后把他送到军营,参与抗战。 抗战胜利之际,周寒苦捕获了土匪王三四,把王三四交给阿家寨,周寒苦被云里县政府任命为平太粮站长,他解救了被批斗的客芷座。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现在先交代一下,埋一个伏笔,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请看官耐心地看下去。 洛廷戴的决定惊动了三个人?那三个人?李云愽,俞琴和客芷兰,客芷兰在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把带有责备和怨恨的目光射向李云愽,担心在母亲出殡的时刻,他如果把母亲的秘密说出来,那将会出现怎样的情形? 洛芷兰关注母亲的声誉,最不希望李云博被调查,她把目光从李云愽身上收回来,在场的人,把目光定格在洛廷戴身上,没有注意到客芷兰的目光。 李云愽跟俞晓梅有那种关系,认定李天明就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听村长说要启动调查,而且当场任命了调查组长,心里害怕极了,害怕事情被查清,导致自己的名誉受损害,继而波及到家庭的安宁,同时伤害到俞晓梅。 李云愽在李刀磨生活了许多年,经历过很多事情,到底还算有一些定力,害怕的情愫在转眼之间消弭,继而变得镇定起来。 他知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在没有办法阻止的前提下,就只能任由事情的发展,好在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儿子,好在死了以后能够被葬入祖坟,逢年过节时,会有儿子去祭奠。 俞琴担心自己假装怀孕的事情败露,进而受到村民的谴责,还有可能失去儿子李天明,变有后人为无后人,死了以后不能够被葬入祖坟,没有后人来祭奠,活生生地变成了魂野鬼,心里忧虑重重。 俞琴偷眼看了看老公,看到老公眉宇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的忧虑更加沉重起来,表现在她的脸上,便成为了一种忧色。 客芷兰晓得母亲和李云愽的事情,她曾经想过劝母亲跟李云愽断绝往来,但是,她受到了习俗的限制。 李刀磨的习俗是讲孝道,做孩子的不能限制父母的自由,只能顺从父母的旨意,就是父母要打死自己的孩子,做孩子的也只能由着父母打死,不能有半点的反抗,否则就是不孝,就会受到村民的指责, 客芷兰没有劝阻母亲的权力,自然没有劝阻母亲的行为,俞晓梅在暗地里,跟李云愽继续往来着。 客芷兰不能阻止母亲断绝跟李云愽往来,就只能把看到的藏在心底,半点口风也没有透露出去。 她知道,如果自己嘴巴不紧,把事情透露出去,父亲有何感想?有什么样的动作?这个家还要不要? 第33章 忧心忡忡 客楚林为了这个家,经年累月在外奔波,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钱都带回到家里, 如果被他晓得老婆竟然背叛了爱情,竟然背叛了婚姻,竟然跟李云愽有肌肤相接,并且生下一个儿子,不把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家给毁了才是怪,客芷兰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她除了保守秘密,没有选择的余地。 客芷兰排行老大,在大弟客芷座外出求学以后,在大弟到街鸡吉村私塾当先生以后,她上要对自己的父母负责,下要对自己的弟妹负责,她可不想因为母亲跟李云愽的事情,硬生生地把这个家给毁掉。 客芷兰已经明白事情的真相,但是,她把事情的真相捂得紧紧的。客芷兰爱自己的家,深深地爱自己的家,她深知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火药包,火药包如果发生爆炸,全家人,没有谁能够全身而退,母亲则会送掉性命。 母亲背叛爱情,或许出于无奈,如果事情败露,肯定会招来大祸。 客芷兰不想母亲受到来自良心方面的谴责,更不想母亲因此丢掉性命。 俞晓梅跟女儿谈到了爱情,客芷兰心知机会来了,用暗示的话语劝诫母亲,说:“我这个人啊,没有读过书,不懂道理,但是,我晓得女人应该怎么做,我嫁给罗塔舞,就会跟他一辈子,永远不会背叛他,不然我的心里会不安,而带着不安的心情过生活,压力大,不舒服,兴许还会折寿,划不来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听话听音,俞晓梅听出了女儿的弦外之音,心知女儿已经晓得了自己和李云愽的事,心里十分害怕,却不能求女儿保守秘密,因为求女儿保守秘密,就是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己背叛爱情,使得原本朦胧的事情变得清晰。 俞晓梅也是有一些智慧的,她在面临尴尬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一些慌乱,但是,她的心境到底还算镇定,她略微思忖,打算用掩饰性的语言回答女儿,笑了笑,说:“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已经有了一些主见,不过人活在这个世上,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会遇到很多很无奈的事情,在这种事情面前,你就是想逃掉,也是不可能逃掉,最终只好做出愚蠢而无奈的举动。” 俞晓梅暗示女儿自己之所以背叛爱情,是因为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因为遇到了很无奈的事情,在这些事情面前,她曾经有过犹豫,曾经想到过逃离,但是,她最终难以逃离,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去做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 客芷兰不知道母亲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不好详细地询问,以避免母亲遭遇到来自女儿方面的尴尬,保护母亲的本能,促使她放弃了询问的想法,曾经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时间的消磨中,渐渐变得安稳起来。 听洛廷戴说要调查母亲的死因,要查明母亲所受的冤屈,客芷兰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投向李云愽,又怕被人看见自己投向李云愽的目光,被人猜测目光有什么样的含义,导致自己难以解释,她于转眼之间把目光收了回来,勾下头,低声地哭泣着。 第34章 出殡之前 客芷兰晓得李云愽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晓得俞琴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自己也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还晓得父亲要隐瞒把儿子过继给李云愽的真相,只要这几个人不说,调查就不会有预想的结果,所谓为俞晓梅主持公道的设想,注定不会获得成功。 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才停止,随着雨水的停止,太阳以飞快的速度钻出云层,毒辣辣地照耀着。 云丝渐渐地从树林中升起,在空中凝聚,凝聚成云团,互相裹挟以后,变成了云块,看上去,倒是增添了云的一丝厚重感。 俞晓梅的墓地建立在飞凤山,从官蒙到飞凤山,要经过石月亮河。 山洪暴发,石月亮河暴涨,河水已经挨近河面上的木桥,稍有不慎,就会发生危险,出现严重事故。 客楚林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走到毕摩跟前,说:“看现在这情形,如果准时发丧,势必会出现事故,导致危险发生,大师,请你算一算,看一看能不能推迟发丧时间,哪怕推迟半个钟头也好。” 影响一个家庭的因素很多,死人是最大的因素,死人往往伴随着晦气,客楚林死了老婆,已经够晦气,他可不想因为送老婆上山,而生发出另外的祸端,被人无端地指责。 天气突变,突降暴雨,导致山洪暴发,河水暴涨,此时出殡,极易发生祸端,客楚林心里清楚这一点,想推迟出殡,又不能擅自主张,只能向毕摩询问。 毕摩原来指定的发送时间是上午十点,然而,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准时发送,对生者和死者都不利,弄得不好,导致送葬的人伤亡,客楚林不好交代,毕摩也不好交代。 毕摩听过客楚林的提议,当即右手掌朝上,掐指计算过后,说:“不碍事,不碍事,推迟两个钟头,中午发送,就在中午发送。” 中午就是十二点。那时候的李刀磨还没有钟,对时间的判断不能精确到几点几分,但是,人类社会在长期发展的过程中,积攒了大量的经验,能够对时间进行大致的判断,毕摩说中午发送,其具体时间在十二点左右,偏差在二十分钟以内。 客芷利和客芷军剃光了头发,他们跪在母亲的棺材边。 为了保守两家的秘密,客楚林没有叫李天明剃光头,这样做,是为了保守客楚林把儿子过继给李云愽的秘密,客楚林不知道,他这样做,间接保护了李云愽和俞晓梅之间的秘密,李云愽暗暗感激客楚林脑瓜子灵活。 如果客楚林叫李天明剃光头,在情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儿子是儿子,干儿子也是儿子,现在干妈死了,作为干儿子的李天明,是可以剃光头的。 李云愽内心惊慌,内心里感激,是因为他心里有秘密,生怕秘密被人知道,导致自己今后难以在李刀磨生活下去。 令李云博感到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客楚林还不晓得真情,等到后来客芷兰把真实告诉父亲,客楚林把李云愽恨得要命,而李云愽只能采取避让的方法,极力赎罪,尽量不跟客楚林发生正面冲突。 第35章 出殡 临近十二点,毕摩穿上一件道士服,服装上有太极图标,村民以为太极图标是一种神物,就用敬畏的目光去望太极图标,用敬畏的目光去望穿着有太极图标服装的毕摩,满是虔诚的表情,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因为发声,而招来不祥。 毕摩手里提着一个铜锣,带领俞晓梅的孩子,围着棺材转圈,毕摩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是歌唱,歌唱的声音,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堂屋门口是敲锣声,是唢呐声,敲锣声时而缓慢,时而婉转,唢呐声时而低沉,时而呜咽,徘徊,迷离,是一种祭奠,是一种挽留。 客楚林把手里的头发高高举起,说:“这是大儿子的头发,晓梅,感谢你为我生育了五个儿女,感谢你为我养大了五个儿女,现在儿子们就要来陪你了,你就放心地前去吧?等到我把孩子养大,立刻前来与你相会,到阴间再做你的老公,同时请你再做我的老婆。” 李刀磨习俗,父母离世时,做儿子的要把部分头发放进棺材,以头发代替人,去陪伴父母,对父母的生养之恩表示回报,表示感激。 因为还有事情要去做,做儿子暂时不能去陪伴父母,只能以罚代人,请父母原谅儿子的不孝。 女儿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属于婆家,她们虽然来到父母身边,但是,她们没有陪伴父母前去的责任,她们可以哀伤,可以哭泣,可以高声大哭,以哭声来表达女儿对于父母的感激。 李云愽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他剪了李天明的少许头发,在暗地里交给客楚林,客楚林把李天明的头发,跟家里儿子的头发放在一起。 客楚林刻意隐瞒李天明的身份,兑现了他先前对李云愽两口子的承诺,绝不泄露李天明的身份,只说头发是自己儿子的,别人不会想到李天明也是俞晓梅的儿子。 在客楚林的心里,李天明是自己的儿子,在李云愽的心里,李天明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不管怎么看,李天明是俞晓梅的儿子,这是不能质疑的,李天明有义务陪母亲到那边去。 正是因为有儿子伴随父母前去,李刀磨村民把能否有儿子看得至高无上,这也是李云愽借俞晓梅之腹生子的原因。 客楚林叫孩子们站起来,叫他们看母亲最后一眼,然后用白布把老婆的头罩住,把棺材合拢,用木槌敲击木钉,把棺盖钉牢,在棺盖和棺身合拢处打上蜡,弥合好棺盖与棺身之间的缝隙,用低沉而凄迷的口吻向老婆告别,说:“晓梅,你走吧?你安心地走吧?请你不要记挂我们,只管在那边好好地过生活。” 毕摩手一挥,走进来几个男人,他们用手托起棺材,把棺材移到院子里,放在两张长凳上,用绳子把两根抬杠绑住,朝棺材上铺了一床毛毯,在毛毯上绑了一只大公鸡。 大公鸡被绑在棺材盖上,它看到四周都是人,很不自在,挣扎着想跑开,无奈两只脚被绑得紧紧的,几次挣扎过后,眼看跑不掉,心知再挣扎下去,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花费力气,没有好处,到后来就无奈地底下头,做出听天由命的样子来。 第36章 哭,哭,哭 第36章 哭,哭,哭 毕摩叫起客楚林一家人,围着棺材转了两圈,随即拿出一张黄裱纸,俯身从一个碗里吸了一口水,朝黄裱纸喷去,没过几秒钟,黄裱纸上出现了一只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毕摩闭上眼睛,唱起生命的挽歌,说:“蝴蝶来,世间路上不停步,同心共渡夫妻船,蝴蝶去,黄泉路上不停步,再做女人,依然嫁给客楚林。” 客楚林看到俞晓梅化作了蝴蝶,向天上飞去,赶紧叫人放起鞭炮,庆贺俞晓梅获得了新生。 鞭炮声惊动了匍匐在花朵上的蝴蝶,蝴蝶跟着飞起来,在空中翩翩起舞,村民便把目光投向蝴蝶,在心里暗喜俞晓梅化作蝴蝶,获得新生。 毕摩念过《超生经》,把手里的土碗高高地举起,朝下用力一摔,土碗被摔得粉碎,说:“起啊,起!” 十余个男人弯腰抬起棺材,缓缓地起步,缓缓地走出院子,客芷军晓得母亲就要离去,就要永远离去,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心里极度的哀伤,大声地叫了起来,说:“妈妈呀——,妈妈呀——” 叫声凄厉,尖啸。客芷兰听见,大哭起来,客芷红听见,大哭起来,俞琴听见,大哭起来,在场的女人听见,大哭起来,在此情境里,任是铁打的汉子,心里也是酸楚极了,他们的眼里含着泪水,心里含着怨恨,恨阎王爷过于无情,带走了孩子的母亲,在心里可怜那些孩子,从此失去了母爱。 这时候,乌云已经完全散了,天空碧蓝,纯净,太阳高高地悬在天空,阳光火辣辣地照耀着的,恨不得把世间的一切烤糊,烤焦。 山谷里,沟壑里,填满了白云,看去,仿佛一个云海,一个云的世界。 女人不能送死人到山上,她们来到了石月亮河边,站下,目送着俞晓梅走过木桥,走向对面飞凤山半山腰里的墓地。 石月亮河,流水湍急,急流俨然一个个猛兽,直直地撞击着石头,掀起了一个个巨大的浪花,浪花飞到天空,随即落到水面。 俞晓梅的儿子,一字形地趴在木桥上,棺材擦着他们的头顶,直直地飘过去。 到了墓地,抬棺的人把棺材放在两张长凳上,站下,客楚林看到墓穴里有很多积水,当即把客芷利和客芷军叫过来,说:“你们两个下去舀水,我来接水。” 墓穴是死人今后长久睡眠的地方,干爽干净至关重要,因为突然降下瓢泼大雨,现在大雨虽然停了两个多小时,但是,墓穴里依然有水,漂浮着细碎的树叶。 按照李刀磨村的习俗,客楚林叫两个儿子下去,用脸盆往上舀水,他自己在上面接水,等到把水舀干,客楚林把两个背篼里的干柴放下去,叫两个儿子上来,他自己跟着跳下去,把干柴码好,点燃木柴,等到木柴燃起,他爬出了墓穴, 干柴烧完,墓穴变得干爽起来,送葬的人帮客楚林把墓穴里的灰烬打扫干净,毕摩叫人杀死带上山的大公鸡,他拎起大公鸡的翅膀,在空中转了几圈,说:“送俞晓梅升天!送俞晓梅升天!” 俞晓梅的儿子齐齐地跪下,送葬的人解开抬杠,用绳子捆好棺材,把棺材放进墓穴,抽出绳子,跟着往墓穴里填土,平整的地方,渐渐地隆起一个土堆,那是俞晓梅的坟墓。 第37章 调查结果 葬过俞晓梅,客楚林接受了洛伍顺的调查,村里很多村民,也接受了洛伍顺的调查,但是,或许晓得内情的村民,不愿意说出内情,不想给死人抹黑,更不想给活人抹黑,洛伍顺的调查没有进展,只好宣布调查结束。 洛伍顺向村民证实俞晓梅因为过于劳累,平时又不注意保养,突然得急病而死,她没有受过委屈,也没有冤情,来得爽快,去得也爽快。 李云愽和俞琴得到这个消息,顿时松了一口气,在暗地里感谢老天有眼,替他们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李云愽给儿子取名李天明,带有太阳发光,月亮也发光的意思,等到俞晓梅死了,李云愽再看李天明时,突然发现太阳没有发光,月亮也没有发光,李云愽开始在心里怪儿子,怪儿子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死亡。 云里江是一条季节性很强的河流。到了丰水季节,云里江水仿佛一匹烈马,河水汹涌而来,汹涌而去。到了枯水季节,云里江水在石头里流淌,在草丛里游移,回头连连,极其温柔。 到了秋天,李刀磨的天空,成天悬挂着一个毒辣辣的太阳,经常出现长时间不下雨的现象,这时候的云里江,水流细如弦索,沙石裸露,衰草遍地,毫无生机。 李云愽中年得子,因为俞晓梅早死,他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最终在心里打消了对儿子的恨意,把儿子当成宝贝,恨不能成天含在嘴里,恨不能成天捧在手里,极度地宠爱着,使得李天明养成了一种任性的性格。 这种性格,促使他在后来遭遇人生变故,使得他从英俊青年变成丑陋青年,之后,他带着强烈的怒火,带着村里遭遇了同样变故的五名青年,于中秋之夜愤然离开李刀磨,走向木山,去找外敌报仇雪恨,最后战死在木山洛午峰。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动着,花开了,花落了,四季更替着。 有村民说云里江跟金沙江有类似,既然金沙江有金子,云里江也会有金子,金子,可以换钱的金子,可以改变生活,使得生活变得美好的金子,引惑居住在云里江两岸的村民,纷纷放下手中的农具,拿着筛子走向云里江。 李刀磨村民不辨真伪,蜂拥而至云里江,拿着锄头到处乱挖,拿着钉耙到处乱刨,结果金子没有挖到,精力倒是浪费了不少。 有一些村民晓得自己欺骗,唉声叹气一阵,拿着工具径自回家,有一些村民还想碰一下运气,留守云里江,在江中继续乱挖,乱刨。 世上的事情,幻想虽然不能等同于理想,但是毕竟能够给人带来一丝希望。 李云愽想到财运是老天赐给的,该得到的雷打不掉,不该得到的,到手也会失去,他不为所动,稳稳地在家里侍候自家的土地,有时候,叫李天明骑在自己身上,来回跑动,把李天明逗得笑笑的,一家三口自在地生活着。 世上的事情存在着隐秘性,不是凭主观愿望就能改变的,有时候,客观条件占据着主导地位。 李天明七岁生日那天,李云愽请来几个邻居给儿子庆生,俞琴在厨房里做菜,清煮大块公鸡肉,油炸野猫干巴,爆炒猪肝,酸辣椒煮云里江刀背鱼,红烧猪蹄,凉拌黄瓜,油煎花生……把桌子摆得满满的,色香味俱全。 等到客人到齐,李云愽说了一句“请喝酒”,客人绝不客气,就着好菜喝起酒来,直喝到太阳落山,才放下酒杯。 李云愽送走客人,把身子往床上一丢,很快就睡着了。 第38章 夜有所见 夜是严密的,又是有破绽的,那破绽就是月光。 月亮仿佛一位公平的母亲,把她醇美浓香的乳汁,均匀地分配给她的孩子们:大山、河流、森林,还有依靠大山生存的人们…… 李云愽半夜起床,到屋前的一棵树下撒完尿,转身走向房间,突然,山里走出来一个女人,那女人身轻如燕,身薄如纸,在月夜里飘飞着,在月夜里坤吟着,歌唱着。 那女人是谁?李云愽凝眸细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意识到正在飘飞的女人,或许就是俞晓梅,或许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俞晓梅。 臆想中的俞晓梅,在天空里飞翔着,飞舞着,嘴里发出来的声音,是那样的凄苦,是那样的悲凉。 李云愽本来就十分沉重的心情,在看到飘飞的俞晓梅以后,变得更加沉重起来,悲苦的情愫,随即爬进他的心窝,在他的心窝里蠕动着,爬行着,叼扰着。 一根光柱从森林里升起来,在空中旋转着,旋转着,渐渐变成一个光球,变幻成一朵红杜鹃,缓缓落进云里江,渐渐消失。 李云愽用力地揉着眼睛,望着飘飞而去的红杜鹃,重重跺了几下脚,心里十分恨自己,恨自己为了得到儿子,生生地害死了俞晓梅。 李云愽喜得儿子,后继有人,心情平静下来,无论是他看世界,还是世界在看他,他都能感觉到有一种平和的意境,现在,李云愽不巧看到了凄苦飘飞的俞晓梅,平和的心境顿然被打破。 一个生命的诞生,一个生命的消失,令李云博感到惊喜,感到悲伤。 李云愽仿佛被鬼扯住了脚杆,仿佛被鬼掏去了心肝,精神恍惚起来,寝食不安起来,他朦胧地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从此陷入一种魔境,能否从魔镜中走出来,他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从迷幻中醒悟过来,李云愽再一次细细地想到所见到的这个女人,到底觉得自己看到这个女人,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俞晓梅,他有理由相信俞晓梅正在召唤自己,既然如此,自己总该有所表现吧? 李云愽相信世上有鬼,小时候,他双手托腮地坐在火塘边,听长辈们讲述遇鬼的故事,那些舌头伸得老长的女鬼,那些鼻子上长着钩子的男鬼,深深地嵌入他的脑海,储存在他的记忆里,令他感到惊悸而胆寒。 更多的则是一种幻想,幻想自己能够遇到鬼,最好能把鬼捉住,能把鬼放在家里,什么时候想玩鬼,就什么时候玩鬼,要知道,在生活单调的时代,有时候玩鬼,或许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李云愽确认俞晓梅正在召唤他,就在心里想我还坐在家里干什么?我应该去看一看晓梅,去看一看晓梅到了那边有没有饭吃?去看一看晓梅在那边有没有钱用? 想到这些,李云愽更加感觉到内心的沉重,说:“晓梅,你待我真好,你给我生孩子,我很感激,我想如果你不是为了我好,如果你不是为我生孩子,你是不会短命而死的,晓梅啊,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你要多加原谅我,还有,我要你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要你在奈何桥上等着我,等到我们的儿子长大以后,我跟你来相会,我要把和尚山里最美的杜鹃花捧给你!” “我要正正经经地把你娶进门,我要把你当老祖宗那样供奉起来,晓梅,我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要加倍地还给你,我保证说到就能做到,明天我来看你,带着我们的儿子来看你!” 第39章 意外之财 第二天早晨,李云愽来到云里县城,买了一个大的猪脑壳,还买了一些纸钱,懒散无 力地朝村里走去。 走到离家不远处,正想坐下来休息片刻,忽然看到一个男人从庄上跑下来,那个男人跑到李云愽身边,把一个背篼往李云愽怀里一推,说:“快,快,你快往那边跑,有你的好处。” 跟着,从山上跑下来几个人,他们有的拿着砍刀,有的拿着鸟枪,追赶着逃跑的男人。 事情来得突然,李云愽顾不得思考,赶忙抱起背篼,按照那个男人的指点,向旁边跑了几十步,躲进一个刺篷里。 李云愽透过刺篷之间的缝隙往外看,看到几个人跑了一阵,随即折返,向山上跑去了。 李云愽从刺篷里钻出来,坐在一个石头上,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先前给他背篼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走到李云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姓杜,杜鹃花的杜,名黑贵,森森黑,贵重贵,绰号杜黑贵,放着很好听的名字不叫,偏偏要叫我绰号,我虽然有一点黑,但也不至于黑到鬼的程度!” 杜黑贵坐下,说:“我是庄上洛伍顺家长工,我在他家干了两年多,洛伍顺先前答应每年给我十个大洋,还答应把家里的丫鬟送给我做老婆,没想到洛伍顺赖皮,说话不算数,不给我钱,还叫那个丫鬟做了他的相好。” 洛伍顺是洛廷戴的儿子,洛廷戴不仅是李刀磨村长,还是李刀磨财主,是一个钱不算太多的财主,每年到了农事忙碌的时候,往往要请几个短工,干三两个月活,给钱走人,互不牵扯。 杜黑贵不是洛廷戴家短工,而是长工,唯一的长工。杜黑贵跟李云愽说过话,神情突然变得激愤起来,青筋如蚕蛹一般地涌上他的额头。 过了一阵子,杜黑贵收起激愤,眼里大放光彩,说:“我抱过那个丫鬟,和她亲过几次嘴,你不晓得那个丫鬟,到底有多么水灵,洛伍顺,你敢不仁,我就敢不义,我趁黑摸进洛伍顺的房间,偷了他装钱的背篼,没想到就要跑出来时,被洛伍顺看见,出现了你看到的情况。” “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把背篼塞给你,而是继续抱着背篼跑,肯定会被他们追上,肯定会被他们打死,所以,我在心里认定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感激你,恩人在上,请接受我的跪拜。” 杜黑贵也不考虑李云愽愿意不愿意,立马双脚着地,双手前伸,向李云愽叩了几个响头。李云愽忙不迭地弯腰拉起杜黑贵,说:“无意相遇,无意相救,你莫要客气,莫要客气,我走,我马上就走。” 杜黑贵一定要感谢,他拉住李云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个人面相黑心里不黑,最讲感情,最讲义气,该跪则跪,该拜则拜,是断然不能耍赖皮的。” 杜黑贵从背篼里数出五十个大洋,丢进李云愽的背篼,抱起背篼转身向山下跑,转眼之间不见了影子。 李云愽看一看四周没有人,赶忙背起背篼向家里走去。 第40章 个大洋 回到家里,李云愽吩咐俞琴带李天明出去玩,他走进屋子里,开始清点背篓里的大洋,足足有50个,他既惊讶又激动。 李刀磨村民半农半猎,村民把山里出产的东西背到山下去出售,用钱买回衣服食盐之类的生活品,更多农产品,则自行消耗。 随着人口增加,村民向大山索取的程度越来越强,和尚山变得日渐消瘦起来,村民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李云愽意外地得到了50个大洋,他于极度欣喜之余,是极度恐慌,财不乱得的道理,他是懂得的。 两个大洋可以买到一头大水牛,十个大洋可以买到一片山,李云愽晓得50个大洋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发了一笔横财,李云愽却不敢用,他明白使用这些钱,说不准会丢掉自己的性命,兴许,还会连累到老婆和儿子。 想到儿子,李云愽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蜜意,忧郁的眼神里,很快闪现出了几分欣慰。 李云愽把大洋装进一个坛子,小心地封好坛口,抱到屋外的包谷地里,埋好,正打算回家时,看到儿子回来了。 看到儿子活蹦乱跳的样子,李云愽很是欣慰,径直走过去,情深款款地看着儿子,说:“等一会儿,我们去给干妈上坟。” 李云愽吩咐儿子到外面玩,他走到火塘边,用小木棍扒开火灰,沤在火灰里的木头“噼噼啪啪”地炸了几下,跟着燃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照着李云愽黝黑的脸庞。 李云愽把猪脑壳放在火炭上烧,不一会儿,屋子里开始弥漫诱人的肉香味。 看到猪脑壳被烧得焦黑,李云愽拿起两块小木片,夹住猪耳朵,提起,丢进盛满了开水的木盆里,等到泡透时再清洗。 李云愽做过这事,烟瘾上来了,他赶忙从墙上挂着的一个小布包里,拎出一小撮旱烟末,塞进烟嘴里,拿烟嘴朝火塘里舀了一些火灰,猛吸了几口,旱烟末跟着燃起来,屋子里,随即弥漫起浓浓的旱烟味。 过足了烟瘾,李云愽动手刮洗猪脑壳,刮洗干净以后,把猪脑壳放进铁锅里,掺上水,用草锅盖盖好,随即走到火塘边,把正在燃烧的木头夹进灶膛,往灶膛里塞进去几根干柴,很快,灶膛里燃起了大火。 过了两个来小时,李云愽把儿子喊进来,叫他坐下,说:“过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给干妈上坟。” 李云愽的心里很纠结,很矛盾,他跟俞晓梅之事属于隐私,见不得阳光,如果把儿子的身世说明白,儿子会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自己的父亲?如果不说明白,儿子将永远生活在迷糊之中。 李天明是俞晓梅的儿子,他应当去拜祭自己的母亲,李云愽考虑到带儿子去祭拜俞晓梅的时候,于忽然之间发觉自己已经进入暮年,至少在心理方面进入了暮年,感觉做什么都显得吃力,心里不觉萌生了一丝悲哀。 李云愽想了许久,到底打消了把事情真相告诉儿子的想法,他把猪脑壳装进木盘里,端起木盘,拿起燃香和纸钱,正要走出大门时,俞琴背着木柴走进来,说:“你们去哪里?搞哪样?” 第41章 给俞晓梅上坟 李云愽不想隐瞒,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晓梅,晓梅跟我说她在那边,已经没有钱用了,晓梅单独住,四周没有邻居,想借钱都很难,我们现在去给晓梅上坟,去给她一些钱,唉!晓梅苦啊!我们不去帮忙她,谁去帮忙她呢?” 听过这话,俞琴的身子抖了几下,正想开口阻止,于突然之间,想到一个活人去跟一个死人计较,有什么意思?何况俞晓梅是自己的恩人,如果不是俞晓梅和李云愽有那种事,如果不是俞晓梅生下李天明,也许李云愽早就失去耐性,早就把自己撵出了家门,自己还在这间屋子进出,说起来还是俞晓梅的功劳呢! 俞琴的位置是稳固的,至少是暂时稳固的,想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俞琴把心里的嫉妒之火收敛起来,她把两只手搭在肚皮上,说:“儿子,你要好好地给干妈磕几个头,还有,我要告诉你,妈在生你的时候感受了风寒,生了一场大病,没有奶水给你吃,你是吃干妈的奶水长大的,可以说干妈也是你妈,是你的第二个妈,你要尊敬干妈,孝敬干妈,给干妈磕头时,心里不能有半点虚情假意。” 李云愽当着老婆的面去给俞晓梅上坟,原本是有一些担心的,现在看到老婆不但不计较,还当着自己的面吩咐儿子给俞晓梅磕头,不要搞假动作,心里着实高兴,感觉到脚板底下都有一些虚空了,跟着现出走路不够稳当的情形来。 李云愽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老婆,领着儿子来到飞凤山,来到俞晓梅的坟前,把猪脑壳放在坟头。飞凤山与和尚山隔石月亮河相望,从李刀磨看飞凤山,飞凤山耸入云天,山顶是一个尖堆,仿佛一个鸟类都不能站稳当的尖堆,然而到过飞凤山顶的人,却发现山顶原来是平整的,平整得像极了云里县坝子。 飞凤山对面是云里县城,东面是李刀磨,李刀磨宛如一个婴儿,慵懒地躺在云里江畔,背靠着高耸的和尚山。 云里江流过李刀磨,穿梭在大小山峰之间,这样流淌的情形,是为了给人多一些福泽,河两面是农田,这些农田是云里江两岸老百姓生活上的依靠。 俞晓梅的坟墓位于飞凤山半山腰。李云愽在俞晓梅坟前坐下,两眼望着李天明。李天明第一次来到这里,感觉这里幽深,宁静,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当即玩性大发,只管玩起来,他以为父亲带他到山上,原本就是为了玩。 李云愽把俞晓梅坟上的草拔干净,在坟头点起燃香,摆好猪脑壳,他叫儿子过来给俞晓梅磕头,说:“干妈也是妈,以后呢?你要直接叫妈,要经常来祭拜妈,唉!不知道你妈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李天明点了点头,给俞晓梅磕了头,李云愽原本想着要给俞晓梅磕头的,毕竟是这个女人给了他快乐,给他生了儿子,使得他在村民面前有了做人的尊严,有了做人的面子,死后不仅能够被葬入祖坟,而且还有儿子经常来扫坟,祭奠,不至于做孤坟野鬼,他已经意识到死人,也是要讲尊严的。 第42章 失去才珍惜 李云愽不敢当着儿子的面给俞晓梅磕头,李天明还是一个孩子,在他的眼里,许多看似平常的事情,往往显得稀奇,如果当着儿子的面给俞晓梅磕头,儿子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俞琴会做出什么样反应? 李云愽在心里感激俞晓梅,恨不能随着俞晓梅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很快,他意识到心里有想法不等于有动作,活着的人,没有必要为自己找来尴尬,更不要为自己找来麻烦。 李云愽站起来向俞晓梅作了几个揖,弯腰割开猪拱嘴,把猪拱嘴递给儿子吃,他则坐到半边,不急不忙地吸起旱烟来。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四周显得寂静而幽深。李云愽看着儿子,说:“明儿,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刀磨把男孩叫儿子,把女孩叫女儿,为了把自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区分开来,父母叫孩子的时候,往往会在名字后面添上一个儿字,在李云愽和俞琴的嘴里,李天明就变成了明儿,带着父母对孩子的慈爱。 李天明还不晓得,世上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去做,到现在为止,他除了吃,除了玩,晓得的事情还很少,少到可以忽略的程度,李天明听到父亲问他今后想做什么,他几乎没有犹豫,说:“放羊,放比现在更多的羊,然后杀羊吃。” 李云愽看到儿子说话流利,感觉儿子智力方面没有问题,心里自然欣慰,脸上堆满了笑容,说:“胳子窝里还没有长出三根毛,说话就大拽拽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你,我跟你说,做人要讲老实,做事要讲踏实,说话要讲诚实,这才是我们李家人的性格。” “还有,放羊是大人的事情,那么,小孩子可不可以去放羊呢?可以,但不是专门去放羊,小孩子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读书,读好多好多的书,你干哥客芷座,现在街鸡吉村私塾当先生,过几年回李刀磨开私塾,有用不完的钱,耳朵听到的尽是好话。” 怎么安排儿子今后的生活呢?李云愽的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云里县是一个山区县,有很多大山,云里县属于季风气候,不仅受到东亚季风的影响,还受到东南亚季风气候的影响,两种气候互相交叠着,互相渗透着。 雨量丰沛,日光照射强,紫外线也强。 云里县人肤色黝黑,男人好看,女人也好看,距离云里县城不远的李刀磨,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李云愽希望自己有儿子,他在绝望的时刻想到了借腹生子。 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一个绝对危险的举动。好在俞晓梅善解人意,促成了李云愽的夙愿,促使李云愽有了儿子,虽然是一个独丁丁,但是,有一个独丁丁总比没有强,何况在李刀磨,有许多家庭就只有独丁丁,所以,李云愽在心里,特别感激俞晓梅。 祭奠过俞晓梅,下山时,李云愽遇到了白籽民,现在来说白籽民,因为白籽民是小说中的重要人物。 白籽民是和尚山那边鼻骨寨村民,鼻骨寨在黄李子右下方,隔平太河与箐口相望。 第43章 金球 某日,白籽民到和尚山打猎,突然之间,林中传来了虎虎风声。 听到风声,白籽民心知发生了重大事情,然而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呢?山体崩了?树木倒了?还是?白籽民难以断定,只好暂时安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白籽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了一阵,随即睁开眼睛,猛然看到一只白额老虎,正在用两只前爪子在地上乱刨,嘴里发出巨大的吼声。 和尚山有野猪,偶尔也会出现狼,受到森林覆盖的限制,极少出现老虎,然而现在,竟然出现了一只老虎,而且是一只白额老虎,是一只凶狠的白额老虎,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只白额老虎是从哪里来的?想到哪里去? 白籽民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但是,他晓得这只白额老虎正在发怒,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发怒,白籽民心里发凉,毛骨悚然,他晓得人在发怒的白额老虎面前,是无力反抗的,是难以逃过厄运的。 白籽民索性做出任由白额老虎吃掉的姿势,说:“我白籽民英雄一世,没想到最终竟然成为了老虎口中的食物,身体被咬得稀巴烂,血肉被吃掉,兴许骨头也不会剩几根,真是可怜!真是可怜啊!” 白籽民晓得自己不是这只白额老虎的对手,反抗越大,身体被撕裂的程度就越大,死相就越难看,痛苦会更多。 白籽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白额老虎向他扑过来,等待着白额老虎咬住他的喉咙,等待着白额老虎把他吃掉。 白籽民坐在地上等死,令他没有想到是,这只白额老虎在地上乱刨了一阵,吼叫了几声,突然转身向深山里跑去了。 被白额老虎刨过的地方,在白额老虎离去的同时,升起了一个火球,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向白额老虎跑去的地方飞去。 白籽民立刻断定那火球是一个金球,是一个值钱的金球,他见财起意,赶忙站起来,奋力向金球追去,追到和尚山顶时,白籽民看到金球化作金雨,撒向李刀磨。 白籽民返回鼻骨,把看到金球的事情告诉了寨长,寨长听过,心里十分惊讶,他赶忙把毕摩请到家里,请毕摩算一算有什么玄机。 毕摩拿来几个核桃,放在一个筛箩里,燃起三柱香,嘴里“东索索西索索”地念了起来。 随着毕摩念咒声起,那几个核桃在筛箩里跳起舞来,最后齐齐地跳出筛箩,落在地上,齐齐地滚向李刀磨方向。 毕摩拎起黄裱纸,朝黄裱纸喷了一口水,黄裱纸上立刻现出了李刀磨图案,毕摩用手指着黄裱纸上的图案,说:“卦象上说,我们跟李刀磨有打一仗的理由,时间就在这几天,赶紧去准备吧!” 毕摩是鼻骨寨的指路灯,是祭祖、祭天、祭地的先导。毕摩晓得白籽民的心思,他自己也希望鼻骨跟李刀磨打一仗,过一过当军师的瘾,退一步说,万一打不赢,也可以把责任推给卦象,因为卦象是最能替人顶罪的。 在社会发展还处于低端的时代,人们普遍迷信,迷信万事万物都会有一个主宰,那主宰就是神灵,是神灵在主宰一切,而毕摩是神灵派来的使者,对于世间事物的困惑,村民通过询问毕摩而得到,然后按照毕摩的旨意去执行。 第44章 约战 白籽民听过毕摩的话,看过黄裱纸上的图案,于陡然之间萌发胆量,白籽民晓得激励村民的方法,在于故意表现出退缩的意志,把本来想要做的事情,故意用语言搁置起来,白籽民故意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说:“李刀磨是我们鼻骨的娘家,世上哪有外甥打老舅的道理?我看打不得,绝对打不得。” 毕摩晓得白籽民有什么的心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籽民绝对不会放弃那个金球,说:“水过三丘田的事情,还提它干什么?俗话说得好,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我们与李刀磨的那一点点亲情就像平太河,还没有到冬天就断流了,再说,卦象的旨意是能够违抗的么?要知道我们是人,是人就不能违背神灵的旨意。” 李刀磨由官蒙巡检司管理,官蒙巡检司和打牛坪巡检司,各自培植了强大的势力,两个巡检司为了争夺地盘打过仗,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至于距离两地都不算远的秀岭,两个巡检司都有明显的领地要求。 李刀磨村长洛廷戴接到鼻骨寨送来的战书,赶紧敲起了牛皮鼓,吹响了铜号。 听到牛皮鼓声和铜号声,李刀磨村民纷纷来到本主庙,坐在在一棵柏树下,吸烟,说闲话。 洛廷戴看到村民基本到齐,站起来,背靠柏树,说:“我刚刚接到鼻骨寨白籽民送来的战书,我们是应战呢?还是不应战?请各位乡亲,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 听到鼻骨寨约战的消息,李刀磨村民群情激愤,大骂白籽民不讲情义,竟然不把老舅放在眼里,不仅要应战,而且要把鼻骨寨打疼,给鼻骨寨一个沉痛的教训,否则老舅的脸面往哪里搁?李刀磨人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看到李云愽,客楚林的心里立刻升起了一股恨意,想跑过去,狠狠地揍他一顿。 客芷兰倒底忍不住,把母亲与李云愽之间的事告诉了父亲,时间是俞晓梅死了多日以后。 客芷兰看到父亲为死去的母亲而难过,难过到不能控制情绪的程度,成天喝酒,成天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连家里的事情也懒得管,客芷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底萌生了把事情真相告诉父亲的想法,然后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父亲。 客楚林得到老婆背叛爱情的真相,心里气得不行,恨不得立马跑到飞凤山,立马挖掉老婆的坟,然而客楚林毕竟是客楚林,他行走四方,晓得事情的轻重缓急,心里说:“我如果去挖老婆的坟,就是在村民面前公开老婆的丑事,自己就会被人看不起,老婆也会被人看不起,至于孩子,更不会去祭奠自己的母亲。” 客楚林心里痛恨老婆无情,沉默了几天,到底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拎起一根扁担,跑到李云愽家里。 李云愽正在吃饭,他看见客楚林走进来,赶忙站起,满脸堆笑,说:“吃饭,跟我们吃饭。” 客楚林看到李云愽,大怒,说:“吃你妈!” 客楚林说过这话,手里的扁担狠狠地扫过去,李云愽没有防备,腿上被扁担扫中,跟着栽倒在地。 李天明看到父亲被人打倒在地,立马站起来,说:“不准打我爹。” 第45章 俞琴担责 李天明向客楚林扑过去,客楚林没有打小孩子的想法,他赶紧把身子撇开,李天明撞在一条板凳上,头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看到客楚林来家里打人,俞琴晓得事情败露了,她赶紧跪下,说:“楚林哥,请你老人家平息怒火,云愽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要怪就怪我,怪我不争气,怪我怀不上孩子,请你老人家多加原谅,是我叫云愽去做的,要打就打我,如果实在想不开,想叫我陪你睡,我都愿意。” 俞琴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还愿意拿身体进行交换,换取客楚林对老公的宽恕,这是什么品德?这是自我牺牲的品德,是保护老公的品德。 李云愽看到老婆揽下责任,心里既感动,又感激,坐下,忍着剧痛,不做声。 客楚林打了客楚林,心里的气却没有消,他把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死死地瞪着李云愽,俞琴于是再一次打圆场,说了原先说过的话,说:“只要你肯原谅云愽,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就是想叫我陪你睡几天我也愿意,谁叫我不能怀上孩子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听老婆说这话,李云愽心里老是不忍,说:“俞琴,你不可以这样说话,更不可以这样做,要杀要剐,随人家的便。” 客楚林不想领俞琴的情,他只想跟李云愽计较,说:“你可以无耻,在无耻的时候你心里乐和,我无耻,你心里肯定不乐和,你的行为,是汉子的行为?王八蛋,挨枪打的王八蛋,竟敢给我戴绿帽子,天打五雷轰,你不得好死,你李云愽不得好死!” 李天明看到大人吵架,打架,开始时有一些害怕,等到他听到客楚林骂李云愽,骂李云愽给自己戴绿帽子,竟然顾不得脑袋被撞以后的疼痛,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玉琴,说:“妈,什么叫绿帽子?我想戴绿帽子。” 俞琴看到儿子说出想戴绿帽子的话,心里气得不行,正想动手打儿子,斜眼看到客楚林神色有所松动,感觉情况正在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变,心里暗自高兴,赶紧从墙壁上取下两只火腿递给客楚林,说:“楚林哥,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大人有大量,请你老人家原谅我们的过错。” 客楚林接过火腿,把火腿丢出门外,把脚重重地跺了几下,走了出去。 客楚林回到家里,看到几个孩子,到底想到老婆功大于过,又是为了延续人家的香火,不是心甘情愿去做李云愽的相好,痛恨老婆的情愫减了几分。 客楚林原来打算不再娶老婆的,现在晓得老婆背叛了爱情,心里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到了后来,他把村里的李云彩迎进了家门,来了一个两厢扯平,然后开始关注孩子,关注家庭,带着自己的家,歪歪斜斜地走向前方。 客楚林再一次看到李云愽,心里再一次萌生了打痛他一顿的想法,然而这想法只在他的心里存在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 村民之间有仇是内部事情,现在,客楚林所面临的是鼻骨寨,是跟鼻骨寨打仗,内部的事情,只能等到两个村打过以后才去解决。 第46章 战前动员 客楚林明白这一点,暂时放弃了跟李云愽打架的想法,在距离李云愽远远的地方坐下,等候洛廷戴的安排,只要洛廷戴下令迎战,客楚林就会立刻出击,就会立刻不要命地出击,不死,是保卫村里的英雄,死了,正好借此洗刷心里的耻辱。 客楚林后来娶了李云彩,算是背叛了俞晓梅,但是,他的心里依然不平静,他以为男人背叛女人,是基本上说得过去,女人背叛男人,那就是大逆不道,难以容忍,难以谅解的事情。 俞晓梅做初一,客楚林做十五,做十五的不能原谅做初一的,那是一种情愫,那是一种霸道的情愫,客楚林心里最清楚。 客楚林不想谅解老婆,但是,他却拿老婆没有办法,一个活人,能去跟一个死人计较么?不能计较,然而不能计较,心里就会有痛苦,那痛苦像一根鱼刺,卡在客楚林的喉咙里,疼痛之间,还令人担忧,担忧呼吸不畅,最终窒息而死。 客楚林心里痛恨李云愽不讲道德,为自己死后能够被葬了祖坟,给村里的伙伴戴绿帽子。 客楚林那天到李云愽家,用扁担打李云愽,把他打倒在地,李云愽好些天不能灵活地走路,尽管如此,李云愽却不恨客楚林,都是自己的过错,而且是令对方忌恨的过错,是令对方深刻忌恨的过错。 李云愽借俞晓梅之腹生子,就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捅进了客楚林的腹腔,在客楚林的腹腔里搅动着,客楚林不知道的是,李云愽的心里其实也是疼痛的,深深地疼痛的,如果俞琴能够生下孩子,我何至于要去在俞晓梅面前诉苦?俞晓梅何至于要答应替我生孩子?娶一个不会生孩子的老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客楚林听洛廷戴说鼻骨寨送来了战书,当即在心里打消了收拾李云愽的想法。李刀磨村民之间吵架或者打架之类的事情,经常会发生,但是,这些事情属于内部矛盾,比照村规民约,该劝和,就劝和,该处理,就处理。 李刀磨村民在外敌入侵时,通常会放下个人恩怨,联手制敌,这是李刀磨得以生存,得以发展的基石,等到后来外敌人侵占滇西,等到民族利益受到损害时,李刀磨,鼻骨寨,观音庙……连甸花坝土匪格乃木,也改变了往日内斗的秉性,带着部下走上战场,迎头痛击外敌人,最后死在战场。 鼻骨寨的老祖母是李刀磨人,鼻骨寨的祠堂里供奉着来自李刀磨的老祖母,鼻骨寨自称李刀磨的外甥。 现在,外甥为了得到那个大金球,竟然向舅舅发出挑战,这怎么可以?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又能是什么? 战争也罢,打架也罢,人们或许能够找到多方面的理由,但是,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为了争夺利益,如地盘,物资…… 李刀磨村民当即议论起来,激动起来,洛廷戴挥手制止,说:“外甥不讲道理,不讲情谊,我们做老舅的又何须让他们?打就打,把他们彻底打趴下,给他们一个沉痛教训,还有就是打仗的意义,通过打这一仗,我们可以竖立威风,震慑周边村寨,看一看今后有哪一个村寨敢到狼身上拔胡须,我们李刀磨人是吃狼肉长大的。” 李弄风听说要打仗,心里害怕得要死,身子坐得不稳当,掉进身后的水沟里,村民看见,七手八脚把他捞了上来。 第47章 大仙 李弄风横躺在地上,牙关咬得紧紧的,嘴里叽里咕噜的,胡言乱语,然而,就在这时,怪异的事情出现了。 李刀磨村民用疑惑的目光互相望了望,顿然醒悟过来,跟着,他们齐刷刷地跪在李弄风面前,说:“大仙现世啊,大仙现世啊,请大仙想一想办法,出一出主意,打败鼻骨寨人!” 李弄风的内心其实是空乏的,他是因为害怕打仗而跌进水沟,被人家捞上来的时候,脑壳里晕乎乎的,说了许多疯话,不想因此而被村民视为了大仙。 在充满社会矛盾的时代,在封建思想充斥着人们头脑的时代,依靠传统农业生活的李刀磨村民,心里是那样的空乏,是那样的疲软。 他们在劳作之余,苦苦地寻找着解除心灵空乏的良药,苦苦地寻找着解除心灵疲软的良药。 或许这良药不能治病,不能给他们带来物资方面的享受,但是,在李刀磨村民的心里,依然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李弄风栽进水沟里,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村民把李弄风捞上来,如果他神智清醒,势必受到村民的嘲笑,骂他不中用,听到打仗两个字就认怂,然而事情发生了逆转,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着。 李弄风没有出现村民想象中的情形,而是胡言乱语,说出了村民听不懂或许连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村民于是在心里沉思:李弄风刚才去了哪里?到哪里去学来这么难以听懂的话?是不是神仙附在他身上了?如果是神仙附在他身上了,那么,他无疑就是大仙了,无疑就是值得人们敬重的大仙了。 思维是人类社会生活的基础,每一个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包括行为准则,这是构成复杂人类社会的基础,谁也不要试图想到要统一思想,事实上,如果真的统一思想,这个社会反而变得不够精彩,人们的生活反而变得不精彩,生活在复杂的思想里,远比生活在单调里更精彩。 李刀磨村民的思维是复杂的,繁琐的,他们有各自不同的需求,然而,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追求美好,物质的,精神的,谁也不想过令人生厌的生活,然而,如何才能过上美好的生活呢?李刀磨村民找不到过上美好生活的方法,就只能是在田地里劳作,就只能是到和尚山里打猎,就只能是云里江捕鱼。 这些方式有效,但是效果不会很好,可以改变生活的本质,但是改变不会很大,李刀磨村民祖祖辈辈,沿袭着既往的生活方式,千篇一律,毫无情趣,于是,村民的心里产生了嬗变,寄希望于神灵,希望神灵能够解除了他们心里的困惑。 大仙跟毕摩不同,在李刀磨村民眼里,毕摩等同于医生,等同于先生,是村民行动方面的依靠,大仙则是精神方面的依靠,相当于村民放在屋后的土地神,是人们在精神方面的一种寄托。 当人们遇到苦恼的事情,遇到不顺的事情,往往会去参拜土地神,希望土地神能够赐福给他们,替他们消灾消痛,保佑家庭繁荣昌盛,保佑家庭儿孙满堂。 村里没有大仙,村民会尊重毕摩,村里有了大仙,毕摩的地位就会降下来。 李刀磨政教合一,村长为政,毕摩为教,大仙为神。李弄风成为了大仙,受到了村民的顶礼膜拜,村民开始向他讨要打败鼻骨的主意。 第48章 鼻骨寨战败 李弄风从昏晕中清醒过来,晓得自己被村民尊为大仙,心里虽然苦恼,却不能把苦恼说出来,只好含糊答应为打败鼻骨寨出主意,说:“把村里的老人和孩子送到观音庙,等到打完仗,再把他们接回来。” 村民立刻遵照执行,把老人和孩子送到观音庙,请观音庙村民代为照顾,然后回村准备迎战。 到现在为止,李刀磨村民还不知道鼻骨寨为什么要约战?前文说过,鼻骨寨白籽民到和尚山打猎,遇到一只白额老虎,白额老虎从土里刨出一个金球,金球飞过和尚山,飞到李刀磨上空,化作金雨,落在李刀磨。 鼻骨寨约李刀磨打仗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到李刀磨捡金蛋,想发财。 到李刀磨捡金蛋,首先要保守秘密,不把秘密说出来,其次要打败李刀磨,然后才有机会捡金蛋,不至于被李刀磨人抢回去,然而事情的发展不是鼻骨人所能设定的,挑战的一方失去了战争取胜的有利因素,即天时,地利,人和,鼻骨寨战败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李刀磨村民在进入村子的必经路口挖好深坑,在深坑里插上在粪坑里浸泡过的竹签,在陡峭的路口推起大石头。 李弄风布置妥当,挑起两只脚,懒洋洋地坐在本主庙旁柏木下,喝茶,抽烟,说:“已经布置妥当,鼻骨寨人,你们来啊?不把你们撵到和尚山顶学老鹰跳崖,我们算不得李刀磨汉子,日你老哥,忘恩负义,连老舅都敢打!” 李弄风从来没有领过兵,从来没有打过仗,布置归布置,但是,他的心里却没有谱,寄希望于临场发挥。 过了几天,白籽民带着村民,浩浩荡荡杀到石月亮河谷,正想坐下来吃干粮,山上突然有了响动,巨石顺着山梁滚落下来,砸向山谷。 那些巨石是李刀磨村民从塔盘山搬回来的石灰石,被大火烧得干干的,石灰石滚落到山谷,遇到生水,立刻起了反应,带着灰尘的热浪,在山谷里迅速弥漫起来,鼻骨寨人被大量烧死,烧伤。 没有被砸死和烧死的人,朝着山谷两面跑,不巧掉进陷阱里,被竹签穿透身子,还有一些人撞进渔网,被吊挂到空中打起秋千,整个山谷里,哀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鼻骨寨人遭遇彻底失败,白籽民带着残兵败将回到鼻骨寨,心里极度不舒服,他打算到附近几个山寨借兵,打算再战李刀磨,挽回失去的颜面。 竹山村在平太河北面,跟黄连铺隔河相望,两个山村互通婚姻,而黄连铺跟鼻骨寨有亲戚关系,李刀磨则跟沙河和羊庄坪有亲戚关系。 白籽民回到村里,屁股都没有坐热,跟着跑到黄连铺,在黄连铺村老面前哭了半天,请他出兵再战李刀磨,黄连铺村民的祖先来自杨柳湾,有与人为善的性格。 黄连铺村老晓得村民互相打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搞得不好,还会有被灭族的危险,赶紧劝白籽民休兵罢战。 老说:“鼻骨寨是李刀磨的外甥,天下间没有外甥打老舅的规矩,你们马上到李刀磨去赔礼道歉,做老舅的,自然会原谅外甥,莫要再打了,到时候不好收场,先把死人埋掉,再给受伤的治伤,再打下去,等到男人死绝,孩子会受欺负,女人会受欺负,如果鼻骨寨就此断后,问题更严重,你晓得啵?忍一忍就过去了。” 第49章 借兵再战 白籽民不听黄连铺村老的劝慰,径直过了平太河,来到竹山村哭诉,到底把村老哭得心动,派人过河来到黄连铺,劝黄连铺村民为鼻骨寨复仇。 李弄风听到白籽民到处借兵,准备再一次攻打李刀磨的消息,心里忧愁,但是嘴里强硬,说:“真的是老天不长眼,生下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东西!不把你们收拾得跳下和尚山,我们做老舅的,还能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李刀磨由洛廷戴掌管,第二号人物是毕摩,洛廷戴年纪大,说说话还可以,要说带领村民去跟鼻骨寨打仗,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洛廷戴想把打仗的事情委托给毕摩,胜了,毕摩还是毕摩,败了,就让儿子洛伍顺接任毕摩。 洛廷戴统领着李刀磨,自然渴望儿子能有出息,继续统领李刀磨。 洛廷戴的儿子不承父亲的愿,竟然跟丫鬟有染,是真正意义上的败家子。 然而,儿子毕竟是儿子,做老子的,不叫儿子继任村长,还能叫谁来继任?要知道人都是有私心的,皇帝都能叫儿子继任皇帝,我一个小小的村长,为什么不可以叫儿子来继任?这就是叫做上行下效! 毕摩看到李弄风成了大仙,有心想看一看大仙有什么样的本事,他不去管打仗的事,甚至希望李刀磨被打败,到时候好好地嘲笑李弄风一番,把他的名声搞臭,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刀磨竟然打败了鼻骨寨,李弄风在村民眼里的位置得到了提升,毕摩的心里不舒服起来。 李弄风初战取胜,再战就没有把握,他来到毕摩家里,请他出面指挥打这一仗。 毕摩以为李弄风初战取胜,是因为占有天时地利人和,是提早做好了准备,现在鼻骨寨借来重兵,吸取上一次战败的教训,势必会发动突然袭击,李刀磨未必能取胜。 至于因此而死人,死多少人,毕摩懒得去管,他要管的是保住毕摩的位置,做一个体面人,吃一碗体面饭。 毕摩存有龌龊的想法,开始为自己找借口,说:“我的眼睛前几天进了沙子,睁不开,总是在流泪,跟鼻骨寨打仗的事,还是请大仙多费心,我在后面给你摇旗呐喊助威。” 毕摩把再战鼻骨寨的指挥权推给李弄风。李弄风被村民赶鸭子上架,上去了却下不来,现在看到毕摩推脱,心里有气却发不出来,只好再当一次迎战鼻骨寨的指挥官,至于这一次能不能取胜,只好听天由命了。 李弄风派李云愽去沙河借兵,派客楚林到羊庄坪借兵,他自己前往罗屯借兵,准备跟鼻骨寨打一场大仗,把鼻骨寨彻底打服气。 这件事惊动了云里县政府。云里县政府属于榆叶管辖,官蒙巡检司属于云里县管辖,打牛坪属于平永县管辖,云里县建县以后,撤掉了两个巡检司,平永县把打牛坪管辖范围归还给云里县。 云里县地域广泛,人口充足,有军队,还有警察,镇压一起村民打仗的事情,不费吹灰之力。 第50章 官府调解 云里县政府得到李刀磨和鼻骨寨要再打仗的消息,正打算出兵弹压,榆叶兵马局长带着两百名士兵来到云里县城,在县城遇到了原耳兵马局长。 榆叶兵马局长满脸堆笑,双手抱拳,高高举起,说:“幸会,幸会,从原耳到榆叶只有几杆烟的距离,可我们却难得相会,这次相会,我要好好地灌老兄几杯。” 原耳兵马局长也是双手抱拳,高高地举起,说:“村民之间发生摩擦,如果不能及时进行镇压,到时候一定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得到消息以后,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从原耳赶了过来,还望老兄为此多出一些力,我们一起妥善解决好这件事。” 榆叶兵马局长晓得平永县已经把打牛坪归还给云里县,他想把事件的处理权交给云里县政府,他想和原耳兵马局长在云里县吃喝几天,跳几场风情舞,然后带着两百士兵回榆叶。 原耳兵马局长所以带兵来到云里县城,借口是云里县成立不久,军警人数不够多,不够强壮,难以解决发生在两个山村之间的摩擦,实际情况是想把有争议的长翼,稳稳地纳入到原耳版图。 原耳兵马局长协助云里县政府,领兵直捣李刀磨和鼻骨寨,把李弄风和白籽民押解到云里县城,交给云里县政府处理,把长翼正式划归原耳。 长翼曾经是云里县治下的一个乡,在云里县历史出现断层的时候,被划归归原耳,境内山高林密,竹木潇潇,海拔高于云里县城。 原耳出资在长翼修筑了云里江大坝,顺便修筑了一条沟渠,顺山势而下,灌溉云里县境内的农田,以此作为云里县彻底放弃长翼的一个回报。 历史是一首寂寞的歌谣,寂寞是永恒的歌唱。 历史上的地域分割是分不清楚的,村民的归宿代表不了自我意愿,而是屈从于政府人物的意愿,争夺地盘是政府人物永远的主题,原耳兵马局长领兵前往云里县,是把手伸得太长,是为了夺取地盘。 据传,诸葛亮南征时领兵来到平太打牛坪,看到打牛坪老百姓,仍然实行传统的刀耕火种,社会生产力极度低下,获取生活物资的途径十分有限,开始教化打牛坪民众开垦农田,使用农耕,极大地提高了民众获取生活物资的能力。 为了纪念诸葛亮的教化之功,后人把村子易名打牛坪, 云里县长名叫杨里梅,杨里梅完全有能力处理好发生在两个村寨之间的矛盾,然而周边却突然来了两支兵马,云里县政府不得不接待两支兵马的吃喝,不仅增加了县里的财政负担,还被迫出让了有争议的长翼,有争议的长翼永远离开了云里县的管控。 杨里梅向李弄风和白籽民问明情况,把两只眼睛瞪得比鸽子蛋还要大,教训白籽民,说:“你在鼻骨寨,人家在李刀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偏要没事找事,自讨没趣,你也不想一想,李弄风有沙河和羊庄坪支持,你鼻骨寨打得赢吗?真是没事找事,到时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白籽民这时候完全软了下来,在心里暗暗感激杨里梅能够及时出面,保住了大部分村民的性命,现在听看到杨里梅骂人,忙不迭地回话,说:“绝对打不赢,我现在是癞蛤蟆垫床脚,不撑也得撑,没有办法,县长,我总不能就这么认栽吧?” 第51章 恩将仇报 听到这话,杨里梅大怒,说:“撑个球,有个球用,趁早死了这条心,再乱,看我不把你掐死才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迟早会被人丢进云里江呛死掉!” 杨里梅既打又哄,叫手下领着白籽民经紫阳来到了瓜树,在瓜树吃了几顿烤全羊,看了两天虹山日出,回到云里县城,带着杨里梅赠送的一个漂亮女人,兴致高昂,屁颠屁颠地回到了鼻骨寨。 战争使鼻骨寨变得惨烈,这家父母死了儿子,那家老婆死了老公,家家悲伤,个个怨恨,整个寨子里,弥漫着浓浓的悲情。 白籽民带着一个漂亮女人回到寨子,那些心里带着怨气的村民看到白籽民回来,也不想一想白籽民见过云里县长,得到过县长的福泽,只管蜂拥而上,把他们两个掀翻在地,猛打猛揍了一顿。 随后,村民把那个女人高高地吊在树上,正是太阳毒辣蚊虫横行的季节,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在床上喊几声,在床上滚几下还可以,被人吊挂在树上则不行,等到太阳落山被人放下来时,那个女人早已咽了气,到黄泉路上喊冤去了。 村民把白籽民撵出了鼻骨寨,没有男人的女人,有的出走,有的改嫁,有的病死,鼻骨寨人去屋空,连村子的名字也消失了。 却说李弄风回到李刀磨,仿佛一个凯旋回来的英雄,受到了村民的热烈欢迎,今天被这家请去吃饭,明天被那家请去吃饭,成天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一天傍晚,李弄风在一个村民家吃完饭,走在回家的路上,走了一阵,酒意涌上来,他随即停下脚步,两眼望着西边。 西边是一座高山,高山上长着许多树木,太阳仿佛一只下金蛋的老母鸡,静静地趴在树梢上,身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李弄风心情愉悦,说:“傍晚的阳光,真好!我何不在这里晒一晒太阳?推迟一点时间回去?” 李弄风说到做到,当即躺在一个石头上,酒意涌上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鼻骨寨村民打伤了白籽民,把他撵出了鼻骨寨,他像瘟神一般到处游荡,不觉游荡到李刀磨,正打算到火烧地里偷几个洋芋烧吃,他突然看到了李弄风。 白籽民忘恩负义,不怪自己缺德,做了外甥打老舅的事,而是怪罪李刀磨防守严密,导致鼻骨寨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籽民被云里县长杨里梅逮走,心里想着一定会掉脑壳的,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他不但没有掉脑壳,还到瓜树游玩了几天,吃了云里江的刀把鱼,欣赏了云里江两岸的风景,还意外地得到一个漂亮女人,说起来是赚了,而不是赔了,是坏事变成了好事,而且是连连好事。 白籽民的心里喜滋滋的,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行动,激起了村民心里的怒火,刚刚到家,就被村民捉起来打得半死,带回家女人也被村民吊死了,他把心里的怒气全都撒到李刀磨身上。 白籽民心里有气,正想拿几个李刀磨村民开刀,不巧看到了醉卧在石头上的李弄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顺手拎起一个石头,朝李弄风的脑壳砸下去,直砸得李弄风脑浆迸出,当场丧命。 第52章 大仙之死 白籽民看到李弄风死了,心里想自己这样活着算不得汉子,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掉的好,他凄惶惶地来到石门关舍身崖,坐在舍身崖上。 从石门关朝山上走五里,到达玉皇阁,玉皇阁外有一个巨石悬在空中,那些犯了事,或者不想活下去的人,会选择从巨上跳下去。 千百年来,不知道跳下去多少人,不知有多少人在那里结束了性命,李刀磨以及边周边村寨里的人,把那块巨石叫做舍身石,把石头下的悬崖叫做舍身崖。 舍身崖下是石门山谷,谷内一年之中,有大半年云雾缭绕,水声轰鸣,李刀磨村民说云雾是冤魂之气,说轰鸣声是冤魂哭声。 小孩子是绝对不能去舍身崖的,小孩子如果想挨近舍身崖,不巧被父母晓得,他们会父母先暴打一顿,紧接着,父母会把毕摩请到家里,为孩子做道场,把孩子身上的邪气驱除掉。 白籽民打死李弄风,自知不能活下去,跑到舍身崖,犹豫再三,最终纵身跳了下台,身子如风筝似地,在空中飞行了一阵,落到谷内。 第二天上午,从不同方向飞来的乌鸦,大量聚集在石门谷,啄吃白籽民的尸骨,咀嚼人肉的盛宴。 李弄风死在云里江边,被路过的人看到,报告给洛廷戴,他派人来到李云愽家里,说了此事。 听说李弄风死了,李云愽的脸上,现出极为惊骇的神情,骂随洛廷戴派来报信的村民,说:“你这条疯狗,不在家里守婆娘,跑到我家乱叫什么?李弄风是我们村里的大仙,有神仙爹保佑,有神仙妈保佑,是那么容易死的?” 洛廷戴相信报信村民的话,死人的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也不敢乱说,因为乱说是要承担责任的,谁又愿意为死人去承担责任呢?洛廷戴跟着来到李云博家,说:“是不是死了,我们去看一看就知道了,云愽,请你叫上几个人,我们一起去云里江边。” 李云愽叫起几个人,几个人点起火把,很快来到云里江边,看到李弄风真的死了,他的心里不觉沉重起来,悲伤起来。 连大仙都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何况普通村民?李弄风归宿李氏家族,无儿无女,洛廷戴安排李云愽负责李弄风的丧事,他自己动身回到庄上,吹响了铜号,听到铜号声的村民,立刻前往本主庙,去打探村里死了什么人。 当他们得知李弄风已死,而且是被人用石头砸死,心里萌发了浓烈的火焰,发誓要找出凶手,为李弄风报仇雪恨。 李云愽此刻反而平静下来,说:“各位乡亲,找出凶手是过后的事,报仇雪恨也是过后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办理丧事,有哪位乡亲愿意把自己的棺材借出来?丧事过后我负责赔,赔一副用上等赤松做的厚实棺材。” 李弄风是村里的大仙,在他的带领下,李刀磨不仅打败了鼻骨寨,而且声名大振,傲然屹立于周边村寨之中。 现在大仙死了,村民自然愿意为大仙做事,就是为大仙去死,他们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随着李云愽问话结束,有一个老人站出来,说:“云愽,我有,就用我的。” 李云愽看一眼老者,把头摇得像货郎鼓,说:“不行,不行,你老人家已经九十几了,怎么能用你老人家的呢?不行,绝对不行!” 老人说:“怎么就不行?李大仙带领我们打败鼻骨寨,劳神又劳心,还要劳身,最后被仇人用石头砸死,死得可怜,我不为他做点什么,到了那边也不会安生,云愽,就用我那副吧?我家里还有板材,我再做一副就是,不用你来赔。” 老人说过这话,叫起随他而来的儿孙,离开本主庙,留下的村民,抬起李弄风的尸体,把他的尸体抬到家里,摆放在堂屋里。 过了不久,老人的儿孙抬着一副棺材,来到了李弄风家里。 第53章 丧歌 李云愽带着几个村民,把李弄风的尸体装进棺材,与村民一道祭祀李弄风,毕摩念起了升天经,几个青年吹起了升天号。 号声悠长,感伤,在云里江畔弥散着,徘徊着,流连着……预示着又一个生命消失了,永远消失了。 李云愽的头上扎着亚麻白布,村民的头上也扎着亚麻白布,他们跪在李弄风的棺材面前,泪水涟涟,凄凄楚楚。 俞琴是一个重感情的女人,她渴望得到老公的爱,事实上,她的确得到了老公的爱,但是,俞琴觉得老公给自己爱,还远远不够。 俞琴希望能与老公厮守终生,然而,因为不会生育的原因,李云愽背叛了她,背叛了爱情的誓言。 俞琴看到李弄风死得凄惨,脑壳被石头砸得稀巴烂,当即想到李弄风有可能是在稀里糊涂中,被村民胡乱奉为神仙的。 如果不是碰巧由李弄风指挥打这一仗,就有可能是李云愽指挥打这一仗,那么,这一次被砸死的,或许就是李云愽,俞琴想到这一点,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当即大声地哭了起来: 正月里来是新年—— 家家户户人团圆 到处都是欢声语—— 独我寂无声 看到母亲大哭起来,李天明也大哭起来,喊道: 弄风叔耶﹏﹏ 弄风叔耶——! 看到俞琴哭起来,村里的女人跟着哭了起来,唱道: 高高的和尚山 噫—— 看着李刀磨 噫—— 李刀磨人 噫—— 断了肠 噫—— 断了肠 客楚林是葬礼司仪,他看到时辰已到,摔碎了一个土碗,喊一声起灵,十几个小青年抬起李弄风的棺材,朝和尚山走去。 过了几天,李云愽的母亲死了,这个饱经寒霜苦楚的女人,终于撇下他的子孙,安详而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好长时间没有云尾的天空里,突然堆起了云层,扯起了活闪,响起了惊雷,跟着下起了大雨。 李云愽把母亲埋在父亲身边,让他们住在一起,绵延生前的感情。 还没有从死亡阴影里走出来的李刀磨村民,再一次走进悲痛之中。俞琴显得格外悲伤,她望着缓缓离去的婆婆的灵柩,放声哭了起来: 高高的和尚山哟—— 葬着我敬爱的婆 我敬爱的婆哟—— 看着李刀磨人 公云1978年秋天,有一位采药人,从石月亮河谷进山,经历千辛万苦,来到和尚山顶,意外地发现两座坟墓,采药人极为惊讶,百思不得其解,心里说:“这是什么人的坟?为什么要埋得这么高?” 采药人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下山,来到官蒙,把自己所看到所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引起了李刀磨村民的极大兴趣,他们聚集在一起议论了好长时间,随即萌生了去和尚山顶的想法,他们想去看一个究竟,然而,他们终究没有这个胆量,只好放弃了探究两座坟的想法。 过了几年,有一个故事家来到李刀磨,出钱请村民带路来到和尚山顶,找到那两座坟,但见悬崖峭壁上方有一小块平地,平地周围竹木青翠,藤蔓缠绵古树,阳光从树叶之间的空隙撒下来,在平地里轻轻地晃动着,晃动着。 平地四周是百丈悬崖,负重的人,是无法攀登至平地的,那么,装着尸体的棺材,又是怎么弄上去的呢?埋葬的又是什么人?故事家坐在坟墓旁边,想了又想,想了好长时间,然而到了最后,他也没有想明白。 第54章 老天长眼 老天是有眼睛的,是特别关注李天明的,俞琴的身上,终归没有出现奇迹,没有给李天明添加弟妹。 李天明在父母的宠爱中生活着,尽管有时候很寂寞,也很孤独,但是李天明毕竟感觉到了生活的美好,感觉到生活是那么的美好,阳光温煦地流淌着。 李天明年满七岁时,李云愽把他叫到身边,说:“明儿,想去学堂吗?想去学堂读书吗?学堂可是一个好地方,读书可是一件好事情!” 李天明不知道什么叫做学堂,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读书,他只对大山和天空感兴趣。 李云愽跟儿子说学堂,说读书,其实不是真心话,是随意说起的。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云里县城有官学,山里有私塾。无论是送孩子到云里县城读官学,还是送孩子到山里读私塾,都离不开钱,李刀磨除了几个财主,除了客楚林,其他村民手里没有几个钱,而现在的李云愽,手里有50个大洋。 从历史上看,教育是尊贵的,是官宦子弟的专利权,到了春秋时期,孔夫子极力主张全民读书,实行全民教育。 然而人们发现,孔夫子强调全民读书的前提是钱,只有身上有钱,读书才能成为现实。 李刀磨村民想到过改变自己的命运,想到过送孩子去读书,通过读书来促使孩子过上好生活,但是他们在贫困面前,理想最终都化作了泡影。 李云愽没有读过书,但是,他晓得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每一次到云里县城,他都要去官学,躲在暗处看孩子们读书,他的心里痒痒的,恨恨的,恨父母没有能力把自己送进学堂读书,导致自己成为睁眼瞎。 俞琴跟李云愽的思想相通,她想送儿子去读书,她拆了一条旧裤子,给李天明做了一个书包,叫李天明斜背着来到云里县私塾,来到龙戴期面前,龙戴期四十余岁,长着一副大耳垂,一副弥勒佛的样子。 后来,龙戴期离开了云里县高等小学,到老家仪凤镇开办私塾,李天明随后转到戴期私塾读书。 龙戴期的弟子客芷座学业完成以后,奉云里县杨里梅派遣,前往街鸡开办村吉私塾, 李天明随后到村吉私塾做实习私塾先生,在那里遇到了阿苏塞,两人由相识到相恋,在进入洞房以后却发生了变故。 客芷座接受杨里梅的派遣,到街鸡开办村吉私塾,提高村吉以及附近村民的文化素质,向村民灌输汉学思想。 这是政府惯常使用的方法,政府知道,文化浸染远比武力征服更重要,杨里梅寄希望于客芷座,以达到规范云里县老百姓行为的目的,保证云里县境安宁平静,不要生出事端,影响到社会进步。 客芷座是以神童的方式被发现的,是以神童的身份被安排到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的。 客芷座明白自己将要承担起怎样的责任,在云里县高等小学潜心读书,令杨里梅没有想到的是,客芷座接受了龙戴期的思想,从龙戴期身上,学到了先进的理念。 第55章 砸石狮子 龙戴期是云里县高等小学的先生,他意识到社会必将出现变化,社会必将更加混乱,最终混乱结束,社会趋向平稳,百姓过上安宁的生活。 在混乱结束之前,他想到自己不能仅仅只做一个先生,而是要在做先生的同时再做一点什么,他开始在学生中物色对象,向他们灌输先进思想,期待这些学生,能够承担起构建社会的责任。 客芷座接受过龙戴期的思想,脑子变得充实起来,思维清晰起来。 得到外敌入侵滇西的消息,龙戴期毅然离开了云里县高等小学,加入到抗战队伍,积劳成疾,在中国把外敌赶出滇西的前夕离世,写就了人生的光彩篇章,客芷座得到这个噩耗,专程前凭吊龙戴期。 话接前文,客芷座突发奇想,带领几个弟子来到白家村,掀掉了立在白家村前的两个石狮子。 白家村是一个大村落,据《白家族谱》记载,某年间,白景墨带领五千将士来到云里县剿匪,把土匪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白景墨取得了剿匪的胜利,正打算班师回程,突然接到了上面文书,指责白景墨克扣军饷,不听调遣,令其交出兵权,卸甲归田。 白景墨晓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懒得申诉,心灰意冷之间,他携亲属来到街鸡村吉。 面对村吉灵秀的山水,白景墨想到了官场,想到了官员之间的尔虞我诈,即使向上申诉,恢复原来的职位,也是危机四伏,疲于应付,倒不如归隐村吉,白景墨两眼望着亲属,说:“这里既有山高皇帝远的洒脱,又有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就在这里吧?” 白景墨在村吉建屋盖厩,开荒种地,建立了白家寨,为了延伸白家的血脉,保佑后代子孙昌盛发达,白景墨在村门口竖立两个石狮子。 白家村民跟四周村民通婚,不同的文化,在村吉互相渗透,互相融合,互相促进,得以传承下去。 客芷座是杨里梅派出的汉文化传播者,他看到竖立在白家村口的两个石狮子,心里不舒服,带着几个弟子,把石狮子砸得稀巴烂。 客芷座回到家里,正打算吃饭,客楚林径直走上来,甩手就给他几嘴巴,恶狠狠地骂道:“畜生,李刀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滚,滚出李刀磨,到街鸡河去淹死!狗日的!白读了圣贤书!” 李刀磨距离村吉240里,客楚林带领马帮到了街鸡,想到大儿子在村吉当私塾先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想去看一看儿子。 他吩咐余人在街鸡住宿,他则前往村吉私塾,见到了儿子和儿媳妇,把俞晓梅得急病死亡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阿碧请公公在村吉住几天,客楚林说:“难得阿碧有孝心,正好没什么事,我就在这里呆两天吧?” 第二天上午,客楚林得到大儿子,带着弟子去砸白家村石狮子的消息,心里鬼火直冲,见到大儿子就骂,当着儿媳妇的面,打了大儿子几个嘴巴。 阿碧看到公公说话霸道,当着自己的面打老公,生怕老公想不开,丢下自己去投街鸡河,导致自己当寡妇,赶紧把老公拖进卧室,极力安慰,说了半天的悄悄话。 第56章 姜是老的辣 下午,客芷座带着阿碧来到白家村,跪在村民面前,请求村民原谅自己的过错。 白家村民痛恨客芷座破坏了村里的风水,想狠狠地揍他一顿,然而,村民虽然心里有恨,到底没有鲁莽行事,他们等待着,等待着白长者。 客芷座和阿碧跪了好长时间,白长者才迈着方步走了过来,他弯腰把客芷座和阿碧拉起来,说:“砸得好,你们不来砸,我自己也要砸,两个烂石头,留着干嘛?白占地方!” 白长者看着客芷座和阿碧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几口痰,说:“为这么一点小事,你们闹着要打人,值得吗?不值得,绝对不值得。” 白长者为什么没有下令当场暴打客芷座?原因在于云里县已经有了司法程序,街鸡成为了云里县的一个乡,乡里设有解决村民纠纷的机构,凡事都要按照司法程序来办理,白长者不是一个性格鲁莽的人,他可不想因为两个石狮子而去惊动官场。 客芷座砸石狮子是否有错?白长者不清楚,也不明白,或许砸石狮子的行为,是否代表了社会需求?在不清楚社会需求的时候,去打伤客芷座,兴许会为白家带来麻烦,其次,在于客芷座是云里县长杨里梅派来的汉文化教员,蕴含着官府意图,打伤客芷座就是打伤杨里梅,县长可以随便打伤的吗? 客芷座砸石狮子是个人行为?还是代表官府意图?白长者把握不住,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客芷座和阿碧已经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汉子流血不流泪,现在人家不仅流泪,而且下跪,证明人家心里已经有了悔意,在这个时候去打伤人家,李刀磨村民得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会不会前来拼命? 两个村因为这件事而结仇,而发生械斗,李刀磨有官府帮忙,吃亏的肯定是白家寨,何况李刀磨和阿家有姻缘关系,客芷座的老婆阿碧是阿家人,打了客芷座,阿家肯定会出面,到时候白家寨岂不是两面受敌? 和睦相处比什么都重要。白家村民来自内地,他们的身上流淌着代表先进文化的血液,善于解决矛盾,善于制造生机,这是白家村民在街吉得以生存并发展壮大的原因,为了两个石狮子,去跟两个村打架,有什么意思? 白长者心里其实很疼,尽管他不清楚,也不明白社会发展到了怎么样的程度,不清楚不明白社会是否发展到了要砸掉石狮子的程度,但是,石狮子是祖先竖起来的,蕴含着祖先对后人的希望,现在希望被砸碎,白长者心里不痛,哪个来痛? 白长者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波涛汹涌,但是他聪明绝顶,老奸巨猾,他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劣势,就暂时隐忍了心里的不快,把哭脸换成笑脸,不仅不骂客芷座,反而去赞美客芷座。 白长者观察着社会变化,等待着时机,等到时机于己有利,他就会发起反攻,大力发起反攻。 人只有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才能得到别人的同情,才能得到别人的帮助,反而才会取得胜利。 第57章 文物 客芷座从白家村回来到村吉私塾,开始专心教书,不但没有再去砸竖立在人家门口的东西,相反,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考证那些东西,说:“这些东西是难得的文物,我们不但要重视而且要保护,文化遗产代表着民族固有内涵。” 李天明在母亲的带领下来到龙戴期面前,龙戴期看着李天明,说:“记住我说的话,没有文化的人,就是没有智慧的猫,是没有脑壳的苍蝇,知识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它像茫茫黑夜中的火把,给人温情,给人光明,当你沉醉于知识的海洋,你会忘掉财富,你会忘掉清贫,你会忘记世间的苦难,所有的一切。” 这时,李云愽飞跑过来,扇了俞琴两个耳光,正想扇第三个耳光,他看到了龙戴期眼睛里射出的光芒,那目光如箭,如刀,像瓜刺,根根刺人。 俞琴被老公打了两个耳光,而且是当着龙戴期的面打,心里感到十分委屈,俞琴蹲在地上,说:“不是你说要送天明去读书吗?我把天明送到学堂,你又要打我,你太不讲道理了,太霸道了,你看不惯我,只管把我休了就是!” 李云愽看到龙戴期愠怒的目光,暗想自己不是文化人的对手,赶紧露出笑脸,说:“龙先生,多有得罪,不是我不想送儿子读书,而是我家里太穷,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还能送儿子读书吗?请龙先生体谅我的苦衷。” 龙戴期正想说话,正想说把李天明留下来,正想说不要他家出学费,但是他到底没有开口,他晓得即使自己不要人家的学费,如果人家太穷,李天明也是读不起书的。 人有两片嘴,除了用来说话,还要吃东西,还要吃很多东西,龙戴期可以给李天明提供知识,但是他没有能力给李天明提供食物,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留下的好,听任李云愽把儿子带走了。 龙戴期没有想到,李云愽也没有想到,世上的事情往往难以预料,有很多方面的蹊跷。 就在李云愽到云里县城给俞晓梅购买祭品的时候,他意外地遇到了被追杀的杜黑贵,在帮助杜黑贵躲过了追杀以后,他得到了杜黑贵的馈赠,于转眼之间,从穷人变成了财主。 杜黑贵继续遭到追杀,被追到石门山舍身崖,眼看难以活命,纵步跳了下去,赠送李云愽大洋之事,变成了永远的秘密。 李云愽阻止俞琴把儿子送到云里县高等小学,没过几天,他就遇到了杜黑贵,得到了五十个大洋,随即去了塔盘山,以发小财来掩饰自己的发大财,避免了洛伍顺的怀疑,他亲自把儿子领到云里县高等小学,把儿子交给了龙戴期。 小说最忌讳平铺直叙,最讲究波澜起伏,现在中断现时的叙述,插入适当的内容,以避免行文过于平直,影响看官的情绪。 客楚林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算是农民中的知识分子,有一些见识,看问题比较透彻。 然而,客楚林忽视了死灰可以复燃的道理,以为俞晓梅不会再恋李云愽,缺乏防犯意识,李云愽给他戴了一顶帽子,他还要去感激李云愽收养自己的儿子,去感谢李云愽为自己减轻了负担。 第58章 郁闷 冤枉,真的冤枉,一个汉子人活到如此地步,还能有什么脸面?为了养活五个孩子,客楚林经常外出,每一次回来,俞晓梅都是面带笑容,极尽温柔,极力满足,在此情境中,客楚林不会怀疑老婆已经有了婚外情,更不会想到老婆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客芷兰晓得母亲的事情,客芷红也晓得母亲的事,但是她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客芷兰依然不放心,生怕客芷红把母亲的事说出去,继而酿成大祸。 客芷兰警告客芷红,说:“把你的嘴封得严实一些,不要胡说八道,不然,我撕烂你的嘴!我能说到,就能做到!绝对不会饶你!” 客芷兰希望母亲衰老下去,越快越好,到了那个时候,母亲自然就会把心收起来,出丑的事情自然就会被掩饰过去,这样的结果对谁都有好处,客芷兰没有想到,母亲会得急病突然离开人世,心里自然有一些感伤。 那时候,客芷兰已经是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性格沉稳,说话做事也沉稳,然而客芷兰看到父亲对母亲过于依恋,担心父亲就此沉沦下去,于家庭不利,到底在母亲出殡以后,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父亲。 客楚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里很伤感,却又找不到排遣心里伤感的办法,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跟死人去计较吧? 客楚林想了许久,径直来到李云愽家里,当着俞琴和李天明的面,狠狠地打了李云愽几扁担,恨狠地回到了家里。 客楚林回到家里,在床上躺了半天,眼睛里满是泪水,心里仿佛插进了一把刀子,把他插得很疼,很疼,这疼痛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客楚林想起俞晓梅,想起这个曾经令他销魂的女人,心里竟自生发出想原谅她的情愫。 客楚林走出家门,来到俞晓梅的坟前,坐在一片草地上。 天阴沉沉的,风呼呼地吹,几片黄叶被风吹到天空,在天空飞舞,旋转,落到了坟墓外的悬崖下,瞬间不见了踪影,悬崖下面是河流,是清澈的云里江。 俞晓梅的坟墓正中有一堆牛粪,从牛粪里长出来的野花,艳艳的,战栗着,摇摆着。 客楚林望着野花,心里凄凄的,说:“晓梅,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么好?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我对你有多么好?要知道,我可是把你当作宝贝来看待的,可你究竟干了什么呀?你在我的脸上抹了黑,一走了之,你丢下了我,却叫我拿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呢?” 山无语,风也无语。半山腰里的一条山道,像蛇一样地游走在翠绿的树丛中,那是从和尚山游向山外的一条古道,这条古道,把李刀磨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客楚林常年行走在这条古道上。 通过这条古道,客楚林给家人带来了食物,带来了遮蔽身体的衣物,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难以抹去的羞辱。 俞晓梅长得漂亮,村里人说:“女人长得漂亮不是什么好事,红颜薄命四个字证实了山村俚语的合理性。“ 第59章 争窝 山里的女人吃不如人,穿不如人,劳动强度却比男人要大得多,繁重的劳动,冗杂的事务,拮据的经济,弄得客楚林心里很烦躁,有时便拿俞晓梅来出气,说:“叫你少生,你偏要生,害得我受苦!” 俞晓梅不做声,提着菜篮,径直走进菜园里,一边摘菜,一边流泪,流到伤心的时候,就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看到母亲哭,孩子心中产生了对父亲的恨意,说:“妈,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帮你去打爹!” 俞晓梅理解孩子的心情,更理解男人的苦楚,看到孩子们这样说话,她既感激,又担心,到底站在男人一边,柔声劝慰孩子,说:“男人家,哪个没有一点脾气?有脾气不发,长时期存在心里,会伤到肝肺的。” 俞晓梅说过劝慰孩子的话,用衣袖擦干眼泪,望着远方,眼里流露出来的,已经不是怨恨而是依恋,对男人的依恋,对孩子的依恋。 俞晓梅擦干眼泪,走回家中,动手烧火做饭,把老公伺候得舒舒服服,心情舒畅的客楚林,认真地行使着男人的责任,带领家人如波浪式地前进着,客楚林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为家庭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老婆对自己的背叛。 客楚林不知道俞晓梅的心理,俞晓梅其实对老公很依恋,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背叛自己的老公。 俞晓梅答应给李云愽生孩子,她把身体给了李云愽,心却停留在客楚林身上,而且在她看来,给李云愽孩子其实是在做好事,既给了李云愽希望,也给了俞琴希望,使得他们在死后,可以被葬入祖坟。 以俞晓梅对李云愽的了解,如果家里没有孩子,俞琴很难在家里呆下去,他们的婚姻很快就会破裂。 客楚林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老婆会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做出一种怪异的动作,导致自己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脸面。 客楚林垂着头,思考着,然而任他怎么思考,也思考不出其中有什么样的奥秘。 女人跨出那一步,是那样的不顾家庭,是那样的不顾老公的脸面,是那样的义无反顾,原本缺乏道德的行为,在她们的眼里,却变得无比高尚,理由变得十足。 俞晓梅扑进李云愽的怀抱,义无反顾地扑进李云愽的怀抱,但是,俞晓梅并没有因此而背叛客楚林,她仿佛一条适应力很强的游鱼,既可以在寒流里游泳,也可以在暖流里游泳,无论寒流,还是暖流,都不知道她的心里,有什么样的苦楚。 正是这种苦楚,深深地伤害着俞晓梅,导致俞晓梅突然得了急病,突然离开了人世,给活人留下了难以解答的秘密。 客楚林坐了许久,到底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的一株橄榄树,也许是果实结得太多的原因,橄榄树弯着腰,驼着背,几乎匍匐在地。 一只乌鸦飞到橄榄树旁的一棵核桃树上,跟单脚站立在树杈上的一只喜鹊争窝,毫无让意的喜鹊猛地跳起来,飞到乌鸦背上,狠狠地啄了它一口。 乌鸦顾不得身子的疼痛,立刻进行反击,用蛮力赶走了喜鹊。 第60章 说笑 乌鸦赶走了喜鹊,缩起脖子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叫了起来。 叫声尖尖的,凄凄的,楚楚的,原本就心里烦躁的客楚林,看到前来聒噪的乌鸦,心里更加烦躁,高声地骂起来,说:“狗日的乌鸦,你也来烦我,看我不整死你!” 客楚林弯腰捡起一个小石子,狠狠地朝核桃树扔去,受到惊吓的乌鸦,立刻尖叫起来,飞离了核桃树,把两只细细的脚杆,朝后直直地伸展着,款款地飞向对面,飞到另一棵核桃树前,猛然看到那棵核桃树上站立着一只雄鹰,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它按原路飞回,飞临客楚林头顶时,拉下一泡稀屎。 客楚林感觉到了不自在,他用手抓挠了几下沾着乌鸦屎的头发,说:“连畜生都这样欺负我,俞晓梅敢于欺负我,不奇怪啊!” 客楚林把乌鸦欺负他,跟老婆欺负他等同起来,两种不同类别的欺负,在他的看来其实是一样的,客楚林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的凄楚有时变得浓烈,有时候变得清淡,两者交织着。 太阳正在落山,红红的太阳光照着虹山,红红的,整个虹山,仿佛燃起了一抹冷峻的火焰。 放学以后,李天明往家里走,他听到了从窝棚里传出来的女人的笑声,是什么人在窝棚里?难道他们不怕野猪吗?我得过去提醒他们,我得过去提醒他们赶快回家。 李天明是一个七岁多的孩子,孩子不会装假,心里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 李天明径直走过去,走到离窝棚不远处,李天明突然想到窝棚里的人可能在做坏事,正在商量怎样逃避惩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应该小心地走路,到时候把他们逮一个正着,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李天明想到这里,步子轻轻地靠了过去,趴在窝棚后面的草丛里,向窝棚里看去,看到罗家燕坐在床上,任由茶马根搂搂抱抱。 看到这种情形,李天明突然害羞起来,飞跑着离开了窝棚,跑到家里,趴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平静下来。 罗家燕是客芷兰的女儿,刚满十五岁。 李天明想把茶马根与罗家燕搂搂抱的事告诉母亲,但是,他又不知道话从哪里说起,最终没有说出这件事。 正好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洛伍顺组织村民清理水渠,茶马根看到洛伍顺有气无力的样子,说:“罗叔,你昨晚是不是做坏事了?” 听到这话,洛伍顺的两只眼睛,立马放出耀眼的光芒,说:“是的,是的,我告诉你,确定做了坏事!” 在场的人大笑起来,整个场面充满着快活的空气。茶马根说:“不是九十九,不在嘴面说,有些事情得讲质量,而不是讲数量?” 洛伍顺现出得意的神色,说:“我最讲质量,把质量看得很重,不信?你去问我老婆!” 人们便把目光转向了洛伍顺老婆,洛伍顺老婆的脸红了起来,说:“你呀,真是一个呆子,家里的事情,也可以拿到外面来嚼舌的?你不知道害羞,我还知道害羞呢!” 洛伍顺的老婆把脸转向茶马根,说:“你别听他胡说,我可是贤妻良母,坏事不做,永远都不会做,不相信回家去问你妈。” 这话有问题,令茶马根不解,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情,我妈怎么会知道?蒙人吧,你只管蒙人吧?” 洛伍顺的老婆做出怪异的神情,说:“不去问你妈也行,等到你娶了老婆,就知道该去问哪个了。” 第61章 创业 村民大笑起来,整个劳动场面充满着热烈的空气。 罗家燕远离人群,坐在云里江岸边,看着云里江水发呆,洛伍顺的老婆说:“茶马根,请讲一个故事给我们听,行不?” 有一个女人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不要讲的好,他会讲好故事?” 茶马根说:“像我这么文雅的人,说出口的话,总是文明的,本后生今天不讲故事,只讲笑话,你们听好了,吭!吭!” 洛伍顺的老婆有点急,说:“茶马根,男子汉说话做事讲爽快,你吭个球啊?要讲就快讲,拿出老公鸡的速度来。” 茶马根于是讲了一千笑话,女人跟着大叫起来,齐齐地冲向茶马根,茶马根见状,撒腿就跑,只管跑到罗家燕的身边。 罗家燕看见茶马根跑过来,随即站起来,打了茶马根一个耳光,笑着坐下,低头抚弄着自己的衣角,挨了耳光的茶马根用手捂着脸,高兴地跑回来,说:“我有老婆了,我有老婆了,我的老婆是罗家燕!” 罗家燕是罗塔舞和客芷兰的大女儿,罗家燕长到十岁的时候,客芷兰把她送回娘家,自己留在观音庙,和罗塔舞过生活,养育后代,几年过去,罗家燕情窦初开,开始同茶马根往来,几次过后,两人开始恋爱,有了身体方面的接触,其接触被李天明看见了。 罗家燕某日到山里采蕨菜,不想出了事情,后文将有详尽叙述,现在补说客芷座开办村吉私塾的事情。 洛廷戴听人说客芷座天生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连连称奇,说:“难得,难得,我得去看一看,具体考察考察,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李刀磨的幸事。” 洛廷戴从庄上来到官蒙客楚林家,对客芷座进行了一番测试,连连说了几句难得,当即动员客楚林和俞晓梅,希望他们把儿子送到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学习治国兴邦的本领,洛廷戴所以对客芷座感兴趣,是顺应当时形势的需要。 云里县是一个多民族互相融合的县份,云里县政府开办官学,选择天资聪颖的孩子到官学读书,等到他们完成学业,就派他们到各地去讲学,以地方语言为官方语言。 山村孩子读过几年官学,渐渐地抛离本民族语言,不再讲本民族语言。从社会发展形态方面来说,上层建筑高于经济基础,经济基础制约着上层建筑,非物质化的意识形态,有时候会超越时空的禁锢,给人们虚空的心灵带来洗涤,带来充实,这是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是构建纷繁世界的一种重要手段。 客楚林原本就有把大儿子送到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的想法,现在洛廷戴主动上门,代表官府考察大儿子,得到了洛廷戴的大力赞赏,以为大儿子真是神童,今后会大有作为,心里欣喜若狂,赶忙杀鸡宰羊接待洛廷戴。 过了两天,客楚林怀着满腔希望,把客芷座送进了云里县高等小学。 过了几年,完成学业的客芷座,奉命前往街鸡村吉,创办村吉私塾。 客芷座留着分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穿着发光的皮鞋,拎着皮箱,走起路来,仿佛移动的标杆。 阿碧看见客芷座,脸倏忽红了起来,说:“飞出山里的老鹰,到底有所不同,人家的尾巴长在背后,客先生的尾巴长在前面,怪好瞧的。” 客芷座循声望去,但见迎接自己的人群中,站立着一个女孩,那女孩正用火辣辣的眼睛望着他,他的心里不觉有一些发慌,脚下有一些不稳,差一点跌跤。 第62章 村吉私塾 过了一段时间,客芷座请人在村吉盖好了几间房子,在正屋摆放孔子像,招来几个孩子,带着几个孩子参拜过孔子像,村吉私塾正式成立。 阿碧是村吉阿家寨人,父亲阿耀是阿家寨村长,得到客芷座来到村吉的消息,阿碧赶忙来到村吉,等候客芷座的到来。 阿碧两年前到李刀磨姨妈家做客,在姨妈家里见过客芷座,心里萌发了嫁给客芷座的情愫,到底心想事成。 前文说客芷座带着弟子砸了白家寨村口的两个石狮子,客芷座被父亲打嘴巴,阿碧极力劝慰老公,促使老公放下脸面,前往白家寨赔礼道歉。 村吉私塾有四间房子,一间是教室,给孩子读书用,一间给孩子做厨房,两间客芷座和阿碧用。 阿碧没有读过书,但是长得漂亮,明白事理,阿耀把女儿嫁给客芷座,为客芷座开办村吉私塾,提供了大量的帮助。 客芷座在村吉办私塾的消息传到云里县城,得到了杨里梅的充分肯定,这也是白家寨主不敢过分得罪客芷座的原因,白家寨主把客芷座当成云里县长派到村吉的使者,身上肩负着云里县长交给的使命。 村吉私塾教学内容以《四书》、《五经》为主,以计数课为辅,兼有道德伦理方面的课程,如孝敬父母、尊重邻居、和睦相处…… 上十天课,放假两天,叫孩子回家拜见父母,带粮食、柴火、盐巴等生活用品回私塾。 李刀磨距离云里县高等小学有四里路程,李天明没有住校。 当天空灰色的云层里出现红光,当红光浸润着深邃的夜空,露着脚杆的孩子,行走在初露的晨光里,料峭的冷风吹打着孩子稚嫩的脸。 下午上学,孩子背负着燃柴,腰间系着破布条,光脚走在山路上,走进没有门窗的厨房,烧火,做饭,今天吃白菜煮萝卜,明天吃萝卜煮白菜。 燃烧的木柴吞噬着四周的氧气,红红的火光映照着孩子瘦削的脸,脸上是缺乏营养的菜色,下课以后,孩子走出教室,把双手拢在口袋里,面向太阳,身子不停地颤动。 客芷座知道仅凭自己的能力,难以改变孩子的读书条件,心里歉歉的,他用慈祥的眼神望着孩子,说:“富贵需留读书种子,贫穷更要读书,改变云里县贫穷愚钝的责任,就着落在你们的身上,你们可要努力哟!” 客芷座把改变云里县贫穷落后面貌的责任,交给了这些孩子,这是一种模糊的思维,一种浅显的表露,从社会发展规律来说,模糊思维模式,带有一定的局限性。 一个地方由贫穷到富裕,读书固然重要,但是,其它因素同样重要,只有等到经济发展到规模化的程度,只有等到读书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区域经济才能得到充分发展。 客芷座暂时还意识不到这些,他所能做到的,只能是严格要求孩子,不能按照先生旨意读书的孩子,有被打手板心的危险。 跟其他私塾先生的教育方式几乎相似,对顽皮的孩子,客芷座采取慈爱加惩罚的教育方式。 孩子理解先生的意图,他们的父母理解先生的意图,他们敬先生,爱先生,为确立刻苦读书的优良传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客芷座在教授孩子的空隙,不时跟阿碧约会,最终水到渠成,成就了婚姻。 进入洞房以后,阿碧娇羞地说:“你是到外面喝过墨水的人,为哪样要来村吉?为哪样要娶我?” 第63章 送子读书 客芷座故意摇头晃脑,把说话的语速放得缓慢,以便阿碧听得清楚,说:“山里的鹰,终归是飞回山里的命,我不娶你,哪个会娶你?” 客芷座说这话,带有拔高自己的意思,如果我不娶阿碧,阿碧就有可能嫁不出去,我娶了你,是对你的恩赐,你可要对我好! 阿碧长得漂亮,但是没有读过书,不知道客芷座的话里,藏有什么样的玄机,只管沉浸在做新娘的快乐里。 现在来说李云愽。 李云愽没有读过书,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个一字,但是,他崇拜识字的人,崇拜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坐在课堂教孩子念几句诗,教孩子认几个字,打孩子几次手板心,平时替人家写几封书信,写几副对联,写几副祭幛,太阳晒不着,风雨打不着,却可以东家吃饭,西家喝酒,日子过得好不滋润,好不逍遥,好不快活! 李云愽原来想着不送儿子读书的,后来发了意外之财,手里虽然有钱,但是,他心里惶恐,不敢用,担心人家找上门。 身上有钱却不能用,而是藏着,掖着,李云愽心里老是不舒服,到口的肥肉不吃下去,迟早会发臭的。 杜黑贵被洛廷戴追得鸡飞狗跳,难以安生,最终从石门山舍身崖跳了下去,至死都没有说出大洋的下落,李云愽得到杜黑贵的死讯,心里喜滋滋的,说:“杜黑贵,你是一条硬汉子,我敬佩你,特别特别敬佩你。” 李云愽买了一些纸钱,悄悄地跑到石门山舍身崖,诚心诚意地祭祀过杜黑贵,跟着跑到塔盘山挖了两个月锑矿石,回到李刀磨以后,开始大胆用钱。 村民看到李云愽大胆用钱,问他到哪里弄来了钱,李云愽撒谎,说:“我去塔盘山挖锑矿石,挣到了几个小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你们不要想着向我借钱!” 茶木托相信李云愽的话,说:“李云愽走了狗屎运,到塔盘山挖到了金子,而我却挖不到金子,要是我也能挖到金子,首先要做的就是休了老婆,再找一个小老婆来暖脚,云里县的冬天,鬼天气,冷得很,夜里睡觉,脚冷!” 李云愽笑一笑,说:“你动机不纯,心里总想着休老婆,被老天晓得你的心思,老天不照顾你,财运自然不会降临到你身上,是老天要你守着老婆娘过下去,还要负责给老婆送葬,八字里面带着一个苦字,心里有坏想法,怎么会有钱?怎么会发财?” 李云愽为自己做了辩解,随即把儿子送往云里县高等小学,想叫儿子识几个字,以后回村里开私塾,图一碗自在饭吃。 龙戴期看着李天明,摇了摇头,说:“启蒙要讲年龄,最好在三五岁,你的儿子年纪太大,你最好不要提起读书两个字,把儿子领回去养几年,给儿子娶一个老婆,等着做爷爷,挺好的。” 龙戴期拒绝接受李天明,但是,他经不起李云愽的死缠烂打,更经不起李云愽给官学捐款五个大洋的诱惑,最终同意李天明入学,把李天明交给了客芷座。 第64章 非杀你不可 客芷座是龙戴期的得意门生,龙戴期有时候会叫客芷座代行他的责任,客芷座不晓得李天明是自己的弟弟,说话不讲情面,李云愽听说过,心里说:“笨蛋,没有思维,你晓不晓得?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亲弟弟?” 李云愽心里有所想,但是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他来到云里县高等小学,把客芷座叫出来,陪着笑脸,塞给客芷座两个大洋,说:“天明年纪大,但不是十分大,前几天刚满七岁呢!客先生,请你多帮忙,教他认得几个字。” 客芷座接过两个大洋,塞到嘴里轻轻地咬了几下,用手指轻轻地扣了几下,拿到耳朵边听了听,笑嘻嘻地,说:“死马当做活马医,我教教看,看能不能教出一点名堂来。” 李刀磨村民说方言,一字念“hei”音,加号念“ga”音,等于念“de彝u”音,二字念“ge,”先生叫“阿穆扎。” 阿穆扎教学方式,先伸出左手大拇指,接着伸出右手大拇指,把两个大拇指连在一起,口里先念:“hei-ga-hei-de彝u-ge,”即“一加一等于二。” 李天明跟着客芷座念了几遍,觉得有一些味道,静下心来,留在云里县高等小学念书。 李云愽见过客芷座,把儿子留下,走向李刀磨,走到云里江边,蹲下,捧起水喝了几口,坐在一个石头上晒太阳。 云里江源自虹山腹地,腹地里没有人家,河水显得格外的清亮,显得格外的透彻。云里江水层层下落,冲起的团团白沫,翻滚着,旋转着,形成着,消失着,形成着,消失着,循环着,往复着,永不枯竭。 水潭或者以完整的石头做底子,或者以碎石做底子,或者以砂质做底子。到了枯水季节,水流回旋着,倒转着,显得温柔,娴静,似有无限留恋之意。 李云愽的左侧,是一个水帘瀑布,水流从悬崖落下来,形成了一道美丽的水帘。 水流声如吟如唱,如诉如歌,仿佛一位浓妆少女从山里袅娜走来,裙裾带起的风,缓缓地漫过岸边的树丛,树丛里发出了低低的声语,宛如一串串优美的音符,徘徊着,游荡着,经久不绝。 李云愽是喝云里江水长大的人,感知过云里江的韵味,但是,李云愽从来没有获得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 身在相同的景致,却有不同的心情,李云愽现在有好心情,原因在于,他把儿子送进了云里县高等小学,交给了客芷座,客芷座是李天明的亲哥! 有人说,美与不美,不在于主观因素,而在于客观因素,但是,从世间情态方面来看,主观因素还是占据着重要地位,如心情好的时候,看到狗屎都是金子,如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金子都是狗屎。 李云愽在云里江边坐了半天,站起来,他正想离开时,看到客楚林跑了过来,用鸟枪对着他的脑袋,做出主要扣动扳机的样子,李云愽见状,赶忙出声阻止,说:“快把枪放下,我是人,不是鸟,小心枪走火,打死人!” 客楚林嘿嘿冷笑了几声,说:“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鸟,你是一条野狼,一条野狗,你长着一颗狼心,长着一颗狗肺,我要杀的就是你,我今天非杀你不可!” 第65章 气馁 李云愽故意装憨,明知故问,说:“客楚林,你哪来那么大的火气,你凭什么非要杀我不可?” 客楚林看到李云愽装憨,想逃避自己手中鸟枪的打击,心里鬼火直冲,说:“你做了昧良心的事情,你心里最清楚,前一次,我只是用扁担打你的狗腿,现在我要你的性命,我不但要杀你,还要杀你儿子,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听话听音,李云愽明白客楚林的心里,再一次激起了怒火,怒火正在客楚林的心里,猛烈地燃烧着,他觉得自己对不住客楚林,理当承担相应的罪责,就算被客楚林打死,于情理上,也是应该的。 李云愽想到这里,于瞬间失去了抗争的意志,索性闭上眼睛,说:“如果你觉得打死我,能够解气的话,那你只管开枪,我没有怨言,不过我得劝一劝你,李天明是你的儿子,是你过继给我的儿子。” 客楚林端着鸟枪,走到李云愽面前,拿黑洞洞的枪口直抵李云愽的脑门,李云愽双脚微微抖动,身子却挺得笔直。 看到李云愽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客楚林心里很不理解,很不自在,就在心里想,我就这样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客楚林打算慢慢地折磨李云愽,把李云愽折磨得死去活来,就用鸟枪抵着李云愽的后背,叫他往前走,叫他去给俞晓梅下跪,李云愽不愿意,说:“李刀磨的男子汉,可以跪天,可以跪地,但是绝对不跪女人,你干脆杀了我吧?” 俞晓梅不仅给李云愽带来生理方面的快乐,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就算给她下跪,也是应该的,但是,当着客楚林的面,去给俞晓梅下跪,李云愽很难做到,李刀磨的男人,从来就不会给女人下跪,除非母亲。 李云愽有意为自己抗争,尽管这抗争没有特别意义,但是李云博只想这么做。李云愽伤害客楚林,深深地伤害客楚林,他晓得客楚林心里特别愤怒,这愤怒,就像和尚山顶的寒风,能把树木摧折,能把森林摧毁,甚至能把石头吹飞。 一个人的胆量是强大的,但是,在愤怒的人面前,他们是没有胆量的,如果抗争不起作用,那就不如等死。 李云愽索性坐下,他缓慢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客楚林开枪,等待着客楚林把他杀死。 客楚林以为李云愽会反抗的,会为活下去而极力反抗的,客楚林没有想到,李云愽从头到尾就没有想到过反抗,杀死没有反抗意志的人,是不是男汉子的行为? 客楚林突然想到脸面两个字,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脸面,没有脸面,就是没有尊严,他暗自伤神起来,再一次在心里,积蓄起杀死李云愽的想法。 李云愽等着客楚林开枪,令他没有想到是,就在这个时候,客楚林有了意外的举动,客楚林用鸟枪,在李云愽的腿上重重地扫了一下,跟着把鸟枪递给李云愽,说:“我没有脸面活在世间,我没有本事杀死你,就只能求你杀我!” 李云愽晓得客楚林此刻的心态,他发觉自己犯了错误,其错误比野兽更加残忍。 李云愽不仅伤害了客楚林的肉体,还伤害了客楚林的心灵,客楚林把自己当作行尸走肉,与其悲惨地活在人世,还不如悲惨地死去。 客楚林想到了死,想到了去石门山跳舍身崖,然而,客楚林不能死,几个孩子仿佛梦魔一般,紧紧地揪扯着他的心。 何况,村民到时候会去探究他的死因,如果被村民探查到自己的老婆不正经,替李云愽生孩子,不仅自己没有面子,包括李天明在内的孩子,也没有面子,没有面子,他们怎么活下去呀! 第66章 熄火 人是有自私心理的,然而,人又是没有自私心理的,一个人如果能考虑到别人,能考虑到别人的生存处境,其自私心理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责任。 客楚林目前正好处在这种境地,他只能选择在羞辱中活下去。 李云愽没有先前的悲壮,整个人变得萎靡起来,说:“我也不想那样做,可是呢,我老婆的肚皮不中用,不管我怎么努力,她的肚皮就是鼓不起来,像典型的李刀磨坝子,我那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稍有办法,谁又愿意去伤害自己的兄弟呢!” 客楚林的眼泪流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地滚落出眼眶。 客楚林哭了一阵,身子一歪,歪倒在云里江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李云愽看到客楚林闭上眼睛,以为他死了,心里油然悲痛起来,眼前是模糊的一片。 李云愽这时想到了俞晓梅,禁不住悲从中来,匍匐在地,大哭起来,那哭声,俨然山里凄厉的风声,狂走着,疾飞着。 被哭声惊动的客楚林看了看李云愽,意识到如果此刻杀了李云愽,不仅会给自己蒙羞,还会给俞晓梅蒙羞,更会给儿孙蒙羞。 客楚林想到蒙羞两个字,心境渐渐变得好起来,对李云愽的恨意,骤然减少了几分。 李刀磨村民的生活是贫困的,有一些村民,会去做不耻于人的事,但是,他们最终会顾及到子孙的脸面,凡事总是替子孙着想,至于他们自己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他们不会去计较,懒得去计较。 客楚林艰难地爬起来,他拎起鸟枪,看也不看李云愽一眼,披着冰冷的霞光,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二天早晨,客楚林去喂马,忽然看到马厩旁边有一个口袋,他打开口袋一看,里面装有十个大洋,整整十个大洋。 客楚林听人家说李云愽去塔盘山挖锑矿石,意外地挖到了几窝金子,发了一笔横财,开始还不信,现在看到这十个大洋,突然意识到人家的说法是真实的,李云愽如果不是发了横财,不会大方到给自己十个大洋。 客楚林断定这十个大洋是李云愽送来的,原本就悲伤的心,变得更加悲伤起来,心里说:“你睡了我老婆,还睡出来一个儿子,这是何等重大的龌龊啊!这龌龊,是能用钱来洗刷的吗?我不能接受你的钱,我绝对不能接受你的钱!” 客楚林把十个大洋,放进挂在横梁上的一个竹箩里,谁也不告诉,心里说:“你李云愽可以到塔盘山发大财,我也可以到塔盘山发大财,我要通过自己的辛苦,让子孙后代过上丰足的生活!” 客楚林的心里有了主意,他打算择日前往塔盘山,没想到人还没有动身,家里就出现了意外的事情,他不得已留在李刀磨。 在云里县,女孩子长到十六岁,如果还不能嫁出去,官府就要出面干预,把女孩子许给大龄剩男,解决大龄剩男的婚姻问题,解决人口发展过于缓慢的问题。 第67章 主动出击 李刀磨村民不敢反抗官府指令,就只能服从官府指令,在村里实施早婚。 罗家燕已经年满十五岁,如果她不能在十六岁之前订婚,就会成为官府眼中的剩女,就要由官府出面,把她许给大龄剩男。 罗家燕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她可不想成为剩女,不想被官府关注,更不想被官府强行许配给大龄剩男。 那种婚姻绝对不好,要感情没有感情,要情趣没有情趣,只能做生儿育女的机器,就这样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而要回避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主动出击,靠主动出击,去获得美好的爱情,去获取美好的婚姻。 罗家燕是客芷兰的太女儿,罗芷兰嫁到观音庙,心却在李刀磨,她不想把女儿留在观音庙。 客芷兰跟老公商量以后,跟父亲说:“观音庙名字取得好听,实际情况不好,山又高又陡,还有野兽出没,爹,我想把家燕留在李刀磨。” 客芷兰是客楚林的长女,是客楚林的掌上明珠,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十分刁蛮,只要不是十分过分,客楚林总是会答应的。 客楚林听女儿说想把外孙女留在李刀磨,感觉不是一件十分刁蛮的事,不是十分过分的事,有什么不可以答应的?说:“当年我不想让你嫁到观音庙,你就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客芷兰不喜欢观音庙,但是,她喜欢罗塔舞,喜欢自己的家,说:“爹一点都不爽快,我什么时候求过你?今天求你做这么小的一件事,你还推三阻四,由此可见,爹一点都不关心我,爹,请你老人家赶紧答应,过几天,我叫塔舞送你两只羊,给爹好好地补一补身子,再送你几坛酒,让你天天如腾云驾雾做神仙。” 客楚林明白女儿正在使用激将法,说:“添一双筷子的事,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担心的是你生下十个八个,个个都送到娘家来,我年纪大,身体又不好,担心照护不周,到了那个时候,你又来埋怨我!” 罗家燕就这样留在了李刀磨,留在客楚林家里,于不知不觉之中长到了十五岁,晓得主动出击,晓得主动去找爱情了。 罗塔舞的老家,原本就在石月亮河边的瓦窑箐,他的父亲入赘到观音庙,罗占平是罗塔舞大伯的儿子,住在石月亮河边的瓦窑箐。 罗占平聪明,能干,善良,有一个漂亮老婆,有两个儿子,分别取名大憨小憨,小日子过得甜蜜而和乐,然而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心地好的人,未必会有好的结局。 某天,罗占平前往和尚山打猎,结果猎物没有打到,自己反而被猎物咬伤,等到家人发现抬回家里时,已经气息奄奄,跟死人已经没什么两样。 经过尽力施救,罗占平的小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落下一个痴呆的病根,再也不能到和尚山去打猎,只能做一些放牛砍柴之类的小事情。 某个日子,罗占平到石月亮河谷里放牛放羊,过了中午,和尚山那面突然飞来一朵黑云,黑云拖着许多小黑云,转眼之间铺满天空,天地间顿时阴暗下来。 第68章 救人 随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石月亮河水猛涨,急流涌浪,带着大量的漂浮物飞速而下,发出巨大的声响,仿佛天塌地陷,令人惊骇惧怕。 罗占平隐约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出不去,他赶忙躲到一个突出的石头底下。 有人把两座山峰之间的缝隙叫做谷,有人把两座山峰之间的缝隙叫做箐,李刀磨村民把两座山峰之间的缝隙叫做箐,李刀磨村民把石月亮河谷,叫做石月亮箐。 罗占平的脚下是一个回水湾,大量漂浮物在水面上旋转着,旋转着。 突然,罗占平看到一个抱着木头的人,急速漂进回水湾,在水面上打圈圈,罗占平憨憨的,这时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应该把漂浮在水面上的人救上来。 罗占平跳下河,把那个人抱起往岸上推,没有想到就在他即将上岸的时候,那根旋转的木头,朝着他的腿狠狠地扫了过去,钻心的疼痛使他顿时晕倒在岸上。 被救起来的人名叫罗家燕,年方十五,是茶马根的未婚妻,经过父母商量,确定了两人结婚的日子。 罗家燕名字好听,人也很漂亮,有鹅蛋形的脸庞,有杨柳一般的身材,干活麻利,是一个可人的女孩。 罗占平临危不惧,舍己救人,感天动地,感动了李刀磨村民,李刀磨村民把他围起来,为他跳起了跺脚舞,唱起了赞美歌。 如果事情按常规发展,无非给罗占平治腿伤,罗家燕嫁人,生儿育女,但是,世上的事情,往往不是随着人们的想象而发展的,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人们很难把握事情的走势。 罗家燕的身上,带有一丝野气,极讲感情,最终感性战胜理性,事情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着。 罗家燕来到罗占平家,帮助堂嫂服侍罗占平,这是知恩图报的善举,是人们称道的事情,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罗家燕在服侍罗占平的过程中,竟然会爱上堂哥,在李刀磨掀起了轩然大波。 罗占平的老婆心地善良,人品不错,也很勤劳,就是在说话方面有一些问题,喜欢插话,插话时,不讲究方式方法,容易引起人家的反感,人家当面背面都叫她蹩脚女人,因为老公姓罗,后来人家去掉女人两个字,直接叫她蹩脚罗 开始的时候,蹩脚女人对这个绰号有些反感,挑起脚来骂人,骂过以后,大人家依然当面叫,孩子依然当面叫。 久而久之,她在心里说:“人的名字其实就是一个符号,至于绰号,连符号都不能算,你们想叫吗?只管去叫,老娘不想跟你们计较,懒得跟你们计较。” 蹩脚罗在心里默认了这个绰号,心情变得平静下来。蹩脚罗在十六岁那年嫁给罗占平,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十二年,罗占平对她好,她也对老公好,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罗占平出事以后,蹩脚罗顿时感到日子艰难起来,好在有村民的帮忙,该种的地,种得下去,该收的谷,收得回来。 罗家燕成为了蹩脚罗里的常客,她经常坐在罗占平身边,跟罗占平说话,帮插蹩脚罗干活。 在旁人看来,这是一种报恩行为,村民不但不说什么,反而大加赞赏,蹩脚罗起先也是这么想的,也是大加赞赏的。 第69章 蹩脚罗 蹩脚罗没有想到,事情会朝反方向发展,好事情会变成坏事情,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人们很难把握似的。 蹩脚罗把牛羊赶到月亮箐,正打算到河里洗衣服,突然看到了李天明,李天明跟蹩脚罗打过招呼,说:“家燕姐在家里,把自己的身子让人看,说不准还会还有更加好看事情要发生呢!” 李天明说完这句话,过了河,朝家里方向走了。蹩脚罗听过李天明的话,心里很不自在,李天明是一个半大个孩子,不知道哪些话该说,不知道哪些话不该说,想说出去,就只管说出去,至于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他不知道。 蹩脚罗感觉李天明话里有话,好像在暗示什么似的,心里不觉紧张起来。 蹩脚罗洗完衣服,按照平常的惯有做法,她应该把衣服晾晒在河边的树枝上,石头上,然后去割草,去砍柴,等到牛羊吃饱,衣服也晒干了,这时候收起衣服,背起柴草,赶着牛羊回家。 蹩脚罗这一次改变了平常做法,她丢下牛羊,背起衣服就朝家里走。蹩脚女人回到家,推开房门,看见老公和罗家燕搂抱在一起,罗家燕的嘴里发出砸砸的声音。 见此情景,蹩脚罗异常惊讶,其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山塌,不亚于地陷。 蹩脚罗重重地咳嗽,听到咳嗽声的罗家燕,轻轻地推开罗占平,用手指绞玩着垂到胸前的头发,用得意的眼光看着堂嫂,眸子里射出挑战似的光芒。 罗占平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蹩脚罗说:“家燕,如果不是我清早起来,把两个孩子送到娘家,叫两个孩子看见你们这样子,怎么得了?” 蹩脚罗想到发生这样的事,跟老公没有关系,一个脑子坏了的人,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别人叫他怎样做,他就怎么做?即使做了出格的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 蹩脚罗想到这件事的发生,罗家燕负主要责任,要怪,就怪她吧?不过事情有讲究,罗家燕人长得漂亮,长得漂亮的女孩往往有激情,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对那种事情似懂非懂,有冲动,或者马失前蹄也算正常,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不能说出去,最多只能劝罗家燕几句,劝罗家燕做人做事,要保持分寸,不要做去过分的事情。 罗家燕性子活泼,倔强,她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外公带大的女孩,没有几个不是性子倔强的。 罗家燕看见堂嫂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但不感到害羞,相反,好像捡到了一朵大蘑菇,现出得意的神情。 蹩脚罗领受到罗家燕挑战的目光,蔑视的目光,情绪反复波动着,她想到罗家燕是堂妹,年纪小,忍了又忍,然而她到底忍不住,说:“死妮子,放着好好的茶马根不去抱,偏偏要去抱我老公!还把嘴咂得比庄上的雷声还要响,你不知道害羞,我还知道害羞呢!家燕,我生气了!我真的很生气了!” 罗家燕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蹩脚罗,随即两眼朝天,把嘴巴翘起来,说:“哪个是你老公?我还想说占平哥是我的老公呢!是我未来的老公呢!嫂子,我要跟你抢老公!你预备着,看看哪个抢得赢!” 第70章 爱上堂哥 蹩脚罗心里很感伤,又不能过度指责堂妹,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来,到底把音调放低了一些,说:“家燕,他可是你的哥呀,你爱上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爱上自己的哥,这样做是有违道德的,不巧被人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到时候茶马根就会嫌弃你,就不会娶你做老婆!” 蹩脚罗说的话没有错,罗家燕心里也认同这种说法,然而罗家燕偏偏不听,就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不管堂嫂心里有什么样的苦衷,也不管堂嫂心里有什么样的憋屈,她只想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 好像是被鬼迷住了心窍,不管前面有多少艰难,有多少险阻,罗家燕都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不想把自己的脚步停下来,说:“我只晓得知恩图报,我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哥,我除了用自己的身子来报恩,找不到别的办法,至少在眼前,我还没有找到其它的办法。” 蹩脚罗的心,本来已经软和下来,不想跟罗家燕计较,现在听了罗家燕的话,她的心里异常震怒起来。 按照平常的情况,老公受到伤害,脑子里木木的,表情上呆呆的,生理机能,肯定也不行。 作为生理机能正常的女人,谁又愿意跟脑子有问题的人同床共枕呢?然而蹩脚罗就是蹩脚罗,她愿意老公同床共枕,永远跟老公同床共枕。 蹩脚罗看到罗家燕说话过分,醋意大发,跟罗家燕计较起来,说:“开口老婆,闭口老婆,老婆是什么?我告诉你,老婆是跟男人睡过觉的女人,你跟战平睡过觉?没有吧?我才是占平的老婆!” 罗家燕固执己见,柔媚地笑了笑,说:“我以前是没有跟占平哥睡过觉,如果现在跟占平睡觉,算不算占平哥的老婆?请你走开,我要跟占平哥睡觉了。” 罗家燕说着话,站起来走到罗占平面前,抱住他就是一阵狂吻,嘴里发出巴扎巴扎的声音,气得蹩脚罗只骂老娘,跺了几下脚,走了出去。 罗家燕看着堂嫂狼狈地走了出去,内心里极度得意,俨然一只打斗取胜的公鸡,仰起细长的脖子咯咯而笑。 罗家燕响亮而动听的笑声惊动了罗占平,他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两眼呆望着罗家燕,说:“我们好像是兄妹?” 罗家燕温柔地笑了笑,走过去抱起罗占平的头,说:“不是,不是,我们怎么可能是兄妹呢?告诉你,我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公,占平哥,我喜欢你!我深深地喜欢你!我现在就做你的老婆,我要用一生来伺候你。” 蹩脚罗原本想忍过去的,但是,她到忍受不了罗家燕挑战的目光,挑战的动作,把这件事拿到外面去说,罗占平和堂妹相爱的事情被传开。 李刀磨村民听说了这件事,感觉自己的头大了,半天都没有清醒过来,等到他们醒过来,洛伍顺已经把几个村老召集到祠堂,开始商量如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有一个村老以为这种事情,虽然有一些怪异,但是不算十分怪异,他们寻找到了来自古代方面的证据,说:“我们的老祖宗不就这么过来的吗?那时候谁来兄妹啊?据我所知,那时候的婚姻只讲男女,不讲兄妹,远交近攻,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71章 婚姻祖母 有些村老不赞成这种说法,也有来自古代的证据,说:“老祖宗,毕竟是老祖宗,他们受到特殊条件的限制,那样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后来社会有了一点进步,婚姻祖母说找老婆要分姓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至于兄妹相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罗家燕已经许配给茶马根,是茶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像这样的事怎么可以乱来?说不准会因此发生纷争呢!要慎重处理。” 什么是婚姻祖母?谁又是婚姻祖母?李刀磨村民从古代走来,从古代传承下来,村里隐藏着一个关于婚姻祖母的故事,但是,故事毕竟是虚构的,村民听说过,没有见过,现在村老拿婚姻祖母来说话,其实质是借此来炫耀自己有文化,有见识,有主见。 洛伍顺不晓得婚姻祖母的故事,现在听村老说出来,感觉自己没有古代文化,没有古代文化内涵,不晓得古代有一个婚姻祖母,他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自己缺乏见识,当即做出不耐烦跟村老谈论古代证据的事情,更不想跟村老谈论社会是否进步的问题,以此来掩饰他内心的尴尬,保护他在村民中的权威。 洛伍顺把自己的思维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婚姻祖母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论,我们只说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要我说,凡事都有一个来龙去脉,我们不妨先问清楚再说,扛着猪脑壳去处理问题,肯定会把问题搞砸的。” 洛伍顺以为这件事应当由罗家燕负责,跟罗占平没有关系,一个坏了脑子的人,难以分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然而罗家燕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出于一种感恩?还是出于一种爱意?搞不清楚的事情,暂时不要下结论。 洛伍顺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快步来到罗占平家,此时,客芷兰已经从观音庙赶回娘家,来到蹩脚罗家,正在骂女儿,骂女儿不明事理,害得家人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 说:“阿燕,你现在是茶马根的未婚妻,嫁给茶马根是迟早的事,你这样作贱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到时候茶马根不要你,你去嫁谁?” 罗家燕抬起头望着天空。碧蓝的天空里透出些许粉红,别样的景致,说:“我就是要嫁给罗占平,我不会再对茶马根产生兴趣,不会再去想茶马根,茶家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欺负人的东西。” 罗家燕的话释放出明显的信号,直接告诉母亲自己所以爱恋堂哥,是因为自己受到茶家的欺负,自己的行为跟受到茶家的欺负有关联。 客芷兰正在气头上,脑壳子里晕晕乎乎的,她没有听出女儿话里有话。 客芷兰得到女儿跟堂哥相恋的消息,异常惊骇,异常着急,赶紧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叫上罗塔舞,屁颠屁颠地从观音庙赶回李刀磨,到家里问候过父亲,随后来到罗占平家里,正在教训女儿时,突然看到村长进屋,她的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迎接村长的到来。 洛伍顺仿佛没有看见客芷兰,只管在院子里的一个木凳上坐下,接过罗塔舞递过去的水烟筒,往烟嘴里塞上一些旱烟丝,点燃,吸起来。 洛伍顺有理由冷落罗塔舞,有理由冷落客芷兰。 第72章 责备 现在是什么时代?是封建社会已经结束的时代,是军阀混战即将结束的时代,是全民抗去外敌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养出来的女儿,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堂哥,竟然想做堂哥的老婆,像什么话!这是跟不上时代节奏的行为,这是跟时代不合拍的行为。 洛伍顺心里有一些烦躁,说:“在村老会上我没有骂你们,不等于在家里不骂你们,去你们家,端起你们家的酒杯骂你们的事,我都能做得到,说话说,养儿不教父之过,养女不教母之惰,家燕是你们养出来的女儿,正在做伤风败俗的事,这种事在别处或许不是什么事,在李刀磨却是一件大事,我可不能由着你们胡来,李刀磨的名声,不容你们来践踏!” 洛伍顺不去客楚林家,而是去罗占平家。 在场的村民没有听说过养女不教母之惰这句话,现在经由洛伍顺说出来,村民感觉怪怪的,但是,因为没有读过书的缘故,他们不但没有发现洛伍顺的话有问题,还以为洛伍顺说话水平高,霸道之外,还有霸道,有几个村民两腿发抖,身子摇晃,在心里思考如何教育孩子的问题。 洛伍顺是李刀磨村长,家在庄上,家里的钱虽然被杜黑贵偷走,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钱可以被偷走,众多田地不可以被偷走,依靠田地里出产的东西,生活过得无忧无愁,逍遥自在。 嫌贫爱富是村民的本色,生活富足的洛伍顺,在村民面前依然威风,发生在村里的很多事情,都由洛伍顺去处理,去摆平。 如果不能摆平发生在眼前的事,村长还能有威信?没有威信的村长还能当下去? 洛伍顺晓得罗家燕爱上堂哥的事,自然就要处理好这件事。罗家燕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已经有了未婚夫,但是在洛伍顺的眼里,她依然是一个小姑娘,依然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小姑娘在感情上犯一点错误,是可以理解的,是可以原谅的。 洛伍顺没有责怪罗家燕的想法,不等于没有责怪她父母的想法,洛伍顺把罗家燕在感情上出岔子的事,硬生生放在她的父母身上,用当着许多人的面,用重话骂罗塔舞,骂客芷兰,罗塔舞只能听,客芷兰也只能听,他们没有反驳的理由。 罗家燕坐在一个草凳上,把玩着垂到胸前的头发,粉白而细嫩的脸上现出了两缕红晕,仿佛三月的桃花,十分艳丽的样子,洛伍顺过足了烟瘾,说:“张开两条腿就生,生下来,却不知道如何教育,这样的父母,不是好母亲。” 罗家燕看到母亲被村长责备,心里有一些难受,然而瞬间过去,她就把心里的难过,转化成为一种庆幸,庆幸母亲被村长责备,报了被母亲责备的仇,心里说:“你借长辈来责备我,洛伍顺借村长来责备你,看你难过的样子,我好像在夏天里吃了冰块,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罗建燕异常调皮,她巴不得父母被村长责备,因为这样的责备于她有利,罗家燕打算利用好这个武器,用这个武器来扞卫自己的爱情,构筑起嫁给罗占平通途。 第73章 混吃混喝 面对洛伍顺的责备,客芷兰不敢回嘴,在洛伍顺面前,客芷兰什么也不是,说:“我没有上过学堂,不识字,只晓得如何生,不晓得如何养,到如今出了这样的问题,给村长添麻烦了,我现在去做饭做菜,今日就在占平家喝酒。” 洛伍顺巴不得客芷兰说这句话,他是李刀磨的财主,家里有田,有地,财主有财主的做派,那就是节省,节省再节省,能在外面吃一顿饭,就为家里省了一顿饭,把多次节省下来的饭攒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说:“我又不是吃不起饭,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吃?等到我们把问题解决掉,我自然就回家吃。” 客芷兰正要说话,罗塔舞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客芷兰两眼,径直走向蹩脚罗家的鸡窝,从鸡窝里扯出一只公鸡,也不用刀具,只管把公鸡的脖子扭断,丢在地上,说:“啰嗦什么?还不去收拾?今天所有的开支都算我的,吃了什么,我过几天双倍奉还,村长帮我们解决问题,怎么能让村长饿着肚子回去?” 罗塔舞把水烟锅,直直地搁起来,说:“村长,请你不要跟我老婆一般见识,我老婆头发长见识短,跟我老婆说长论短,会败了你的心情,家燕喜欢茶马根,好好的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内中肯定会有原因,等我问清楚再说,阿燕,你过来,爹有话要问你。” 罗家燕看到母亲被村长责备,现在被父亲责备,心里惊诧不已,不敢再做出格的事,就当即收敛起顽皮的习性,听话地走过去,乖巧地坐在父亲的身边,罗塔舞用信任的目光望着女儿,说:“阿燕,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晓不晓得那样做不好?” 罗家燕的神情有一些凄楚,有难言之隐,她想把难言之隐说出来,然而不过瞬间,她打消了这种想法,表现出一种执拗,说:“占平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嫁给救命之,是知恩图报,我这样做没有错,符合李刀磨人的秉性!” 洛伍顺听到知恩图报,在暗地里赞美罗家燕是一个重感情的姑娘,在心里积蓄了爱惜罗家燕的情愫,说话的声调随即降低,脸上还现出了难得的笑容,说:“知恩图报没有错,可是,知恩图报的方式有很多种,比方说给占平洗一洗衣服啊,比方说给他家做一做家务啊,为什么一定嫁给他呢?你要晓得,他是你堂哥,堂妹是不允许爱上堂哥的。” 罗家燕的脸上现出凄楚的神情,说:“罗叔,说一句不大好听的话,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人和活人之间,还有兄妹关系吗?没有!绝对没有,这个道理我晓得。” 洛伍顺晓得死人和活人之间没有兄妹关系,罗家燕如果死了,愿意以死人的身份嫁给罗占平,不要说村长,就是县长,也没有权力干涉,说:“可你毕竟活了过来,活了过来,你们就是兄妹,兄妹之间不能相恋,不能结婚,你晓得吗?” 看在人家杀鸡接待自己的份上,看在有酒喝的份上,洛伍顺打算把罗塔舞遇到的棘手事情解决好,否则对不住鸡和酒。 第74章 难言之痛 杀公鸡是李刀磨高规格的待客方式,等待鸡肉下锅,主人家随即把两只鸡脚,丢进火塘里烧得糊糊的,香香的,放进一个碗里,再把两个鸡腰子丢进酒碗,用筷子捣烂,往碗里倒进高度酒,搅拌均匀,放在饭桌上,称作鸡腰子酒。 鸡腰子酒滋阴壮阳,强体补肾,酒里飘散出一种香气,酒水虽然有一些浑浊,不入眼,但是营养成分高,成年男子最爱喝。 蹩脚罗看到村长来到家里,客芷兰和罗塔舞也来到家里,感觉自己把事情闹得太大,就在心里骂自己,心里说人家骂我蹩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兴许真的蹩脚,罗家燕爱恋自己的老公是家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自己偏偏把家丑往外扬,村里人都晓得了,我以后怎么做人? 蹩脚罗在心里责备自己,不敢说话,只管到厨房里给客芷兰打下手,做饭做菜,听任事情的发展。 蹩脚罗的两个孩子承接了父亲的责任,到外面去放牛放羊,客芷兰看到两个孩子不在家,感觉说话要自由一些,去问蹩脚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饭菜做好,客人上桌,罗塔舞把蹩脚罗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他先给村长倒上一杯酒,再给两个村老倒上酒,最后给自己倒上一杯,说:“难得村长及两位村老来到寒舍,家里困难,没什么好招待的,感情深,一口闷,我先干为敬!” 蹩脚罗看到罗塔舞,把她的家当成他的家,心里不高兴,心里说:“我老公生病,变得痴呆,你们借此机会冒充主人,杀了我家的鸡,煮了我家的米,用了我家的锅,等到我老公的病好起来,我叫上他,去你们家吃上几天几夜,吃到你们心疼才离开。” 蹩脚罗心里这样想,转眼之间,她又高兴起来。 李刀磨村民极为好客,他们有时候宁可自己不吃,也要让客人吃好,现在这些人来到家里,是为了解决发生在自己家里的事情,什么时候村长能带两个村老来过家里?这可是是给家里增加光彩呢! 通过这件事,蹩脚罗跟村长,以两个及村老有零距离的接触,今后办什么事情会方便一些,说起来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如果此刻还不高兴,反倒是一件怪事了。 罗塔舞说过话,把酒倒进嘴里,咽下去,两个村老生怕因为多嘴而耽误喝酒,导致自己喝得太少,赶忙举起酒杯,把酒倒进嘴里,快速地咽下去。 吃饭喝酒的情趣,渐渐地变得浓烈起来,等到吃饭结束回到家里,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释放积攒许久的激情了。 洛伍顺在这边做罗家燕的思想工作,茶家那边可闹得不行,茶马根的父亲茶木托说:“罗家燕既然许给我茶家,迟早是我茶家人,现在罗家燕做出这种事,既丢了罗家的脸,也丢了我茶家的脸,我们茶家如果不去讨一个说法,就是一种示弱,就是彻底的示弱,人活到彻底示弱的地步,还有什么意思?” 第75章 追杀 茶木托带着几个亲戚来到蹩脚罗家,现出凶霸霸的神情,望着罗塔舞,说:“你们罗家也太没有名堂了吧?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讲脸面的女儿?我们茶家经过慎重研究,一致决定休了你家女儿,哼!你们也不想一想,我家儿子长得帅,读过两年私塾,家里有果树,有耕田,有山地,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叫我家儿子,娶一个不正经的姑娘?” 茶木托不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劈里啪啦就是一阵乱说,劈里啪啦就是一阵乱骂,罗家燕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紫,到底忍耐不住,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说:“我日你家老祖宗!不要脸的老东西,跑来这里嚼舌,你们茶家人,都是牲口养出来!” 老百姓骂人只图解气,不去想骂得是否有理,罗家燕是一个文雅的姑娘,平时说话温柔细腻,然而,当她看到茶木托带着人闯进蹩脚罗,不由分说家乱骂一通,她开始反击,开始用恶毒的语言反击,至于茶木托的老祖宗是否该骂,是否值得骂,那是骂过以后才去想的问题,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骂人,用世间最恶毒的语言去骂人。 看到罗家燕用如此恶毒的话骂人,茶木托庆幸儿子没有把她娶回家,如果把她娶回家才发现她的野蛮,才发现她的粗俗,想后悔,也找不到后悔药。 茶木托走到罗塔舞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请你看一看,看一看养出一个什么东西!没大没小,竟敢骂我的老祖宗?她凭什么骂我的老祖宗?就凭她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这样的儿媳妇,别人敢要,我茶家不敢要。” 罗塔舞十分气愤,恨不得立马站起来,亲手宰了茶木托,宰了曾经叫做亲家的茶木托,然而他不敢,现在的他是无理矮三分,谁叫自己的女儿放着好好的茶马根不爱,偏偏偏要去爱自己的堂哥呢? 李刀磨,表哥表妹是可以相恋的,是可以结婚的,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至于兄妹之间,是绝对不能相恋,绝对不能结婚的,罗家燕爱恋堂哥,就是触动了李刀磨人的忌讳,触动了李刀磨人的神经,会受到李刀磨习俗的惩罚,这也是村长为什么要亲自出面,去处理这件事的原因。 罗塔舞脸色青紫,却没有办法还口,没有办法去骂茶木托,令他没有想到是,就在这时,女儿嘴里骂着脏话,飞跑着冲进厨房,拎出来一把砍刀,俨然一只发怒的老虎,直直地冲向茶木托,挥刀乱砍。 罗家燕多次去过茶马根家,每一次去,都是面容慈善,温柔有加,对公公婆婆十分孝敬,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一只发怒的老虎,挥刀乱砍,几近疯狂的样子。 穿鞋子的,,怕光脚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茶木托是要命的,罗家燕是不要命的,茶木托受到罗家燕的攻击,他只能选择逃跑,形成了罗家燕进攻,茶木逃跑的局面,两个人在院子里转着圈圈。 茶木托气喘吁吁,汗水奔流,在场的人不去制止罗家燕,现场显得十分狼狈,十分滑稽,茶木托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叫,说:“罗塔舞,你死到哪里去了?请你赶快制止女儿的野蛮行为!我告诉你,现在是全民抗击外敌的时代,不是儿媳妇用刀砍公公的时代,你再不出面制止,我坚决不要你女儿做我家儿媳妇了!” 罗塔舞心里十分气愤,早已想到收拾茶木托,只是自己理短,不好出面,现在看到女儿拿着砍刀追杀茶木托,茶木托拼命逃跑,心里乐呵,跟着站起来,鼓起掌来,说:“杀得好,老狗进屋,运气全无,太阳躲进云层,不杀老狗,永无天晴时 第76章 舞刀弄枪 罗塔舞上前几步,一把抱住女儿,紧紧地抱住女儿,令女儿动弹不得,客芷兰趁势夺下女儿手里的砍刀,把砍刀丢到半边,用愤怒的眼光望着茶木托,说:“狗日的亲家,没大没小,只管欺负我家女儿,狗日的亲家,我女儿不嫁给你儿子,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郑重宣布,我罗家要休了茶家的儿子!” 茶木托心里充满了疑惑,满是不解的样子,说:“你们一家三口,是不是白披一张人皮?告诉你们,我才是受害者,我儿子才是受害者,我们带人来是要讨回公道,没想遇到了三个不讲道理的东西,竟然扬言要休掉我家儿子,各位乡亲,请你们好好地想一想,世上只有男人休掉女人的事,世上哪有女人休掉男人的事?他们一家三口,不仅是军阀混战,而且是军阀混战到令人不能理解的程度!” 在场的人很多,但是,他们的脑袋,早已被戏剧化的场面弄晕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应该表达什么立场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一个个呆若木鸡,张开大嘴望着双方,显得十分狼狈。 罗家燕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用眼睛凶狠地盯着茶木托,说:“讨你家老祖宗的公道,你们茶家的人,才白披了人皮,狗日的茶家,欺人太甚,没一个好东西。” 罗家燕猛地扑进母亲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母亲,泪水接连不断地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 看到这种情形,客芷兰断定女儿受了委屈,而且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爱惜女儿的情愫,顿时袭上她的心头,说:“阿燕,我晓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把天大的委屈说出来吧?就算是天塌下来,有妈替你扛着!” 正在这时,客楚林走了进来,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把鸟枪端起来,顶着茶木托的脑门,做出随时扣动扳机的样子,说:“姓茶的,你也太不把我们客家不当人看了吧?竟然冲到家里来闹事,请问我们何罪之有?请问我外孙女何罪之有?今日你不说出一个道道来,我就把你当野猪杀,丢进锅子里煮吃,连骨头都不吐。” 客楚林也是晕了,这哪里是自己的家?分明是罗占平的家嘛!人到性子急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客楚林把罗占平的家,当成了他自己的家,就是产生了一种错觉。 客楚林原来不打算出面,女儿长大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家里出了事情,该由女儿出面解决,做老人的,顶多只能在旁边敲一敲边鼓,略微增添一点气势就足够了。 客楚林在家里等了好长时间,就是不见女儿带着外孙女回家,就在心里想茶木托历来不讲道理,是村里有名的霸道角色,担心茶木托逞强,导致女儿吃亏,随即想到前去震慑茶木托,而震慑的效果莫过于鸟枪,于是出现了客楚林端着鸟枪来到罗占平家里的事。 茶木托自忖有理,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家外孙女,是我茶家未来的儿媳妇,理当严守妇道,请你看一看,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天啊,我怎么如此背时!竟然想把这么不守妇道的女姑娘,娶回家做儿媳妇!” 第77章 你妈才守妇道 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平时行走四方,脑筋灵活,反应极快,说:“我外孙女是你未来的儿媳妇,是未来而不是现在,既然是未来,就存在不确定因素,你现在说出来的话,超越了未来,是为老不尊的表现,是老流氓的表现,这是第一,第二,我外孙女现在还是一个姑娘,姑娘讲什么妇道!你妈才应该严守妇道,老不死的流氓,说话没有水平!白在世间混了这么多年。” 客楚林说过这话,再一次把鸟枪对准茶木托的脑门,说:“跪下,给我女儿一家磕头认罪,否则叫你有来无回,硬生生地死在这里。” 面对黑森森的枪口,茶木托有一些心虚,随他而来的人不出声,生怕惹火上身,平白地引来祸端。 茶木托自忖有理,正在心里赞赏自己说话有水平,有分量,几乎把对方逼入思维的死胡同,没想到客楚林绝地反击,倒把他逼入了绝境,一时之间,找不到应对的方法,憨憨地坐在原地不动。 客楚林为什么会把对方逼入到思维的绝境呢?按照李刀磨的习俗,女子未曾过门,做公婆的无权指责,现在茶木托走上门来讨要公道,是为老不尊,是典型的为老不尊,如果事情被传出去,或许有人还会说他对未来的儿媳妇有成沉,故意为难并伤害未来的儿媳,名声遭到如此损害,今后怎么做人?怎么在李刀磨混下去? 想到这里,茶木托的心情变得灰暗起来,脸上现出了一层死灰色,他开始撒赖,博取别人的同情,说:“我不活了,有理的,被没理的欺负,被欺负到用鸟枪顶住脑壳的地步,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间?姓客的,你有种就开枪,我不怕死!” 客楚林把鸟枪对准茶木托的脑门,是想吓唬茶木托,而真正要开枪把茶木托打死,他的心里还是有顾忌的,乡里乡亲的,茶木托还是女儿的亲家,外孙女已经许配给茶马根,做老人的只能讲和,只能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怎么可以胡乱开枪杀人呢?怎么可以把事情搞得复杂呢? 客楚林原本就没有开枪杀人的打算,枪筒里没有被填上火药,手里的鸟枪其实是一把空枪,他看到茶木托请求被杀,愣了一下,当即把鸟枪放下来,说:“瞧你这条憨狗,憨得没有人样,我为什么要杀你?要知道杀你是在成全你,是在损害我外孙女的名声,你求我杀你,我偏偏不杀你,就叫你带着一种羞辱活在世间,去接受李刀磨村民的道德审判,总之是不能让你过好日子,至于想去石门山跳舍身崖,跟我没有关系。” 茶木托想死都死不成,极度沮丧,由此想到人生,想到人生如此悲凉,再也忍耐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随他而来的茶家人,看到茶木托没人样,心里无比失望,恨不能冲上前去,把茶木托打个贼死。 洛伍顺来到罗占平家,调查罗家燕爱恋堂哥的事,局面原本好好的,还有鸡腰子酒喝,没想到茶木托带着人来闹,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挑战村长的权威,是不把村长放在眼里的行为,必须予以严厉打击。 第78章 敢现世? 洛伍顺对茶木托极度不满,正想提示罗塔舞出面收拾茶木托,没想到客楚林冲了进来,用鸟枪对准茶木托的脑门,心里大为高兴,大加赞赏,然而,当他看到茶木托蹲在地上嚎哭,心里不觉紧张起来,觉得自己再不出面制止事态发展,就算今天不出人命,过几天也会出人命! 把事情弄到出人命的地步,村民就会在心里看不起村长,说村长不会处理村民之间的纠纷,导致死人事件的发生,损害到村长的权威。 洛伍顺竭力在村民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现在看到双方矛盾激化,于他管理李刀磨不利,他赶忙站了起来。 洛伍顺没有想到,几年以后,龙戴期从仪凤镇前往村吉,与客芷座做过长谈以后,客芷座从村吉回到李刀磨,开启了李刀磨私塾。 洛伍顺没有想到,因为修筑滇缅公路,筹备抗战物资,李云愽出面提出罢免洛伍顺,村民选举客楚林当了李刀磨村长。 洛伍顺走到两个人中间,说:“都是成年人,说话做事却像孩子,有什么意思?什么事情,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洛伍顺满脸带笑,想做和事佬,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家燕那么爱堂哥,那么恨茶家,说到底是有原因的,你们在这里斗气,却忽略了家燕的内心感受,算什么老人?充其量算作一个鲁莽老人,白来世上这么多年,好不知事,我平时真是高看了你们!” 客楚林是一个走四方的人,平时脑子冷静,就算晓得老婆出墙,晓得老婆给李云愽生了儿子,他也是尽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只是把李云愽打了一顿而已,现在得知外孙女受到茶家欺负,心里怒火冲天,持枪前往蹩脚罗家里,想为外孙女讨回公道。 把两件事相比,前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后者,然而在处理这两件事时,客楚林舍重取轻,原因何在?因为前者是诱因,后者是结果,诱因是一粒火种,被客楚林种植在心里,紧紧地包裹着,时机一到,就会燃烧,就会猛烈地燃烧。 客楚林得到茶木托带人去罗占平家的消息,怒火中烧,心里说:“李云愽欺负我,叫我带绿帽子,令我在羞辱中生活,你茶家是躲在烂泥里的泥鳅,也敢出来现形?老子就捉住你,放在芋头里煮吃!” 把泥鳅煎黄,把芋头放进锅里,加水煮,是李刀磨村民爱吃的一道菜。 裹在客楚林心里的火种燃烧起来,猛烈地燃烧起来,客楚林想用过激的方式,去浇灭心里猛烈燃烧的火焰。 客楚林拿起鸟枪,来到蹩脚罗家里,也不问清楚事情发生的缘由,只管把鸟枪对准茶木托脑门,做出想杀死茶木托的动作。 客楚林原本想到要杀人,以杀人的方式去泄愤,如果真是这样,茶木托就成为了冤死鬼,成为客楚林泄愤的冤死鬼。 客楚林想到自己,如果真的杀了人,自己不会有半分钟的犹豫,会立刻爬上石门山,跳下舍身崖,带着屈辱活在世间,形同行尸走肉,没有意思,远不如死了更痛快。 客楚林走到半路,突然想到茶家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自己想要杀的是李云愽不是茶木托。 客楚林想到这里,当即控出枪膛里的火药,拿着空枪前往蹩脚罗家,拿空枪对准茶木托脑门,茶木托不知道真相,被吓得贼死,继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79章 不要杀人啊 客芷兰看到父亲拿着鸟枪对准亲家公的脑门,十分惊骇,她晓得父亲想以极端方式,去浇灭心里燃烧的怒火,但是,她于瞬间意识到父亲找错了发泄对象。 茶木托的做法虽然鲁莽,但是,远未达到被杀的地步,何况现在事情并不明朗,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难说。 客芷兰想劝阻父亲,劝父亲把枪放下,但是这想法,仅仅在她的心里存储了一会儿,于转眼之间消失了。 客芷兰是最先晓得母亲婚外情的人,为了家人的名誉不至于受到损害,她用极为霸道的语气,告诫弟妹不要把母亲的事说出去,否则绝不轻饶,几个弟妹遵守诺言,她自己却违背诺言,她在母亲死去不久,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父亲。 客芷兰所以这样做,是出于一种责任,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父亲,是想让父亲从过度思念中走出来。 客楚林从女儿口中晓得了事情真相,他没有怪罪女儿,反而感激女儿,高看女儿,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比被蒙在鼓里好,哪怕那真相是一剂毒药,该喝下去,还得喝下去。 人活在世上,往往会遇到屈辱,遇到屈辱并不可怕,遇到屈辱却不知道屈辱,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客芷兰晓得这种状况,找机会把母亲的事告诉了父亲,让父亲晓得自己遇到的屈辱,就会减少对老婆的思念,如果因此而储存一些暗恨老婆的情愫,对于客楚林来说,说不准还是一件好事呢! 客芷兰想制止父亲杀人的行为,但是,她于忽然之间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制止父亲行为的能力,就在心里暗暗地祈祷,说:“爹,爹,我晓得你心里有怒火,晓得你有怒火要发泄,不过啊,你发泄心里怒火的方式有多种,发泄心里怒火的地方有多处,请你不要到这里来杀人,要不然,我们以后,就没有脸面活在世间了。” 客芷兰极度害怕,在心里祈祷父亲不要开枪杀人,客楚林好像知道女儿心里害怕似的,好像知道女儿正在心里祈祷似的,慢慢地冷静下来,随即把鸟枪收了起来,事情出现了意外的转机,正朝着好的方面发展着。 客芷兰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听过洛伍顺的话,感觉向来乖巧的女儿,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去做极端的事情,她的心里有了探知女儿内心世界的想法,她想弄清女儿内心想法以后,再去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去做的问题。 客芷兰走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用慈祥的目光望着女儿,说:“阿妹,我晓得你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你现在做出格的事,心里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说出来吧?就是遇到天大的委屈,爹妈也会给你摆平。” 听了这话,罗家燕仿佛深山里见到了太阳,再也忍耐不住,就把自己跳河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天,罗家燕到和尚山里采野生菌,到了石月亮河谷,被茶马根的哥哥茶马石看见,茶马石走过去,试图非礼,罗家燕眼看躲不掉,当即跳进了石月亮河。 第80章 老水牛驮人 罗家燕正值花季,对生活充满希望,她可不想死啊,然而,面对茶马石的非礼,她的反抗是那样的柔弱,是那样的无力,她知道自己难以全身而退,绝望之时,毅然跳进了石月亮河。 罗家燕在河水里挣扎着,挣扎着,然而在汹涌的河水面前,罗家燕感觉力不从心,她知道自己就要被水呛死,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她留恋地看了看太阳,太阳正在滴血,她留恋地看了看山河,山河正在流泪,罗家燕在心里唱起了生命的挽歌。 罗家燕没有了力气,她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生命,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失去生命,她的心里虽然不甘,但是,她没有办法。 罗家燕飘进一个回水湾,在回水湾里打着圈圈,不停地打着圈圈。 在一个大石头底下躲雨的罗占平,意识想到那个在水面打圈圈的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就应该救起来。 罗占平也不想一想,跳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然而,他连半秒钟也没有犹豫,猛地跳进回水湾,把在水面上打圈圈的人拖上岸来。 罗占平救了罗家燕,他的腿却被漂浮在水面的树干扫中,小腿当场骨折。 罗家燕想到了呼救,然而四周没有人,只有咆哮的水声。 罗家燕背起罗占平,可是没走几步,她感觉自己没有力气,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雨很大,雨声也很大,雨声在河谷里撞击着,在河谷里徘徊着,在河谷里奔走着,令人感觉到恐怖。 罗家燕晓得,如果不能及时出谷,如果出现山体垮塌,如果出现泥石流,两个人都根本难以活命。 罗家燕晓得罗占平的脑子坏了,做什么事情,都是无意识的行为,就在心里打消了期待罗占平把她救出谷的想法,相反,她在心里萌生了救罗占平出谷的想法。 罗家燕心里能想到,身上却没有力气,她知道,把罗占平救出去要力气,她知道,丢下罗占平,自己是能够走出去的,但是,罗占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丢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只顾自己逃走,罗家燕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罗家燕把罗占平拖进石头下面去躲雨,期盼雨停下来,但是,雨却越下越大,罗家燕看着瓢泼大雨,心里绝望了,她开始意识到,两个人都会死在河谷里,那好吧!就跟救命恩人死在一起吧! 罗家燕没有想到,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 一头老水牛走到石头边,温顺地趴下,两眼望着他们,好像有所请求似的。 罗家燕忽然明白老水牛想报恩,想把两个人驮出去,罗家燕知道老水牛,是可以把人驮出去的,但是,凭老水牛的力气,不可能把两个人都驮出去,是自己先出去呢?还是叫罗占平先出去呢? 罗家燕犹豫片刻,心里萌生了一种怪异的想法,说:“如果自己先走,罗占平肯定会死在河谷里,而对于他的死,村民会觉得很正常,一个脑子坏了的人,掉进河里被淹死,有什么可以质疑的?何况一个脑子坏了的人,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掉,早死早托生。” 第81章 逃得性命 罗家燕很快就放弃了怪异的想法,建立起全新的想法,她不想丢下罗占平,更不想听任罗占平被河水淹死。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形,她的心是不会得到安宁的,她会谴责自己,在谴责中生活下去,其痛苦难以言说。 与其受到良心的谴责,不如现在就跟罗占平一起死掉。 罗家燕看了看罗占平,看到罗占平的木讷相,心里凄楚起来,不安起来,说:“占平哥,如果我们能够出去,我就做你老婆。” 罗家燕把罗占平抱到老水牛身上,她也坐了上去,紧紧地趴在罗占平身上,成叠加状态躺在罗占平身上。 罗家燕所以做出这个动作,有几层意思。 第一,罗家燕想到罗占平救了自己,在这个时候去讲害羞,非但残忍,而且十分残忍,十分残忍的事,她不想做,也不能做,她几乎没有犹豫,趴在罗占平背上,她想在死之前,以身体接触的方式,去报答罗占平的救命之恩。 第二,平稳作用,老水牛走路是平稳的,如果负重过大,很难走平稳,正在下暴雨的石月亮河,原有的路面大都被水淹了,老水牛驮着两个人,稍有不慎,坠入到河里,就会造成人死牛也死的局面。 第三,保护罗占平不受雨水淋,罗家燕的性命是罗占平救的,接下来能否活命?罗家燕没有把握,但是此刻的罗家燕,已经储存了感激的情愫,如果不是罗占平下河相救,罗家燕或许已经变成了溺死鬼。 雨依然在下,下得很大,罗家燕生怕大雨淋坏了罗占平,就拿自己的身子替他遮雨,至于害羞,她顾不得了。 老水牛摸索着朝前走,几次遇险,又几次脱险,总算把他们带出了石月亮河,跟在老水牛后面的牛羊,也走出了石月亮河。 重新获得生命的罗家燕,对罗占平充满了感激之情,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她在照顾罗占平的过程中,心里萌生了嫁给他,并做他老婆的想法,她亲吻罗占平的过程,被蹩脚罗看见以后,她不但不收敛,反而去挑战蹩罗,点燃了蹩脚罗心里的怒火,蹩脚罗随即把罗家燕爱恋堂哥的事说了出去,引发了轩然大波。 罗家燕把话说完,客芷兰悲从中来,罗塔舞悲从中来,他把眼珠子瞪得比蚕豆粒还要大,狠狠地瞪着茶木托,仿佛要吃了茶木托似的。 客芷兰从地上拎起砍刀,走到茶木托面前,做出恶狠狠的动作,说:“你们茶家就这样对待我女儿啊?你们茶家就这样欺负了我女儿啊!日你家老哥,老娘杀了你!” 客楚林拿鸟枪对准茶木托的脑门,现在客芷兰又要用砍刀来杀他,茶木托感觉自己背时透了,险境一个接着一个,说:“亲家母,赶紧把刀放下,有事好商量,千万莫要莽撞,免得伤了亲家感情。” 客芷兰怒眼圆睁,把砍刀高高地举起,说:“狗屁亲家!狗日的才跟你做亲家,不要脸,不要脸到极点,竟敢欺负我女儿,想死不成?” 第82章 淑女?泼妇? 随同茶木托而来的人,看到茶木托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在心里骂他软蛋,一点个性都没有,一点骨气都没有,他们坐在旁边看热闹,不去帮忙茶木托。 客芷兰举起砍刀,想砍杀茶木托,刚刚脱离险境的茶木托,再一次遇到险境,茶木托的弟弟赶忙站出来,说:“客芷兰,请你把砍刀放下,把我哥砍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茶家讲脸面,讲骨气,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含糊!” 客芷兰把砍刀高高地举起,说:“有理走进皇庄坡,无理跳进云里江,养儿不教父之过,养出来王八蛋,就应该受到惩罚。” 茶木托的弟弟说:“客大姐,你莫要激动,莫要想着杀人,不要说我哥有一点错,就算有千错万错,得饶人处且饶人,该饶人还得饶人,否则就是不讲道理,就是得罪我们茶家,到时候不好收场。” 茶木托弟弟的话,表明茶木托有错,话中用了饶字,哀求的意思明显,同时表明了茶家的立场,如果客芷兰执意要杀人,茶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茶木托被杀,势必要站出来拼命,到时候是什么结果,谁也难以预料。 好汉不打笑脸人,人家把话说到这种情分上,如果还想杀人,就是不讲道理了,不讲道理的事,好汉不会去做。 李刀磨村民的生活很寡淡,寡淡得如同凉水,但是他们爱面子,把面子看得至高无上,茶家主动认错,就是给罗家面子,罗家有面子,就是有尊严,有了尊严还要跟人家计较,就是不讲道理。 客芷兰放下砍刀,她气哼哼地坐在地上,想看一看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接下来会做什么? 茶马根随父亲而来,他爱恋罗家燕,然而人的思维有时候会短路。 茶马根把罗家燕的贞节看得很重,当他得到未婚妻爱上堂哥的消息,脑子里嗡嗡地响了一阵,脑子随即短路,晕晕乎乎的,跟着父亲来到蹩脚罗家里。 茶马根看到罗家燕一时温柔有加,一时暴跳如雷,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他想走到罗家燕身边,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因为场面过于火爆,没有插话的机会,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波涛汹涌。 罗家燕看到茶马根,心里热了一下,心里说:“你也来了?在这种场合,你能有什么样的表现?表现好,我就嫁给你,表现不好,我就斩断嫁给你的念想,世上好男人多得很,我可不想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看到茶马根冷肃的表情,罗家燕火热的心于瞬间变得冷却起来,跟着现出暴躁的性格,把公公骂得贼死。 罗家燕的行为,令茶马根很反感,心里说:“你做了不讲脸面的事,就不兴我们前来讨个说法?我爹的行为或许有点过激,但是再过激,他也是你未来的公公啊!你用那么恶毒的语言,去骂未来的公公,这是淑女的表现?还是泼妇的表现?淑女变泼妇,弄不懂,真的弄不懂。” 第83章 你是死人呀 想到泼妇两个字,茶马根暗暗庆幸,庆幸自己跟罗家燕未婚,如果结婚以后,才发现罗家燕是一个泼妇,到时候骂不走她,撵不走她,要多麻烦有多麻烦,要多揪心有多揪心。 茶马根爱恋罗家燕,爱恋温柔的罗家燕,不爱恋泼妇一般的罗家燕,现在的罗家燕俨然一个泼妇,他心里如果存有爱恋她的情愫,就是对父母的不敬,就是对父母养育之恩的不报,不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茶马根不想不报父母对他的养育之恩,就要把自己的头高高地抬起来,做出面无表情的动作,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冷冷地看着正在发生的事情 。 罗家燕偷眼看过茶马根的表情,在心里暗骂茶马根不讲良心,在心里后悔自己在他身上用了感情,却得不到他的回报。 罗家燕跟父母说了自己的遭遇,客芷兰当即发怒,拿起砍刀去砍茶木托,因为事关女儿的名誉,客芷兰只去做砍人的事,不说为什么要砍人,茶木托被蒙在鼓里,说:“亲家母,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又要枪毙我,又要砍杀我?” 罗塔舞晓得于此时此刻,再不说出事情的真相,只怕问题会更加严重,会更加复杂,当即把女儿受到茶马石欺负的事说了出来。 知道事情的真相,茶木托像霜打过的茄子,恹恹的,没有生气,也没有生气,说:“如果真是这样,就是我们对不起亲家公,对不起亲家母,对不起家燕,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问儿子,如果真有这事,我把儿子捆来给你们说好话,给你们赔礼道歉。” 茶木托说过这话,正想带着来人离开,罗家燕说话了,说:“你们可以走,茶马根必须留下!” 茶木托听了这话,担心儿子受委屈,心里不允许,可是事情的起因在于茶马石,在于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迫使罗家燕跳进石月亮河,如果不是罗占平出手相救,此刻的罗家燕,已经成为了冤死鬼。 这件事过于伤风败俗,茶木托没有里子,也没有面子,罗家燕叫茶马根留下,不要说受委屈,就是被打死,也合情,也合理,茶木托没有选择的理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留下茶马根,带着来人走了出去。 罗家燕直直地走到茶马根面前,眼泪如雨点似地落下来,两个拳头只管朝茶马根身上打,说:“你是一个死人啊?看到自己的老婆受委屈,你晓不得出面去安慰,叫我以后怎么相信你?没肝没肺,以后肯定不是一个好老公。” 罗家燕把老婆两个字说出来,客芷兰听见,以为女儿跟茶马根生米做成了熟饭,转过头去看茶马根,感觉茶马根比以前更加英俊,更加好看,就在心里积蓄了促成他们早一点结婚的情愫,说:“从刚才的情形来看,马根是想来安慰你的,可是你没有给他安慰的机会呀!夫妻之间,要做到互相理解,婚姻才会长久,生活才会幸福,你们晓得吗?” 茶马根最想听到婚姻,或者夫妻之类的话,现在听客芷兰说出夫妻之间四个字,就用手去摸后脑壳,说:“妈说得对,刚才又动刀,又动枪,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局面,我就是想安慰老婆,也没有这个机会呀!” 第84章 转机 罗家燕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开始用嗔怪的口吻说话,说:“谁是你老婆?再乱说,小心我嫁给别人,叫你在旁边干着急!” 李刀磨村民把面子看得重,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很难收回来的,罗塔舞没有悔婚的打算,客芷兰也没有悔婚的打算,除非茶马根有错在先。 现在的情形是茶马根没有错,如果女方悔婚,事情被传出去,女方不会有面子,罗家燕再嫁时,就会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当面背面嘲笑,或者奚落。 洛伍顺看到罗家燕和茶马根的情态,大笑起来,说:“瞧你们小两口,就是我们想把你们分开,也分不开,不过,这里是大人说话的地方,不是你们小两口闹感情的地方,你们到屋后的林子里去闹吧?” 茶马根早就想听到这句话了,现在听到这句话,手舞足蹈起来,他拉起罗家燕的手,快快地走出家门,去屋后的林子里了。 洛伍顺看着两个人走出去,说:“看他们的情形,感情深厚嘛,就是想把他们分开,也是枉费精力,不如因势利导,叫他们好下去,等到时机成熟,就给他们办婚事,早一些造出后代,现在是战争年代,到处都缺人。” 罗塔舞也怕夜长梦多,担心罗家燕,在举行婚礼之前挺大肚子,被人笑话家规不严,不如早一些叫他们成婚,早一些做父母,省得父母为他们担心,他忙不迭点头,说:“是呢,是呢,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我们接着吃饭,接着喝鸡腰子酒,叫他们两个到林子里闹感情,喝西北风。” 客芷兰把饭菜端上桌,客楚林、洛伍顺、罗塔舞、两个村老,一边吃鸡肉,一边喝鸡腰子酒,一边说闲话。 客芷兰和蹩脚罗在厨房里吃,至于茶马根和罗家燕,他们在林子里的事情,远比吃饭更重要。 茶木托带着来人回到家,把茶马石叫到身边,说:“狗日的杂种,你做的好事,丢祖宗十八代的脸,跪下,给老祖宗跪下!” 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随即听人说起罗家燕爱恋堂哥,在心里想到这件事有一些不妙,他想找罗家燕承认错误,向罗家燕赔礼,道歉,但是他没有这个勇气,只好寄希望于罗家燕把嘴封得严实,不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免得自己丢脸,家人也跟着丢脸,在人前没有了地位,没有了尊严。 茶马石看到事情已经败露,倒也干脆,立刻承认自己试图欺负弟媳,他在父亲的喝令之下,直直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说:“我做了错事,请祖宗原谅我,我这就是去石门山跳舍身崖!我不想蒙羞地活在这个世上!” 听过大儿子的话,茶木托感觉心里极为寒冷,心情极为糟糕,生怕大儿子过于刚气,真的从石门山舍生崖跳下去,说:“如果死能够洗刷你身上的羞耻,能够消除对祖宗的羞辱,你只管从石门山舍身崖跳下去,问题在于你跳下去,给祖宗脸上抹黑的事依然存在,永远都存在!” 第85章 惩戒 茶木托痛恨儿子做了错事,做了令祖宗蒙羞的错事,但是,儿子毕竟是儿子,是自己化大力气抚养长大的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娶亲,还没有留下后人,父母也没有享到过大子的清福,何况儿子虽然犯了错误,也不是犯了非死不可的错误,如果因此去跳石门山舍身崖,作为父母,于内心里还是有一些难过的。 罗家燕有惊无险,被罗占平救了性命,现在好端端的,茶木托于是在心里打算留下大子的性命,等待时光流逝,村民自然就会淡化这件事,丢失的脸面还会回来,被气坏的祖宗,会恢复往日的情怀。 屈辱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是暂时的,就像天空里的云,再浓厚,再密集,也有散去的时候,等到云开雾散,人们就会看到蓝蓝的天空,茶木托用充满爱意的行动处理儿子的事情,证明他有先见之明。 几年后,出走当兵的茶马石当了军官,娶了云里县老街宋文强老板的女儿,还在紧急时刻下令炸毁了既通桥,立下赫赫战功。 茶木托走过去,抬起脚,朝着儿子的屁股,狠狠地踢了几脚,弯腰拎起跪在地上的茶马石,叫跟在身后的几个亲戚,把儿子像猪一样捆起来,用竹竿抬到了蹩脚罗家里,丢在地上。 茶木托走到罗塔舞面前,说:“对不起亲家公,对不起亲家母,对不起家燕,我们把狗日的茶马石的捆来了,要打要杀,由你们,我们权当没有看见。” 李刀磨村民大都没有文化,说话随心所欲,粗俗而易懂,能够表达清楚意思即可,茶木托骂儿子狗日的,既骂了儿子,又骂了自己,而在村民听来,仅仅骂了儿子而已。 长期以来,大家都是这样骂孩子的,见惯不怪,成为了骂话中的自然产品,客楚林、洛伍顺一干人听到,也不在意,只管喝酒,说话。 茶木托左手牵着一只大公羊,右手拎着两只大公鸡,说出了前面的话, 罗塔舞看到茶木托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女儿有惊无险,今后还得做人家儿媳妇,如果此时还要计较,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农村做事讲轻重,得饶人处且饶人,罗塔舞这样想的时候,脸上随即现出和悦的笑容。 他走上前,弯腰解开被捆住的茶马石,说:“你走吧,你要好好地想一想,有没有做错事情?今后还会不会做错事情?” 罗塔舞叫茶马石走,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谅解,茶木托却不想叫儿子就这样走,他想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在家庭中所起的作用。 说:“亲家公,不能叫我儿子就这样离开,就这么饶恕他,于他今后的成长,没有什么好处!唉!说起来,都是她妈不好,张开腿就生,却不晓得如何教育孩子,唉!没有上过学堂的女人,能养得出什么好东西来?” 茶木托小时候上过两年私塾,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是,在没有上过私塾的老婆面前,他可以把自己封为文化人,现在他说老婆没有文化,只会张开腿生孩子,不会教育孩子,就是把话说得有些重,说得有些走样了。 第86章 迷茫 茶木托骂老婆把孩子教坏,岂不是变相地骂茶马根也不是东西?罗家燕爱恋茶马根,爱恋的难道不是东西? 洛伍顺听出茶木托话中有歧义,但是,鉴于目前的气氛,他不便把话说得过于明白,更不想把话题引向深处,继而影响到自己喝酒,吃菜,说闲话,当即把想说出去的话,很快收了回来。 茶木托看到亲家饶恕自己的儿子,他自己却不想就此饶恕儿子,他想做给人家看,叫人家看一看,他对孩子的管教是多么的严格,向外人证明自己的儿子犯错误,是一时的糊涂,不是家教出了问题,他呼叫同来的人,说:“把狗日的茶马石丢进猪圈,叫他看一看跟猪相比,他能有什么更好的德行。” 罗塔舞不允许亲家这样做,亲家把事情做得过分,别人会说自己小家子气,晓不得得饶人处不饶人的道理,算不得观音庙的汉子,说:“亲家,使不得,家燕和马根现在如胶似漆,他们已经从误会中走了出来,我们做长辈的,不要去做火上浇油的事情,总归是要成全他们,而要成全他们,就要去除他们身上的怨气,叫他们心里舒服一些。” 茶木托严厉惩罚儿子是做给罗塔舞看的,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内心里,并不想把儿子丢进猪圈,去向猪学习做人的道理,现在听了罗塔舞的话语,立马叫儿子滚,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茶马石回到家里,心情特别糟糕,心里说:“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这是猪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啊?我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猪呢?去石门山跳舍身崖吧?” 茶马石想到了死,正要起身前往石门山舍身崖,于突然之间想到父母把自己养大,自己还没有报答过父母的养育之恩呢? 没有尽过孝道,连半点孝道也没有尽过,就这样离开了人世,父母岂不是伤心到极点?还有,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父母势一定会把怒气撒向罗家燕,生生地断送罗家燕和弟弟的爱情,这样的结果,茶马石是不想看到的。 茶马石想到了离开李刀磨,如果不离开李刀磨,生活在李刀磨村民的视线之中,生活在村民讥讽的目光之中,心里是难以平静的,心里如果不平静,就是想改过自新,也不会有机会,想改过自新,只能成为空话。 人是很看重爱情的,但是,人同样看重亲情,弟弟已经晓得哥哥欺负自己的未婚妻,导致自己的未婚妻,在情急之下去跳石月亮河,弟弟的心理肯定不舒服,或许萌生了暴打哥哥的想法也难玩,如果被弟弟暴打,到时候,我要不要还手? 茶马石想来想去,最终决定离家出走。 此刻,很多事情正在发生,已经发生,外敌入侵,形势危急,抗战情绪高涨,云里县百姓,纷纷走上抗战前线,尽管如此,兵源缺乏,是云里县政府感到头疼的问题。 第87章 出走 茶马石感觉自己没有脸面留在李刀磨,村民会嘲笑,父母会辱骂,弟弟和弟媳容不得,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茶马石来到屋后,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两眼望着虹山,虹山傲然挺立,直插蓝天。 李刀磨是待不下去了,那么,我将去哪里呢?茶马石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出走,他回到屋里,留下一张字条,走出家门,来到云里县城,来到兵役科,表达了想当兵的想法,说:“我想去当兵。” 兵役科长抬起头看了看茶马石,看到茶马石牛高马大,身板硬朗,相貌堂堂,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子,暗喜太阳冲破了乌云的遮挡,给阴霾的大地送来了一缕阳光,说:“你是哪里的?为什么要去当兵?我告诉你,当兵是要打仗的,是要死人的,你怕打仗吗?你怕死吗?” 兵役科长早就想到要接收茶马石,但是,他不仅把问题说得严重,还故意做出不想接收的样子,以避免将来茶马石被子弹打死,做父母来县里闹,闹出令人尴尬的局面来,说:“你家里有兄弟吗?” 茶马石怪罪兵役科长,问话不做思考,随即刁难兵役科长,说:“我去当兵,跟家里有没有兄弟扯得上吗?多事,纯属多事,莫名其妙。” 兵役科长在省城认识了张营长,张营长是榆叶太乙人,两人见面蹲饭馆,几杯酒下肚,两个人闹出来一些感情,张营长请兵役科长给他招一些新兵,兵役科长当场答应,说:“没问题,等着我给你送来。” 兵役科长已经接收了十几个新兵,安排在县兵役科,请人训练他们,等到他们掌握基本的技巧,就把他们送到张营长那里,交由张营长做再一次强化训练,不想遇到茶马石主动前来报名。 役科长心里和悦,嘴里不和悦,故意做出不想接收的样,说:“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各种势力互相争夺地盘的时代,是外敌入侵的时代,在这个时候去当兵,搞得不好,会丢掉性命的,我问你有没有兄弟,是想给你家留下一个男人,不想让你家断了香火,导致父母死了以后,不能被葬入祖坟。” 茶马石做了坏事,做了特别坏的事,在村民面前受到了严厉惩罚,最终虽然得到了罗塔舞的原谅,但是,他自己却不想谅解自己,何况用不了多久时间,罗家燕就会嫁到家里,两人早不见晚见,怎么相处下去呢? 兵役科长把恶意变成善意,使用欲擒故纵的方法,叫茶马石自己钻进他设置的套子,茶马石不晓得内中原因,烦兵役科长听不懂人话,晓不得自己心里有苦衷,说:“我有三兄弟,父母还能生,还在生,到底还能生几个,我不知道。” 听过这话,兵役科长不敢耽搁一秒钟,赶忙给茶马石做登记,叫手下带他去仓库挑两套军装,以及相应的行装,过后,说:“茶马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半个兵了,你先在兵役科进行队列训练,过几天,我派人把你送到部队去。” 过了几天,兵役科长派人把新兵送到张营长那里,带回三百个大洋,交给云里县政府两百个,自己留下一百个。 三个月过去,新兵集训结束,张营长检阅过,心里十分满意,脸上堆满笑容,他把这些新兵编入了部队。 第88章 宰羊 过了半年,茶马石被选为宪兵,负责守护既通桥。 外敌入侵,占领中国大片土地,整个中国已经变得体无完肤,中国几乎所有港口,都落入外敌人之手。 某地会战以后,战争进入到战略相持阶段,双方之战,演变成战略物资消耗战,战略物资在此刻显得特别重要,谁掌握了战略物资,谁将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 为了打破外敌人对中国内地的封锁,获得抗战物资,中国政府于1937年8月,下令修筑滇缅公路,到1938年8月底完成。 滇缅公路在中国乃至世界交通史上,都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是抗战时期最重要的一条国际大通道,是维系整个抗战时期的一条生命线,是迎接抗战全面胜利的大序曲,可以说,没有滇缅公路,就没有中国乃至世界抗战的全面胜利。 滇缅公路从昆明起步,止于瑞丽畹町,云里县是滇西一个战略要地,在抗战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滇缅公路建成,两座钢索大桥横卧在云里江面上,有人把这两座桥,叫做滇缅公路第一桥。 为了保护保护这两座钢索大桥,负责保护滇缅公路畅通的某旅,在距离大桥不到三百米的石窝铺,组建了宪兵连,在云里江东岸竹林寺,设立了高炮营,在距离大桥不到五十米处的下片,建立了烟幕连,后人称其为下片烟幕连。 现在回过头,再说发生在李刀磨的故事。 李刀磨村民性情耿直,心里有火气,就会当场爆发出来,等到火气消失,不会再去计较过去的事情,村民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面对困难,他们互相关心,互相鼓励,互相帮忙。 茶马石刚想离开蹩脚罗家,茶马根和罗家燕就手牵手,从林子里走进来。 罗家燕看到茶马根答应,仿佛吃了蜜枣,心里特别高兴,说:“马根,这里是大人说话的地方,我们做小孩子的,应该想到回避,走,我们去屋后的林子,去看鸟,去听鸟叫。” 茶马根巴不得有这机会,赶忙跟在罗家燕身后,走向屋后的林子,现在,在茶木托就要离开的时候,他们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罗家燕的头发有些乱,现出含羞带雨的神情,她走到茶木托面前,弯下腰,说:“爹,你不要走,吃了饭再走也不迟。” 茶不托看到儿子毫发未损,跟罗家燕刚刚亲近过似的,感觉儿媳妇已经原谅了茶马石的过错,他的心里非常高兴,说:“亲家,我们今天就在占平家里乱,只管乱到月亮出来才散伙,行不?” 罗塔舞看到女儿跟女婿,晓得个中发生了什么,现在听亲家说起吃饭喝酒,就在心里想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原本就不是冤家,现在双方既然已经把事情说清楚,接下来就是说亲家之间的情谊,气氛最为重要,他忙不迭点头答应,说:“应该,应该,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在这里陪你吃饭。” 罗塔舞说过这话,走向蹩脚罗的羊圈,打算牵一只羊出来宰,茶木托见状,赶忙出面阻止,说:“是我儿子做了坏事,是我儿子得罪了儿媳,差一点叫我的儿媳送了性命,今天,我是厚着脸皮来蹭饭吃,来蹭酒喝,怎么能叫亲家宰羊呢?” 罗塔舞的脸上笑笑的,说:“先前是不晓得事情的真相,引起我们两亲家误会,现在把事情搞清楚了,没有误会了,我们之间自然要好好地喝几杯。” 看到罗塔舞不理解自己的苦楚,茶木托急了,把自己的身子坐在牵来的公羊上,拿起地上的砍刀,揪起公羊角,用刀割断了公羊的喉管,公羊惨叫几声,身子扭动几下,变成了死羊。 罗塔舞见状,只好从羊圈附近走回来,说:“亲家,你硬是客气,你这样做,我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第89章 做上门女婿? 中午饭早就做好,如果考虑到吃晚饭,按照李刀磨惯例,中午饭比较简单,不讲好坏,只讲吃饱,安慰一下肚皮,至于脕饭,则要讲丰盛,尽可能把桌上摆满。 中午饭简单,主要受时间限制,不好计划,不好操作,晚饭丰盛,在于做饭时间充足,吃饭时间也充足,哪怕吃到半夜也可以。 到了下午五点钟,带皮羊肉焖熟,焖透,焖烂,院子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正屋对面是圈舍,关牲口及鸡鸭的地方,或者闻到羊肉香味,圈舍现出一只猫,脆脆地叫着。 看到其他菜肴逐渐做好,逐渐摆上桌,罗塔舞拿出一坛陈年老酒,开封,叫岳父客楚林、村长洛伍顺坐上位,请两位村老在侧相陪,开始吃喝起来,闲话起来,院子里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 太阳正在落山,夕阳晚照,远方的虹山,仿佛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燃起了一抹冷肃的火焰。 院中的核桃树上,建有几个鸟窝,觅食归来的鸟,跳进鸟窝,又跳出鸟窝,站在树枝,尖嘴朝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山风吹拂,微带凉意的山风,把村民晚晏的格局,抬升到一种舒适,一种惬意。 看到事情这样解决,看到事情得到圆满解决,茶木托心里特别感动,特别感激,他举起酒杯,说:“亲家,养儿不教父之过,儿子做出这么丢丑的事,我的心里啊,特别难过,特别难受,就像有一把刀子在身上搅动似的,疼得很,难受得很,好在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亲家亲家母,如果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老哥我一定答应你们,满足你们。” 罗塔舞听了这话,当即苦下脸,说:“我老婆不争气,左生是一个女儿,右生还是一个女儿,捏死了她们吧?又有一些舍不得,只好养着,老哥舍得的话,我想求亲家给一个面子,叫马根到我家当上门女婿,为我们养老送终,我敢拿老脸来担保,我们一定会对他好,一定会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汉子人说出去的话,保证能做到。” 罗塔舞是观音庙人,观音庙距离李刀磨不远,而罗家燕生活在客楚林家,如果茶马根去做罗塔舞的上门女婿,有点不好办。 茶木托听过罗塔舞的话,感觉罗塔舞完全原谅了儿子的错,笑得眼睛鼻子都分不清楚,说:“我还以为是哪一门子事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你不说我还想说呢!这样吧?等到过了年,你们上来娶就是。” 茶木托说过这话,跟着忧虑起来,说:“李刀磨距离观音庙,距离倒是不远,把马根给你们做上门女婿,虽然符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是总觉有些怪异。” 客芷兰说:“塔舞原本是瓦窖菁人,到观音庙做上门女婿而已,那地方我们住不惯,打算搬回瓦窖箐”。 瓦窖箐就在李刀磨,距离茶木托家,也就一杆烟的路程,茶木托看到罗塔舞如此安排,不至于委屈儿子,当即满口答应。 然而茶马根不答应,他把罗家燕叫到旁边,说:“叫我到你家里做上门女婿,面子上不好看,人家会笑话我的,还是你到嫁我家吧?我保证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罗家燕把脸沉下来,略带愠怒,说:“你哥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嫁到你家,早不见,晚见,你不嫌难过,我还嫌难过呢!如果他再起坏心,你又不可能天天在家守着我,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去应对?到时候出了问题,你可不要怪我!” 茶马根觉得罗家燕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是,他依然有一些不情愿,担心自己因此失去脸面,被村里人嘲笑。 要知道,男人都是爱面子的,把老婆娶回家,面子上好看,到女方家去上门,面子上不好看。 罗家燕看到茶马根在犹豫,担心自己的婚姻不能成就,导致爱情流产,心里有一些着急,说:“婚姻不是强求的,以我的美貌,不愁嫁人,你想一想看!不然,等到我嫁给别人,你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还有,我想告诉你,我们的孩子,大的跟你姓,这样总可以吧?” 茶马根爱恋罗家燕,已经爱恋到了骨头缝,他可不想失去罗家燕,茶马根晓得罗家燕的心里有他,非他莫嫁,却故意拿不愁嫁人来做挡箭牌,心里暗暗佩服罗家燕机灵,说:“如果我坚决不肯做你家的上门女婿,你会怎样做?” 罗家燕心里有把握,不愁茶马根不做上门女婿,说:“那我只能选择分手,然后你去找愿意嫁到你家里的姑娘,我去找愿意到我家上门的伙子,我能说到就能做到,绝对不拖泥带水,你看着办吧?” 茶马根有一个哥、一个弟弟,还是一个妹,父母还有生育能力,不知道还会生出几个,家里人多,就要出去几个,就此机会离家,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他舍不得罗家燕,根本就离不开罗家燕,说:“如果我到你家里上门,你会对我好吗?还有,如果我们有几个孩子,我想让其中的一个跟我姓茶,你愿意吗?” 第90章 想去当兵 罗家燕大笑,说:“马根,你是傻呀?还是笨?还说几个孩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老大跟你姓,至于老二老三,甚至老八老九,如果你想他们姓茶,都姓茶好了,我只在乎你,在乎爱情,在乎婚姻,别的不在乎。” 罗家燕想叫茶马根做上门女婿,一是顺父母的意,二是顺自己的意,她可不想看到茶马石,至少要很少看到茶马石,而要想看不到茶马石,除非茶马根离开那个家,否则,将很难做到。 罗家燕担心茶马根不答应,赶忙灌迷魂汤,说:“那是自然,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丢,马根,你知道,我可是爱你的,爱你到极点的,你叫我朝左边走,我就朝左边走,至于孩子嘛,我再说一遍,老大跟你姓,其余的还是跟你姓,我这样安排,你总可以满意了吧?” 听罗家燕把话说到这种情分上,茶马根觉得自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说:“好,就依你,如果你今后对我不好,我就跑回来,你就是三请四叩五跪,我也不回去。” 罗家燕脸上笑笑的,说:“到我家上门,有房子住,有我陪你,耳朵里听见的是好话,最舒服了,还有,我是一根拴牛的绳子,既然拴住了你,你就是想跑掉,也是不能跑掉的,就算我撵你走,你也舍不得走,我可是李刀磨最美最艳的姑娘,你这个人啊,憨人有憨福。” 两个人商量好,回到桌前,坐下吃饭,茶木托看见他们的神态,晓得儿子同意嫁到罗家,面子上虽然有一点不好看,但是,省了不少娶儿媳的钱,心里特别高兴,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把酒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过完年,罗塔舞托媒婆去茶家说媒,茶木托假意推辞一阵,跟着就答应,随即为儿子准备好嫁妆,把儿子嫁到了罗家,做了罗家的上门女婿。 在此之前,杨里梅带领几个随从来到李刀磨,李刀磨是南博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南博古道别走云龙桥以后,李刀磨变得落寞起来,村民苦苦地守着这片土地,过起了艰难生活。 杨里梅来到李刀磨,一方面是考察民情,另一方面是动员村民去参军,在此之前,中国发生了巨变,战火正在燃烧烧,在中国大地到处燃烧,滇西距离内地虽然遥远,但是同样负有抗战的责任,向内地提供兵源,成为云里县政府的一个重要问题。 杨里梅来到客楚林家,在客楚林家吃饭,茶马根陪同,茶马根没有见过比县长更大的官,现在见到,心里感到惶恐,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有一些慌乱。 洛伍顺的胆子要大一些,他向杨里梅介绍了李刀磨的情况,杨里梅听过汇报,说:“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心里是清楚的,明白的,我这一次来你们这里,主要是考察,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生活问题,或者说提高生活质量的办法。” 茶马石把想当兵的事,当着县长的面说了出来,杨里梅求之不得,说:“你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天生就是一个吃军粮的料,用不了几年,你或许能够当军官,将星落到李刀磨也难说,世上的事情,真的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这是前文。 现在来说茶木托,茶木托离开蹩脚罗家,刚回到自己家里,茶马勇就把哥哥留下的字条交给父亲,说:“爹,大哥走了,大哥去死了,妈在床上哭呢!” 茶马托没有看纸条,而是直接走进卧室,去看望正在哭的老婆。 茶木托的老婆姓梅,嫁给茶木托以后,根据李刀磨的习俗,被人叫做茶梅氏。 为了使行文不至于紊乱,从这里开始,在以后的叙述中,将会多次出现茶梅氏三个字。 第91章 谁更重要 李刀磨是一个穷山村,村民找老婆不容易,男人于是把老婆看得很重要,他们可以失去很多,但是,他们绝对不能失去老婆,失去老婆,在他们看来,等同于失去了生活情趣,活在世上的人,谁又愿意失去生活情趣呢? 茶木托听到儿子出走的话,去死的话,听说老婆在床上哭,茶马托没有去关注儿子的出走,而是去关注老婆的生死。 茶马石犯了大错,导致父亲失去面子,失去尊严,不得不答应罗塔舞的要求,叫茶马根到罗塔舞家,去做上门女婿。 茶木托答应罗塔的要求,叫茶马根到罗塔舞家去做上门女婿,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叫大儿子不争气呢?谁叫大儿子犯下大错呢? 茶木托在心里痛恨大儿子不争气,然而他在得知大儿子离家的消息,得知大儿子有可能去死的消息,表面看起来很平静,波澜不惊,其内心还是惊骇的,恨不能立马找到大儿子,但是他目前已经陷入困境,一边是大儿子的生死,一边是老婆的生死,两边哪个重?哪个轻? 茶木托略微思考,当即决定搁下大儿子,先管老婆,地走进卧室,去看正在哭的老婆。 在茶木托的眼里,儿子固然重要,但是老婆同样重要,儿子死了,可以再生,可以再养,老婆死了,到哪里再找老婆?拿什么再去找老婆?没有老婆,不仅断了再生孩子的途径,更是断了生活的情趣。 茶木托聪明,他不想做一个傻瓜,他心里有一杆秤,晓得儿子重要,老婆同样重要,如果用自私的心理去看二者,他甚至觉得老婆更重要。 茶木托走进卧室,看见女儿茶马叶蜷伏在母亲的脚边,像猫一样蜷伏在母亲的脚边,像睡着了的样子,脸上还现出了甜甜的笑容。 茶马叶只有五岁,五岁的女孩看到母亲哭,自然会跟着哭,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哭?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哭?茶马叶哭了一阵,倒在母亲的脚边睡着了,脸上还现出了甜甜的笑容,这情形令茶木托哭笑不得。 茶木托抱起茶马叶,茶马叶随即醒过来,她看到抱起自己的是父亲,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实在,感觉到了一个依托,她几乎没有半秒钟的犹豫,跟着闭上眼睛,再一次睡着了,茶木托看着睡熟的女儿,看着闭上眼睛的老婆,说:“请你看一看我们的女儿,是多么的娇气,是多么的听话,早知道姑娘这么乖巧,这么好养,当初我们就应该多生几个姑娘,少生几个儿子,儿子不听话,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生儿子或者生女儿,不是夫妻能自我掌控的问题,在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的年代,女人生孩子是一个纯自然的问题,茶木托为女儿生得少而烦恼,罗塔舞却为女儿生得多而烦恼,茶木托把这话说出来,茶梅氏睁开眼睛,说:“生孩子不能由着我们的心愿,以后呢?生出什么,我们养什么,问题就这么简单。” 茶木托嘿嘿而笑,说:“在这个问题上,你倒是看得比我清楚,说得比我清楚,比我这个文化人更厉害,我是深深地佩服你了。” 女人是最经不起吹捧的,茶梅氏受到老公的吹捧,心里随即荡漾起柔情,说:“我没有上过私塾,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个一字,就算说话方面有一些道理,也是误打误撞,不是心里的自然流露,你不要记在心里,更不要拿好话来哄我,哄我跟你做那种事,哄我多给你生几个孩子,哄我给自己找麻烦。” 两人说起茶马石,茶木托的心里恨恨的,说:“该死的东西,原本就该死,你为他而哭,值得吗?不值得,不值得哭的事,你干嘛要哭?起来,赶紧起来吃饭。” 第92章 大儿子去死? 茶梅氏不忍心看到大儿子去死,把一个小肉团抚养成一个大活人,容易吗?不容易,确实不容易,说:“马石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养大不容易,就这样死了,而且不知道会死在哪里,到时候连尸身都找不回来,叫我怎么不伤心?木托,说实话,我现在都想去死了。” 茶木托心里何尝不凄楚,皇帝爱长子,百姓同样爱长子,把一个儿子养大成人,茶木托也付出了不少的精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然而这个儿子犯了大错,不仅让他自己蒙羞,还让父母跟着蒙羞,让父母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这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茶木托听老婆说到去死,心里慌慌的,哀哀的,凄凄的,楚楚的,仿佛老婆真的去死,说:“不要随意把死字挂在嘴上,你死了我怎么办?谁给我洗衣做饭?谁给我暖被窝?谁给我生孩子?” 茶木托说过这话,跟着叹了一口气,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心里疼,我心里同样疼,要知道,我们地位低贱,做人卑微,可是,我们到底披着一张人皮,也有做人的尊严啊!我们总不能带着羞耻,毫无顾忌地出现在村民面前吧?” 茶梅氏理解老公心里有什么样的苦痛,晓得老公是被大儿子伤到了自尊,晓得被大儿子残酷地伤到了自尊,她把眼泪收起来,说:“马根怎么没有回来?他去了哪里?” 听到马根两个字,茶木托怒意更深,说:“罗塔舞趁机拿捏我,叫我把马根送给他做上门女婿,面对当时的情况,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答应他们,罗塔舞和客芷兰,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坏家伙,坏到无话可说。” 茶梅氏听老公说罗塔舞趁机拿捏他们,叫茶马根做罗家上门女婿,心里是极度的不舒服,说:“我好不容易把马根拉扯长大,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现在去罗塔舞家做上门女婿,如果罗家欺负我们家儿子,到那时候,我的心会难受的!” 茶木托自我安慰,自我找台阶下,说:“我看罗家从老到小都是善良之辈,特别是罗家姑娘,对马根好到了极点,我不担心她欺负马根,我只担心她对马根太好,太过迁就马根,叫马根失去了男人应该有的本性,没有了男人的性格,到时候被村民说我们不会教儿子,把儿子当女儿来养。” 茶木托先骂罗塔舞和客芷兰,说他们都是坏家伙,跟着说客楚林一家是善良之辈,前言不及后语,前后矛盾,说明他被气坏,思维出现混乱,好在茶梅氏正在伤心,对老公的话不在意,听不出有什么不好。 茶梅氏只在意后边的话,她听说罗家会对儿子好,放下心来,说:“就算叫马根给罗家做上门女婿,也是要先把马根叫回来呀!等到两家商量好日子,再把马根嫁过去也不迟呢!” 茶木托嘿嘿而笑,说:“我们成家的时候是封建时代,事先不见面,等到进洞房才见面,才知道你好看不好看,现在是纷乱时代,男女成婚之前要事先预热,过后才能正式成婚,老人不管后人事,随他们,想怎么就怎么样?” 茶梅氏是一个文盲,平时不出门,老公叫她朝东走,她不朝西走,典型的夫唱妇随,现在听老公说起封建时代,说起纷乱时代,脑子里顿时模糊起来,说:“明天你出门去找一找,看一看能不能把马石找回来,找不回来活的,也要找回来死的,等到把死的找回来,我要亲自埋他,多给他一些钱到那边用,不然,我的心会感到不安的。” 这时,茶木托想起茶马石留下的字条,赶忙从衣兜里把字条拿出来,把字条凑近松油灯看过,心情立刻变得愉悦起来,说:“不消去找,不消去找,马石没有想到去死,而是想到去赎罪,暂时离开而已,现在活得好好的。” 茶梅氏听了这话,心里不解,说:“字条上写了什么?怎么一会儿说死,一会儿又说没死?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第93章 儿女话题 茶木托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然而茶梅氏听不明白,茶术托就在心里认定老婆被气坏,脑子有些晕乎,当即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说:“儿子留下字条,说没有脸面在李刀磨生活下去,要到外面去讨生活,儿子做出这样的情,如果还不晓得离开李刀磨,倒是有一些不自觉,连我们也没有脸面活在李刀了。” 听说大儿子没有想到去死,而是想到去外面讨生活,凝结在茶梅氏心里的阴云,于转眼之间消失殆尽,她赶忙起床,把女儿抱到隔壁房间,返身回到卧室,用心伺候茶木托。 茶梅氏慵懒地躺在茶木托身边,说:“听到儿子没有死亡的消息,我的心里好受了许多,要知道儿子再错,也是我心里的宝贝,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们的儿子其实性格刚强,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去死呢?有人说蚂蚁还想活下去,人更想活下去,马石不会想到死,不会去死。” 茶马石做了错事,被人指责甚至辱骂,如果还不晓得离害,成天见到弟弟,成天见到弟媳,想跟他们说话,他们不理睬,想跟他们一起吃饭,他们不给吃,那是怎样的情境啊?遇到这种事情,最好是避开,至少暂时离开,让流逝的时间去淡化这件事。 茶马石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这种想法错了,错得离谱,过了许多年,罗家燕依然忌恨这件事,以至于茶马石叫了一声家燕,被罗家燕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母子情深,日月可鉴。茶木托当然希望儿子性格刚强,动不动就想到死的男人,是无用的男人,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这种男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有什么意思? 人可以犯错误,人可以犯很大很大的错误,但是,人要有思维,要懂得改正自己的错误,犯了错误就去死,世上还会剩下几个人?茶木托说:“看来,我们要送小儿子去读书了,而且要读几年书,有先生说不读书的人,是没脑壳的苍蝇。” 茶木托说这话,茶梅氏有意见,说:“茶木托,你太心狠,太霸道,只管骂我是没脑壳的苍蝇,好你个茶木托,如此欺负我,我不跟你睡,今晚就分开。” 茶木托嘿嘿而笑,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先生说的,要说得罪你,也是先生得罪你,说起我老婆,不仅有脑壳,而且有聪明的脑壳,既晓得生儿子,又晓得生姑娘,云里县少见,李刀磨稀罕。” 被老公如此赞美,茶梅氏心里乐呵呵的,说:“这样说还差不多,我跟你这些年,没有功劳有苦劳,你可要高看我。” 茶梅氏说过这话,正想玩些别的,茶马叶跑了进来,说:“爹,我也要读书。” 茶木托看见女儿闯进来,在心里怪自己过于大意,竟然忘记关门,好在这时候,他们已经完成功课,身子被蒙在被子里,茶梅氏用被子裹着身体,只露出一个脑袋,说:“叶妹听话,乖乖回到你的房间,我以后就送你去读书。” 茶马叶在隔壁听到父亲说要送哥哥去读书,就在心里想如果哥哥去读书,就没有人陪我玩了,当即跑进父母的卧室,提出要去读书。 茶梅氏赶忙用好话去哄她,把自己从窘境中解救出来,茶梅氏看到女儿走出房间,说:“木托,你过于大意,连房门都晓不得关上,女儿虽然年纪小,好奇心却很强呢!” 茶马托说:“正正经经的事情,被你搞得像做贼似的,小屁孩晓得什么?才五岁呢?什么都不晓得,就是撞见,还以为我们在打架,或者在闹着玩呢?不碍事,你只管把心放下就是。” 茶梅氏惊魂未定,说:“女儿无所谓,如果是儿子闯进来呢?对了,我刚才是哄女儿的,女儿家读书干嘛?读书,嫁人,忙着做家务,生孩子,认得的几个字,最后还不是还给先生了,白白浪费了学费。” 茶木托不是这样想,说:“四个孩子,一个跑了,一个到罗家上门,就剩下两个,凭我吃苦耐劳的能力,是能够供他们读几年书的,现在是混乱时代,认得几个字,比不认得几个字要好一些,就说女儿,最好也能读上三五年,再有,做父母的,总是教育孩子做人要诚实,如果我们说话不算数,是不是违背了做人要诚实?” 茶梅氏不信女儿读书能有用,说:“以我们现在的年纪,兴许还能生几个,到时候就不是两个,而是多个了,能够养活他们已经不容易,还有能力把他们送进学堂?这种想法是好的,事实上是做不到的,做不到的事情先放着。” 茶木托只想把眼前的两个孩子养大,送他们到学堂去读书,至于今后还能生几个,他暂时不去考虑,说:“叫花子的儿子十不抵一,蠢儿子养得再多,也是白养。” 第94章 女儿泪 酒足饭饱,月色入户,照耀着庭院。 洛伍顺首先站起来,想要离开,他说出回家这两个字的同时,叫儿子茶马根留下,伺候还在喝酒吃饭的人,带着来人走了。 客楚林感觉有些醉意,脑壳子有点晕,他看到茶托离开,跟着候站起来,说:“芷兰,塔舞,你们在这里收拾一下,我先回去了。” 客芷兰想留父亲多坐一会儿,罗塔舞也有这样的心思,说:“爹,你老人家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我们有一些日子,没有来看望你老人家,今天正好多说一些话。” 客楚林叹了一口气,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自从你妈走了以后,家里的事情就多了起来,我得回去,你们的几个弟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吵闹得很,叫我好生心烦,你们在这里闲一阵子,也跟着回去,我们到家里说。” 各自的家庭,有各自的不同,各自的家庭,会发生各自的事情,这些事情,有好,也有不好,甚至有丑事,但是,家丑不可外扬,把家里的事情拿到外面去说,这无异于给了外人攻击家庭的谈资,客楚林深知这一点,发话叫女儿女婿早一点回家,有什么话到家里说,不给外人说话的把柄。 俞晓梅有婚外情的事,最先知道的是客芷兰,客芷兰看到父亲对母亲过于留恋,害怕父亲因此而沉沦下去,就把母亲有婚外情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父亲。 客芷兰这样做出于一种善意,让父亲晓得母亲对他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好,以此来减缓父亲对母亲的思念,把心思用到孩子上,但是客芷兰错了,她的善意,换来的是父亲心里浓重的阴影,那阴影,仿佛一个魔鬼,紧紧地附着在父亲身上,令父亲苦恼万分,难以得到解脱,直到扩修云祥机场,客楚林在危急关头,用力推开李云博,以自己的死,换来李云博的生。 只有头顶青天,脚踏大地,才能叫做顶天立地,然而客楚林作为一个男人,却被老婆背叛,背叛了爱情,背叛了婚姻,客楚林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性情因此大为改变,时不时喝醉,好在事情被隐瞒,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李刀磨村民不知道。 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心里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么严重,他们把嘴闭得紧紧的,不敢随意说出了一个字。 客楚林在感觉痛楚的同时,在心里感谢女儿,甚至感谢李云愽,感谢他们严守着秘密,如果他们说出事情的真相,哪怕是一个字,这不是把他的衣服脱光?还能是什么?把衣服脱光,赤身站在村民面前是什么滋味?事情如果发展到这一步,站着还有什么意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客楚林骂孩子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孩子中,自然包含了客芷兰,客芷兰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晓得父亲把孩子养大不容易,晓得父亲的心里有阴影,现在看到父亲说抱怨的话,感觉父亲对自己也不满意,心里感到委屈,泪水立刻涌上眼眶,说:“爹,我们再闲一会儿,然后就回去,家里事情再多,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做完的,你老人家,该休息还得休息,保重身体最要紧。” 客楚林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把火发给大女儿,大女儿为了这个家,为了她自己那个家,操了太多的心,也是不容易,作为父亲,要善待大女儿才行,客楚林想到这里,跟着把说话的语气,变得委婉了一些,说:“过年前后,你们把家燕的婚事给办了,我觉得两个小家伙挺般配的,我先回去了,屁大一点路程,两杆烟的功夫,不消记挂。” 罗塔舞看到岳父执意要回家,赶紧拿起一条羊腿递过去,说:“爹,把这条羊腿拿回去,明天炖给弟妹吃,我们跟着回家。” 客楚林不要,客芷兰心里急了,眼里跟着流出了泪水,说:“爹,你拿去吧?我今天专门留下的,给弟妹增加一点营养,女儿能力有限,既不能伺候爹,也不能帮爹带好弟妹,心里是特别们的难过,还望爹多多原谅女儿的无能。” 第95章 县长便签 杨里梅把话转到李刀磨青壮年方面,说:“外敌人侵中国,全国人民正在和外敌打仗,把外敌人赶出中国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打仗需要人,具体说,就是需要全国百姓大力支持,把青壮年送到前线,去跟外敌真枪实弹地干。” 茶马石回到家,想了许久,到底想到离家出走,离开李刀磨,去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哪里才是他的归宿,如果不出走,自己今后将怎样在李刀磨生活下去?将怎样面对弟弟?将怎样面对弟弟的老婆? 李刀磨是一个贫穷的山村,贫穷山村的最大特点是制造谣言,传播谣言,把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的事,添油加醋变成谣言,毫无保留地传播开去,怎么办? 在充斥着谣言的山村,当事者往往难以生活下去,茶马石的心里最清楚,最明白,避免谣言伤人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除了离开,还是离开。 离开,人不在李刀磨,村民想怎么说,想说多长时间,听不见,心不烦,然而自己应该去哪里?头疼啊,十分头疼啊。 茶马石思绪泛滥,泛滥得如同夏日的云里江,急流涌浪里,夹杂着大量的漂浮物,有清新的东西,有污浊的东西,它们混合在一起,随水离去,不知道落脚何处,不知道何处是归宿。 过了许久,茶马石想到了杨里梅,杨里梅到李刀磨考察的时候,曾经说起过政府要招兵,说起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听过这话,茶马石心潮澎湃,说:“我要去当兵!” 茶马石的话,把父母吓了一跳,茶木托用不满的眼光看着儿子,说:“你充能干嘛?我要警告你,毫不留情地警告你,哪怕天下人死绝,我也不允许你去当兵!给我滚到一边去,没你的事,给我好好地在一边待着!” 杨里梅用不满的目光望着茶木托,跟着用热情的目光看着茶马石,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成天窝在家里,做山里面的麻雀,能有什么名堂?还不如到山外面去走一走,去看一看,去闯一闯,兴许还能闯出一个名堂。” 茶木托身子颤抖,舌头生硬,说:“吃军粮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炮弹不长眼睛,我们李刀磨生活困难,养大一个儿子不容易,确实不容易,我可不想自己的孩子被炮弹打死,我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地活着。” 杨里梅在云里县境内四处走动,四处考察,并非要立马带走青壮年,而是掌握县内人口动态,对全县人口实施动态管理,以备需要时,能够从容面对。 那时候,整个形势虽然危急,但是,在云里县境内,除了盐米古道乌稍箐段闹土匪,除了格乃木不时骚扰,大多数地方还是稳定的,不需要太多的青壮年去应对。 杨里梅看到茶马石想去当兵,又看到他身体结实,也不管他的父母有什么样的想法,当场接受了茶马石的要求,写了一张便签,说:“如果真想去当兵,请你保管好这张便签,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县里兵役科,去找兵役科长报到。” 茶木托看到大儿子留下的字条,即刻想起杨里梅来李刀磨考察,即刻想起大儿子手里有杨里梅签发的便条,推测大儿子可能去了云里县城,去找县兵役科长。 断定大儿子没有想到去死,茶木托的心里没有了阴影,身子骨就变得轻松起来,睡起来显得格外香甜,鼾声比雷声还要响亮,还要酣畅,在李刀磨,睡觉不打呼噜,呼噜声不够响亮的男人,算不得男子汉,受不得人敬仰。 客楚林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晓得外孙女受到欺负,他几乎没有犹豫,拿起鸟枪就往蹩脚罗家里跑,正好撞见茶木托带着人,前来蹩脚罗家里闹事,鬼火直冲,当即把鸟枪对准茶木托脑门,扬言要杀死茶木托。 事情后来发生逆转,茶木托有理变成无理,茶马根成为罗塔舞的上门女婿,两家人坐上酒桌,客客气气地吃喝起来,闲话起来。 客楚林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尽管老婆有婚外情,导致他的心里有阴影,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自己遭遇到的事情,跟外孙女受到欺负的事没有关联。 客楚林看到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当即坐到酒桌上,跟大家吃喝起来,闲话起来。 第96章 老人心情 客楚林对女婿很满意,但是,他不想说出来,在心里认定的事情,就藏在心里的好,把满意的话语说出来,女婿听见,到时候骄傲起来,因此欺负女儿,这时再去敲打就会有困难,难说女婿还会拿自己的话做借口,把他的不好变成好,导致女儿受伤。 人活在世上,无聊的事情最好少做,或者不做,但是,说归说,一个人,无聊的事情不仅会去做,而且会做很多次,客楚林知道这一点,深深地知道这一点,他把对女婿的满意,把对女婿的肯定,把对女婿的表扬,深深地藏起来,含蓄不外露,年轻人能做到,老年人做得更好些。 客楚林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心里话深深地藏起来,客楚林原来没有接受女儿礼物的打算,他知道女儿生活不怎么好,日子不好过,作为父亲,没有帮到女儿,现在反而要女儿的东西,何况今天为罗家燕的事,女儿破费不少,他想叫女儿把羊腿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补充孩子的营养,孩子小时营养不良,长大以后身体不健康。 客楚林看到女儿流泪,心里闪过一丝感动,随即决定收礼物,说:“闺女莫哭,闺女莫哭,屁大点事情就值得你哭?就值得你流眼泪?快把眼泪收起来,我带走就是。” 客芷兰把罗家燕叫过来,把茶马根也叫过来,说:“你们去送送外公,千万别跌倒。” 客芷兰叫女儿和女婿去送父亲,在于给他们提供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山里的男女在举行婚礼之前,大都会偷食爱情的禁果,做父母的这样做,客芷兰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要求女儿去坚守,有时候,她甚至在心里怂恿女儿,希望女儿早一点变成妇人身,以这样的方式,去紧紧地套住茶马根,把婚姻紧紧地抓在手中。 李刀磨村民巴不得早一些成婚,早一些做父母,他们不看重贞洁方面的事,什么事都讲究水到渠成。 客芷兰以为女儿已经长大,成就婚姻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就在心里鼓励女儿早一点采取行动,她知道,迟早要发生的事情,还不如早一点发生,迟则生变的道理,她是懂得的。 茶马根极为爱恋罗家燕,巴不得跟罗家燕在一起,现在听了岳母的话,他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笑容,罗家燕晓得茶马根想跟她在一起,她也想跟茶马根在一起,两人心灵相通,忙不迭答应,跟在客楚林身后,走出了院子。 客楚林走了一段路程,晓得外孙女送他回家是假,想跟情郎在一起是真,就打算成就她的心愿,说:“屁大一点路程,值得你们来送吗?我又不是不会走路,你们回去吧?今晚的月光很好,月亮很圆。” 客楚林说了这句话,丢下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只管朝前大步走路,茶马根巴不得有这句话,他看到客楚林只管大步朝前走,晓得他是在成全他们,说:“你外公真有心,不但不反对我们,还给我们提供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罗家燕听到茶马根说你外公三个字,心里有一些不满,有一些不舒服,说:“你这个人说话,没有一点讲究,开口你外公,闭口你外公,告诉你,我外公,就是你外公,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这么生分?今后我们在一起,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罗家燕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说出来,茶马根心里乐和,说:“好了,好了,从现在开始,我直接叫外公,行了吧?真是的,嘴巴子一点也不饶人。” 茶马根说过这话,去搂抱罗家燕,罗家燕没有反对,两人坐在青草地上。 客楚林走了几分钟,酒意涌上来,觉得头重脚轻,有一些站不稳,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的缘故,心里说:“我才五十多一点,怎么走起路来,竟然有一些不稳当了?” 李刀磨有一股邪气,来自于村民身上,世事正在发生变化,世事正在发生改变,但是变化也罢,改变也罢,难以波及到李刀磨,仿佛跟李刀磨没有关系似的。 李刀磨仿佛一口沉积着死水的深井,如果不是遇到超强的风吹,井水不会泛起涟漪,更不会泛起激起波浪,李刀磨仿佛被世人遗忘了似的。 第97章 走马帮 太阳该什么时候升起,就什么时候升起,该什么时候落下,就什么时候落下,月亮也是一样,该升起的时候升起,该落下的时候落下,该消失的时候消失,完全不顾人间情态,给人的感觉是任性而为,不为人世所动。 李刀磨村民早晨起来,照例要到山上完成例行任务,他们一边大小便,一边看风景,然后下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发生在村外的事情,仿佛跟他们无关,如果听到,议论一阵,猜测一下,然后就不说了,丢一边了。 小孩子总是嘻嘻哈哈,势强的孩子,有时候欺负势弱的孩子,叫势弱的孩子去吃泥巴,去抱女孩子,被抱的女孩子,以为被抱是正常,把被抱告诉母亲,母亲听过,脸色变得凝重,说:“小孩子玩家家的事,你去计较干嘛?不过,我要警告你,以后要防备男孩子,男孩子都是野狼,都是山里的野狼,他们不仅会抱你,还会吃你,你看到狗吃肉吗?那情形,叫你难受!” 母亲警告过女儿,出门扯起男孩的耳朵,把男孩揪到半边,实施严厉警告,接下去就紧盯女儿,不叫女儿吃亏,以免影响到女儿今后的婚姻。 男孩遭到严厉警告以后,觉得搂抱女孩,会遭到女孩母亲的警告,甚至打骂。他们把想搂抱女孩的心收起来,变得正经起来,等到他们长大以后,晓得男女有别以后,就变成了成熟的青年。 男人照样到地里干活,把地里的庄稼侍候得好好的,如果农事不忙,事情不多,几个男人约起,背起鸟铳,到和尚山里打猎。 男女之事是李刀磨亘古不变的主题,他们用这种方式打发着寂寥的时光,获得生理方面的满足,繁育着后代,抚养着后代,循环着,往复着,年年一样,岁岁相同。 李刀磨村民以为这种生活方式,是世间最好的生活方式,他们永远默认着这种生活方式,永远固守着这种方式,他们不晓得,这种生活方式,很快就会被打破,再也不会恢复到从前。 伤心?还是伤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世间之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劫数,自有定数,人们只能选择接受,或者选择承受。 客楚林接过父亲的职业,心甘情愿地从事着父亲的职业,赶着马,带着同伴,行走在云里县境内外,收购村民所产之货,卖给村民所需之货,赚取两头的银子。 客楚林明白,仅靠李刀磨地里的出产,家人只能填饱肚子,甚至填不饱肚子,如果想让家人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如果想把日子过得好一些,除了到李刀磨地里寻找食物,除了到和尚山寻找食物,还要到李刀磨以外的地方,去寻找生活物资。 但是,到李刀磨以外的地方去赚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遇到来自很多方面的困难,如天气骤变,突遇落石,河水暴涨,途中得病,被土匪抢劫…… 赶马人能够看到早晨的太阳,未必能看到晚上的月亮,生命对于赶马人来说,十分脆弱,十分宝贵。 有时候,人们把赶马赚钱叫做走马帮,十余个人结成一伙,赶着几十匹骡马,骡马驮着货物,行走在山间,极其危险。 走马帮虽然面临着巨大挑战,其利润却是很可观,这是引发人们行走马帮的主要原因,客楚林被巨大的利润诱惑着,促使他置生命于不顾,行走在古道上,行走在山间小道上,行走在深箐深谷中。 客楚林收购和尚山的山货,带着马帮来到李刀磨,顺着云里江的走向到街鸡,过羊街河,过澜沧江,到外地卖过收购来的山货,然后从外地购买李刀磨村民所需要的物品,赚取两头的差价,比起那些依靠种地打猎的村民,客楚林一家人的生活要好得多。 客楚林经常出门,见多识广,在李刀磨广有人脉,被李刀磨村民所看重,所敬着。 客楚林以为俞晓梅是一个好女人,是一个好老婆,他经常出门,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总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觉,客楚林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好老婆,竟然会有婚外情,竟然会给李云愽怀孩子,生孩子。 第98章 要遭雷劈的 是什么原因导致俞晓梅的心里有了怨恨?是什么原因导致俞晓梅对自己有反感?继而有了婚外情?有了婚外情以后,她是不是觉得心里特别沉重?继而得急病死了? 客楚林反复多次地想这些问题,白天想,晚上想,想不完,真的想不完。伤心啊,伤感啊,人活在世间,遭遇伤心,遭遇伤感,长时间得不到释怀,身体受到损害,是可以想得到的事情。 或许因为想得过多,客楚林感觉脑子昏浊,感觉心情沮丧,心里存有愤怒,却没有办法去解除,他为此苦恼着,沉闷着。 活人,活着的人,没有权利去跟死人计较,哪怕死人在生前做了天大的错事,活着的人,顶多在心里骂几句,扰客楚林而言,跳起肺去痛骂俞晓梅?如果去骂,俞晓梅在地底下能够听得到?她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而悔恨? 客楚林再一次坐在院子里,院中的月色清朗,清凉,和尚山的月光,朦胧,暗淡,不同地方的月色,有不同的情态,这是距离造成的结果,是人眼看物的结果。 四周的景物,显得清晰而模糊,客楚林走马帮,挣到了钱,他把院子建造得清雅而别致,现在,老婆死了,到那边去了,家里虽然有孩子,但是他感觉到了寂寞,他甚至感觉到身子变得虚弱,变得极度虚弱。 客楚林把身子一仰,躺在一个平整的石头上。一股淡淡的凉意从脚底板产生,渐渐传到他的腹部,进入他的腹腔,继而升至脑顶,客楚林感觉到了一股凉意,那是一种善意的凉意,一种惬意的凉意,一种舒适的凉意。 凉意发生在客楚林酒意浓烈的时刻,他需要这种侵袭,需要这种侵袭所带来的舒适的感觉,他由此感觉自己正在飘然,正在飘渺,思绪透过渺茫的时空,飞向了远方。 客楚林在石头上躺了一阵,坐起来,他拿出烟杆,从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里,抠出一点旱烟丝,塞进烟嘴,点燃,有滋有味地吸起来。 客芷兰站起来,倚门而望,望着父亲渐渐消失的身影,眼泪渐渐地涌上了眼眶,她敬爱父亲,敬仰父亲,但是她不能明白,像父亲这么优秀的男人,母亲为什么要背叛?仅仅因为李云愽没有后代?仅仅因为李云愽没有后代,就愿意给他生后代? 李芷兰原本打算把母亲有婚外情的事隐瞒下去的,然而当她看到父亲对母亲过于迷恋,看到父亲过于自责,她最终放弃了原来的想法,把母亲跟李云愽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说:“李天明可能是李云愽的儿子。” 把这件事说出来,对于客楚林来说是残忍的,客芷兰心里十分清楚,但是,想让父亲永远生活在迷茫之中,做女儿的心里也是不忍的,痛苦就痛苦吧?晓得自己因为屈辱而痛苦,远比自己不知晓受屈辱要好一些。 罗塔舞看到老婆倚门而望,久久不进门,心里有一些讶然,走过去,说:“你做什么?爹只是回家,你却把这事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有什么意思?我们也回去吧?对了,我们做事欠思考,我们不应该叫爹拿羊腿,我们不是也要回去吗?我们也可以拿呀!” 客芷兰不理会老公,只管按照自己的思维说话,她说话时带着哭腔,说:“爹这辈子为了养大我们,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每一次看到爹,我都会想起他对我们的好,就忍不住流眼泪。” 罗塔舞晓得老婆善良,眼底浅,喜欢流泪,说:“在李刀磨做人,在李刀磨生活,哪个没有遭罪?这个地方,迟早要被雷劈的,到时候我们就会突然死亡,没有痛苦,没有挂念,比病死好得多。” 第99章 找后妈 第99章叫她做我后妈 客芷兰看到老公把话说得严重,晓得老公面对纷繁的局势,心里没有把握,积攒了失落情绪,说:“要是社会能够平稳一些,少一些打架,或者打仗之类的事情,我们的生活或许会好一些。” 外面的世界已经混乱,有很多人,有很多地方正在打仗,有很多都正在死人,相对来说,此前的李刀磨还算安静,还算平静。 如果受到波及,也只是传言而已,然而即使是传言,也使得村民原本平静的心,变得不再平静。 客芷兰希望自己通过诚实的劳作,把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事实上,她就是这样去做的,农村女人,除了尽力去劳作,还能有什么呢? 客芷兰担心父亲,因为母亲的问题而改变性格,把心里的火撒向弟妹,导致弟妹的日子不好过,令客芷兰没有想到的是,客楚林苦恼归苦恼,消沉归消沉,他没有把心里的火撒向孩子,相反,他对孩子特别好,特别关爱,客楚林的行为,令客芷兰打消了心里的焦虑,父亲的形象,在客芷兰心里变得高大起来。 客芷兰说:“爹刚过五十,精力还算旺盛,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我们应该凑合父亲,去再成一个家,没有女人的家,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罗塔舞不以为然,说:“老都老了,还想啃嫩草?有什么意思?算了,算了,就让爹独自过下去吧?生活在思念之中,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想过这样的生活呢!” 罗塔舞说这话,显然没有思考,想去过客楚林的生活,其前提是客芷兰死掉,这不是损人吗? 果然,客芷兰听过这话,心底里,当即升起了一股激愤,说:“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身边有老婆,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塔舞,我跟你说,你再这样想问题,想叫我去死,我以后就不理你,或者只管把后背对着你,叫你干瞪眼,干着急!” 罗塔舞不想干瞪眼,不想干着急,生理正常的男人,在生理正常的老婆面前,怎么能干瞪眼?怎么能干着急呢?那是绝对不能的,罗塔舞当即改变态度,笑着说:“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就算把我嫁给你爹,我也愿意,谁叫你是我老婆呢!我这个人啊,宁可得罪世上所有的人,也不想得罪身边的老婆,我的老婆,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客芷兰看到老公的态度有所改变,说出来的话非常好听,心里乐乐融融的,说:“把你一个大男人嫁给我爹,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呢!” 客芷兰说过这话,向蹩脚罗道别,说:“大妹,吵扰你了,我们这就走,过几天,我们送给你一只羊,再送给你几只大公鸡。” 蹩脚罗此时不蹩脚,显得特别和蔼,说:“我们是乡亲,捉什么羊?算了,算了,你们想走,我不留你们,以后有时间,只管到家里来玩。” 客芷兰不管女儿什么时候离开,不管女儿什么时候回去,很快就要家人结婚的姑娘,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睡在云里江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女儿已经长大,已经有未婚夫,两个人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做父母的,又何必去干涉呢?没有理由的干涉,还不如不干涉。 世上的事情是有蹊跷的,李云愽借俞晓梅之腹得了儿子,心里喜滋滋的,他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年,妹妹李云彩的老公俞晓超突然死了,妹妹带着女儿俞蝶,艰难地生活着,这情形令李云愽好生担忧,他可不想叫妹妹的生活,过得凄楚辛酸。 客芷兰回到家,苦苦地思考了几天,到底想到了李云彩,她想把李云彩介绍给父亲,既消除父亲对母亲的过度思念,同时也是对李云愽的报复,说:“我想把李云彩介绍给我爹,叫她做我的后妈,怎么样?” 第100章 谋划 李云彩四十来岁,人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是长得丰满匀称,身体健壮结实,天生是一个既能做家务,又能够做农活的料。 罗塔舞听过老婆的话,感觉老婆思维灵活,能够找到这么美丽的事,说:“这是一件好事呀!既能解决爹的孤独,也解决李云彩的孤独,两个孤独相加,等于不孤独,明天我去探一探云彩姐的口风,如果她愿意,我再去问爹,总之叫他们成婚,叫他们在一起过日子。” 罗塔舞说过这话,跟着把笑脸变苦脸,说:“李云彩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叫姐还差不多,叫妈有点难为情。” 客芷兰笑起来,说:“这有什么呀!叫第一声有点难,多叫几声就不难了。” 罗塔舞说:“好吧,过几天我去探一下口风,争取把这件事尽快办成,我说的是尽快,不是拖泥带水,更不是慢腾腾,迟则生变呢!” 客芷兰不想叫老公出面,她想叫李云愽出面,给李云愽提一个醒,给李云愽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也给李云愽一点难堪,说:“跟他们比,我们是晚辈,是晚辈,就不能出面做长辈的工作,不然我们会被人骂成不正经,在李刀磨这种地方过生活,要有一点讲究,要晓得回避,不要为自己找来麻烦,哪怕是一点儿麻烦,都不要为自己找来。” 罗塔舞不晓得岳母跟李云愽之间的故事,现在听了老婆的话,想了想,觉得老婆说得有道理,在心里表示赞同。 罗塔舞说:“还是我老婆聪明,会想事情,如果我们直接出面,去找李云彩谈这个问题,就算人家心里愿意,嘴里也会反对,说我们不正经,去干涉长辈的事,没来由为自己找来一些闲话,明天我去找李云愽,请他出面做媒,把这件事早一些解决掉,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客芷兰看到自己的建议,不仅被老公采纳,还被老公当面表扬自己聪明,心里大为愉悦,说:“我总以为你读书不多,文化不高,有时候思维会短路,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现在看来,我的老公,其实挺聪明的。” 罗塔舞听了这话,晓得老婆高兴,就在心里想到了那种事,把热烈的目光投向老婆,他看到老婆的目光充满柔情,心情荡漾起来,说:“走快点,赶紧回家。” 客芷兰心里愿意,两个人加快步伐,很快回到客楚林家,走进属于他们的房间。 客楚林在大石头上睡了好长时间,在寒风的吹拂下,他醒了过来,感觉醉意虽然减缓了一些,但是,脑子里还有一些沉重,晕晕乎乎的。 客楚林两眼望着月亮,月亮里有一些阴影,仿佛是山,是水,是牛,是马……客楚林在心里说:“要是嫦娥仙子晓得我老婆有婚外情,不知道她老人家,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她会不会叫我去报仇,去雪恨呢?” 客楚林经历了奇耻大辱,但是却难以洗涮,先前,当他从大女儿嘴里,知道老婆有婚外情,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径直跑到李云愽家里,当着俞琴和李天明的面,用扁担打了李云愽一顿。 李云愽过后用钱去做弥补,然而在客楚林眼里,用钱去做弥补,更是对他的侮辱,他想到了杀人,想把李云愽杀死,然而,他最终到底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男女之间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总归是两个人的问题,总归是两个人都有问题。 李云愽有问题,自己的老婆同样有问题,如果因此杀死李云愽,就是在村民面前,去暴露老婆有问题,这样做,对老婆是不公平的,人死为大,一个活人,去跟一个死人计较,是不是过于小气了? 第101章 魂飞魄散 客楚林在羞辱中生活着,觉得那羞辱如影随形,紧紧地禁锢着他,伴随着他,令他感觉到生活的悲哀,感觉到生活的无奈。 客楚林尝试着去解脱,但是,他发现自己难以解脱,人被粗大的绳子捆着,紧紧地捆 着,此刻,如果不挣扎,并不难受,如果挣扎,反而难受,越挣扎越难受,所以,有人被绳子捆着,当即做出死狗模样,把自己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沉闷许久以后,思考许久以后,客楚林决定放弃走马帮,尽管走马帮赚钱快,挣钱多,但是面临太多变数,充斥着太多的危险,在家耕田种地,虽然收入不多,但是几乎没有危险,何况几个孩子也需要照顾。 俞晓梅不顾老公的脸面,与李云博有了婚外情,丢下几个孩走了,把抚养几个孩子的责任,完全推给了客楚林,俞晓梅有错,俞晓梅留在家中的几个孩子没有错,思忖之后,客楚林决定善待他们,在家陪伴他们,促使他们养成良好的品性。 罗塔舞来到李云愽的家里,俞琴看见,赶忙打招呼,说:“塔舞,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稀客,你真是稀客啊!” 罗塔舞的脸上笑笑的,说:“什么风也不吹,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有事来找云愽叔,想请云愽叔去做一件事,去做一件大事,而且这件大事,只有云愽叔才能做,别人是做不来的。” 听到这话,俞琴心里十分惊骇,十分害怕,简直可以用魂飞魄散来形容,她想罗塔舞可能知道老公和俞晓梅之间的事,现在登门来兴师问罪来,就在心里说:“我要在旁边看着,如果他们发生打架,以老公的年纪,以老公的体力,肯定打不赢,肯定会吃亏,到时候我就去拉架。” 俞琴没有想过去帮老公打架,而是去拉架,这种思维的形成,受到李刀磨习俗的影响,受到李刀磨习俗的限制,李刀磨村民,虽然生活在困顿之中,但是村民讲道理,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泾渭分明,一码归一码,绝对不会混淆。 李云愽跟俞晓梅有婚外情,给客楚林戴了一顶帽子,其本质含义是一种横来,是一种胡来,没有道理,绝对没有道理,但凡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他们都会愤怒,都会计较的,客楚林不会例外。 俞琴以为罗塔舞晓得了事情真相,心里正在恼怒,或者说已经愤怒,现在登门兴师问罪,既然是兴师问罪,难免发生口角,难免动手打人,如果自己去帮忙老公,继而把罗塔舞打伤,就是一种蛮干,就是没有道理,至于拉架,是另外一件事,就算被人知道,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俞琴赶紧请罗塔舞坐下,跟着端来一杯酒,放在罗塔舞面前,说:“塔舞,请吃酒,你云愽叔到山里去放牲口,很快就会回来的,请你耐心等他一会儿。” 李刀磨的习俗,酒是家里的必备之物,客人到来之时,主人家先给客人送上一杯酒,接着给客人送上一杯茶,吃饭则是过后问题,俞琴给罗塔舞端来一杯茶,坐下,把脸弄得笑笑的,说:“有什么事?急吗?如果急,我现在去把你云愽叔叫回来?” 罗塔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紧接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俞婶,这件事十分重大,你做不得主,我要亲口跟云叔说。” 听过这话,俞琴被吓得魂飞魄散,心里只打寒颤,心里说:“是祸躲不过,该来总会来,迟早而已。” 李云愽赶着牲口回家,俞琴看见,赶紧走过去,装作帮忙老公的样子,说:“罗塔舞来家里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只能跟你说,叫我不要插嘴,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可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要跟人家打架。” 晓得罗塔舞来到家里,李云愽生出一种后怕,客楚林晓得他与俞晓梅之间的事情以后,他差一点被客楚林打断两条腿。 从那一时刻开始,李云愽的心里,就有了浓重的阴影,生怕客楚林把事情闹大,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李云博知道,如果事情被闹大,客楚林执意要回李天明,自己将无法应对,就算勉强保住儿子,儿子今后将以怎样的脸面,在李刀磨生活下去呢? 第102章 虚惊一场 李天明渐渐长大,正在云里县高等小学念书,现在罗塔舞走进家门,如果因此发生打架之类的事情,导致事情的真相被公开,客芷座会怎样看待这个问题?他还能继续代替龙戴期去教李天明吗?这是一个未知问题,这可是一个未知问题啊。 李云愽面临着一个未知问题,脑子里仿佛钻进去两只大鸟,两只大鸟,在他的脑子里筑窝产蛋,孵出来的几只小鸟吵闹着,欢叫着,搅得他的脑子极度浑浊,然而很快,李云愽就清空了脑子里的浑浊,促使自己的思维,于瞬间变得清新起来。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对方要置我于死地,我都要忍耐,一定要忍耐,绝对不能跟人家打架,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绝对不好收场,就此走进悲伤之境也难说,人在很多时候,是难以预测未来的,是不能预测未来的。 李云愽两眼望着俞琴,发现俞琴已经显出了老相,没有了从前的鲜活,心里淌过一丝对老婆的愧疚,说话的音调变得柔软起来,说:“你先过去,招呼好罗塔舞,我关好牲口,马上就过来。” 俞琴答应,迅速离开马厩,走进家门,说:“塔舞,喝茶,等会儿,在我家吃中饭,也算你有口福,昨日你云叔打到一只野兔,我想兴许会有客人来,就把野兔刮洗干净,用盐巴腌好,等着客人来吃,不想今日,正好应验了昨日的预感。” 罗塔舞吸了一口烟,跟吐出一口烟,说:“谢谢俞婶,我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过野味了,今日中午,跟云叔好好地喝几杯。” 李刀磨喝酒用二两杯,喝五十几度的白酒,罗塔舞随口说喝几杯,证明他有酒量,俞琴见怪不怪,不做声,只管走进厨房做饭。 这时,李云愽走了进来,罗塔舞看见,赶忙站起来打招呼,说:“云愽叔,辛苦了。” 李云愽察言观色,但见对方面色和悦,说话委婉,就在心里断定对方不是来打架的,他于瞬间,把心里的担忧剔除出去,脑子里一片清爽,思维随即活络起来,说:“大侄子有口福,今日中午,我们吃野兔,好好地喝几杯,过一过酒瘾。” 李云愽说过这话,坐下来,他从身上掏出烟斗,朝烟斗里塞进去一些旱烟丝,点燃吸起来,等待着罗塔舞开口说话,罗塔舞说:“云愽叔,我今日来你家里,是想跟你说说云彩婶的事,请你老人家出面做媒,把她的事情办一下。” 听说是这件事,李云愽心里的担忧彻底消失,随即又陷入疑惑之中,说:“我听人说你跟客芷兰感情深厚,你们过得很好啊,你怎么会想起李云彩来呢?你是想脚踩两只船?还是想娶李云彩?你可要知道,她比你大好几岁,已经是个老婆娘,不值得你喜欢啊!” 李云愽以为罗塔舞看上李云彩,想娶李云彩做老婆,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厌恶之情,用重口音说:“现在的年轻人,酸冷不忌,只要是一个女人,只要女人身体还算健康,就会不顾自己的颜面,在心里生发出坏主意。” 李云彩的老公,是俞晓梅的弟弟俞晓超,俞晓超丢下老婆和女儿,突然死亡。 李云愽老早就想给妹妹介绍一个男人,但是这事久拖不决,不是男人嫌李云彩不够漂亮,就是李云彩嫌男人过于老相,到后来李云博懒得管妹妹的事,李云彩带着女儿,劳动着,生活着。 现在,罗塔舞走进家门,要求李云愽成全,他就在心里怪罪罗塔舞酸冷不忌,更怪罪自己的妹妹不守妇道,竟然去诱惑比她小几来岁的男人,还敢叫罗塔舞上门,请自己去给他们做媒,真是恬不知耻,胆大妄为。 第103章 背后 李云愽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想法,说起话来不再客气,说:“我妹妹也是的,老公死了,心里有一些孤单,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她也得考虑一下自身的条件,什么人该嫁,什么不该嫁,应该有个原则,现在可好,做出诱惑你的动作,我都不好意思说,成全你们吧?这是一个笑话,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阻止你们吧?别人又会在背后,说我思想保守,晓不得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左右为难啊!” 罗塔舞听过这话,晓得李云愽在心里产生了误会,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说:“云愽叔,你误会我了,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罗塔舞再混账,也不至于年纪不分,辈分不分,做出有损李刀磨规矩的事吧?我想请云愽叔去跟云彩婶说一说,是想叫她嫁给我岳父,自从岳母死了以后,岳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孤单,我们想撮合他再成一个家,这种想法已经很久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现在我们觉得云彩婶很合适,所以来请云博叔撮合一下。” 听罗塔舞说到我们两个字,李云博当即明白这件事,罗塔舞已经经过与客芷兰商量,客芷兰已经同意,或许这个主意,就是客芷兰提出来的也难说,做女儿的不想让父亲孤独,想让父亲把日子过得愉快一些,是女儿的一片孝心,理当予以尊重。 李云愽最怕罗塔舞上门来兴师问罪,现在晓得对方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给客楚林说媒,心里顿时轻松起来,在心里想客楚林虽然年过五十,比李云彩大几岁,但是民间有俗语,宁可男大一十,不可女大一时,男人比女人大几岁,晓得体谅老婆,是打着灯笼也难以找到的好事情。 李云愽的脑子里,很快就有了把他们撮合到一起的想法,然而,这想法只在李云愽的脑子里存储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 客楚林如果娶李云彩做老婆,很明显是老马啃嫩草,李云愽可不想妹妹这根嫩草被老马啃吃,他的心里引发了莫名的拒绝之意,说:“我妹妹虽然年过四十,但是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把她介绍给客楚林做二老婆,客楚林愿意娶,我妹妹不一定愿意嫁,我看这件事有点难,还是从长计议吧?” 俞琴人在厨房,心在厅堂,不时抽空出来听两个人说话,当晓得罗塔舞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想把李云彩介绍给客楚林做二老婆,两个人因此不会吵架,更不会打架,俞琴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俞琴从厨房走出来,带着愉悦的心情,说:“俗话说,宁可男大一十,不可女大一时,男人比女人大几岁,晓得体谅女人,对女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我跟你们说,做媒这种事,不是你们男人可以去做的,我去跟云彩说,保证撮合出一对老夫少妻。” 看到老婆愿意出面撮合,李云愽不做声,他晓得婚姻是男女互相认同的问题,如果妹妹不嫌弃客楚林年轻大,愿意做客楚林的二老婆,做哥哥的刻意去阻拦,到时候就会被妹妹忌恨,没有半点好处。 李云愽伤害过客楚林,深深地伤害过客楚林,他已经想到了补偿,但是,他没能够想出补偿的具体办法,现在听了罗塔舞的话,他在心里说:“如果能够促成这件事,客楚林生活在有爱之中,兴许会减缓对自己的恨意,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是大半夜见到了大太阳,大热天里吃到了冬天的冰,到时候好处多多。” 生活在同一个山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够通过这件事情,去化解客楚林对李云愽的怨恨,在李云愽那里,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李云愽想到这里,脸色随即变得和悦起来。 第104章 送猪脑壳 李云愽美美地喝了一口酒,说:“俞琴真聪明,说出来的话有道理,塔舞,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俞琴呢?抽空去跟茶彩说说,如果她愿意做客楚林的二老婆,我们去撮合,寡妇人家,生活着实不易,能有一个归宿,终究是好事,我做哥的,从此也可以把心放下来,不用再去担心她。” 俞琴把头调过来,望着罗塔舞,说:“你云愽叔这个人,其实很善良,能够体谅到别人有什么样的苦楚,绝对不会去做有损于别人的事情,就算脖子上被人架着刀,逼着他去做,他也不会去做。” 罗塔舞听过这话,感觉自己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对老婆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交代,心里高兴极了,说:“我晓得云愽叔是一个好人,所以才敢把如此重大的事情,在你们面前说出来,我老婆其实也善良,特别重感情,总是在心里想着父亲,有时候为此还跟我斗气,不肯配合,叫我是干着急,等到老岳父的事情有了着落,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行为也会变得主动,给我很多很多的好处。” 罗塔舞把夫妻之间的事说出来,暗示他们之间现在不够和谐,其原因是老婆心里牵挂着父亲,罗塔舞虽然把话说得隐晦,不够明朗,但俞琴还是听了出来,说:“要想夫妻关系和睦,就不能有矛盾,只有两个人都全心投入到这个家,这个家才会甜美,好了,饭菜就要做好了,你们到厨房里去喝酒吧?” 李云愽站起来,罗塔舞也站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厨房,坐到饭桌上,开始喝酒,吃野兔。 吃过午饭,罗塔舞告辞回家,俞琴看到他喝得醉醺醺的,走路有一些不稳当,担心他摔倒,说:“瞧你这样子,能够走回去吗?会摔倒的,先在我家里休息一阵,等到酒醒再回去,行不?” 喝酒人最听不得人家说他们酒醉,哪怕真的醉了,他们也不会承认自己酒醉,罗塔舞正处于这种情态,他已经有了一些醉意,他听了俞琴的话,却不承认自己酒醉,说:“这一点酒算什么?凭我的酒量,凭我身体的强壮,再喝三五斤也没有问题,走了,俞婶,我老岳父的事,请你多费一些心,等到把事情办成功,我送给你们两个猪脑壳,再送给你们两只大公鸡,我能说到,就能做到,决不食言!” 李刀磨讲两字,对媒婆的感谢以两来说话,如两双鞋子,如两件衣服,如两瓶酒,如两个猪脑壳…… 好事成双,成双成对,在俞琴的心里,并不稀罕两个猪脑壳,并不稀罕两只大公鸡,这时候,她已经晓得老公发了一笔意外之财,家里有很多很多的钱,只是不晓得老公,把钱藏在哪里而已。 俞琴晓得老公把钱藏了起来,但是她从来不去过问,从来不去寻找,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一辈子都只能取悦老公,而李云博,看在她没有功劳有苦劳的情分上,没有把她撵出家门,而是把她留在家里,如果得罪老公,导致老公翻脸不认人,就会把她撵出家门,最终吃亏的还是她。 俞琴在心里痛恨自己不能生育,她在这方面曾经努力过,但是努力没有效果,她只能在老公面前放低做人的姿态,处处取悦老公,处处谦让老公,以求得老公对她的谅解。 第105章 嫂子上门 李云愽明白老婆所面临的处境,但是,他不想过于为难老婆,尤其是借腹生子以后,他不再恨老婆,有时候,反而会对老婆好。 俞琴是自卑,是经不起哄的,只要对她笑一笑,赞美她几句,她就会高兴,甚至飘然,把李云博对她的讥讽,嘲讽甚至辱骂,统统忘记掉,继而把老公当成神明,虔诚供奉,虔诚膜拜。 俞琴甚至不晓得老公,为什么会对她越来越好,她感觉生活在老公对她的越来越好之中,是那样的幸福,是那样的令人沉醉,她在心里说:“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恨我才是,现在却相反,他不但不恨我,反而更加喜欢我,这是为什么?我要小心一些,不要在言语上得罪老公,更不能在动作上得罪老公。” 李云愽用借腹生子的手段得到一个儿子,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客楚林,他的心其实是沉重的,然而在很多时候,当他面对儿子时,他的心里又是高兴的,有后人,比有什么都要好,这时候,他心安理得,没有负罪之感。 俞琴感觉到储存在老公心里的情愫,按照俞琴的思维,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总体上来说,还算过得去。 下午时分,俞琴来到李云彩家里,看见李云彩翘起屁股正在砍猪菜,露出白生生的后背,顿时感觉李云彩还有看头,还有女人味,说:“云彩妹,砍猪菜啊?” 李云彩听见,赶忙丢下砍刀,站起来,把两只交叉搭在腹前,说:“嫂子坐,我给你倒茶。” 俞琴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俞蝶,现出略微诧异的神情,说:“蝶儿呢?” 李云彩的女儿名叫俞蝶,年方二八,鲜活的年纪,李云彩听嫂子问起俞蝶,顿时现出愤懑的神色,说:“她出门去了,死女子有一点早熟,找男娃子去了。” 李刀磨的女孩,十三四岁就晓得找婆家,到了十五六岁,很少有呆在家里的,而在父母眼里,只要女儿不乱来,心里就没意见,到了一定时候,把女儿嫁出去就是。 李刀磨村民,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讲究,只讲水到渠成,俞琴说:“十五六岁的女娃子,如果还不晓得去找男娃子,就是感情方面有缺陷,倒是要好好开导开导。” 李云彩给俞琴倒了一碗茶水,说:“嫂子平时不来家里,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李云彩说这话,带有明显的责备,寡妇门前是非多,男人不来纯属正常,你一个做嫂子的也不来,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寡妇,会给你带来厄运? 俞琴不理会李云彩的责备,只管故弄玄虚,把来意弄得有些含糊,说:“没有事,就不兴我来了?妹夫离世,家里清冷,我不来看你,谁来看你?把话说得这么生分,好像我是外人似的,要知道我是你嫂子,你是云博的妹,云博的亲妹。” 李云彩以为嫂子来家里,是想给女儿俞蝶做媒,心里说:“嫂子,你来得太迟了,我的女儿,已经名花有主了。” 俞蝶喜欢罗古木。 洛古木是洛伍顺的儿子,聪明,帅气,后来随李天明去了战场前线,被某团长任命为李刀磨连副连长,战死在木山洛午峰,现在做一个伏笔,后文还有详尽的叙述。 李云彩以为自己聪明,猜透了嫂子的来意,说:“如果你想替蝶儿做媒,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她已经有了对象,我也同意了,男娃子是洛村长 的儿子洛古木。” 李云彩不喜欢俞琴,原因在于俞琴没有生育能力,到后来俞琴生了儿子,在李云彩看来,那也是碰巧的事情,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抵消不了先前给哥带来的伤害。 李云彩不晓得事情的真相,如果被她晓得是哥借腹生子,而不是嫂子生儿子,她将用怎样的眼光去看待嫂子? 俞琴不晓得李云彩有什么样的心思,说:“我们李刀磨,虽然位置偏僻,思想落后,但是,在社会进入混乱的时候,我们还是受到了影响,听你哥说,现在大城市实行自由恋爱,这种现象,开始波及到云里县城,还有,城里的学生娃娃,举起旗帜到街上喊口号,说是要自由,要什么自由?自由是什么意思?我说不清楚。” “我想过来,想过去,最终想到,如果把这种事放在李刀磨,放在一个女娃子身上,就是父母允许她们自己去找男娃子,等到他们好到一定程度,父母就帮他们成个家,后来的事,我们就是想去管,也管不了,今天我来,不想说俞蝶的事。” 李云彩听嫂子说她不是为女儿的事而来,猛然意识到嫂子来家里,或许是为了她的事,心里微微地荡起了涟漪。 第106章 涟漪?波浪? 李云彩老早就想到了再婚,没有老公的日子,实在有些孤独,实在有些凄苦,实在有些烦心。 李云彩心里想到再婚,却没有勇气再婚,再婚,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除了讲勇气,还要讲运气。 李云彩终于拥有了再婚的勇气,却没有再婚的运气,总是找不到心仪的对象,就在心里干着急,有时候还会莫名地发脾气,怨天尤人。 李云彩想再婚,但是她不想离开李刀磨,李刀磨有她的人脉,有她的土地,有她的家产,嫁到外面去,所有这些都将失去,生活将会重新开始,拒绝外嫁,外面再好的男人,跟她无缘。 俞琴不是为俞蝶而来,李云彩猜出俞琴为自己而来,她希望爱情不要来临,又希望爱情来临,最好是早些来临,如果俞琴能给她介绍一个心仪的对象,她会对俞琴生发感激之情。 李云彩思绪满满,俞琴在暗中观察,她观觉到李云彩的心,正在发生变化,或者说已经发生变化,说起来话来,大胆而从容,说:“我是为你而来的,是为你的婚事而来的。” 听过这话,储存在李云彩心里的涟漪,于瞬间变成波浪,汹涌,澎湃。 俞晓超过世以后,家里突然变得清冷起来,孤独,寂寞,宛如两把锋利的刀,在她的身上进进出出,李云彩感觉到了疼痛,一种无比的疼痛,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男人走近她,抱着她,那是多么惬意的幸福。 失去老公的痛苦,只有失去老公的女人,才能体会到,才能深刻地体会到,李云彩想去解除这种苦痛,然而她没有勇气去解除,最终只能在心里承受,说:“我都是过四十岁的人了,还谈什么婚事?还能有什么样婚事?” 俞琴察眼观色,她看到李云彩有些心动,感觉事情比较靠谱,事情有可能成功,胆子大了许多,说:“男人四十如虎,女人四十如狼,云彩,你不要贬低自己,而是要高看自己,对了,我想把你介绍客楚林,怎么样?” 听到客楚林三个字,李云彩大为惊讶,她想到过再嫁,想到过许多男人,但是,她没有想到过客楚林,现在听嫂子说起客楚林,她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客楚林的身影,那身影干瘪而憔悴,客楚林不是李云彩心仪的对象,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客楚林。 李云彩心里有些不情愿,说:“客楚林已经年过五十岁,而我才四十零点,年纪相差十来岁呢!嫁给他做二老婆,就是老夫少妻,嫂子,你不要再提姓客的,我就是永远守寡,也不会嫁给他做二老婆。” 听李云彩把话说得坚决,俞琴心里有些失望,继而有些难过,但是,就此放弃,她有一些不甘心。 把李云彩介绍给客楚林,客楚林就是李云博的妹夫,做妹夫的,不会为难做哥的,就算为难,也在一定范围之内,由此化解客楚林对李云愽的仇恨,这对于俞琴维护自身的地位,有多方面的好处。 俞琴不信李云彩能守得住寂寞,能耐得住孤独,能抵挡得住自己的伶牙俐齿,说:“男人五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你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岁,是豆腐渣中的豆腐渣,你去看一看,去看一看豆腐渣有什么用?你再去看一看,豆腐渣中的豆腐渣有什么用?云彩,我告诉你,豆腐渣猪吃,豆腐渣中的豆腐渣,猪不吃,嫌粗糙。” 李云彩听了这话,神情悲哀,眼泪汪汪,现出有所松动的样子。 岁月是一把锋利的刻刀,把李云彩从一个少女,雕刻成一个寡妇,她的额上,脸上,眼角,到处都是皱纹,如果这时候还得不到男人的抚慰,这些皱纹将会变得更加明显,生理机能将会发生变化,容颜将变得难看,所有这些,李云彩是知道的,清除的。 李云彩的心,这时有所松动,说话的语气,随即变得柔软起来,说:“嫂子,你说话太尖刻了吧?我现在虽然有一些不好看,但也不是你说的那么不好看吧?如果能遇到可心的男人,我还会有激情,说不准还能生几个呢!” 第107章 豆腐渣 女人如果不绝经,就有可能怀孩子,生孩子,俞琴是个例外,她天生就不能怀孩子,生孩子,是否绝经,无关紧要,李云彩不同,兴许还能生。 俞琴趁热打铁,说:“就是这个道理,趁着还有一些激情,赶紧再嫁,等到你绝经,就没有了激情,就是想再嫁,人家也不会要,世上有几个男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李云彩原来是高看自己的,现在被俞琴说了一通,说得一无是处,心里老是不舒服,想骂人,又想到俞琴是自己的嫂子,嫂子把被骂告诉给哥,难说哥会来骂我。 被别人骂,可以跳起脚来回骂,回骂一天不过瘾,就回骂三天,被哥骂,不能回骂,甚至不能辩解,只能承受,只能忍着。 李云彩心里不舒服,跟着,她仔细地想了想,觉得俞琴说的话,虽然尖酸,虽然刻薄,但是说起来,还算有些道理,随即觉得自己,真有可能是豆腐渣,是豆腐渣中的豆腐渣,说:“就算我愿意嫁给她,老客愿意娶我吗?何况我们原本就是亲戚,到时候人家会怎么看我?会怎么说我?” 李云彩把姓客的,说成了老客,证明她的态度,这时已经发生了变化,缓和了许多。 俞琴听话听音,在暗中观察,发觉李云彩的心已经松动,他们之间肯定会有好戏,说:“我今日跟你说,明日去跟老客说,我跟你说,男人最耐不住寂寞,或许老客,早就想到要娶二老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而已,如果晓得你要嫁给他,亲上加亲,他不高兴才是怪事,兴许还会去跳舍身崖呢!好了好了,趁早拿定主意,我们等着吃你们的喜糖。” 李云彩的心思,这时变得活泛起来,变得特别活泛起来,巴不得嫂子立马去客楚林家里,把事情向客楚林说明白,早一点把这件事情定下来,说:“嫂子不安好心,想叫老客去跳舍身崖,这对于我来说,能有什么样好处?我已经害死了一个男人,难道还想叫我再去害死一个男人?我可不想再去害人。” 俞琴看到李云彩替客楚林担忧,晓得她已经在心里开始关注客楚林,不允许人家说他的坏话,就在心里说:“云彩真傻,真的很傻,刚才还在说不想嫁给客楚林呢!转眼之间就替客楚林说话,恨不得立刻扑进客楚林的怀里,都说女人的感情容易发生变化,但是,也不能变化得如此之快吧?” 俞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说:“我只是打一个比方,说老客巴不得娶你的意思,我怎么叫能他去跳舍身崖呢?叫他去跳舍身崖,我能有什么好处?” 李云彩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愁云,说:“就算我愿意嫁给,他也未必愿意娶,还有,还有,他的孩子会喜欢我吗?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俞琴有信心说服客楚林,有信心说服客楚林的孩子,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客芷兰的主意,只要她同意,其余几个孩子,不敢反对,就算反对也无效,说:“李刀磨村民最大的优点,就是讲孝道,客楚林的孩子不敢不讲孝道,他们不敢阻拦父亲娶二老婆,告诉你吧,我来跟你说这事,原本就是受客芷兰两口子的委托,是他们叫我来给你做媒。” 听到这话,李云彩放下心来,脑子里便出现了客楚林的影子,客楚林虽然年过五十,但是腰杆子还是挺得笔直,身子骨还算硬朗,他有见识,不管什么事,都能说出一些道道,再嫁给他做二老婆,自己不但不会吃亏,兴许还会得到别人的赞美,赞美自己会找老公,会找有见识老公。 第108章 想喝酒 女人是不能喜欢上某个男人的,李云彩是一个女人,她喜欢上客楚林,尽管这喜欢有一些仓促,有一些苍白,甚至有一些柔弱。 因为爱,在李云彩眼里,客楚林顿时变得高大,变得伟岸,全身上下充满活力,令李云彩感到惊喜,感到惊奇。 李云彩改变了他对客楚林的看法,客楚林先前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身影,她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笑容,说:“老客家孩子多,虽然家里宽敞,但是,经不起几个孩子分割,如果他愿意住到我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如果我们能生下孩子,孩子跟他姓,我不跟他争,我只想跟着他,跟着他好好地过日子。” 俞琴只想促成李云彩和客楚林的婚事,以此来化解客楚林对李云愽的仇恨,其它都是次要的,说:“这事我去跟客楚林说,他是一个有见识的人,是一个讲究脸面的人,就是你不开口说,他也会想到住进你家的,住到你家,是两个人的世界,住在他家,是多个人的世界,于他,于你,都不方便,客楚林可不是一个傻子,他比猴子还要精!” 这话说得有一些露骨,李云彩听出来,感觉自己的隐私被暴露一般,心里虚虚的,弱弱的,说:“嫂子,你说得过于显露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老夫老妻,还能有什么作为?我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偏偏喜欢上村长家儿子,我有叫村长儿子来家做上门女婿的心,但是没有这个胆,我注定是过孤独日子的命!” 俞琴大笑起来,说:“你呀,就是爱乱说话,什么老夫老妻?你们什么时候成婚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以夫妻相称,你的脸皮呀,比牛皮还要厚!” 李云彩意识到自己有一些失态,说话不够稳重,被俞琴拿到把柄,而且拿把柄说话,她的脸,倏忽红起来,说:“是我说话不注意,嫂子莫要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也要吐出来,莫要装在耳朵里。” 看到事情进展顺利,俞琴心里大为高兴,做出信心满满的样子,说:“我想在你这里吃顿饭,行不?” 李云彩想到自己再嫁有望,心里比俞琴还要高兴,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可是我的嫂子,不过我得麻烦嫂子一下,去把哥和天明叫来,如果有酒,带一点来,我们两个喝一点,谁说女人不许喝酒,谁是混蛋,天底下的大混蛋。”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遇到好事,或者喜事,总是想喝几口,让酒精在血液里融合,在血管里游走,给人以飘然的感觉。 俞琴说:“你哥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爱喝酒不好,经常喝得醉醉的,不知天南地北,不知天高地厚,好处是酒醉后不骂人,不打人,总算还有一点酒德,等会儿我去拿,今晚我们喝,最好是喝醉,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借着酒劲说出来,气死你哥。” 李云彩大笑,说:“气一下可以,气死不可以,气死了,明天你找我要,我拿什么来还你?” 李天明在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客芷座出师以后,听了龙戴期的建议,前往街鸡开办村吉私塾,在那里遇到了钟情于他的阿碧,两人很快恋爱结婚,过了两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儿子客正川。 龙戴期离开云里县高等小学,回到老家仪凤镇开办戴期私塾,李云愽看到儿子舍不得龙戴期,随即安排儿子到戴期私塾读书,至于因此增加部分开支,李云博并不在意。 李云送给客楚林十个大洋,送儿子到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用了几个,现在手里还有三十多个,他们是夫妻共养一个儿子,以前又没有欠账,就算没有那些大洋,对于他来说,也没有经济负担。 龙戴期叫李天明回家做社会调查,学习如何跟村民打交道的技巧,便于以后开办私塾,便于以后开展教学活动,李云彩知道李天明在家,叫他也来家里吃饭。 第109章 少女情态 李云彩刚刚把鸡杀好,俞蝶就回家了,她看见俞琴杀鸡,跟着叫俞琴,说:“舅妈来了?今早起床,我听见喜鹊哇啦哇啦叫个不停,晓得有稀客要来,原来是舅妈呢?” 俞琴笑起来,说:“你说什么?你说我是稀客?怕是你听见乌鸦叫吧?我这个外孙女啊,不仅人长得好看,嘴巴子还相当甜,声音柔软,叫人听见,感觉骨头都要被化掉,洛古木这小子真有福气,找了李刀磨最漂亮的人做老婆,真是有福气。” 俞蝶走过去,搂住俞琴的脖子,脸上布满了得意的笑容,说:“舅妈,你今天说话口无遮拦,我什么时候做人家的老婆了?我现在是人家的未婚妻,两者是有区别的,未婚妻自然是未婚,做人家的未婚妻,不想跟他就走开,做人家老婆,就没有这样的自由了。” 俞琴推开俞蝶,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俞蝶,说:“呸!呸!呸!小姑娘说话口无遮拦,能随便说出离害的话,叫人家听见,人家就会在背后说你不正经,对爱情不真诚,不专一,良心丑的人,还会骂你水性杨花,这样下去,会影响到你的名誉,到时候嫁不出去。” 俞蝶把头高高地抬起,说:“本姑娘金枝玉叶,无比漂亮,无比美丽,想找我的人多得很,究竟多到什么程度?多到像云里江的小特沙,我不愁嫁不出去,只愁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小特沙是云里江的一种鱼,样子有一点像泥鳅,味道很好,数量多得惊人,俞蝶把喜欢她的男人比作小特沙,是想向俞琴说明她有魅力,追求她的伙子不仅数量多,而且有品位,有味道。 俞蝶笑着说话,现出活泼得意的样子,说:“舅妈,请你想一想,你的外孙女是何等优秀?是何等漂亮?何愁找不到一个好老公?姓洛的敢得罪我,我另外找一个,把这个人拉到他旁边,活生生气死他,当然,这是一个比方,姓洛的不敢不爱我,不能不爱我,谁叫我无比漂亮呢!” 俞琴笑起来,说:“俞蝶,你别得意,就算你无比漂亮,也是继承了你妈的无比漂亮。” 俞琴希望李云彩做客楚林的二老婆,以化解客楚林对李云博的仇恨,采取恭维的方式,去取悦李云彩。 俞琴没有想到,俞蝶却不认同她的观点,说:“我继承了妈的一部分漂亮,还继承了爹的一部分漂亮,你看我妈,细眼睛,腰比水桶还要粗,你看我的腰有多细!洛古木说我的腰是小蛮腰,杨柳腰,说得怪好听的。” 俞琴先前说过李云彩的不足,以打击她自我看好的气焰,促使她低姿态,按照自己的思维走,早一点再嫁客楚林,俞琴本来还想打击李云彩的,后来想想做人要本分,说话要适可而止,就停止了打击,不想俞蝶嘴快,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但是,作为长辈,对晚辈不尊重母亲的行为,还是要加以提醒,加以引导,说:“常言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俞蝶你不可以这样说你妈,你妈以前大眼睛,杨柳腰,只因生了你,腰才变粗,只因你爹不在,你妈天天哭,眼睛才变细?你去哭一会儿,保证你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偷琴和俞蝶说话,李云彩不好插嘴,装作听不见,只管收拾鸡,不理她们。 俞蝶爱罗古木,她所以这样说话,在于掩饰她过于浓烈的感情,如果不能自矜一些,就会在长辈面前,现出急不可耐的情态,俞琴心里何尝不明白?说:“我晓得你是一个仙女,不要说李刀磨的伙子,就是天上的牛郎,对你也是喜欢到极点,如果能嫁给天上的牛郎,在李刀磨,你就会受到大家的特别崇拜。” 李云彩只想女儿嫁给村长的儿子洛古木,不想女儿嫁给天上的牛郎,因为女儿不是织女,牛郎织女,两地生活,两地相思,有什么意思?说:“嫂子这样说话,蝶妹会有意见,蝶妹讲究现实,她可不想做一个仙女,更不想嫁给天上的牛郎,她要嫁,就嫁实实在在的伙子,就嫁李刀磨最好的伙子。” 俞蝶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说:“妈,你是怎么晓得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真厉害,竟然晓得我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 李云彩做出精明的样子,说:“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我是你妈,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出什么屎来,你就是躲到刺蓬里藏起来,也会在妈面前露出来一根尾巴。” 俞蝶不想被母亲说成狐狸,更不想做狐狸,她要做实实在在的人,说:“妈说的是发生在我小时候的事,我现在已经长大,怎么会在妈面前撅屁股呢?我就是想撅屁股,也是在别人面前撅!” 第110章 有后爹好啊 李云彩只有俞蝶这么一个女儿,对女儿自然是视若珍宝,老公死了以后,她对女儿更加挚爱,两个人仿佛不是母女而是姐妹,该说的话,只管说,绝对不会藏在心里,彼此敞开了心扉。 现在听到女儿说话,晓得女儿对洛古木,产生了强烈的爱意,走出家门的时光,很快就要来临,到时候就是一个人独自在家了。 想到独自在家,没有人跟她说话,李云彩的心里不觉有一些灰暗,说:“是的,是的,你已经长大,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不消做妈的来管你,你只管到你喜欢的伙子面前,在他面前撅屁股,最好是早一些撅出孩子来。” 俞琴看到母女之间说话如此荒唐,如此放肆,生怕因此冲淡了今天的主题,她赶紧出来打圆场,说:“蝶儿,请你猜一猜,舅妈今天为什么要来你家里?” 李云彩晓得俞琴就要把话说明白,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在心里担心女儿反对,就算不反对,也会在心里生发出反对的情绪,然而,事情总归是要讲明白的,总归要讲清楚的,就在心里打消了制止俞琴把话说出来的想法,听任事情发展。 俞琴走过去,轻轻地拉起俞蝶的手,说:“舅妈今日来,是来给你妈做媒的,家里没有男人,就是房屋没有顶梁柱,房屋随时有可能垮下来,蝶儿,你知道吗?” 俞蝶性格活泼,性格开朗,她不会去管母亲嫁不嫁人,说:“这是一件好事呀?我为什么要反对呢?这几年,我妈过得凄苦,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想到能有一个人来管我妈了,这样,我以后就不用经常往家里跑,洛古木说女人要有一个依靠,依靠是谁?是男人,男人是女人最好的依靠,舅妈,我跟你说,我还在古木身上靠过呢,蛮好玩的。” 听女儿说起凄苦两个字,李云彩当即感觉到了凄苦,不仅是心理上的凄苦,还有生理上的凄苦,她的眼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俞蝶看见母亲伤感,大为不解,说:“我妈也真是的,既然在心里想到要再嫁,只管再嫁就是,这有什么打紧的?还做出羞羞答答的样子,难以理解,简直难以理解,其实呢?我早就想有一个后爹,有后爹照顾我妈,我三十天不回来,天天在洛古木身边,洛古木真好,是真的好。” 俞蝶说过这话,突然想起应该问一问母亲,问一问母亲要嫁到哪里?要嫁给哪个人?如果嫁得远,到时候去看妈,就会走很远的路,累死人,说:“舅妈,你想把我妈嫁到哪里?嫁给哪个人?我妈属鸡,天生老实,舅妈千万不要把我妈嫁给一个黄鼠狼,千万不要被黄鼠狼吃掉,我已经没有爹,不能再没有妈!” 俞琴拍了拍俞蝶的肩膀,说:“我想把你妈介绍给客楚林,你晓得的,客楚林不仅有文化,以前还经常出门,有见识,会过日子,到时候啊,不愁你妈过不好,只愁你妈过得太好,变得妖精起来。” 俞蝶听了这话,跳了起来,说:“不行,不行,客楚林是我姑父,如果我妈嫁给他,我妈岂不是变成了我的姑姑?亲戚之间怎么能谈婚论嫁?” 俞琴不以为然,说:“把妈变成姑姑,有什么不可以的?在我们李刀磨,绕过来绕过去都是亲戚,哪里讲究得过来?只要他们两个同意就行,到时候你管妈叫妈,管客楚林叫姑父,各叫各的,互相不打架。” 俞蝶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说:“如果他们生下弟妹,我该怎么叫他们?是直接叫弟妹,还是要加一个表字?” 第111章 怎么叫? 俞琴只想把李云彩介绍给客楚林,恨不能立刻叫他们做夫妻,好叫客楚生不再痛恨李云愽。 现在听过俞蝶的问话,感觉问题,的确有一点复杂,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解决方案,说:“客楚林已经年过五十,怕是没有生育能力了,万一生出孩子,交给我来养,我这辈子只生了天明一个,正想再要一两个呢!” 李云彩已经被俞琴说动,她心里想到的只是嫁人,越快越好,容不得半分钟耽搁,现看到女儿担忧,说:“我跟你姑爹在一起,只是图一个互相照顾,我们不会再生孩子的,妈这辈子啊,把蝶儿当宝贝,把别人当稻草,我们不会让蝶儿有难过,哪怕半点难过也不给,唉,你爹就留下你这点骨血。” 俞蝶听过这话,心里沉沉的,她想到父亲只留下她,母亲才会把她当宝贝,如果父亲留下几个她,母亲会不会把她当宝贝?俞蝶想问题,显然停留在问题表面,试想父亲如果留下几个她,母亲是否有能力把几个她养大,都是一个未知数,怎么可能把她们,或者他们当宝贝。 好在俞蝶天性活泼,转眼之间,她把沉重变成了快乐,脸上立刻现出快乐的神色,说:“小时候妈把我当宝贝,到了现在,就是妈想把我当宝贝也不能,古木说我是他的宝贝呢!他说他喜欢我,喜欢到了骨髓,有古木把我当宝贝,我不再当妈的宝贝,舅妈,这些日子里,我正在担忧呢?” 俞琴听了这话,心里起了好奇心,说:“小小年纪,胳子窝还没长出三根毛,有什么担忧的?是不是吃得多,吃得好,害怕杨柳变成水桶腰?” 俞蝶被母亲宠爱,宠爱到极点,说话做事由着性子来,她才不管母亲心里有什么的想法,说:“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她的这个宝贝,很快就要嫁人,嫁人之后,我妈会孤单,所以我正在做古木的思想工作,想叫他做上门女婿,他倒是愿意,但是他爹妈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古木是好人,他爹妈不是好人,他们好像生活在古代,有满脑子的古代思想,等到我嫁过去,要好好地跟他们干几架,让他们晓得我有多厉害!” 俞琴笑起来,跟着故意将俞蝶的军,说:“你生活在现代,以后要嫁到古代家庭,到古代家庭过生活,划不来,绝对划不来,最好是离开洛古木,免得到时候跟公公婆婆水火不相容,跟他们天天吵架,而你可能吵不赢他们,活生生被气死!” 俞琴说过这话,走进厨房,去帮李云彩做饭菜,正要回家去叫老公和儿子,却见老公带着儿子来了。 李天明在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了三年,学到了不少的知识,现在转到仪凤戴期私塾读书,接受龙戴期的教诲。 李天明以前是每天都回家,现在是每个月回家几天,每一次回家,李云愽总是要给儿子做好吃的,他晓得读书是很苦的,营养跟不上,会影响到儿子读书,还会影响到儿子的身体。 儿子每一次回到家里,李云愽总是用慈爱的目光去注视他,问这方面的问题,问那方面的问题,告诫儿子要尊敬先生,要努力学好本领,以后在李刀磨开办一所私塾,端一个体面的饭碗,混一口体面饭的饭吃,让儿子做私塾先生,是李云博的最大愿望。 看到儿子点头答应,李云愽放下烟筒,走到儿子的身边,挨着儿子坐下,望着儿子清秀而隽永的脸庞,他遐想到的,是已经逝去的婚外情。 那段婚外情,时间不是很长,然而,在李云愽的心里,那不仅是记忆,是深深的记忆,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 刻苦铭心的记忆,怎么能随意消弭呢?不能,万万不能的,除非人死去,记忆才会消失。 在李刀魔,女人如果有婚外情,会受到道德层面的谴责,但是,有的女人偏偏要有婚外情,这是为什么? 首先在于认知方面,村民注重道德,把道德看得很重,其反面是村民内心的反叛,你们说婚外情不道德,那好,我去尝试一下,怎么样? 第112章 骨刺 其次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家花,从野花蜕变而来的野花,在经过人们栽种以后,培育以后,沾染了来自世俗的习气,从而变得世俗,甚至低俗。 野花生在家外,自在生长,自由地生长,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在意,有其自然生长环境,有其自然生长习性,生长规律,其意境远高于家花,继而受到人们的追捧。 再其次是人们喜欢追求新奇,长时间使用同一种东西,总会有腻烦的时候,有机会换一换做派,为什么不去换一挨? 小孩子不喜欢吃自家的肉,却喜欢吃别人家的豆腐,大人出门时,瞧见四周没有人,径自走进别人家的地里,拔几个萝卜回家煮吃,总觉得别人地里的萝卜,味道比自家地里的萝卜要好一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认知,一种独特而怪异的认知。 男人如果没有一个相知,总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一些不好看,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去追求新意,猎取新奇,那些立场不够坚定的女人,面对男人的猎取,往往显得异常激动, 偏执地以为自己有引力。 她们的投怀送抱,是男人猎奇的结果,是男追求新奇的一种表现,是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表现。 李云愽和俞晓梅是初恋情人,双方父母都看好他们的婚姻,李云博早已把俞晓梅当成未来的老婆,俞晓梅早已把李云博当成未来的老公,只等条渐成熟,他们就会走在一起,牵手走进婚姻,携手走向未来。 顺理成章的事,水到渠成的事,因为世事方面的原因,导致他们违背意愿,各自组建各自的婚姻,各自组建各自的家庭,心不甘也罢,情不愿也罢,事实摆在那里,难以逾越。 但是,他们近在咫尺,今日不见,明日见,关注对方,成为一种常态,很难从脑子里剔除出去。 李云愽向俞晓梅表达心里的苦楚,得到了俞晓梅的同情,得到了俞晓梅的积极回应,她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把自己的感情投递给李云愽,并且怀上了李云愽的孩子,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想为李云愽生孩子,俞晓梅如果不是突然得急病身亡,她的愿望还有可能成为事实。 俞晓梅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客楚林对她不好,也不是因为想离开客楚林,而是理解李云博的苦楚,想把曾经恋人,从苦楚中解救出来。 俞晓梅除了替对方打算,除了为对方着想,不能不说还存在猎奇,猎奇在此过程中起了作用。 曾经恋人是怎样的情态?如果我给他爱,他会不会也给我爱?给我多少爱? 俞晓梅得到过客楚林的爱,但是,她感觉那爱还不够,远远不够,她渴望得到李云愽的关爱,当她得到李云博的爱以后,担心婚外情被人发现,成为整个过程的添加剂,他们都在努力,妈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着合情的外衣,执意走下去。 李云愽同时有两个女人,但是,他不会因此而去谴责自己,俞晓梅得急病而死,对于李云愽来说,是一件伤心事,绝对的伤心事,他比谁都难过,但是,他不能把自己的难过表露出来,而是把自己的难过隐藏起来,深深地隐藏起来,默默地忍受着俞晓梅之死,所带来的折磨,无穷无尽的折磨。 后来,当李云博得知从李刀磨出走的六名青年,当他得知儿子李天明,坚定勇敢地走向战场,在抗击外敌入侵时英勇捐躯之时,眼睛里滚出几颗热泪,长时间看着飞凤山,那座山里,埋葬着俞晓梅,埋葬着永远的俞晓梅,然后,然后,闭上了眼睛,永远闭上了眼睛。 从自然情态来看,云块很快就会化作淡淡的云丝,云丝很快就会化作淡淡的雾霭,终至于消失。 李云愽懂得这个道理,但是俞晓梅不是云彩,不是很快就会化作云丝的云块,不是很快就会化作雾霭的云丝。 俞晓梅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是一个懂得情感的女人,她虽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在李云愽的心里,俞晓梅将永远存在,将永远是一根长长的骨刺,死死地卡在李云愽的体内,活生生地折磨着李云愽的身体,折磨着李云愽的心灵。 李云愽晓得俞晓梅的心思,晓得俞晓梅在世时,最牵挂的就是李天明,俞晓梅有合法婚姻下的几个孩子,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李天明,只会赐予李天明最大程度的母爱,她没有做到,自己竟然会得急病,以急死的方式,阻断给予李天明更多母爱的途径。 李云愽用挚爱的眼神望着李天明,望着,望着,俞晓梅的影子,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在他眼前漂浮起来,飘飞起来,其姿态是那样轻柔,是那样充满情意,令李云愽心旌摇动,难以自持。 第113章 认得几个字? 李云愽感觉到了思念的痛苦,不觉哼了一声,重重地哼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李天明看了看父亲,眼睛里现出关切的神情,关爱的神情,李云愽从儿子的眼神里,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担心在儿子面前露陷,把自己对俞晓梅的思念,以一种莫名的方式传导给儿子,儿子虽然健康,但是年纪还不大,许多事情,还没有达到让他知道的时候,至于他的出生,或许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李云博赶忙掩饰他的窘态,笑了笑,说:“今天我去背包谷,闪了腰,腰有一点疼,感觉有一些吃不消,毕竟年纪大,体力不如从前,身体也不如从前,希望你快点长大,帮忙父母干活。” 李云愽不想叫儿子干农活,现在提到干活,只因儿子还小,不懂私塾先生四个字的含义,以干活来激励他快点长大。 李云博把儿子送进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后来送进仪凤戴期私塾读书,他无数次鼓励儿子把书读好,到时候跟俞晓梅也算是一个好的交代,李云博知道,李天明才是俞晓梅最钟爱的儿子。 李刀磨的男人最讲感情,李云愽既然是李刀磨人,就不能无情,更不会冷酷,鉴于身体方面的原因,他不想教别人如何做,但是他必须教儿子如何做,唯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俞晓梅。 晓梅,你放心,你尽管放心,我会教好儿子的,会教好我们的儿子的,也请你在那边,多关注我们的儿子,保佑他健康成长,事业有成。 李云愽没有想到,李天明后来被外敌战机炸伤,走上了复仇的旅程,背离了父亲送他读书的初衷,战死在木山洛午峰,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这里先做一个伏笔。 李云彩看到哥进来,晓得嫂子到家里来给她做媒,哥哥是知道的,是清楚的,或许,是哥看到妹妹死了老公,做了寡妇,生活上过于孤单,叫老婆出面做媒也说不定,当即在心里生发了对哥的感激,对哥的感谢,说:“哥来了?请坐,请喝酒,我给你倒茶。” 李云彩给李云愽倒了一杯酒,跟着给哥倒了一碗茶,坐在哥旁边,等候哥开口说话,俞蝶是一个正在恋爱的少女,她看到李天明,心里立刻涌起了姐姐要关爱弟弟的情愫,直直地走过去,拉起李云愽的手,说:“天明,读了几年私塾,认得了多少个字?” 上学自然能认字,但是到底认得多少个?难以说清楚,李天明听表姐问起这个问题,心底里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困惑,说:“我认得几个字是事实,但是到底认得多少个,我说不出来,要不你来考我,你说我写。” 李天明说过这话,接着思考,思考还能用什么方法,去证明自己到底认得多少字,他思考了许久,认定你说我写之外,找不到还能证明自己认得多少字的方法,末了,说:“我说不清楚,我没有办法说出我认得多少字,表姐,吃过饭,我们一起去玩,好吗?” 俞蝶的心在洛古木身上,她的心,早已被洛古木勾走,恨不得早一点去到洛古木身边,去跟他说话,去跟他亲近,现在听表弟说饭后一起玩,她自然想到了拒绝,然而她的心里,又有一些不忍,只好打马虎眼,说:“好的,好的,我带你去玩,天明,告诉表姐,你想玩什么呢?要不我们去玩老鹰捉小鸡?” 李天明反应很快,说:“玩老鹰捉小鸡,要三个人以上,我们两个玩,哪一个做老母鸡?哪一个做小鸡?哪一个做老鹰?表姐,不如我们玩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我做孙悟空,你做白骨精,怎么样?” 听到白骨精三个字,俞蝶激灵灵地打了几个寒颤,俞蝶跟洛古木相恋,是俞蝶主动,洛古木被动,是俞螺向洛古木发起进攻,洛古木是被动迎战,这种情形,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是白骨精诱惑唐僧,被孙悟空识破了白骨精的阴谋诡计。 白骨精被孙悟空打了三次,结果白骨精没有被打死,孙悟空却受到了唐僧的惩罚,最后唐僧被白骨精控制,猪八戒只得厚着脸皮,到花果山去请孙悟空收拾残局。 第114章 道破心事 李天明于无意之中戳破了俞蝶的心事,她的脸色于瞬间变得灰暗起来,寡白起来,心底里猛然升起一股怒气,狠狠地跺了几下脚,说:“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姐姐是三月里的桃花,美丽而动人,怎么可以去做白骨精?以后再说这种混账话,小心姐姐撕你的嘴,打你的屁股!” 李天明毕竟年纪幼小,虽然师从客芷座,再从龙戴期,认得很多字,然而,对于世事和人心,他知道得不多。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得罪表姐,为何引起表姐发怒,继而用狠话去骂他,他用充满困惑的眼神望着俞蝶。 看到表弟充满疑惑的眼神,俞蝶的心里,于陡然之间幻化出一股蜜意,脑子里随即幻化出洛古木,说:“不是姐姐要怪你,是你不会说话,以后要说姐姐是一个仙女,是一个大美女,或者说艳若春花,美如秋月,千万不要叫姐姐当白骨精,白骨精是丑女才能当的,知道吗?嗯?” 李天明答应,说:“表姐,我记住了,我以后叫你仙女,不叫你白骨精,表姐,我们现在玩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吧?我当孙悟空,你当白骨精。” 李天明嘴里说不再叫俞蝶当白骨精,跟着说玩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还是叫俞蝶当白骨精,说话前后矛盾,俞蝶气得不行,开口就骂,说:“天明,你真是个笨蛋,我还问你认得几个字,现在看来,你一个字也认不得,把你送去读书,白费了时间,白费了钱,还不如回家放牛放羊。” 俞蝶气得不行,恨不得打李天明几耳光,几嘴巴,好在这时,俞琴在厨房里喊吃饭,几个人立马站起来,走向厨房。 李云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吃了几口菜,他把酒杯递到李天明面前,说:“天明,想喝酒吗?如果想喝的话,只管喝,爹不骂你。” 俞琴赶忙夺过酒杯,骂李云博,说:“天明那么小,你叫他喝什么酒?不巧喝坏脑子,有你后悔的时候!” 李云愽把酒杯拿过来,喝了一口,脸上笑笑的,说:“李刀磨的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告诉你们,我两三岁就开始喝酒,喝到现在,感觉酒是一个好东西,不仅能够壮胆,还能够激活大脑,促使大脑考虑问题,全面而周到。” 李云彩不信酒能有如此大的作用,何况她也不想让李天明喝酒,当即接过话,说:“玩酒是好东西,或许不假,但酒是老男人喝的,天明现在是一个小屁孩,跟老男人没有半点关联,哥,请你不要压着天明喝!” 李云愽看到妹妹插话,当即把话题转到她身上,说:“小妹,我们今天来你家,是为了你的事,妹夫已经死了好几年,骨头都烂了,你应该从失去男人的悲痛中走出来,再找一个合适的男人,过好下半辈子,我做哥的,也就心安了,你现在这样子,哥看着心里难受,失去了喝酒的雅兴。” 李云彩从俞琴的嘴里晓得了事情的原委,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现在听哥说起这件事,波澜不惊,心里平静,说:“嫂子已经说过这件事,可是,哥,我跟你讲,客楚林比我大十来岁呢!嫁给他做二老婆,我的心里有一些不情愿,吃亏死了。” 李云愽听到这话,不但不怒,反而笑起来,说:“这就是你不懂了,男人跟女人有区别,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五十一枝花,你嫁给客楚林,是豆腐渣撒在鲜花上,污染了鲜花,兴许客楚林还会感到委屈呢?还有,客楚林经常出门做生意,见多识广,脑筋活络,配你是绰绰有余,你嫁给他,是捡到了货真价实的金子,占便宜的是你。” 第115章 尝试 李云愽只想把妹妹早一点嫁给客楚林,以此获得客楚林的谅解,说起话来不拐弯。 李云彩晓得农村人说话,粗俗而易懂,何况经过俞琴的动员,她的心思已经变得活泛起来,已经有了再一次成婚的打算,当然不会怪哥嫂多事,说:“既然哥嫂把姓客的说得那么好,做妹妹如果不愿意,倒是辜负了哥嫂的好心,哥,妹脸皮薄,过两天你去跟客楚林说说,探听一下口风。” 这话一说,俞琴立马打了一个寒颤,筷子差一点掉地,这一细微动作,别人不在意,却被李云博捕捉到,心里说:“俞琴胆子太小,听到客楚林三个字,竟然被吓成那样,难道客楚林是老虎不成?会吃了你不成?做人嘛,要像我,无惧泰山压顶,无惧老虎吃人,有熊心豹子胆。” 俞琴害怕,害怕李云博不知天高地厚,借着酒劲去找客楚林,导致两人发生口角,继而打架,最终暴露李天明的身份,把自己假怀孕的事给捅破,事情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客楚林,李云博,李天明,俞琴,谁也不好过,谁也过不下去,就连死去的俞晓梅,也不会安生。 俞琴的担心,显然多余,就算李云博真有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去找客楚林,他可以在心里给自己壮胆,但是他不敢把心里想到的付诸行动。 而李云彩说话,比较委婉,除了李天明,其他人都听懂了,俞琴感觉到别扭,心里说:“如果客楚林不是经常外出,怎么会有你借腹生子的机会?客楚林给家庭留下了缝隙,才会有你李云愽钻缝隙的机会。” 俞琴心里有话,但是,她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原因,在于她自己不会生育,把这件事说出去,被村里人知道,李云愽就会失去儿子,到时候发火,祭出一纸休书,我俞琴还有好日子过吗? 看到妹妹同意嫁给客楚林,李云愽好生惬意,把杯里的酒喝干,说:“俞琴,你晓不得给老公倒酒?真是一只老母鸡,越养越不成模样,照这样下去,很难跟我过完下半生,我跟你说,做女人要学会贤惠,做老女人,更要学会贤惠,要见机行事,把男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高看男人就是高看自己,不然。” 李云愽本来想说不然我去找俞晓梅,可是话到嘴边,于突然之间想起,俞晓梅已经死了,此刻再说去找俞晓梅,显得不厚道,连死人都不放过,何况有妹妹在场,说出去找俞晓梅,就是泄露了自己与俞晓梅之间的隐私。 借腹生子是李云博绝对的秘密,绝对不能叫外人晓得,即使妹妹,也不能叫她晓得,李云愽不是一个愿意给自己找来麻烦的人,他要谨言慎行,不能因为喝酒,更不能因为责怪俞琴,而去泄露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 李云彩却有另外的心思,她看到哥骂嫂子,骂得十分难听,心里想到嫂子这一生也不容易,就在心里生发出帮忙嫂子说话的想法,说:“哥,你这样说嫂子,就是你不对了,嫂子跟了你这么多年,到老了才生下天明,不容易呢!你要好好珍惜嫂子才是,你这样骂嫂子,我做妹妹的都听不下去,想说你几句,想骂你几句了。” 李云彩说话不客气,李云愽听见,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俞琴看到李云彩帮自己说话,心里同样高兴。 俞琴最怕亲人之间不和睦,说话不讲分寸,把话说得过于难听!看到李云彩出面为自己说话,俞琴没有理由不高兴。 李云彩给俞琴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说:“嫂子,喝酒,我们也喝酒,不喝醉,绝不停杯。” 俞琴被李云博骂,心里不舒服,现在听李云彩说喝酒,赶忙响应,李云博看见妹妹提议喝酒,心知妹妹心思已经变得活泛,客楚林成为自己的妹夫,没有大问题。 李云博告诫两个女人,喝酒可以,喝醉不可以,女人喝醉,样子十分难看,丢人!他吃过晚饭,带着儿子回家,俞琴跟李云彩继续喝酒,喝完酒,帮李云彩收拾好碗筷,歪歪扭扭地走向家中。 第二天上午,客楚林走进李云彩家,俞蝶看见,笑一笑,跟客楚林说:“姑爹,请坐,我这就给你去泡茶,从现在起,姑爹就要变后爹,我妈有了老伴,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我的日子,也会变得好起来。” 客楚林是过来人,眼见俞蝶把话说得明朗,心里乐呵呵的,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就姑爹变后爹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要生米煮成熟饭,才能算数,现在叫后爹为时过早,等到我和你妈正式住在一起,你再来叫后爹也不迟。” 第116章 急促 两个人说话,直来直去,李云彩心里不怪,嘴里有此怪,说:“你们两个说什么话?像这样的事情,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你们不讲脸面,我还要讲脸面呢!快把这些话收起来,楚林哥,吸烟,有老婆的时候,你把头抬得高高的,半分钟也不来我家里坐一下,现在没了老婆,倒是想起到我家里来坐了,俗话说得好,寡女门前是非多,我现在是一个寡妇,楚林哥,请你不要再来,免得坏了我的好名声。” 俞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看着两个长辈,感觉两个长辈性格怪异,是活脱脱的两个怪物,只要你情我愿,只管去搂去抱,偏要把爱藏起来,做出羞羞答答的样,一点也不爽快,远不如我,二话不说,只管扑进洛古木怀里,叫他紧紧地把我抱着。 俞蝶这样想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洛古木的身影,他是那样的英俊,是那样的可爱,是那样的青春,是那样的有力量。 俞蝶不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客楚林原本没有想过再婚,他只想在怀念中,在痛恨中,在关爱孩子中,去过完他的一生,心里有些沉重,没有想到过再婚,自然没想到过李云彩。 客楚林没有想到,大女儿竟然会想到,想到让父亲再婚,让罗塔舞去做他的工作,竟然被女婿说动了心思,为即将到来的婚姻做好了铺垫,恨不能即刻把李云彩娶到家里,叫李云彩为自己铺床,叠被,搓身,暖脚,以此来缓解生活中的压力,获得生活的力量。 客楚林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然而,他到底有几分羞涩,请俞蝶不要过早地叫他后爹,万一婚事不成,打了水漂,就会闹出笑话。 李云彩的心里已经活络起来,已经愿意嫁给客楚林,然而当客楚林把话说得明朗,她却忸怩起来,拿寡妇来做挡箭牌,把自己说得正经,不是一个想嫁就会嫁的人。 而在俞蝶眼里,这么明朗的事情,这么明白的事情,又何必要去遮掩?直来直去,不是很好吗?说:“你们两个人,你有情,我有意,还假惺惺干嘛?要我说,姑爹今日就跟我妈举行婚礼,趁早把我从困局中解脱出来,才会有时间去找古木,告诉你们,古木不仅长得帅,嘴巴子也甜,不是叫我宝贝,就是叫我心肝,好听死了,肉麻死了。” 听女儿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李云彩的心里异常震惊,随即呵斥女儿,说:“蝶妹,你说话做事,能不能隐蔽一些?你姑爹说现在是混乱时代,社会上乱得很,他说有一个跟跳蚤差不多大小的岛国,把军队开进中国,在中国到处杀人放火,抢财物,你可要小心一些,被人家捉到岛国,没有妈照顾,有你的好受!” 客楚林看到李云彩引用他说过的话,感觉李云彩的心里,已经有他的位置,当即飘然起来,说:“真有这么一回事,有人把从那个岛国来到中国的人,叫做外敌,这个岛国。距离中国十万八千里,跟中国没有利害关系,可是,他们硬要把军队开到中国,吃多了撑的慌,没道理的事,我放木牌到外面的时候,听人家说,那些外敌什么缺德事都做,连老婆娘都不放过,这不是混乱时代又能是什么时代?所以啊,在这个时候,男女要早些在一起,要早些生孩子,以后赶走外敌,需要人,需要好多好多的人。” 俞蝶没有出过门,没有读过书,如果说晓得一点事情,也是听来的,不明所以,现在听客楚林说,外敌连老婆娘都不放过,她的心里异常惊骇,巴不得立刻飞出去,飞到洛古木身边,扑进他的怀里,在他的怀里躲避外敌,说:“照爹这么说,我得赶紧嫁给古木,叫他好好地保护我,不巧被外敌捉到岛国,生不如死,不仅受活罪,兴许还会受死罪!” 客楚林说的是实情,外敌侵占中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神州大地,深陷血光之中,客楚林虽然没有见过这些场面,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与实际情况是相符的,没有夸张的意味。 客楚林说出来的话,李云彩相信,俞蝶更信,他们的心里,产生了赶快找个依靠的想法,那么,什么才是依靠呢?找老公,李云彩想尽快与客楚林成家,俞蝶想尽快与洛古木成家,两个人的想法,都显得有些急促。 第117章 老人爱 俞蝶说过把自己早一点嫁出去的话以后,径直走到客楚林面前,说:“爹,我要去找古木了,我妈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对待我妈,然后好好对地待我,好好地对待古木,我现在已经把你当成了亲爹,我现在去跟古木说,以后要好好孝敬你。” 俞蝶说过这话,忙不迭跑了出去,望着女儿飞跑出去的身影,李云彩笑了笑,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恨不能成天把她捧在手心里,把她的脾气惯坏,说话颠三倒四,不讲分寸,多有得罪了。” 客楚林刚刚进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担心李云彩不愿意,导致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为她做了几个美梦,现在被俞蝶把话说明,反而避免了尴尬,就在心里暗赞俞蝶聪明,晓得如何撮合鳏夫寡妇走在一起,说:“不碍事,不碍事,农村人说话遮遮掩掩,远不如直来直去,有什么话放开说,更有意思些。” 俞晓超在世的时候,李云彩以为老公,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对客楚林正眼不看,到后来俞晓超死了,李云彩也没有把客楚林放在眼里,现在由李云愽出面,由罗塔舞出面,撮合两个人走在一起。 客楚林走到李云彩面前,坐下,李云彩仔细地看着客楚林,感觉客楚林于陡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英俊的老男人,眼睛里,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 客楚林平时走马帮,善于捕捉细微的神情,洞察世间的事态变化,李云彩目光的变暖,变柔,变软,尽管只是瞬间,被客楚林捕捉到,客楚林的心里,不觉增添了几分喜悦,感觉自己应该出手,否则会被李云彩说成呆子。 客楚林心里这样想过,行动上就会有表现,他走上前,走到李云彩面前,伸出手去抱李云彩。 李云彩显然有些不适应,老脸蓦地红了起来,红色素透出她微黑的脸皮,展现在她的脸上,形成了黑里透红的脸色,虽然不是十分好看,然而在客楚林眼里,却是非常的好看。 客楚林的眼睛大放光彩,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李云彩,仿佛正在看从未见过的西洋景,李云彩被客楚林看得有一些不好意思,说:“你用那样的眼光来看我,把我都看得不好意思了,请你赶紧把目光收回去,不然我会难过的,你要晓得,我现在是一个老婆娘!不值得爱,更不值得你抱。” 客楚林巴不得李云彩难过,巴不得李云彩为他而难过,这样就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促使他们能尽快地走在一起,尽快地睡一个床铺,说:“不老,不老,你一点也不老,好看,好看,你非常好看,我以前怎么不晓得?怎么不在意呢?” 听了这话,李彩有一些难过,心里不觉生发出几分醋意,说:“你以前是在意俞晓梅,在你的心里,俞晓梅才是世间第一号美女,你怎么会想到我?我是老婆娘,一个很差劲的老婆娘,一个不能入你眼睛的老婆娘!” 李云彩刻意贬低自己,把自己说得很差劲,他不想把自己过早地交给客楚林,尽管经过李云愽和俞琴的撮合,她已经在心里,同意把自己交给客楚林。 但是,交给客楚林得有一个过程,需要用时间,过于轻率等于轻浮,到时候,会被客楚林看轻的,会说自己急不可耐的。 第118章 激将法 李云彩还是有一些迟疑,有一些保守,她不敢过早地把自己交给客楚林。 世上的事情,随时在变化,如果把自己交给客楚林,到时候他不满意,骂几句,抬起脚走人,丢下我怎么办? 李云彩是一个保守的女人,不会把感情,把自己随意交给客楚林,如果交给他,以后就要做到互相尊重,互相体贴,努力把日子过得好,过得美。说:“我们走在一起,得有一个过程,就像烤红薯,要沤在火灰里,慢慢地烧,还要翻几次,要有耐心,不然就会烧糊,楚林哥,你愿意吃烧糊的红薯吗?” 客楚林以为水到渠成的事,自然就会水到渠成,他没有想到李云彩会矜持,他的表现,他的行动,会在李云彩的矜持面前遇到阻挡,他的心里不免有一些着急,说:“我们都是过来人,我的心里有你,你的心里有我就够了,自自然然的事情,却被你弄得模模糊糊,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姻缘,各自走开就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李云彩已经喜欢上客楚林,把自己交给客楚林,只是时间问题,听客楚林说要走开,心里有些着急,客楚林已经上门,村民有可能看见,不管他们有事无事,别人都会说有事,拿到外面乱说,对于李云彩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她把自己的名誉看得很重。 李云彩不晓得,此刻的客楚林,正在使用以退为进的方式,以这种方式去激将李云彩,促使早些成为自己的老婆。 在客楚林面前,李云彩显得过于单纯,甚至显得幼稚,她听过客楚林的话,以为客楚林会真的要走,造出自己不想跟他在一起的闲话,造成她名誉上的损失,心里不免着急起来,说:“你不是想抱我吗?你抱就是,冤孽啊,我怎么能让两个男人抱呢?羞死人了,真的羞死人了!” 李云彩说过这话,走到客楚林面前,两人都是李刀磨村民,平时经常见面,但是,因为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各自都专注于各自的家庭,见面时点一点头,有时候打一个招呼而已,相互之间没有深刻印象,现在两个人近在咫尺,客楚林闻到了李云彩的呼吸。 那呼吸有一些急促,是因为激动,而产生的急促,李云彩把头扭过去,靠在客楚林肩上。 时光的流逝是缓慢的,又是急促的,于不知不觉之中,客楚林老了,李云彩也老了,他们的青春,在时光的流逝中,消逝了,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变得已经不再鲜活,客楚林看到李云彩的头上有一些白发,说:“彩妹,你头上有一些白发,我给你拔了吧?” 李云彩早就晓得自己有了白发,女人,尤其是农村女人,白天跟老公到地里干活,回到家中要带孩子,要做家务,晚上还要伺候老公,不想老得快,也会老得快,农村女人很难留得住自己的青春。 客楚林心里明白这一点,他看到李云彩的白发,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人生,想起了李云彩的人生,想起李云彩即将成为他的老婆,心里由衷地生发了要善待待李云彩的情愫,说:“我这个人,有很多方面的优点,也有很多方面的缺点,以后你可要多加谅解。” 李云彩听了这句话,很惊讶,也很感动,因为客楚林说这句话,是把李云彩当成了老婆,至少是当成了准老婆,李云彩因此而感动。 李云彩为什么会感动呢?李云彩死了老公,做了好长时间的寡妇,心理上,生理上都是虚空的,特别需要男人的安慰。客楚林说出体贴的话,对于李云彩来说,算是得到了安慰,说:“谢谢你,女人的心,总是脆弱的,总是需要安慰的,以后你就担起这个责任吧?千万不要负我。” 客楚林感觉时机已经,当即把手环到李云彩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李云彩,李云彩于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热流。 那热流渗入到她的肌肤,渗入到她的血液,随着她血液的流动,由此产生出来一种情愫,在她的体内萦绕着,说:“看样子,我只能跟你过了,俗话说好女不嫁二夫,我现在已经嫁二夫,我已经不是好女了。” 第119章 再婚 李云彩是不能在意爱情的,一旦在意,就容易陷入痴迷,把尚未出现的事情,当作已经出现的事情。 李云彩开始在意客楚林,愿意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客楚林,她很快就把客楚林当成老公,当面称他老公。 客楚林已经在心里接受李云彩,在他眼里,李云彩还算年轻,还算漂亮,自己跟她在一起,是老水牛吃嫩草,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但是,如果李云彩愿意做嫩草,愿意被老水牛,他当仁不让,勇敢地去吃,大胆地去吃。 在此之前,客楚林从俞琴那里得到消息,知道李云彩愿意跟他过,萦绕在他脑子里的担忧随即消失,他鼓起勇气走进李云彩家,向李云彩表达了自己的情感。 客楚林痛恨李云博,但是他不痛恨俞琴,把痛恨李云博的情愫,转移到俞琴身上,纯属无聊,李刀磨汉子做事,总是一码归一码,绝不牵强附会,胡乱作为,他对俞琴充满信任,既然是她出面撮合,心里自当生发感激。 客楚林的表达获得了李云彩的积极响应,尽管先前遭到了李云彩的推辞,然而那推辞不强,甚至有些脆弱,跟着就放弃,李云彩把自己的肩膀,轻轻地靠在了客楚林的身上。 这情形,这动作,是语言难以表述的情愫,是坚定而勇敢的情愫。 客楚林看到这情形,胆子由小而大,他们完成了再婚的旅程。 客楚林坐起来,望着李云彩,看见李云彩脸上现出娇羞的神色,心里和乐起来,说话大胆起来,说:“俞蝶巴望我做她的后爹,心情是那样的急迫,现在好了,我做她的后爹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李云彩担心女儿不尊敬客楚林,导致客楚林心里不舒服,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导致美好的婚姻变得不美好,赶紧替女儿打圆场,说:“俞蝶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有话只管说出来,晓不得人家听了会难受,在很多时候,他说过就后悔,可是世上哪里会有后悔药呢?只能说等她长大几岁,才会懂事几分,以后她顶撞你,你可要多原谅她。” 客楚林沉浸在再婚的甜蜜之中,不要说俞蝶说话直来直去,就是拿着刀子来追他,他也不会在乎,说:“这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俞蝶还小嘛,可我呢?已经是一个老人,一个老人,怎么会去跟一个孩子计较?我不跟她计较,我只跟你计较,不会的,云彩,从现在开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老婆,我会照顾好你的,你只管放一百个心。” 听到只跟你计较五个字,李云彩不舒服,暗想我都把心交给了你,把人也交给了你,可你还想跟我计较,你算什么东西?再说出这种混账话,我就离开你,大不了跟狗睡了一次! 李云彩这样想的时候,突然看到客楚林的眼睛里,射出不绝的光芒,那光芒热情,热枕,当即明白客楚林说出的话,隐含着格外的意思,顿时感到自己的感悟能力太差,不晓得客楚林话里有话,她把自己的头,信任地枕在客楚林身上。 客楚林在李云彩家里吃过中午饭,说:“彩妹,我要回去了,我回去就把我们的事情,向孩子们说清楚,道明白,取得他们的同意,争取以后来你家住。” 李云彩只有俞蝶一个女儿,俞蝶同意母亲嫁给客楚林,而且心情比母亲还要急迫,她这样做,在于给母亲一个好的归宿,继而减轻自己负担母亲的责任,更在于母亲嫁给客楚林,她就可以把古木叫到家里,把现在的家,当成他们的家。 俞蝶没有想到,客楚林会说出住到李云彩家的话,客楚林的思想,跟俞蝶的思想,显然背道而驰。 李云彩不晓得女儿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只以为女儿是为母亲好,叫母亲老了,能有一个依靠,不晓得女儿促使母亲早一点再婚,是因为有她自己的打算。 第120章 担心 客楚林原有六个孩子,在俞晓梅暴死前不久,小儿子被宣布突然死亡,实际上被悄悄地过继给李云博,客楚林现在有五个孩子,他们会不会因为面子问题,继而去反对父亲再婚呢? 李刀磨是一个典型的山村,村民大都直接喝云里江的水。云里江几乎没有受到过污染,然而,再没有受到过污染的河流,也有不清澈的时候,遇到涨水的时刻,河里不仅有大量腐烂的木头,还有大量牲口的尸体,偶尔,还会出现人的尸体,人畜尸体腐烂以后,成为水生物的生宴。 涨水的时候,水里夹杂着泥土,泥土细微,细微到难以剔除的程度,而李刀磨村民,不可以半日缺水,浑浊的水成为村民直接入口的东西,村民生病是常见的事,由此造成不少的鳏夫,造成不少的寡妇。 这些鳏夫,这些寡妇,因为孩子的反对,尽管他们心里有再婚的想法,但是他们不敢逾越孩子那道坎,最终心愿难成,郁闷寡欢,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李云彩担心客楚林的孩子思想不开放,如果反对父亲再婚,那么,李云彩心里渐渐激发起的情感,或许就会化作泡影,打了水漂。 越是贫困的山村,村民的思想越是保守,越是思想保守的村民,越是把贞洁看得重要,李云彩走出了再婚这一步,把身体也交给了客楚林,在此之前,在此之后,她把感情做了定位,当然希望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而能否有美满的结局,不是看客楚林如何做,而是要看客楚林的孩子如何做,要看客楚林,能不能冲破孩子设置的障碍,说:“我们现在,已经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我已经打定主意跟着你,你的孩子能不能接受我呢?” 听到孩子两个字,客楚林顿时暴怒起来。 晓得老婆有婚外情,客楚林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是那样的爱老婆,是那样的爱自己的家,然而,俞晓梅却置老公对她的爱于不顾,竟然跟李云愽有婚外情,替李云愽解决了没有后人的问题。 客芷座是一个读书人,有满脑子的文化,他娶阿碧做老婆,先在村吉开办村吉私塾,后来回到李刀磨,开办李刀磨私塾,在李刀磨教化村里的孩子,思想比别人要开通一些,客楚林不担心大儿子会反对自己的再婚。 客芷兰把母亲有婚外情的事告诉给父亲,但是,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客芷座不晓得母亲背叛了父亲,只以为母亲为家庭操劳过多,最终得急病而死,他认同洛伍顺的调查结论。 客楚林曾经骂过俞晓梅阴魂不散,人走了,却把阴气留在家里,客芷座看到父亲骂母亲,心里有些不忍,赶紧替母亲打抱不平,说:“爹,你不要骂妈了,妈跟你这么多年,不容易,死那么早,很可怜!” 客楚林受到大儿子的责备,心里有火,但是火却燃不起来,总不能因为受到大儿子的责备,就把老婆有婚外情的事说出来吧?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这样凄苦的事情,除了由自己来承受,还能叫别人来承受吗? 说出事情的真相,孩子就会在心里,生发出不敬爱母亲的情愫,兴许他们还会冲到李云愽家里,去暴打李云愽,真相就会被公开,事情如果真的到这一步,应该怎么收场?人活在这个世上,面子可是最重要的呀! 第121章 思路 客楚林没有把老婆有婚外情的事,去告诉大儿子,他在大儿子面前,经受着老婆有婚外情的屈辱,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为了不玷污死去老婆的名声,客楚林忍了,除了向李云愽讨要说法,除了暴打李云愽,客楚林没有再去做其它方面的事情。 人活在这个世界,总是要讲道理的,该自己承受的,只能自己承受,该自己痛苦的,只能自己痛苦,迁移或者迁怒,不是讲道理,而是把属于自己的,去转嫁给别人,人如果做到这一步,跟死去已经没什么两样。 客楚林听过李云彩的话,晓得她心里有一些担忧,赶忙说:“不碍事,不碍事的,他们会同意的,退一步讲,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要跟你再婚,也要住在你家里,你尽管放心,好好跟我过日子。” 客楚林嘴里说出再婚,没有说出再娶,是因为受到李刀磨习俗的限制,李刀磨的习俗,女儿出嫁,或者儿子成婚,都要操办三天,三天之内无大小,老人可以跟小孩子开玩笑,只要不是十分过分,老人不会怪罪小孩子。 李云彩渴望能举行婚礼,然而,她担心举行婚礼,把事情闹得很大,对于初婚者来说是好事,对于再婚者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客楚林不晓得李云彩心里有忧愁,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事, 客楚林说过话,站起来朝外走,李云彩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追上去,用手拍了拍客楚林的衣服,说:“心里有什么话,要好好地跟孩子说,千万千万不要跟他们吵架,要不要举行婚礼,举行多大的婚礼,只是一个表面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做到心中有数。” 李云彩已经把身子交给了客楚林,在她看来,出现这样的事情,就是想更改,也是不可能的了,她意识到自己不仅把身子交给了客楚林,把心交给了客楚林,把剩余的生命也交给了客楚林。 李云彩忽然发觉自己除了这样做,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就在心里担心客楚林,如果遇到来自孩子方面的阻力,会不会发脾气呢?男人不会轻易发脾气,但是发起脾气来,等同于发生了强烈地震,地动山摇,势不可挡,到时候不好收场。 客楚林笑了笑,说:“没事,孩子同意是这么一回事,不同意也是这么一回事,跟孩子说一下,只是履行一下告知他们的义务而已,过几天,我去云里县城赶街,给你和女儿扯几尺布,做两身衣服。” 女人需要关心,又经不起关心,客楚林说出关心李云彩的话,李云彩顿时觉得自己得到了关心,得到了尊重,心里格外激动,格外感动,说:“衣服就算了,我还有衣服穿,如果你实在要买,就给蝶女儿买一身吧?” 李云彩不想叫客楚林给自己买衣服,但是,她想叫客楚林给俞蝶买衣服,是因为按照李刀磨的习俗,长辈要先去关心晚辈,等到老了,再由晚辈去关心长辈,形成一种互动机制,长时间存在,不会乱了规矩,更不会乱了方寸,是自自然然发生的事情。 客楚林既然要做俞蝶的后爹,给俞蝶买一身衣服,天经地义,李云彩说出这话,心里没有感觉到为难。 客楚林有十个大洋,是李云愽悄悄送到他家里的,这十个大洋,带着李云愽对俞晓梅的感激之情,带着李云愽对客楚林的愧疚之情。 然而,在客楚林眼里,这十个大洋,是罪恶的十个大洋,是李云愽对他赎罪的大洋。 第122章 大洋有罪 客楚林认定十个大洋有罪,尽管在生活上遇到过困难,但是,客楚林没有想到过去用那十个大洋,然而,丢掉这十个大洋,客楚林又有一些舍不得。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生活在李刀磨的村民,他们把钱看得很重,客楚林有相同的观点,有相同的思想,他不可能跟钱过不去,尽管这十个大洋是李云博送的,用来赎罪的,客楚林还是把它们好好地收藏着。 客楚林没有跟钱过不去的想法,现在客楚林梅开二度,跟李云彩有了肌肤相亲,理当行使家庭的责任,他打算在李云彩母女身上用掉几个大洋,把李云愽的钱,用在李云彩身上,客楚林不会感到屈辱。 客楚林回过头,抱起李云彩的头,在她的额上重重地吻了几下,说:“好,我听你的,我不跟孩子吵架,晚上我过来跟你睡。” 李刀磨村民性格直爽,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不加掩饰,也不会遮掩,客楚林把跟你睡三个字说得自然,李云彩听见,不但不怪,反而觉得舒服,说:“好的,我在家等你,到时候记得过来,还有,你要尽量少喝一点酒,喝多了伤身子,毕竟年轻有点大。” 李云彩用有点大来说客楚林的年纪,既表述客楚林有了年纪,是一个老人,但是年纪不算特别大,不是一个特别老的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客楚林答应,走了出去,李云彩倚门而望,眼睛里不觉流下了泪水。 是欢喜的眼泪?还是悲伤的眼泪?李云彩难以断定,难以回答。 人不能长时间处于怀念之中,李云彩渴望新的生活,最终,客楚林走到了她的身边,尽管两人年龄相差十余岁,然而客楚林的强壮,李云彩已经感觉过,她的内心里,充满着对生活,对未来浓浓的感激,不绝不止的希望。 初婚是幸福的,然而,在经历了初婚的厄运以后,人们往往希望再婚,有的人做到了,有的人没有做到,没有做到的人,不是心理不向往,而是被道德所禁锢,被流言所桎梏,他们最后,成为了婚姻的失败者。 他们,对于这些人来说,美好的人生,变得不够美好,他们中,有许多人,最后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客楚林不同,当客芷兰建议他再婚,他没有太多的犹豫,勇敢地迈出了再婚的步伐,同样李云彩也勇敢地迈出了再婚的步伐,他们用同样的方式,走出的步伐,坚定而急促,勇敢而有力,他们以特有的步伐,续写着婚姻的绝唱。 客楚林不晓得,李云彩也不晓得,他们以及他们的孩子,命运将会很快改变,生命的轨迹,随着外敌人的入侵而发生改变,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劫数,避不开,躲不开,他们把自己的命运,跟其他人的命运等同起来。 他们的孩子,这些出生在山村,生长在山村的孩子,在自身遭遇了屈辱以后,勇敢地站了起来,勇敢地走进抗战的序曲之中,最后牺牲在战场,抒写了中华民族不绝如缕的战斗豪情。 太阳滴血,山河流泪,当中秋之夜出走的六名青年,牺牲在木山洛午峰的消息传来,李刀磨的天空,出现了一个血太阳,百日不落,随后,李刀磨下起了大雨,百日不停。 李云彩望着客楚林离去时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回到院子里,院子不是很大,但是整洁,清静。 一只老母鸡趴在十几只鸡蛋上,它瞪起眼睛,望着碧蓝的天空,神情是那样的平静,是那样的专注。 它明白,用不了多久,身下的鸡蛋就会破壳,小鸡仔就会从破壳的鸡蛋里钻出来,它接着将会承担起母亲的责任,把小鸡仔带好,养大,生命在母亲勤劳的操持中得以延续,长时间延续着。 第123章 细鲮鱼 客楚林回到家中,客芷红正在做饭。 客芷红已经长大,曾经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客芷红看到父亲回来,脸上应该现出喜悦的神情,说:“爹,饭菜马上就做好,吃细鲮鱼,是哥哥和弟弟从云里江捉回来的。” 云里江发源于江丽,流入剑湖,从剑湖流出,过溪沙,过地脉,从山峰之间泻出,在山峰之间流淌,养育着沿江两岸的人们。 当云里江流转到云里县城,突然之间,变成了两只大手,把云里县城紧紧地搂抱起来,云里江过了李刀磨,向东流淌,到了坡平,则向南流淌,在岔河与顺水江汇合,或急,或缓地淌入澜沧江。 云里江两植被丰茂,清澈的江水,流淌到李刀磨,如果不是涨大水,水质依然清澈。 夏天的时候,春风习习,气候开始变暖,鱼从石头底下钻出来,从岸边的泥洞里钻出来,太阳高高地悬在天空,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游荡,给人以惬意的美感。 油菜花落到田野四周的沟渠里,浮在水面上,顺水而下至云里江,成为鱼类的食物,在大江里难以抢到食物的小鱼,则顺水游到油菜地四周的沟渠,自在地觅食,自在地产卵,自在地长大。 如果有时间,村民会坐在岸上垂钓。 云里江水质清澈,透亮,坐在岸上的人,可以看到河底的游鱼,能够看到鱼们互相争抢鱼饵,如果不想要小鱼,村民反复拖动鱼竿,躲藏在河石底下的刀把鱼,看到鱼饵在跑动,生怕被别的鱼吃掉,它们赶忙从石头底下冲出来,张开大嘴咬住鱼饵。 钓鱼者看见这情形,把鱼竿猛地一提,刀把鱼明知遇到了危险,但是,它们不肯放弃到嘴的食物,被钓到空中。 李刀磨村民,把这种钓鱼方法叫做空中钓鱼,被钓到的,大多是村民所期盼的刀把鱼,或者细鲮鱼。 到了秋天,鱼开始沉寂下来,它们大都躲在石头底下,或者泥洞里。 河水清澈,缓缓而流,村民坐在一个大木桶里,手里拿起钢叉,细心地看着河底,虎视眈眈地看着河底。 鲤鱼躲在水草里,躲在石头下,却把尾巴露在外面,它们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道早已被村民看到身影,钢叉下去,鲤鱼上来,秋天的鲤鱼很肥,吃起来味道很好。 细鲮鱼是一种很特别的鱼,头大尾小,全身滑溜溜的,把这种鱼放在水桶里,很难抓到手,至于在河水里则更难抓到,这种鱼喜欢在夜晚觅食。 李刀磨有一种用竹子篾片制作的捕鱼工具,叫做鱼笼。 村民把鱼笼放在水流湍急的下方,人在上游弄出响声,细鲮鱼受到惊吓,纷纷往下游跑,不想跑到了鱼笼里。 进入鱼笼,朝上会遇到尖利的篾片,朝下,出路被紧紧地捆扎着,进入鱼笼的细鲮鱼无路可逃,最终成为村民口中的食物。 细鲮鱼肉质细腻,味道纯正,制作过程只需要放少量的生姜,放适量的盐巴,鱼汤鲜美,用这种鱼汤煮面条,或者米粉,味道好,还大补,李刀磨以抓到细鲮鱼为荣,以吃到细鲮鱼为傲,更多的时候,他们把这种煎好,储存好,用来招待客人。 客芷红有意在父亲面前提起吃细鲮鱼,是在向父亲提示细鲮鱼很难捉到,现在却被哥哥和弟弟捉到,足见哥哥和弟弟有本事,客楚林晓得女儿说这话的意思,说:“我已经吃过了,在云彩大妈家里吃的。” 客楚林说话的声音不大,显得中气不足,客芷红不晓得父亲,跟李云彩已经有了那种关系,只管以平常的心态去看待父亲,现在听到父亲说吃过了,也不在意,等到饭菜做好,客芷利和客芷军回来,几个人坐到饭桌,开始吃起来。 第124章 不好意思 客芷红吃了几口,忽然停下了筷子,拿充满疑惑的目光去看父亲,旋即把目光从父亲身上收回来。 客楚林接收到了来自女儿的目光,心里有一些不快,然而很快,他就把心里的不快消弭了,因为自己平时跟李云彩没有往来,就算是见面,也只是点一下头而已,问候一下而已,没有特别的关系,就不会有特别的动作。 我在孩子面前说起在李云彩家吃饭,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客楚林略微思忖了一下,感觉事情确实有一些突然,孩子听到这话,心里会不会感到莫名其妙? 如果把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会不会产生同样的疑惑,客楚林想到这里,打算采取话题转移的方式,引导孩子把心思先放在别处。 客楚林原本打算把事情直接告诉孩子的,李刀磨的习俗,做孩子的尊重父母,孝敬父母,父母在孩子面前有绝对的权威,他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做孩子的不能反对,更多的父母,希望得到孩子尊敬的同时,也扼杀了他们自己的情愫。 这些做父母的,以自己的正经去做孩子的榜样,离婚,或者再婚,在他们眼里是丢人的事,是不能够做的事,这些人带着这种思想走完了人生,本该获取到的人快乐,最终未能获取到,他们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客楚林已经被李云彩拨动了心弦,对俞晓梅有婚外情的怨恨,在李云彩把身子交给他的时候,开始消失,到现在几乎消失殆尽。 一个再婚的男人,一个跟老婆以外的女人,有肌肤相亲的男人,如果还沉浸在对前老婆的怨恨之中,就是违背了做人的准则,小气到不能再小气的程度,小气到会受到良心谴责的程度。 客楚林不想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说他对俞晓梅充满了恨意,也是源于对俞晓梅充满了爱意,是充满了爱意的感情延续,事实上,谁又愿意接受自己深爱的老婆有婚外情呢?然而事实已经存在,俞晓梅以短命的方式,了结了她的过错,作为活在世上的男人,怎么能跟死去的老婆过于计较呢? 这里使用了过于两个字,证明客楚林痛恨过自己的老婆,但是,这痛恨是有限度的,不是恨之入骨的痛恨,而是充满了爱意的痛恨。 客楚林明白,做人是要讲程度的,俞晓梅毕竟是自己的老婆,毕竟为自己生下了五个孩子,客楚林想到孩子的时候,并没有把李天明算上,因为他仔细观察过,证实前面的五个孩子是自己的,自己能有五个孩子,老婆也付出了不少的精力,他对老婆的恨意,随着孩子的长大,逐渐减轻。 客楚林坐到桌子旁,他在接收到了女儿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以后,心里有一些惊慌,然而他于瞬间把惊慌予以掩饰,说:“红妹,你什么时候去牛金?什么时候到牛金去见郭有知呢?明天我去云里县城,给你未来的爹妈买几尺布,叫他们穿一身新衣服。” 第125章 别想 牛金村位于云里县石门关外,民风醇正,节俭勤劳,推崇文化,牛金村位于李刀磨的东面,站在李刀磨的高处,牛金村尽收眼底。 李刀磨男人长得英俊,女人长得水灵,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俊男俏妹村,周边漂亮的女孩嫁到李刀磨不讲条件,李刀磨漂亮的女儿嫁到周边,则要看对象的家境,要看对象的品德,如果对象家境不好,如果对象品德不好,她们是不愿意嫁的。 李刀磨与周边村寨联姻,避免了近亲结婚的尴尬局面,由此优化了后代,减少了各种疾病的发生,是人类自然繁衍的创举。 客楚林是李刀磨村里的马帮头,他到过很多地方,有见识,家境还算不错,他的儿子不愁找不到老婆,他的女儿不愁找不到婆家。 现在来说客芷座,在客芷座看来,当初开办村吉私塾是生活的需要,现在开办李刀磨私塾不仅是生活的需要,更是继承古文化的需要,令他没有想到是,龙戴期动员他开办李刀磨私塾,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是其他方面的延续。 龙戴期意识到外敌入侵中国,势必会打破国人心理上的平衡,国人在奋起反抗侵略的时候,势必会抒写宏大的序曲,这时候,客芷座就能发挥作用。 令龙戴期没有想到的是,李刀磨村民在反抗侵略的过程中,不仅铸就了民族的绝唱,铸就了民族的魂灵,还铸就了民族的永恒。 客芷红艳若春花,美如秋月,她喜欢上牛金的郭有知,他们是在石门关福国寺庙会上认识的,郭有知在庙会看到客芷红,怦然心动,直接走到客芷红的身边,也不管客芷红愿意不愿意,直管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情。 客芷红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做出了热烈的回应,从那以后,两人你情我愿,互相爱恋,郭有知的父亲晓得这件事,心里特别高兴,跟老婆商量过后,随即请媒婆到客楚林家里说媒。 客楚林巴不得女儿能早一些嫁出去,他看到对方家道殷实,小伙子相貌堂堂,当即答应,双方约定过两年,就给他们完婚,给他们办喜事。 客芷红把充满疑惑的目光,从父亲身上收回来,但是,她的心里依然有疑惑,不晓得父亲为什么要走近李云彩?为什么要在李云彩家里吃饭? 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鳏夫和寡妇在一起,会产生出什么样的效应?他们是不是在恋爱?他们是不是走在一起了?如果他们走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客芷红跟郭有知是自由恋爱,她以自己的自由恋爱,去推猜想父辈的行为,自然会想不通,觉得难以理解。 好在客芷红大度,想不通的事,她不会去想,搁置,也许是想不通的最好办法。 罗塔舞跟岳父提起这件事,激发了客楚林再婚的勇气,促使他走到了李云彩的身边,不过半天功夫,两人由言语相亲而至肌肤相亲,距离再婚的路程,已经不远了。 罗塔舞跟岳父提这件事的时候,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风波,他是单独跟岳父说的,客芷红不晓得父亲的心里,已经被激发起再婚的想法,现在猛然听到父亲说起在李云彩家里吃饭,心里自然产生了一种疑惑。 客芷红正想找机会解开心里的疑惑,客楚林却叫她去婆家。 第126章 害羞 客芷红故意把头低下,以此来显示自己的羞怯,说:“郭有知不来接我,我怎么能去呢?姑娘家总是朝婆家跑,被人家说起,总归是有一些害羞的,爹,我的脸皮薄得很,我可不想被人家说什么!” 客芷利已经跟商惠英建立起恋爱关系,两人时不时地幽会,他已经知道男女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好处,现在听妹妹说起害羞两个字,晓得妹妹是借这两个字,去隐瞒她的情感,心里却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能跟郭有知在一起。 客芷利想到自己是哥,有保护妹妹稳定婚姻的责任,说:“男女相恋,有什么害羞的?如果你也害羞,我也害羞,你不走拢我,我也不走拢你,怎么去结婚?不结婚,怎么生下后代?妹妹你只管大胆地朝前走,只管大胆朝着爱情的路上走,我不会拦你,别人也不会拦你,正正经经的事情,有什么犹豫的?有什么害羞的?神经病,精神有点不正常,得找毕摩念几句经。” 客芷红看到哥哥,把话说得过于直接,感觉自己的脸有一点发热,故意现出愠怒的神色,说:“哥,你不正经啊,你怎么能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哥,你以后说话要委婉一些,不要说让人感到粗俗的话,不然嫂子会怪你没有文化,说你是没有树木包装的光山,没有品位,造成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心不在一起的局面。” 客芷利不信商惠英会有这种想法,他摇了摇头,把眼睛眯起,于瞬间陷入遐想之中,于瞬间又从遐想之中走出来,说:“不是你说的那么一回事,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比起惠英来,我还算是一个文化人,她可是一天也没有上过私塾,妹妹,请你好好地想一想,世上有哪个姑娘,不喜欢有文化的男人?告诉你,商惠英喜欢我,不仅喜欢我长得好看,还喜欢我有满肚子的文化,喜欢我有很高很高的品位,我把实话告诉你吧?现在的情形是惠英已经离不开我,已经半分钟也离不开我,我都有一点招架不住了。” 客楚林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人爱,能够及早组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家,现在听到两个孩子说起他们的爱情,心里不怒,愿意听,脸上还现出了淡淡的笑容,说:“你们都长大了,晓得找对象了,爹看到这种情形,心里特别高兴,芷军,你下午去李刀磨私塾,把你哥嫂叫回家来吃夜饭,我有重大事情要向你们几个宣布,等会儿我去放牛,你们应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客楚林有了新的爱情,有了新的婚姻,心里蜜意正浓,说起话来,语气虽然平缓,却藏着几分甜蜜,几个孩子哪里晓得? 他们只管答应父亲,吃完饭,各自放下手里的碗筷,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客芷红则开始收拾饭桌,洗碗筷。 客芷座和阿碧住在李刀磨私塾,距家里有两里路,客芷军听了父亲的话,赶紧丢下碗筷,走出去,走到屋后,朝屋后的山上走了几十个石阶,到了山上的平地,随即朝反方向下山,顺着云里江的脉络逆流而上,不用多长时间,他就到了李刀磨私塾,见到了哥嫂,把父亲叫他们回家吃晚饭的事情,跟他们说了,随即朝家里走。 第127章 偷钱 客楚林决定用掉几个大洋,给李云彩和俞蝶买些布料,做几身衣服,顺便给俞蝶置办嫁妆,俞蝶什么时候出嫁,虽然没有定下来,但总归是要嫁的,早些置办嫁妆,或许是一件好事。 前文说过,杜黑贵是洛廷戴家里的长工,杜黑贵喜欢在洛廷戴家里做活的丫鬟,两人已经有过互相搂抱的动作,然而就在杜黑贵为爱情而欢呼的,而沉醉的时候,他看见洛伍顺与丫鬟有亲密的动作,感觉自己被糊弄,被出卖,心里是无比的凄楚,心里是无比的愤怒。 杜黑贵愤怒,无比地愤怒,他想到了反击,然而,凭借他个人的力量,很难做到这一点,杜黑贵考虑了很长时间,到底想到洛伍顺,之所以能够霸占自己心仪的女人,不在于洛伍顺有被女人喜欢的相貌,而在于他拥有使女人心动的财富。 财富对女人有引力,有永不枯竭的引力,女人永远经不起财富的诱惑。 财富不仅对女人有诱惑力,对男人也有诱惑力,有无比强大的诱惑力,男人在财富面前有时会显得贪婪,恨不能把天底下的财富,都拿到自己手里,抱在自己怀里。 人,谁不想过得好一点?而要过得好一点,钱是必不可少的,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既然是财富导致自己心仪的女人变心,那么,夺回自己心仪的女人,最好办法,只能是变别人的财富为自己的财富。 杜黑贵想到了这一点,他心里的愤怒,于瞬间变成了兴奋,变成了无与伦比的兴奋,他在洛伍顺家里呆过很长时间,对洛伍顺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晓得洛伍顺藏钱的方式。 洛伍顺把钱装进一个坛子,放在卧室的床底下,杜黑贵不仅知道,而且早已知道,他没有想过去偷钱,是因为他是洛伍顺家的长工,他出力干活,洛伍顺给他饭吃,双方构建出一种平衡模式。 现在,洛伍顺夺走了杜黑贵心仪的女人,他想到了报复,既然是你的钱财在作怪,那好,我就偷你的钱,断你的财。 杜黑贵开始行动,他借助夜色的掩护,摸进洛伍顺的房间,拿到装钱的坛子,把坛子里的大洋,全都倒进一个背篼里,背着走出去。 杜黑贵就要变成有钱人了,从此,他可以借助钱的威力,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眼前一片光明,前途一片光明! 啊!世界多么美好,人生多么美妙! 然而,命运对杜黑贵实在有一些不公,就在他背着大洋,即将走出洛伍顺卧室的时候,他被另一个长工发现,那个长工从杜黑贵的神态中,断定杜黑贵做了不干净的事,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把这件事事告诉了洛伍顺。 洛伍顺随即派人去追赶杜黑贵,这些人中,有的是洛伍顺家里的长短工,有的是洛伍顺的邻居,他们拿着柴刀、木棍、锄头……向杜黑贵追去。 杜黑贵在即将被人追上的时刻,心里突然想到财富固然重要,但是生命更重要,跟生命相比,财富实在算不了什么,完全可以舍弃! 杜黑贵狂奔着,在遇到李云愽的时候,他于瞬间想到了舍财免灾,即刻把装有大洋的背篼,交给了李云愽。 追赶杜黑贵的人,只想在洛伍顺面前能有所表现,他们希望通过追赶杜黑贵这件事,获得洛伍顺的一些赏赐,没有真心去帮助洛伍顺的想法,他们看到杜黑贵跑远了,难以追上了,就折返回去了。 他们把事情的经过,向洛伍顺说了,在洛伍顺家吃了饭,喝了酒,领了赏赐,该回家的回家,该干活的干活。 杜黑贵盗窃主人家的大洋,于他们原本就没有关系,他们去追赶杜黑贵,象征意味,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第128章 训斥 洛廷戴得到家中大洋被长工杜黑贵盗走的消息,当即把儿子叫到身边,问清了事情发生的缘由,心里气得不行,当即训斥儿子,用重重的语言训斥儿子。 李刀磨习俗,有些事情被认为丢祖宗的脸,要绝对禁止,如不禁止,就难以建立优良的民风民俗,然而禁止归禁止,在有些事情面前,很少有人能够经得起诱惑,他们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去寻求某种程度的刺激,但是,他们愿意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去尝试,获得因刺激而获到的愉悦。 客楚林的父亲这样做,李云愽这样做,洛伍顺也这样做,还有很多人都这样做,有一些人被发现,有一些人没有被发现。 暂时没有被发现的事情,是隐晦的事情,隐晦的事情在没有被发现之前,永远处在隐晦之中,有很多人把自身,或者他人的秘密带进棺材,永远带进棺材,成为永远不被人知晓的秘密。 洛伍顺跟丫鬟之间的事情,原本就是一个秘密,然而这个秘密,被杜黑贵所知晓,被杜黑贵所知晓,秘密就变成了公开,杜黑贵当即想到要报复,想把自我认定的老婆,从洛伍顺身边夺回来,随即发现了他偷盗洛伍顺大洋的事情。 洛廷戴听过儿子的叙述,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现在好了,事情败露了,等着人家来收拾你,等着老岳父老岳母来收拾你,没有用的东西,成心给我闯祸,早知道会出现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不如我当初捏死你,狗屎,杂种!” 洛伍顺是李刀磨村长的儿子,家境优越,地位崇高,洛伍顺找了沙河村长的女儿做老婆,两家门当户对,两口子平时相敬如宾,在外人眼里是最完美的婚姻,然而洛伍顺竟然跟地位低下的女人有事,说出去,真丢人,丢死人! 洛廷戴跟儿子说话的时候,洛伍顺的老婆,拎着两把锋利的菜刀冲进来,嘴里大喊大叫,说:“狗日的洛伍顺,你竟敢背着我,去跟丫鬟搂搂抱顺,是不是不想活了?” 洛伍顺的老婆当着公公的面,骂自己的老公狗日的,是口不择言,是气愤之下的口不择言,是对公公的大不敬,要遭天打雷劈的。 雷公在什么地方?就在庄上。庄上属于李刀磨范围,位置略高于李刀磨,下雨之前,乌云从庄上那面升上来,乌云在移向李刀磨的时候,不停地打火闪,不停地响雷。 事情往往有巧合,云层里打火闪响雷,有时候会打死人,会打死李刀磨人,巧合的是,被雷打死的人,往往品性不好,坏事做绝,于是,村民记住了这些被雷打死的人,拿这些人来警告自己的孩子,警告那些喜欢做坏事的人。 孩子怕死,不敢吵闹,朝好的方向走,做过坏事的人听到雷声,心里胆寒,生怕被雷公打死,有所收敛。 洛伍顺的老婆,骂公公是狗,骂过以后,随即后悔,她有心想向公公解释,又不晓得从哪里说起,把脸憋得通红。 庄上人口不多,大多数姓洛,顺着庄上梁子走三里,就是沙河,沙河有三百余户人家,大多数姓蒙,李刀磨村民和沙河村民互相联姻,两个山村的关系很铁,互相关照着。 洛延戴训斥过儿子,跟着报官,在官府及洛延戴两方人马的追捕下,杜黑贵走投无路,从石门山舍身崖跳了下去。 得知杜黑贵身亡的消息,李云博心里说:“杜黑鬼真是的,早知道要去跳舍身崖,不如把另外五十个大洋也给我,现在好了,人死了,五十个大洋也不见了。” 钱多不碍事,人心不足蛇吞象,李云博意外得到五十个大洋,还想得到另外五十个大洋,好在这想法只在他心里存在了一会儿,他很快想到应该给杜黑鬼做道场,不敢在公开场合做,就在心里做,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跟着送给他面值两百万的冥币,购买这些冥币的钱,足够买三两猪肉。 过了几年,政府动员李刀磨村民,前往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面对物资紧缺,面对极度饥饿,李云博把剩余的大洋全部捐出,如果当初,杜黑鬼把另外五十个大洋也给李云博,李云博捐出的大洋,自然会多出五十个。 洛伍顺家中的杜黑贵,死去的杜黑贵,在李云博眼里是杜黑鬼,鬼得狠,鬼得狠。 第129章 从轻发落 洛廷戴不想得罪沙河人,然而面对儿媳妇放肆,如果不说几句重话,做公公的有什么尊严可言?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再有,由着儿媳妇乱骂而不加以打压,成何体统? 洛廷戴能做李刀磨村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遇事不慌,处理问题老道,成熟,犀利,绝对不拖泥带水,说:“伍顺做了错事,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你骂他不仅应该,而且十分应该,可是你现在不仅骂了伍顺,还骂了我,做了该天打雷劈的错事。” 不可原谅的错事,跟被天打雷劈的错事相比,孰轻孰重?洛伍顺的老婆心里清楚,现在被公公当面责骂,心里顿时惊慌起来,眼睛里随即蓄上泪水,怯怯地望着公公,等待公公的进一步责骂。 洛伍顺的老婆,没有等来公公的进一步责骂,洛廷戴看到自己镇住了儿媳,心知性急吃不了热豆腐,教育儿媳妇要采取冷开水泡茶的方式,以获取到最好的效果。? 洛廷戴说:“伍顺做了错事,该打该骂,我会去做,你要骂,只能关起房门在屋里骂,岂不知做一个贤妻良母难,做一个泼妇,如何相夫教子,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洛廷戴骂过儿媳妇,跟着举起手中的拐杖,朝着儿子的大腿,狠狠地打了几下,跺了几下脚,说:“不争气的东西,放着好好的老婆不去喜欢,偏要去喜欢丫鬟,平白降低了你自己的身份,还降低了老子和老婆的身份,还愣着干嘛?赶紧给你老婆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不跟丫鬟往来。” 因为惧怕父亲,又是受到古训的桎梏,洛伍顺不敢违抗父命,他径直走到老婆面前,向老婆道了歉,赔了罪,洛廷戴见状,再一次开导儿媳妇,说:“伍顺做了错事,是家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在家里闹一下可以,千万不能把事情,拿到外面去乱说,不然,会把这个家给毁了的,到时候吃亏的,不仅是伍顺,还有你,除了这个家,你还能去哪里?飞天不成?” 洛伍顺的老婆,看到公公虽然把话说得重,但是细地想一想,觉得公公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当即闭了嘴,不敢接话,李刀磨的女人,向来遵守嫁狗随狗的古训,谁也不想被老公遗弃去做寡妇。 洛伍顺的老婆,不想被老公给休掉,到时候被人家笑话,当即表示不再吵闹,向公公道了歉,勾着头走了出去。 洛廷戴把丫鬟叫进来,说:“你是什么东西?要钱没有钱,要地位没有地位,怎么可以奢望做伍顺的老婆,从现在开始,你跟伍顺断了关系,过几天,我给你找一个男人,置办一份嫁妆,把你嫁出去,跟着男人好生过日子。” 丫鬟原本想着自己会受到严厉处罚,或许会被绑起来沉到云里江也难说,现在看到洛廷戴不但不惩罚她,还要给她找一个男人,心里十分感激,当即跪下给洛廷戴磕头,表示愿意遵从村长的意愿,跟着男人过日子,如果日子好过,再来感谢你老人家。 过了几天,洛廷戴获知平太周寒苦刚刚死了老婆,心里大喜,打算把丫头介绍给他,他请来一个媒婆,请她去平太说媒,把丫鬟嫁到了平太。 洛廷戴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没有严厉惩罚丫鬟?洛廷戴发觉社会正在发生变化,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在此时此刻,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时刻,为人做事要讲究委婉,要讲究策略,莽撞只能给自己找来麻烦,甚至找来苦果。 洛廷戴打破了处理问题的惯常原则,不仅没有为难丫鬟,还给了丫鬟一个好的出路,这件事在李刀磨引发了轰动,获得了李刀磨村民的好感,获得了李刀磨村民的普遍赞扬。 李刀磨村民从这件事中,隐约感觉社会正在发生变化,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他们不敢莽撞,而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到社会的底线,给自己拽来麻烦。 第130章 想用钱 洛廷戴从轻处理丫鬟,但是,不等于从轻处理杜黑贵,因为他明白村民向来痛恨盗贼,恨不能剥了盗贼的皮,恨不能吃了盗贼的肉,严厉处理盗贼,不仅于自己有利,于村规民俗同样有利,是扞卫村规民俗的一种行动。 洛廷戴吩咐儿子搜寻杜黑贵,追回一百个大洋,洛伍顺痛恨杜黑贵破坏了他与丫鬟之间的好事,对杜黑贵极为痛恨,恨不能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心里说:“被我抓到,非把你下油锅,炸了吃不可,世上什么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我,得罪我,绝对没有好下场!” 在洛伍顺眼里,丫鬟虽然地位低下,但是她年轻漂亮,远胜自己老婆,何况他现在已经接过父亲的位置,不仅是家里的主心骨,还是李刀磨的主心骨,有钱有势的男人,为什么不可以额外捞一点油水? 洛伍顺对杜黑贵痛恨到了极点,他恨不能立刻找到杜黑贵,把他连人带骨吃进肚子里,洛伍顺带着人搜寻杜黑贵,追杀杜黑贵,看到效果不佳,跟着报官,官府出面,杜黑贵插翅难逃,被追到石门山舍身崖。 杜黑贵站在舍身雀,面对气势汹汹的追杀者,心知无路可逃,转身跳了下去,人死了,一百个大洋去了哪里,成为了永远的秘密。 李云愽意外得到杜黑贵赠送的五十个大洋,但是,他却不敢用,李云愽后来晓得杜黑贵跳了舍身崖,不见洛伍顺前来索要大洋,心知杜黑贵讲义气,不但没有说出赠送李云愽大洋之事,剩余的五十个大洋在哪里,他也没有说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李云愽心知死无对证,开始想到用那些大洋,在用那些大洋之前,他故弄玄机,跑到塔盘山挖锑矿石,故意放出风,说:“我挖到了几窝银子,发了一点小财。” 李云愽在暗地里给了客楚林十个大洋,以此方式来减轻客楚林对他的恨意。 客楚林晓得这十个大洋是李云愽送的,是李云愽为赎罪而送的,他认为这十个大洋,是有罪的十个大洋,不想用,懒得用。 客楚林是一个有志气的男人,他不想用这些有罪的大洋,就是再穷,也不想用这些有罪的大洋。 现在,客楚林跟李云彩有了身体接触,有了跟李云彩成婚的想法,自然想到了给李云彩礼物,继而想到了那十个大洋,暗喜自己先前能够忍受得住诱惑,没有用掉那十个大洋,到现在,这十个大洋终于派上了用场。 李云愽没有想到,客楚林没有想到,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舍不得用掉的大洋,他们精心保管着的大洋,连同家里值钱的东西,甚至宝贵的生命,后来都用在了抗战上。 李刀磨村民用不屈的意志,抒写着不绝的民族精神,代表着民族精神的脊梁,他们的品质,像极了和尚山的赤松,坚硬,笔直,伟岸…… 外敌中佐雪山河边,兵败木山洛午峰,破腹自杀之时,用留恋的目光看着窗外的太阳,说:“中华民族,是永远不可征服的民族,我们外敌,只能永远住在四个岛上,永远做雄鸡嘴边的一条毛毛虫。” 客楚林打算用掉五个大洋,用在李云彩身上,用在俞蝶身上,他不仅想给俞蝶买布料做衣服,还想给她置办嫁妆,然而,用怎样的方式把东西送给李云彩,却是一道难题。 在未曾向家人宣布的前提下,再次前往李云彩家,如果被人看见,把这事传到孩子们的耳朵里,孩子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反应过于强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第131章 放牛羊 客楚林跟李云彩还没有婚姻,但是,他们已经有了肌肤相亲,在客楚林的心里,他们的成婚是铁定的事实,是雷打不动的事实,然而,怎样把事是公开,去赢得村民的普遍认可,却要花费一些心思。 客楚林担心自己的行动被人看见,由此产生一些谣言,于自己不利,于孩子不利,于李云彩也不利。 客楚林毕竟见多识广,脑筋灵活,他借口到山上放牛,找机会跟李云彩相会,在两人相拥相抱的时候,趁机把五个大洋送给了李云彩。 放牛原本是客芷军的任务,现在父亲主动提出去放牲牛,是在给客芷军放假,客芷军早就盼望着,盼望着能跟小伙伴去玩耍,他听到父亲要去放牛,也不想想父亲为什么要去放牛,只管高兴地离开饭桌,去李刀磨私塾,通知哥嫂回家吃晚饭,跟着找小伙伴玩耍去了。 客楚林把家里的牛羊当做宝贝,特别是水牛,更是他心里的宝贝。 李刀磨村民喜欢水牛,水牛老实,听话,好养,力气大,是耕田种地的好帮手,除此而外,水牛还能给主人家,制造出大量的农家肥,可以说,它们是李刀磨农家,不可或缺的家畜。 等到水牛老了,不中用了,农户就把老牛杀掉,请亲戚到家里吃牛肉。 看在曾经照顾过老水牛的情分上,主人家在吃老水牛的时候,显得心安理得,没有亏欠老水牛的感觉。 养牛、杀牛、吃牛,是李刀磨村民生活中极为平常的事情,平常到不能提起,平常到可以忽略。 客楚林晓得李云彩,每天都会去放牛,而且晓得李云彩在什么地方放牛,在两人没有往来的时候,他们曾经在一起放过牛,别人看见,心里也没有产生疑问,两个人随意走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 和尚山是一座十分高大的山,山里比较幽静,如果男女想在一起,不难找到地方。 客楚林从坛子里取出五个大洋,装在口袋里,开了关牛羊的木门,牛羊随即走出来,它们在客楚林的吆喝声中,欢快地走出院子,欢快地走向和尚山。 到了和尚山,客楚林只管叫牛羊自由吃草,自在玩耍,他悠闲地坐在草地上,两眼悠闲地望着山下。 太阳高高地悬在天空,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碧蓝,纯净,没有丝毫的杂质,给人以清新的感觉。 山下是李刀磨,几个小村庄,安详而懒散地卧在田野之间,田野之间,是纵横交错的沟渠,仿佛是人体里的血管,穿梭在田地之间。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当炊烟升到相应的程度,改向平移,与另一缕平移过来的炊烟,在空中相会,在空中相溶,仿佛一对相恋已久的情人,从不同的两个方向,相约走向对方,没有犹豫,没有羞涩,自然得体,落落大方,款款情深。 “云彩会不会来呢?” 客楚林嘴里念叨过云彩,于突然之间意识到云彩是会飘飞的,什么时候飘飞,飘飞到哪里,是很难知晓的,但是,客楚林几乎可以断定,李云彩已经是他的老婆,已经是跟他有肌肤相亲的老婆,他相信李云彩的思绪,现在已经飘飞起来。 客楚林相信自己,有能力令李云彩飘飞,女人在跟某一个男人相亲以后,如果还能保持住淡定的心情,在客楚林看来,怪异得不能再怪异,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断定自己已经拨动了李云彩的心弦,就是自己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自己的,李云彩的自制力远不如自己,客楚林相信自己对事物有很强,有独到的判断力。 第132章 再次走近 山下出现了一群牛羊,牛羊缓缓地向山上移动着,客楚林看到了牛羊,但是他不敢断定那些牛羊是李云彩的,就在心里祈祷这些牛羊就是李云彩的,他期待自己能够尽快见到李云彩。 容楚林用急切的目光望着山下,望着李云彩出现,很快出现,当他意识到自己生发出急迫心情时,意外发觉自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渴望见到李云彩的情愫,由凝聚到扩散,扩散到全身,在全身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部位游走,蔓延,他感觉到了一种自在,一种幸福。 随着牛羊的走近,跟在牛羊后面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是李云彩,李云彩真的出现在客楚林的眼前,客楚林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在加快,正在急速地加快,他的胸口砰砰直跳,他的心,异常激动起来。 客楚林向山下走去,他要去迎接李云彩,去迎接新的爱情,去迎接新的婚姻,然后跟李云彩组建新的家庭,跟李云彩携手走完人生的旅程。 客楚林看见李云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他丢下自家的牛羊,赶忙向山下走去。 到了一个山坳,客楚林忽然站下,于突然之间在心底里,萌生了害怕见到李云彩的情愫,尽管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肌肤相亲,但是肌肤相亲不多,如果李云彩在心里怪罪客楚林鲁莽,怪罪客楚林不讲道理,见了面,岂不是尴尬? 客楚林藏进山坳的一个树窝里,树窝不是很浓密,透过树窝之间的缝隙,客楚林看见李云彩的身体,看见李云彩还算平稳的步伐,在心里赞美李云彩虽然经历过岁月的沧桑,却依然保持着女人应有的美丽。 李云彩走着,她于突然之间停下来,拿两眼朝四周望,客楚林见状,心里有一些慌张,心里说:“她是不是看见我了?如果被她晓得我是专门来瞪她的,她会不会骂我老不正经?会不会骂我是一只不识趣老公鸡?如果被她骂老公鸡,我这张老脸,不知道要往哪里搁了。 客楚林有意到山里与李云彩相会,却想以无意之间的相会来表现,他的心里有一些犹豫,相应在动作上,自然出现了一些犹豫。 李云彩朝四周望了望,勾下头,继续上山,脸上带着渴盼的神情,而客楚林,迅速地捕捉到了这一微弱的表现,感觉李云彩的心里,不但没有愠怒的情愫,相反存在着渴盼的情愫,而且这种渴盼,是那么急切,是那么浓烈。 客楚林的胆子,于陡然之间大起来,他从树离里走出来,大步走到李云彩的身边,说:“彩妹你来了?你也来放牛羊了?幸会!幸会!” 李云彩看见客楚林,吓了一跳,说:“今日怎么是你来放牛羊?我记得,以前都是芷军来放呢?” 客楚林的脸上笑笑的,充满了温情,说:“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想叫芷军把时间放在念书上,小孩子放牛羊,是放不出名堂,放不出前程的,彩妹,我跟你说,以后由我来放牛羊,到山上来看你,再以后,等到两家的牛羊互相熟悉,我就一个人来放,省得你劳累。” 女人是最经不起男人哄的,何况是真话。客楚林说的是真话,李云彩不仅愿意听,而且特别愿意听,说:“这样好,到山上放牲口,呼吸新一些鲜空气,顺便砍几根柴回去,既放了牲口,锻炼了身体,还给家里砍了柴,有三个方面的好处。” 李云彩说放牲口有三个方面的好处,还有第四个方面的好处,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通过放牛羊,他们可以在山里相见,在山里说话,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过得比较快。 有人说,女人不能轻易爱上一个男人,尤其不能把身子轻易地交给一个男人,女人在感情方面,可能比男人更执着,更细腻。 第133章 两群牛羊 一头牛跟另一头牛,在接融之前是有敌意的,是有防范的,一群牛跟另一群牛,情况大体相似。 同样道理,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在相识之前是有敌意的,有防范的,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是自来熟,只有接触,而且是多次接触,两个人或者两群人,才会熟悉起来,当人们互相熟悉起来之后,先前的防范意识随之解除。 李云彩在老公死亡以后,在尚未完全喜欢上客楚林的时候,就把身子交给了客楚林,客楚林随即存在于她的心底,巴不得每分钟都能看到客楚林,巴不得每分钟都能躺在客楚林的怀里,说:“我晓得你想我,可是,我晓不得你,想我到了怎样的程度,你现在到山里来放牛,是想跟我在山里相会,我倒是有一点感激你了。” 客楚林听了这些话,心里的担忧随即消弭,说:“走,我们到山上去,那里很背,没有人会看见我们。” 李云彩听到很背两个字,晓得客楚林想要什么,她的心随之神往起来,随之感动起来,说:“好,我们去背静的地方,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不过我想请你赶紧跟家人说明白,我们赶紧成婚,做名正言顺的夫妻,这样偷偷摸摸,被人看见不好,会说闲话。” 客楚林和李云彩已经有了肌肤相亲,按照生理方面的说法,李云彩已经做了客楚林的老婆,可她为什么要说出早一些做客楚林老婆的话呢? 按照李刀磨的习俗,只有举行过婚礼的男女,才能算夫妻,才能算正式夫妻,才能住在一起,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李刀磨村民不承认,在背后说,李云彩正希望客闲话,说坏话。 李云彩希望自己能和楚林举行婚礼,做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而不是做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夫妻,她并不希望婚礼有多隆重,因为婚礼只是一种形式,一种外宣形式,但是如果不举行,不走这个过场,别人是不认可的。 两个人走到山上,李云彩放任牛羊自在地吃草,客楚林的牛羊,看见来了一群新伙伴,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瞪起了眼睛,它们担心新来的牛羊抢了它们的地盘,抢了它们的食物。 它们想到了打架,想到了为保护食物而打架,但是,它们不晓得新来的牛羊,具备怎样的实力,它们不敢贸然向新来的牛羊发起进攻,勾下头吃起草来。 客楚林坐下,李云彩也坐下,两人之间有一点距离,这一点距离,是李云彩有意拉开的,她原本想紧紧地挨着客楚林坐下的,自己的身子都已经给了他,跟他紧紧地坐在一起,又有什么要紧的? 李云彩有一点担心,担心客楚林上一次的行为,是一时兴起,不是真心想跟她成婚过日子,现在客楚林做出想迎接李云彩的动作,应该说,就此可以打消李云彩心里的疑惑,对客楚林不该设防了。 然而,女人天生具有怀疑的性格,许多原本可以做到的事情,在他们怀疑的目光中,渐行渐远,烟消云散,错过了机会,等到她们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客楚林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是在获知俞晓梅有婚外情之后,李云彩不想压抑自己的感情,是在俞琴对她做了动员之后。 老公死了以后,李云彩感觉到了生活的艰难,感觉到了感情的空虚,她想要一双结实的手,想要一个厚实的肩膀,但是这双手,这个肩膀,迟迟没有出现,迟迟没有来到她的身边,渴望已久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而离,缓缓而去。 人在失落的时候,如果心里有渴求,自然会想到去寻找,去寻找感情的依靠,李云彩,现在的李云彩,在失落之时,在失落过后,正在寻找感情的依靠。 两家的牛羊,互相对视了一阵,感觉现在还不是发生战争的时候,把仇视对方的目光收了回去,在自己的领地里吃起草来。 客楚林坐下,他感觉地上有一些凉,他赶紧去抱了一些秸秆回来,铺在地上,说:“这里清静,你坐下吧?在我的身边坐下吧?” 第134章 发毒誓 客楚林说这话是一个明示,也是一个试探,他想看一看李云彩的态度,尽管他们已经有了肌肤相亲,但是,如果李云彩生发出后悔之意,在心里痛恨自己,那么,他们之间不会有第二次肌肤相亲,各自走开,从此不相往来。 李云彩听过客楚林的话,脸上现出了笑容,正要走过去坐下时,于突然之间停下,老话重提,说:“奇了,怪了,你家的牛羊,平时都是芷军来放的,今日怎么是你来放?万一不小心跌倒,怎么是好?” 客楚林不想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现在看到李云彩发问,感觉心里有一些难受,他略微思忖,说:“我今天心情特别好,感觉身子骨特别硬朗,就想到出来放牛羊了,何况出来放牛羊,可以在山里见到你呀?” 李云彩晓得客楚林的心里正在想什么,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客楚林的善解人意,感激客楚林正在寻找机会跟她来相见,而且把心里的话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她走了过去,坦然地坐在客楚林的身边。 李云彩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客楚林,说:“楚林哥,我发现你蛮有力气的。” 客楚林晓得李云彩指代的是什么,心里有一些向往,又有一些不自在,说:“我老了,没有力气了,我是癞蛤蟆垫床脚,硬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太老,就故意做出年轻人的姿态,你莫要见怪。” 李云彩心里乐乐的,说话软软的,说:“我见怪搞什么?男人厉害,听人说姜子牙七十岁还娶一个小老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七十岁的女人,会去娶一个小伙子?你不老,一点儿也不老,比我还年纪轻呢!” 李云彩在俞琴动员她的时候,说客楚林年纪大,不适合做她老公,然而等到他们有了肌肤相亲,李云彩的感情随即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她不仅没有感觉到客楚林不老,反而感觉到客楚林年轻,就算老,也是老当益壮,嫁给客楚林的想法,在第一次肌肤相亲之后,变得热烈起来,变得非常热烈起来。 李云彩恨不能立马与客楚林组建家庭,说:“我已经在心里想好了,我要嫁给你,把我我的人交给你,把我的心也交给你,不过,我得警告你,你可要对我好,不然的话,我的心会碎的,我的人会死的。” 客楚林早就想听到这些话了,现在听到这些话,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忙不迭地回话,说:“就是这么一个理,我保证对你好,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就是想打我,想骂我,我也愿意,我向你发誓,如果对你不好,就让庄上的雷公打死我!” 在李刀磨,发誓可以,但是最忌讳说被庄上的雷公打死,最忌讳说挨枪子,最忌讳说做短命鬼,客楚林说被庄上雷公打死,是一句毒誓,足以看出他不仅愿意娶李云彩做老婆,而且愿意善待老婆,李云彩在内心里,得到了满足,得到了无比实在的满足。 李云彩伸出手捂住客楚林的嘴,说:“娶我做老婆就是,你发那么重的誓搞什么?我又不是一个姑娘,我不要你发重誓,我只要你发轻誓,比如说被老鹰抓了脊背什么的,就可以了。” 第135章 情相悦 客楚林感觉条件已经成熟,他不想再犹豫,男人嘛,该出手,就出手,他伸出手,揽过李云彩的腰肢,李云彩就势倒在客楚林的怀里,说:“我已经做了你的老婆,就会永远做你的老婆,一直做到动不了,一直做到死为止。” 客楚林随即做出矫情的动作,跟着说出矫情的话,充满阳光地说:“我不想让你死,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为我而活着,我要你做许多年的老婆,直到你心里厌烦我,不愿意再做我的老婆,我才允许你离开。” 李云彩的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说:“每一人,都是会死的,世上又有哪一个人,能够活百年千年呢?我要你比我先死,我要把你好好地送到山上,然后经常去看你,经常去给你烧香,经常去给你送钱,叫你到那边还想着我,恋着我,如果我先死,你就会感到孤独,感到寂寞,你不能再有伤心。” 李刀磨是一个带有迷信色彩的山村,李刀磨村民以为,人在死亡以后,还会有思想,还能有思想,还会有思维,还能有思维,还会在另一个世界过生活,并在另一个世界,保佑家人平安幸福,保佑家庭人丁兴旺,世代相传。 李云彩是李刀磨村民,她的心里带自然怀有迷信思想,这种迷信思想,迷信思维,与当时的形势是合拍的。 俗话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人在哪里过生活,身上就会带有哪里的思想,带有那里的思维,他们的身上,被按下故土思想,故土思维的概念,故土思想的烙印。 李云彩生长在李刀磨,生活在李刀磨,她不可能走出,也不愿意走出李刀磨村民所共有的思维模式,她只能以最淳朴的方式,以最浅显的方式,去表达她对婚姻的理解,去表白最朴素的理念。 客楚林从身上掏出五个大洋,说:“我原来想着给你和女儿买几尺布料的,可是我后来想买了布料回来,再叫你们去找裁缝量身子,是脱了裤子放屁,多费手脚,不如叫你们自己的去看布料,买布料,量身子,想到这些,我就放弃了去云里县城的想法,这几年社会不稳定,到处都有土匪,现在外敌又打了进来,我都有好几年没有出过门了,云彩,这五个大洋送给你,算是我给你的聘礼,算我给女儿的见面礼。” 李云彩拒绝接受客楚林的五个大洋,说:“我不要你的钱,如果我要了你的钱,被人家晓得,他们就会说我不是图你的人,不是想建立新的家,而是想敲诈你的钱,把我比作黄鼠狼进门,不安好心。” 客楚林坚持要给李云彩五个大洋,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不说,你不说,哪个会晓得?你拿去用吧?我们都成一家人了,你还推辞搞什么?莫要推辞,赶紧收起,抽时间去买布料,晓得吗?” 李云彩只想做客楚林的老婆,不想要客楚林的大洋,客楚林几次给李云彩,李云彩几次拒绝,客楚林就再给她,李云彩没有办法,只好迁就李云彩,说:“你这样做,叫我怎么好意思?我只好把钱暂时收起来,等到你以后要用钱,我再还给你。” 李云彩把身子紧紧地靠在客楚林身上,这时候,她突然想到拿五个大洋去买布料,实在太多,说:“五个大洋买布料,用不完呀!用过之后,拿什么还你呀!” 客楚林说:“还什么还,我们都是夫妻了,还说两家话?买布料钱用不完,就给俞蝶置办嫁妆,迟早要置办,不如早些置办。” 两家的牛羊打起架来,李云彩看见,心里有一些担忧,说:“楚林哥,我们以后会不会像这些牛羊?会不会也打架呢?如果打架,我肯定打不赢你,会吃亏。” 客楚林憨厚地笑了笑,说:“我们怎么会打架呢?我都这把年纪了,如果说以前性格不好,现在已经变好,我怎么会打你呢?就是你想打我,想骂我,我也会让你,到你发火的时候。我就走出去,等到你气消了再回来。” 第136章 青蛙 两个人在和尚山上呆了很长时间,两家的牛羊,后来不但不打架,反而和睦相处起来,客楚林见状,笑了笑,说:“我们两家的牛羊,见面的时候,互相带有敌意,后来发现对方带有善意,就开启了互相融合模式,互相融合起来,人类生活其实也是这个样子,都是由互相不信任,发展到互相信任,最后走在一起,融合在一起。” 客楚林说这话是有所指代的,直接一点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说他们两个人的婚姻关系,李云彩就是再笨,也晓得客楚林话里所隐藏的意思,她也希望两个人能尽早成婚,能明明白白地在一起,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在一起,说:“那就好,我等着你给我好消息,我们要尽快成婚,要尽快组成新的家庭,不然人家会骂你老不正经欺负我,骂我老不正经赖上你。”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当即站起来,赶着各自的牛羊,回各自的家。 客楚林回到家,看见客芷座和阿碧也已回家,阿碧背着二儿子客正道,她吩咐大儿子客正川,说:“正川,快去叫爷爷,去叫爷爷把你高高举。” 客楚林的老婆死了以后,他的心里十分悲伤,他得知老婆有婚外情以后,心里更加悲伤,就把孙子当成解除悲伤的媒介,经常跟孙子在一起,有时候,他会弯下腰给孙子当马骑,有时候,他会带着孙子到山上玩,有时候,他会把孙子高高地举起,朝天上送,逗得孙子笑笑的,好不喜欢爷爷,好不留恋爷爷。 客正川早就想叫爷爷高高举了,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懂事,变得腼腆起来,他不想以爷爷举起来的方式,来获取自我心情的欢畅,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亲近过爷爷,现在听母亲提起这件事,说:“我不想叫爷爷举起来,把我高高地举起来,爷爷肯定会很累,我想叫爷爷给我捉青蛙,给我捉几只大青蛙,我要青蛙去跳跺脚舞。” 李刀磨村民天生喜欢鸟类、蛙类动物,他们不会去伤害这些动物,他们跟这些动物和谐相处,李刀磨到处都是这些动物。 小孩子顽皮,喜欢小动物,但是,他们只是跟小动物玩,玩够以后,就会放掉小动物,叫它们回归到自然,回归到自然过生活。 客正川喜欢玩青蛙,他在青蛙的后腿上拴一根线,拿一根小棍子,轻轻地敲打青蛙,青蛙朝前跳,或者跳到水里,拉上来继续玩,玩一阵子,觉得玩够玩开心了,当即解开拴在青蛙后腿上的线,放青蛙回归自然,客楚林说:“青蛙忠厚老实,不会伤害人类,还能保护庄稼,是人类的朋友,既然是人类的朋友,我们为什么要去伤害它们呢?” 客楚林这样教育孩子,然而客楚林没有想到,当抗战进行到极为残酷的阶段,当抗战延伸到云里县,为了保证抗战将士的体能,李刀磨村民不仅向大山发起了进攻,还向村子周边的田地,向沟渠发起了进攻,不管是鱼类,还是蛙类、蛇类、鸟类、走兽类,几乎被捉绝,村民把这些动物捉来,杀死,开腔破肚,收拾干净,用盐巴腌好,送到指定地点,再从指定地点送往前线。 鸟语花香的李刀磨,蛙鸣鱼游的李刀磨,变成了寂静无声的李刀磨,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李刀磨。 李刀磨村民走向战场,死在战场,李刀磨村民以坚韧的意志,锻造出了不屈的脊梁。 客楚林看到孙子提出捉青蛙,他有心训练孙子的胆量,说:“李刀磨遍地都是青蛙,你自己去捉啊?” 第137章 读书'人 客正川是客芷座的大儿子,他有一点胆怯,说:“爷爷,我有一点怕蛇,不巧被蛇咬住,甩不脱,甩不掉,会很痛,很痛。” 客楚林给孙子打气,叫他努力去做一个男子汉,努力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男人如果想在李刀磨生活下去,没有胆量是绝对不行的,胆量衡量着一个男人,是否有资格号称男子汉,而胆量的形成,需要长时间的酝酿短时间内是难以形成的,而大人对孩子的肯定,对孩子的鼓励,对于男子汉性格的形成,发挥着重要作用,客楚林笑着说:“你拿一根棍子,看到蛇,一棍子打下去,蛇不是死,就是跑,这样,你就可以捉到青蛙了。” 客正川正在犹豫,客芷军这时走过来,说:“你的胆子太小,比老鼠的胆子还要小,以后怎么到和尚山去捉野猪?怎么去做男子汉?你现在跟我走,我教你怎么捉青蛙。” 客芷军十余岁,在李刀磨,十余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父母叫他们适当做一些事,更多的时候,叫他们去玩,只要不是玩得太出格,父母向来是不管的,客楚林这样做,其他人也这样做,李刀磨孩子的成长过程,几乎就是自然成长的过程,没有过多的限制,李刀磨村民有大度而豁达的性格。 客正川只想捉青蛙玩,至于谁能帮他捉到青蛙,他懒得去管,现在听叔叔说要带他去捉青蛙,他立刻走过去,走到客芷军的面前,扯起他的手臂,拖着他,快快地走了出去。 客楚林想把自己跟李云彩的事说出来,然而当他看到儿媳在场,心里有些胆怯起来,他害怕儿媳妇骂他老不正经,骂他年纪那么大,还想学老马啃嫩草,客楚林犹豫再三,说:“芷座,到我房间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客楚林跟李云彩相好,直到成婚组建家庭,大儿子的支持至关重要,没有大儿子的支持,事情有一些难办,从事情的本来意图来说,客楚林完全可以率性而为,只管跟李云彩住在一起,孩子的反对非但无效,简直无效。 客楚林受制于李刀磨的习俗,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名正言顺,如果不能获得孩子的支持,他和李云彩之间就是住在一起,在别人看来,也是一对野鸳鸯,是会受到村民当面,或者背面指责的野鸳鸯,客楚林是正经人,李云彩也是正经人,他们想做堂堂正正的夫妻,不想做在水中游晃的野鸳鸯。 客楚林把自己跟李云彩的事跟客芷座说了,说:“我现在有点老,不但不能再出远门,就是在家里也不中用,做不得什么,所以我想再成一个家,叫李云彩来照顾我,省得你们来照顾我,给你们腾出时间去做正事。” 客楚林现在跟儿子说这话,并不知道几年后会发生什么,几年后,客芷座把李刀磨私塾交给李天明,他到云里县政府做参议,为抗战出力,时间特别紧,事情特别多,由于有李云彩照顾客楚林,使得客芷座有大量时间去做抗战工作,李云彩为抗战发挥了间接作用。 客芷座毕竟是到云里县高等小学读过书的人,思想开朗,思想开通,说:“爹,这是一件好事呀!妈都死了好几年了,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算是对得起妈,爹想再成一个家,妈在地底下晓得,她不但不会反对,兴许还会举起双手赞成呢?爹,你不用多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随心所欲,活得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 客芷座说话充,分展示了他的语言艺术,把我们两个字说出来,告诉父亲如果想再成一个家,只管去成就是,心里不要存有对母亲的歉意,不要在意孩子的感受。 夫妻之间,要讲究互相忠诚,但是这忠诚,在一方死去以后,就会自动终结,活着的一方,没有必要墨守成规,为死去的一方,付出不必要的代价,特别是感情方面,如果过于禁锢,对于死去的人,对于活着的人,都是一种抹杀,都是一个悲剧。 到目前为止,客芷座还不晓得母亲有婚外情,不晓得自己的弟子李天明,其实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客楚林、李云愽、俞琴和客芷兰,把俞晓梅有婚外情之事,把李云愽借腹生子之事,隐瞒得紧紧的,达到了密不透风的程度。 第138章 告知而已 客芷座笑了笑,说:“爹,李刀磨的习俗,父母想要做什么,孩子是不能干涉的,你想再婚,我们即使反对,也不会有效,最终我们不会反对,只会支持,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告诉大姐,取得大姐同意和支持,然后请一个媒婆去说,趁早把事情定下来。” 客楚林想要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告知孩子,只是行使一种告知义务而已,他不怕孩子反对,因为孩子的反对往往无效,客芷座心里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他用我们两个字,这两个字里包含了他自己,也包含了阿碧。 客芷座告诉父亲,儿媳妇没有胆量干预公公的事情,也不可能去干预公公的事情,他把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明确地告诉给给父亲,好叫父亲放下心,只管大胆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去获取自己想要获取的幸福。 俗话说过了这个村,没有那家店,世上的事情,如果以机会的形式出现,就要迅速把握好这个机会,利用好这个机会,迟疑或者木讷,就会放跑这个机会,而要重新找到这个机会,是渺茫的,是不可能的。 所谓稍纵即逝,指的是机会容易逝失,需要及时捕捉,及时把握。 看到大儿子没有反对,客楚林放下心来,说:“我想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过几天,我就搬过去住,家里的事情,还望你多费心,多操劳,特别是芷红,你要多在意,过些日子,给她置办嫁妆,把她嫁出去。” 客芷座不想让父亲搬到李云彩家里住,客楚林如果到李云彩家里住,在村民的眼里,就是入赘,老都老了,还去入赘,面子上过不去,说:“爹,你想跟云彩婶结婚,我们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支持,可是,住到云彩婶家,我觉得有些不恰当,感觉有些别扭,家里不缺你们住的地方,还是叫云彩婶搬过来吧。” 你着你,简直是个滑头,刚刚说叫你负起家庭的责任,你马上就找理由推脱,早知道你如此不负责任,我还不如不跟你说,客楚林把儿子的挽留,当成儿子在推辞,心里不舒服,但是,他到底没有把心里的不舒服说出来,免得伤了儿子的脸面。 客楚林一根筋插到底,说:“你云彩婶年轻,漂亮,愿意嫁给我做老婆,已经委屈她了,已经十分委屈她了,我还能让她再受委屈?我就不能降低一下做人的姿态?李刀磨村民向来忠实厚道,我是李刀磨的村民,总不能背离这些做人的准则吧?” 李云彩已经不年轻,已经不漂亮,然而,在客楚林的眼里,她依然年轻,她依然漂亮,他把这些话,当着大儿子的面说出来,客芷座听了,心里老是好笑,发觉父亲很可爱,特别可爱,是那种老顽童一般的可爱,而且可爱到了极点,说:“家里天宽地宽,房子多得很,就让云彩婶住到家里来吧?便于我们照顾爹。” 客楚林从大儿子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意,决定退后一步,说:“你的意思我听出来了,你是怕我因为这件事丢老脸?其实呢,脸皮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我早就没有脸了,早就不要脸了,以后跟我说话,千万莫要提起脸字,我不爱听,不想听。” 客楚林说这话,带有激愤的情愫,老婆的背叛,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窝,令他感觉到了一种疼痛,感觉到了一种无比的疼痛,他早就觉得自己没有了脸面,他所以活着,只是活着而已,跟行尸走肉,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什么区别。 客芷座不知道母亲有婚外情,不知道父亲,因为这件事而备受打击,而备受折磨,只管按照自己的思维去说话,去做事,说:“爹,父辈的事情,我们不便于干涉,我只是说说而已,具体怎么做,请爹自己拿主张,我不再说什么。” 看到儿子说话委婉,客楚林的心,稍微活泛了一些,觉得做老人的,做事总要顾及到儿孙的脸面,自己可以不要脸,儿孙不可能不要脸,说:“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过几天,我把你云彩婶接到家里,你云彩婶这辈子,也不容易,我要好生待她,你们也要好生待她,莫要把她当外人看。” 父子之间达成了协议,后来的情节,按照这种协议发展着,取得了圆满的效果。 客芷座从父亲的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阿碧看见,感觉老公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正想走上去问时,但见客芷军,两只手分别捏了一只大青蛙,大步走进来,他的身后,是喜滋滋的客正川。 第139章 告之大儿 客正川的脸上,沾满了泥巴,简直就像一个泥猴,阿碧看见,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就在心里打消了向老公询问的念头,抱起二儿子,在客芷座的身边坐下。 农村的孩子不是长大的,而是玩大的,只要不出格,只要没危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父母懒得去管他们,至于泥巴,农村人原本就跟泥巴打交道,脸上有,身上有,很正常,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洗一下就可以了。 客芷军把两只青蛙放在一个鱼篓里,用石头盖上,随即找来两根绳子,绑住两只青蛙的大腿,在青蛙背上装上一辆小马车,叫客正川拿着小木棍,轻轻地敲打青蛙的屁股,受到惊吓的青蛙,跟着跳跃起来,带动小马车,一颠一颠地朝前走起来。 这时候,客芷利带着商惠英回来了,两个人在厨房里帮忙客芷红做饭,阿碧看见身边没有什么人,赶忙问老公,说:“芷座,爹跟你说了些什么?看你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心里有一些担忧,还有一点惶恐,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请你赶紧跟我讲一下。” 客芷座朝着父亲的房间望了望,看到父亲没有出来,就在心里想到把事情说出来,然后就在他即将想把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猛然想到,这事发生得有一点突然,如果老婆接受不了,开口就骂,开口就指责,到时候不好收场,就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说:“爹没有说什么,只是跟我说了一些家庭里的事,叫我多担待一些责任,你莫要问。” 阿碧不信事情会如此简单,肯定会藏有很大的秘密,说:“爹肯定跟你说了什么,应该是重大事情,我已经从你脸上看出来了,心里也有感觉了,请你赶紧说出来,千万莫打哑谜,你要晓得,我们是两口子,两口子之间,还能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客芷座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找了没有读过书的阿碧做老婆,在于客芷座心里,存有家乡情结,觉得什么都是家乡好,就算是老婆,也是家乡的好,何况他也想在李刀磨生活一辈子,在李刀磨传授知识,教化村民。 客芷座看到老婆询问,而且把两口子之间,不应该存有秘密的话也说了出来,就在心里想到,两口子之间,确实应当公开透明,有什么,就说什么,说:“这件事有一点复杂,在这里不好说,等到吃过晚饭,我们回到家里,我再跟你说,你现在千万要保持冷静,不要把脸色弄得很阴沉,被爹看见,还以为我把事情告诉了你,导致你心里不舒服,对爹有看法,有意见。” 阿碧只要老公把心里话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两口子之间能做到开诚布公,平等相待,至于什么时候说,她不想计较,当即闭嘴,只管拿信任的目光去看老公,看得客芷座心里淌过一丝情愫,由然想到脕点如何抚慰老婆。 客芷红把饭菜做好,把饭菜端上饭桌,客芷座叫客正川赶紧放掉青蛙,赶紧把手脸洗干净,赶紧去饭桌吃饭。 客楚林把自己跟李云彩之间的婚事,跟大儿子说了,他希望得到大儿子的支持,然而说过之后,他反而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趁着家人不注意,悄悄地走出家门,到屋后去编竹篮。 和尚山到处都有竹子,村民根据不同的竹子,编织不同的竹具,编织得最好的是斗笠,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远近闻名,村民把编织好的斗笠交给马帮,请他们带到云里县城以,及云里县城以外的地方出售,以此换回生活物资。 李刀磨村民勤劳,只要有空闲,他们就要干活,就要编织竹具,既可以打发时间,不耽误聊天,还能换一点小钱,补贴家用。 第140章 假如我死了 滇西是打破外敌全面遏制中国的最后屏障,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保卫滇西,守住滇西,遏止外敌进攻步伐,对于反攻外敌,夺取抗敌全面胜利,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滇西百姓,天生具有抵御外敌,抵御外辱的性格,外敌多次进攻受阻,当即使用迂回战术,试图从滇西撕开一个缺口,进攻中国腹地,云里县由此成为有大量驻军的地方。 为了保证前线抗战将士不被雨水淋湿,云里县长杨里梅亲自前往李刀磨,组织村民大量编织斗笠,大量运抵前线部队,前线部队做饭使用的锅盖,就是李刀磨村民用竹子编织的,省了不少的钢铁。 李刀磨村民,用诚实的劳动,用精美的编织技术,支援中国抗战,抒写了全民抗战的最美诗篇。 客楚林再婚,是大女儿提出的,现在大儿子已经晓得,他们都支持父亲再婚,再往前走,已经没有阻力,他心情愉快,说:“你们吃饭,喝酒,吃得饱饱的,特别是正川,要多吃一些,快一点长大,快一点长成男子汉。” 客楚林说过这话,端起面前的酒杯,把酒杯里的酒倒进嘴里,咂了两下嘴,现出惬意的神情,其他人自然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讲客气,酒足饭饱以后,客芷座说:“爹,我们回去了。” 一家人不讲客气话,不讲两家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客楚林也没有挽留,只管看着他们离开。 客芷座回到家里,阿碧赶忙问公公说了什么?客芷座笑了笑,故意逗老婆,说:“我是家里的大儿子,爹现在老了,担心死去,把一些重要的事情,提前交代给我,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必要?” 阿碧不信公公会想到死,更不会相信公公,会提前交代死了以后的事,当中肯定会有秘密,说:“爹人老心不老,强壮得像一头老公牛,怎么会想到死?不信,我不信,你莫要在我面前打埋伏。” 客芷座看到老婆追问,而且是连续发问,就在心里想我们是两口子,自然不能隐瞒事情的真相,何况这件事,迟早要说出来的,迟早都是要说出来的事,迟早要说给老婆听,迟说不如早说,当即把父亲想再婚的事说了出来,阿碧听了,十分惊诧,她把嘴张得大大的,说:“我说有问题吧?你还装神秘,没有问题才怪,你答应了吗?” 客芷座故意做出哭脸,表明自己很无奈,说:“云里县的习俗,做后代的以孝为先,爹想要做什么,我们能反对吗?就算去反对,能起什么作用?不起作用的反对,不如不反对,不如去支持。” 阿碧晓得老公说的是实在话,心里想公公再婚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一个人去照顾公公,他们就会少了一些事,就会少了一些担心,何乐而不为?说:“这是一件好事呀!有人替我们照顾爹,省得我们为爹操心,何况云彩婶死了老公,已经好几年,心理上有一些孤单,生理上也有一些孤单,两个孤单的人走在一起,就不会孤单,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有好处。” 阿碧说过这话,转眼之间,神情变得伤感起来,说:“芷座,假如我死了,你会不会像爹,也去找一个?” 客芷座笑起来,说:“找一个太少,我要找十个。” 阿碧惊骇,跟着醒悟过来,晓得老公是在开玩笑,说:“找找找,就知道找,德性差,我偏不死,活一百岁,叫你找不成!” 客楚林把心里的想法,跟大儿子说明白,在说这件事之前,他已经坚定了跟李云彩再婚的信心,心里说:“我只是跟你们说说而已,答应是这么一回事,不答应也是这么一回事,做孩子的,无权干涉父母想要做的事,否则,会被庄上的雷公劈死的!” 第141章 期待 街鸡村吉打歌,以传统形式为主,辅以新的形式,打歌以彝族为主,辅以白、汉、傈僳等民族,打歌者以青年男女为主,辅以中老年男女。 街鸡村吉打歌,是山间的盛会,是山间的狂欢节。打歌动作以舒缓开始,渐促,渐至炽烈,人数则由少到多,达到高峰时,身体受到场地的限制,有些转不开,但是,丝毫不减打歌豪情。 打歌是以吹竹笛开始,然后是各种交杂的声音,大刀舞动声、竹笛吹响声、芦笙伴奏声、跺地声、拍掌声、歌唱声、欢笑声、银饰碰撞声,汇成声音的海洋,铸就山间哟交响曲,极有气势。 此时,鸟儿或者飞到远处,或者留在附近,躲在窝里不敢出来,白云匍匐在山尖,不敢流淌,静止不动,夕阳浮上了,山峰,青黛直逼人的眼晴。 等到打歌暂告段落时刻,余音犹在耳畔游走,情境犹在眼前晃动,等到打歌完全结束,山村虽然恢复于宁静,但是,仍觉意蕴无穷,仍然意境存留。 阿苏塞被外婆说透了心事,脸于瞬间红了起来,仿佛三月里的月季花,又如五月里的石榴花,十分艳丽的样子,说:“我还没有长大呢!我还晓不得思春呢!我只想到村吉去看人家打歌,谁说要领棒小伙回来了?外婆乱说话,属于多嘴,我不喜欢多嘴的外婆!” 阿苏塞把头埋在外婆怀里,喃喃地辩解着。 外婆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外孙女,用手指梳理着外孙女的头发,那头发柔柔的,软软的,黑黝黝的,俨然细密的浪波,淌过她洁白的颈脖,缘肩而下,柔媚地披在后背,艳丽极了,妩媚极了。 第二天早晨,阿苏塞早早地起了床,躲在屋子里打扮好,正想出门时,外婆赶忙出声制止,说:“你还没有吃早饭呢!这个时候的村吉,鬼都没有几个,清冷得很,你去搞什么?快回来,吃了早饭再走。” 阿苏塞应声停步。吃过早饭,外婆把阿苏塞叫到身边,说:“要想找到一个棒小伙,你得先学会唱山歌,把山歌唱得棒棒的,用山歌的声音,去打动棒小伙的心,人家看到你能唱山歌,能把山歌唱好,才会喜欢你,才会跟你走,好了,我现在教你,教你唱几支,先应对一下再说。” 外婆开始教外孙女唱山歌,教外孙女如何用动作,去吸引棒小伙的眼球。 阿苏塞原本就会唱山歌,原本就有用动作,去吸引棒小伙眼球的本领,她并不在意外婆的教唱,不仅如此,她还做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阿苏塞看到外婆,说话过于直白,过于直道,把话说到她的心里,她的心里,于猛然之间腾起浓烈的火焰,那火焰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于此时变得更红,更烫,说:“多嘴外婆,多嘴外婆说话不好听,我一点也不想听,我坚决不想听,多嘴外婆就是说一千句,说一万句,说十万句,也等于白说,我为什么要跟人家去唱山歌?我为什么不能把心里的话,直接跟人家说?说话比唱歌轻松,比唱歌省力气。 阿苏塞用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不过,她的手指之间,留有一丝缝隙。 沉默无语的外公、眨巴眼睛的表嫂、假装生气的外婆,以及周围的景象,阿苏塞看得清清楚楚的,看得明明白白。 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当阻止感情的过于外露,姑娘家要保留适当的含蓄,不知道保留含蓄的姑娘,不是一个好姑娘。 第142章 烤茶 上午十点钟,吃过早饭,外婆拉了一下外孙女的衣角,叫她去村吉打歌,她倚在门口,目送着外孙女离开,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幻想从前的神色,想从前,她也是去打歌,在那里遇到了一个棒伙子,他们由相识到相恋,由相恋到成婚,把日子过到现在。 铺满天空的云,细碎,刺眼,阳光仿佛温吞水,没有什么热量,也没有什么热能,就那样,不温不火地照耀着。 外婆望着外孙女远去的背影,勾起头笑了笑,返身走到火塘边,动手给老公烤茶吃。烤茶是云里山区,彝族同胞最爱吃的饮品。 男人早晨起来,穿好衣服,到山上完成例行功课,之后回到厨房,洗过手脸,坐到火塘边,用木棍扒开沤在火灰里的木头,俯身朝木头吹几口气,木头接触到氧气,很快就红了起来,燃了起来。 红红的木头燃起来,哔啵炸响,火星四射,过不了多久,火星变成了明火,燃烧得更旺,架在铁三脚架上的铁壶,或者铜壶,随即发出水沸的声音,那声音,给单调的农家生活,增添了不少的情趣,彝族是崇尚火的民族,把火塘看得很重要,他们的火塘,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总是有火的。 男人从挂在墙壁上的挎包里,掏出一些旱烟丝,塞进烟嘴里,把烟嘴朝火灰里一舀,用力地吸几口,烟丝随即燃起来。 男人一边吸烟,一边从灶洞里,拿出一个小陶罐,往小陶罐里撒进一小撮茶叶,放在火边烤,一边烤,一边抖动小陶罐,使茶叶受热均匀。 等到小陶罐里,发出浓浓的茶香,男人用树皮包起铁壶,或者,包起铜壶的提把,把沸水倒进小陶罐,小陶罐里,随即淌出泡沫。 等到泡沫淌尽,男人把小陶罐里的茶水,倒进一个小杯子里,趁热喝下去,随即眯起眼睛,很是受用的样子。 喝烤茶能够提振精神,能够上瘾,但是会伤胃,做老婆担心老公喝烤茶上瘾,伤害到胃,有时候会提醒老公少喝几口,最好不要喝,老公往往会忽略老婆的话,往往不在意老婆善意的提醒,说:“早起喝烤茶,阎王拿我没办法,活到百多岁,做个老不死。” 老公照喝不误,而且越喝越上瘾,做老婆的,嘴里说着叫老公少喝烤茶的话,但是她们没有干预的动作,如果老公忙不赢,她们还会替老公去烤茶,她们用这种方式,去表现她们对老公的爱恋,去表现她们对家庭的爱恋。 云里县是一个山区县,山区面积高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少见的平地面积,没有巴掌大,所以,云里县老百姓把巴掌大的平地,叫做坝子,生活在坝子里的村民,有一种优越感,村民娶老婆们的难度相对不大。 云里县山峰林立,山高坡陡,出门主要依靠骡马,山区生活一向清苦,精神方面也一向清苦,做老婆的,何必去干预老公的唯一,或者少见的爱好呢? 阿苏塞的外婆,就是这样的女人,她可不想因为干预老公的爱好,而受到老公的责骂,她用不干预的方式,去诠释她对老公的爱意,对家庭的依恋。 聪明的女人,总是能够找到避免遭受老公责骂的办法,阿苏塞的外婆,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在生活的过程中,学会了依附老公,学会了善待老公,她把老公看得至高无上,由此也获得了老公对她的爱恋。 第143章 骨头酥 阿苏塞的外母送外孙女离开以后,她返回到火塘边替老公烤茶,一边烤,一边笑,她知道,甚至敢断言,用不了多久,她的外孙女就会领来一个棒小伙。 阿苏塞走进村吉私塾时,打歌会已经开始,阿苏塞几乎没有犹豫,径直走过去,走进舞池,兴奋地打起歌来。 正在村吉私塾,做实习先生的李刀磨青年李天明,站在一间教室门口,两眼直直地望着舞池,他的心里痒痒的,骨头酥酥的。 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于猛然之间,窜进李天明的身体,在他的身体里游走起来,跑动起来,从心里跑到骨头里,在骨头里稍作停留以后,跟着又跑到心里,反复循环,循环反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李天明以前没有打过歌,但是,他是一个聪明人,是一个读过几年私塾的聪明人。 从理论来说,打歌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文盲都能学会的东西,还能够难倒一个文化人吗?不会,绝对不会,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对于打歌,李天明显得很自信。 通过细心探究,李天明知道了打歌的基本套路,除了耍大刀有一些难度,打歌动作要相对简单一些,无非正面时亮出胸脯,左脚轻轻地挑起,右脚重重地垛地,侧身时右脚轻轻地挑起,左脚重重地垛地,循环反复而已,所以,有人把村吉打歌叫做跺脚舞,就是用力跺脚的意思,通过用力跺脚,把牛鬼蛇神吓走,把人的豪情,豪迈,不惧艰难困苦的豪情展示出来,充分展示出来。 打歌的关键因素在于表情,精髓在于激情,用激情来展示男子的刚劲,用激情来表现女子的柔美,随后,刚劲吸引柔美,柔美穿透刚劲,男女之间,就会相融出浓浓的激情,继而由相识到相恋,由相恋到成婚。 等到情满情溢之时,打歌告一段落,等到再一次打歌,有一些男女就失去了踪影,然而,当人们走出打歌场,漫步山间之时,随处可见小路边、树丛里,地角旁,田埂上,亮出缕缕烟火,传出缕缕细微的声音。 亮出的烟火,是男子在吸烟,吸烟男子的身边是一个女子,女子或者坐着,或者站着,嘴里发出的缕缕细微的声音,使得寂静的山野,显然更加寂静,而浓烈的男女感情,在寂静里酝酿着,生成着,升华着,最终至于勃发。 李天明曾经看到过这种现象,晓得这些男女正在约会,或许他们就要唱山歌。 想到男女唱山歌的情景,李天明的心里,不免有一些凄苦,因为,他不是一个山歌能手,山歌唱得不是很好,不太可能因此引起姑娘的关注,更加不可能引起姑娘家的爱恋。 李天明正想转身走进寝室,阿苏塞向他飘了过来,她用眼神邀请李天明,赶快到舞池里打歌,赶快到舞池里跟她打歌。 几个正在打歌的男子看到了阿苏塞,他们灰暗的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亮光,他们一边打歌,一边向阿苏塞靠了过来。 然而,阿苏塞似乎不解风情,她没有理睬他们,只管用眼睛去扫描李天明,那眼光,在他的身上睃来睃去,毫无离开的迹象。 那几个围着阿苏塞打歌的男子,看到对方没有理睬自己,在心里说这个姑娘,细皮嫩肉的,中看,未必中用,年龄太小,老水牛啃吃嫩草的事情,我们大男人是做不出来的,他们渐渐地离开了阿苏塞,找别个姑娘打歌去了。 第144章 表达 等到打歌告一段落,看到李天明正想迈步走进寝室,阿苏塞心里着急起来,她顾不得害羞,赶忙走到李天明面前,向他表露了心迹。 阿苏塞向李天明表露了心迹,随后,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向舞池外走去,交叠在背后的双手,向李天明做了暗示。 李天明看到了阿苏塞的暗示,他的心里狂跳不已,他几乎没有犹豫,赶忙跟在阿苏塞后面,欣欣然走出大门,走到外面时,却不见了阿苏塞的身影。 李天明晓得阿苏塞,这时躲进了附近的竹林里,他有意识地绕过竹林,来到竹林对面的一个山岗,倚在一棵高高的松树旁,扯起嗓子,唱起了山歌: 我听见了响彻的波涛, 我看见了明亮的月亮。 我听见了动情的歌谣, 我看见了阿妹的身影。 阿苏塞听见了对方的山歌声,她的心里甜甜的,她巴不得对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抱起来,然而这情思,只在她的心里存在了一会儿,跟着,她在心里骂李天明长了一个老虎胆,竟敢用山歌声,来挑战一个纯洁少女的心扉,如果不打击对方一下,对方还以为面对的,是一个不知轻重的女娃子呢?阿苏塞想得到,就能做得到,她赶忙和起了李天明的山歌: 我听见 我没有听见响亮的歌声 我看见 我没有看见对面的青年 我只看见 明朗的月亮 我只听见 流水的声音 阿苏塞用了互相矛盾的语句,既表明了少女怀春的情愫,又表明了少女应当拥有的含蓄,阿苏塞意识到做少女的,在心爱的男子面前,不能过于直白,不能把话说得过于明朗。 李天明听到阿苏塞的山歌声,晓得阿苏塞的身上,带有一种羞涩的情境,自然也是用含蓄的话语来回答: 汉子的生活很随便 哪里有铺哪里睡 我看不见汉子的酒醉 我闻见了阿妹的香味 “有什么香味!我躲得远远的,又没有在身上熏过香,你能闻得到?说假话来蒙我,我可不能上你的当!” 阿苏塞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藏身的地方,或许不够隐秘,在明朗的月光照耀下,有可能被对方看到了身影,对方于是拿香味来说事。 阿苏塞随即藏到了更为隐秘的竹丛里,两眼朝四周望了望,确定自己藏得好好的,不怕被对方看见身影,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清了清喉咙: 月亮升起来啰—— 阿哩哩 明日去赶云里街啰—— 阿哩哩 买猪脑壳啰—— 阿哩哩 放到锅里煮啰—— 阿哩哩 阿苏塞用山歌声,巧妙地骂了李天明,骂李天明是个笨蛋,骂李天明长了一个猪脑壳 这是少女情思的一种巧妙表现,反映的是少女调皮的一种情态,是少女故意表现出来的一种矜持。 李天明弄明白阿苏塞,正在用巧妙的语言骂自己,心里不怪,反而乐呵呵的,唱道: 街鸡村吉没有树木 依罗赛 母鸡下蛋离了窝 依罗赛 好女引来好男求 依罗赛 美女莫要心里愁 依罗赛 第145章 进攻 山歌声,恍如一股山间里的流水,缓缓地流淌开来,缓缓地泅进沙石之下,等到山歌声传到阿苏塞的耳朵里,山歌声已经化作一股股清泉,在阿苏塞的心窝里回旋着,激荡着,激荡起无数的情意,激荡起满满的情思。 阿苏塞显然受到了李天明山歌声的感染,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身子,整个身子,在山歌声的侵袭中开始颤抖,开始战栗,恍如海浪里的一艘游船,在风雨里沉浮着,在风雨里飘摇着。 阿苏塞意识到自己的魂灵,被对方带走了,被刚刚认识的青年无情地带走了,她已经无法抑制心里的激情,只能任由激情,在空谷里游走着,在空谷里,漫步一般地游走着,游移着。 阿苏塞想走出竹林,想立刻走出竹林,想立刻扑进对方的怀里,然而,阿苏塞这时突然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姑娘,在寻找爱情的道路上,总该有一些顽强才是,轻飘飘地把自己拱手送给人家,到时候人家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阿苏塞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然而,她发觉自己越想抑制,感情越炽烈,心跳连天的,泛滥的心绪,像丰水季节的街鸡河,汹涌而来,奔腾而来,凭借她的力量,很难阻挡河水的气势。 阿苏塞心里想,我既然不能阻挡泛滥河水的冲击,那么,我就只能承受泛滥河水的冲击,哪怕是被河水所吞噬,也在所不惜。 阿苏塞带着急切的思绪,带着急切的晕眩,从竹丛里走了出来,再一次应答李天明,和李天明对唱起来。 李天明以为阿苏塞会被自己的山歌声打动的,会很快来到自己身边的,事实上,阿苏塞已经缓慢地靠了过去,然而姑娘特有的羞赧,不失时机地禁锢着阿苏塞的脚步,鬼使神差一般地把阿苏塞,推回到了原地,警觉地把已经外露的情感收拢起来,于片刻之间,构筑出强大而坚固的堡垒,以阵地战的形式,对应着李天明的强大进攻。 李天明试探性地攻击了几次,但是,每一次攻击,都以失败而告终,他到底意识到自己难以在短时间内,取得实质的攻击性效果,于是改变了原有的攻略战术,变强攻为巧取,以委婉的唱腔,来表述他对阿苏塞的爱意,最终得到了阿苏塞热烈的回应,他们把人世间男子对女子的痴迷,把人世间女子对男子的钟情,用山歌的形式表现出来,发挥出来。 乌云从山那面飘了过来,转眼之间,铺满了天空,天地间,顿时暗淡下来。 天边不停地扯起闪电,不停地响起雷声,天浑浊,地浑浊,人也浑浊。 过了不久,稀稀疏疏的雨,落了下来,雨滴如豆子似的,猛烈地砸在树上,砸在地上。 雨滴声宛如鼓点声,铿锵有力,雨滴声犹如分号,分割着绵延的时空,时空顿然消弭,消弭得无踪无影,无影无踪。 雨滴变成了雨线,雨线把天地之间连接起来,编织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把李天明和阿苏塞也编织进去,他们在这张雨网的缠络中高唱着,低唱着,应和着。 大地振动起来,大山摇晃起来,逼仄里透出了辽阔,寂寥里透出了高远。 雨声犹如南腔,绵远而悠长,雨声又如北调,洋洋兮若江河,把他们心中的烦忧,唱得没有了踪影,没有了踪迹,天地间,似乎顿时变得明亮了许多。 第146章 野火 天边出现了连环闪电,苍穹响起了凌厉的雷声,更大的风刮了起来,更大的雨下了起来,风雨声宛如琵琶声,漕漕切切,懵懵懂懂,杂乱无序,杂乱无章,乱哄哄一片,破坏了人的心境。 突然之间,小弦崩断,声音戛然而止,月亮从山那面升了起来,或者说从山那面跳了出来,柔柔的,美美的,媚媚的,月光下,山影逐渐变得清晰,树木现出了婆娑的姿态,天地隽永,空气清新。 远方的山谷里,突然出现了一堆篝火,无数只飞蛾,勇敢地,坚决地,勇猛地扑向篝火,爆裂之声不绝于耳,飞蛾以悲壮的果敢,以悲惨的坚定,去构筑死亡的美丽。 又见两个孤独的人影,呼复着,悲嚎着,从天空缓缓而下,坠落到了篝火,他们的相拥,他们的高唱,渐渐化作了永恒。 李天明晓得自己难以抵御对方的魔音,阿苏塞晓得自己不仅套住了对方,也套住了自己,两个人,都在套子里挣扎,都在套子苦苦地挣扎,长时间没有得到解脱。 阿苏塞心里想,我们的感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发展到能够引起幻化的程度,我还能犹豫吗? “我不能再犹豫,我要去寻找爱情,我要去寻找属于我的爱情,然而爱情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阿苏塞于转瞬之间,再次陷入沉思,再次陷入迷惘,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应该做什么。 李天明向阿苏塞奔了过来,阿苏塞看到李天明奔了过来,于转瞬之间停止了思绪,两个人都不想再去掩饰感情,因为他们发现,当感情发展到相应程度的时候,就会化作一种感动,而人是最不能感动的,一旦感动就要释放,就要释怀,就要释放。 他们在释怀感动的过程中,他们在释放感动的过程中,抛离了藏在心底的羞怯,只管奔向对方,他们毫无悬念地拥抱起来,拥抱着向树下走去。 等待已久的爱情,在远方山谷篝火的照耀中,在虚幻踪影的相拥中化作了现实,由唱山歌而演绎出来的爱情故事,在这片古老而逼仄的土地上建立起来,尽管没有格萨尔王传说的经久,绵远,但是有悉达多寻道一般的悲怆,豪壮,斩获爱情收获喜悦的意义,远远高于菩提树下的冥思苦想。 阿苏塞于突然之间推开李天明,转了身子,阿苏塞朝李天明温柔地笑了笑,径直走到附近的一堆秸秆旁,笑笑地坐下。 李天明看到阿苏塞坐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走过去吧?担心被阿苏塞责骂,不走过去吧?又怕阿苏塞骂自己胆小,不懂得姑娘家的心思,左右都是为难。 李天明犹豫了几分钟,到底走了过去,站在阿苏塞面前,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阿苏塞看着李天明的狼狈相,暗喜自己出师顺利,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棒小伙,而且从他的动作上看,阿苏塞断定李天明,在此之前,没有跟任何姑娘有过接触,有过交往,他是爱情道上的一个新手。 阿苏塞用柔美的目光看着李天明,说:“我是不是很可恶?如果你觉得我很可恶,请你马上走开。” 李天明的脑壳早已晕乎,早分不清天南地北,现在听阿苏塞问起这话,不晓得应该如何回答,只好憨憨地笑了笑,说:“不可恶,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可恶呢?就算是可恶,也是很可爱的可恶,是我喜欢的可恶。” 李天明说这话,显然有问题,漂亮姑娘不可恶,丑陋姑娘就一定很可恶?巫婆很可恶,那么,巫婆一定是丑陋的吗? 第147章 波折 阿苏塞沉浸在突然降临的爱情之中,幸福之中,她没有想到,爱情会如此之快地来到,幸福会如此之快地来到。 她可能会意识到李天明的话语中存在歧义,但是,阿苏塞不会去思考,更不会去反驳,随意去破坏幸福的情境,如果真想那么做,对于阿苏塞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世上的人们,谁又愿意去做残忍的事情呢? 阿苏塞不信自己的调皮,会引起李天明内心的反感,她带着质询的眼光,看了一眼李天明,羞涩地看了李天明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当成了一只老虎呢!瞧你现在这样子,我觉得很好笑,真的很好笑,你就不会坐下来?你就不会跟我好好地说几句话?” 李天明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坐了下来,在距离阿苏塞远远的地方坐下来,阿苏塞看见,扬起细长的脖子,咯咯笑了一阵,说:“我又不是一只老虎,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请你坐过来,好冷!好冷啊!该死的风,该死的雨,早不刮,晚不下,偏偏在今晚刮,偏偏在今晚下,害我感觉到了寒冷。” 李天明心里想,我是一个男子汉,一个小丈夫,难道还怕一个小姑娘不成?李天明想过这些,大着胆子把身子挨了过去,在距离阿苏塞很近的地方,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阿苏塞顾不得羞涩,娇躯轻扭,就势把自己的身子扭进李天明的怀里,惊得李天明猛地跳起来,阿苏塞再一次扬起细长的脖子,咯咯地笑了一阵,说:“我要吊在你的脖子上,这样做,我会觉得自己很暖和。” 阿苏塞说过这话,也不管李天明愿意不愿意,一把搂住李天明的脖子,把她的身子吊挂在李天明的身上。 李天明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脚底板升起来,涌向全身,整个身子跟着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 阿苏塞就势躺进李天明的怀里,用两只眼睛望着李天明,目光里充满了爱意,充满了邪恶的爱意。 李天明感觉到身子里,钻进了许多蚂蚁,那些蚂蚁,在他的体内蠕动着,爬行着,令李天明感觉到不自在,现出焦躁的情绪,恨不能立刻予以释放,说:“场子里有那么多青年,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我?” 阿苏塞听了这话,仿佛被人戳穿了心事,羞红了脸,说:“我喜欢你是私塾先生,我喜欢你有满肚子的文化,就是将来你发脾气打我,巴掌里也有文化,我喜欢被有文化的老公骂,我喜欢被有文化的老公打,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这样想,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李天明没有顺着阿苏塞的思想说话,而是改换了话题,不说自己有文化,是想在阿苏塞面前,去贬低他自己的优势,增加阿苏塞的优势,把两人的地位拉平,便于他们今后的相恋,相处,相交,最后成就婚姻,说:“我唱不好山歌,临场发挥几句而已。” 阿苏塞满心高兴,为能够被文化人所爱而满心高兴,她随即也自我贬低,不说自己在唱山歌方面有优势,说:“我不要你跟我唱山歌,我只要你面对面地跟我说话,说好多好多爱我的话,我喜欢听这方面的话。” 两个人初次相交,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阿苏塞却把爱字明确地说了出来,这情形令李天明,忽然感觉自己沉到了一个火盆里,火盆里的炭火燃得旺旺的,正在释放出大量的热能,把他的身子,烤得烫烫的。 第148章 不要欺负我 李天明轻轻地搂着阿苏塞的腰,发觉她的腰很柔,很软,感到奇怪,说:“你的腰好柔好软。” 阿苏塞以前没有跟男孩接触过,不知道女孩跟男孩接触,心理和身理都会发生变化,现在听过李天明的话,说:“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是柔是软还是硬,不过我以为在农村,身子还是硬一点好,干起活来带劲,软塌塌的,做什么都不行,讨人赚,被人骂。” 李天明说:“你身上好香,好香,简直是喷喷香。” 阿苏塞不知道李天明在夸她,拿好香来夸她,说:“我没有朝身上喷过香水,怎么会喷喷香,要说有一点香,那也是你的感觉,不过还算好,我身上没有臭味,要是有臭味,你就会跑,就会不要我。” 李天明有点不老实,阿苏塞用力推开他,说:“我们从相遇到相识,才多长时间?你就想欺负我?私塾先生不老实啊,私塾先生欺负我啊,私塾先生狠狠地欺负我啊,我不要被私塾先生狠狠地欺负啊!” 阿苏塞左一个私塾先生,右一个私塾先生,接连说了四个私塾先生,这四个私塾先生传到李天明的耳朵里,令他感到惊悚,令他感觉到难过,感觉特别特别的难过。 社会混乱,特别混乱,农村没有几个读书人,私塾先生虽然也在农村,但是因为他们读过书,有文化,有见识,不受风吹日晒雨淋,却比别人吃得好,穿得好,因而受到村民的普遍敬重,不说他们高人五等,也是高人三等。 李天明还不是私塾先生,但未来一定是私塾先生,高人三等的私塾先生,竟然去欺负小姑娘,这是什么行为?如果这个小姑娘,把他欺负人的话拿到外面去说,我以后还能开私塾吗?我以后还能站在弟子面前答疑解惑吗? 李天明的心里,随即有了阴影,感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有点过于刁蛮,在他心里,萌发了想走开的情结。 惹不起,总可以躲得起,李天明正想走开,阿苏塞却自顾自地哭起来,害得李天明哄不是,不哄更不是,相当的不自在。 李天明心里想,如果我这时候走开,如果小姑娘不巧出了问题,我是不是要承担责任?如果不走开,那么,我又该怎么做才好?李天明陷入了一种两难境地,他闷闷不乐地坐着。 看到李天明闷闷不乐地坐着,阿苏塞赶紧走过去,抱起李天明,说:“不到季节不开花,不到季节不结果,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又何必在意呢?告诉你吧,我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你,已经愿意,愿意跟你过一辈子。” 阿苏塞退了一步,算是给了李天明面子,然而即便如此,她犹自在心里,担忧李天明不高兴,最终离她而去,想到这些,她当即改变态度,开始轻言细语地劝说李天明。 李天明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何况眼前这个小姑娘,跟自己刚刚相识,连她的名字都不晓得,对她做得过分,就是无耻,无耻的事情,我私塾先生是不会做的,是绝对不会做的。 人可以无耻,但是,人不能永远无耻,当人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无耻时,就要立刻改正过来,用最快的速度,立刻改正过来。 李天明听了阿苏塞的劝说,渐渐从热烈中冷静下来,他用手打他的嘴巴,连声骂他自己是一头蠢猪。 阿苏塞见状,心里老是疼痛,赶忙阻止李天明的动作,当她问清对方的名字,说:“我不要你打自己的嘴巴,我要你抱着我睡,老老实实地抱着我睡到天亮,不准脱我的衣服,不准对我动手动脚,你只管用心保护我,李天明,你听到了没有?” 在漂亮姑娘面前,再调皮的男孩,也会变成最听话的孩子。李天明这时候,已经晓得她叫阿苏塞。 他发觉自己爱上阿苏塞,就在心里想我既然爱上人家,今后就要和人家一起过生活,过好长时间的生活,那么现在要做到的,就是尊重阿苏塞,如果去做过分的事,就会伤害到阿苏塞,自己岂不是变成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小男人? 第149章 狼外婆 李天明想到这里,听话地点了点头,他不敢把阿苏塞带往村吉私塾,村吉私塾住有孩子,被他们看见,今后不好做先生,教他们,他们不会听,影响教学效果。 送阿苏塞回外婆家睡,路程倒是不远,但是会失去亲近阿苏塞的机会,李天明有点不舍,说:“现在虽然没下雨,但是先前下过,什么都打湿了,睡起来不舒服,会得病,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山洞,干爽得银,我们去那里睡。” 阿苏塞也舍不得离开李天明,想跟李天明在一起,她意识到,李天明也许会使用蛮力,凭她的能力是无法反抗的,即使反抗,也不有什么效果,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就只能随他了,好在阿苏塞现在已经爱上李天明,被所爱的人欺负,说起来也不算吃亏。 两人来到那个山洞,李天明叫阿苏塞在洞口等他,他走到一个秸秆堆旁,从最底下抽出吉杆,抱进山洞,铺好,抱着阿苏塞睡了。 第二天醒来,阿苏塞看着李天明,看到他眉清目秀,天高地阔,满有学问的样子,仿佛捡到了一个金娃娃,内心里满是高兴。 李天明看到阿苏塞面容亮丽,杨柳蜂腰,暗想自己福气不浅,竟然讨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喜欢,今后要好好珍惜人家,绝对不要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做人嘛,要知道满足,否则,跟牛马有什么两样? 阿苏塞问清楚李天明家在李刀磨,距离村吉比较远,但是,对于爱情来说,距离的远近不是问题,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何况李刀磨距离街鸡不是千里,而是百多里,说:“我现在去新寨外婆家吃饭,你去不去?” 李天明发觉,自己现在是一分钟也不想离开阿苏塞,他听阿苏塞说要去新寨外婆吃饭,心里连声说,巴不得,巴不得,巴不得。 李天明没有半分钟的犹豫,立刻起身,跟在阿苏塞的后面,走向新寨阿苏塞的外婆家。 到了新寨外婆家,阿苏塞羞怯地走到外婆身边,说:“外婆,我饿了,我要吃饭。” 阿苏塞把李天明推到外婆身边,满心欢喜,叫外婆好生看看,外婆看到外孙女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晓得她身上已经有故事,心中暗自赞赏外孙女有一些厉害,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把这么英俊的棒小伙吸引住,不得了,了不得。 外婆不晓得李天明是街鸡村吉私塾的实习先生,有满肚子的文化,以后要回到李刀磨开办私塾,过体面的生活,如果晓得,不知道会欢喜到什么程度。 外婆把外孙女,拉到自己的身边,脸色于瞬间由晴转阴,高声大骂李天明,骂他欺负她的外孙女,举起火钳,把李天明撵出了家门。 阿苏塞看到外婆脸色阴沉,把李天明撵出了家门,心里急得不行,眼泪立刻滚出眼眶,说:“外婆不是好外婆,是一个狼外婆,狼外婆棒打鸳鸯散,我不要狼外婆,我不要狼外婆,我不要吃饭,我现在就回阿家寨!” 外公走到阿苏塞面前,拍一拍她的肩膀,说:“你外婆是故意这样做的,你想我们不给人家一点颜色,轻轻易易就把你送给人家,人家以后会怎么来看你?外婆这样做,是在维护你的尊严,给你挣足做人的脸面,好了好了,莫要生气,赶紧吃饭。” 听过外公的解释,阿苏塞破涕为笑,搂住外婆的脖子撒娇,外婆看见外孙女的情绪,于瞬间好转,笑了笑,说:“你以后要把山歌唱好,跟人家唱上几天几夜,等到人家半分钟也舍不得离开你,你才能答应嫁给他,只有这样做,人家才会在心里看重你,你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云里县历来贫穷,但是,人穷不能志短,做人的脸面,最为紧要。” 阿苏塞心里思念李天明,思念得要命,恨不能立刻扑进他的怀里,现在听外婆说起要学唱山歌,感觉学唱山歌费心又费力,不如说话快当些,不如说话直接些,便在心里生发出反感外婆的情愫。 阿苏塞只想按照自己的思维行事,说:“我要面对面地跟他说话,我不要隔着山沟沟跟他唱山歌,世上最无聊的事情就是唱山歌,倮倮,倮倮才唱山歌,我不是倮倮,凭什么要唱山歌?我要直话直说,直接说我喜欢他,直接说我想嫁给他,直接说我想做他的老婆。” 外婆不理睬外孙女唠叨,只管向她打听李天明,当她知道李天明是李刀磨人,当她知道李天明是村吉实习私塾先生,今后要做正式私塾先生,脸上现出了一丝忧色,隐约觉得外孙女的高攀,不会有太好的结果,至少会出现一些波折,她的担心,后来被事实验证,证实她的担忧,不是凭空想象,不是空穴来风。 罗大成是街鸡五么寨人,他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两个弟妹,罗大成在龙街私塾读书,完成学业以后,接手村吉私塾,在村吉私塾教化孩子,后来接收李天明,在村吉私塾做实习先生。 第150章 懒虫 李天明被阿苏塞的外婆撵出家门,饿着肚子回私塾,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说:“有心狠的外婆,必定有心狠的外孙女,我要离开她,坚决离开她,免得以后被她撕了吃,吃到骨头都不剩。” 回到村吉私塾以后,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挂着一个竹箩,微风吹过,竹箩轻轻晃动,撒下的些许细微尘灰,在阳光里流动着,舞蹈着。 罗大成带着老婆和女儿去看望岳父母,把督促弟子念书的事,交给李天明去做,他没有想到李天明这两天,跟阿苏塞有了恋情。 中午时分,罗大成回到村吉私塾,看到弟子不在教室念书,而是在院里玩耍,在院子里打闹,心里感到奇怪,又不见李天明,赶忙走进李天明的寝室,看到李天明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把学生丢在半边,心里顿时来气,拿起竹板就想打他,然而很快,罗大成立刻把竹板收了回来。 李天明不是他的弟子,而是村吉实习私塾先生,可以骂,但是,不可以打,说:“你呀,真是一个懒虫,真是一个大懒虫,我不能再带你了,你回去吧?你只管回你的李刀磨,我再也不留你了,我说到做到,再也不留你,你走吧,现在就走,过几天来离开手续。” 罗大成说这话,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做实习私塾先生,既要勤奋,更要勤劳,像现在这样丢下弟子不管,只管自己去睡大觉,做私塾先生的责任心,去了哪里? 罗大成晓得李天明,已经进入青春萌动期,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进入青春萌动期,退一步说,就算进入青春萌动期,梦中讨媳妇,工作总该要做好,像这样应付工作,今后怎么去做私塾先生?不误人子弟才怪! 罗大成骂了李天明几句,心里想到应该让李天明离开,通过这段时间的实习,李天明已经初步具备了开办私塾的水准,可以通过开办私塾去打理他自己的生活,把他强制留在村吉,耽误他的大好前程,有些残忍,道理上也说不过去,做人嘛,总得讲道理。 罗大成没有想到,李天明已经把做梦讨媳妇,演变成了事实,一种实实在在的事实,只是他暂时不知道,暂时被蒙在鼓里而已。 阿苏塞的外婆,叫外孙女赶紧回阿家寨,阿苏塞不肯,她想到村吉私塾去找李天明,但是,她的想法受到外婆的强烈干预,说:“世上只有藤缠树,世上没有树缠藤,姑娘家要有自我约束行为,要等着人家来家里求,而且要求好多次,记住我的话,要求好多次,才能答应嫁人,不然,以后会被人家看轻的,到时候有你的好看!做人莫要固执己见,尤其是姑娘家。” 阿苏塞看到事情,无法按照自己的思路朝向发展,又经外婆反复劝说,伤心地离开了新寨,回到阿家寨,现出没精打采的样子。 阿辉看到女儿恹恹无力,赶忙叫老婆去过问这件事,阿耀的老婆,俏俏地笑了笑,说:“从村吉打歌场回来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茶饭不思?哪一个不是睡觉不宁?莫要管姑娘,过不了几天,姑娘了就会好起来的,以前我不也是这种情况,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阿苏塞的外婆,把外孙女劝回阿家寨,叫老公看家,她跟着前往村吉私塾,去找罗大成要说法,见到罗大成,说:“罗先生,你管得好啊,把我家外孙女都管走了。” 罗大成莫名其妙,赶忙发问,当他从阿苏塞外婆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赶忙把李天明叫过来,说:“小公猫已经学会叫春,我做大先生的还被蒙在鼓里呢!看样子我得放你走了,你现在就回家,叫你父母,赶紧来这里办理离职手续,过时不候。” 李天明以为自己做了错事,一个劲地向罗大成认错,罗大成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暗笑,露出要坚决把他扫地出门的姿态,叫李天明即刻回家。 李天明不敢得罪罗大成,磨磨蹭蹭地走了百十里,回到了李刀磨,他自认理亏,担心被父母骂,紧紧地闭了嘴,不敢把事情真相跟父母说。 第151章 离职 前文说李云愽,于无意中解除杜黑贵被人追杀的危险,杜黑贵出于感把偷来的一百个大洋,送给给李云愽五十个,杜黑贵被洛伍顺疯狂追杀,被官府派人疯狂追杀,只得前往石门山,从舍身崖跳了下去,给过李云愽五十个大洋的事,随着杜黑贵的死亡,成为李云生独自享有的秘密。 李云愽于无意之中发了横财,对外则说到沙河塔盘山挖锑矿石,挖到了几窝银子,卖得十块大洋,发了一点小财。 手里有钱好办事,李云愽先把儿子送到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紧接着把李天明送到仪凤镇戴期私塾读书,学成以后,前往街鸡村吉私塾做实习私塾先生,实指望儿子通过读书,回李刀磨开办私塾,过上体面一些的生活。 李云愽看到儿子回来,现出闷闷不乐的样子,预感到出了什么问题,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还是抢了人家的东西?或者是跟人家打架了? 李云愽难以判断,就耐着性子,再三追问儿子犯了什么错,李天明看到事情难以隐瞒,只好把事情经过说了,说:“先生叫你去街鸡村吉,去给我办理离职手,我现在先回去,在那里等你。” 李天明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前往村吉私塾等候父亲。李云愽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笑着对老婆说:“我们家的儿子长大了,晓得找老婆了。” 李刀磨有早婚早育的习惯,看到儿子晓得去村吉打歌场跳舞,晓得去找老婆,不怒反笑,跟老婆说话。 俞琴的脸上,现出酸溜溜的神情,说:“有怎么疯狂的父亲,就会有怎么疯狂的儿子,这是雷打不掉的事情,是经过历史无数次检验的事情。” 李云愽听过这话,拿眼睛去瞧俞琴,走过去剥俞琴的衣服,俞琴用力地甩开老公的手,说:“这么大年纪,还想疯?弄起我的情绪,又没有本事来平息,你想作孽啊!不行,坚决不行!” 李云愽已经来了情绪,不想就此放弃,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你有这么肥沃的水田,怎么会长不出庄稼来呢?真正是奇了,怪了。” 俞琴看到老公埋怨自己不能生育,不能给老公留下后代,顿时感到气短起来,她听话地走进了卧室。 第二天下午,李云愽来到街鸡村吉私塾,跟罗大成办理好儿子的离职手续,随即请媒婆到阿家寨说媒。 阿苏塞在家里,正在为失去爱情而烦恼,而揪心,现在看到有媒婆上门来说媒,赶忙躲在暗处偷听,当她听媒婆说明白,来求娶的就是李天明时,心里想真是深山里见到了太阳,溺水的人抓到了木头,马上变得高兴起来,笑得灿烂起来。 阿辉的老婆看到姑娘喜形于色的样子,担心姑娘不能把握好机会,随随便便答应嫁人,以后会吃亏,就故意用警告的语气跟老公说话,说:“我家姑娘如花似玉,堪比仙女,前来说媒的成百上千,把屋前的山坡都踏陷了好多,何愁嫁不出去?我听人家说李刀磨是一个穷地方,连阳光都站不稳当,能有什么好的出产?要嫁你去嫁,我不同意姑娘嫁到李刀磨,何况李刀磨面对的是云里江,如果云里江的水涨起来,就会淹了房屋,还是山里更好一些,空气好,还能成天看到老鹰飞。” 第152章 急,急,急 老鹰不仅抓小鸡,有时候还会抓大鸡,是山里村民驱除的对象,阿苏塞看到母亲为了阻止自己嫁到李刀磨,只管说山里的好处,把老鹰都搬了出来,就在心里痛骂母亲头发长,见识短,只见过山里的太阳,没有见过山外的太阳。 阿苏塞急了,急得要命,急得手上都起了老茧,生怕失去了爱情,说:“妈,你就是一个死脑筋,李刀磨是一个大坝子,距离云里县城很近,太阳一出来就照着,直到太阳落山才照不着,我听人说云里江里有各种各样的鱼,有好多好多的鱼,一钉耙打下去,都能打到好几条,山里能有什么好?除了空气还能有什么?人又不是靠吃空气过日子,我就是要嫁给李天明,除了李天明,皇帝老子我也不嫁!除非李天明不要我,还有,人家毕竟是一个私塾先生,地位远高于我,要不要我还难说呢?你却在这里唧唧哇哇,说人家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阿辉不以为然,性格比较洒脱,地方穷,只要人勤快,生活上没有过不去的,事在人为,感情最重要,何况李天明不是生活在街鸡村吉,而是生活在李刀磨。 李刀磨以官蒙为中心,官蒙是云里诏被舍蒙诏灭掉以后,由化蒙府认定的管理机构,官名官蒙,管理虹山西坡和清水朗北面的大片地域,土地肥沃,出产丰富,文化氛围浓厚,是一块风水宝地。 阿辉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他看到女儿态度坚决,当即想到女儿去了村吉打歌场,兴许已经跟李天明私定了终身,就在心里打算成全了女儿的爱情,叫女儿以后少受一些山里人受到的苦楚。 阿辉说:“我们阿家寨,从来都是自由恋爱,既然我家女儿,叫得出李天明的名字,愿意嫁给李天明,说明我家女儿跟李天明已经有了接触,说明她已经喜欢上李天明,我们做父母的,又何必去干涉呢?憨包婆娘,憨到不可理喻,啰嗦个啥?欠揍了不成?” 阿辉宰了一只大公鸡招待媒婆,媒婆喝了两杯包谷酒,抽了两锅老旱烟,顿时精神大振,说:“云里县有一条博南古道,你们不晓得吧?博南古道从李刀磨经过,官蒙以前是政府所在地,南来北往的赶马人,都要在那里住宿,李刀磨人下地干活,下河捉鱼,还能收到赶马人的银子,家家富裕,个个有钱,请你们想一想,如果李天明家里没有钱,他能够到仪凤读私塾吗?等到你们家女儿嫁过去,就是做私塾先生的老婆,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山里好一百倍,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一件好事,请你们三思,千万莫要错过,到时候害了女儿。” 媒婆把李天明和阿苏塞的婚姻,描述得极好,把他们今后的生活,描述得极好,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外敌人侵略中国,侵略滇西,生生地破坏了李天明和阿苏塞的婚姻,把一个喜剧,变成了一个悲剧,这里先做一个伏笔,后文将有详细的叙述。 阿辉原本就愿意把女儿嫁给李天明,现在被媒婆一糊弄,二糊弄,心里更加高兴,赶忙离开饭桌,到鸡窝里扯出来两只老公鸡,用破布条捆住两只鸡脚,说:“山里没有什么出产,这两只老公鸡倒是纯正,是街鸡正宗的白凤黑骨鸡,吃了大补,还有,我想请你转告李天明的父母,就说我们已经答应,到时候把女儿抬过去就是。” 李云愽得到媒婆转达的信息,心里喜滋滋的,生怕人家女儿嫁了别家儿子,导致自家儿子找不到好老婆,赶忙带着李天明从李刀磨出发,走了好几个钟头,来到阿家寨认了亲戚,提议在秋天给他们办喜事。 第153章 想出嫁 阿辉早已被媒婆说得心动,他又在暗地里做了一些调查,晓得李天明是家中的独苗苗,家里有田,有地,有房,还有牲口,李天明以后还会开办私塾,坐收弟子提供的钱,他不愁女儿以后生活过得不好,只愁女儿以后生活过得太好,因此生发出一种矫情,不知道善待老公,不知道孝敬公公婆婆,阿辉对此反而有一些担心。 阿辉执意要把姑娘嫁到李刀磨,执意要把姑娘嫁给李天明,他是家庭的主人,是家庭的顶梁柱,如果他答应,这件事几乎可以达成,几乎没有悬念,阿苏塞知到父亲同意,心里喜滋滋的。 阿辉听过李云愽的意见,赶忙答应,他在心里担忧李云愽过后会反悔,不愿意儿子娶自家的女儿,导致竹篮打水一场空,当场提议明天带几个亲戚,到李刀磨走一走,去看一看,与李云愽商定女儿出嫁的具体日子。 女人善变,阿辉的老婆,起先不答应把女儿嫁给李天明,后来看到李天明相貌出众,有满肚子的文化,家境又好,当即改变了态度,不仅支持女儿嫁给李天明,还表现出迫不及待的神态,恨不得于半分钟之内,把女儿抬出家门,抬到李刀磨,抬到李云愽家里,叫女儿做了李天明的老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阿辉的老婆看到老公,答应把女儿嫁给李天明,当即笑起来,把鼻子和眼睛都笑到了一块,她赶忙附和老公说话,说:“就是,就是这样,既然亲家来到街鸡,我们自然也要去李刀磨,不然人家就会说我们,摆出一种傲慢的姿态,不晓得事理,等到大家商定好具体日子,我就开始给女儿准备嫁妆,到时候把女儿风风光光地抬出家门,抬到李刀磨,做李家的儿媳妇。” 李云愽在阿辉家里喝酒,喝得烂醉,说话颠三倒四,第二天上午醒来时,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 吃过早饭,李云愽带着阿辉那边的几个人,走了几个钟头,来到李刀磨,两边的人胡吃海喝,热闹了几天。 李天明成婚的日子定在晚秋,一个逢双的日子。时光不紧不慢地流淌着,流逝着,秋天到了。 李刀磨的秋天,细雨滴翠,雨打芭蕉,雨是少不了的景致。那雨,如吟如唱,如诉如歌,无论哪样,总如一串音符回旋,激荡,激荡起村民心中的万般柔情。 那雨又如万道蚕丝,编织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编织进村民的心扉,令村民心花灿烂,心旷神怡。 渐渐地,下雨的日子少一些了,天晴的日子多一些了,云也起了。那云,宛如先生手中的笔,在绿色的纸面上,圈点,勾画,又如女尼手中的拂尘,在绿色的纸面上,轻轻地掸过。 一朵停留在虹山上的白云,如箭一般地冲到天空,仿佛朝天放了一个礼炮,化作无数朵碎花,红蓝相映,红蓝相间,美妙至极! 远处,虹山下的石门谷,升起团团云雾,云雾淌过山峰,将山峰围住,是人间仙境,更是一幅美丽的云山图。 田野里,稻子熟了,金灿灿的;山坡上,苞谷黄了,沉甸甸的。 一阵山风吹过,几片落叶飞舞着,旋转着,最后落叶归根,有了归宿。 山脱去了绿色的衣裳,水唱起了欢快的歌谣,人有了精神和力量,他们背着背篓,赶着骡马,笑着,说着,行走在山路上。 稻子收了,大片的田野里,尽是直立的草垛,肃穆而又迷人。过了几天,农人收过草垛,地里便有了许多劳动的农民。 第154章 秋是老婆? 他们有的犁田,有的挖地,有的播种。犁田的人犁着田,口里哼着好听的曲儿,轻松而又自如,挖地的人,偶尔抬起头来,用手遮着前额,看着天空,说:“天气好啊!” 说过这话,他们跟着勾了头,默默地挥锄劳作,播种的人呢?他们累了,坐到田埂上,吸着烟,眯着眼,瞧着山的脊梁,山的肋骨,作一些令人难以揣测的遐想。 无风也无雨的下午,一缕炊烟升起,当它升到一定高度时改向平移,与另一缕平移过来的炊烟,在空中对接,仿佛一对恋人,深情款款地走向对方,相拥在一起,相融在一起,没有羞涩,没有犹豫,自然得体,落落大方。 夕阳西下,在农人的一路山歌声中,在倦鸟的一片唱晚声中,在牛羊的一路哞叫声中,村民的感情升华了,一种逼仄中透出高远,寂寥中透出辽阔的复杂情绪,占据着村民的心头,挥之不去,抹之不去,就那么存在着,永久存在着,永恒存在着,构筑出村民的一种情愫,一道旋律,一首情歌。 到了中秋,阳光整日里照耀着,天空,恍如水洗过一般,没有丝毫杂质,碧蓝,纯净。姿态各异的云朵,白如棉,轻如纸,在天空里游弋着,流淌着,给人一种只能用心灵去感受,而难以用文字去描述的美感。 起风了,风里裹着一些微微的凉意,缓缓地拂过山峰,壮丽的血色,直逼人们的眼帘,夕阳晚照,每一座山峰,仿佛都燃起了冷峻的火焰,构筑出一道道冷肃的风景。 起风了,声声颤动,声声颤栗,它们敲打着时间的钟鼓,演示着秋天的进程,迎接冬天的来临。 李天明来到云里江畔,坐在云里江畔,他的身边是阿苏塞,是他爱恋的阿苏塞,是他深深爱恋的阿苏塞。 阿苏塞仿佛一只倦鸟,把她软软的身子,蜷伏在李天明的怀里,两只眼睛朝上望着李天明,她的眼神,如秋水,似寒星,充满着极大而极强的诱惑,说:“李刀磨美!李刀磨是真的美,我没有想到,永远也没有想到,李刀磨会这样美,天明,用不了多久,我就是一个李刀磨人,我就要在李刀磨生活了,就要在李刀磨生活一辈子了,我要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反正你是私塾先生,钱来得快,再多的孩子也养得活。” 美女在怀,闻听美女的呼吸,聆听美女的情话,李天明有一些飘然,真的有一些飘然,他把阿苏塞扶起,坐好,跟着站起来,面朝云里江: 每一个秋天,我都有许多发现 每一个秋天,我都有许多收获 每一个秋天,我都有许多回味 李刀磨的秋天哟,你是我的老婆 我愿把我的一生交给你 我愿永远把你来歌唱 李天明把媳妇说成老婆,在云里县,人们晓得媳妇,跟老婆是同义词,老婆就是媳妇,媳妇就是老婆。 “天明,你是在唱山歌吗?你是在念诗歌吗?有文化真好,做文化人真好。” 李天明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文化人,很容易就能找到替代词,他在读诗的时候,就用了替代词。 阿苏塞赞美过李天明,心里跟着不舒服起来,说:“天明,你把李刀磨的秋天当成老婆,是不是不想要我做老婆了?是不是嫌弃我长得不如秋天好看?是不是觉得我不中你的意?如果你不想要我,你只管离开就是,我不赖着你,不想求着你。” 阿苏塞长得好看,是阿家寨最美的姑娘,但是,她的肚子里没有文化,说起话来,做起事来,远不如李天明深刻,远不如李天明老道。 现在,阿苏塞看到李天明,把李刀磨的秋天当成老婆,心里不觉有些着急,生怕李天明要秋天,不想要她,浪费了她的情感,继而对于他们的感情,发出了的质疑。 第155章 山水之恋 李天明听见这话,感觉阿苏塞单纯,善良,一门心思,一厢情愿,一往情深,把他看得很重很重,生怕他离去,导致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了感情。 被心爱的人所看重,所倚重,这对于李天明来说,不仅是一首情歌,更是一种幸福,一种深刻而悠远的幸福。 李天明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钻进了大量的蜜蜂,那些蜜蜂,在他的心里酿蜜,酿出很多很多的蜜,李天明感觉全身都是甜的,感觉每一个细胞都是甜蜜的,他伸出手,轻柔地刮了一下阿苏塞小巧而精美的鼻子,说:“傻瓜,李刀磨再美,也不是实在的物体,而你,却是实在的物体,是我能感觉到的实在物体,而景色只能看,却触摸不到,我为什么要去跟景色结婚呢?我这辈子啊,非你不娶,而你呢?非我不嫁,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直到石月亮河断水,或者石月亮河水倒流,我们才可以分开,才能分开。” 柏木河别名石月亮河,河水清澈,透亮,永远都不会断流,李天明拿石月亮河断流来说话,是向阿苏塞表明,他对爱情是多么的高度重视,对婚姻是多么的高度重视,绝对不是一时的兴起,更不是逢场作戏,表明他对爱情,对婚姻的态度是认真的,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 阿苏塞已经把自己的一生,跟李天明联袂起来,她已经决定嫁给李天明,整个心思,就附着在李天明的身上,现在她听了这些话,感觉心里是甜甜的。 一个女人,不能对一个男人过于用情,对男人过于用情的女人,很难把握住她们的情感,傻瓜女人指代的,就是对男人过于用情的女人,她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不会有丝毫的做作,她们只管按照自己认可的方式,去爱,去恨,有些女人,最终以悲剧的方式,去结束她们的爱情,去告别她们的婚姻。 阿苏塞已经对李天明过于用情,在她的眼里,李天明是没有半点瑕疵的男神,是值得信任的男神,她已经决定嫁给李天明,不仅要把身体交给李天明,还要把心也交给李天明,毫无保留地交给李天明。 阿苏塞说:“以后啊,我不仅要做你的老婆,还要做你心里的依靠,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做我心里的依靠,如果把女人比成水,那么,你就是一座山,没有山,哪里会有水呢?” 听到这些话,听到这些充满深刻哲理的话,李天明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姑娘,眼前这个没有上过学的姑娘,竟然会有如此深刻的思想,竟然会对人生,对爱情,对婚姻,有如此深刻的见解,不得了,了不得,我今后不可以小看她,绝对不可以小看她,而是要把她看得很高,看得至高无上。 李天明的心里,有深深的感触,神情随即变得肃穆起来,变得谦恭起来,说:“你说的这些话有道理,没有山,就没有水,没有水,就没有充满生机的山,自古山水相恋,山水相依,男女之情,何尝不是如此?男人如果缺水,女人如果缺山,都不会有情趣,只有互相敬重,互相依存,才会有长久的生存之道。” 云里江是一条季节性很强的河流,涨大水的时候,有激流,有涌浪,激流翻滚着,涌浪咆哮着,它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腾而来,奔腾而去,永不停歇,其气势,令人感到惊奇,令人感到惊骇,在这气势面前,人是那样的渺小,是那样的羸弱。 激流涌浪,带着大量的漂浮物,随水流冲到两岸,冲开堤坝,漫到稻田里,造成村民的损失。 村民的心里,由此感觉到心疼,然而,村民在自然灾害面前难以抗衡,他们只好在洪水退去以后,默默地走到稻田里,清洁沾染在稻穗上的淤泥,用辛勤的劳动,去换取生存的物资,作为一村民,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第156章 夹夹虫 到了冬春之时,云里江的水量骤然减少,河床陡然变宽,江水清澈,波光粼粼。 冬天的云里江,江水从云里县城,流淌到沙坪,江水于突然之间变得平缓,受到河底巨石阻拦的缘故,由撞头击泛起的浪花,极具情态,极有看头。 每逢这个时候,李刀磨村民就会拿起渔网,把渔网放在下游,用脚翻动渔网上面的石头,栖息在石头底下的鱼虾,纷纷滚进渔网里,成为村民口中的美味。 云里江有一种虫,样子酷似蜈蚣,全身黑如木炭,学名爬沙虫,李刀磨称之为夹夹虫。捉到夹夹虫,刷洗干净,放进油锅炸脆,特别香,是最好的下酒物,如果孩子夜里尿床,吃几条即可治好。 冬天是捉夹夹虫最好的季节,水量减少,河床裸露,夹夹虫躲在石头下,因为爬行,石头附近留有痕迹,根据痕迹翻开石头,即可捉到,吃的时候,用手捏住脑袋,轻轻一拉,拉出肠子,不吃脑袋及 肠子。 阿苏塞自幼生长在大山,大山里虽然有河流,但是,那些河流水量不大,充其量是叶榆人口中所说的溪,阿苏塞来到云里江畔,因为有李天明的相陪相伴,她的兴致,变得高昂起来,说:“天明,我们到河边玩沙子,好吗?” 李天明故意做出兴味索然的样子,说:“你这个人啊,有特别厉害的武功,你朝我身上一靠,我就没有了力气,没有力气,我怎么陪你玩沙子?我不想玩沙子,我只想睡觉,只想在草地上睡觉,好累,好累,真的好紧。” 李天明接连说了三个好累,跟着打了一个呵庆,身子朝下,仰面朝天身上,两眼望着天空,碧蓝的天空,细碎的白云,缓缓流淌着,流动着,它们或者相聚,或者分离,仿佛人世情态,令人嗟叹,令人嗟吁。 阿苏塞不信自己有特别厉害的武功,只消朝李天明的身上一靠,李天明就变成了稀泥巴,阿苏塞仔细想了一想,脸于突然之间变红起来,说:“我晓得了,你是故意装出没有力气的样子,好叫我陪你睡在草地上,然后呢?你趁此机会,捏我这里,摸我那里,占我的便宜,天明,你好坏,你是一个大坏蛋!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坏蛋,今后,你肯定会欺负我,天明,我想要你保护,我不想被你欺负。” 李天明被阿苏塞说破了,心事,被阿苏塞说成爱占便宜的大坏蛋,就在心里想,你既然把我当做大坏蛋,如果我不趁机做大坏蛋,就是对不起你,就是对你不好,他猛地坐起来,手一伸,仿佛捞柴似的,把阿苏塞捞进了怀里。 阿苏塞于突然之间,感觉身上没有了力气,感觉全身没有了骨头,随着李天明倒在草地上。 太阳于突然之间钻进了云层,鸟儿于突然之阿停止了歌唱,云里江水于突然之间停止了流动,正在晒太阳的一条四脚蛇,用惊奇的目光望了他们一阵,转身飞快地钻进了地洞,于瞬间不见了身影。 地上的草,青青的,嫩嫩的,柔柔的,软软的,仿佛一张青色而柔软的毯子。 李天明想有进一步的动作,阿苏塞不愿意,她猛地坐起来,挣开李天明的环抱,说:“不行,不行,我们不能那样,时机还不成熟,我们不能那样。” 李天明看到阿苏塞拒绝,心里有些伤心,说:“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日子?早晓得你的心肠这么硬,我当初就不应该跟你去唱山歌,更不应该想到娶你做老婆,导致我现在心情不好,日子不好过。” 听过这话,阿苏塞感觉自己受了极大的伤害,得不到李天明的尊重,当即趴在草地上嘤嘤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说:“天明,你欺负我,你极大地欺负我,我不要被你欺负,我现在就去跳云里江,跳进云里江被大水淹死。” 男人最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深爱着女人的男人,他们更是看不得女人哭,李天明是一个男人,是一个深爱阿苏塞的男人,他看到阿苏塞哭起来,伤心地哭起来,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付眼前的局面,只管站在青草地上抓耳捞腮,现出狼狈的样子。 过了一阵子,阿苏塞停止了哭泣,坐起来,痴迷地望着李天明,说:“天明,我不要被你欺负,我要你陪我玩沙子。” 李天明答应,两人离开青草地,走到沙滩,阿苏塞玩沙子,李天明在沙滩烧起一堆火,跟着去捉夹夹虫。 不过几分钟时间,李天明捉到了五六条,他把夹夹虫丢进火中,烤了分把钟,用小木棍夹出来,掐掉脑袋,抽出肠子,递给阿苏塞,阿苏塞接过,放进嘴里,说:“好吃,特别香,天明,快去捉,我还要吃,吃好多好多。” 李天明说:“夹夹虫高营养,大补,但是不能多吃,吃多了发热,我听你的,再去捉几条,拿回家用油炸吃。” 第157章 定日子 阿苏塞看见李天明现出狼狈的样子,在心里自责起来,心里说:“在天明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拒绝了他,那是何等的残忍啊!我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呢?如果他因此而厌烦我,因此离我而去,我的爱情,我们的婚姻,岂不是要变成一场空?” 阿苏塞在心里责备着自己,她站起来,走到李天明的身边,拉起李天明的一只手,说:“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怎么会想到不愿意跟你过生活呢?其实我也想,可是现在不行,这里没有房子,没有床,如果被人看见,人家会说我的坏话,说我不是一个好姑娘,说我不够稳重,说我不够正经,我妈好几次跟我说,做姑娘要学会稳重,不要乱来,我妈说的话,不会有错。” 李天明听过这话,晓得阿苏塞在心里上,还没有做好当女人的准备,就在心里骂自己是一头蠢猪,晓不得体谅人家有什么样的苦楚,只管按照自己的性子去做事,导致难堪局面的发生,有一点不好收场,说:“苏塞,我听你的,这事以后再说,对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成亲以后,你可不能拒绝我!” 阿苏塞想到李天明如果用强,她是会被动接受的,然而李天明非但没有用强,反而用柔软的语言来安慰她,她于转瞬之间,感觉到了被尊重的快乐,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那是自然,到时候就算你不愿意,我还想强迫你愿意呢!做老婆的,如果不能让老公称心如意,还能叫老婆吗?我要做世上最好的老婆。” 阿苏塞接着在河边玩沙子,李天明接着在河边翻石头,把捉到的夹夹虫,用草拦腰捆起来,串起来,拎在手中,阿苏塞看过去,长长的一串。 两个人在云里江边,待了好长时间,玩了好长时间,动身回木瓜箐。 时光流逝,星转斗移,公燕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李刀磨,位于李刀磨上方的桃花园,已经没有桃花,甚至没有桃叶,树上光秃秃的。 庄上的核桃树,树叶也是差不多要掉光,没有树叶的核桃树,仿佛一个刚刚生产的女人,显得有一些干瘪,有一些憔悴。 李云愽摆了一桌子菜,那一桌子菜?带皮羊肉、木瓜煮江鱼、油煎夹夹虫、红烧猪蹄子、清炖公鸡肉、树花拌鱼腥菜…… 虽说不是满汉全席,却是山间盛宴,李云愽亲自前往客楚林家,请客楚林和李云彩到家里来吃饭。 客楚林原本不想去李云愽家里吃饭,后来想想李云愽虽然用言语诱惑俞晓梅,借俞晓梅的肚皮生下儿子李天明,可是客楚林,也在俞晓梅死了以后,娶了李云愽的妹妹李云彩,填补了感情上的空白,说起来不算吃亏。 从表面上看,是两件事扯平,从背面看,是客楚林占了便宜,得了好处,何况李刀磨的习俗,一家有事众人相帮, 客楚林作为李云愽的妹夫,不能不把老岳哥的事情放在心上,当即答应带李云彩前往李云愽家吃饭。 俞琴请来媒婆,加上其他几个亲戚,坐了满满两大桌,媒婆征求过阿苏塞的意见,当场定下了她和李天明成婚的日子,农历十月初六。 第158章 心里烦 媒婆得到李云博的承诺,心里有把握,于第二天前往阿家寨,向阿辉两口子通报李云愽的想法,去征求阿辉两口子的意见,把事情接时间,按节奏顺利完成。 阿辉的老婆被女儿闹得心里烦恼,巴不得把女儿早一点抬出家门,说:“阿辉,你去翻一翻黄历,看一看农历十月初六,是不是一个好日子?如果是一个好日子,我们就答应那天办事,把这个扫把星抬出家门,省得我心里烦恼” 阿辉相信李云博,确信李云愽把儿子结婚的日子,定在农历十月初六,是看过黄历的,我们重视女儿的婚姻,人家更重视儿子的婚姻,在这件事情上,女方应该尊重男方,人家请媒婆来告之,如果女方反对,事情肯定不好办,兴许还会朝反方向发展,到时候不好收场,说:“亲家定下的日子,能有什么不好的?真是一个倒胃口的婆娘,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你重视女儿,亲家不重视儿子?” 阿辉的老婆,被老公当着媒婆的面责骂,心里有一些不舒服,随即反驳老公,说:“说我是一个倒胃口的婆娘,我还想说你是一个倒胃口的汉子,女儿又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晓得生女儿有多么恼火,你在这里叽叽呱呱,歪歪斜斜,有什么意思?去,赶紧给我去翻黄历,不然今晚有你的好受,我叫你干瞪眼,干着急!” 阿辉看到老婆发威,拿狠话来威胁自己,到时候叫自己干瞪眼,干着急,当即把暴躁的脾气收起来,说话的口气软得如同稀泥巴,心里说:“翻黄历又不是什么大事,翻就翻嘛,有什么了不得的?何况老婆娘好欺骗,把不翻看黄历,说成是翻看了黄历,把不好的日子,说成是一个好日子,老婆娘会认得?” 山里的生活是困苦的,更是单调的,阿辉不会因为翻黄历的事去得罪老婆,也不想为翻黄历而浪费精力,就在心里打起了马虎眼,他赶紧走开,走到屋后的树林里,解开裤带,蹲下解手,两只眼睛盯着大山,去看大山里的景色。 阿辉的老婆跟媒婆说话,说:“姑娘家是不能喜欢上人家儿子的,喜欢上人家儿子,就不能停止脚步,你看我家憨姑娘,自从跟天明相好以后,就像掉了魂似的,一天到晚朝李刀磨跑,万一把持不住,提前抬上一个大肚子,人家就会说我们没有家教,说我们家风不正,我现在是巴不得早一点把姑娘给抬出家门,免得到时候给我们难堪。” 这时候,阿辉走了进来,他只是到屋后解手,并没有去翻看黄历,阿辉晓得老婆好哄,懒得去翻看黄历,他知道,自己去翻黄历,就是对李云愽不信任,说:“好日子,好日子,十月初六特别旺相,宜嫁娶,就是这个日子,以后人丁兴旺,就是这个日子,以后儿孙满堂,憨婆娘,赶紧给姑娘准备嫁妆,准备一套有特色的嫁妆。” 阿辉的老婆,听老公说十月初六是一个好日子,宜嫁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当即解除了叫老公干瞪眼干着急的警报,跟媒婆说:“好,就十月初六,我这就给姑娘准备嫁妆,准备一套最好看,最好看的彝族服装,阿辉,你要好好地管教一姑娘,叫她不要一天到晚朝李刀磨跑,叫她静下心来帮我做衣服。” 街鸡是云里县刺绣之乡,女儿出嫁时,要穿彝族服饰,彝族服饰好看,但是做工精细,费时又费力,阿辉的老婆打算给女儿,做一套漂亮的彝族服装,希望女儿帮忙自己做做一饭菜,阿辉觉得老婆说得有道理,何况他也希望女儿出嫁时,能风光一些,当即答应老婆去管教一下女儿。 阿辉把女儿从闺房叫到厨房,说:“苏塞,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出嫁了,我们这里的习惯,女儿出嫁时,要穿最好看最好看的衣服,所以,从今天起,你妈要给你做最好看最好看的衣服,你呢?不要乱跑,就在家里做饭做菜,以后去婆家,也是要做饭做菜,全当现在是实习。” 阿苏塞晓得父母这样安排是为了她好,她也想穿上最好看最好看的彝族服装,风风光光地嫁到李刀磨,嫁给李天明做新娘,当即答应父亲不再乱跑,静下心来,在家里做饭,,做菜,喂猪喂牛,等待着十月初六的到来。 第159章 腿好白 对于阿苏塞来说,十月初六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为了这个日子,为了能在这个日子里,风风光光地走出家门,阿苏塞有什么不可以忍耐的?能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 阿苏塞抑制着自己的激情,禁锢着自己的脚步,不再前往李刀磨,在家里研究做饭做菜,研究如何做好饭菜。 阿苏塞心里明白,作为一个女人,要想得到男人的尊重,要想得到男人的喜欢,仅靠漂亮是不够,还要做得出一手好饭菜,使得男人对别人家的饭菜不感兴趣,只想吃老婆做出来的饭菜。 十月初六,早晨,太阳从堆积在虹山顶上的云层里,欢快地跳了出来,它跳跃着,走动着,仿佛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时不时地,对着大地,对着生活在大地的人们,,眨几下眼睛。 天空碧蓝,纯净,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没有半点杂质。 一顶花轿,从阿家寨出发,摇晃在青石板路上,走在轿子前面的村民,把脸涂得通红通红,把唢呐吹得响响亮亮,走在轿子后面的村民,抬着箱柜,闹着,走着,那些被漆成棕红色的箱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坐在轿子里的阿苏塞,在吹打声中,在鞭炮声中,轻轻地哭泣着,她盼望着这一天,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又有一些伤心,因为她心里明白,从这一天开始,她将完成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从此担当起伺候老公、伺候公婆的责任,还将担当起做母亲的责任。 今后,我会遇到哪些事情呢?我又该如何来处理这些事情呢?尽管的母亲告诉过阿苏塞很多,很多,但是告诉很多,不同于经历很多,很多事情,只有通过自己去经历才,会明白,才会醒以唔,阿苏塞于兴奋之中,存有一些担忧,她担忧自己,因为做不好某些事情而受到责罚。 还有,当我真正成为李天明的新娘,当我真正成为他的老婆,他的嘴还会像以前那样甜吗?当我使性子的时候,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哄我吗?未知数,一切都是未知数,我现在就生活在未知数里。 洞房,李天明和阿苏塞的洞房。红红的烛光,映照着新婚的罗帐,李天明望着坐在床沿上的阿苏塞,期盼着,犹豫着,犹豫着,期盼着,举棋不定,犹豫再三。 李天明心里说:“苏塞做好当老婆的思想准备了吗?如果她还没有做好当老婆的思想准备,而我却贸然从事,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她?如果伤害到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李天明犹豫了好长时间,观察了好长时间,他看到阿苏塞神色稳定,就在心里认定阿苏塞,已经做好了当老婆的思想准备,到底鼓起勇气,走到阿苏塞面前,轻轻地揭开了阿苏塞的红盖头,看到了身着彝族服装的阿苏塞。 李天明用迷离而深情的目光看着阿苏塞,随即弯下身脱下阿苏塞的鞋子,用手捧起阿苏塞的两只脚,轻轻地解开了阿苏塞的裙带,阿苏塞的两条腿随即露了出来。 阿苏塞的两条腿,嫩得仿佛婴儿的肌肤,宛如刚刚出土的莲藕,与李天明微微泛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阿苏塞的两条大好白,也很细嫩,俨然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葱白,鲜嫩欲滴的样子。 李天明看着阿苏塞的两条腿,尽管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李天明看见过阿苏塞的两条腿,然而因为害怕的原因,阿苏塞总是躲躲闪闪的。 李天明没有清晰而明朗地见到过阿苏塞的两条腿,现在进入洞房,在红烛的映照下,阿苏塞的两条腿令李天明惊讶,惊喜,说:“你的腿好白,你的腿真的好白,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的腿,今天总算见到了。” 看见李天明只管去赞美她的两条腿,阿苏塞老是好笑,说:“天明,你真笨,姑娘家的腿是随便可以露出的吗?你说从未见过这么白的腿,是不是说你经常去看别个姑娘的腿?天明,你以前看过几个姑娘的腿,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只能看我的,不准再去看别人的。” 李天明说:“好的,好的,以前我没有看别个姑娘的腿,以后我也不看,只看你的,看饱,看够,看到永生不忘。” 李天明说完这话,正想过去搂抱阿苏塞,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第160章 事发突然 李天明打开房门,但见父亲跟一个人站在门口,李云博说:“仪凤私塾龙先生派人来通知你,叫你随来人去仪凤镇,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师命不敢违,但凡先生有令,天大的事情也要放半边,李天明返身走回房间,走到阿苏塞面前,用带着歉意的目光,望着阿苏塞,说:“我去仪凤镇拜见龙先生,跟着就回来,你在家等我,记得吃好,穿暖,李刀磨的气候,早晚温差大,有一点不好受。” 阿苏塞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去耽搁李天明的事,免得被人说成自私,说成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说:“你去吧,见过先生,赶紧回来,我在家等你。” 李天明不知道,这一走,他们的婚姻遭遇了波折,他们的情爱遭遇了挫折。 李天明拉上门,随来人上路,他们走了十来个小时,到过仪凤镇私塾,看到龙戴期带着儿子龙胜利跪在孔子像前,他们的身后,站着几十个孩子,全都用凄楚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先生,不知道自己的先生,为什么要跪在孔子像前?不知道自己的先生,为什么要神情肃穆?他们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私塾院子里,坐着几十个来自各个村寨的村民,他们全都阴沉着脸,像死了老祖宗的似的。 先前抵达仪凤镇的客芷座,看见李天明进来,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坐下。 龙戴期祭祀过孔子像,转过身子,面容凄凄的,楚楚的,说:“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不知道,就在上个月,就在我们的东边,发生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是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呢?外敌,外敌向中国发动了进攻,发起了全面进攻,滇西虽然是中国的大后方,但是,依然面临着战争的风险,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抗击外敌侵略的准备。” 龙戴期晓得村民文化层次低,平时很少出门,信息自然闭塞,他们不会知道卢沟桥事变,更不会知道外敌,已经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好这方面的宣传工作,鼓励村民勇敢地走向战场,用鲜血,用生命去扞卫中华民族的尊严。 客芷座是头一天被龙戴期召唤到仪凤镇的,他已经从龙戴期那里,得到了外敌全面侵华的消息,根据龙戴期的指令,客芷座向村民做了详细的说明,说:“根据上面的指令,我们要修筑一条公路,这条公路可以通到外国,抗战所需要的物资,可以从这条公路运进来,还有,我们以后去外国,也要走这条公路,进出都很方便,所以说,我们修筑这条公路,对国家有很多方面的好处,对我们自己,也有很多方面的好处。” 龙戴期送走了村民,送走了客芷座,却叫李天明留下,说:“我还有一些具体的事情,要跟你商量,你先在我这里住一天,云里县有文化的人不是很多,而动员老百姓参与修筑滇缅公路,既需要政府去动员,同时也需要文化人去动员,不得不说,有时候文化人的动员成就,甚至会超过政府。” 龙戴期叫李天明留下,李天明的心里,是十分的不情愿,他想阿苏塞,想立刻回到阿苏塞身边,然而现在国家遇到了困难,民族遇到了生死存亡的考验,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吗? 李天明是一个能够想到,就能够做到的人,他既然想到自己应该负起怎样的责任,就应该负起怎样的责任,至于阿苏塞,以后去关心也不迟。 龙戴期为什么要把李天明单独留下呢?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天明呢?云里县老百姓识大体,顾大局,什么事情都要抢先,而且不顾自身利益地去抢先。 龙戴期担心李天明不会做工作,见风就是雨,在动员村民的过程中,把事情说得过于严重,导致村民出门人数过多,进而影响到农业生产,导致村民吃不饱,饿肚子。 第161章 打搅 李天明正想向龙戴期告别,打算动身回家,龙戴期的小舅子,这时突然跑了进来,说:“姐夫,爹今早去放羊,不巧从山上跌到山下,现在生命垂危,请你赶紧回家”。 听到这个消息,龙戴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说:“天明,请你帮忙我暂行先生之职,我现在去岳父家,很快就回来,唉,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逢打头风,无论什么事情,不管什么事情,都凑到一块了,全都凑到一块了,真要命,真要命。” 龙戴期说完话,带着老婆孩子,迅速离开了!仪凤镇,前往岳父家。 李天明被父亲送到仪凤镇读私塾,原本打算学成以后,回李刀磨开办私塾,做一个私塾先生,去教化村里的孩子,挣一口体面的饭吃,他在街鸡村吉做实习私塾先生时,遇到了美丽的阿苏塞,他们之阿有了恋情,有了婚姻。 李天明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进入洞房以后,被龙戴期派来的人叫到仪凤镇,龙戴期叫他帮助云里县政府,去动员百姓,动员百姓参与修筑滇缅公路。 龙戴期来到岳父家,岳父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动也不动,仿佛熟睡一般,面对如此状况,他作为女婿,自然不能离开。 过了几个时辰,龙戴期的岳父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了,他在岳父戴家里,帮忙办理丧事,等到丧事办完回到仪凤镇私塾,已经是第七天了。 看到龙戴期回到家,李天明即刻向先生告别,说:“龙先生,我得赶紧回家,去动员百姓参与修筑滇缅公路,先生到云里县,一定要去我家,我爹妈说过好多次,他们要宴请先生,要感谢先生。” 龙戴期答应,他于瞬间感觉李天明做事有一些急躁,如果不能及时更改,不会取得好的效果,随即劝李天明改正性急的性格,说:“事情虽然有一些紧急,但也不是紧急到火烧眉毛的程度,外敌距离云南还很远,距离滇西更远,我们去修筑滇缅公路,也不是说修筑,就修筑,得有一个过程,你以后办什么事情,要采取冷水泡茶的方式,你现在回去,首先要先考虑如何跟老婆过日子,把老婆晾在半边,对老婆有些不公平,还会影响到你们今后的生活。” 听过龙戴期的话,李天明心里有一些不舒服,正是因为先生,导致李天明在进入洞房以后,在揭开阿苏塞红盖头以后,在即将成为男人之时,走出了洞房,来到仪凤镇,一呆就是七天,他在心里说:“龙先生真是能掐会算啊,早不派人来,晚不派人来,偏偏在我最幸福的时刻派人来,硬生生地打搅了我们的婚事。” 李天明心里对龙戴期有意见,然而他不能说出来,不敢说出来,先生是先生下来的人,是长者,是长辈,先生不管说什么,哪怕是错的,甚至错到离谱,弟子也不能反对,不能反驳,只能遵命执行,按照指令去做。 李天明知道黄连苦,但是只能做哑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要知道在那个时代,先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做弟子的只能服从,甚至是屈从,李天明只能为先生之命是从,他心知这七天,世上会发生很多很多的问题,这七天,使得原本热乎的饭菜,变成了冷菜冷饭,吃起来味道就会淡许多。 龙戴期跟李天明说过话,过了十余天,他见过叶榆行署长官,接受叶榆行署长官的邀请,做了榆叶行署参议员。 龙戴期做了叶榆行暑参议员,他知道一个人没有分身术,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做好两件事,他把私塾交给一名弟子管理,去做比教书更为重要的事情。 李天明接受龙戴期的指令,回云里县动员百姓参与修筑滇缅公路,李天明在回云里县的途中,走到羊庄坪,突然想到龙戴期,想到他是自己的恩师,恩师的话就是圣旨,不仅要遵从,而且要绝对遵从,要不折不扣地,绝对绝对地遵从。 第162章 呻吟 李天明在心里说,我如果就此回家,肯定是对先生旨意的背叛,如果被传出去,人家就会说,说我把老婆看得比先生更重要,是一个火塘边的光棍,是一个不能成就大事的光明,我李天明虽然没有七尺,但是也有五,做不了七尺男儿,总可以做五尺男儿,人嘛,总该有些血性。 我李天明有满肚子文化,为什么要去做火塘边的光棍?不做,绝对不做,我要去做大事,去做要事,把人生的意义,把人生的境界推到高处,唯有站在高处,视野才会开阔,才会看得远。 李天明是龙戴期的弟子,在他的眼里,先生的话是圣旨,既然是圣旨,自然不可以违抗,李天明只能听从龙戴期的安排,在回到云里县的途中,突然想到羊庄坪,连接着牛金、光明、沙河,心里想,我何不到这些地方去走一走?去看一看? 我可以把外敌入侵中国的事情,跟这些地方的百姓讲清楚,说明白,我可以帮助云里县政府,去做好动员百姓的前期工作。 李天明在这些地方待了几天,向生活在这些地方的百姓做动员,然后回到李刀磨。 俞琴看见儿子回家,做出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开口就骂,说:“你呀你,真的不懂事,真的不懂事,出去这么多天,还晓不得回家,只管把苏塞丢在一边,我现在告诉你,苏塞已经回娘家,你呢?不要有半分钟耽误,赶紧去阿家寨,要带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赶紧上路。” 李云博要大度一些,说:“不是天明不懂事,而是天明遇到了事情,先生交待的事情,如果不去做,如果不去做好,被人说出去,有人就会说天明,不晓得尊重先生,对以后开办私塾不利,招不到弟子,至于老婆,还怕她飞天不成?还怕她失踪了不成?” 李云博无心说的话,后来被事实验,阿苏塞虽然没有飞天,但是被土匪抢走了,失踪了,等到找回时,被云里县政府动员,动员到部队,去做战地医院护士,李天明爱情之路,婚姻之路,充满了不可预知的曲折和坎坷。 跟云里大多数乡村的习俗相同,阿家寨的姑娘,在出嫁后第三天,要在新郎的陪伴下,回娘家拜见父母,拜见娘家的亲人。 阿苏塞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原以为李天明很快就会回来,她已经在心理,做好了迎接暴风雨来临的准备,只等李天明回来,就去完成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哪怕为此感觉到苦痛,她也愿意。 阿苏塞没想到李天明离开李刀磨以后,几天都没有回来,心里不免蓄积了一些怨气,在心里怨恨李天明不理解她的心里,存有什么样的苦衷,她在心里想,等到李天明回来,等到他感情炽烈,我要故作矜持,刻意冷淡,我要让他感觉到难过,直到难过得不能再难受,我才答应做他老婆,跟他圆房,我要让他知道,其实我也挺厉害的。 阿苏塞这样想的时候,时间正在悄悄地流逝,不觉到了回娘家的日子。 按照阿家寨的习俗,阿苏塞必须要回娘家,而且必须要跟老公一起回娘家,必须要恩恩爱爱地回娘家,即使两个人之间有摩擦,也要装出十分恩爱的样子,以此来打消父母心里的顾虑,消弭父母对女儿的担心。 事实上,如果李天明没有出门,阿苏塞晓得这三天里会发生什么?阿苏塞自信他们会成为少男少妇,成为传统意义上的夫妻,成为可以大大方方,睡在一个床铺上的夫妻。 阿苏塞晓得自己独自回家,父母会深感诧异,隔壁邻居也会感到诧异,由此产生许多不利于自己的言论,但是,阿苏塞没有办法,如果不回娘家,问题将更加严重。 猜疑,质疑,担忧,流言,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将会无情地刺向阿苏塞的父母,还将无情地刺向她本人。 阿苏塞这样想的时候,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把把刀子,她看到那些刀子,刺进了父母的身体,刺进她的身体,在她的体内搅动,阿苏塞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第163章 预兆 阿苏塞向公公婆婆提出回娘家,俞琴看到儿子没有回来,看到儿媳妇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在心里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默默地为儿媳妇准备回娘家的礼物。 按照习俗,阿苏塞必须在新婚第三天,和新郎一起回娘家,而娘家也为此做准备,把该请的人都请到家里,只等新郎新娘回家,立刻开席喝酒吃饭。 李天明在新婚之夜,离家前往仪凤镇,李云博原以为儿子很快就会回来,他没有想到儿子一去就是好多天,心里十分着急,李云愽想去仪凤镇,想去仪凤镇把儿子叫回来,赶在第三天,随阿苏塞回娘家,但是,他最终否决了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儿子该回家,就会回家,先生龙戴期不可能不知道云里县的习俗,不可能不让儿子回家。 李云愽想到儿子已经成年,成年的儿子,做事应当有主见,即使没有主见,也应当学会有主见,何况儿子是龙戴期叫走的,龙戴期是客芷座的先生,也是李天明的先生,做父亲的很难,在儿子的先生面前有作为,但是他相信儿子最多一两天就会回来。 如果强行儿子不能在一两天之内回来,如果他前往议凤镇,强行把儿子叫回家,对于苏塞是好事,对于李云博,或者李天明,未必是好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就会看成是做父亲的不讲道理,而从李刀磨的习俗来说,公公过于关心儿媳妇,也会给人制造闲话,对家庭会有不利个人都影响,对个人也会有不利的影响。 李云愽这样想过,跟着就打消了叫儿子回家的念头,静静地观察着阿苏塞,想根据阿苏塞的情绪变化,去调整着自己的做法,当俞琴等不及儿子回家,阿苏塞又必须回娘家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无奈,无法用言语去安慰阿苏塞,在旁边看着她拎着礼物走出家门。 李云愽摇了摇头,跟老婆说:“我总觉得预兆有一些娃不好,总觉得预兆有一些不好,他们两个,今后可能会遭受到很多方面的苦难,唉!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什么世道?连孩子结个婚,都未能顺畅。” 俞琴不信儿子和儿媳妇,会遭遇很多方面的苦难,做母亲的女人,做婆婆的女人,心里总是存在着良好的愿望,现他在看到老公预测儿子儿媳,以后会遭遇到苦难,而且会遭遇到很多方面的苦难,她的心里当即有了一种异样的想法,说:“呸呸,说话一点不吉利,乌鸦嘴,我们已经很不吉利,你还想儿子儿媳也不吉利?镰刀割嘴,赶紧用镰刀去割嘴,去啊?赶快去。” 俞琴说,我们已经很不吉利,不是说两口子关系不好,而是指自己不能生育,只能靠李云愽,去借俞晓梅之腹生下一个独丁丁,如果独丁丁不能多生几个,李云愽的家,势必人丁不旺,现在听老公说儿子儿媳,今后有可能遭受很多方面的苦难,俞琴的心里现现不高兴的神色,就用镰刀割嘴四个字去骂老公。 云里县的习俗,多嘴多嘴,用镰刀割嘴,对说话过多的人常用这句话,警告说话过多者不好,要学会把嘴巴管得严实一些,不然,会被人家割去舌头的。 李天明回到家里,跟着听到母亲抱怨,晓得母亲暗恨自己冷落老婆,有心辩解几句,但是,他最终没有辩解,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强作欢颜地笑了笑,径自走到父亲面前,向父亲转达了龙戴期的话。 李云愽听过儿子的转述,粗粗的眉毛,上上下下跳了好几下,说:“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看来,这句话有一点问题,百分之百有一点问题,在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说起来,书生还是能够起一点作用的,我们不可以小看了书生,尤其不可以小看先生,先生做事,总是有先见之明的。” 李云愽说这种话,一方面是感激龙戴期,用心教好了自己的儿子,使儿子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主见,另一方面,是感激儿子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把重大的问题告诉给父亲,算是给了父亲做人的尊严。 云里县贫穷而困顿,村民的生活,朝不保夕,然而大山造就了李刀磨村民憨厚淳朴的性格,他们在民族生死存亡时刻不会有犹豫,而是会奋起反抗,用大山的精神,去练就了他们钢铁一般的筋骨,钢铁一般的意志,没有谁,没有哪一个村民,会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会在命运安排面前退缩,去迷失自我。 第164章 吹铜号 李云愽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儿子,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儿子,说:“在国家危难时刻,我们百姓的,有保卫国家的责任,不要说去修筑一条公路,就算国家想要我这几根老骨头,我也没有二话可说,只管奉上,我这就去召集村民,安排村民,去修筑滇缅公路。” 李云愽说完话,拎起铜号走到桃花园,吹响了铜号。 李刀磨村民居依山而建,逐水而居,住户分散,稀稀拉拉,为了应对村里发生的紧急事件,村民相约以铜号为令,在桃花园下方,修建了李刀磨本主庙,遇到重大事件发生,则由村长到桃花园吹铜号,声音可以传到庄上、沙坪、木瓜箐、李刀磨、瓦窑、柏木铺、云里江对岸。 村民听到铜号声,跟着来到李刀磨本主庙里,打探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需要议论,也在本主庙议论。 铜号声分两种,一种是激越欢快式,一种悲怆幽咽式,两种不同的声音,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意义。 李云愽来到桃花园,面朝庄上方向,把嘴斗在铜号口,用双手扶住号身,在吹气的同时,用双手把铜号从下而上撩起,铜号喇叭口里,便发出了声音,那声音低沉,悲怆,呜咽。 正在家里吃饭,或者在外劳作的村民,听到低沉悲怆的铜号声,在心里说一声糟糕,立马放下碗筷,放下劳动工具,迅速来到李刀磨本主庙,他们的屁股,还没有坐稳当,就看到客楚林带着孝布走了进来,猛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其他村民看到客楚林,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脑子里晕晕乎乎的,都跟着跪下。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在心里说,刚刚听说外敌发动了侵略中国的战争,现在又看到寨子里死人,什么事情都挤到了一堆,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李云愽以为客楚林家里死了人,心思自然地过渡到俞晓梅身上,心里产生了一个格外的情愫,竟然十分沉重起来,他在心里想,我要把外敌侵略中国的事搁置一下,先去处理好客楚林家里死人的事。 李云愽快快地向前走了几步,取来一块孝布戴在头上,人也跟着跪下去,等到燃香烧尽时刻,客楚林猛地站起来,用低沉的口吻说话,说:“请各位乡亲坐好,我有比天还要大的事情要宣布。” 布满天空的乌云,于转瞬之间压了下来,天地之间,阴阴的,沉沉的,对面,虹山的山谷里,停留着几朵白云,仿佛从天空里摔落下来的几只鹰,整个虹山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显露出一种无比伤感的情态,弥漫着一种无比伤感的情调。 客楚林站起来,他的身子抖动着,仿佛得了疟疾似的,不停地抖动着。 客楚林从挂在腰后的一个布袋里,拎出一撮旱烟丝,塞进水烟筒的烟斗里,点燃,吸了几口,说:“我刚刚从叶榆回来,我听两个官员说外敌打进了中国,杀了好多好多的中国百姓,连居住在地底下的阎王爷,都是整天喝血水,吃血饭,听人说,他已经把外敌的兽行告诉了玉帝,请求玉帝派天兵天将去杀外敌,可是玉帝不答应,说外敌好歹也是人,好歹也披了一张人皮,也算人类,老天不管发生在人间的事。 我想说的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相信。外敌今后会死得很凄惨,玉帝暂时不管外敌作孽,只能是由我们自己来管。” 第165章 同宗共祖 客楚林说过好多语,依然意犹未尽,接着说话,说:“虽然内地人,跟我们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但是,我们曾经共一个祖宗,哪一个祖宗?炎黄,对了,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有一个大家庭,叫做中华民族,我们都是兄弟姐妹,现在我们的弟兄姐妹被外敌杀害,我们要团结一心,替他们报仇。” “那两个官员说我们的鸟枪太落后,打几只鸟还可以,打外敌可不行,外敌人鬼精鬼精的,打不着,那两个官员说东边有人想杀外敌,可是杀外敌的枪炮,却在我们的西边,所以政府官员,叫我们赶紧修筑一条到西边的路,好把枪炮从西边运到东边,我到叶榆,听到的就是这些,外敌住在海边,不去打鱼摸虾,不在家里喝酒唱歌,偏偏要跑到中国,来杀人放火,败坏了我喝酒的雅兴,酒啊,我的心肝!酒啊,我的老互婆!” 听客楚林说酒是他的老婆,李云愽在暗地里发笑,心里说:“你成天出门在外,什么时候,去关心过自己的老婆?说你是一个酒醉包是真话,说你关心过老婆,绝对是假话,俞晓梅嫁给你做老婆,简直就是遭了大罪!” 俞晓梅跟李云愽青梅竹马,在李刀磨村民的眼中,两个人是天生的一对,是地造的一双,两个人成婚是迟早的问题,然而世上的事情,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有太多的变数,李云愽和俞晓梅的婚姻,最终鸡飞蛋打,有情人到底没有走在一起。 俞晓梅的父亲得急病死亡,她的母亲为了厚葬老公,不得已向客楚林的父亲借钱,客楚林的父亲,趁机拿捏俞晓梅的母亲,还要求两家结亲,俞晓梅孝顺,虽然心里不高,最终还是答应母亲,嫁给客楚林,做了客楚林的老婆。 俞晓梅能生孩子,俞琴却不能生孩子,无论李云愽怎么努力,俞琴的肚皮,就是鼓不起来,李云愽在无奈之下却借腹生子,他没有想到,俞晓梅不但不拒绝,反而显得主动,给李云愽生下了李天明。 客芷兰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客楚林晓得了事情的原委,把李云愽恨得要命,想杀死李云愽的心都有了,然而考虑到孩子需要自己抚养长大,考虑到俞晓梅死后的名誉,客楚林到底打消了杀死李云愽的想法,李云愽躲过了被杀死的悲惨局面。 俞晓梅突然生病,短命而死,李云愽彻底断绝了再一次借腹生子的念头,心思变得平淡起来,现在李云愽听客楚林说起老婆,就在心里说俞晓梅都已经死了,你客楚林有哪门子的老婆?怕是有老母牛吧? 然而不过瞬间,李云愽晓得自己的思维出了问题,出了一个特别重大的问题,客楚林现在,娶了自己的妹妹李云彩,不是又有老婆了吗?客楚林再次有了老婆,是有资格说老婆的呀! 李云愽的脑壳子里发晕,不晓得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仍然在心里无端地嘲笑客楚林,等到他弄清楚自己的思维出现问题,发觉自己没有资格去嘲笑客楚林时,他在心里做了深刻的反思,开始谴责自己的思想,是多么的龌龊。 第166章 异常想法 就在这时候,洛伍顺从庄上来到李刀磨本主庙。庄上属于李刀磨,距离官蒙有三里路程,翻过庄上,就是沙河地界,洛伍顺的老婆,就是沙河人氏。 庄上名字的得来,源于该地面,有上下两个自然村,为了区分,李刀磨村民,把位于上方的自然村叫做庄上,把位于下方的自然村,叫做庄下,庄下有大量木瓜,又名木瓜箐,李云愽的家就在木瓜箐。 庄上背靠和尚山,从上而下是一个缓坡,村民的房屋,依山势而建,远远望去,其房屋的摆布,俨然稀疏的星辰,有点散乱。 洛伍顺家境优越,是李刀磨的最有钱的家族,家里有几个短工,还有一个丫鬟。前文说短工杜黑贵,喜欢那个丫鬟,背地里抱过她几次,丫鬟对此既不反感,也不反抗,挺愿意的样子。 这情形让杜黑贵产生了一种想法,以为那个丫鬟喜欢自己,为那个丫鬟做了许多美梦,杜黑贵没有想到,永远没有想到,那个丫鬟愿意被她搂抱,只是一种表征,一种表象,她并不喜欢杜黑贵,至于爱上杜黑贵,无从说起,很快投入洛伍顺的怀抱。 杜黑贵认定那个丫鬟是他的老婆,是他未来的老婆,既然如此,他就不允许她,去投别个男人的怀抱,只能投他的怀抱,只能忠于他。 然而,事情并不朝杜黑贵想象的方向发展,他做了洛伍顺的相好。杜黑贵看见他们搂搂,不敢上前制止,甚至不敢声张,只是在心里产生了一胶恨意,产生了一股很强烈的恨意。 杜黑贵没有去怪那个丫鬟势利,因为他知道,她是一个下人,在洛家当下人,毫无地位,只能任人欺凌,任人摆布,就算主人要她去死,她也只能去死,杜黑贵也许愚蠢,也许霸道,但是,他还没有愚蠢到是非不分的地步,还没有霸道到去欺负弱者的地步,做人嘛,总得讲道理。 杜黑贵只怪洛伍顺,怪洛伍顺有权,有势,有钱,正是这些存在,胁迫了那个丫鬟,正是是这些存在,打动了那个丫鬟的心,促使那个丫鬟投入到洛伍顺的怀抱,彻底打碎了自杜黑贵的美梦,杜黑贵想到了报复,想到了狠狠的报复。 以杜黑贵的地位,以他的能力,无法与洛伍顺抗衡,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做不得,杜黑贵不但清楚,而且十分清楚。 杜黑贵想到了报复洛伍顺,但是报复的手段十分有限,他想了好长时间,最终决定偷钱,去偷洛伍顺的钱,只要有钱,就会有地位,就会被人尊重敬重,天底下三只脚的鸡难找,两只脚的女人多的是,到时候找一个漂亮姑娘做老婆,不,找两个或者三个,不是美事还是什么? 杜黑贵想到就能做到,他偷走了洛伍顺藏在床底下的一百个大洋,他在走出家门的时候,被另一个短工发现,并报告了洛伍顺,他在被追杀的过程中遇到了李云愽,得到了李云愽的保护,在险境得到化解以后,杜黑贵给了李云愽五十个大洋,后来,杜黑贵在洛伍顺和官府的追杀中逃到石门山,于无奈之中跳下舍身崖。 杜黑贵偷走了洛伍顺所有的大洋,导致洛伍顺受到严重的财产损失,没有能力再去照顾困难的村民,没有不能为村里再做好事,人虽然坐在村长的位置上,但是地位和威望却大打折扣,远远不如从前。 洛廷戴虽然没有为难丫鬟,还给了丫鬟一个好去处,然而在村民的眼里,洛伍顺不爱老婆爱丫鬟,伤风败俗,村民开始在心里鄙视洛伍顺。 处理过丫鬟不久,洛廷戴死了,洛伍顺在办理过父亲的丧事以后,接任李刀磨村长,他知道父亲的死亡,促使自己失去了一只有力的胳臂,他甚至知道村民已经动摇,心里产生了罢免他村长职务的想法。 李刀磨村长不是官,如果说是官,也是小到不能提起的官,但是洛伍顺不想失去这个职务,坐在村长的位置上,可以发号施令,可以得到村民的尊重,还可以跟上层人物交往,得到村民不能得到好处,洛伍顺觉得自己有理由,有必要保住这个职务。 在李云愽的眼里,守不住财的人连一根葱都不如,洛伍顺不知道,这时候的李云愽手里还有四十个大洋,是一个闷头财主, 李云博有理由鄙视洛伍顺,他觉得洛伍顺已经落毛,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不如鸡的凤凰还有必要坐在村长位置上吗?没有这个必要,没有这个必要,就要把他拉下来,让客楚林去当李刀磨村长。 李云愽对洛伍顺不讲客气,平时说话时连讽带刺,早就伤害到了洛伍顺,而在洛伍顺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现在自己虽然有一些落寞,然而毕竟有过辉煌的从前,做人为什么不可以沉湎于从前?要知道记忆是最公道的啊!是最能激发人沉醉的啊! 第167章 想罢免村长 洛伍顺来到李刀磨本主庙,打探到外敌已经打进中国的消息,在心里责怪李云愽,心里说,你也不想一想自己算哪一根葱,竟敢吹响叫村民集中的铜号,竟敢召集村民到这里来集中,来议事,这分明是看不起村长,把村长不当一回事,这是什么行为?是一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是应该受到谴责的行为,再说重一点,是应该受到责罚的行为。 村长不算官,不是官,但是,千百年来,在农村,村长一直存在,只是各个时代,各个地方,有不同的称谓,有不同的叫法而已。 村长通常由德高望重的人担当,承担着上情下达,或者下情上传的任务,平时主要处理村民纠纷,化解村民矛盾,组织参加劳动,等等方面的工作,如果村子足够大,需要村长做的事情足够多,繁忙或者辛苦,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而且,无论做什么事,几乎没有报酬,然而,村民为什么热衷于当村长?愿意去辛苦?愿意去忙碌?这或与虚荣心有关,官当不上,当个村里的管理人,总该可以吧?获得被人尊重,获得心理满足,是人们追求的共性,是人们追求的课题。 洛伍顺看到李云博逞能,在没有得到村长许可的前提下,竟然跑到桃花园吹铜号,这不是夺权,又是什么?他打算谴责李云愽,想责罚李云愽,以此维护他的权力,维护他的权威。 至于客楚林,更不像话,竟敢在头上缠孝布,做出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理解的动作,把事情搞得复杂,这行为令洛伍顺大为反感,说:“刚才是哪一个吹铜号?又是哪一个带头戴孝布?弄出村里死人的形态?赶紧给我站出来!” 庄上属于李刀磨管辖,李刀磨村长是洛伍顺,村里有什么事情,应该由洛伍顺来发号施令,别人如果发号施令就是篡权,就是越位,是要受到村规民约制裁的,要受到村长处罚的,然而到现在,洛伍顺的手里已经没有钱,地位跟普通村民没什么两样,而李云博有钱,是一个闷头财主,他不怕洛伍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异常想法,他想罢免村长。 洛伍顺明知李云愽吹响铜号,也看清楚客楚林戴着孝布,但是,他的心里,有一些空虚,担心自己滑进人家设置的陷阱,不敢指名道姓地说出来,而是采取迂回缓进的方式,想方设法去激怒这两个人,导致这两个人思维出错,说出不该说出的话,以此来维护他的权威。 客楚林隐约知道,知道李云愽手里还有很多大洋,不然,李云愽不会大方到给他十个大洋,李云愽借俞晓梅之腹生子,客楚林晓得以后,起了杀死李云愽的心,李云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偷偷地把十个大洋送到了客楚林家里。 客楚林晓得这十个大洋是李云愽送来的,心情变得十分凄楚,他曾经想到把十个大洋退回给李云愽,然而,这事有一些难办,怎么退回给李云愽?是公开地退回去?还是悄悄地退回去?公开地退回去,李云愽不但不会接受,反而会加以否定。 我怎么会送给你钱?怎么会送给你这么多钱?到塔盘山挖锑矿石,挖到了几窝银子不假,但是那几窝银子,最终只卖得五个大洋,而且都用掉了,俗话说天降横财,或许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难说。 如果李云博做出上述否定,怎么把这十个大洋还给他?结果只能是他不肯要,自己则会陷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困惑,更多的人则会把这十个大洋,跟杜黑贵偷钱联系起来,继而受到官府的追责,受到洛伍顺的质疑,到时候如何讲清楚?在李刀磨讲不清楚,就去县里牢房讲清盘。 悄悄地退回去?如果大洋不巧被旁人拿走,结果会如何?客楚林想了许久,到底想不出,想不出如何处理这十个大洋的办法。 先拿着再说,客楚林心里想到,即使李云愽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我不承认,甚至骂他污蔑,别人只会相信我,不会相信他。 人是爱财的,人是爱钱的,人在财和钱面前,显得八贪婪,面对财和钱的诱惑,人很难做到从容淡定。 客楚林曾经是一个马帮头,曾经带领马帮走村串寨,其过程,极其艰难,极其辛苦,有时候能赚到钱,有时候是白辛苦,就算赚钱,也很难赚到十个大洋,出门一趟,十天半个月,能够带回来一两个大洋,就是吉星高照,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客楚林收了李云愽的十个大洋,把这十个大洋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小坛子里,用破棉布盖好,心里想等到有机会,去木瓜箐或者沙坪买几亩水田,给后人置下一份产业。 客楚林打算给李云彩母女几个大洋,然而李云彩没有要,十个大洋于是留了下来,客楚林没有想到,十个大洋自己最终没有用,给后人置下一份产业的想法也落空,人在想做什么的时候,往往不如人意,世间的事情,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变数。 第168章 难,难,难 客楚林没有想到外敌会打进中国,没有想到政府会下令修筑滇缅公路,客楚林更加没有想到,修筑滇缅公路会那样艰辛,会那样艰难,连生活物资都难以保证,到了最后。 他把那十个大洋拿出来,用来给村民买粮食,想买几亩水田的愿望,最终没有实现。 杜黑贵跳了石门关舍身崖,李云愽几乎断定杜黑贵,把另外的五十个大洋给了某个人,某个人如果愿意暴露自己的财富,他将立刻成为李刀磨的暴发户,如果他愿意为村民做一些好事,就会立刻得到村民的拥护,成为李刀磨村长,就有可能成为事实,有钱好办事,有钱能当村长,在李刀磨,不是什么新鲜事。 李云愽看到洛伍顺在村民面前有意打官腔,有意树权威,于瞬间产生了再一次打压他的想法,说:“是我吹响了铜号,洛村长,你认为我吹错了吗?如果认为我吹错了,请你把这事交给村民评一评,议一议,看看村民有什么想法,有什么看法。” 村里的事情,无论大小,向来由村长来衡定,村长怎么说,村民怎么做,就算村长说错,村民还得去做,什么时候要把事情交给村民去评?去议?如果这样做,村长还有什么权威?怎么发号施令? 李云愽说这话,带有明显的挑战味道,意即是我吹的,是我挑战了你的权威,你能把我怎么样?然而,毕竟是越位的事情,除了将要接受村长的责罚,还要看其他村民的态度,如果其他村民,站在村长那一边,事情不好办,他就要接受洛伍顺责罚。 李云愽察言观色,看见村民的脸上,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随即放下心来,说话有了底气,说:“现在虽然没有改朝换代,但是,已经到了抗击外敌的时代,形势已经发生变化,村里的事情,也应该随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化,这就叫做随大流,因势而变,因时而化,我跟你说,做人做事要紧跟形势,千万不能墨守成规,墨守成规,对我们李刀磨没有什么好处。” 洛伍顺斜眼看了看客楚林,看到客楚林做出蛮不在乎的样子,心里鬼火直冲,在心里说还有你姓客的,大老婆死了娶二老婆,老不正经的东西,你不在官蒙好生伺候二老婆,跑来本主庙充什么好汉? 洛伍顺隐隐感觉,感觉忚的地位,可能会受到了威胁,可能会受到严重威胁,他拿李云愽没有办法,脑壳子晕乎乎的,说起话来,做起事来就失了分寸,说:“还有你楚林哥,大白天的戴什么孝布?简直就是没事找事,你的行为,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不可理喻,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小心我用村规民约来治你。” 客楚林受到了洛伍顺的责骂,心里气得不行,正想回敬时,李云愽抢过话头,说:“现在外敌在中国到处杀人,被他们杀死的人,就是我们的同胞,我们戴孝布,就是为了纪念他们,怀念他们,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看起来,整个李刀磨,就官蒙人地道一些,心里怀有祭奠同胞的情谊,还有,还有,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发觉村长脑子里有虫,脑子里有病,请你赶紧回家去治病,不然,过不了几天,我们要因为你而戴孝布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村民喜欢看热闹,他们也曾想到过换村长,铁打的村庄,流水的村长,李刀磨村长,总不能长时间世袭吧?就算是封建社会,也会有调换皇帝的事情发生,何况我们小小的李刀磨?而且从传统意义上来说,李刀磨就是李刀磨,李刀磨村长,不能被某一个家族,不能被某一个人,长时间地霸占着。 第169章 让贤? 村民看到李云愽跟洛伍顺闹了起来,感觉李云愽才是一个汉子,才是一个真正的汉子,不仅有勇而且有谋,不仅有胆而且有量,当即把心思倒向了李云愽,说:“现在已经到了全民抗战时代,是否当村长要看是否有胆量,是否有实力,你们两个人?谁有胆量?谁有实力?洛村长 ,如果硬要我们来表态,我们请你主动让贤,把位置留给有胆量有实力的人,如果不主动让贤,到时候被大伙撵下台,结局将会比主动让贤更悲惨,这是可以预见的事实,这是可以看得到的事实,信是这么一回事,不信还是这么一回事!” 洛伍顺看到村民大都倒向李云愽,感觉大势已去,尽管心里有一些不情愿,但是,他发觉,凭自己现在的胆量,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很难扭转目前的状况,说:“好,好,你们只管在这里闹,我去找县长,我现在就去找县长,请他老人家来这里,看一看你们究竟闹出了什么名堂?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纯粹胡闹,等着,有你们的好瞧!” 洛伍顺说过这话,转身走了,随他而来的庄上村民,也跟着走了,客楚林望着洛伍顺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一些感伤,有一些感触。 世间最大的仇恨是什么?是杀父之仇,是夺妻之恨,李云愽虽然没有夺走他的老婆,但是,他跟自己的老婆有婚外情,是间接的夺妻之恨,他不仅有理由去痛恨李云愽,而且有十分强大的理由,去痛恨李云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敌侵略中国,在外敌到处烧杀抢掠的时候,客楚林打算放弃个人恩怨,先承担起抗击侵略者的责任,说:“既然李云愽愿意出风头,那好,修筑滇缅公路的事,就交给他去办,我们呢?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跟着他走,不能有额外的想法。” 客楚林说话带有艺术性,他把修筑滇缅公路挂在嘴上,叫李云愽承担起带领民众修筑滇缅公路的责任,自然想叫村民选他当村长,村民心里明白客楚林话中之意,当即赞成由李云愽担任李刀磨村长。 李云愽出头露面,据理力争,不是为了自己当村长,而是想请客楚林当村长,以此来减轻客楚林对他的恨意,然而现在事情发生了逆转,客楚林竟然首先发话,请他负责修筑滇缅公路,间接告诉村民,我支持李云愽当李刀磨村长,至于你们是否支持,那是你们的事,我不能勉强你们表态,更不能强迫你们表态。 听到这话,李云愽顿时心慌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说:“我出面干预洛伍顺,并不是为了想当李刀磨村长,而是为了李刀磨村民,为了响应政府号召,为了早日把外敌。从中国的土地上赶出去,如果各位乡亲看得起我,我想请大伙选客楚林当李刀磨村长,怎么样?” 李云博说:“客楚林当过马帮头,常年走四方,有见识,人缘广,别说当小小的村长,就是当县长,也是绰绰有余,也是屈才,就这样了,我们选客楚林当李刀磨村长。” 客楚林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现在被李云愽点将,感觉自己,已经从后台走向前台,亮相在村民面前,心里有一些不自在,说:“我客楚林何德何能?做一个普通村民都是勉强,怎么能当李刀磨村长呢?何况我家里事情多,老婆年纪轻,那方面比较厉害,我都感觉难以应对,说实话,像我这样的人,是无力当村长的,还是选李云博吧!” 李云愽执意请客楚林当村长,说:“老夫少妻,精力上有一些不及,大家都能理解,可是我想说,那种事情不能当饭吃,何况我妹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在民族遭遇生死时刻,她能过分要求老公?如果过分要求老公,轻者打她一个半死,重则休了她,老男人在年轻老婆面前,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我以为,有客楚林当村长,李刀磨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到的,以后的李刀磨,肯定会比现在好,请大伙儿放心,只管选他。” 第170章 过分吗 客楚林看到李云愽把男女之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感觉有一些不自在,正想骂李云愽几句,于瞬间想到这事是由自己先说出来的,何况在李刀磨,说话粗俗,正常不过,就把说李云愽几句的想法收了起来。 说:“开口抗击外敌侵略,闭口把外敌赶出去,好不知羞,好大口气,以我们的能耐,拿什么去抗击外敌?拿什么把外敌赶出去?看重民族大义,愿望是好的,但是,做什么事情,要讲究脚踏实地,不就是修筑滇缅公路吗?由我来负责就是。” 看到李云博力荐,看到村民拥护,客楚林想到自己多年当马帮头,还没有当过村长,趁着还能动,当几年未必是坏事,老夫少妻,找点事做,以事多人累做借口,兴许能省点事,村长不是官,倒底管人,说倒底,说穿了,还是有点好处的,在心里认可了李云博的力荐,打算把村长这个职务担当起来。 客楚林答应负责修筑滇缅公路,等同于答应担任李刀磨村长,李云愽当即笑起来,大笑起来,说:“事情就是这样,请各位乡亲多多支持,我现在就去云里县城,把选客楚林做村长的事情报告给县长,叫县长立刻下达任命书,彻底断绝了洛伍顺想咸鱼翻身的念头,各位乡亲,谁愿意跟我去云里县城?到了云里县城,我请各位乡亲吃大餐,不醉不归,你们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回家去拿大洋。” 李云愽说过这话,转身到家里拿了两个大洋,走到村民面前,把两个大洋高高地举起来,互相碰撞了几下,大洋随即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李云博说:“两个大洋,我们把整整两个大洋都吃光。” 两个大洋可以买一头大水牛,两个大洋是一笔大钱,村民看见李云愽大方,赶忙表态,愿意随他到云里城去面见县长,说:“不消两个大洋,都是乡里乡亲的,莫要那么讲客气,能够吃上几块肥肉,喝上几口包谷酒,就是格外开恩,就会感到心满意足,有钱不能用得太快,一次不要用太多,要学会节约,洛伍顺家为什么有钱,省,靠的就省,抠,靠的就是拒,你李云博要学会省,要学会抠,财主都是省出来的,都是抠出来的。” 李云愽迈开大步,他的身后,跟随着几十个村民,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大张旗鼓,走向云里城。 杨里梅正在办公室跟叶榆派来的人,商议修筑滇缅公路的事情,突然看到来了这么多村民,以为村民来政府闹事,他的心里,猛地打了几个咯噔,脑子立刻思考,思考如何进行应对。 如果他们真的来闹事,就是在上面派来的人面前,公然打他的脸,公然不给他面子,他的心里有一些窝火,当即走出办公室,把脸弄得寒寒的,说:“你们搞莫子名堂?不在家里伺候老婆,只管来县里闹事,你们不见我正在跟上面来的人,正在商量如何修筑滇缅公路的事情吗?赶紧回去,赶紧回去,该吃饭的吃饭,该抱老婆的抱老婆,不听话,想闹事,我把你们统统抓起来,统统关进牢房,叫你们统流蹲大狱,吃牢饭,有你们的好看,有你们的难受。” 李云愽的脸上带着笑容,他跨步上前,说:“县长,尊敬的杨县长,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响应县政府的号召,特意来向县长请求,请求去修筑滇缅公路,县长,我们原来的村长死不中用,是云里江的石趴子,我们把他给掀了,重新选客楚林担任李刀磨村长,请县长赶紧下达任命书。” 石趴子是生活在云里江的一种鱼,头大,嘴宽,懒得动,经常趴在水底石头下,或者躺在水草里,吃腐烂的动物尸体,村民把不肯动身子的人,骂成石趴子。 杨里梅正在为修筑滇缅公路的事情发愁,现在看到李刀磨村民,前来请求去修筑滇缅公路,于瞬间感觉深山里见到了太阳,于悬崖底下看到了阶梯,说:“这可是一件好事呀!我正愁难以发动村民去修筑滇缅公路呢!你们倒是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们是云里县的榜样,我要把你们树立为正面典型,把你们的事迹向上面汇报,叫上面的人看一看,看一看我们云里县百姓,到底有多么高尚的情操。” 第171章 破例 李刀磨村民最经不起政府的夸奖,杨里梅当面夸奖李刀磨村民,有思想,有觉悟,有情操,村民反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个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表现,不知道如何表达,做出憨憨的样子。 李云愽也是憨憨地笑,说:“杨县长,修公路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榜样的事情,就莫要提起了,请杨县长赶紧给客楚林开出任命书,任命书是村民严中的婚礼,不举行婚礼,两口子住在一起,百姓不会承认,还要当面背面骂。” 杨里梅只管如何动员百姓响应政府号召,参与到修筑滇缅公路的行动中来,至于谁当村长无关紧要,当即把哭脸换成笑脸,说:“村长不归县长任命,如果由我任命,程序上有问题,不合规范。” 杨里梅说这话,略微带有批评意味,村民直接要求县长写任命书,去任命一个村长,对于县长来说是大材小用,小题大做,而对于李刀磨村民来说,则有攀高枝,傍大树的意味,县长是管大事的,是做大事的,像任命村长这类小事,如果去做,以后这个村来求任命,那个村来求任命,如何应对? 好在杨里梅思想开通,思维敏捷,他可不想打击李刀磨村民的积极性,他想把李刀磨村民树为典型,积极宣传,以点带面,做好修筑滇缅公路的动员工作,保证工程得以开展。 杨里梅笑笑的,他用肯定的语气,说:“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你们愿意选哪个人当村长,是你们自己的权利,我不想干涉,也不能去干涉,照理说,我不能任命村长,但是,我又被你们的热情所感动,如果不给你们下达任命书,显得我有些冷酷,好吧,今天破个例,我现在就给客楚林开任命书,任命他为李刀磨村长,希望客村长以后多为村民办好事,办实事。” 杨里梅说过这话,叫客楚林和李云愽随他走进办公室,当着他们的面,给客楚林开了任命书,说:“从此刻起,客楚林就是李刀磨村长,请客村长把前来的村民召集起来,中午在县政府食堂吃饭。” 李云愽只求把事情办成,不求县政府请吃饭,说:“政府困难,没有钱,吃饭的事情,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不消麻烦政府,省下几个钱,买枪买炮去打敌人。” 李云愽说过这话,跟着楚林走出县长办公室,招呼随行的村民,到云里县老街的一家饭馆,喝酒,吃饭,说笑。 没过几分钟,洛伍顺来到县长办公室,向县长诉说自己被赶下台的苦楚,杨里梅再一次把脸弄得寒寒的,说:“皇帝都可以下台,你一个小小的村长,有什么不可以下台的?莫乱,赶紧回去报名参加修筑滇缅公路,带着你的家人,带着你的亲人,带着你认识的所有人,赶紧去修筑滇缅公路,不听话,想捣乱,我不会把你关进大牢,而是把你直接送到抗战前线,去跟敌人真枪实弹地干,能不能活着回来,全靠你的运气!” 洛伍顺不但没有得到县长的支持,还被县长骂得狗血淋头,扬言要把他送到抗战前线,去跟敌人打仗,修路和打仗,哪一个更危险?洛伍顺心里最清楚,最明白,他于瞬间做出抉择,决定不再跟人提起村长两个字,他心灰意冷地走出县长办公室,走到云里县老街,正想到饭馆吃一碗饵丝,不巧被李云愽看见,说:“洛村长 ,快进来,快进来喝酒,吃饭,今天我请客。” 洛伍顺心里有气,不想跟李云愽喝酒,不想跟客楚林吃饭,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这样子,去跟他们吃饭,无端地被他们奚落,被他们嘲笑,到时候老脸往哪里搁?人要脸,树要皮,没脸没皮,还算人吗?一顿饭而已,有什么了不得?我不吃,我坚决坚决不跟你们吃。 然而,这想法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半秒钟,很快就消失了,他在心里说,你们把老子赶下台,不让我当村长,那好,老子就狠狠地吃你们,吃死你们,不然,对不起我的肚子,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我现在已经不是李刀磨村长,请你们不要再用村长两个字来羞辱我,多多少少给我留一点做人的颜面,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就是想改掉这种性格,也改不掉。” 洛伍顺说过这话,走进了饭店,大约是感觉对不起洛伍顺的原因,李云愽和客楚林对洛伍顺格外照顾,不停地给他夹菜,不停地给他敬酒,把他灌得醉醺醺的。 饭局结束,村民虽然醉了,但是,醉得不如洛伍顺沉重,清醒一些的村民,抬起洛伍顺,离开云里县城老街,歪歪斜斜走向李刀磨。 第172章 幸灾乐祸 洛伍顺醉熏熏地回到家里,犹豫再三,到底跟老婆说了被赶下台的事,他的老婆听过这事,立马现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说:“一个连丫鬟都不放过的人,如果继续担任村长,天打雷劈,天理难容,李刀磨村民就是李刀磨村民,他们做起事来占据天理,我支持李刀磨村民的行动。” 洛伍顺的老婆,嘴里骂着老公,心里却疼得要命,夫荣妻贵,老公当李刀磨村长,自己就是李刀磨村长的老婆,在李刀磨女人面前有地位,有威信,说起话来有人听,分咐事情有人做,还可以从中捞到一些好处,可是现在,随着老公的下台,李刀磨村长老婆的位置随即失去,没有地位,没有威信,说话做事不会有人听。 不仅如此,那些曾经受到老公责罚的村民,会不会站出来报复?如果他们站出来报复,对于这个家来说,无疑是一个麻烦,如果麻烦不断,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洛伍顺的老婆不寒而栗,心里开始出现忧虑。 然而事已至此,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洛伍顺的老婆想到老公被村民撵下台,说:“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以后给我乖乖地在家里呆着,不准再做坏事,我以前不跟你大闹,是看在老爹的份上,现在老爹死了,翅脚了,没有人给你撑腰了,如果你再去做坏事,我跟你没完,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洛伍顺老婆嘴里说的坏事,是指老公跟丫鬟之间的事,她不知道,老公所以跟丫鬟有事,是因为老公是李刀磨村长,家里有钱,现在老公不是李刀磨村长,家里没有钱,老公就是想去做坏事,也没有坏事可以做了。 洛伍顺的老婆恨老公不争气,竟然做出跟丫鬟私通的事,然而,她到底难以走出李刀磨女人墨守的思维,她希望老公就此收心,去善待老婆,去跟老婆过好以后的生活,把他们的夫妻感情,延续到生命的终结。 洛伍顺被村民赶下台,心里很不高兴,然而,他的心里到底存储了民族的情结,他在修筑云祥机场时,在石碾子压过客楚林,滚向几个村民之时候,他勇敢地扑向石碾子,用力推开几个村民,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走马帮是男人干的活路,自然灾害,加上滇西向来匪患严重,走马帮者见得着早晨的太阳,未必能见得着晚上的月亮,是一种把性命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路,然而走马帮所获得的丰厚利润,促使胆大的男人乐此不疲,愿意去冒这个危险,愿意去挣这个钱。 走在悬崖道上,骡马极为小心,走在后面的人,不时提醒骡马: 踩脚(小心),踩脚啊! 然而任赶马人如何提醒,任骡马如何小心,总会有骡马连同货物摔下悬崖,行走的骡马听到同伴惨叫,停留片刻,跟着起程,继续走路。 石窝铺是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走马帮者到达石窝铺,把物资卸下来保管好,把骡马交给驿站,开始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吃饱喝足以后,放心地把自己,完整地交给相好去照顾,第二天起床,他们整理好货物,向相好道过别,上路行走,相好则倚门话别,说:“再来啊?我在这里等你!” 相好的说话如歌唱,声音绵绵的,软软的,软化了即将走路的男人。 相好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心里却是满满的担忧,她们晓得,这些给过她们银子的男人,这些把银子和女人都看得很重的男人,难以抵御自然,或者非自然灾害的侵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等来的,或许是他们死亡的噩耗。 第173章 老人豪情 走马帮是没有定数的营生,面临诸多危险,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他带领手下收购山货,把山货装到骡马背上,运送到云里县老街,把山货交给收购者,然后带着银子回家,更多的时候则随机应变,哪里能挣钱,哪里好挣钱,就去哪里。 为了获取到更加丰厚的利润,客楚林有时候会带着马帮,离开云里县,经街鸡到县外,卖掉收来的山货,买入村民所需的货物,一个来回,就是一个月,时间足够长,辛酸足够多。 就李刀磨村民而言,就李刀磨马帮而言,他们有时候会走另一条道路,从李刀磨起步,过喜山歌窝,密达,经小村出现,这条路不是古道,没有官府保护,这条路是一条羊场小道,是一条便捷而弯弯曲曲的羊场小道,更是一条隐晦的羊场小道。 大军出征,滇缅公路显得异常繁忙,云里县政府组织民工,往前线输送物资,为避免马帮占道,影响军车通行,继而影响战争,民工被告之走小道,走上面说的这条小道,这条小道极为险峻,大量骡马带着货物掉下悬崖,死在悬崖底下,云里县百姓,为抗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云里县政府号召全县百姓,修筑从云里江畔至平太河之间的公路,全长36公里。 云里县学者,后来通过研究,证实云里县在修筑滇缅公路之时,有“五出一”的说法,就具体数学来说,每天出工六千人,把这两种说法综合起来分析,当时云里县总人口,大致为三万五千人。 战火燃烧到滇西,云里县百姓,除了修筑公路,在家生产,积极参加支前,还有百姓上前线,直接参战,战死受伤、疾病折磨、匪患肆虐,到抗战胜利,云里县人口数减,至三万余人。 按照云里县政府的要求,李刀磨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是修筑公路被征召对象,客楚林已经年过五十,李云愽已经达到五十,属于免征对象。 客楚林听过征用政策,唇角痛苦地痉挛了几下,跟着站起来,说:“我不管县里政策怎么规定,反正我是要去的,干不动体力活,去送水做饭,总可以做到吧?” 李云愽晓得客楚林内心沉重,想用出门干活的方式,去洗刷他所经受的羞辱,就在心里说,你内心的痛苦,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嘴里不说,心里却想说,我要跟你去,在修筑滇缅公路的过程中,去照顾你,去保护你,以此洗刷我的罪孽,减轻内心的羞愧,减轻内心的痛苦。 人是不能做坏事的,尤其不能做特别坏的事情,李云博做了坏事,做了特别坏的事,内心由不安到惶恐,由惶恐到羞愧,由羞愧到痛苦,可以说,他的日子,没有几天是好过的。 心里总是藏着秘密,心里总是想到赎罪,总是担心客楚林报复,退一步说,就算客楚林不报复,也要防雷劈,一个不敢听见雷声的人,日子注定不会好过。 李云愽站起来,说:“客老哥说得有道理,天下兴亡,连马匹都有责任,何况我们人类?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我的这把老骨头,完完全全地贡献给滇缅公路,贡献给国家要修筑的滇缅公路,我能说到就能做到,我绝对不后悔!” 为了证明自己对老公忠贞,俞晓梅想把有婚外情这件事说出来,然而,她到底没有勇气说出来,心里十分难过,到后来,竟然得急病死了。 客芷兰看到父亲过于悲伤,过于沉沦,就把母亲与李云愽之间的事告诉了父亲,客楚林表面上平静,心里波澜起伏,愤愤不平,拿着扁担来到李云愽家,当着俞琴的面,当着李天明的面,差一点打断李云愽的腿。 客楚林以为老婆之死,李云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把李云愽恨得要命,他想杀了李云愽的心都有,却因为受制于自己的家庭,到底把这种心思收起来,痛苦而羞涩地生活着,他明白自己除了这样做,已经没有了别的生活方式。 第174章 跺脚舞 李天明奉龙戴期的命令,负责动员村民去修筑滇缅公路,他在心里想,这件事情有一些难办,随即把这个皮球踢给父亲,想利用父亲的威望,去达成自己的愿望。 李天明在云里县高等小学读过书,后来到仪凤戴期私塾就读,学生之后到村吉私塾实习,在村吉打歌场遇到阿苏塞,他们由相见到相识,由相识到相恋,最终瓜熟蒂落,成就婚姻。 李天明初出茅庐,心里想,龙先生委派给我任务,就是信任我,信任我能把任务完成,能把任务完成好,而我,不能辜负龙先生的重托,努力把任务完成好。 李天明有雄心壮志,但是没有胆量,没有胆量去做李刀磨村民的工作,就把这事交给父亲,想借助父亲在村民中的威望,把他想要完成的任务,去完成,去完成好,对龙先生能有一个好的交待,一个好的交付。 李天明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刀磨村民的积极性会有那么高,他在心里感动之余,跟着报名参加修筑滇缅公路,整个李刀磨千余人,当场有四百人报名,连政府要求免报的老人和孩子,也有部分人报名。 客楚林看到报名人数过多,担心村民过多外出,会影响到农业生产,他还担心村里如果遇到土匪抢劫,没人抵抗,当即减去一百余,只批准了三百人,叫他们于次日下午,到李刀磨本主庙集中,前往平太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 分咐完毕,客楚林叫上十个村民,请他们来到家里,宰了十只山羊,杀了几十只鸡,在李刀磨本主庙前,燃起几堆旺火,做饭做莱,请即将前往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的村民,喝酒吃饭,饭后跳跺脚舞。 李天明原来打算开办李刀磨私塾,现在觉得条件还不成熟,就把这件事搁置起来,他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云里县政府发出号召,动员全县百姓参与修筑滇缅公路,李天明前往叶榆仪凤镇拜见龙戴期先生,接受龙戴期先生委派的任务。 在前往平太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之前,李天明心里记挂着阿苏塞,他恨不得立刻跑到阿苏塞身边,立马把阿苏塞抱在怀里,抱出成群结队的孩子来。 李天明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能马上见到阿苏塞,如果不能马上把阿苏塞拥进怀里,他会死去的,他会立刻死去,思念会能够断肠,思念会要人的小命!李天明这样想过,越发思念阿苏塞。 李天明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了犹豫,没有了丝毫犹豫,他立刻动身,前往阿家寨去见阿苏塞。 李天明来到阿家寨,走进岳父母家里,看到家里人不在,狗不叫,鸡不鸣,冷冷清清,心里非常惊讶,不知道岳父母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李天明在岳父母家坐了一会儿,到底感到心里,有一些不安,有一些心虚,心跳加速,心惊肉跳,他走出家门,正要走出院子时,看到岳母弯着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布满了浓郁的忧愁,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 李天明的岳母看到女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说:“不得了,了不得,阿苏塞打失了,阿苏塞打失了。” 打失意为失踪,是云里县的土话。 云里县是一个以彝族为主体的县份,彝族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文字,但是,文字不是很多,有的彝文,一个要应对几个汉字。 彝族语言比较庞杂,较为繁琐,彝族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说彝族话,跟其他民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说汉族话。 阿苏塞的母亲说女儿打失了,虽然是彝族语言,但是,李天明在街鸡呆了好长时间,能够听懂这个词语,所要表达的意思。 听到阿苏塞失踪,李天明如五雷轰顶,脑子里晕乎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过了好长时间,李天明把倒在地上的岳母扶起来,扶进家门,叫她坐下,等待岳母情绪稍微稳定,李天明向岳母打探阿苏塞失踪的细节。 李天明的岳母失魂落魄,语无伦次,说:“昨天夜里来了十几个拿刀拿枪的土匪,他们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还抢走了寨里的五个姑娘,其中就有苏塞,啊呀,我苦命的苏塞呀,啊呀,我苦命的苏塞呀,你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下去呀!老天呀!你怎么不长眼睛?怎么任由土匪横行霸道?祸害乡亲?” 第175章 土匪 听过岳母的叙述,李天明晓得阿家寨村民,遭了一场大难,遭遇了一场大劫,他就在心里暗恨自己,暗恨自己出门时间过长,未能陪伴老婆回娘家,未能保护好老婆,如果能陪伴老婆回娘家,顶多停留一两天,他们就回到李刀磨,他的老婆,就不会被土匪抢走,李天明在心里暗恨自己,痛骂自己,感觉内心是十分的难受,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李天明不知道,即使由他陪伴着老婆回娘家,如果不能在短时期内离开,他也未必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老婆,善良的村民在凶恶的土匪面前,显得毫无办法,毫无作用,李天明的思维,显然有一些幼稚而单纯,他只想到在一两天之内,把阿苏塞带回娘家,他没有想到,凭他的能力,无法保护阿苏塞,根本无法保护阿苏塞。 岳母叫女婿到屋子后面,去捉一只鸡杀吃,李天明的心里很难受,心里无比的难受,说:“妈,以我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心情杀鸡吃?随便煮一点东西吃,然后,我就出门去找苏塞,哪怕把脚杆子跑断了,我也要把苏塞给找回来,不把苏塞找回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抢劫阿家寨的土匪是谁?是甸花坝格乃木手下,格乃木是云里县最残暴的土匪头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抽筋剥皮,挖眼割舌,头悬梁,刀刺骨,活埋,等等,什么残忍,做什么,做什么都残忍。 格乃术的杀人手段,比传说中的酷吏更为残暴,哭闹得再凶的孩子,只要听到父母说一声格乃木,他们立马就会止住哭声,有一些孩子,还会现出朗朗的笑声。 格乃木在甸花坝,建立了土匪窝,随后,他在云里县和平永县分界处,建立了土匪分窝,把爱博山,更名为营盘山,驻守着百余个土匪,对外号称一个营。 这些土匪,抢劫过往马帮,抢劫民女,甚至连官府的马队,也不放过,也敢抢劫,周边的百姓,对格乃木恨之入骨,恨不能吃了他的肉,剥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 然而,百姓总归是百姓,在残暴的土匪面前,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其欺凌,任其宰割,以泪洗面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完。 格乃木带领部分土匪,来到云里县城,打算抢劫云里县城,顺便抢几个漂亮姑娘回甸花坝,赏赐给有功土匪,他在云里县高等小学,听过杨里梅的讲演,晓得外敌已经入侵中国,中华民族因此陷入灾难之中,听过杨里梅说天下兴亡,马匹夫有责的话,他热血沸腾起来,义愤填膺起来,他带着土匪,悄悄地离开了云里县城,回到了甸花坝。 格乃木把手下召集到议事厅,说:“我们做土匪的,抢劫杀人,是为了自我生存,而政府剿灭土匪,是为了保护百姓,我们之间是内斗,现在外敌打进中国,占领我大好河山,杀害我中国百姓,请你们想一想,百姓被外敌杀光,我们去抢谁?要知道,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百姓,我们就难以生存下去,所以,我决定暂时不做土匪,到外面去打外敌,先把外敌赶出去,再回来做土匪。” 格乃木立刻决定决定组建抗战民团,并向下属表达了抗战的想法,得到了大部分下属的支持,只等时机到来,就开往前线,去前线抗击侵略者,去赶走侵略略略。 与此同时,格乃木派人前往营盘山,指令营盘山土匪,停止抢劫过往商队,停止抢劫民女,把营盘山土匪窝,更名为营盘山抗战支队,聘请能人对下属进行强化训练,提高自身素质,择机前往抗敌战场,跟敌人,跟凶恶的敌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第176章 匪性 土匪王三四,出生在甸花坝一个贫穷的家庭,从小父母双亡,童年时代,他跟随姐姐,一直在甸花坝靠乞讨维生,后来,姐姐到甸花坝一户人家,当了童养媳。 王三四去富裕人家放羊,混口饭吃,某日,羊被老虎咬死了十来只,王三四因为害怕被责罚,不敢回家,只管逃到山上躲藏起来。 王三四到山里躲了几天,到底抵不住饥饿,跟着从山里跑出来,跑到观音庙乞讨。 一个过路的商人见到他,看到他可怜,把他带到焦石洞,以2500文钱的价格,把他卖给炳林夫妇,做了炳林夫妇的养子。 炳林夫妇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开始在心里冷落王三四,王三四的性格,逐渐变得乖张起来,逐渐变得凶狠起来,他将炳林家的羊全部杀死,炳林夫妇见状,十分气愤,过后把王三四送到军营,他们想借军营严苛的纪律,去改变王三四的性格。 到了军营以后,懒散惯了的王三四,受不了军纪的约束,常常任意走出军营,到处游荡,到处惹事。 有一次,王三四约了几个人到酒馆喝酒,几句话不合,动手打伤酒家老板娘,旁人跟他评理,他竟然动手,把酒馆砸得稀烂,回部队以后,他受到严厉的斥责,挨了四十军棍,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一天夜里,王三四用匕首戳死卫兵,带着枪枝越墙而出,逃回焦石洞,纠集起长毛老二、尖嘴老三等五六十个士匪,打制了一批长矛、大刀、匕首,正式当了土匪头目。 当上土匪头目,王三四打探到观音庙打歌会,每年都会盛况空前,当即带着几个暗藏手枪的土匪,经过乔装打扮,冒充山区农民下山赶庙会,打探虚实。 王三四来到观音庙,看见摆摊做生意的两个姐妹,长得花容月貌,天姿秀色,当即起了坏心事。 王三四想把两个姐妹,弄到焦石洞做他的女人,就在当天夜里,再一次进入观音庙,观音庙一时之间枪声大作,喊声如雷,居民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外出逃命。 那两个姐妹,是王匪要抓的主要对象,怎么可能逃得脱?她们被抓获,小妹妹因为年龄小,在离开观音庙时,一路哭泣,王三四凶性大发,拔刀把小妹妹杀死,把姐姐带回焦石洞,强迫她做了他的女人。 某日,王三四带领大批匪徒从焦石洞出发,沿路烧杀抢掠,来到观音庙时,他再一次下令火烧观音庙,村民见状,纷纷逃往附近的山里躲藏,逃不及的村民大部分被杀死,少部分被抓去做人质,通知他们的家人,用钱或者用物去赎人,王三四发了大财。 火烧观音庙以后,王三四由西往东,对大烂坝村民,进行大规模抢劫,大烂坝村民损失惨重,无辜村民死十余人,伤数十人。 第三次抢劫观音庙,是农历九月十五日,这天是观音庙的赶街日。 当时,观音庙已经有团防大队,团防大队部已经探知到土匪头目王三四,即将带人前来洗劫观音庙,大队部跟着派出团兵在观音庙四周守卫。 这些人平时自由散漫,欺民有余,打匪不足,警觉性不高,责任心不强,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因而被这些土匪,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 后续土匪陆续赶来,铜号声吹响以后,已经进入观音庙的土匪,马上配合外围土匪行动,他们从伪装物中拿出刀枪,见人就砍,逢人就杀,霎时之间,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哭喊声,前来赶街的村民,四处逃窜,四处躲藏,动作慢的村民,大多被土徒杀死。 旧时的云里县,无穷的战争,沉重的税赋,凶残的匪患,把百姓逼到叫天不应,入地无门的境地,多如牛毛的土匪,把云里县搅得鸡犬不宁。 第177章 接纳 行走在云里县境的马帮,每一次走到山林中的危险路段,都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他们在马头上套一个笼子,每一个人口里,都要含一根木棍,以此方式,去防止声音的传出,招来土匪,引来杀身之祸。 每到这个时刻,不管背着多么沉重的东西,都是一个人紧跟着一个人,心跳到嗓子眼里,气都不敢出,就像走过一道鬼门关似的。 王三四虽然狡猾,到底还是不够精明,最后中了官府的埋伏,百十号土匪,被官府打得鬼哭狼嚎,尸横遍野,仅仅逃脱二十余人。 面对政府的缉捕,王三四带领二十余名土匪,四处躲藏,四处奔走,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情形好不凄惨,好不狼狈。 最后,王三四带领二十余名属下,逃到甸花坝投奔格乃木,格乃木原本痛恨王三四,痛恨王三四杀人手段过于残忍,名声太差,接纳这种人,会影响到土匪的声誉,招来各方势力的围攻,于现在不利,于今后不利。 然而,格乃木想壮大自我势力,把自己做大做强,他想做云里县最大的土匪头子,自然需要招纳更多的人。 格乃木开始不想接纳王三四,王三四臭名昭着,但是其军师认为,如此臭名昭着的人都能接纳,可以向外界传递一个声音,向其他土匪表明,表明他的心胸是如何宽广,是如何的求贤若渴,诱使其他地方的土匪,前来投奔他。 格乃木听取了军师的意见,改变了原来的想法,表示愿意接纳王三四。 格乃木想到现在的王三四,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然而,他又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到王三四,做过多年土匪头目,身上有做土匪的丰富经雁,这对于急于扩大地盘,继而发展壮大势力的格乃木,是一个强有力的诱惑,他不想让经验丰富的王三四改投别人。 格乃木不仅接纳了王三四,还叫王三四坐了第二把交椅,做了山里的二大王。 果然不负格乃木重望,王三四的凶残,震慑着周边的小股土匪,他们不是被王三四赶尽杀绝,就是被迫投奔格乃木,格乃木的势力日益强大,政府多次派兵追杀,均无果而终,格乃木被政府视为心头大患,而又无可奈何。 格乃木前往云里县城,听了杨里梅的演讲,内心受到极大的触动,他愿意组建抗战队伍,择时择机奔起前线,去跟外敌拼个你死我活,不料,他的想法,他的做法,遭遇王三四极力抵制。 按照格乃木的性格,不为我用者杀,王三四晓得格乃术一定会找机会杀他,而他不是格乃木的对手,迟早要死在格乃木手里,不如早一点逃在人,他趁着夜色的掩护,带着原来的二十余名部下,悄然逃离了甸花坝。 王三四担心遭到格乃木追杀,当即避开大路,翻越虹山,走小路到了白章,经大坪地、平太而至阿家寨,抢劫阿家寨,掳走了包括阿苏塞在内的五个阿家寨姑娘,经瓦厂到紫金山寻找新的落脚点,不想在徐村遇到茶马石,差一点丢了性命。 茶马石以前是李刀磨村民,他试图欺负弟弟的未婚妻罗家燕,罗家燕眼见形势危急,难以逃脱,当即跳进石月亮河,被堂哥救上岸,罗家燕心里激愤,又不好直接说出事情的真相,有意做出爱恋堂哥的姿态,闹出了极大的风波。 茶马石试图欺负弟媳的事,就这样暴露在村民面前,茶马石受到责罚以后,自觉无颜在李刀磨活下去。 在此之前,云里县长杨里梅前往李刀磨,动员村民去当兵,茶马石当时就想到要报名去当兵,遭到父母的极力反对,当兵的想法,被暂时压了下来,好在当时,杨里梅给了他一张便签,建议他如果以后想通,真想当兵,可以拿着便签,去云里县城找兵役科长报到。 马石做了丑事,没有脸面在李刀磨活下去,当即给父母留下一张字条,只身前往云里县兵役科,云里县兵役科长收下他,送往凌风旅,驻守临城,仅仅过了半年,茶马石被提拔为宪兵,守护既通桥,再过半年,茶马石被调回云里县,任云里县宪兵排长。 今天这个司令来,明天那个师长来,他们纷纷向云里县政府要兵,兵源成为云里县政府,最为头疼的事情。 第178章 逃命 茶马石带领七名宪兵,前往瓦厂宣传抗战,征集修路民工,寻找兵源,不巧在徐村,遇到抢劫阿家寨之后的王三四,当即予以截杀。 王三四原本可以避免被截杀的,奈何做贼心虚,他看到茶马石及七名宪兵,以为阿家寨报官,官府派兵截杀,丢下五个姑娘,带着属下,转身就跑,其异常行为,引起了茶马石的警觉,他带着宪兵追上去,想探个究竟,弄清事情原因。 看到茶马石带人追上来,王三四更加心虚,于慌乱之中,做出错误决策,向茶马石开枪,茶马石早已想到开枪,奈何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胡乱开枪,如果对方是普通村民,就会给自己找来麻烦。 茶马石看到对方开枪,敢向宪兵开枪,断定他们不是普通村民,而是土匪,官府对于土匪,向来不讲客气,逮到一个杀一个,逮到两个杀一双,王三四向宪兵开枪,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又能是什么? 茶马石大怒,下令开枪还击,王三四虽然强悍,但是,面对训练有素的宪兵,立刻变成了熊包,不过几分钟时间,他丢下死伤的部下,丢下抢来的五个阿家寨姑娘,带着剩下的七个土匪,逃离了徐村。 幸好身上还有几个大洋,王三四像一个孤魂野鬼,在云里县境内东躲西藏,于某日抵达平太,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茶马石于此时来到了平太,格乃木及手下也来到了平太,知道这些情况,王三四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带着七名土匪逃离了平太。 八个土匪几经辗转,最终来到敌占区,甘心做了汉奸,等到外敌战败,云里县正在举行庆祝活动,周寒苦把捕获的王三四,交给阿家寨村民,被阿家寨村民,吊挂在一棵核桃树上。 核桃树上,有几个喜鹊窝树,有几个乌鸦窝,还有几个马蜂窝。 喜鹊和乌鸦为了争吃王三四,大打出手,叫声不停,吵醒了正在远处睡觉的饿老鹰,饿老鹰当即腾空飞起,把两只脚并拢,朝后伸直,极速飞来,成群的饿老鹰,把王三四当成了美味佳肴。 饿老鹰赶走了喜鹊,赶走了乌鸦,痛快地啄吃王三四,不过半天功夫,把王三四吃得干干净净,残害百姓,祸害百姓的王三四,死得好不凄惨,死得好不悲凉。 饿老鹰啄吃王三四的举动,惹恼了几窝马蜂,马蜂向饿老鹰发起猛烈进攻,王三四的尸体,引发了动物之间的战斗,它们打了几天几夜。 云里县山高林密,野花遍地,有大量的蜜蜂,更有大量的马蜂,马蜂把蜂窝建在高大的树上,仰望蓝天,俯瞰大地,自由自在,好不惬意。 马蜂身形硕大,天性凶狠,眼睛里,揉不得半颗沙子,饿老鹰的举动,打搅了马蜂的清梦,马蜂以为饿老鹰要占据它们的地盘,它们向饿老鹰发起了猛烈的冲击,根根针刺无情地刺向饿老鹰,把饿老鹰刺得哦哦直叫,又舍不得眼前的食物,于是,它们飞起,落下,落下,飞起,在空中演绎了一场大战。 蹲在树下的野狗,朝树上瞪起蓝汪汪的眼睛,它们希望马蜂把饿老鹰刺死,希望饿老鹰不停地从空中栽下来,然而它们失望了,它们没有看到饿老鹰从空中栽下来,它们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野狗失去了耐心,它们想到了走开,然而,就在这时,王三四的骨架,从树上落到了地面,心情沮丧的野狗,立刻变沮丧为兴奋,它们扑过去,你争我夺,汪汪大叫,不过片刻功夫,王三四的骨架,被野狗吞进腹腔,连半点骨渣都不剩。 王三四坏事做绝,坏事做尽,杀人无数,最终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阿苏塞被茶马石所救之事,暂时搁置,现在来说李天明寻找老婆的事情。 李天明的岳母,从女儿的叙述中,得知女婿和女儿还没有圆房,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她在心里,担忧女婿不管女儿的失踪,现在看到女婿对女儿不仅有情,而且有义,就在心里认定女儿有眼光,找了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老公。 第179章 迷途 李天明的岳母,心里好不高兴,脸上跟着现出和蔼可掬的笑容,她把自己弄得慈祥起来,仁爱起来,说:“你爸和寨里的男人,已经出门去找她们,他们已经出去了好长时间,等到他们回来时要吃饭,天明,你去杀鸡,杀那只最大的公鸡。” 李天明听岳母说,岳父已经出门去找阿苏塞,就在心里觉得有必要杀鸡,随即到屋后的垛木厩里,抓出一只最大的公鸡,宰杀,褪毛,开膛破肚,砍好,放进油锅里,炒得黄黄的,等到锅子里溢流出浓浓的香味,他往锅子里掺进去一些冷水,用斗笠锅盖盖上,用细火慢煮,他坐在火塘边等候岳父回家。 到了黄昏时刻,阿辉回到了家里,说:“我们一路追下去,一直追到瓦厂徐村,眼看着就要追上,前面突然出现几个身穿灰布衣服的军人,那几个军人跟土匪打了一仗,把土匪打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落荒而逃,他们救下了我们寨里的姑娘。” “可是,当我们跟军人要寨里的姑娘时,他们不同意,其中一个军官说,暂时不能放她们回家,要把她们带到县里,去问一问情况,做一下记录,好派兵继续追杀这股土匪,只有把这股土匪赶尽杀绝,才能真正做到为民除害,我们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就把我们的地址告诉他们,叫他们到时候放我们寨里的姑娘回来,狗日的土匪,放着外敌不去杀,专门跟百姓过不去,是真正的害人精,以后我们见到土匪,千万不要讲客气,非要把土匪杀光不可,杀完不可。” 土匪大都是亡命之徒,平常百姓。岂是他们的对手?云里县的土匪,多年不绝,政府也感到头疼,阿耀只是一个平常百姓,骂一下人家可以,杀家里的牲口可以,要说去杀光土匪,显然不行,他在说大话,自己给自己壮胆。 李天明晓得岳父,是在用说大话的方式,去掩饰父亲不能保护好女儿的尴尬,他在心里,断定岳父是在反省他的力量,不够强大,把内心里的自责,用说大话的方式去表现出来,李天明的心里,充满了对岳父的感激之情。 李天明晓得阿苏塞,落到军人手里,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他想到,既然是军人带走的,一般百姓是没有能力去讨要回来的,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将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李天明,这个未来的私塾先生,很难做出明确的判断。 村民晓得民不跟官斗的道理,晓得政府掌握着许多应对百姓的资源,百姓如果顺从政府的意志,政府不会跟老百姓为难,如果百姓不顺从政府的意志,百姓有可能成为政府打击的对象,继而遭到政府的打击。 官逼民反可能会繁盛一时,但是,不可能繁盛一世,到了最后,百姓终究会遭殃,这是经过历史,经过无数次证明过的现象。 李天明读过官学,读过私塾,懂得很多别人不能知晓的的道理,龙戴期曾经多次在罗大成面前提起过李天明,到底引起罗大成的注意,罗大成随后邀请李天明,到村吉私塾做实习私塾先生。 在民族面临生死存亡之时刻,龙戴期把李天明叫到仪凤镇,面授机宜,赋予责任。 从那时开始,李天明的心敞亮了许多,开阔了许多,他勇敢地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去动员民众积极参与修筑滇缅公路,他在修筑滇缅公路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180章 修路 李天明听过岳父的叙述,急得不行的心,于转眼之间变得平静了一些,他的脑子里,出现了龙戴期的身影,在劝慰岳父岳母放心的同时,开始做岳父岳母的思想工作,期待他们去修公路。 说:“根据上面下达的指令,云里县负责修筑从云里江岸,到平太河岸之间的路段,我们李刀磨负责修筑平太八达河地段,总长六里,爹,妈,我现在马上就回家,到云里县政府去要人,去把苏塞给要回来。” 李天明安慰过岳父岳母,连夜赶回李刀磨,把阿苏塞先被土匪带走,后被几个军人施救,最后被几个军人带到云里县政府,等等消息告诉给父母。 李云愽听过这些消息,两眼瞪着俞琴,说:“我说得不错吧?天明的婚姻,肯定会遇到一些波折,现在这世道,如果不遇到一些波折,反而说不过去,现在这世道,没有哪一个人能够置身事外,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做到心想事成,能够做到一帆风顺。” 俞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说话,只管去干自己的活,她意识到,现在的形势,现在的环境,超出了她的预期,超出了她的想象,凭她的地位,凭她的能力,无法去改变现在的形势,无法去改变现在的环境,就只能适应现在的形势,就只能适应现在的环境。 俞琴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只想儿媳妇平安,平安归来,她只希望儿子爱情甜蜜,婚姻如意,俞琴不会生孩子,不能生孩子,但是希望阿苏塞能生,多生,给李家营造出一个孙孙满堂的局面。 俞琴没有去想儿孙满堂,而已去想孙孙满堂,现实摆在那边,儿子就一个,就是这一个,也不李天博借俞晓梅之腹得来的,儿辈是无比满堂了,但孙辈满堂则有可能实现,俞琴乐观,过于乐观的,最终不仅没有孙孙满堂,连一个孙孙都没有,甚至失去了儿子,现实残忍,就这么残忍。 现在来说修公路的事,两百名李刀磨村民,带着铺盖、锅碗、瓢盆、筑路工具……来到秀岭虾马塘,在虾马塘稍作停留,沐浴过上午的阳光以后,浩浩荡荡,气吞山河,走向平太八达河。 博南古道进入云里县,顺山势而至秀岭,翻过虾马塘、清水哨、八达河、平太、周家湾……过平太河,经黄连铺至平永,然后分成许多条古道,仿佛错综复杂的网线,网住滇西的四乡八寨,源自四乡八寨的山货,被来往的赶马人收购,同时,起马人向四乡八寨的村民,输送他们所需要的生活物资,赚取两头的利润。 这是一种物资交换方式,一种物质买卖方式,更是一种生存方式,古道充当了这种方式的媒介,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给走马帮的人,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外敌入侵滇西,滇西百姓在抗战过程中,利用这些古道,把抗战所需要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他们坚韧不拔,义无反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奔走着,前进着,为抗战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这里先做一个伏笔。 和尚山位于云里县城对面,和尚山隔云里江,与虹山对望,是虹山水系和清水朗水系的分水岭。 和尚山海拔三千多米,高耸,险峻,是云里县重要的水源生发地之一,是平太、李刀磨、沙河、顺濞、坡平百姓,赖以生存的物资供给地。 虾马塘是博南古道上的一个重要地方,赶马人到了那里,人休憩,马喝水,从虾马塘流水口溢出的水流,纤细如弦索,缓缓地淌过一片青草地,悄悄地流入平太谷,倏忽不见了踪影,到了平太谷底,水流于倏忽之间,又现出了身影。 ∴导致这种情形发生的原因是浓荫,是密林,浓荫和密林遮盖着平太谷,水流在浓荫和密林里流动着,流淌着,肉眼看不见,有人因此把水流当成隐身物,把水流当成一种奇异现象。 第181章 艰难 从虾马塘溢出的水流,宛如一个小姑娘,她迈着轻盈的脚步,唱着小曲,从青绿中走向沙滩,沙滩,像一弯浅浅的月亮,年年存在着,长时间存在着。 那水流,是一个小男孩,他踏着坚实的脚步,吹着嘹亮的短笛,从雾岚中走向悬崖,坠落悬崖,悬崖,是一幅醉心的壁画。 那水流,宛如一个贵妇,从豪门中走来,她浓妆艳抹,裙裾摇曳,裙裙带起的清风,漫过山谷,清风跟水声应和着,形成特有的声响。 那水流,是一个老爷爷,他拄着木杖,叼着烟斗,从仓皇中走来,颤巍巍地走向仓皇,他身子一抖,唱着: 清水哨 哨音长 太阳照耀雨水淋 行走呀 我的马 我的帮 唱罢,他从山腰跳了下去,平太古地名汉营乡,是古代某人屯过兵的地方。 周家湾对面有一个小山村,传说古代某人带兵来到村里,看见村民,沿用传统的刀耕火种方式,生产力极为低下,收成无法养活自己,无法养活家人,当即派人教化村民开垦良田,使用牛耕技术,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由此,改变了村民的生存方式。 村民为了纪念这位古人的教化之功,把村子取名叫做打牛坪,云里昭被灭以后,境内土地,被四周县份分别托管,平太归属平永管辖,平永随后在打牛坪成立巡检司,负责管理平太以及周边山村及山寨。 平太境内高山林立,一山更比一山高,八达河发源于和尚山的腹地,在流过平太谷以后,由北向南贯穿平太全境,最终汇入平太河,平太河在岔河跟云里江汇合,流入澜沧江,成为澜沧江的重要一条支流。 平太河道的红尘,逐渐沉积,逐年沉积,天长日久,成为百姓的庄稼地,用来栽种玉包谷,清风吹过,包谷花飞,平太谷于猛然之间,仿佛燃起冷峻的火焰。 客楚林带领李刀磨村民来到清水哨,驻扎在八达河畔,借用古彝丝路村梅老汉家的两间屋,把这两间屋当成了临时厨房。 博南古道开通以后,为了保证过往商旅的安全,云里县政府,在距离平太不远处修建了清水哨,负责保护过往马帮。 滇缅公路修通以后,清水哨依然存在,负责调度来往车辆,有序行驶,安全行驶。 平太河两岸都是高山,仿佛一个个直立的人,隐约现出褶皱的肚皮,清水哨仿佛一个人的肚脐眼,如果不是一个人有意撩起衣服,旁人是很难看到的。 从石窝铺至平太河畔,因为山高坡陡,修筑公路极为困难,然而,客楚林起初想,想着筑路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客楚林不知道,在全靠人背肩扛的时代,不要说修筑公路,就是看一眼已经修成的公路,心里都会发憷。 和尚山见证着滇缅公路的延伸,同时也见证着滇缅公路的险峻,这条担负着拯救中华民族命运的大动脉,从头到尾都充满着险峻,暗藏着中华民族不屈的意志,也使得外敌在这条险峻的公路面前,望而生畏,束手无策。 深陷滇西山区的外敌,最终被中国将士打得鬼哭狼嚎,外敌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中国军队,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以后,终于收复了滇西,把外敌从滇西赶了出去。 客楚林跟随工程指挥部人员,察看过地形地貌,领受过任务,当即紧锁眉头,心情于顿然之间,变得糟糕起来,早先的乐观,早先的心里平静,于转瞬之间消失,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第182章 三公里 客楚林回到平太八达河驻地,立马组织召开了李刀磨村民会议,宣布了任务,说:“距离倒是不远,总共只有三公里,任务却是十分艰巨,请你们想一想,就凭我们手里的钢钎、锄头,想把山崖修筑成一条宽阔而平整的公路,其艰难可想而知,兴许还会死人几个呢?现在我宣布,如果有谁怕死,赶紧给我滚回去,滚回李刀磨,我不要怂人!我要意志无比坚定的人!” 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出门多,见识广,他说过这话,随即拿两只眼睛去看村民,在心里想到李刀磨村民都是汉子,随之而来的女人,是汉子的婆娘,随之而来的姑娘,是汉子的姑娘,他们不会认怂,他们不会退缩,他们不会在修筑滇缅公路之时,有丝毫的认怂,有丝毫的退缩。 客楚林知道村民的性格,正话反说,采取激将法,去做村民的思想工作,其效果在他的预料之中,掌握之中,他不会担心动员工作做不好。 果然,客楚林说过这话以后,没有谁表现出怕死的姿态,没有谁提出想要回家,客楚林看到的,是村民冷肃而果敢的脸,看到的,是展现在他们脸上的坚强意志,看到的,是展现在他们脸上的坚强决心,他的心里乐乐的。 而李云愽却在心里,怪罪客楚林说话口无遮拦,说出了不吉利的话,死字是可以随便说的吗?是可以挂在嘴上的吗?不能,绝对不能,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修路工地不仅死人,死的还是客楚林的孙子,客芷座的儿子,李云博因此把客楚林骂得狗血淋头。 觉得有愧于客楚林的缘故,李云博没有把骂人的话说出来,只是出面做动员工作,符合客楚林的意愿,说:“刚才客村长已经布置了任务,请各位乡亲,按照客村长的吩咐去做,虽然工程紧,任务重,但是,我还是要提请各位乡亲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出问题,不然,我们无法给家人,给亲人一个好的交代。” 客楚林听话听音,感觉李云愽是在为他刚才说错话打圆场,心里既感激,又愤慨,感激李云愽洞察了他的心思,是一个好帮手,愤慨李云愽借俞晓梅之腹生儿子,给客楚林戴了一顶帽子。 俞晓梅没有把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老公,客楚林的心里于是有了一些顾虑,担忧留在家里的五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客楚林跟李云愽发生过正面冲突,当面辱骂过李云愽,用扁担打过他,但是,发生过正面冲突,或者当面辱骂过李云愽,不等于心里再就没有了恨意,客楚林依然在心里痛恨李云愽,恨不得用锄头挖死他,用枪杀了他,但是客楚林最终有所克制,没有走极端,李云博因此保住了性命。 现在,李云愽出面为客楚林说好话,这一行为,在客楚林看来,是一种假惺惺,是在假装做好人,他在感激李云博的情愫里,掺杂进去恨意,深深的恨意。 客楚林心里有恨,有很深很深的恨,但是,在村民面前,他没有把他心里的恨说出来,他看到村民中,没有谁想到要离开工地,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看见李云愽紧锁眉头,晓得李云愽心里有一些担忧,便暂时释怀了对李云愽深深的恨意,有意打破此刻的情境,释怀村民心里所存储的忧思。 客楚林用平稳的口吻说话,说:“我以前经常到这些地方收山货,我曾经看见过一条沟渠,是从悬崖峭壁上开挖出来的,村民把这条渠叫做平太渠,灌溉着几百亩农田,还有一个地方叫做三分水,是洗澡的好地方,等到有时间,我带领大家到三分水去洗澡。” 第183章 三分水 听客楚林说起三分水,村民不辨所以,不明所以,如坠云里雾中。 客楚林看到村民迷糊,个个张着大嘴,睁圆眼睛看着他,感觉自己说话卖关子有效果,提振了村民的质疑心,他有心卖弄自己的见识,故意停下来不说话,众村民见状,赶忙催促他,叫他拿出一点老公鸡的速度,赶紧把话说完,不要有意吊大家的胃口。 客楚林原本就想吊大家的胃口,现在看到大家把精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的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神色,说:“平太早先住着的是汉族,跟我们李刀磨的汉族,共一个祖宗,后来地脉发生了战争,平太的汉族回地脉,帮忙宗族跟人家打了一场恶仗,活下来的人留了地脉,再也没有回平太,彝族后来陆续迁来,在平太站稳脚跟,一直发展到现在,平太彝族把柴火,放在悬崖峭壁上烧,把石头烧得烫烫的,跟着浇冷水。” “被火烧热的石头,突然遇到冷水,发生爆炸,把坚硬的大石头,炸成小块石头,或者粉末,就此开挖出了一条灌溉渠,至于我刚才说的三分水,是在沟渠上,设置了三道拦水坝,在拦水坝边缘,设置出水口,拦水坝由高到低,从渠里引过来的水,被分成三个层次,大家都能用得上,平太古人以这种方式,去解决村民的用水问题,达到了共享水源的目的,达到了共同发展生产的目的,说起来,古人挺聪明的,挺有智慧,我们应该向古人学习,学习他们用木柴烧石头的精神。” 李天明读过书,有文化,脑筋灵活,听过客楚林的话,他不以为然,说:“你说的办法适用于修筑沟渠,但是,不可能适用于修筑公路,你们想一想,现在刚刚过了雨季,雨水已经把山体泡透,我们到哪里去找大量的木柴?就是到了旱季,如果用木柴烧石头,结果石头还没有烧热,山火倒是被烧起来,其结果只能是公路修筑不成,我们还得去扑灭山火,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馊主意,行不通,不值得说,更不值得去做,我们还得另外想办法。” 俞晓梅给李云愽生了一个孩子,尽管后来李云愽万分努力,俞晓梅极力迎合,然而俞晓梅的肚皮,终究没有再一次鼓起来,因为只有一个独丁丁,李云愽感觉家里人丁不旺,随即把儿子看得极重,生怕儿子智力不全,后来看到儿子智力好,智商高,心里特别高兴,又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身上有钱,先把先把儿子送到云里县高等小学读书,接着把儿子送到仪凤戴期私塾读书,学到了满肚子的文化。 李云愽看到儿子对客楚林的说法,提出了质疑,不认为儿子这样做,是以下犯上,瓜会受到村民的责骂,更不会受到庄上的雷劈,他以为儿子聪明,会思考,会反驳,他赶紧接话,附和儿子,说:“是的,是的,古人生活的时代,是落后的时代,他们做事向来只管结果,不管过程,怪不得这里的树木不够茂密。” “原来是被大火烧过,现在的树木,是后来长大的,不错,是后来慢慢长大的,是后来慢慢长高的,我家儿子硬是有水平,今后肯定会有出息,我跟你们说,孩子不求多,只求孩子是否聪明,叫花子的儿子用脚踢,养得再多也没有用,是这样吗?” 和尚山以赤松闻名,和尚山赤松,不仅数量多,而且木质优异,居住在和尚山里的百姓,都以赤松盖屋建厩,还用赤松做棺材,人睡在赤松做的棺材里,舒服而又舒心,天天在里面给家人念好经,说好话,保佑家人平安。 赤松木质坚硬,晒干之后很轻,富裕人家以赤松板做隔层,在隔层上涂桐油,光洁透亮,百虫不侵,其弱点是惧怕火灾。 第184章 心累 李云愽最远只到过山巍县城,其旅程,其见识,远不如客楚林多,远不如客楚林广,然而,面对儿子质疑客楚林提出的观点,他不但不加以反对,反而大加赞赏。 客楚林从客芷兰嘴里,知道了俞晓梅和李云愽之间的事,怀疑李天明是李云愽和俞晓梅的儿子,这怀疑,长时间凝结在他的心里,久久不能释怀,直到后来死在云祥机场,他也没有抖落心里的怀疑。 客楚林把心里的怀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客楚林死了以后,李云愽在心里极度悲伤之余,又在心里暗喜,暗喜自己从此高枕无忧,不再担心遭遇客楚林的报复,死人本领再大,也斗不过活人,李云愽和俞晓梅之间的秘密,将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除了有限的几个知道,不会再有人知道。 这有限的几个人,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李云愽不知道,外敌入侵滇西,到底打破了他的美梦,他和俞琴死了以后,李刀磨村民想到他们有儿子,尽管儿子死在战场,但是符合李刀磨的习俗,他们代表李天明,把李云博老两口送进祖坟,送进他们自己动手修筑建好的坟墓。 李刀磨村民讲情义,愿意帮助别人,但是,帮助别人也是讲限度,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祭祀老两口的事情,只能由他们的后人去做,而他们的后人李天明已经死亡,老两口没人祭祀,几乎可以肯定。 李天明带着村里的五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开李刀磨,跑到木山去找外敌报仇,最后战死在木山洛午峰,李云愽和俞琴渴望死了以后,能够得到后人祭祀的愿望,未能实现,这是后话,现在先说一下,后文将会有简略的叙述。 李刀磨的习俗,做长辈的,要善待晚辈,甚至要溺爱晚辈,发生在大人之间的事情,只能在大人之间去解决,客楚林虽然不喜欢李天明,但是,他作为一个长辈,他很难把对自己对李云愽的恨,转嫁到李天明的身上。 何况李云愽为了弥补他的过失,他的犯罪,已经做了很多方面的弥补,我又何必跟小孩子过不去?跟小孩子过不去,我能够得到什么?得不到什么的事情,如果去做,就会显得无聊,显得无味,浪费时间不说,还浪费精力,远不如把时间用在看太阳,远不如把精力用在看月亮,接近六十岁的人,精神状态不会好。 人既要有爱意,也要有恨意,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的人,只能说他们是一根木头,只能说他们是一头死猪,是不能被人看得起的死猪,但是,爱意也罢,恨意也罢,总该有一个了结的时候,人不能在爱意中过完一辈子,也不能在恨意中过完一辈子。 客楚林再婚以后,心境逐渐变得平稳起来,然而当他到了八达河畔,当他看到李天明反驳他,当他看到李云博支持儿子反驳他,客楚林又想起了俞晓梅,对于李云愽来说,婚外情是他的一个惊喜,对于客楚林来说,婚外情是他的一个耻辱。 在和俞晓梅共同生活的岁月里,客楚林感觉到了爱情的甜蜜,感觉到了婚姻的惬意,如果不是发生李云愽借腹生子的事情,客楚林会认为俞晓梅是世间最好的老婆,他要给俞晓梅用之不尽,取之不绝的爱意,然而俞晓梅的行为,最终动摇了客楚林的感情基础,客楚林感觉到了苦痛,一种深深的苦痛。 客楚林在回味过去的时候,渐渐淡化了对俞晓梅的恨,他把对俞晓梅的恨,转嫁到李云愽身上,好在有李云彩做弥补,他知道,如果在此刻,再去跟李云愽计较,显然没有道理,李刀磨村民,有的是厚道,有的是谦让。 第185章 一个传说 客楚林看到李天明反驳自己,并且有李云愽帮腔,心里微微荡起了涟漪,说:“天明怀疑得有一些道理,但是,天明没有理解我此时,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不是要你以这样的方法去修公路,我把从前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特别的意思,我们生活在彝族地区,彝族是我们的亲戚,是我们的朋友,何况就在李刀磨,也有彝族,也有彝族人居住,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我为什么要去说彝族的不好?如果你能仔细想,就会觉得我,正在赞美彝族同胞,正在赞美彝族同胞的勤劳,正在赞美他们聪明,有智慧,而且还大度,晓得同舟共济,晓得和睦相处。” 相传某人统一了国家,做了皇帝,照理说,他应该静下心来,去治理国政,享受美好生活,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帝想到了长生不老,想与日月同在,想与宇宙同存,他不想死,他想永远活下去。 皇帝亲自挑选了三千个年轻男子,亲自挑选了三千个年轻女子,亲自送他们去缥缈岛,去寻找长生不老药,结果这六千个年轻男女,不但没有带回长生不老药,反而在海外的几个岛上,建立他们自己的部落,经过多年的发展,部落逐渐演变成为国家。 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担心岛屿有朝一日会沉到海底,他们想到祖宗居住在大陆,有高耸的喜马拉雅山牵引着,护卫着,大陆永远不会下沉,何况祖宗居住地,面积庞大,物产丰富,随便弄上一块地盘,就足以生活,足以生存,不用担心沉入海底,这个国家,于是经常入侵中国,两国之间经常发生战争。 皇帝得到六千男女不归的消息,得到六千男女在外建部落的消息,当即大怒,说:“我派你们到海外去寻找长生不老药,好让我与天同寿,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在海上建立了部落,气死我了!我要讨伐你们!” 皇帝想到了讨伐,然而相距万里,没有渡海工具,何况这六千个年轻男女,行踪不定,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是典型的游牧部落,讨伐起来相当麻烦,难以取得好的效果,最后把这六千个年轻男女的父母,以及他们的亲戚,流放到边远地区,这些被流放的人,就是现在的云里县人。 李天明说:“我是从书上看到的,这本书,不是正版书,这应该是一个传说,既然是传说,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可以肯定,也可以否定,但是说我们来自内地,跟内地人是一个大家庭,这种说法,这种看法,没有问题。” 或许因为思念内地的原因,来到云里县的祖先,把大米磨成面,做成面条的形状,这就是云里县常见的饵丝,饵丝细腻,好吃,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是人们不可缺少的食物。 客楚林听了李天明的话,感觉这件事,有一些牵强,有一些附会,但是他不敢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其他村民也不敢说,李天明说:“这件事虽然是传说,但是或许会是真的,外敌侵略中国,难说是想到中国来寻找老祖宗。” 客楚林接话,说:“来中国寻找老祖宗,没有问题,我们热情欢迎,像现在这样杀人放火,不但寻找不到他们的老祖宗,兴许还会被他们的老祖宗打屁股,侵略中国的外敌,不会有好下场。” 在场的人,听客楚林说外敌,说他们不用文明的方式,前来中国寻找老祖宗,而是采取野蛮的方式,前来中国寻找老祖宗,心里恨得要命,纷纷用恶毒的话,去骂外敌不地道,做老舅的以后遇到外敌人,纷纷表示要毫不客气地打他们的屁股,不把他们的屁股打得稀烂,绝不能停手。 客楚林赞成村民的这种说法,说:“我现在年纪大,走路都有一些不稳当,如果年纪几岁,我一定要去内地,去内地打他们的屁股。” 第186章 恶语伤人 李云愽虽然有想打外孙屁股的豪情,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打外孙屁股的力气,说直接一点,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说:“我现在年纪大,什么也做不成,孙猴子说放屁添风,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连放屁添风都做不到,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日落西山的时候啊!” 李云愽的内心深处,存有对客楚林的愧疚之心,如果俞琴能生,李云愽不会去跟俞晓梅重续旧情,更不会给客楚林帽子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何况人?都是生活在李刀磨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给人家戴帽子,有什么意思?会造成什么影响?会造成什么后果?李云博心里是知道的,是清楚的。 李云愽望了一眼客楚林,把话从外敌到中国寻找祖宗转移回来,说:“我们就按指挥部人员的部署去修筑公路,先砍树,再刨土,先刨出一条毛路,一条小路,再去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要我说,修筑公路其实就是过日子,过了今天,再去想明天,至于后天怎么过,等到过了明天,再去想也不迟,这话虽然有一些不中听,可是有道理。” 平太村民,已经从云里县政府那里,晓得要修筑公路,晓得要修筑大公路,晓得要把外面的物资运送到内地,帮助内地抗战,他们感觉到这是一件好事,表示愿意响应云里县政府号召,服从云里县政府安排。 他们不仅派出村民去修筑公路,还腾出自己的房子,腾给前来修筑公路的外地村民居住,尽管如此,房子依然显得紧张,显得十分紧张,紧张到难以想象的程度,紧张到一房难求的程度。 八达河附近的村庄,住户非常少,而且是稀稀拉拉的,一家跟一家相距很远,而村民分散居住,则不利于筑路,面对这种情况,李云愽提出砍树,用树木搭建临时住房,搭建临时厨房,搭建临时厕所。 两百来号村民进驻平太八达河,导致八达河,于瞬间变得热闹起来,但是,热闹不等于方便,摆在李刀磨村民眼前的,首先要解决住宿问题,其次要解决吃饭问题,客楚林说:“大家现在去砍树,搭建好住房、厨房、厕所,后天早起开工,什么时候修好公路,我们什么时候回李刀磨,快一些完成任务,有利于发展农业生产,种出来更多粮食。” 李天明心里挂念着阿苏塞,他从街鸡回到李刀磨以后,趁云里政府还在分配筑路任务的空隙,到云里政府索要阿苏塞,守门人不准他进去,说:“这里是云里县政府机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尤其是现在,你晓得不晓得,现在是抗战时代,是全民抗击外敌侵略者的时代,我提醒你,提醒你千万不要胡来,不要做全民抗战的破坏分子。” 李天明心里想着阿苏塞,急着想见到阿苏塞,现在看到守门人说话蛮横,不讲道理,说:“奴才,我来政府找老婆,与你有什么相干?抗战,你抗战了吗?没有,绝对没有,你就在这里守大门,做奴才,赚吆喝,你跟我家守牲口棚的老狗,有什么两样?这是什么世道?这是老狗得势的时代,这是老狗当道的时代。” 守门人说话虽然有一些过分,但是说话过分归过分,总不至于被人如此相骂吧?守门人被李天明骂,而且被极为粗俗的语言骂,他的心里,仿佛被人插进去一把刀子,在他的体内进进出出,插得他好生疼痛,当即开口回骂起来。 第187章 索要老婆 两个人的对骂惊动了茶马石,茶马石走到大门口,看见李天明,心里感到十分惊诧,说:“李天明,你来了?难得,难得,走,走,到我屋里去坐一坐。” 李天明急于见到阿苏塞,说:“我是来找老婆的,不是来找你的,为什么要到你屋里去坐?不去,不去,我岳父说,我老婆先是被土匪抢走,后来被几个军人抢走,就关在县里,请你把我老婆放出来,姑娘家不过问政事,你们就是想去问她们,也问不出什么来,赶紧给我放人,我想我老婆,已经想到要老命的程度。” 茶马石听到这话,晓得自己所救的五个姑娘中,有一个是李天明的老婆,心里说我太大意,太大意了,我因此得罪李天明了,得罪云博叔了,他笑了笑,说:“你老婆叫什么名字?” 李天明脸上闪现出无比的柔情,说:“我老婆叫阿苏塞,是街鸡阿家寨的,鲜嫩得很,漂亮得很,是阿家寨,不,是整个云里县最漂亮的姑娘。” 李天明先前说阿苏塞是他的老婆,现在说阿苏塞说是云里县最好看的姑娘,看似前后矛盾,其实不矛盾,他们已经进入洞房,在村民眼里已经是夫妻,李天明是可以把阿苏塞叫做老婆的,然而,他们在进入洞房以后,李天明被父亲叫了出去,连夜去了仪凤镇龙戴期那里,多日以后才回来,两个人还没有肌肤相接,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李天明把阿苏塞叫姑娘,无论从情理上,还有从事实上,都是有道理的,都是说得过去的。 茶马石救了五个姑娘,把五名姑娘带回到云里县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上司做了汇报,宪兵是一个特殊的兵种,有很大的权力,云里县宪兵连长的职位,从表面上看低于县长,实际上是县长惧怕宪兵连长。 宪兵连长听过茶马石汇报,说:“救人是我们的事情,审案是地方上的事情,把她们交给地方吧?” 茶马石领命,把五个姑娘交给云里县政府下设的审案机构,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再过问这件事。 县里正在修路,各地村民来到修路工地,宪兵连承担着维护社会稳定的职责,事情多姑牛毛,茶马石是宪兵排长,要做的事情也多,他不会把时间花在五个姑娘上,他把五个姑娘交给县里,跟着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李天明来到云里县政府门口,高声喊话索要阿苏塞,跟县政府守门人发生口角,茶马石看见李天明,问明情况之后,他对李天明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世上的男人,能有几个不关注自己老婆的?能有几个不关注自己老婆安危的? 茶马石说:“你的老婆阿苏塞,确实在县里,不过不在我这里,而是在相关机构接受询问,请你想一想,土匪那么猖獗,不把剩余的土匪彻底消灭?能行吗?而要彻底消灭,就要晓得土匪长成什么样子,说什么地方语言,包括你老婆在内的五个姑娘,见过这些土匪,县里自然是要问一问她们的,等到问清楚,就会放她们回去,我想你还是先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家等老婆回来。” 李天明开始犯浑,他不听茶马石解释,不想听茶马石解释,说:“我老婆如花似玉,无比漂亮,人见人爱,你是不是看到我老婆长得好看,想娶她做老婆,想从我手里抢过去?我晓得你有什么样的德行,我可不敢把漂亮的老婆,放在你的身边,我现在就要见到她,现在就把她带走。” 李天明不仅揭了茶马石的伤疤,还在茶马石的伤疤上,狠狠地撒了几盐巴,然而,茶马石的心里,虽然因此而疼痛,但是,他不能把心里的疼痛表现在脸上,不能把心里的痛说出来,说:“我已经有老婆了,她是县里老街宋老板的女儿,比你老婆好看一百倍,她识文断字,知书达礼,还能写诗吟诗,请你想一想,我有这么好的老婆,还会要你的老婆不成?莫要在这里,说这种浑话,赶紧回家,等到政府把事情问清楚,我亲自把你老婆送回李刀磨,送到你家里,送到你怀里,这样总可以吧?” 第188章 赶忙答应 李天明虽然在云里县高等小学读过书,接着到仪凤戴期私塾读书,有满肚子文化,有满肚子学问,然而,他到底没有出过远门,无论是在说话方面,还是在做事方面,他都不是茶马石的对手,远远不是茶马石的对手。 当他面对茶马石,当他遇到挫折,当即想到茶马石欺负过罗家燕,但是,他没有想到过茶马石不会欺负阿苏塞,现在听过茶马石的话,心里打消了顾虑,说:“我要去平太修筑公路,等到我老婆出来,请你把她送到那里,我老婆如花似玉,人见人爱,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我跟你没完,保证跟你没完!” 李天明即将前往平太修筑公路,具体在平太什么位置,他也清楚,而且到过工地,李天明以为自己清楚的事,别人一定也清楚,就说出叫茶马石把阿苏塞送到平太的话。 茶马石是云里县宪兵排长,现在还不知道李刀磨村民,在平太哪个地方修路,但是对于他来说,想查清楚李刀磨村民所在的具体位置,是很容易的。 茶马石看到李天明耍横,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话,闹出不好的动静,影响到云里县政府形象,赶忙答应,想叫李天明尽早离开,说:“好的,好的,过几天,我就把你老婆送到平太,好叫你们两口子过夫妻生活,去修筑夫妻公路,不过,我得提醒你,筑路工地人多,大家都住在集体房子里,你们两个想过夫妻生活,有一点不方便。” 李天明得到了茶马石的保证,心里大为高兴,抱拳相别,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以后有时间,我再来拜见大哥大嫂,马石哥良心好,是一个大好人,自然要娶天底下最好看的老婆,我跟你说,老天爷是有眼睛的,老天看着世间情态,晓得应该怎样做,应该怎样做才对得起好人,老天总是在保佑好人,总是在惩罚坏人,对人对事最讲公平。” 人有两片嘴,话可以正过来说,也可以反过来说,李天明刚刚骂茶马石是一个坏人,骂他想欺负阿苏塞,现在反过来说茶马石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大好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需要茶马石帮忙,帮忙把阿苏塞送到平太修路工地,而要请别人帮忙,嘴巴子不甜,是难以奏效的。 李天明读过书,有文化,在村民眼里有地位,但是,到了县里,在县里官员眼里,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位置也没有,而茶马石不但有地位,而且地位高,负有维护地方安全的责任,作为一个宪兵排长,有几个人敢惹他?除非是不要命的狂徒。 李天明清楚这一点,他可不想惹恼茶马石,在外敌入侵中国的时节,出于安全方面的原因,云里县政府加强了自身的保护措施,严格盘查试图进入县政府的人,不是哪一个人想进去,就能进去,李天明虽然是一个读书人,但是,他没有随意走进云里县政府的资格,除非云里县政府,有人请他进去。 茶马石听过李天明的恭维话,心里不但不高兴,反而感到很痛苦,他痛苦地地摇了摇头,跟李天明道了别,转身走进云里县政府。 第二天早晨,李天明来到平太八达河,在做好相关工作以后,李天明约了几个青年,从八达河上行到高处,坐在高处仰看和尚山。 和尚山位于云里县城对面,是云里江和平太河的分水岭,属于原始古陆地形地貌,呈东南方向突出的弧形构造,广泛分布着前震旦系,有一套由浅变质的板岩、变质砂岩及千枚岩组成的地层。 震旦系变质碎屑岩发育良好,古生代寒武纪系的板岩、灰岩、细砂岩等,组成了地层间露出部分,被浓密的森林所覆盖。 第189章 看风吹 受到喜马拉雅山系运动抬升的影响,和尚山形成了由西到东的隆起与凹陷,又经过虹山运动的强烈影响,产生了系列性的断裂和褶皱,奠定了和尚山构造地貌的格局,主峰超过2700米,巍峨雄壮,钟毓灵秀,仿佛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傲然挺立着,挺立着,与虹山遥相对应着。 雨过天晴,团团白云,紧紧地围裹着山峰,山在云中,云在山中,云和山,组成了一幅壮丽的图画,形成了极为震撼的景观。 李天明直直地看着和尚山,心脉剧烈地起伏着,激荡着,说:“没有出过远门的人,不知道外面的山有多高,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强,现在我总算明白,那山更比这山高,总算明白那人更比这人强,唉!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早早地跑出去,李刀磨,屁大的一个地方,打一个喷嚏,整个村子都能听得见,油煎两个石趴子,整个村子都流口水,呆上几天舒服,呆上几年受罪,我可不想在李刀磨呆一辈子,我要到外面去,到外面去闯荡,争取闯出一点名堂来。” 茶马根带着罗家燕来到了工地,罗家燕负责给村民做饭,茶马根随李天明出来看风景,茶马根看到李天明贬低家乡,把家乡贬得一塌糊涂,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说:“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我们都是生长在李刀磨的人,都是喝云里江水长大的李刀磨人,你为什么要去说李刀磨的坏话?而且说得这么难听?” “你说这里的风景好,是因为你第一次来这里,心里感觉到稀奇,自然以为这里的风景比李刀磨的好,通过同样的方法去做比较,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如果去我们李刀磨,肯定会说我们李刀磨的景致比这里好,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人嘛,到了什么山,就会唱什么歌,总是在左右摇摆,思维总是不稳定,而看法,也随着风景的改变而发生改变。” 茶马根已经和罗家燕结婚,他感谢李刀磨这片土地,感谢这片土地养育了罗家燕,感谢这片土地,带给他一个漂亮的老婆。 茶马根得到了美满的爱情,得到了美满的婚姻,从爱情和婚姻两个方面,他都已经得到,在心里,他是极度的喜欢李刀磨,反感别人说李刀磨的坏话,哪怕是一句,或者半坏句,他的心里都会不舒服。 茶马根听李天明说在家里放一个屁,整个李刀磨都能听到,油煎几条石趴子,整个李刀磨都流口水,说李刀磨这个地方狭窄,风景不好,当即在心里萌生了反驳李天明的想法,想用激愤的口吻,去骂李天明几句,然而他的话,在即将出口的刹那间,转换成为另一种情态,生硬的话于,瞬间变得委婉起来。 同行的青年,没有上过私塾,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不出像李天明那样富有哲理的话,只会说和尚山是秀岭的父亲,是秀岭的大哥,猜测和尚山里,生活着哪些野兽,他们想打野兽吃,想用野兽皮去换钱用。 李天明晓得这些人,想得最多的是生活,想得最多的,是怎样攫取生活物资,落伍的意识,往往会跟美丽的感观发生碰撞,发生强烈的碰撞,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实在没有精力,去顾及生存环境以外的世界,这是事实,是不可避让的事实。 第190章 心里情愫 李天明想到这里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心情沉重起来,他于转眼之间,把身旁的几个青年当成了动物,把自己当作人类,作为人类,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谴责动物的生存方式。 搏杀,一种残忍的搏杀,会在动物之间发生,而动物之间的搏杀并非来自天性,而是求取生存下去的一种方式,装最为有效的一种生存手段,作为人类,无法找到去鄙视动物的理由,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人类之间的搏杀,人类为求取生存的搏杀,远比动物之间搏杀,更加强悍,更加残忍。 李天明把身旁的几个青年当作动物,他于突然之间发觉自己,其实也是一种动物,一种有别于几个青年的动物,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神情于突然之间变得凄楚起来,显露出好没兴致的神情,显露出好没心情的神态,他再一次看了看和尚山,说:“我们下山吧?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下山的途中,他们遇到了许多,遇到了大量前来修筑公路的村民,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在平太河谷两面的山头上,蠕动着,爬行着。 走出八达河谷,李天明一行来到清水哨,李天明看见有一条道路,从清水哨方向下延伸而去,他知道,那条道路,就是人们常说的博南古道,博南古道开通于汉代,长久以来,中原文化从这条古道向西传承,商旅在这条古道往来,给云里县带来了繁荣,带来了昌盛。 滇缅公路开通以前,博南古道,承担着收集物资的重要任务,承担着输送物资的重要任务,大量骡马行走在这条道路上,大量驿站建立在这条道路上。 平太河仿佛一把利刃,把原本连在一起的大山,用力劈成两半,大山两面的河水,以急促或者平缓的姿态,流进了平太河。 平太街是平太境内最为繁华的山间街市,街道两旁的房屋,古朴,小巧,玲珑,有一些房屋,一半延伸到平太河面,一半位于街道边,面朝大街处开着一些窗口,人们把这种铺面,叫做杂货店,杂货店老板总是面带笑容,谦恭地向前来平太街的村民卖⊕货物,同时收购村民手中的山货,赚取两头的利润。 李天明没有去过平太街,但是,李刀磨有很多村民去过平太街,他们在李天明面前说起过平太街,千百次地说起过平太街。 繁华而萧条的平太街,其大致形态,早已嵌入李天明的脑海,前往平太街去看一看的想法,早已成为储存在李天明心里的一种情愫,然而,因为没有时间,李天明在此之前,还没有到过平太街。 平太街不大,但是,对于生活在山里的人来说,平时见不到几块巴掌大的平地,现在见到,自然把平太当成了一个大地方,他们也许会问,世上除了平太街,还有哪些大地方?北平?上海?南京?云里县城?李刀磨? 李天明听说过北平,听说过上海,听说过南京,他晓得这些地方都是大地方,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地方,是难以到达的大地方,他知道难以到达这些地方,扰在心底里,打消了去这些大地方的想法,只是把目光从云里县城,从李刀磨转向了平太街。 李天明只想到平太街走一走,只想到平太看一看,如果手头方便的话,顺便给阿苏塞买一些装饰品,他知道,女人要靠饰品来装扮的,是要用化妆品来化妆的,装扮过,或者化妆过的女人,虽然跟原汁原味的女人,有一些区别,有一定区别,但是这些女人,可能更有味。 吃过午饭,因为开工时间未到,李天明提议到平太街去游一游,去看一看他们向往的平太街,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形态? 几个青年都没有去过平太街,对平太街不熟悉,巴不得利用开工之前的空隙,去平太街玩一玩,因为他们知道,开工以后,就是想去,也未必有去的时间。 第191章 山里集市 平太街是云里县大山里的一个集市,大山的集市不同于坝子的集市,定会有其自身的意蕴,按照存在即合理,合理则存在的法则,平太街市有值得去看的理由。 既然有值得去看的理由,为什么不去走一走?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年轻人的心里,总是充满一种好奇心,他们总是会把心里所想到的事情,付诸于实践,努力去实现。 几个青年说走就走,绝对不磨叽,他们离开八达河,来到平太街。 李天明站在平太街的中心位置,四周是不断来往的行人,还有许许多多走动的军人,心里说:“怪事,真是怪事,在如此山窝窝,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真是神了,怪了,还有,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军人?他们到这里来搞什么?莫非这里有土匪?莫非这里的士匪太过猖狂?莫非云里县政府无力消灭这里的士匪?特意出钱请这些军人前来剿灭不成?” 李天明不知道,随他而来的几个青年也不知道,在随后的日子里,滇西出现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抗击外敌的战争,军人出现在这里,跟着离开这里,走向战争,走向战场。 大军走过平太,走过既通桥,走出国门,走向国外,在国外的土地上,跟外敌面对面地战斗,一次又一次,一场又一场,残酷,冷酷,血的凝固,死的盛晏。 大军远征,雄心勃勃的大军远征,在现实面前,变得干瘪,变得憔悴,无数中国军人咬着钢牙,挎着钢枪,怀揣着收复国土的坚定信念,坚强决心,再一次走过平太街,走向大江,驻足大江东岸,跟外敌隔江对峙。长达两年之久,最终渡过大江,如虎,如狼,张开大嘴,咬住锁定猎物的喉咙,绝不松开。 中华民族的坚定,中国军人的刚强,在平太街凝聚,在战场释放,一寸山河一寸血,是中国军人的声音,是中国军人的怒吼,是中国军人的绝唱,中国军人走过平太街,冷峻地走过平太街,走向冷酷的战场,他们中,他们中的很多人,再也没有回到平太街,他们看着用钢扦打印在石壁上的两个字: 前进→ 他们沿着箭头所指方向,大踏步前进,直抵战场,牺牲在战场。 李天明没有想到,在场的几个青年没有想到,后来,他们被坠落的外敌飞机炸伤以后,于中秋之夜集体离开李刀磨,他们翻过和尚山,经过罗师白地,经过平太街,走山间小路潜入木山,跟外敌打游击,后来,他们参与大军发起的收复木山的战役,英勇无畏,最终无一生还,他们用鲜血,用生命,铸就了中华民族不屈的魂灵。 他们更加想不到的,在他们死亡以后,李刀磨的上空,出现了一个血太阳,百日不落,跟着下起瓢泼大雨,百日不停,阿苏塞及村里的几个女儿,因为情郎之死,百日嚎哭,百日以后,她们抱起刻有六名青年名字的石碑,走向石门关舍身崖。 平太街进驻了大量民工,李天明晓得这些进驻的民工,任务跟他们相同,都是来修筑公路的,心里生发出对他们的几分敬意。 他的眼睛里,发出的光芒柔和而绵软,他不敢小看这些村民。 王三四带着几个手下逃到平太街,他们在一家饭店吃米线,刚吃了几口,王三四忽然听到了李天明的说话声。 王三四从口音里,判断出李天明可能来自街鸡,心里说:“糟糕,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街鸡人?我们做土匪的,虽然无比凶狠,甚至嗜血成性,但是,我们到底抵不过人多,抵不过势众,如果被这个人认出来,高声呼喊有土匪,我们肯定会被人剁死,剁成肉酱,剁成肉饼,我们要赶紧逃,要赶紧逃,逃,逃,逛,要比狼还要逃得快。” 前文说王三四血洗街鸡阿家寨,而李天明在街鸡村吉私塾呆过一段时间,话音跟街鸡村民有一些类似,王三四误以为李天明就是街鸡人,心里因此产生了恐惧,一种无比的恐惧。 第192章 逃,逃,逃 王三四的身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不是一层,而是两层,三层,他没有丝毫犹豫,赶紧站起,低声说:“走,我们赶紧走。” 五个手下正在吃米线,吃得酣畅淋漓,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这种声音,是受到辣椒刺激而发出来的声音。 五个手下,看到王三四叫他们赶紧离开,心里有些不解,说:“雷公都不打吃饭人,我们吃得好好的,为什么叫我们,叫我们赶紧放下碗筷?” 王三四两眼望着外面,呶了几下嘴,没有说话。 土匪大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于凶狠之处,还有细心之处,他们看到头目,面带惊慌神色,晓得头目看到了危险,危险将会很快降临,他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他们最终听从了王三四发出的警报,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放下手中碗筷,赶紧结账,飞快地走出饭店。 走到平太河边,王三四呵斥五个手下,说:“你们真是憨狗,晓得吗?有街鸡村民来到了这里,你们晓得不晓得?街鸡村民,眼睛里掺不得半点沙子,何况我们刚刚抢劫过街鸡阿家寨,不巧被他们认出来,喊一声有土匪,无数人冲上来,不把我们剁成了肉酱,我就不叫王三四!” 五个手下听见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上下牙齿,互相磕碰起来,磕碰出令人胆寒的声音,说:“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地,我们跑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人家还会追过来,看样子,我们做不成土匪了,可是,我们不当土匪,还能去做什么?人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们呢?天生我材没有用!说一句不大好听的话,现在的我们,比老鼠都不如,老鼠还有洞可以钻,可是呢?我们连地洞都没有,老天不容虼蚤长大,难道我们是虼蚤不成?” 王三四在心里看不起五个手下,但是又不得不依靠他们,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五个手下虽然脓包透顶,可自己还得依靠他们帮忙,单打独斗将会更加艰难,将会更加危险。 王三四把轻视五个手下的目光收起来,说:“天无绝人之路,世界这么大,总会有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最好是去投靠外敌,老祖宗在地底下,晓得我们去做汉奸,自然会骂我们没有出息,骂我们丢他们的脸,可是,可是,我们作为披着人皮的一种动物,总不能不生存下去吧?走,我们到内地投靠外敌去。” 王三四带着五个手下,灰溜溜离开平太街,走出云里县,到内地做了汉奸。 王三四不晓得,在世面上混,总有还账的时候,做了坏事的人,总该遭受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这一次他们逃出了平太街,下一次未必能逃得过老天对他们的惩罚,王三四最终被平太村民周寒苦,抓回到云里县。 因为曾经抢劫过阿家寨,王三四被云里县宪兵,押解到街鸡阿家寨,交给阿家寨村民,最终被阿家寨村民,吊挂在村口的一课核桃树上,肉被饿老鹰吃尽,骨头被野狗啃光,下场十分凄惨。 王三四不晓得,格乃木于第二天,带着甸花坝两百来个土匪,也来到了平太街。 这些转变成抗战武装的土匪,身上萌发出无穷的正气,全身充满着无穷的正能量,他们奉命前往平太街,负责维护筑路工地沿线的社会治安,协调来自各地的村民,暂时充当着警察的角色。 第193章 打歌调 说话音调形似街鸡村民的李天明,如果不是突然想到去平太街走一走,去看一看,他就不会出现在平太街,如果他在平太街,只是走动,而不是说话,就不会惊动王三四。 前文说,王三四拒绝格乃木提议,不愿意去抗战,执意继续当土匪,继续去做伤害百姓的事情,但是,他知道格乃木的性格,如果继续留在甸花坝,极有可能,或者说必然会被格乃木杀死,而他带去的手下,自然会去做有奶便是娘的事,只管去投靠格乃木,去为格乃木效力出力。 为保住性命,王三四带着手下逃离了甸花坝,他知道格乃木不会善罢甘休,任他逃走,必然会派人追杀,他在云里县境内东躲西藏,到处乱窜,窜到阿家寨,顺便抢劫阿家寨,还抢走了阿家寨五个姑,其行为不仅暴露了行踪,遭到宪兵截杀,极有可能还会遭到阿家寨村民追杀。 前文说过,为救回阿家寨五个姑娘,阿家寨村民对王三四实施追击,追击过程自然要说话,要喊话,王三四显然听见,心里会想到阿家寨村民,既然实施过追击,有可能还会实施追击。 李天明在街鸡村吉,做过一段时间实习私塾先生,跟阿家寨姑娘阿苏塞谈恋爱,学会几句阿家寨语言,完全能够做到,在平太街说出几句阿家寨话,是说得过去的。 而王三四听到李天明说话,即刻判断出李天明来自阿家寨,进而判断出阿家寨可能有几个村民,或者有一群村民来到平太街,对他们实施继续追踪,继续追杀。 王三四显然是误判,然而正是这误判,救了他及手下的性命,如果他的胆子能大一些,敢于在平太街多停留一天,他们就会遇到格乃木,想到敌占领区去当汉奸,这件事可能做不到,不可能发生。 如果王三四被格乃木捉住,以格乃木的性格,他必然会被杀死在平太街,他就会少做许多残害同胞的事,不至于到了最后,被阿家寨村民吊挂在核桃树上,落得一个肉喂鸟骨喂狗的凄惨下场,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在世面上混,如果做多了坏事,终究是要加倍偿还的。 李天明带着同伴,在平太街的一家小铺子吃过米线,走过平太街,来到箐口山上,俯视平太河。 平太街特别繁忙,有一些民工忙着建棚子,已经建好的棚子里,陆续进驻村民,还有许多民工,从四面八方赶来,不断地赶来,偶尔,还会出现一些老旧的马车,马车行驶在狭窄的古道上,笨拙而缓慢,十分滑稽的样子。 忽然,附近的一间屋子里,传出来打歌调,芦笙声伴随着跺地声,传到箐口山上,在茂密的森林里,流连着,徘徊着,经久不绝。 李天明听着打歌调,感觉打歌调是那样的亲切,是那样的迷人,是那样的令人沉醉,是那样的令人遐思。 听到打歌声,李天明不觉想起了阿苏塞,他们在村吉打歌场上相识,相恋,成婚,然而现在,阿苏塞被留在云里县政府大院,茶马石也没有兑现他的诺言,没有把阿苏塞送到八达河修路工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李天明捉摸不透,只好把自己对阿苏塞的思念,暂时收了起来。 李天明一行,在箐口山上呆了半天,到底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就经箐口过平太街,回到了平太八达河驻地,准备于第二天,开工修筑公路。 从当时全国形势而言,面对外敌入侵,中国暂时处于战略防守,或者战略退却,而外敌,在此刻开足了战争机器,想尽快迫使当时政府讲和,以中国为依托,组建更为庞大的军队,去侵略更多的地方,去占领更多的地方,外敌的胃口,外敌的狼子野心,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强。 如果这种目的能够达到,抗战结局,或许会是另外一种情形,但是,外敌最终还是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政府不但拒接讲和,全国各地还组织了强有力的抵抗,中国牵制了大量的外敌,迫使外敌陷入战争的泥潭,在战争的泥潭中动弹不得。 政府已经意识到,已经清醒地意识到,抗战即将进入到最艰难的时刻,进入到最艰辛的时刻,而外敌,在紧密锣鼓攻占中国大片土地之后,扣动了全面侵略中国的扳机,修筑滇缅公路,保障战略物资供应,显得格外重要。 第194章 迫在眉睫 为了尽快完成滇缅公路云里段的修路,云里县政府成立了战时物资筹集委员会,由县政府出面,派出大量人员到各个乡村收购粮食,保证工地修路人员,每天至少能够获得一斤包谷,或者半斤大米,每十天能够吃上半斤肉,以保证筑路民工的体力。 李天明带领几个青年,前往平太街的第二天早晨,李刀磨村民开工了,不过两天功夫,陡峭的大山终于露出了一丝细缝,细缝上的泥土被刨开,山体上露出了硕大而坚硬的石头。 开头容易过后难,过后,修路工程变得异常艰巨起来,异常艰难起来,每开挖半米路面,都要付出极大的体力,都要付出极大的艰辛。 无论客楚林,还是李云博,他们的脸上,都现出了一丝忧色,至于其他村民,脸上现出的不仅是忧色,还有惧色,他们开始惧怕起来,恐慌起来,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凭自己的体力,凭自己的意志,凭简单的工具,能否在坚硬的石面上,开挖出平整而宽敞的公路。 低垂的云层,渐渐散去,太阳不时地出现在天空,不时隐身在云屋之中,八达河对面的大山里,隐藏着一个叫做黄李子树的小山村,那里驻扎着几百个筑路的村民。 早晨,他们仿佛不是从小山村走出来,而是从茂密的森林里走出来,走向八达河上段,开启筑路的旅程,傍晚,他们走进茂密的森林之中,于转眼之间不见了身影。 看着那些身影逐渐消失,李天明放下手中的钢钎,回到窝棚里,吃过晚饭,他不说话,沉默着,独自走出窝棚,顺着平太河的脉络,向上游缓慢而走。 和尚山海拔高,是喜马拉雅山与横断山系的自然延伸,站在平太街往南面看,可以看到一个形似老和尚的山头,它匍匐在大山之上,俯瞰着,仿佛在注视人间情态。 老和尚慈眉善目,坐姿平稳,神态安平,云里县百姓,因形取名,在和尚前面加上一个老字,尊重的意味相当明显,村民遇到生病或者灾难,往往会对老和尚顶礼膜拜,请求老和尚降福,在年前或者年后,村民也会祈求老和尚赐福,祈求平安。 老和尚山是分水山,北面的水淌入云里江,南面的水淌入平太河,平太河由北向南流淌到黄连铺,转向北面流淌,与朝南面流淌的云里江相汇合,云里县百姓把两条江的汇合处叫做岔河水,岔河水向东流淌,在羊街汇入澜沧江。 平太河两岸的植被浓密,山中滕缠树,高树矮树,俯仰生姿,互相依存,两岸虽然有大量人家,但是,因为村民历来注重环境保护的原因,河水显得十分清澈,格外透亮,几乎没有受到过污染。 河边有大量的杨柳树,直直地站立着,仿佛护卫平太河的哨兵,还有许多铁核桃树,瞧去,仿佛一片白桦林。 走进平太河畔,等同于走进杨柳林中,柳絮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落到河里,随着水流而去,更多的柳絮,在回水湾里流连忘返,仿佛一个个爱上男人的倩女幽魂,情深款款,不忍离去的样子。 李天明把思绪从平太河畔收了回来,用惊诧而惊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景色。 八达河两面是陡峭的大山,生长着大量的铁核桃树,铁核桃树已经落光了叶子,直直地站立着,青黛的枝桠朝向天空,仿佛伸向天空的人手,正在向天空索要什么似。 太阳运行在远方的山顶,山顶树木葱郁,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轻轻地坠落在树梢上,望去,树梢显得模糊,浓密,隐约。 太阳仿佛一只金色的母鸡,趴在模糊的树梢上,迟迟不肯坠落。 过了一阵,太阳缓缓地下沉到树梢的尖端,顺着树梢的尖端滑落到树干,滑落到树脚,终至消失,大地显现出一片灰黄,继而一片灰暗。 第195章 男人专利 李天明用双手抱住膝盖,把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他望着八达河水,沉思着,迷茫着,联想着。 身旁的几个青年,或站,或坐,从神情方面去看,他们显得单纯一些,他们憨憨地看着李天明,不知道李天明思正在考着什么,不知道李天明正在联想着什么。 李天明走进洞房,阿苏塞似乎已经做好,已经做好从少女到少妇的思想准备,销魂而幸福的约会即将开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天明离开了洞房,李天明过后想,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阴差阳错吧?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中该有分离吧? 李天明想到命运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一个读书人,思想境界不能停止在命运,而是要跃过命运,去把握命运,然而自己做到了吗?做到把握命运了吗?想到这里的时候,阿苏塞出现了,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他的心里,越发地思念阿苏塞。 阿苏塞姣美的面容,可人的性格,如杨柳一般的身材,全都锲入了李天明的脑海,李天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苦痛。 李云明开始意识到,相思是一种病,他觉得自己已经生病,已经生了很重很重的病,他更相信,相思是一种毒药,不仅毒害人的身体,还有可能毒害人的心灵,而要解除毒药对人体,对心灵的伤害,只能去消弭相思,然而凡人能做到吗?能做到消弭相思吗? 月亮升了起来,在太阳还没有坠落的时候,就已经升了起来,月亮白白的,弯弯的,仿佛一副犁具,又如一把镰刀,犁割着灰色的天空。 平太河水径自流淌着,八达河水径自流淌着,由河水所引发的山风吹拂起来,身边的矮丛里,发出了低低的声响,丝丝缕缕的,飘飘荡荡的,仿佛一个诗人在沉吟,又如一个母亲在呢喃,这是一段旋律,更是一种意境。 李天明从衣袋里,掏出一撮旱烟丝,随手捡起一片树叶,用树叶把旱烟丝裹住,点燃吸起来,他的周边,随着山风吹拂,立马散发出一种呛人而迷人的味道。 李天明以前是不吸烟的,自从跟阿苏塞分离后,李天明就开启了吸烟的旅程,是心烦意乱?还是心有苦衷?李天明难以判断,他不想去思考这这个问题。 李天明是李刀磨村民,是李刀磨的一条汉子,世上哪有汉子不吸烟的?李天明想到汉字两个字,泪水不知不觉地流出眼眶,缓慢地淌过他的脸颊,悄然地潜入他的嘴角,进入他的口腔,他感觉到了自己眼泪的苦涩。 山顶有风,风声萧杀,凄厉,嚎叫,平太河谷仿佛进驻了千军万马,他们呼叫着,厮杀着,嚎叫着,没完没了,丝毫没有显露出将要停止战斗的迹象。 淡淡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撒落下来,照在八达河面上,八达河面跃起的清波里有一个月亮,在跳跃,在沉浮,在破碎。 几个青年看见李天明长时间坐在八达河畔,他们认定李天明想老婆了,当即闭了嘴,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他们生怕得罪了李天明,招来李天明的责骂,没有文化的人,在有文化的人面前,总是显得很自卑,他们不敢轻易地,去表达他们的思想,去表达他们的观点,以免被人指责为无知,被人指责为无妄。 想老婆是男人的专利,是个人的事,别人是不能跟着起哄的,是不能替代的,几个青年认定这一点之后,随后把他们的目光,从李天明的身上收了回来,钻进窝棚里去睡觉,留下李天明,独自坐在八达河畔,去思念阿苏塞,去苦苦地思念阿苏塞。 李天明坐了许久,坐了很久,夜色更浓,四周的山影模糊而清晰,这时,李天明想起了发生在下午的事情。 第196章 思绪 下午,正当李天明用力撬开山石的时候,指挥部派人来到工地,吩咐村民要注意安全,要小心施工,说:“周家湾刚才出了事故,死了一个民工,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从石窝铺到平太桥,已经死了三个人,照这种速度死下去,民工不死绝才怪,所以,我来向你们提一个醒,修筑公路固然重要,保全性命同样重要。等到人死绝,公路肯定修不成,肯定修不通。” 工程指挥部派来的人,朝着四周望了望,清了一下嗓子,说:“我们请你们,是来修筑公路的,不是请你们来送死的,如果不幸死了,指挥部最多只能送一口棺材,人嘛,总要想着活下去,死亡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是绝对划不来的事情,奉劝你们,千万莫要把生命当做儿戏,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千万莫要大意!” 工程指挥部派来的人,反复强调,把话说得恐怖,李云愽听见这话,脸色于骤然间变青,变白,变得寡青,变得寡白,他不是为自己的安危而担心,而是为村民的安危而担心,带出来的村民,如何不幸死亡,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到时候人家骂上门来,打上门来,如何去应对? 贫穷而困顿的云里县,能够活过五十岁的人,不是很多,而李云愽,已经过五十了,算是村里的寿星,应该得到村民的尊敬,至于农活,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做与不做,全凭他自己的意愿,做后代的不能强求,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如何行孝,如何把寿星伺候好。 但是,就李刀磨的实际情况而言,这种想法只是一种假设,过五十就享福,绝对不可能,对于李云博来说,更加不可能,不去地里干活,吃什么?靠什么活下去? 李云愽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该享受的,他也已经享受过,即使立刻死掉,对于他来说无所谓,但是,其他村民则不可以死,他们中有的人还年轻,就像儿子李天明,刚刚走进洞房,跟着就走出洞房,小两口连亲热的事情,或许没有出现过几次,怎么能死呢! 何况儿子死了,留下阿苏塞做寡妇,就算死去的李天明忍心,活着的公婆也不忍心,做老人的,有的是仁慈,有的是慈祥,他们可不想年轻人,为修公路过早地死去。 李云愽心里有忧虑,李天明心里也有忧虑,李天明忧虑地坐在八达河畔,久久不愿站起来。 渐渐地,冷风起了,于不知不觉之间起了,呼呼地吹起来,刮起来,李天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到底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窝棚,回到窝棚。 李云愽虽然躺在床上,但是,他并没有睡着,他看到儿子走进来,故意发出粗重的鼾声,以此告知儿子,他不仅熟睡,而且深睡,睡到打鼾。 李云愽晓得儿子心里烦恼,就在很多时候,暗暗地去关注儿子,去关注儿子的一举一动,去关注儿子的一言一行,生怕儿子因为心里想不开而去做蠢事,导致儿子今后不好在李刀磨过下去。 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有讲究,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精心地去护卫他们的生存领地,去精心地护卫他们固有的生活习俗,或许,这固有的习俗有悖于现代文明,跟外面的习俗格格不入,但是,他们愿意保留这样的习俗,并把这样的习俗传承下去。 李刀磨村民把脸面看得重,前文已经有过详尽的叙述,这里需要补充的是,老年人寄希望于年轻人要学好,要有好的性格,要有好的品质,要有好的孝道,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偷鸡摸狗的人,在李刀磨没有生存的余地。 然而,在这样的地方,为什么还会出现土匪呢? 这是因为,无论多么干净的地方,总会有灰尘,李刀磨是干净的地方,但是也会有灰尘,李刀磨有两个人出去当了土匪,这两个人虽然有强悍的性格,但是,他们不敢惹李刀磨村民,他们知道,胆敢在村里惹出事端,他们就会被村民整死。 第197章 睡不着 李刀磨村民把敲字读成kao音,意思用重器直接敲脑壳,虽然有一些残忍,但是,村民愿意这样做,坏思想出自于脑壳,不敲脑壳,敲哪里? 李刀磨村民对土匪恨之入骨,对残害村民的土匪更是恨之入骨,王三四在平太街听到李天明说话,口音跟阿家察口音相似,以为阿家寨村民来到平太街,吓得屁滚尿流,两个来自村吉的土匪,得知村吉村民来到平太街,更是怕得要死,怕得要命,他们立马离开平太街,到敌占区当了汉奸。 当汉奸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别人不清楚,王三四也不清楚,而在李刀磨村民心里,他们认为,小汉奸在大汉奸眼里,充其量只是蚂蚁,世上的人,谁又关注过蚂蚁的生死存亡? 王三四后来被抓,说不出五个下属的下落,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不知道五个下属,情况到底怎么样。 后来,云里县有一个研究地方史的学者,有幸在浩繁的书籍中,看到了记载王三四及五个手下的文字,文字描述王三四,带着五个手下来到敌占区,很快被分开,没过多久,在一次战斗中,五个下属被某营杀死,清理战场时,某营把他们,跟战死的外敌埋在一起,叫他们做了外敌的陪葬,说汉奸没有好下场,说走狗没有好下场,这个事例倒是佐证。 李天明走进窝棚,听到父亲的鼾声,以为父亲已经睡着了,他径自走到自己的床上,和衣躺在床上,他人虽然躺在床上,但是毫无睡意。 李天明虽然毫无睡意,但是,他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即使翻身,他也极力用轻巧的动作,生怕惊动父亲,生怕惊醒父亲,李云愽感觉到儿子,正在努力约束他的行动,禁锢着他的行动,李云愽以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是,在目前状况下,李云愽找不到帮助儿子解决问题的方法,李云愽于是不做声,假装熟睡深睡。 儿子小的时候,父子之间是亲密的,其亲密的原因在于儿子需要父亲,依恋父亲,现在儿子已经长大,长大到娶了老婆的时候,父子之间反而变得生疏起来,他们有各自的想法,他们把各自的想法,都埋藏在各自的心底,不轻易说出来,不轻易表露出来。 李云愽睡着了,后来睡着了,但是李天明睡不着,不管怎么强制自己,就是睡不着,他瞪着眼睛,望着夜空,思念着阿苏塞。 对面的山上,扯起的几道火闪,从山顶传向山腰,随即响起的雷声,也是从山顶传向山腰,那声音,仿佛一个个巨大的石头,从山顶落向山腰,坠落悬崖,令人惊骇,令人惧怕。 李天明没有睡意,没有丝毫的睡意,脑子里全是阿苏塞的影子,那影子,像浮游在天空的云,时而变成花朵,时而变成柳丝,时而变成牛羊,时而变成魔鬼,在他的脑子里交叠着,变化着,令他感觉到了一种苦痛,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承受的苦痛。 李天明想到阿苏塞的时候,生理机能随即发生了变化,心里说:“过几天,我要回云里县城一趟,我要尽快找到苏塞,尽快把苏塞带到平太,然后,去平太街找一间房子,我们要在房子里,好好地住上几天,把这么多天来,对她的爱恋,对她的相思,构建成为事实。” 李天明这样想着,就这样美美地想着,然而世上的事情,不是由着人怎么想,就会怎么样的,李天明心里想着去云里县城,去把老婆接到平太街,去平太街租一房间,把未能在李刀磨洞房完成的事情,在平太租来的房子里完成掉,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升华到一种全新的高度。 第198章 敢吗 李天明生发觉自己发的不是时候,他生长在外敌人侵略中国的时代,生长在战火纷飞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任何美好事物,在这样的情境里是难以实现的,其结果只能是鸡飞蛋打不能如愿,李天明美好的愿望最终会落空,至少会暂时落空。 此话怎讲? 阿家寨五个姑娘被土匪王三四抢走,当他们来徐村,遇到云里县宪兵排长茶马石,五个阿家寨姑娘被茶马石救下, 被茶带到云里县城做配合调查,就在李天明离开云里县城,前往平太八达河修筑公路的第二天,云里县政府发出剿灭王三四的命令,然而到底迟了一步,王三四已经带着五个手下,仓皇逃离平太街,走偏僻小道,抵达敌占领区,做了汉奸。 在此之前,云里县兵役科长,接到某部发来的公函,将在云里县征招二十名年轻姑娘,经过培训之后,分派到战时医院当护士,某部屋次高,来头大,公函强硬,兵役科长不敢马虎,赶忙派人四处动员,忙了几天,仅动员十二人,距离二十人,尚差八人,兵役科长听到宪兵解救五个姑娘的消息,了解到这五个姑娘还在县里,喜上眉梢,在心里打起了这五个姑娘的主意。 阿家寨五个姑娘接受了云里政府相关部门的询问,相关部门正想派人把这五个姑娘送往阿家寨,不料兵役科长走上门来,向相关部门出示了某部公函,要求相关部门把这五个姑娘转交给兵役科,相关部门没有实权,不想得罪兵役科,何况把五个姑娘送到部队,于国有科,当即把这五个姑娘转交给兵役科长。 有这五个姑娘,距离二十个名额只差三人,完成任务可期,兵役科长把这五个姑娘请到饭店,说:“如果不是遇到茶马石,你们已经被土匪糟蹋,已经被土匪杀死,不可能坐在饭店吃饭,所以,你们要懂得感恩报恩。” 兵役科长几句话,把五个阿家寨姑娘,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如筛糠似地抖动,表示愿意服从县里的安排,为国出力,为国效力。 兵役科长看到五个姑娘答应去部队,心里特别舒服,饭后,他派人把街上三个有劣迹的姑娘抓来,又哄又骂又吓,那三个姑娘身上有劣迹,不被抓去坐牢已属万幸,现在居然得到重新做人的机会,千恩万谢,赶忙答应。 过了两天,由兵役科长亲自护送,把云里县二十个姑娘送到某部,顺利完成了某部下达的征召任务。 某部把这二十个姑娘,送到指点医院学习救护,半年后,她们被派往内地,参加战场救护,抗战胜利,五个阿家寨姑娘,仅有两个人回到云里县,回到云里县的两个人中,就有阿苏塞,李刀磨村民说,阿苏塞所以能够活着回来,在于她对爱情对婚姻有坚定的信念,令阿苏塞想不到的是,她经历千辛万苦回到李刀磨,等待她的不是李天明,而是一块冰冷的石碑,冰冷的石碑证实李天明,战死于木山洛午峰。 在此之前,阿苏塞有幸回到了李刀磨,完成了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两个人在李刀磨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过了不久,阿苏塞再一次离开李刀磨,再一次前往抗战前线,直到抗战胜利,才辗转回到李刀磨。 失去爱情,失去婚姻,阿苏塞伤心欲绝,抱起石碑大哭,随后,商惠英赶来,李荷花赶来,俞蝶赶来,她们陪着阿苏塞大哭,最后,四个女人抱起刻有六名青年名字的墓碑,爬上石门山,站在舍身崖上,她们想以最为悲惨的方式,去展现李刀磨女人对爱情的依恋,去演绎李刀磨男女之间,最为深沉的爱情故事。 李刀摩来到舍身崖前,毕摩来到舍身崖前,毕摩口中念念有词,念念有声,此时,天空闪过一道电光,四个女人心里一振,迷失的心态得以回归,她们离开舍身崔,离开舍身崖,回到李刀磨。 现在把话题转到八达河修路工地,闷雷声惊醒了李云愽,他赶忙起床,走到窝棚外面,翘起脚跟朝对面看,对面的大山上铺满了云。 那云,层层相叠,相叠成厚实的棉被,温暖着大山,大山显得格外娴静,显得格外厚重,享受着棉被的温暖。 随着时间的推移,乌云滚落到平太河谷底,天空里开始下起雨来,雨滴稀稀疏疏的,大颗大颗的,砸在树叶上,砸在窝棚上,平太河谷里,有了嘈杂而沉闷的声响。 听到雷声和雨声,所有的村民都起了床,他们看着天空,巴不得雨下得再大一些,他们好趁此机会休息半天。 连日来的劳动,耗费了李刀磨村民巨大的体能,他们早就想到休息了,然而工程指挥部人员却不想让他们休息,哪怕一分钟也不想让他们休息。 他们像催命鬼一样地催促着村民,希望村民能创造出奇迹,立马把滇缅公路修筑好,立马把堆集在国外港口的战略物资运送到中国,说:“赶紧干活,争取早一些完成任务,你们才能早一些回家抱老婆。” 工程人员是笑着说这话的,他们说过这话,两眼望着李刀磨的女人,眼睛里射出温柔而绵软的光芒。 李刀磨的女人接收到工程人员的目光,赶忙把头调开,几个老婆娘胆子比较大,她们把目光对准工程人员,说:“天当被子地当床,想抱老婆何必舍近求远?就在这里好了,跟我睡,你们敢吗?” 第199章 骂,骂,骂 工程人员原本想着占一些言语上的便宜,然而,他们在老婆娘面前,他们不但在言语上占不到便宜,反而把自己弄得有些难堪,赶忙陪笑,勾着走开。 杨里梅在心里引发了怒火,蹲在办公室里,接连摔碎了两个茶杯,站他的对面是滇缅公路云里县段物资筹备委员会主任赵唯城。赵唯城个子不高,有些发胖,他是杨里梅的表弟,他对杨里梅非常尊敬,非常恭敬,正是这一点打动了杨里梅的心,给了他一个滇缅公路云里县段物资筹备委员会主任的头衔,这个头衔很忙,很累,但是,多少还有一点油水可捞。 杨里梅原本寄希望于赵唯城,能够帮忙他筹集到大量的物资,不要亏欠全县六千余名筑路民工,让全县六千余名筑路民工吃得饱,有力气去干活,争取能早一些完成工程,然而,赵唯城让杨里梅感到失望,他未能按照要求筹集到足够多的物资。 杨里梅接到滇缅公路指挥部打来的电话,责怪杨里梅工作做得不好,导致筑路民工吃不好,吃不饱,没有力气干活,影响了工程进度。 杨里梅放下电话,也不管表弟不表弟,只管把赵唯城叫到办公室,当着他的面,接连摔碎了两个茶杯,把赵唯城骂得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半天都没有醒过神来。 等到醒过神,他感到委屈甚至痛苦,战前的云里县,战时的云里县,无论哪个方面,都遭遇了重创,农村程度更深更重,许多农民,吃了上顿没下顿,面临饿死的可能。 我总不能逼着公牛下儿,逼着公鸡下蛋吧?事实上,逼也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唯城做不出饭,被杨里梅大骂,然而很快,他就把委屈甚至痛苦,从心里剔除出去。 战时的县长,面对的事情,多如牛毛,大量的事情做不完,做不到位,骂人是常见的事情,不骂我,骂哪个?横竖有人被骂,还不如骂我? 滇缅公路从起点到终点,全长956公里,修筑时间为一年,时间非常紧迫,加上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侵扰,使得极为繁重的任务,变得更加繁重,繁重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云里县负责修筑从云里江至平太桥之间的路段,全长30多公里,上面拨款给云里县政府68万元法币,云里县每天出工6千余人,预估需要150多万个工作日,完成土石方100万立方米,而据过后统计,出工日及完成土石方数,远高于预估数。 云里县人口数3.5万,为了保证工程进度,按时完成筑路任务,云里县政府招募了千余名内地人,他们因为战争而流落到云里县境内。 这些内地人,长时间营养跟不上,每一个人都面带菜色,因为家乡被外敌占领,导致他们有家不能归,流落到云里县境内,他们知道修筑滇缅公路于抗战有利,干起活来格外卖力,恨不能在一天之内,就把滇缅公路修好。 他们希望早一些把外敌赶出中国,好尽早回到家乡,这千余名生力军,加入到云里县民工筑路行列,缓解了云里县人力不足的困难,同时也加剧了生活物资的短缺,筹集生活物资迫在眉睫,成为云里县政府的头等大事。 云里县山区面积占98%,坝区和缓坡地带仅占2%,属于典型的山区加高原地貌。 由于出现历史断层的原因,云里县山区农村,保留着传统的本民族地域文化,多民族现象十分活跃,但是,因为受制于历史发展的原因,云里山区,普遍存在着一种文化障碍。 这种文化障碍,严重阻滞了云里县民族的对外交流,也使得云里县民族文化,难以向外输出,长时期的封闭式的生活方式,直接阻碍了云里县农村的经济发展,云里县农村经济,长时间处于一种落后状态,云里县老百姓,长时间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 第200章 偷吸大麻 赵唯城派出大量人员行走在云里县各个山区,向农民购买粮食,然而,他们收购到的粮食不是很多,导致筑路民工吃不饱,吃不好。 从内地到来的民工,因为水土不服而大量生病,药品短缺现象极为严重,为了缓解病痛,有一些外地民工,开始偷偷地吸食大麻。 有需求就有种植,有一些农民看到大麻好卖,价格高,就开始偷偷种植大麻,把大麻偷偷地卖给内地民工。 杨里梅知道这件事以后,他没有惩罚吸食大麻的内地民工,而是把赵唯城叫到办公室,开口就骂,拿起茶杯就摔,把赵唯城骂得狗血淋头。 赵唯城被杨里梅骂得急红了眼,他亲自带领几个下属来到瓦厂,在瓦厂境内的瓦泥午、轧草地、黑马等山村,筹集到了一些粮食,一些肉类食品,一些中草药。 赵唯城把这些东西集中起来,雇了六十匹骡子,装了满满的六十驮。赵唯城晓得这些东西来之不易,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亲自押运这六十驮东西前往云里县城,然而,当骡马经过坡平大桥的时候,天空突然出现一架飞机。 骡子向来老实厚道,勤恳有加,它们在主人的吆喝下出力气,干苦活,它们平时生活在大山里,在山沟里打圈圈,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世间情胎,不知道世间会发生什么。 骡子突然看到天空里出现了一只钢铁大鸟,鸟嘴里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走到桥那头的骡子,突然停止走动,走在桥中间的骡子,拼命地朝两头跑,还在桥这头的骡子,拼了老命朝桥上跑。 夹在桥中间的三十余匹骡子,被两头的骡子前后夹击,它们如同下饺子一般,带着物资,从坡半桥上栽进云里江,转眼之间,它们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不见了踪影。 这六十驮物资来之不易,这是给筑路民工的生活物资,怎么能损失呢?看到这种情形,赵唯城心疼得直掉眼泪,他赶紧叫人跑到桥下,去寻找可能靠岸的骡子,如果能够弄回来几匹骡子,也是好的呀! 赵唯城安排村民到坡平大桥下面,去寻找掉下去的骡子,跟着安排村民,把剩余的骡子集中起来,看管好,不要再出意外,他则趴在桥上往下掉,希望看到桥下的人,能够找回坠落下去的骡子。 然而,赵唯城失望了,绝望了,到桥下面去寻找骡子的村民上来了,他们没有找到骡子,也没有找到掉落下去的物资。 赵唯城绝望到极点,大哭起来,望着奔腾而去的云里江水大哭起来,说:“狗日的外敌,你们这是在作孽啊!外敌已经变态,变态的外敌啊!你们这是在作孽啊! 你们不得好死啊!” 坡平大桥以前叫做惠民桥,是一座铁索桥,后来叫做坡平大桥,赵唯城带着骡子经过坡平大桥,经历了从未有过的苦痛,他大哭起来,伤心地大哭起来,同行的村民看到赵唯城哭得伤心,虽然他们没有跟着哭,但是他们的心却碎了,他们为未能照看好这些骡子和物资而自责,而心碎。 赵唯城用恶毒的语言诅咒外敌,在于他产生了一种误判,以为从天空经过的飞机是敌机,其实不是。 在这个时候,滇西的制空权,还掌握在中国政府的手里,滇西的上空,暂时还没有敌机出现,这一次惊动骡子的飞机,其实是中国政府的飞机,是中国政府派出的,去巡视滇缅公路概况的飞机。 赵唯城骂错了对象,但是从事情本质属性来说,也可以说没有骂错。 第201章 寻觅 赵唯城站着哭,坐着哭,躺着哭,蹲着哭,哭够之后,他摇摇头,于无奈之中,把剩下的三十余驮物资押运到云里县城,在兔街卸货以后,马不停蹄脚不着地,来到县长办公室,向杨里梅汇报情愫,他再一次被杨里梅骂,再一次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是一次意外,完全是一次意外,如果云里县的上空,经常出现飞机,骡子见过几次,再次见到,不会如此惊慌,不会如此害怕,如果飞机不是在骡子过桥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天空,骡子即使惊慌,即使害怕,也不会达到如此程度,损失会如此之大。 赵唯城是人,不是神,他不会预料到骡子过桥的时候,天空会出现飞机,会出现骡子以为的钢铁大鸟,如果能够预料,他有办法,有多种办去制止事态的发生。 面对杨里梅的再骂,赵唯城没有回嘴,他知道,杨里梅在县长位置,每天都要面对很多事,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而这些事,总是处理不好,心理有火,不发泄出来,不利于身体健康,对接下来的工作,也会产生影响。 你把我当成出气筒,一次又一次骂我,那好,你爱骂就骂吧?等到你把骂当成习惯,等到我把被骂当成习惯,骂与被骂,就会变成无所谓,过去式也罢,现在式也罢,将来式也罢,最终只是一种存在方式,一种无所谓的存在方式,没什么意思。 赵唯城没有回嘴,他的心在流血,他感觉心里很痛,特别的痛,他感觉心里很苦,特别的苦,但是他无话可说,坐在那个位置,那个位置重要,极为重要,没有筹集到足够多的生活物资,被问责或者追责的,绝对不止赵唯城,而是很多人,包括县长杨里梅。 上面给云里县政府拨了款,给了钱,就以为尽了职,尽了责,殊不知现在的情况是,拿 着钱但是买不到东西,百姓家里无粮,逼他们有意义吗?杀他们有意义吗? 人啊人,人走背时运的时候,喝水都会被噎着,喝水都会被呛死。该死的飞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骡子过桥的时候来,造成三十余匹骡子,和三十余驮物资损失,这种事如果发在平时,无所谓,可是现在?现在可是战争时期,是生活物资极度匮乏时期,造成这么大的损失,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谁不心疼?谁不心痛? 骡子是云里县村民赖以生存的交通工具,可以说没有骡子,村民就无法生存下去,村民把骡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他们善待骡子的行为,不仅令人感动,还令骡子感动,它们以勤劳,以负重,去回馈主人的恩惠。 杨里梅深知村民失去骡子,问题有多大,问题有多重,杨里梅骂过赵唯城,随后吩咐赵唯城去赔偿村民的骡子,如果资金确实有困难,可以适量动用上面下拨的筑路款,赵唯城答应,赶忙来到兔街,去赔偿失去骡子的村民。 杨里梅没有想到,赵唯城也没有想到,那些失去骡子的村民,竟然不愿意接受政府的赔偿,说:“政府为了抗战,为了修路,苦得很,我们在这个时候要政府的赔偿,是汉子的行为吗?不要说骡子,就是要我们的老命,我们也不会打咯噔,我们都是汉子,汉子最看重的,就是血性。” 没有失去骡子的村民,把自己的骡子丢在兔街,到云里县老街吃了中午饭,跟失去骡子的村民一道,走上返回瓦厂的路程。 赵唯城望着远去的村民的背影,心里充满着无限的感慨,充满着无限的感激,他迈开脚步,再一次来到县政府,再一次面见杨里梅。 赵唯城把村民不愿意接受赔偿的事说了,把村民留下骡子的事情也说了,杨里梅听过这话,大惊,说:“有这样的事?有这种事?天底下最讲良心,最讲道德的是百姓,百姓在政府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把他们的命运,同国家的命运等同起来,等到抗战胜利以后,我要刻几块碑,去记载云里县百姓为抗战做出的贡献。” 杨里梅没有食言,他在抗战胜利以后,亲自写了碑文,叫工匠把碑文刻在一块石碑上,竖立在云里县城最为繁华的地方,即云里县兔街。 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有人说这块石碑代表着反动立场,他们拿起铁锤,把石碑敲得粉碎。 历史的遗迹,经不起愚昧行动的摧残,本该记忆的事实,在愚昧行为的冲击之下荡然无存,笔者在写作这部长篇小说的时候,曾经有过寻觅,有过细心的寻觅,但是,无论笔者怎样努力,失去的的历史遗迹,再也找不回来。 笔者找到的,只是内心的一种失落,只是内心的一种疼痛,笔者把这种疼痛,长久地埋藏在心底。 到了现代,到了今天,那些生活在山间角落里的人,在金钱这个世界性的幽灵面前,渐渐失去了曾经拥有过的抗战情怀,把曾经拥有过的抗战情怀。忘记到丝毫也不想保留的程度。 第202章 改习俗 杨里梅晓得赵唯城也不容易,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筹集到足够的生活物资,不说比豋天难,但是比豋天难,差不到哪里去, 杨里梅在心里打消了又一次骂他的想法,他把脸色弄得温暖了一些,说:“你赶紧派人去坡平大桥,到下游去找一找,去看一看,尽量把死掉的骡子找回来,弄干净,送到筑路工地,以此来改善民工的伙食,上面下拨的钱已剩不多,而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拿着钱,也买不到生活物资,我们总不能叫民工,把钱当肉吃吧?” 赵唯城有一点迟疑,站着不走,面带忧虑,说:“云里县百姓喜欢吃驴子肉,不喜欢吃骡子肉,哥,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去找回来,费心费力弄干净,到时候民工不吃,白费力气。” 杨里梅不信村民,在生活陷入绝境的时候,还能保持从前的生活习惯,说:“人在有吃的时候,自然挑三拣四,这样不吃,那样不吃,等到没有东西可以吃的时候,不要说骡子肉,连苍蝇肉都想吃,都敢吃,你先去把死骡子找回来,拖回来,弄干净,如果村民不敢吃,我去带头吃,由我来做示范动作,总之,要尽量让村民保持体力,叫没有体力的村民去修筑公路,是天空里的云,说散去,就会散去,不会有看点的。” 赵唯城答应去做,他随左走出县长办公室,直奔宪兵连,请茶马石派出五个宪兵,赶着几匹骡子,随他来到坡平大桥下面,顺云里江而下找了半天,到底找到十余匹死骡子,还有几驮物资。 赵唯城把死骡子,放在活骡子背上,叫活骡子驮着死骡子,几个人背起找到的一些物资,赶着骡子回到云里县城,回到兔街,赵唯城叫来几个村民,连夜把死骡子弄干净,于第二天上午,把骡子肉送到筑路工地,赵唯城担心修路民工不吃,告诉修路民工,他送来的是驴子肉,用善意的谎言,去掩饰事实的真相。 筑路民工一看到肉,他们就明白赵唯城在说谎,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揭露赵唯城的谎言,只管把骡子肉煮熟,吃进肚子里,跟着到工地上去干活。 在生活物资极度短缺的时代,去讲生活习惯,显得有一些多余,而且也不符合时宜,筑路民工不想做显得多余的事情,不想做显得不合时宜的事情,他们只能屈从于现实,在现实的制约下,去左右他们的生活,去改变他们的习惯。 现在回过头来,去说李刀磨村民筑路的情况。 分给李刀磨村民的筑路款,越来越少,少到可怜,客楚林心里十分着急,好在出门的时候,客楚林已经想到工地上,可能会用到钱,他把李云愽悄然送给他的十块大洋,悄悄地带到了工地,他担心走路的时候,大洋会碰到大洋,弄出响声,被别人晓得自己带着大洋,有被人打劫的危险。 客楚林在出门之前,用稻草搓成的绳子,把大洋捆起来,紧紧地捆起来,李云彩看见,说:“不就是去修公路吗?带这么多大洋干嘛?现在世道有一些不平静,土匪强盗多,就算是平常人,他们看见你带着这么多大洋,也会见财起意,想方设法偷,搞得不好,还会害你性命,你这样做,是想叫我再去做寡妇,被人家骂我克夫,导致我名声不好听,不好在村里做人。” 在李云彩面前,客楚林非但硬不起来,相反,他还显得很温柔,他听了老婆的话,感觉老婆的话,虽然有一些不中听,但是老婆的心却是好的。 男人是坚强的,有时候又是脆弱的,他们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有时候会显得很脆弱,这样就会得到女人的关爱,而女人,则会从关爱男人的过程中,得到一些满足,有一些女人,甚至因此而变得飘然,变得飘然起来。 有一些女人,以为是自己的关爱,打动了男人的心,随后更加关爱男人,最后她们进入依恋男人过生活的程度,她们把这种情愫叫做爱情,爱情往往伴随着女人女人的一生,被渲染到极致。 第203章 腰带 李云彩比客楚林小十余岁,然而在她的心里,觉得自己并不具备优势,她作为一个农村女人,白天要到地里干农活,回到家里要做饭带孩子,到了晚上,如果老公想往她身上靠,她还得让老公在身上靠,只要老公的要求不是十分过分,她从来不会拒绝,总是会满足他。 对前老公是这样,对现老公也是这样,农村男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很辛苦,很劳累,加上文化方面单调,精神方面空虚,往往感叹生活乏味,李云彩不仅知道,而且深刻知道,她不想去拒绝老公的某种爱好,如果拒绝,于心不忍,夫妻感情也会淡化,这不是她的追求,也不是她想要的。 过度的劳累,促使云里县农村女人,比男人更出老相,好在云里县男人,晓得其中的原因,他们对于已经现出老相的老婆,不仅爱戴,还特别关心,大多能做到厮守终生,不离不弃。 李云彩比客楚林小十余岁,但是,李云彩并不以此作为资本,她把她小客楚林十余岁的事实完全忽略,保持着谦逊的心态,客楚林不仅得到了生理方面的满足,还得到了心理方面的满足,他在心里萌生出对李云彩的爱意,深沉而炽烈的爱意。 客楚林听过李云彩的话,嘿嘿而笑,说:“我说把这些钱给你,给女儿买布料,你不要我买,丢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用掉,现在世面上用纸钱,这些大洋,怕是不值钱也难说,再说现在这世道,原本日子就很难过,偏偏外敌又打了进来,今后的日子,或许会更加难过,命丢了兴许都不晓得,我看还是拿出来用了好,看一看能不能把大洋兑换成纸钱,我先带上,遇到什么好东西就买回来,我们自己不用,给女儿用也好,钱这东西如果不用,就不是钱而是纸,而是东西,把纸或者东西放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在李刀磨,女人向来奉行夫唱妇随的生活原则,俞晓梅这样做,俞琴这样做,李云彩也这样做,她们把男人的位置看得很高,高到什么程度?高到碧空之上。 女人把自己的男人看得很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们在死了以后,要入夫家的祖坟,她们不愿意死了以后没有名分,没有归宿,因此对老公往往退让三分,甘愿做老公的帮手,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种现象,这种习俗,也许合情,也许不合情,也许合理,也许不合理,但是,没有人去根究,没有人去打破,让它们世世代代,年年岁岁,在李刀磨被继承着,被延续着,而从表面上看倒也和谐,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没有人会去质疑其中有什么不好。 李云彩听过客楚林的话,感觉老公说得有道理,她笑了笑,说:“我这是在关心你,你晓得不?你呀,以前还算聪明,可是自从跟我再建家庭以后,开始变得不聪明,俗话说,跟着聪明变聪明,跟着愚蠢变愚蠢,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变得愚蠢了。” 客楚林大笑起来,大声地笑起来,说:“云彩啊云彩,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还俗话说,俗话说,世间哪有这种俗话?我变得不聪明,甚至变得愚蠢,这怎么能怪你呢?这是一种自然现象,一种自自然然的事,人老了,脑子缩了,变得小了,脑筋不够用,自然就会变得愚蠢,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后你莫要再说这种话,说这种话,会淡化我们的老来情的。” 客楚林说过这话,把大洋缠在腰间,在衣服外面,捆上一根粗粗的腰带。 腰带是李刀磨男人常用的东西,女人在收了苎麻以后,退掉麻皮,把麻皮放到水中浸泡十余天,捞起来,加入石灰,或者火碱,放在平整的石头上,用棒槌使劲地捶打。 等到麻皮变得柔软起来,她们把麻皮拿到竹竿上晾干,取下来做成丝,拿到大腿上用力地搓成线,最后把线拿到织布机上,或者做成布匹,或者做成洗脸巾。 通常情况下,做老婆的往往会给老公,做一根粗粗的腰带,用来洗澡,洗脸,揩汗,还可以在挑重东西的时候,保护腰杆不受到伤害,还可以显示出男人的精神气,个别性格软的男人,则会把腰带当成上吊的工具,把老婆气得嚎啕大哭。 第204章 质疑 客楚林把大洋收好,跟老婆道了别,来到李刀磨本主庙,会合村民,随后去了平太,进驻八达河畔,开启了修筑滇缅公路的旅程。 现在,工地遇到了资金不足的困难,客楚林顾不得这些大洋,带有羞辱自己的意味,当即拿出来,他把几个青年叫到身边,说:“你们几个到平太街去一趟,把这十个大洋换成纸钱,买几个猪脑壳回来打牙祭,他娘的,既要马儿跑得快,又不让马儿吃得饱,我都有一些弄不懂,你们快去快回,莫要在路上耽搁。” 先前是内战,无休无止的内战,摧毁着原本脆弱的生产力,特别是农村,由于投入减少,土地出产自然减少,依靠土地生活,依靠土地生存的农民,把土地的出产,上交政府之后,所剩无几,如果遇到天灾,他们将陷入绝境,逃荒,乞讨,成为他们活下去的方式,现在,外敌打进来了,为了获得到抗战物资,把外敌赶出去,修筑滇缅公路成为一种必然,并付诸行动。 生活物资紧缺,必然推高生活物资价格,几年前,一个大洋可以买一头大牛,现在两个大洋,只能买一头小猪,生活物资价格翻了许多倍,客楚林知道物价上涨,知道手里的十个大洋买不到多少东西,他有点舍不得用,不是说小气,而是他想等一等,等到滇缅公路修通,等到外面的东西运进来,生活物资会不会降价。 但是,现实不容他过多地去想这个问题,没有留给他等待滇缅公路修通的时间,没有留给他等待生活物资降低的时间,他最终拿出了十个大洋,打算用掉这十个大洋,也许这十个大洋买不到多少东西,但是能买一点算一点。 几个青年接过客楚林手中的十个大洋,脸上现出既惊讶又疑惑的神情,他们惊讶客楚林身上会带着十个大洋,如果把时间朝前推几年,十个大洋,足以买到几亩优质水田,客楚林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然而很快,他们打消了心里的质疑。 客楚林是个赶马人,是个马帮头,他带着马帮,长时间行走在云里县境内外,收取村民的货物,拿到外面去卖,把外面的东西,拿回来卖,赚两头的钱,攒下十个大洋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才赚十个大洋? 几个青年感觉惊讶,惊讶客楚林,怎么会把十个大洋用在村民身上,用在修筑建滇缅公路上,这是什么品德?这是无私奉献的品德,这是值得敬仰的无私奉献的品德。 人的思想,总是有区别的,几个青年敬仰客楚林,而坐在旁边的茶木托,却在怀疑客楚林拿出来的十个大洋,来路可能有些不正,客楚林以前是一个马帮头,赚到钱是可能的,问题在于客楚林孩子多,赚钱快,用钱也快,有三两个大洋不奇怪,现在客楚林居然拿出十个大洋,能不令人质疑吗? 客楚林拿出十个大洋,这是他的全部积蓄?还是部分积蓄?如果是全部积蓄,基本还算说得过去,如果是部分积蓄,就是有问题,就是有大问题。 杜黑贵偷走洛伍顺一百个大洋,杜黑贵受到洛伍顺和官府的追杀,于绝望中跳下石门山舍身崖,至死都没有说出一百个大洋的下落,现在客楚林于突然之间拿出十个大洋,这十个大洋,是不是杜黑贵送给他的?是不是杜黑贵送给他的大洋中的一部分? 茶木托的心里充满着疑惑,他曾经被客楚林用枪抵住脑门,质疑客楚林显然很正常,不奇怪,在场的人中,除了李云愽,其他人都可以质疑客楚林,过了几天,李云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他拿出比客楚林还要多的大洋,两个人的举动令村民大感意外,他们在这时,才晓得李刀磨村里,藏着太多的闷头财主。 几个青年接过客楚林递过去的十个大洋,兴致高昂地走向平太街,他们把大洋换成了纸钱,然而手里拿着纸钱,却买不到可以吃的东西,李天明望着手里的纸钱,心情显得格外沉重。 李天明说:“现在工地上有这么多人,不要说肉,就是平常吃的包谷,也是极为稀少的,要想买到肉,我们只能去山里,可是山里,具体去代那里呢?罗师白地,对,我们到罗师白地去看一看,我以前听人说那里养的牲口多得要命,一石头砸过去,不是砸死一头猪,就是砸死一只羊,至于鸡鸭,砸死的就是一群。” 罗师白地属于云里县顺濞管辖,位于和尚山深处,跟平太背靠背,站在和尚山上,可以看到这两个地方。 在云里县以及周边县份全面派出民工,去修筑滇缅公路的时刻,罗师白地不能例外,村里也派出了大量的民工,生活物资也是极度的短缺。 李天明以前听人说起过罗师白地,说罗师白地村民喜欢养牲口,牛羊多得很,现在来到平太街,未能买到猪肉,当即想起了罗师白地。 几个李刀磨青年希望自己,能在罗师白地买到一些猪肉,去改善村民的伙食,使得村民有力气去干活,争取早一些把滇缅公路修筑好,然后回李刀磨发展生产,把多余的粮食,捐给云里县政府,转运到抗战前线。 第205章 垮山 同行的几个青年,心里原本没有主意,他们听李天明说到罗师白地去买猪肉,当真以为罗师白地,是一个满地生猪乱跑的地方,赶忙附和。 几个青年翻山越岭,费尽精力,来到罗师白地,然而他们顿感失望,罗师白地除了老弱病残,没有几个成年人在家,村里的牲口,也几乎被杀光,被送到了筑路工地。 李天明看到这种情况,心里灰灰的,仿佛没有装修筑过的垛木房,内外都是空的,说:“这是什么情形?既然叫我们来修筑公路,又不提供足够的生活物资,我们都快要被饿死了,还能修筑公路?走,走,走,我们赶紧走回去,等一会没有了力气,就是想走回去,都走不回去。” 李天明感觉到了一种空旷,一种无比的空旷,随即在他的眼里,景致也变得空旷起来,变得无比空旷起来。 李天明是一个读书人,历史书读过不少,现代书也读过不少,既知道一些古代知识,也知道一些现代知识,比起同行的几个青年,他的思维要活跃得多,复杂得多。 他提议赶紧走,一方面是他们肚子里没有食物,会影响到体力,最终没有体力走路,饿晕在罗师白地,而在八达河修路的李刀磨村民,左也看不到他们回来,右也看不到他们回来,心里肯定会着急,赶忙派人寻找,村民只知道他们去了平态街,不知道他们去了罗师白地,自然要去平太街寻找,费了大量力气,但是最终找不到人。 另一个方面,凡事都应该有一个交代,几个青年奉客楚林之命,拿着大洋到平太街买肉,算是给了李刀磨村民一个希望,如果长时间不回去,希望就会变成猜测,变成各种推测,等到他们出现在八达河,看见他们两手空空,就会骂他们死脑筋,买不到肉就不能早一点回来? 鉴于这两个方面的因素,李天明叫同行的青年,赶紧动身回八达河工地。 世上的事情往往凑巧,有时候,会凑巧到不能再凑巧的程度。几个青年沮丧地离开罗师白地,走山路回八达河,走着,走着,山路的上方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响,李天明意识到出现了山崩,赶忙叫几个青年躲避,说:“赶快跑,垮山了,赶快朝两面跑!” 李天明说着话,向侧面跑去。长期生活在山里的人们,面对山体垮塌,总会有应付的办法,那就是朝侧面跑,如果朝下方跑,人跑不过泥石,有被泥土埋没的危险。 泥石以极快的速度朝下落,几个青年听到李天明的呼喊声,赶紧朝侧面跑。 就在这时候,两头野猪从飞落的泥石里跑出来,跑向侧面,或许是躲避不及的原因,两头野猪被泥石砸伤,跑到几个人面前时,猛然倒下,头伸进泥地里,屁股朝向天空,不停地哼叫着,样子很狼狈,也很滑稽。 踏破铁屑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几个青年看见两头野猪受伤,岂有放过它们的道理? 他们赶忙拿起石头,拿起木棍,朝两头野猪一阵猛打,把两头野猪打死,他们正想扛起野猪走回八达河,李天明说:“等等看,既然有大野猪,兴许还会有野猪崽,请你们想一想,这里为什么会有两头野猪?可以肯定它们是两口子,它们在这里做了窝,繁殖了小猪崽,我们何不把小猪崽,也捉回去?” 几个青年左看看,右瞧瞧,到底瞧出了端倪,他们扒开泥石,找到一个山洞,看见山洞里,有四五头野猪崽挤在一堆,李天明扯出来一头,是死的,几个青年接连扯出来几头,也是死的。 这些野猪崽,没有被泥石砸中,怎么会死呢?是不是它们看到父母死了,晓得自己难以长大,心里悲伤,就在洞里自杀了? 李天明沉思了一阵,久久地沉思了一阵,到底晓得野猪崽死亡的原因,说:“泥石从上面崩落下来时,堵住了洞口,导致洞里面没有空气,野猪崽于是被憋死,人们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想到野猪也是这样的情形,大难临头时,做父母的连孩子都不要了,只管自己逃命,看来野猪的性格,跟人有一些类似,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你们赶紧找,看一看还有没有?我不信只有五头,我家里的老母猪,下一窝,就是十二只。” 云里县村民说话,有时候会把几头猪,叫做几只猪,不管怎么叫,旁人都能听得懂,有一些人,则干脆把头字换成只字,李天明就是这样,他把几头猪,叫做几只猪。 第206章 野猪崽 几个青年听过李天明的话,他们的心里,没有怪异的想法,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也是认同李天明说法的,何况他们平时也是这样说话,他们知道,如果把话说成一种习惯,其本身就是一种习惯。 有一个青年,拿起一根木棍,把木棍伸进洞里,胡乱搅了几下,听到洞里传出几声稚嫩的叫声,跟着跌跌滚滚地跑出来一只野猪崽,跑到几个人脚下,跑不动了,它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眼神极度凄楚,极度恐惧,极度无奈。 几个青年抬起脚,正想踢向野猪崽,李天明赶忙出声制止,说:“不要打死这只野猪崽,我们把它捉回去,养大再杀吃,何况这只野猪崽,现在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很可怜,我们做人的,总是要朝好的方面去想,千万莫要做赶尽杀绝的事情,老天在看着我们呢!如果去做赶尽杀绝的事情,不巧被老天看到,到时候会遭报应的。” 李天明读过书,有文化,他不信老天会看着他们,会看着他们去做赶尽杀绝的事,但是另外几个青年,他们没有读过书,在迷信思想主宰着人们思维的年代,在迷信思想约束着人们行为的时代,几个青年不可能不相信迷信,而李天明,正是利用他们的迷信思想,去说服他们不要杀死野猜崽。 李天明说不要去做赶尽杀绝的事,又说要把野猪崽养大再杀,现在杀是赶尽杀绝,养大再杀就不是赶尽杀绝?横竖都是杀,现在杀和以后杀,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几个青年不会想到这一点,他们的思维,远远赶不上李天明。 几个青年听李天明说老天在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正在做赶尽杀绝的事,生怕以后遭受老天的报应,生怕被庄上的雷公劈死,没有有好下场,当即把踢向野猪崽的脚,赶紧收了回来。 一个青年走过去,把野猪崽拎起来,头朝下,屁股朝上,说:“老天在上,老天看着,老天作证,我们不打死这头野猪崽,这么可爱的野猪崽,我们爱都爱不过来,怎么舍得把它打死呢!我们不想做赶尽杀绝的事,也不想敢做赶尽杀绝的事,我们是李刀磨仁慈善良的村民。” 李刀磨村民在八达河畔,建有临时住房,临时的厨房,有两百来号人吃饭,尽管物资极度短缺,但是不管哪一天,总会有一些汤汤水水剩下来,用这些汤汤水水,足以养大这只野猪崽。 几个青年听从李天明的提议,几个青年背起死野猪,李天明抱起活的野猪崽,走向八达河工地。 或许感觉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兄弟姐妹,难以独自生存下去,猪野崽当即把生存下去的期望,寄托给这几个青年,它收敛固有的野性,表现得乖巧,温顺,谦恭,安静地趴在李天明的怀里。 过了平太街,上行至八达河工地,几个青年把死野猪交给客楚林,李天明向客楚林说明了经过,客楚林赶紧叫来几个做饭的女人,叫她们把死野猪收拾干净,说:“把这只野猪崽好好地养起来,我跟你们说,郑重地跟你们说,以后你们可以欺负人,但是你们不可以欺负这只野猪崽,人家没有爹妈,没有兄弟姐妹,是一个孤儿,大老爷们,大老娘们,去欺负一个孤儿,能有什么意思?一点意思也没有。” 客楚林说过这话,把野猪崽交给李云愽,叫他好生把野猪崽养大,养大以后杀吃,以此来改善村民的生活。 李云愽晓得客楚林这样做,是在间接地骂他,骂他身上带着一种野性,跟野猪是同一种性格,然而,李云愽没有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知道,终归是自己得罪了客楚林,现在有机会补过,为什么不去补过呢? 李云愽笑着接过野猪崽,在村民住处的背后,给野猪崽建了一个窝,把野猪崽养起来,这里不再叙述这件事,接着说李云愽。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拿出十个大洋,在心里感叹客楚林真有定力,真有节约精神,那么长时间过去,他也没有用掉这十个大洋,直到这时候才拿出来,真正做到了好钢用在刀刃上,在村民极度干旱的心里,下了一场及时雨。 第207章 比,比,比 村民或许会在心里怀疑,怀疑客楚林拿出的十个大洋,只是家里大洋中的一部分,但是李云愽没有怀疑,他断定客楚林只有这十个大洋,不可能再有大洋,客楚林虽然能够赚到钱,但是家里开支也大,不太可能有余钱。 李云愽不晓得,在客楚林的心里,这十个大洋,是李云愽对他的侮辱,是李云愽跟俞晓梅有了私情,并且被客楚林知道以后,李云博对他的一种补偿,一种侮辱性很强的补偿,客楚林以前有这样的想法,现在有这样的想法,今后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生活十分艰难,客楚林不会接受这十个大洋,会把这十个大洋拎到李云博面前,摔在李云博面前,男人的脸面要靠自己去维护,男人的尊严要靠自己去争取,要靠自己去保护,靠别人是不可能的,做不到,做不好的。 客楚林走南闯北,见证过无数事情,在他的思维里,自尊自爱,永远比大洋更重要。 客楚林自己不用这十个大洋,不等于别人不用这十个大洋,他需要转换一种使用方式,把自己不想的钱,转换给别人去用,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已经存在许久,存在了好长时间,所以前文才会提到,客楚林想用这些钱,去给李云彩买布料,去给俞蝶买布料,甚至想给俞蝶买嫁妆。 这些大洋本身没有错,错在人,是有错的人给了他大洋,大洋的身上,随即沾上了错,把有错的钱给别人用,客楚林依然是汉子,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客楚林默认这种转换方式,一直默认这种方式,想把这十个大洋,以转换的方式用出去,人活在这个世上,没有道理,也没有必要,去跟大洋计较,需要计较的是人,人只会跟人计较,人只会跟人过不去。 俞晓梅突然得急病死亡,客楚林过了几年单身生活,李云彩随后走进他的视野,走进他的生活。 客楚林跟李云彩,组建了新的家,这时候,客楚林曾经想到把这十个大洋,用在李云彩身上,然而令客楚林想不到的是,李云彩只爱客楚林,不爱客楚林的大洋,甚至拒绝把这十个大洋,用在女儿俞蝶身上。 客楚林没有办法,只好把这十个大洋留下来,尽管这十个大洋,带着羞辱他的意蕴,但是,客楚林无法做到跟钱过不去,总不能把大洋,丢进云里江吧? 客楚林想到大量民工,去修筑滇缅公路,仅仅依靠政府拨付的钱,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村民,去自行解决资金缺口,所以,他在出门前往八达河工地的时候,把十个大洋带在身上,在村民严重缺乏生活物资的紧要时刻,他把这十个大洋拿了出来。 李云愽认定客楚林心里有苦楚,有很大很多的苦楚,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他吃到了羊肉,沾上了一身骚,面对客楚林的愤怒,他采取经济补偿的方式,去补偿客楚林,去填补他与客楚林之间的鸿沟。 他们两个人都生活在李刀磨,抬头不见低头见,老是苦着一张脸,不说他们两个人心里会难过,就是老天也会很难过。 令李云愽没有想到的是他主动去修复鸿沟的行为,反而更加伤害客楚林,要知道只要是一个男人,就会把老婆的忠诚看得至关重要,甚至把它看得高于自己的生命,没有尊严的生命是寡淡的,寡淡得如同锅里没有放过盐巴的菜。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把十个大洋拿了出来,心里说你这样做,是在打我的脸呀!我如果不能在这方面,做得比你更好一些,我还能有什么脸面生活在李刀磨? 等着,客楚林你等着,请你看一看我是怎么做的,请你看一看我究竟有多么大方,请你看一看,我究竟有多么大的魄力,李云愽决定出手,以更加强大的方式去挑战客楚林,在村民面前,去展示他出强大的魄力。 第208章 恨,恨,恨 恨是难以消失的,是很难消失的,有人把恨带在身上,几十年都不想让它们消失,最终带着恨死亡,永远告别这个世界。 客楚林把恨比做山,山不容易崩溃,客楚林把恨比做石,石不容易粉碎,借助外力把心中的山摧毁,把心中的石粉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云愽家里藏有更多的大洋,李天明读私塾需要用钱,但是,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家庭开支不是很大,他在暗地里送给客楚林十个大洋,还有三十五个大洋被保留下来,放在他以为最保险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这三十五个大洋,不想用这三十五个大洋。 现在,筑路工地村民,缺少生活物资,严重缺少生活物资,客楚林把带在身上的十个大洋捐了出来,李云愽这时候也想到把留在家里的大洋捐出来,用在改善村民的生活上,反正这些钱不是他的,是杜黑贵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给他的,说起来是杜黑贵的一种率性行为,一种胡乱行为,不用白不用,用了也是白用。 李云愽想到这里,抬起脚走到客楚林面前,说:“我想回李刀磨一趟,去筹集一些吃的,工地上的粮食已经不多了,顶多只能支撑五六天,五六天过后,我们吃什么?” 就当时的情形而言,有钱也买不回来粮食,连年不断的战争,不时出现的自然灾害,导致云里县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困难,越来越艰难,尽管云里县百姓把智慧发挥到极致,但是,他们仅仅能够维持最简单的生活,绝对没有过多的生活物资,有些地方,村民已经陷入生活绝境,被饿死成为一种现实,一种残酷的现实。 赵唯城为筹集物资竭尽全力,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但是收效不大,筑路民工的生活物资严重短缺,短缺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云里县政府从邻近省份调来一些土豆,但是,这些土豆对于筑路工地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有作用,但是作用不大,筑路村民需要自筹生活物资。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不做声,晓得客楚林对他依然怀有戒心,或者说依然怀有恨意,尽管前文已经说过,在李天明结婚之际,客楚林应邀到李云愽家里吃过饭,但是那个动作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做给李云彩看的,做过以后就忘记了,彻底忘记了。 令人感觉到不舒服的事情一定要记在心里,不该忘记的事情最好不要忘记掉,要永远记在心里,客楚林不可能忘记李云愽带给他的耻辱,除非到了死去的那一天,李云愽心里清楚这一点,他尽可能不去招惹客楚林。 客楚林嘿嘿冷笑几声,他从身上拎出一撮旱烟丝,顺手从地上捡起一片干枯的核桃叶,用核桃叶把旱烟丝卷起来,点燃,深深地吸了几口,说:“两三百余号村民的吃喝问题,光靠你一个人去筹集,能有多大名堂?你的任务是做饭,带领一伙女人做饭,在做饭的时候,做到荤素搭配,尽量叫村民吃得饱,又要尽量节约粮食。” 客楚林强调李云愽的任务是做饭,带领一伙女人去做饭,他把女人两个字说得很重,意在强调李云愽是一个女人,至少身上带有女人的性格,绝对不是强壮的男人,不然怎么会生不出孩子来? 如果是强壮的男人,不要说孩子成群,至少也能有三个两个吧?如果是强壮的男人,就会有强烈的自尊,就不会有借腹生子这么龌龊的行为。 客楚林心里有一个结,尽管他在很多时候告诫自己要原谅李云愽,特别是在重组婚姻以后,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自己要原谅李云愽。 然而,这种事情不是说原谅就会原谅的,只要是心里有了结,不管李云愽说什么,也不管李云愽说得有多么好听,传到客楚林耳朵里的,总归是一种刺耳的声音,是一种不想听的声音。 第209章 买粮 外敌残忍,在中国境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修筑滇缅公路的重大意义,在于把囤积在国外的战略物资,快速运问内地,缓解国内战略物资严重短缺问题,促使各战区,各战场展开反击,把外敌彻底打败,彻底赶出中国。 云里百姓响应政府号召, 他们从各个村寨里走出来,他们走到筑路工地,不分昼夜,轮班施工,工程进度超出指挥部预期,指挥部在大为满意,的同时,给部分施工单位发出嘉奖令。 但是,云里县政府却不能及时向筑路村民,提供足够的粮食,鉴于这种情况,筑路民工就到各自的家里拿,只留下少量粮食给家人吃,其家人因为亲人去修筑公路,过上了苦不堪言的生活。 客楚林带着几个村民来到椒园,想到椒园买点粮食,椒园距离八达河不算远,是和尚山的延伸,其境内有两处高山湿地,分别叫做小烂坝、大烂坝,大小坝内流水淙淙,杨柳依依,青草遍布,有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美感。 客楚林走到一栋建筑跟前,说:“这是官府修建的一个炮楼,战略位置显要,居高临下,云里桥建成以后,博南古道改走大红梁子,经小烂坝进入八达河,与原古道会合。” 客楚林看见同行的几个人,个个张大嘴巴,现出憨态,晓得他们没有读过书,没有走过马帮,见识少,说:“走大红梁子,比走老路,省三四里,最为关键的,是可以避开石月亮涨大水,石月亮河涨大水,不要说人马走不过去,就连鸟飞过去,都要惊叫几声,这个炮楼,为保护来往马帮,保障博南古道繁荣,发挥着巨大作用,可以想到的是,等到滇缅公路修通,从这里走的马 帮肯定会减少。” 闲坐椒园看虹山 惊觉世间天地宽 白云轻吻山中物 水上落叶似行船 同行的人看到客楚林吟诗,大为惊讶,大为惊诧,说:“我们以为你只会走马帮,只会做生意赚钱,没想到你还会写诗念诗呢!” 客楚林说:“不是我写的,是边陲老人写的,他是一个先生,在教弟子的同时,游山玩水,写诗念诗。” 客楚林带着几个人来到下庄,向村老说明来意,跟着听见下庄村老诅咒外敌,骂外敌入侵,害得他们现在没吃的,客楚林知道骂外敌,是云里县百姓的共性,他的心里,波澜不惊,脸上现出见惯不怪的神色,说:“我想你们也不会有多余的粮食,我们所以前来,只是想来碰一个运气,尽一个人意,不好意思,叨扰了你们,我们这就走。” 大烂坝是云里县的高山湿地,是云里县有名的风景区,在交通落后的年代,大烂坝仿佛一颗远离地球的星辰,没有几个人能走到这里,它仿佛被人被遗落在山间,同时,也把大烂坝椒园的下庄遗落在山间,无情地遗落在山间。 当客楚林带着几个人来到大烂坝,看到居住在大烂坝四周的村民,也参与了修筑滇缅公路,他们把家里的粮食也送到了筑路工地,还当着客楚林一行的面诅咒外敌,证明云里县政府的宣传不仅到位,而且十分到位,不仅深入民心,而且十分深入民心。 客楚林看到村民面如菜色,知道村民说的是实话,心里有些恻然,说了几句感谢村民的话,说了几句鼓励村民去战胜困难的话,带着几个人,沮丧地回到了八达河修路工地。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回来,赶紧问客楚林是否买到粮食?客楚林的心里,窝了一肚子的气,说:“你这是在明知故问,你明明看到我们两手空空,却偏偏要来问有没有买到粮食,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有意让我们感到难看,有意让我们感到难受。” 客楚林把话说得很重,是因为有大洋却买不到粮食,叫村民吃不饱饭,没有力气去干活,觉得自己白当了李刀磨村长,辜负了村民对他的信任,再有,因为有敌视李云愽的情愫在作怪,他难以控制内心的情绪,他感觉自己心里特别不舒服,实在不舒服,当即用重话去回应李云博。 李云愽晓得客楚林误会了他,他想到自己有过失,有错误,导致客楚林不满,他非但没有现出反感的情绪,脸上反而现出了笑容,说:“看样子,我们只能是懒蛤蟆垫床脚,硬撑了,不过话要说回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了什么山,就唱什么歌,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也不会被尿憋死,我想政府,或许会去解决这个问题,会源源不断地给我们送来粮食,到时候啊,我们天天吃饱饭,三天两天打一回牙祭,把精神养得足足的,把路修得好好的。” 李云愽把话说得轻松,内心里却是十分沉重,十分无奈,他吩咐做饭的女人,要尽量节省粮食,用包谷面糊糊代替大米饭,至于蔬菜,就只能用辣子汤去代替了。 辣子汤的做法很简单,往锅子里丢下几包干辣椒,等到水沸时,往锅子里撒下一些盐巴,随即丢进去一小块肥肉,熬上个把钟头,辣子炖肥肉汤就做好了。 辣子汤表面浮着一些油分子,辣得很,刺激人的胃口,很下饭,然而饭是被限量的,村民嘴里辣得直呼气,直跳脚,嘴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肚子里却是空空荡荡的。 第210章 捉鱼 有一些村民,用力去揉搓肚皮,以此来减缓肚子的疼痛,有一些村民会拉肚子,不停地往茅坑跑,李云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感到愧疚,非常愧疚,他感到恐慌,极度废恐慌。 李云博在心里说:“你们只吃了那么一点点东西,却几次三番地跑去拉肚子,都拉出去了,哪里还会有力气去干活?如果用力过度,用劲过多,把肠子拉出去,岂不是要了你们的老命?到时候,你们的家人要我赔人,我怎么赔?拿什么赔?难,难,难,这事有点难,令人十分头疼。” 李云愽具体负责后勤工作,村民吃得好与不好,有没有力气干活,跟李云愽有直接的关系,有极大的关系。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没有买回来粮食,看见工地上的粮食很快就要吃完,心里着急起来,非常着急起来。 李云愽坐在厨房门口,嘴里含着烟锅,在默默地想着心事,他想了许久,把儿子叫到身边,说:“天明,现在工地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路要修,饭也要吃,你带几个人去平太河捉一些鱼回来,再去山沟里捉一些青蛙、石蛙之类的东西,麻雀蛐蛐都是肉,都能给人增加营养,都能给人增加体力,总之,我们要想方设法,去改善村民的生活,去保证村民有体力。” 前文说李天明带着几个青年前往罗师白地,没有买到肉食,往回走的时候遇到山崩,逮到了被泥石砸伤的野猪夫妻,还有它们的五个死孩子,一个活孩子,活孩子暂时养着,野猪夫妻以及它们的死孩子,对于两百来号李刀磨村民来说,顶多算是打了一次牙祭,微略补充了一点营养。 在八达河工地修公路的李刀磨村民,很快又陷入没有东西可以吃的境地。 李云愽想了许久,到底想到了水生物,想到了飞鸟,甚至飞虫,但凡能吃的都要想办法弄来,先吃了再说,至于派人去捉这些东西,损失了上工人力,已经无法顾及。 李天明理解父亲心里有什么样的苦衷,忚答应之后,随即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来到平太河,却见平太河里,有许多人正在捉鱼。 李天明生怕平太河里的鱼被人捉光,他赶紧招呼几个青年跳进平太河。 时令已经进入仲冬,平太河水清凉,刺人肌肤,几个人潜入水中,在水底的石头下摸了半天,一条鱼也没有捉到,沮丧地浮出水面。 清幽的河水,从他们的身边悠闲地淌过,李天明没有捉到鱼,有负父亲的托付,心里充满了焦虑,充满了自责,他用手猛击清幽的河水,说:“狗日的平太河!鱼都死到哪里去了?再不跑出几个来,老子日你家哥,日你家祖宗!” 李天明是一个读书人,平时说话,声音轻轻的,文明得很,现在经受过冷水的侵袭,辛苦了半天,连一条鱼也没有捉到,心急之下,骂出了脏话,狠话,把狗日的三个字,都骂了出来。 人,不管他们地位有多高,不管他们曾经有多么文明,但是,当他们陷入失望甚至绝望时,可能顾及不到地位,顾及不到文明,说出有损他们形象的话。 李天明说过脏话,狠话,跟着意识到自己不该说,不该骂,如果这话被孔夫子听见,打手板心事小,弄回私塾受再教育事大。 跟云里江一样,平太河里原本有鱼,原本有各种各样的鱼,原本有许许多多的鱼,用云里县百姓的话来说,一钉耙挖下去,都能挖到好几条,然而,现在的平太河里,为什么没有鱼呢? 因为滇缅公路是全面开工,全面修筑,李刀磨村民深感生活物资匮乏,其它工地的村民,同样深感生活物资匮乏。 每一个工程段,都会派出村民到处寻找生活物资,大小河里的鱼,大小山峰里的野兽,飞高飞低的鸟儿,但凡能够给村民身体提供热能的东西,都成为了村民获取的对象,被弄回去,丢进锅里。 平太河不可能不入村民的眼,在李天明带人到平太河去捉鱼之前,已经有无数村民去平太河捉鱼,捷足先登,或许能捉到鱼,捷足后豋,就很难捉到鱼了。 李天明带着人来到平太河捉鱼,发现平太河没有鱼,是因为他们来得太晚了,河里的鱼,早就被先前到来的村民捉得差不多了。 李天明没有捉到鱼,带头上了岸,随他而来的几个青年也上了岸,他们于绝望之中,只能去诅咒。 第211章 花麻蛇 我们怎么这么差劲啊!我们怎么这么差劲啊?李天明连续两次问自己,他不知平太河里的鱼,几乎被先到的村民捉光,还以为是自己缺乏捉鱼的技术,在骂过平太河之后,跟着去骂自己。 人是需要自责的,但是,自责要看情况,如果平太河里有鱼,有很多很多的鱼,如果他们捉不到鱼,大可以自责,甚至可以用拳头敲自己的脑壳,骂自己愚蠢,骂自己无能。 现在的情况是平太河里无鱼,无鱼,自然捉不到鱼,哪怕技术再好,能力再强,也捉不到鱼,在这个时候去自责,显然是错误的,没有必要的。 捉不到鱼,空手而归,怎么向客楚林交代?在离开八达河工地之前,任务是李云博下达的,但是,他们看见客楚林的眼睛里满含着希望,希望他们不辱使命,捉回来许多鱼,然而,现在他们没有捉到鱼,一条鱼也没有捉到。 李天明的心里,极度的黯淡,他正在想离开平太河时,突然看到身边有好多石头,当即想到石头下面,或许会藏有甲鱼、螃蟹、乌龟。 修路村民跳进平太河,或者沉入水下,或者游到岸边,把鱼从水里的石头底下扯出来,把鱼从岸边的石洞,或者泥洞扯出来。 人类的活动,会不会惊扰到鱼类?促使鱼类逃离河底,逃离到岸边的水草里?或者岸边的石头底下?如果逃到岸边,能活命吗?不能活命,绝对难以活命。 李天明看到许多不会水的村民,正在岸边走动,他们手里拎着木棍、钩子、火钳,火钳下,螃蟹的爪子毫无作用,螃蟹除了被火钳紧紧地夹住,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岸边石头底下,是水生物最能逃脱人类捕获的场所,打小生活在云里江边的李天明,清楚这一点,曾经在岸边的石头底下捕获过甲鱼,或者乌龟之类的东西,就算运气十分不好,也能捉到几只螃蟹,总之,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李天明想到这里,灰暗的心情变得明朗了许多,他弯腰掀开石头,掀到第六个时,但见石头底下有一条花麻蛇,它蜷成一堆,看上去,俨然一堆牛粪。 李天明仔细看了看这条花麻蛇,晓得这条花麻蛇,处在临产前的状态,按照平常的习惯,他应该放过这条花麻蛇,然而现在,李刀磨村民生活物资严重短缺,不要说是一条花麻蛇,就是一条泥鳅,李天明也不想放过。 李天明弯腰抱起一个石头,狠狠地朝花麻蛇砸下去,把花麻蛇砸死了。 几个青年看见李天明砸死了一条花麻蛇,沮丧的心情立刻变得兴奋起来,他们接着翻动石头,然而他们翻动了无数个石头,再也没有看到蛇,他们再次陷入绝望。 李天明拎起花麻蛇,带着几个青年离开平太河,走向平太街,走向八达河,沿途的村民看见李天明手里拎着一条花麻蛇,眼睛里竟然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他们恨不能扑上去,去抢走李天明手中的花麻蛇。 有几个长相斯文的村民摇动手里的纸钱,建议李天明把花麻蛇卖给他们,他们愿意为这条花麻蛇出血,出高价。 钱,在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的时候,往往没有价值,没有半点价值,钱是万能的,又不是万能的。 第212章 j.h.卡伯恩 李天明没有出卖手里的花麻蛇,哪怕价钱再高,他也不想出卖手里的花麻蛇,他把花麻蛇拿到八达河工地,把花麻蛇交给父亲李云博。 没有猪肉,没有牛肉,没有羊肉,没有鱼,蛇也可以吃,蛇肉也是肉,李云愽叫人褪去蛇皮,把蛇弄干净,把蛇肉剁成肉酱,放进大铁锅,跟其它菜蔬混在一起煮,煮出一锅蛇肉汤。 李刀磨村民闻到蛇肉的清香,他们朦胧地意识到,蛇,一种冷血动物,在民工修筑滇缅公路的时候,贡献了他们的身体,给修筑滇缅公路的村民,提供了身体所需要的热能,尽管热能不多,好歹激发了村民战胜苦难的信心。 第二天中午,某国上尉j.h.卡伯恩,带着一名翻译来到八达河工地,正好赶上李刀磨村民吃午饭。 j.h.卡伯恩看到村民的饭食,心里顿时来气,跟翻译说了一阵话,把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客楚林在吃饭前,来窝棚背后去解手,解完手,他顺手扯了一把树叶子揩屁股,不想树叶子里藏有一只毛辣丁,咬着客楚林的屁眼,疼得他接连抖了几下屁股。 云里县的冬天比较暖和,虽然有雨,但是雨小,虫子极为罕见,冬天平太河畔的树叶里,为什么会有虫子呢?这种现象跟修筑公路有关。 狭窄的平太谷,突然增加了几万人,他们生火做饭,拉屎撒尿,更兼牲畜的气味,在流连,在弥漫,在扩散,使得气温陡然升高,虫子晓不得现在是冬天,还是秋天,晓不得去躲避寒冷,依然憨憨地躲藏在树叶子里。 客楚林没有想到这一点,顺手扯树叶子的时候,心里有些大意,没有看到树叶子里有虫,只管把树叶子朝屁股上揩,被毛辣丁咬得高声怪叫,站在地上打圈圈。 客楚林忍着疼痛回到窝棚,正准备吃饭,看到j.h.卡伯恩带着翻译走来,就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听他和翻译说话,暂时忘记了来自屁股的疼痛。 看着j.h.卡伯恩和翻译离去的背影,客楚林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屑,说:“外国人只会说鸟话,什么爷儿死,爷爷死了,儿子死了,我们修筑公路搞哪样?什么狗来摸脸,放着好好的脸自己不洗,偏偏要叫狗来摸,如果不小心被疯狗咬着,不死了才怪。” 李天明读过客芷座的几本藏书,其中有一本书是介绍某国的,他对某国多少有一些了解,现在听客楚林说外国人说鸟话,心里好笑极了,说:“他是一个某国人,说的不是鸟话而是某国话,某国是一个老牌子国家,号称日不落帝国,在全世界有很多很多殖民地。” 客楚林不信李天明的话,他是一个马帮头,无数次出远门,自以为有许多方面的见识,村民见过的,他见过,村民没有见过的,他也见过,现在听李天明说起某国,那可是一个遥远的国度啊,李天明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某国那么多事?他是在胡编吧?这是在胡编乱造吧? 李刀磨的习俗,做儿子的可以说话,但是不可以胡乱说话,否则,就会被人骂神经病,李天明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是不是得了神经病?如果得了神经病,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否定,去否定李天明刚才说过的话。 第213章 辩 其次要做的事,就是请毕摩去给他驱鬼辟邪,好生医治,以此来保全李天明的性命,不然,李云愽到这里就断了根,绝了后,先前费尽机搞婚了情,借腹生子,最终还是枉然,打了水漂。 客楚林想到这里,决定对李天明有无智商,是否聪明,进行再一次试探,说:“什么叫做日不落帝国?按照我们这里的说法,日就天,天就是日,比如说一日,就是一天,世间哪有叫天不落的?还有,什么叫做殖民地?世间哪些地方有殖民地?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是在胡乱编造吧?” 世间发生了多少事?你都想知道?都要知道?你是千里眼?你就窝在李刀磨,最多以前走马帮去过一些地方,比别人多知道一点而已,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不等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不等于你不知道。 客楚林是李刀磨村长,以前走马帮,不说走南闯北,确实去过一些地方,去的地方多,看的地方就多,见的人多,听到的事情就多,纯是自然的事,没什么可奇怪的。 客楚林在李刀磨有很高的地位,村民有求于他,心里自然向着他,替他说话,听他说话,哪怕他说的是错的,村民也会相信,至于李天明,虽然读过书,有文化,但是他年轻,村民不求他,至少暂时不求他,如果他去反驳客楚林, 如果不能把话说得很明白,很在村民的眼里,他就是有意在长辈面前显摆,在长辈面前充能,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轻则会受到村民的嘲笑,重则会受到村民的呵斥。 李天明对此心里有底,现在他虽然受到客楚林的质疑,心里倒也平静,只管导出原委,说:“某国曾经统治着很多国家,这个国家的太阳升起来,那个国家的太阳落下去,那个国家的太阳升起来,这个国家的太阳落下去,太阳总是出现在天空,所以叫做日不落帝国,至于殖民地,我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大概意思是某国做许多国家的主人,做主人的只顾发号令,倒奴隶的只管埋头干活,把地里的出产送给主人吃,做主人的不干活,也有饭吃有钱用,日子过得很滋润,很逍遥。” 看到儿子把话说得头头是道,李云愽在暗地里高兴,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李云愽经历过许多事情,他希望儿子通过读书,以后开私塾教化李刀磨的孩子,过上体面而轻松的生活,然而精彩不会全给某个人,老天爷左手给予某个人一个精彩,右手顺便割走某个人大腿上的一块,通过这种方式,去获取世间所谓的公平,去接受世间的顶礼膜拜,尽情讴歌。 李天明见不到阿苏塞,来到八达河修路工地,半点好处都没有得到,这是老天不长眼晴,有心委屈我家儿子,如果这种情况得不到改变,以后我不但不会敬天爱天,兴许我还会把天给捅下来,别看我李云博平时斯斯文文,犯起浑来,别说人,老天都会感到害怕。 李云愽想到这些的时候,目光随之变得黯淡起来,忍不住想要流泪的样子,但是,他到底想到人生,会遭遇到很多阴云,或许,阴云过去以后就是阳光,就是热辣辣的阳光,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在意一时的阴云呢?先等等看吧。 人是不能在阴云里过完一辈子的,人总会有舒心的时候,何况阿苏塞,也只是暂时没有回来,说不定哪一天,说回来,就会回来。 客楚林吃完饭,只管到工地干活。 j.h.卡伯恩带着翻译回到工程指挥部,他也不想一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管率性而为,直接把电话打到云里县政府,劈头盖脸骂了杨里梅一顿。 杨里梅以大局为重,不跟某国佬计较,他打了几个哈哈,用好话哄过j.h.卡伯恩,背着双手走出办公室,前往云里县宪兵连,去看望宪兵,去问候宪兵。 杨里梅问候过宪兵,回到云里县城,把赵唯城和客芷座叫到办公室,把j.h.卡伯恩打电话到云里县政府的情况说了,把自己挨他大骂的事也说了,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客芷座说:“j.h.卡伯恩是某国政府花钱聘请的一名机械师,负责维护进驻云祥机场的飞机,原本不属于军队建制,到了现在,因为战争的需要,特意招他为军人,不仅给他了军籍,还给了他一个上尉军衔。” 客芷座说:“修筑滇缅公路,某国给了钱,就自以为高人三等,说话做事,总是率性而为,不计后果,一个小小的连长,也敢骂县长?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事,一个小连长也敢做,杨县长不要跟他计较,只管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等到有机会,把他弄回云祥机场,去修飞机。” 对于某国出部分资修筑滇缅公路,云里县学者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某国向来重视战争,希望别国打仗,他们趁机发展军工,出口武器,发战争财。 第214章 祭奠 中国港口被外敌大量封锁,导致中国缺少抗战物资,难以组织有效组织大规模反击,至于缩短战争进程,尽快打败外敌,尽快赶走外敌,想一想容易,做到很难。 修建滇缅公路,中国可以通过这条公路,获得大量抗战物资,中国可以利用这些战略物资,去有效组织大规模战争,去有效打击外敌嚣张气焰,这对于提振中国人民抗战的决心,提振中国人民抗战的信心,取得抗击外敌的最后胜利,不仅有伟大,而且有深远的意义。 修建滇缅公路,参与方不仅有中国,还有某国,某国在出资的同时,还派出人员,前往修路现场做顾问,做监工,前文j.h.卡伯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修建滇缅公路现场,也正是修建这条公路,改变了他的命运,使其从修飞机的机械师,变成了一个军人,变成了一个上尉。 到了后来,外敌在某国屁股后面动刀,某国态度转移,开启真正意义上的支持中国抗战,这件事,发生在滇缅公路修通几年以后,而在当时,很多人是不知道的,无法预知的,甚至滇缅公路,到底会起多大作用,也是无法判断,无法预知的。 杨里梅也罢,客芷座也罢,赵唯城也罢,他们清楚当时的情形,不清楚后来的情形,对发生在当时的事情,产生了一种误判,不理会j.h.卡伯恩的态度,把这件事丢到了半边。 单纯的j.h.卡伯恩,以为自己给云里县长打过电话,就以为解决了问题,沿线的筑路村民,从此可以吃得饱,还可以吃得好,某国人看不懂中国,由此可以感知。 时光流逝到21世纪秋天,某个日子,上午。 一个名叫边陲的老头,内心里憋着一肚子的郁闷,他跳上一辆从云里县城开往平太的班车,在虾马塘下车之后,坐在青草地吃了两个面包,站起来,踽踽独行,走向平太,他想通过行走,去抖落积攒在心里的郁闷,获取期待已久渴盼已久的愉悦。 天很蓝,云很白,蓝天下,白云时而成丝,时而成团,时而变马,时而变猫,时而聚集,时而分离,变化无穷,姿态万千。 清水哨 哨音长 吹走乌云 迎来阳光 送走官员 迎来马帮 清水哨为官府设立,为保护过往客商,促进博南古道繁荣发挥出巨大作用,立下不朽功劳,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清水哨通过收税,充实了政府财政,解决了政府财政空虚的问题。 离开清水哨,边陲继续前行,仰望天空,他笑了,然而他意外地发现,他所谓的笑,竟然夹杂着那么多的失落,那么多的惆怅。 惆怅南朝事,抒写今日情。边陲走到八达河,朝路边的两棵大青树三鞠躬,继续走路,脚下的公路,虽然经过几十年季风气候的侵蚀,无数重车的碾压,依然平整夯实,足见当年修路民工,那些来自各个村寨的村民,付出了怎样的艰辛,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走到距离周家湾不远处,边陲看见一男一女,无语地站在公路边,公路的外沿,是一道悬崖,是一道十分陡峭的悬崖。 悬崖下方是平太河,或许经历过大水冲击,平太河里,垃圾密布,一塌糊涂。 那一男一女是某国人,黄头发,碧蓝的眼珠,像尚未成熟的葡萄。两个人把目光朝向对面的大山,朝向对面大山,朝向那个名字叫做打牛坪的小山村。 打牛坪寂静,无语地躺在白云下,流云仿佛一条洁白的毛巾,正在揩抹她的肌肤。 两个某国人看见边陲,惊讶略现,那个女人张嘴笑了笑,说:“你好,中国人,我们是某国人,我们某国人,热忱欢迎中国人。” 某国女人会说汉语,但是她说得不够流畅,在边陲面前说汉语,显然是班门弄斧,但是她作为某国人,能够说汉语,虽然说得不够流畅,却足以令边陲惊诧而惑动。 边陲问两个某国人,为什么要来这里?那个男人,把他深情的目光,定格在那个女人身上,那个女人说:“我们来祭奠,来祭奠我的外公。” 边陲坐下来,用流利的汉语跟他们说话,在他们用结巴的汉语回答过后,笔者晓得那个女人的外公,就是前文说到的某国上尉j.h.卡伯恩,是维护飞机的机械师,是平太钢架桥的设计师,是修建平太钢架桥的监工。 某国上尉j.h.卡伯恩,在平太钢架桥即将完工的时候,在奉命前往云祥机场维修战机的途中,所乘车辆,在周家湾附近翻下悬崖,当场身亡。 第215章 脑火 知道了这件事,边陲起先感到惊讶,继而感到惊诧,深度的惊诧,长久的惊讶,或许,云里县人会忘记这段历史,或许,平太人会忘记这段历史,但是,边陲不会忘记这段历史。 边陲,一个老头,苦苦地寻找着,苦苦地寻觅着,寻找着历史的遗迹,寻觅着历史的天空,也许某日,他会死去,但是,他有过寻找,有过寻觅,死而无憾,死亦知足。 边陲接过某国男人递过来的一个烤红薯,随即向他们道谢,说:“中国人谢谢某国人,愿上帝保佑你们,祝你们好运!” 边陲说过话,继续走路,如果说在此以前,边陲心里想到的只是到平太钢架桥,只想到平太钢架桥,去抖落积攒在心里的郁闷,那么从此刻起,边陲的心里不仅有郁闷,还有祭奠某国上尉j.h.卡伯恩的情愫,怀念的意愿。 云起云飞,那飞云,仿佛一只鸟,仿佛一群鸟,从山脚,从山间,飞向和尚山,带着边陲对某国上尉j.h.卡伯恩的敬意,飞向和尚山,带着边陲对某国上尉j.h.卡伯恩的祭奠,飞向和尚山。 战争,不分国家,只分正义与非正义,心怀正义的义,会离开自己的国家,去跟非正义较量,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无所谓,已经无所谓,死在那里,对于他们来说,无所谓,已经无所谓。 边陲开始寻找!开始寻觅!然而,寻找不容易,寻觅也不容易,走村串寨,道听途说,求证论证,但是,边陲终究寻找不到什么,寻觅不到什么,驻足山野,低头沉思,边陲恨铁不成钢,恨自己过于木讷,既没有充满睿智的脑袋,也没有踏破铁鞋的意志。 边陲想到向别人求助,然而,他最终放弃了这种想法,在追求物质享受的时代,在追求金钱的时代,边陲为什么要去求别人?求助别人,别人会把知道的告诉他吗?最根本的原因,也许人家早忘记,把记忆从心里,从脑子里抹去。 我是一具活着的躯体,这个活着的躯体,在云里县这块土地上,到处狂奔乱窜,只有等到活着的尸体,变成真正的尸体,我才有可能停止了走动,才有可能匍匐于安静,边陲这样想着,尝试这样去做,他的生活,远不如别人。 以前不止不歇的战争,已经伤及到云里县的百姓,现在外敌人,入侵中国,更加伤害到云里县的百姓,云里县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有些被生活所迫的百姓,丧失了做人应该拥有的善良,他们铤而走险,去做土匪,去做强盗,警察和政府官员面对做这种现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人,甚至参与到欺凌百姓的行动之中,云里县的社会治安开始变得糟糕。 这些问题,拷问着杨里梅的心灵,他想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智慧,促使云里县社会治安有所好转,他把宪兵看得很重,倚靠宪兵去维护云里县社会治安,尝试着给苦难的云里县百姓,一个比较好的生活环境,他知道,只这样做,才对得起云里的百姓。 李云愽跟客楚林说过要回李刀磨筹集粮食的话,客楚林起先不同意,后来经历过几次尝试,跑了很多地方,自始至终筹集不到一点粮食,在八达河筑路工地的两百来号村民,已经感觉到生活物资短缺,所带来的苦痛。 客楚林看到问题越来越严重,就在心里认定李云愽,愿意回到李刀磨筹集粮食,是将功赎罪的一种表现,是用行动去洗刷已经霉变心灵的一种行动。 李云愽再一次提起这件事,客楚林只能同意,说:“从平太到李刀磨,虽然只有十几里路程,可是现在滇缅公路全线开通,沿路都是民工,时不时地炸山,路面已经不安全,要不要派几个人陪你回去?再有,李刀磨屁大一点地方,人口数不多,如果粮食筹集过多,留守的村民,日子过不下去,说到底,还是害了我们的乡亲,我们既要考虑为政府修筑公路,同时,我们也要考虑为村里留下几个人种,都饿死了,李刀磨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第216章 博云李 李云愽爽朗而笑,他不怕死,死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问题,说:“不碍事,不碍事,我都已经过了五十岁,已经是老人,人家看见我年老体衰,走路摇摇晃晃,总归是要给我让路的,就算不巧死了,也不算夭折,应该算正常死亡,不碍事,碍事,我一个人回李刀磨,这里工程紧,活路多,多一个人在这里,就多一份力量,老哥你只管放心,不用三天时间我就会回来,就会带着大量生活物资回来,我能够说到,就能够做到,我绝对不会食言!” 客楚林看到李云愽爽朗而笑,于转瞬之间来了怒气,心里说:“笑个老球,笑你妈,亏你还笑得出来!不是看在修筑滇缅公路的情面上,老子非剁了你不可!” 客楚林心里骂着李云愽不要脸,给他戴帽子,连人都不是,嘴里却是另外的一种说法,说:“也好,我们饿一点无所谓,孩子们却是不能挨饿的,他们正在长身体呢!不吃饱,怎么能长身体呢?怎么能修公路呢?挨刀的外敌,怎么会想到,怎么会从大老远,跑来中国杀人放火呢?不修公路,不把他们从中国的士地上赶出去,不知道他们还要杀多少人,不知道他们还要烧多少房子,死不要脸,臭不要脸。”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用狠话去骂外敌,心里感到很舒服,对于外敌,李云博认为他们该骂,该狠狠地骂,他已经骂过多次,现在看到客楚林骂,心里解气,身上就有了力气,他向客楚林道了别,翻过秀岭虾马塘,顺山势而下,走向李刀磨。 沿路都是民工,都是来自各地的民工,肩挑马驮,运土挖山,不时响起叫人撤离的哨声。 工地即将放炮炸山,哨声提醒附近的村民赶紧躲避,等到山被炸开以后,村民再聚拢来干活,整个筑路场面,显得繁忙而不紊乱。 大山被炸开一条缝隙,毛路逐渐显现起来,监工在工地来回巡查,指导,训斥,吆喝,民工不停地干活,他们所想到的是尽快完成修路任务,然后各自回家,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在那个年代,由于生产力落后,又是经历了多年战乱,云里百姓的生活,已经贫困到极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敌打进中国,作为战略后方的云里县,百姓难以置身事外,他们不可避免地,走进支持全面抗战的序列之中。 他们有名字,但是没有人,能够记住这些人的名字,最后,只能用云里县百姓几个字去代替,云里县百姓,是修建滇缅公路,是滇西抗战中,五数个代名词中的一个。 李云博回到家里,俞琴看见老公回来,心里有些诧异,以为老公受不住工地上的苦楚,私自逃离工地,当即流下了,眼泪,说:“云愽,我以为你是一条汉子,是一条用钢铁做成的汉子,我没有想到你是一个胆小鬼,别人正在工地上修公路,你却逃回家里来享清福,你算什么汉子啊?我以前真是高看了你,从今天你的行为来看,我骂你是一块稀泥巴,骂你是一块实实在在的稀泥巴!” 李云愽看到老婆,也不问清楚老公为什么回家,跳起脚就骂人,心里很不自在,鬼火直冲,他在心里想外敌跑到中国来杀人,来放火,已经够可恶的了,已经够令人感到烦躁的了,可你呢?比外敌还要可恶,还要令老子感到烦躁,你跟了老子这么多年,老子把你从小姑娘变成小婆娘,把你从小婆娘变成老婆娘,你难道还晓不得老子有怎样的性格?竟敢凭空说老子坏话?今天不好好修理你一顿,老子的名字倒着念!念什么?愽云李,对,就念愽云李。 第217章 出口伤人 李云愽心里生发出极大的怒气,说:“贼老婆,憨婆娘,说话之前不知道考虑,嘴里只管喷出猪粪,谁是胆小鬼?如果我是一个胆小鬼,怎么会想到借腹生子?怎么能大着胆子去借腹生子?” “现在我们有了儿子,有了后人,你死了以后,可以上我家祖坟不说,还会有儿孙来祭祀,你呀,你,真的是一个憨老婆,真的是一个贼婆娘,几天不见,几天不教训你,屁股就翘到了天上,以为自己了不得,你呀,真是一个欠打的憨老婆!” 俞琴除了不会生育,其它方面,还是很好的,有肥沃的水田,值得李云愽深耕,而从先前的情况来看,李云愽对俞琴其实很好,有时也骂她几句,但是不会骂重话,骂几句就过去了。 而这次骂俞琴,语气非常严厉,用词非常恶毒,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心里不舒服,感到过于憋屈,他觉得自己的心里,被人塞进去一个石头,一个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借此把大石头吐出去,能不能活下去,他都不知道。 李刀磨有两百来号村民,在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李云愽负责后勤工作,现在回村里筹集粮食,却被老婆说成了胆小鬼,他怎么能忍下去?被老婆骂胆小鬼,如果还能忍下态,算什么男子汉?有什么脸面,有什么尊严在李刀磨活下去? 人可以接受贫穷,但是不可以人穷志短,生活在团顿之中,志气却要讲,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面子,受多少活罪,都无所谓。 不能怀上孩子是俞琴的心病,是俞琴做人的短板,而李云愽把俞琴的短板,拿捏得死 可以随时拿这话来骂老婆,死的,随时把这个短板拿出来说,拿这个去羞辱俞琴。 现在居然把借俞晓梅肚皮生儿子的原因,也归罪到俞琴身上,如果俞琴能够给他生几个后代,他何至于要去借俞晓梅的肚皮,何至于招来客楚林对他不满?对他恨到极点? 想到客楚林对他的恨,李云博没有感到无地自容,而是感觉到十分委屈,为了消除客楚林对他的恨,他在暗地里给了客楚林十个大洋,十个大洋,在当时可以几亩水田,而到了现在,十个大洋,买不到几头水牛。 李云博只想到十个大洋,过去很值钱,以为过去可以买几亩水田,却没有想过自己家里还有几十个大洋,如果当时买把十个大洋送给客楚林,而是留在家里,到现在同样贬值,同样不值钱。 钱到不值钱的时候,拿在手里,藏在家里,就失去了拿的意义,就失去了藏的意义,李云博决定把藏在家里的大洋,拿出来买生活物资,把买来的生活物资,及时送往八达河修路工地。 俞琴看到老公骂她,用恶毒的话骂她,感觉自己的身子立刻矮了几分,立刻改了先前霸蛮的脾气,说:“我只是说一说而已,我又不是狠狠地骂你,你何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在这个家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总不至于那么恨我?想把我吃了吧?” 看到俞琴认错,看到俞琴 变得老起来,憔悴起来,心知 在自己离家的日子里,俞琴肯定吃不好,而地里的活又多,不干不行,就在心里想,现在世道不宁,又是修路,又是打仗,活着不容易,还是少说她几句,少骂她几句的好,再去骂她,导致她去跳云里江,自己还得出一笔安埋费,划不来,不划算的事,不要干,不能干。 想到这些,李云愽的心,变得软和起来,俞琴或许没有功劳,但是她的确有苦劳,她除了不能生孩子,但是对孩子很好,把李天明照顾得好好的,除了不能怀上孩子,其他方面,她做得好,做得非常好,我还是嘴上积点德,少骂她几句,适可而止吧! 李云愽随即在心里原谅了俞琴,说:“工地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了,就是拿着钱去平太街买粮食,也是买不到,我现在回来,是想给工地上筹集粮食,我回来做这件,不至于有什么过错吧?告诉你,以后说话不要张口就来,要仔细考虑,弄清事情原因才能说,才可以说。” 听了这话,俞琴晓得老公回来,是为工地筹集粮食,而不是逃跑,在心里感觉老公的身影,于转瞬之间变得高大起来,她的心思随即变得快活起来,说:“家里还有一些粮食,你拿去,全部都拿去,唉!这日子,简直就不叫日子。” 俞琴说过这话,想了一下,跟着说:“我前几天到地里干活,捡到一只死猫,我把它拿了回来,弄干净,用盐巴腌好,挂在灶房里,你也拿去,拿去给工地上的村民吃。” 李云愽看到老婆如此大方,要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捐给筑路村民吃,没有想到为自己留下一点粮食,感觉老婆心地善良,有心逗老婆,想把气氛搞得活跃一些,说:“把家里的粮食全部拿出去,你吃什么?我晓得了,我晓得了,你们做女人的,只要愿意,人家就会把粮食送过来,不愁吃不饱,不愁吃得好,只愁吃得太好,只愁吃得太饱,只愁吃多了,不消化。” 俞琴听到这话,眼泪于转瞬之间流出眼眶,现出极为愤慨、极为委屈的情态,说:“李云愽,李云博啊,你是一个挨刀子的短命鬼,说话硬是伤人,也不看一看你老婆,现在是怎样的年纪,怎么会去做偷人的事?就是年轻的时候,你的老婆,有过跟别人相好的想法吗?有过跟别人相好的动作吗?因为不能给你生几个娃儿,你就这样欺负我,你的良心被狗吃掉了,我跟你说,你如果老是恨我,干脆把我休掉算了,我不赖着你。” 第218章 再吹铜号 听过俞琴这话,李云愽自觉玩笑开得太大,伤及到老婆的自尊,狠狠地伤及老婆自尊,就把开玩笑的事情,暂时搁置起来,他不想解释,觉得越解释,问题越大,俞琴会越伤心。 李云博离开家,径直来到客楚林家里,看见妹妹李云彩,赶忙跟她打招呼,直奔铜号,用手把住号身,把嘴斗着号口,用力吹响了召集村民到客楚林家里集中的号声。 前文已经说过,由李云愽牵头,并提议,村民罢免了洛伍顺村长职位,推荐客楚林接任李刀磨村长,客楚林接任之后,跟着带领两百余名村民,前往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 按照李刀磨的习俗,谁当村长,谁就有资格吹响铜号,以前是洛伍顺当村长,由洛伍顺吹铜号,现在是客楚林当李刀磨村长,理当由客楚林吹铜号,摆放在庄上洛伍顺家里的铜号,被村民抬到客楚林家,摆放在客楚林家。 客楚林当上李刀磨村长,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吹过铜号,一次也没有吹过,可以说,他还没有真正行使过当村长的权力。 李云愽回到李刀磨,因为事先得到过客楚林同意,得到过客楚林授权,可以代表客楚林的意图,有资格吹响铜号,有权召集村民前来议事,手中有权,不用白不用,他当即吹响了铜号。 李云愽吹过铜号,想到村民来到客楚林家里,尚需一段时间,随即离开客楚林家,回到了自己家。 俞琴这时候已经做好午饭,两人吃过饭,李云愽来到屋后的一棵李子树下,拿开堆放在李子树下的秸秆,从秸秆下的一个小洞里,抱出一个小坛子,把小坛子拿到家里,朝簸箕里一倒,倒出三十五个大洋,三十五个大洋叮叮当当,热情而热烈地响了一阵,不再发出响声,归于安静。 俞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大洋,现在看见,大为惊讶,非常惊骇,她把眼睛瞪得圆圆的,鼓励的,形似饱满的山中板栗,她把舌头伸出,把舌头伸出,半天都没想到收回去,说:“我的妈呀,我的天呀,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大洋?我怎么不晓得?你怎么半点口风也没露?” 李云愽不想把遇到杜黑贵的事情说出来,他打算保守这个秘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直到自己死去。 李云博看到俞琴惊讶,惊诧,惊诧,心里感到好笑,感到愉悦,为自己拥有如此之多的财富而愉悦,而沉醉,而欢喜,而欢心? 李云博故意做出不在乎,不在意的样子,说:“男人比女人沉着,比女人稳重,不要说三十五个,就是三千五百个,我也不会说,这些大洋是我平时攒下的,是用来应急的,你不消因此而感到奇怪,更不要用惊讶的神情,去表现你的情感,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平静,都要保持冷静,这样的老婆,才是好老婆,我可不希望我的老婆,遇到风就是雨,把家里的事情说出去。” 俞琴不信李云博平时会攒下这么多钱,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家里每年收入多少,开支多少,她是知道的,清楚的,家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多钱,这钱肯定有问题,俞琴的脸上,出现了一层忧色,说:“云博,你是不是做过土匪?背着我去做土匪?” 李云博笑起来,说:“我天天跟你在一起,被你看着盯着,就是想去做土匪,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呀!” 俞琴不信,说:“你去过塔盘山,表面上是挖锑矿,实际上做土匪,去抢劫,云博,这种钱我们不能要,不能用,走,我们去云里县政府,去把事情说清楚,把钱赔给人家。” 李云博依然在笑,说:“我骂你憨,你还不相信,现在表现出来了吧?如果真的做土匪,真的抢了钱,说得清楚?你以为把钱赔给人家,就万事大吉?我跟你说,这种事说不清楚的,去云里县政府,轻则坐牢,重则杀头。” 俞琴晓得问题严重,把问题放在家里,可能更严重,她想了一阵,说:“我晓得了,是杜黑贵给你的,他后来跳舍身崖死了,死无对证,你可以大胆用了,云博,我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种人,家里会藏有不义之财。” 李云博没有笑,他笑不起来,既然俞琴能知道事情真相,别人也能知道事情真相,俞琴好哄好骗,别人不好哄不好骗,李云博发觉问题很严重,严重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说:“俞琴,不要乱说话,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俞琴想到自己,今后还要跟李云博生活在一起,千万千万不要得罪他,说:“好,好,好,我闭嘴,你去做土匪抢钱的事,我不说,杜黑贵给你钱的事,我也不说,我去做一个哑巴,得了吧?” 看到俞琴如此说话,李云博感觉非常好笑,又觉得自己要把 三十五个大洋捐出去,俞琴不说,别人也会说,如果官府追究,抵死说是自己攒下的,官府也没办法,钱上面又没有写名字,谁能奈何我? 李刀磨村民前往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生活上遇到了困难,前文已经说到过,在平太街,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钱在平太街,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但是在云里县城,看在出高价的情面上,可能会有人把粮食卖给他。 客楚林把大洋拿出来,叫几个青年,拿着钱到平太街买东西,其实是想叫几个青年,拿着钱去碰一碰运气,看一看有没有人看在钱的情面上,把藏得很深的粮食拿出来,然而,没有人愿意拿粮食去换线,几个青年在平太街,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 李云愽相信钱能够买到粮食,在平太街买不到,不等于在李刀磨买不到,尽管李刀磨村民的生活,已经十分艰难,但是,包括粮食在内的农产品,还是有一些的,牲口也会有一些,身上有钱,不愁买不到生活物资,何况还有云里县城,可以去碰一碰运气。 李云愽有这个信心,他把珍藏许久的三十五个大洋拿了出来,俞琴却感到担忧,极度担忧,说:“家里藏了这么多钱,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如果你不巧得急病死了,这钱不是永远埋在地下了吗?” 李云愽老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不是说死,就会死的,完全可以在病重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给李天明,现在看到老婆埋怨,他的心里并不在意,说:“莫要乱说,我是那种说死,就会死的人吗?就是老天要我死,阎王爷也不准,叫我活在这个世上,我可是一个好人,好人命长着呢!” 第219章 好人? “好人?你也算好人?你也敢说你是好人?如果把借腹生子的人,也叫做好人,那是老天爷没有长眼睛,或者说老天爷瞎了眼睛!” 俞琴心里虽然有意见,有想法,导致她不舒服,但是,因为不能生育的缘故,她不敢把心里的苦楚说出来,就是有再多的苦楚,她也不敢说出来,她只能把苦楚在心里藏着,掖着,默默地去承受。 俞琴明白,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与自己肌肤相亲许多年的男人,这个男人,除了有过借俞晓梅肚皮生儿子的不良行为,说起来对老婆还算不错,俞琴作为不会生育的女人,不被老公休掉已经是万幸,做女人要知道满足,俞琴难以逾越过这个底线,就只能处处让着李云博。 李云愽把三十五个大洋,用衣服包裹起来,提在手里,走出家门,前往客楚林家里,望着李云博走出家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俞琴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流出眼眶,落到地下。 俞琴认定李云博做过土匪,抢过人家的钱,不是成婚之后,就是在成婚之前,总之做过土匪,抢过别人的钱,她没有想到,这辈子会如此命苦,生不出孩子,受李云博的气,那是自己应该承受的,可是嫁给土匪,嫁给强盗,就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如果老祖宗在地下,知道李云博不学好,竟然去做土匪,竟然去抢钱,会怎么处罚他?如果老祖宗在地下,知道我嫁给土匪,会怎么处罚我? 俞琴感觉生活很难,很痛苦,但是她没有办法去解决,只能痛苦地望着李云博离去,远去。 李云彩再婚,客楚林按照李刀磨的习俗,把李云彩接到了家里,李云彩的家交给了俞蝶,起先,李云彩要招洛古木做上门女婿,洛伍顺不同意,说:“我家大业大,房产多多,难道还少了他们住的地方不成?做上门女婿的话,莫要提起,千万莫要提起”。 但是,洛古木愿意,他只要俞蝶,只想跟俞蝶在一起,至于是否做上门女婿,他不想考虑,他只听俞蝶的,俞蝶怎么说,他怎么做,而俞蝶,当然希望洛古木做上门女婿,两个人单独住在一起,没有人打搅,要多好有多好,结果洛古木为了爱情,置父母的相劝于不顾,执意做了李云彩的上门女婿。 李云愽走进客楚林家,但见村民正在陆续赶来。 客芷座担负着教化村里孩子的责任,阿碧要照顾老公,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来自各个家庭的孩子,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她虽然忙。 但是,比起农家女人,她还算清闲的,至少,她不会为生活去考虑,这个时候,村民普遍意识到,孩子是应该读几年书的,他们愿意为孩子读书交学费,阿碧手里有钱,感觉到做私塾先生老婆,很舒适 很惬意。 在前往八达河筑路工地之前,李云愽提议客芷座留在村里,暂时不要去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固然重要,教化村里的孩子,同样重要,客芷座既要当先生,又当保姆,很繁忙,也很辛苦,没必要为修路,把先生也弄到工地去。 客芷座于是留了下来,留在村里,在教化孩子的同时,代村民管孩子,农村孩子自由散漫,无拘无束,但是凡事都有一个度,过度则不好,会出问题,村民在给予孩子自由空间的同时,也会对孩子的行为,进行适当约束,去阻止孩子学坏,当他们前往八达河工地之后,客芷座暂时充当了这一角色。 李云彩接待前来的村民,受到院子狭窄的限制,李云彩请前来的村民,坐在院子外面的草地里喝茶,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和乐的笑容。 李云愽看到村民基本到齐,跟着跳上一个石碾子上,他把装着大洋的衣服,高高地地举起来,说:“各位乡亲,各位村民,我手里举起的是什么?你们没有想到吧?我现在告诉你们,是大洋,是三十五个大洋,是我多年积攒起来的大洋,整整三十五个大洋。” 在李刀磨,除非庄上洛伍顺那样的财主,一般家庭,能有三两个大洋,就算是有钱人家了,然而李云博,竟然有三十五个大洋,整整三十五个大洋,那是怎样的一笔财富啊?他是多么的富有啊? 村民不敢想象,连最善于想象的村民,现在也不敢想象,他们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恐地望着李云愽。 李云愽从村民的眼神中,找到了做有钱人的感觉,心里喜滋滋的,说:“请你们不要用这样的眼光来看我,不就是三十五个大洋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如果以前我更勤劳一点,更节省一点,拎在手里的,不是三十五个,而是三百五十个。” 李云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引起了妹妹李云彩的感伤,说:“哥,你怎么想得起去做土匪?你怎么想得起去做强盗?我跟你说,我们李家就是再穷,穷到吃不起饭,也不能去偷人,去抢人,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祖宗的事,不然,我们会受到祖先惩罚的。” 李云彩说出来的话,就是村民想要说出来的话,李云愽心里明白,他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又担心把话说得明白,洛伍顺会找上门,不仅把大洋拿回去,还会去报官,导致他蹲大狱,坐大牢。 李云愽不是一个十分爱财的人,但是,他有李刀磨民的通性,对于到手的钱财,他是舍不得送出去的,他随即打起马虎眼, 李云愽说:“我李云愽是何等样的人?我怎么会去做土匪?怎么会去做强盗?怎么会去抢人家的钱财?你们记得我曾经到过塔盘山吗?我在塔盘山挖了两个月锑矿石,挖到了几窝银子,后来我把银子换成大洋,舍不得用,一直保存到现在,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去做丢祖宗脸面的事,你们心胸狭窄,太小看我了。” 第220章 不想问 李云博说出来的,比唱出来的,还要好听,把不义之财,说成是正义之财,是自己辛苦之财,听明白事情的缘由,李云彩犬大地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不过,虽然钱来得正道,就,但是,你也不应该把钱,提到我这里来亮相啊,俗话说财不露白,你把钱露出来,到时候会出乱子的。” 李云愽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说:“我今天回到李刀磨,是有重要的话要讲,是有重要的事要做,你们知道,村里出去那么多人,到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现在工地上已经没有钱了,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生活物资,工地上的人,饿得两眼发昏,而修路任务,却是十分紧迫,再不给他们送一些粮食去,他们会被饿死的,我们能忍心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为修筑滇缅公路而被饿死吗?不能,万万不能,所以,我打算把三十五个大洋捐出去,用这些大洋去买粮食,去给工地送粮食。”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李云愽把那么多大洋,都捐了出去,村民岂能小气?岂能做小气之人?何况把粮食捐出吃来,也是给自己的亲人吃,给亲人吃,等同于自己吃,他们纷纷表示,要把家里的粮食拿出来,跟着离开客楚林家,回家背粮食。 到了傍晚时分,客楚林家,院子外边的草坪上,堆满了粮食,还有不少被宰杀好的猪羊鸡鸭,李云愽统统收下,并做了登记。 李云博正想休息,俞琴拎着死猫走来,说:“云博,把这只死猫也带去吧?死猫肉有点腥,但是有营养。” 李云博接过死猫,丢进鸡鸭肉堆里,他没有登记,担心人家看记录本,说李刀磨村民穷疯了,饿疯了,连猫都不放过,连猫都杀吃。 第二天早晨,李云愽叫起十余个村民,把粮食和肉放在骡背上,走桃花园、鹊窝树、石月亮河至八达河,把生活物资送到了工地,交给了客楚林手里,说:“这些骡马我已经付过钱,等到粮食吃完,等到这些肉吃完,跟着宰杀这些骡马,尽量让村民吃好,尽量让村民吃饱。” 从云里江边到八达河,沿路都是村民,都是修筑公路的村民,不时响起炸山的声音,为了避免人马受伤,把筹集到的生活物资,赶紧送到八达河筑路工地,李云愽选择了一条清净的道路,其路程远近,跟走柏木铺到八达河差不多。 李云愽把筹集到的生活物资交给客楚林,说清楚骡马已经付过钱,如果是别人,客楚林会问付出多少钱。 但是李云博付钱,客楚林不想问,前文说,客楚林收到十个大洋,李云博是悄悄送去的,他当时没有说,过后也没有说,但是,客楚林心里清楚这十个大洋,就是李云愽送的,晓得李云愽这样做,是为了赎罪,为了弥补他的过失,以这种方式,这种行为,去减缓客楚林对他的恨意。 客楚林感觉自己受到了屈辱,受到了伤害,他不止一次,甚至无数次,想到把十个大洋送回去,当着李云愽的面,把十个大洋摔在地上,狠狠地摔在地上,以此来发泄他心里的愤慨,好叫李云愽认得,认得自己。到底做了多么龌龊的事! 然而,客楚林有些舍不得,活在这个世上的人,能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何况退回去,或许会导致事情的真相被公开,会影响到俞晓梅,在村民心目中的固有地位,有损于俞晓梅地位的事情,客楚林不想做,现在不想做,以后也不想做。 俞晓梅已经死亡,毕摩认定她过于劳累,是劳累过度而死,洛伍顺也启动了调查程序,但是,洛伍顺没有调查出事情的真相,最终同意毕摩的裁定,俞晓梅不仅被葬入客家祖坟,而且以极为风光的方式,被葬入客家的祖坟。 第221章 酒足饭饱 如果在这个时候,把俞晓梅有婚外情的事说出去,村民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俞晓梅?去评价俞晓梅?儿孙会用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会以什么样的心态,去评论这件事? 恼火啊恼火,真的恼火,把脑壳子都弄疼了,弄晕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是隐瞒,忍气吞声地去隐瞒,何况,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哪一个没有秘密?哪一个不是把秘密隐瞒起来?哪一个不是把秘密,最终带进坟墓?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做?为什么不能做下去? 活人,有时候可以揭开某事情的真相,有时候不能揭开某事情的真相,更多的时候,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能去揭开,如果去揭开,所引发的轰动,所引发的效应,最终不是揭开者所能控制的,所能承受的。 装成不知,不去计较,不去揭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客楚林是一个活人,有思想,有思维的活人,他不想跟死人过不去,何况把真相说出去,不仅有损于俞晓梅的形象,还有损于他自己的形象。 客楚林有时候甚至在心里祈求,祈求李云愽把嘴巴管得严一些,不要在酒精的刺激下,去炫耀自己有多么能干,有多么厉害,厉害到借腹生子,把借腹生子,把这件事见不得人的丑事,当成骄傲的资本而加以炫耀,导致客楚林在村里不好做人,导致死去的俞晓梅在那边不得安生。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哪怕过去的事情再伤人,再伤心。总归是过去的事情,去淡忘吧?去忘记吧?活在现实世界的人,还是去注重现实生活吧? 客楚林想到俞晓梅的时候,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恨,同时,也交叠出很多很多的爱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李云彩走到他身边,走进他生活,最终,他对俞晓梅的爱,超越了对俞晓梅的恨,客楚林在心里逐渐淡化俞晓梅的时候,把心思用在李云彩身上,把思念俞晓梅的情感,逐渐转移到关爱李云彩,他知道,女人是可以替代的,李云彩,一个活着的女人,完全可以替代死去的俞晓梅,我为什么不能从思念走出来? 关注现实,关注现实生活,远比怀念,远比沉迷于怀念更重要,更有意思。 客楚林不去问李云愽,不去问他的大洋是怎么得来的,不问买这些骡马用了多少钱,他只管叫人把生活物资送到厨房,说:“今晚我们要好好地吃上一顿,乡亲们,特别是后生们,姑娘们,哪里还有半点英俊?哪里还有半点水灵?都是水中的竹蒿,黄皮寡瘦,不提起倒也罢了,一提起泪水直流,挨刀的外敌,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坏事做尽,你们不得好死!绝对不得好死!” 当天晚上,李刀磨村民吃上了一顿饱饭,吃上了一顿饱肉,有一些男人还喝了一点酒,到了晚上,男人打起了幸福的呼噜,女人发出了脆脆的笑声。 有一些带着老婆到工地的男人,趁着酒兴,把老婆扯到了僻静处。 有酒有肉吃的村民,不惧高强度的劳动,第二天,李刀磨村民出工的热情格外高涨,效率高得令人咋舌,客楚林用满意的目光,望着正在干活的村民,寄希望于早一些完工,他好带着村民回家过大年,他掐指一算,距离过年,不到一个月了。 李云愽丢下带去的骡马,带着随他到工地的几个村民,经石月亮河,再次回到李刀磨,他看见村民把家里的粮食,继续往客楚林家里搬,家里放不下了,就放在家门外,用茅草严密地遮盖着,生怕被雨水打湿了。 李刀磨的冬天有一点冷,有时候还会下霜,看过去,满眼里都是白,白得耀眼,白得刺眼。 打霜的日子,通常会开太阳,早晨的风,冷冷的,呼呼地吹刮着,霜融化的时候,瓦口上,有时会有水滴落下来,滴滴,答答,像正在运行的钟摆,更多的时候,没有这种景象,只有寂静,寂静得令人可怕。 李云愽走进客楚林家里,跟着走进厨房,看见几个人坐在桌子边吃饭,无言地吃饭,李云彩看见李云愽进来,赶紧站起来,说:“哥,吃饭,我给你盛。” 第222章 饿得慌 李云愽饿了,从八达河起步的时候就饿了,他饿着肚子走路,饿着肚子往村里走,他希望家里有吃的。 李云愽回列家里,却没有见到老婆,心知老婆可能到李云彩家里帮忙去了,随即来到李云彩家里,正好赶上几个人在吃饭,听到妹妹招呼,叫他吃饭,说:“好的,我确实有一些饿了,奇了,怪了,有人几天不吃饭没有事,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俞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对这种现象不是很清楚,面对老公发出的疑问,如果不说上几句,总觉得自己白做李云愽老婆,在老公遇到疑惑的时候,不能帮他答疑解惑,帮不上老公的忙,是一个不算称职的老婆。 俞琴说:“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有的人经得起饿,有的人经不起饿,就像菩萨,不是我们去供奉,他们就晓不得吃东西,还有我们的老祖宗,也不吃东西,他们都是经得起饿的人,而我们经不起饿,原因是我们在走动,不停地走动,只要走动就会饿,就会想到吃东西,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晓得,还说自己有文化,认得扁担倒下去是个一字,扁担上面再放一根扁担,是个二字。” 李云愽不理俞琴说什么,他接过李云彩递过来的饭,眉头随即皱起来,深深地皱起来,说:“这是面糊糊呀!这是饭吗?吃这样的东西,你们会得病的,你们就不能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一下?就不能把生活安排得好一些?你们做这样的饭吃,我看都看不下去了。” 村里的一个老大妈听了这话,感觉李云愽是在表扬她们,是在赞美她们,表扬她们识大体,顾大局,在村民外出筑路的时刻,晓得勤谨,晓得节约,晓得把生活物资节约下来,送给外出的村民吃,心里大为感动,眼睛里跟着积攒起好多好多的眼泪。 说:“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时难,我们在家里,虽然吃得差一些,但是,再差也比出门在外的人,吃得要好一些,云博你不要用巧妙的方式,来表扬我们,好叫我们像菩萨,成天不吃东西,把东西都给节约下来。” 留守村民为了把粮食送往八达河筑路工地,保证外出的村民能够填饱肚皮,他们吃得很少,吃得很差,身上缺少热能,就只能多烤火,经常是几个人坐在火塘边,一边干活,一边烤火,用这种近乎苛刻的方式,去打发无聊的时光,去打发无聊的时光。 过了三天,李云愽叫起随他回来的几个村民,再一次把筹集到的生活物资,运往八达河工地,不同于以前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用骡马驮运,而是用几头黄牛驮运,面对这些黄牛的主人,李云愽想到付钱,但是黄牛主人不要,坚持不收,李云博也不勉强,只管把黄牛牵过来,好生喂养着。 村民没有收李云愽的钱钱,他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晓得现在严峻到了怎样的程度,在这样严峻的时候,如果还把钱看得很重很重,就不是李刀磨的村民了。 李刀磨村民。什么时候过度地考虑过自己?李刀磨村民把民族的生死存亡,看得比他们自己的性命还要重,他们向外展示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民族的脊梁骨。 黄牛是李刀磨村民赖以生存的交通工具,生存依托,他们把黄牛喂养得好好的,到了来年的春天,村民倚靠黄牛翻耕农田,播下种子,辛勤耕耘过后是希望,是满满的生活希望。 第223章 杀黄牛? 然而现在,面对亲人外出筑路严重缺吃的现状,村民心里想到的,首先是外出的村民,他们宁可自己少吃,或者吃得很差,也要把粮食节约下来,送往八达河筑路工地,有几个村民,把家里唯一的黄牛,也捐了出去。 客芷座没有闲着,他在教化村里孩子,代管孩子的同时,抽出时间前往云里县城,去动员大户捐献粮食,说:“修建滇缅公路是为了获得抗战物资,是为了打败侵略者,赶走侵略者,还我们一片安宁。” 云里县城的大户,已经捐过粮食,现在看到客芷座来动员,心知修路工地可能缺粮食,心里想到如果不把侵略者赶出去,社会环境不稳定,百姓没心思种粮,家里虽有良田千亩,最终还是长草,倒不如再捐粮食,让修路民工吃好吃饱,早一些把路修好,早一些把侵略者赶出去。 他们这样想过,随即再捐,只留下勉强度日的粮食。 客芷座加入到筹集生活物资的行动,影响力大,效果好, 而他的老婆阿碧,卖掉了陪嫁的银器,用银器换回一些粮食,把换回来的粮食,送到了客楚林家里。 过后,客芷座拿起李云愽带回来的法币,走村串寨,经历了种种苦难,又买回来一些洋芋。 每一个人都存有怀旧的情愫,村民习惯用大洋购买物资,他们对于法币,既感到新奇,又感到疑惑,纸质做成的东西,抵得上金属做的东西吗?不能,万万不能。 一些村民对法币有抵触情绪,客芷座好说歹说,总算有人相信法币也是一种钱,也是可以购买到生活物资的一种钱,到底卖给客芷座洋芋。 客芷座很快把这些洋芋送到家里,李云愽很快把这些洋芋送到八大河筑路工地,成为筑路村民口中的食物,极大地加快了工程的进度。 李云愽再一次回来,他把筹集到的生活物资,架在几头黄牛身上,走小路,把生活物资连同黄牛,送到了八达河筑路工地,送到了李刀磨村民的手中。 客楚林看到那几头黄牛,晓得村民把家里的黄牛,也贡献出来,心里老是不忍,眼睛里有一些湿润,说:“好你个李云愽,遭天杀的贱皮子,你怎么把黄牛也邀来了?你晓不晓得?村民几乎把黄牛当做他们的性命,你把村民的性命都邀来了,你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人性?你这是在作孽啊!” 李云愽苦笑,说:“黄牛是村民的性命,可是这性命,要等到过年以后才会发挥作用,具体来说,要到阳春三月才能发挥作用,而筑路村民眼下就遇到了生计问题,连饭都吃不饱,个把半个月吃不到几两肉,生存下去都很困难,哪里还能有力气去干活?修不好公路,打不赢外敌,到时候我的心里就会难过,听到有大量的同胞,被外敌杀死,我的心里不仅疼痛,而且是非常的疼痛。” 客楚林晓得这些黄牛是村民自愿捐出来的,村民愿意为修筑滇缅公路的民工,舍弃他们自家的黄牛,李云愽就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住,他于是不做声,他叫人把生活物资卸下,叫人把黄牛看好,等到村里送来的东西吃完,看情况决定是否宰掉这些黄牛。 黄牛是村民的命根,能不宰掉尽量不要宰杀,实在要宰杀,也要先宰杀那些没有力气的老黄牛,要尽可能多地留下几头年轻力壮的黄牛,让这些黄牛于过年后,去承担起翻耕农田的任务,保证村民能按时播种,同时也请这些黄牛多努力,多生后代,多繁殖后代。 农民是以倚靠土地生存的群体,没有黄牛翻耕农田,种子虽然能播下去,但是,因为翻耕深度不够的原因,往往不会有很好的收成,最终导致农民没有饭吃,政府也不能收到相关的税收,于民于政府,都没有好处。 第224章 剿匪 如果社会进入到这种层面,社会矛盾势必会增加,社会治安势必会混乱,再老实的农民,在生活没有得到保障的时候,他们不会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他们势必会铤而走险,走向极端,去做不耻于人的事,这样就会引发了官场震动,打压和反打压的结果,往往会酿成悲剧,往往酿成及其严重的悲剧。 在民族危难时刻,杨里梅以及县属部门官员,谁也不敢有半点马虎,谁也不敢有半点的懈怠,他们都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好工作,努力去做好份内及份外工作,至于工作报酬,他们已经置之于脑后,懒得去计较。 抗战时代,能够通过自身的劳动,获得延缓生命的生活物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感到很满足,已经感受到极大的满足,这是现在人所不能理解的,所不能做到的,生活在抗战时代的人,只能去做有利于抗战的事,否则就会遭报应,受到严惩。 看似纯净的空气里,总会有尘灰,有人抗战,就会有人投敌,有人支持抗战,就会有人破坏抗战,云里县村民,前往工地修筑滇缅公路,留守村民大力支持,而在这个时候,躲在深山老林的土匪,趁机搞事,他们四处游荡,大肆抢劫,屯集财物。 土匪的行为,给云里县带来了动荡,村民不敢出门,不敢下地干活,云里县社会治安急需整治,云里县与周边三县联动,对土匪实行大规模围剿,予以毁灭性打击。 土匪头子被抓到云里县城,公审之后,公开枪毙,土匪则交给宪兵,在宪兵的监督下,去开荒种地。 这些土匪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现在被抓,吃最差的饭菜,住最差的窝棚,干最重的活路,算是遭了报应,有两个土匪偷懒,不想干活,怨天怨地,宪兵大怒,当众开枪射杀,像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现在,可能认为宪兵残暴,但是在当时,如果对土匪讲仁慈,就不会对土匪起到震慑作用,保护百姓利益,维护地方稳定,将会成为一句空话。 看到同伴被杀,土匪不敢怒,不敢言,他们意识到,要想活命,唯有重新做人,经过近两年劳动改造,这些土匪回到老家,诚实劳动,诚信做人,不再去做危害百姓的事,云里县社会治安,得到明显好转,百姓敢出门,敢下地干活,生产生活都趋于稳定。 大规模围剿土匪,云里县政府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仅哨乌箐土匪窝,没收粮食二十万斤,骡马三百余区,金银财宝无数,没收的粮食被送往工地,骡马被送往内地抗战前线,金银财宝被换成现钱,用来支付县里工作人员工资,而先前向农民收取的费用,部分得到减免。 两百来号李刀磨村民,在八达河工地干活,生活物资需要得到保障,生产工具也需要得到保障,在坚硬的石头面前,钢钎、锄头、撬棍等劳动工具,损毁严重,需要及时得到补。 这些事情落在赵唯城身上,他不止一次地被杨里梅责骂,但是他并没有怨言,因为他明白杨里梅心里不仅担忧,而且非常担忧,杨里梅并不比他轻松,好在这时,云里县联合周边三县,实施大规模剿匪,县里从土匪窝得到大量枪械及刀具,赵唯城叫人把收缴来的铁器,送往铁匠铺,熔化之后,打造出工地所需工具,缓解了修路工地工具不足的问题,加快了工程进度。 当时的云里县城,下片是县城的中心,上片是县城的副中心,如果不是明朝时代,在云里江面修建了云里桥,或许不会有云里县古街,博南古道穿过下片,走东旁村进入密场,一路朝西走到后乔、溪沙、南甸、川剑,跟沧浪古道连接起来。 云里县城兔街应运而生,成为紧邻密场的重要集市,每年农历二月十九日前后十天,云里县老百姓,从不同的村寨涌向兔街,在这里进行大牲口交易,使之成为固定的集市, 抗战时代,云里县政府坐落在兔街,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政府实施整体搬迁,搬离了兔街。 当时的云里县政府,有两栋政府办公用房,每一栋都是两层,相关部门,俨然散乱的星星,簇拥在县政府四周,各司其责。 杨里梅早就想到再建一栋办公楼,连建房资金都准备好,都已到位,不巧在这时,外敌侵占中国,杨里梅当即停止了再建办公楼的想法,他把精力用在维护地方治安上,用在修筑滇缅公路上。 适当修建办公楼,适当改善办公条件,没有错,一点也没有错,但是,当国家遭遇外敌入侵,当民族处在生死存亡时刻,委屈自己,顾全大局,显得格外重要,尤为重要,杨里梅知道,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抗战,全面抗战,等到抗战胜利,如果条件允许,再建办公楼也不迟。 云里县,原名云里昭,在某朝,云里诏势力强盛,仅次于析越诏。舍蒙诏在六诏中势力虽然最弱,但是该诏得到某朝大力支持,先灭析越诏,最后灭云里诏。 第225章 一个结论 从那以后,云里县被周边三个县分管,你管一块,我管一块,他也管一块,云里诏政治中心官蒙,成为叶榆的一个镇,云里县历史,从此出现了断层。 云里县被周边三个县分管,其本质属性是云里县被肢解,被瓜分,给百姓生活带来不便,以前说到某乡做客,变成了到某县做客,归宿地的改变,也使得百姓的心态,发生改变,发生巨大改变。 同乡之间,自有同乡情分,自有同乡情结,猛然分开,且属于不同县份,人情世故往往会淡化,做不到位,时间一长,就会变得生疏起来,甚至从此不再往来。 云里县地域,被周边三个县瓜分,给百姓生活带来不便,由此引发出大型矛盾,但是不便归不便,矛盾归矛盾,百姓却没办法,没办法去改变,就只屈从,屈从现实,屈从了千年。 lg源是省府参议,在他的倡导下,努力下,云里县恢复县制,被四周三县瓜分的地域,被归还给云里县,分属三个县的百姓,重新回到一个县,历史伤佛跟云里县开了一个玩笑,开了一个千年玩笑。 历史说:“跟你闹着玩呢!别在意,现在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周边三个县,说:“我只是代你管了千年,别在意,现在还给你,毫发无损地还给你,我没有霸占你地盘的想法。” 因为出现历史断层的原因,云里县城得不到有效的建设,连政府部门办公场所,也是十分狭窄,十分拥挤,一栋房子挂多个部门牌子,是云里政府的现状。 杨里梅走马上任,他在大致了解了云里的情况以后,心里萌生了适当修筑建办公用房的想法,然而,杨里梅的想法在外敌发动全面侵华以后破灭了,彻底地破灭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接受上级政府的指令,动员全县老百姓,去修筑上级分配给云里县的路段,保障军事物资,届时能够顺利地通过滇缅公路云里段。 杨里梅接受上级指令,为保障筑路工程顺利完成,杨里梅主动放弃了再建办公用房的想法,把筹集到的再建办公用房的资金进行挪用,挪用到筑路工程,严令赵唯城全力筹集筑路工地,所需要生活物资及相关物资。 赵唯城拿着上面下拔的法币,派人在全县到处征集物资,有时候,他甚至做出过火的行为,什么行为?就是逼迫大户捐出生活物资,在逼迫的过程中,还做了不少蛮不讲理的事情,这些被迫捐出粮食的大户,心有不甘,他们屁颠屁颠地跑到云里县城,在县长面前状告赵唯城。 杨里梅看到大户人家前来告状,晓得是赵唯城,对他们使用了特殊政策,特殊时期,就是要使用特殊政策,杨里梅站在赵唯城一边,决定打压一下这些大户。 杨里梅说:“现在外敌打了进来,你们晓得外敌的性格吗?土包子,你们是真正的土包子,只顾眼前利益,没有大局意识,我告诉你们,外敌的脸上,写着杀人两个字,他们杀男人,喜欢女人,见到女人就兴奋,等到外敌打到云里县,看看你们能不能保护女人,能不能保护好你们自己,走,赶紧给我走,再不走,我叫你们大户变小户,小户变穷户,别的本事我没有,抓你们去坐几年牢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那些大户原本想在杨里梅面前讨要一个说法,他们没有想到杨里梅会站在赵唯城一边,跟他们说了一通大道理,狠狠地训诫了他们一顿,叫他们只管心甘情愿去捐粮,去捐物,不要心生怨恨,更不要来县里闹,否则,抓到监狱里关起来吃牢饭,实在不听话,就把你们送到抗战前线,叫你们去面对凶残的外敌,就算你们不死,好歹也要叫你们脱一层皮! 有一些大户得知外敌长相凶狠,性格暴躁,脸上还写着杀人两个字,开始为自己,为家人担心,他们不仅没有再说,没有再闹,还把家里的粮食拿出来,把家里的钱拿出来,有些大户觉得家里钱多,导致家里出事,如果不能及时用掉,心里有些不安。 …他们离开云里县城,回到家里,赶忙把钱拿出来,出高价到农民家里购买粮食,把购买到的粮食运往云里县城,交给云里县政府。 赵唯城看到物资堆积如山,看到物资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运来,心里很感动,跑到杨里梅面前汇报情况,杨里梅的眼睛里,于顷刻之间蓄上了泪水,说:“天底下最讲道理的是百姓,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用最原始的耕作技术,抗击着自然灾害,总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性命总是悬在裤腰带上。” “但是,在国家遇到困难。民族陷入灾难的时候,他们,包括那些大户小户,他们把用来维持生命的物资捐出来,毫无保留地捐出来,他们的行为,远远高于那些所谓道德者,我敬佩云里县的百姓,敬仰云里县的百姓,跟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魂,是中华民族的魄,这些魂魄。构筑出中华民族不屈的精神支撑,从云里县百姓的行动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中华民族,永远都不会屈从命运的安排,永远都会散发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 第226章 默许? 杨里梅说过这话,跟着把心思转向生活物资运输的安全方面,世上的事情,跟天空有些类似,晴朗的天空,也会有出现乌云的时候,有出现下雨,下雪,甚至下冰雹。 在抗战面前,在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云里县百姓站了出来,大量百姓自觉地站了出来,义无反顾地走进抗战的序列之中,但是,也有少数百姓,走向思维的反面,走向大量百姓的反面,他们抢劫筑路物资,打伤运送筑路物资人员,云里县政府虽然大规模剿匪,使得匪患不再成为云里县的重要问题,但是全县治安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赵唯城的心里很清楚,杨里梅的心里,也很清楚,赵唯城用忧虑的目光望着杨里梅,说:“筹集抗战物资很难,很难,运送抗战物资同样很难,很难,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证把这些物资送,准时,安全地送达目的地呢?” 杨里梅是云里县长,手里握有调度大权,现在他听了赵唯城的话,感觉问题有点严重,去怪罪赵唯城,非但没有用,甚至没有一点道理,一个文职官员除了脑子好用,腿脚不会好用,杨里梅打电话给宪兵连,请宪兵连长来办公室一趟,没过几分钟,宪兵连长来到县长办公室,双脚并拢,敬过礼,说:“杨县长,你有什么吩咐?请指示。” 杨里梅把给民工运送生活物资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说:“照理说,我是不敢劳你大驾的,可是眼下云里县的社会治安,虽然大有好转,但还是有一点乱,有少数人,总是不顾大局,总是想着破坏抗战,阻碍修路,好不容易筹集到的物资,不能被准时送到修路工地,我的心,因此十分忧虑,连觉都睡不安稳。” 杨里梅说话带有技巧,带有艺术,他没有点名要宪兵连长,派兵去押送筑路物资,云里县宪兵连,隶属于凌风旅管辖,凌风旅全程负责滇缅公路治安,如有阻碍或者破坏修路行为,遍布全程各地的宪兵,有权自行处置。 就官场级别而言,杨里梅高于云里县宪兵连长,但是。凌风旅长高于杨里梅,何况宪兵不是地方官员,所能随意调动的,就借用忧虑两个字,含蓄地表达了渴望得到宪兵连长支持的情愫。 宪兵连长听话听音,他晓得杨里梅心里在想什么,晓得自己应该出力,应该主动承担责任,说:“这是地方上的事情,同时也是部队上的事,我们进驻云里县,原本就负有维护云里县治安的责任,杨县长不消客气,我这就回去,派宪兵排长茶马石带兵前来报到,听从县长安排,他是李刀磨人,在这段时间里,他去过几次筑路工地,对沿路情况很熟悉,云里县治安形势不算太好,不在于政府不努力,而在于百姓太穷,在于百姓没有生活物资保障,个别百姓于是铤而走险,去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对于这些人,对于这种人,我们是绝对不手软的,抗战时期,当使用抗战手段,该抓的抓起来,该杀的就杀掉。” 杨里梅是云里县的父母官,他心里装有全县的百姓,他并不希望百姓,因为做了坏事而被杀,然而,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不用重典,又怎么去震慑其他的百姓呢? 杀一儆百,或许,就是促使云里县治安,变得好起来的重要手段,杨里梅对云里县宪兵连长的提议,既不发表支持意见,也不发表反对意见,而是保持着沉默,而这种表情,在云里宪兵连长的心里,就是杨里梅默许他抓人,默许他杀人,默许他在非常时期,去使用非常手段。 宪兵连长离开县长办公室,回到连部,叫茶马石安排士兵,押送生活物资到筑路工地,前文说茶马石奉命带兵前往筑路工地。 第227章 提供兵源 茶马石在平太街,看见李刀磨村民,心里好生感动,感到好生亲切,因为曾经做过试图欺负弟媳的丑事,被罗家燕当众揭露,茶马石被当众严惩,心里由此感到惭愧,感觉难过,明明看见李刀磨村民,却不敢跟他们见面。 茶马石有意躲在办公室,叫手下到街上去巡逻,到修路沿线去巡逻,等到手下把扰乱分子抓进来,他不是狠狠地呵斥,就是狠狠地打,反正宪兵,有使用各种手段惩处坏人的权利,不骂白不骂,不打白不打,骂了也白骂,打了也白打,你到哪里去伸冤?谁来替你伸冤? 茶马石在暗地里,接受了上级的特别授意,对于身体素质好的男人,只要他们犯事,就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宪兵团,宪兵团不管这些人愿意不愿意,只管把他们送到前线抗战部队,帮助前线抗战部队解决兵源不足的问题,这样做,既打击了地方的违法犯罪,维护了地方的治安与稳定,还为前线抗战部队提供了兵源,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有好处。 茶马石有意避开李刀磨村民,但是,他难以避开李刀磨村民,从内心深处来说,作为出生于李刀磨的人,茶马石对李刀磨充满了感激之情,对李刀磨村民充满了挚爱之情,他知道,乡情是储存在每一个人心里的一种情愫,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情愫。 人总是会记挂他们的出生之地,哪怕出生之地,土地十分稀缺,日子十分凄苦,人也很难去忘记,要知道,如果把后来的生活之地,比作一棵大树,那么出生之地,就是一棵大树的根,没有根的大树,能够长到枝繁叶茂吗?不能,万万不能。 茶马石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他带兵进驻平太街,在距离平太街只有几尺之遥的兵营,他看到了李刀磨村民,听到了从李刀磨村民嘴里发出来的乡音,感觉孤单的行船,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找到了一个幸福的港湾,茶马石孤单无助的心灵,在转瞬之间得到了充实,他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依靠,找到了一个厚实而坚强的依靠。 试图欺负弟媳的事件,被暴露以后,茶马石失去了在李刀磨生活下去的勇气,他报名当兵,不用多长时间,他从普通士兵转成宪兵,当上了云里县宪兵排长,跟着被调回云里县宪兵连,消息传到李刀磨,传到茶木托的耳朵里,他的脸上现出无所谓的神情,说:“做了丑事,心里有了疤痕,不要说当一个排长,就是当了一个将军,谁又能原谅他曾经犯过的错误?人啊人,人可以犯小错,千万不可以犯大错,犯了大错,别人是会永远记住的,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罗家燕听见这话,感觉心里很难过,如果当初自己不过于矫情,不去爱恋自己的堂哥,而是把事情悄然隐瞒下来,既不会影响到自己与茶马根的爱情,茶马石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然而,由于自己处置不当,导致事情暴露,茶马石被迫出走当兵,如果不巧被枪子打死,自己岂不是成了害死哥哥的恶人? 罗家燕这样想的时候,嘴里就说出了温和的话,说出了无比温馨的话,说:“爹,叫马根去县里,去把哥请回来住几天,在家里好好住几天,家是每一个不能忘记的地方,是每一个人记挂的地方。” 罗家燕说这话的时候,茶马石正在云里县城,后来,茶马石被任命为云里县宪兵连长,兵营设立在石窝铺。 从李刀磨到云里县城,只有两袋烟的距离,然而,茶马石却不好意思去跨越这一点距离,他知道自己虽然无耻,但绝对不是无耻之徒,既然不是无耻之徒,就应该在心里,去记忆这件事,不能因为当上宪兵排长,就可以往家里跑,去面对差一点被自己害死的罗家燕。 第228章 当官 茶马石虽然做过无耻之事,但他不是一个无耻之徒,尽管好此,他依然不敢出现在李刀磨,不敢出现在罗家燕面前,他骂罗家燕骂人,骂出难听的话,而他除了接受被骂,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茶木托嘴里骂着儿子,心里却在极度喜欢儿子,赞美儿子,赞美儿子面对不利影响,敢于离家出走,敢于去当兵,结果不但没有被打死,反而当了官,荣归故里。 作为农民,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所作为?茶马石不仅当上宪兵,而且当上云里县宪兵排长,排长,虽然是一个小官,但是,大官都是从小官做起的,现在是一个小官,保不准过几年,就是一个大官,茶木托嘴里骂儿子做了丑事,做了坏事,心里却在渴望儿子以后做大官,去光耀门庭,去恩泽子孙,茶托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口是心非。 龙y是一个大官,是一个大官,然而,他不是生下来就做大官,而是从小官做起的大官,小官是大官的基础,是大官的基石,一个农家子弟去当兵,不死已经万幸,茶马不仅当上宪兵,还当上宪兵排长,茶术托对此感到满足,感到满意,甚至感到骄傲。 茶木托想到龙y,跟着想到其他大官,想到许多大官,他们不都是从兵做起的吗?在兵荒马乱的时代,在外敌入侵中国的时代,茶木托渴望儿子能有出息,现在当小官,今后当大官,这种想法,绝对符合情理,然而,他不能在二儿子面前,不能在二儿子老婆面前,去表露他内心的情感,他觉得做人应该讲含蓄,应该讲隐藏,把自己的思想,把自己的情感隐藏起来,深深地隐瞒起来。 茶木托不想把他的情感表露出来,只管在心里说:“蠢儿媳,你真是一个蠢儿媳,如果不是你当初,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如果不是你当初,导致做哥哥的失去脸面,他能走出李刀磨吗?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吗?这就叫做坏事变成好事,歪嘴的和尚念出来正经,世事难料,人也难料。” 罗家燕想请哥哥回家住几天,她的提议被公公否决,导致罗家燕心里不舒服,不痛快,然而此时,她在爱海里畅游,正在爱海里尽情畅游,她很快就把心里的不舒服,把心里的不愉快,忘记得干干净净。 罗家燕专注爱情,专注给她爱情的茶马根,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其他人,为其它事去分心,去操心。 过了不久,已有身孕的罗家燕,随老公去八达河,参与到修筑滇缅公路的行动之中,等到滇缅公路修通,她与茶马根在石窝铺开设李刀磨饭店,向过往人员提供食物,提供住宿,她没有想到,茶马根会遭遇飞来之祸,继而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她更加没有想到,茶马石后来战死沙场,茶马根也战死沙场。 茶马石心里,眷念李刀磨村民,又惧怕与李刀磨村民见面,心里好生难受,就采取暗自窥视的方法,在暗地里窥视着李刀磨村民。 在暗地里,茶马石看见了正在工地上干活的茶马根,看见了端着菜盆洗菜的罗家燕,此刻的罗家燕已经有身孕,肚子已经挺起,走起路来显得笨重而缓慢。 看到弟媳,看到这个曾经被自己欺负过的弟媳,茶马石的心里,由衷地萌生了一种愧疚之心,萌生了一丝难过之心,他在暗地里骂自己猪狗不如,做了有违道德的坏事,在村里没有地位,还导致父母在村民面前受了气。没有家教,或者家教不严,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愧疚在茶马石的心里,长时间存储,长时间存在,他看到弟弟,看到弟媳,心里萌生了对弟媳的感激,对弟媳深深的感激,如果不是弟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而是把心里的苦楚隐忍下来,茶马石就只能厚着脸皮,无耻地在李刀磨过生活,就不会有现在的地位。 人不能改变环境,就只能适应环境,不能适应环境,就只能选择离开,茶马石不能在李刀磨生活下去,就只能选择离开李刀磨。 茶马石在走进军营之前,没有想到自己会当军官,他想到的只是离开,离开李刀磨村民的视线。 第229章 村民说 茶马石没有想到,坏事会变成好事,他不仅当了军官,有了爱情,有了婚姻,而且得到了李刀磨村民的尊重。 茶马石思念李刀磨,然而思念归思念,事实归事实,茶马石缺乏回到李刀磨的基础,至少在目前,缺乏出现在李刀磨的基础。 时间是记忆的淡化剂,唯有在时间的流逝中,存储在人们心底的记忆才会消失,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也是长久的。 从丑事败露到现在,过去的时间不算很长,村民依然记得茶马石曾经做过什么,曾经受到过怎样的处罚,他的父亲,被迫答应罗塔舞的要求,叫茶马根去做他家的上门女婿,如果不是茶马石去做坏事,去做丑事,茶木托绝对不会答应罗塔舞。 答应儿子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心甘情愿,被迫答应,心不甘,情不愿,茶木托被迫答应,心里自然有想法,有意见,茶马石知道,父亲自尊心强,不会轻易忘记过去,不会轻易忘记心里的忧伤,如果于此刻出现在村民面前,尽管以军官的身份出现在村民面前,他自己不会舒服,父亲也不会舒服,父亲有可能还会骂他下贱,骂他没脸没皮。 茶马石现在是云里县宪兵排长,再过几年,如果能够把官做得更大一些,这时候回到村里,村民就会忘记他曾经的过错,以敬仰的目光去看待他,去敬仰他,去追捧他,甚至去追随他。 这就是改变,这就是时过境迁的改变,人是物非,人还是那些人,事物在他们的心里,却发生了变化,发生了本质属性方面的变化。 人,普遍怀有敬仰能人的心,普遍怀有敬畏能人的心,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规避这两点,这是由人的本性所决定的,只有当一个人成为能人,做出一点成绩,或者成就一番事业,才会得到别人的敬仰,别人才会忘记他的过去,不会提到他以前的事,就算再提,也会提好的方面。 村民说,茶马石最聪明,我早就认得。 村民说,茶马石最有能力,我早就认得。 村民说,茶马石是一个能人,能当大官,我早就认得,以后会当连长,会当团长,如果愿意,还有可能当将军。 村民说,茶马石心地善良,喜欢做好事,从来不做坏事,我以前认得,现在认得,今在还认得。 总之,都是一些好话,或许,这些好话是杜撰出来的,但是,村民不会因为杜撰而自责,相反,他们以能够杜撰而自豪。 李刀磨是一个贫穷而困顿的山村,如果不是机缘凑巧的话,村民很难想到会离开这个地方,他们知道,凭他们的能力,很难在外面寻找到属于他们生存之地,很难在外面生活下去,生存下去,既然如此为难,还不如留在李刀磨,窝在李刀磨。 茶马石欺负弟媳不是一种机缘,但是,罗家燕性格刚烈的表现,在茶马石看来就是一种机缘,至少在目前,他是这样认为的。 茶马石找到了属于他的生活轨迹,他被提拔为云里县宪兵排长,前面的路,光辉而灿烂。 儿子当上宪兵排长,茶木托表面上不在意,内心里十分在意,甚至十分得意,做儿子的在外面混得好,混出人样,混出官样,那可是祖宗积德,给后代以福祉,给后代以恩泽,做父母的,能不喜欢? 世上的事情都有两面性,茶马石当了官,是祖宗对后代的庇护,同时又是后代对祖宗的回报,是给祖宗增光,更为重要的是,因为儿子当上云里县宪兵排长,茶木托的地位在村民面前猛然蹿升,村民表面上不说什么,内心里难道不是羡慕到极点? 云里县十里不同音,汉族、彝族、苗族,几乎以家族居住,有各自的习俗,有各自的语言,各民族互相尊重,互相敬仰,互相通婚,避免了近亲结婚,优化了后代,使得各民族在共同的地方,铸就了共同的生活。 茶马石看见怀有身孕的弟媳,他的内心里,萌生了对弟媳愧疚之心,同时萌生了对外敌的恨意,是外敌打乱了中国人的生活,是外敌打乱了中国人生活的平静,过平静生活,不仅凝结在村民的心底,还表现在村民的表层,活在世上的人,谁不想过平静的生活? 第230章 奸细? 茶马石把目光从弟媳的身上收回来,他在心里说:“外敌真可恶,不在几个小岛上好好呆着,偏要跑到大中国来杀人放火,不捏死你们几个,老子的茶字倒着写,走着瞧,看我们哪个能笑到最后!” 茶马石在心里发过誓,悄然离开李刀磨村民的驻扎之地,离开平太街,来到箐口,刚要走进临时办公室,但见手下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贼眉鼠眼,形容猥琐,看上去不像一个正道人,像一个典型的小蟊贼。 茶马石心里清楚他是什么人,他只想教训一下他,叫那他拿出一点钱,然后放走了事,现在谁都不好过,为人做事,过得去就行。 但是现在茶马石不想那么做,他心里不舒服,特别不舒服,活该那个人倒霉,于无形之中撞到了鬼。 茶马石把双手放在背后,绕着那个人,转了好几个圆圈说:“看你贼眉鼠眼的样,绝对是一个奸细,是外敌派来的一个奸细,给我吊起来,给我挂在树上,叫百姓看一看做外奸细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个人听茶马石说他是外敌派来的奸细,心里十分害怕,汗水猛地蹿上他的脑门,牙关打颤,身子颤抖,说:“我不是外敌派来的奸细,我是一个小偷,我没有饭吃,于是就到饭馆里偷东西吃,从头到尾,就是这么一回事。” 云里县百姓,虽然没有见到过外敌,但是晓得外敌,晓得外敌正在祸害中国,给中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他们在心里把外敌恨得要命,巴不得抓到几个外敌来处死,来发泄他们内心里的仇恨。 那个人勇敢地承认自己是一个小偷,坚决否认自己是外敌派来的奸细,是因为小偷罪不至死,而做外敌的奸细,则要被立即杀头。 权衡利弊取其轻,那个人可能愚蠢,但是再愚蠢,也晓得小偷和奸细,谁轻谁重,他爽快地承认自己是一个小偷,绝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奸细,是想保命的做派,是想保命的姿态,他可不想被处死,不想被立即处死,他想活下去。 那个人惹恼了茶马石,惹恼了心里不舒服的茶马石,他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定的代价。 茶马石知道他说的是真话,饿得要死,饿得要命,狗都晓得去偷东西吃,何况人?按照以前的想法,如果对方能拿出钱,就按拿出钱处理,如果拿不出钱,痛骂几句,放走了事。 但是今天不行,为了立威,为了在百姓中立威,他不想就此收手,说:“常言道,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如果你不去做外敌奸细,何以听到外敌奸细四个字,就害怕成这样?” 茶马石说过这话,叫几个手下,把那个人捆起来,像自己当初被父亲捆起来那样,把那个人高高地,吊挂在门前的一棵核桃树上。 平太街是一个小集市,平时很少有人来往,然而现在是全线筑路的时刻,大量民工进驻平太街,人来人往,显得异常热闹。 大多数人,有看热闹的习惯,很快,核桃树下就站满了人。 有一个人认得他,认得他不是外敌奸细,连小偷都算不上,而是一个穷苦人,当即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说:“他不是小偷,他是周寒苦,老实巴交的,怎么会去做外敌奸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长官,请你赶紧放他回去,他的老婆就要生了,他家早就断粮了,他到饭馆偷吃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老婆,我是他邻居,他们家的情况,我晓得。” 茶马石晓得这个人说的是实话,但是他既然做了,就不能反悔,借周寒苦树立权威,去打击想做外敌奸细的人,对于震慑村民,维护云里县的治安有好处,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不仅要去做,而且要大张旗鼓地去做。 第231章 哄 茶马石看到周寒苦脸色寡白,两眼紧闭,口吐白沫,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当即叫手下把周寒苦放了下来,等到周寒苦从死亡世界回到现实世界,茶马石想把周寒苦送到八达河去修筑公路,增加八达河工地有生力量,加快李刀磨村民修筑公路的进度。 考虑到老婆要生,家里已经断粮,茶马石叫手下,从厨房拎出一袋包谷面,说:“把这一袋包谷面拿回去,好生侍候老婆,等到孩子生下来,到八达河去修公路,千万不要跑,更不要想去做外敌奸细,否则我枪毙了你。” 周寒苦得到一袋包谷面,老婆有了吃的,心里特别高兴,特别感激,说:“我不跑,绝对不跑,等到老婆生下来,我就去八达河修路,至于外敌奸细,王八才会去做,我不做王八,我要做人。” 说完话,周寒苦拎起包谷面,高兴地走向家中。 这件事传进云里县宪兵连长的耳朵,云里县宪兵连长不但不怪茶马石,反而在心里赞赏茶马石,乱世需用重典,纷乱时代,没有什么是可以讲究的,就是错了,也只能是将错就错。 云里县宪连长当即叫人通知茶马石,把周寒苦弄到云里县城,等到周寒苦被弄到县城,宪兵连长看到他,虽然不是当兵的好料子,但是在眼下,找不到好钢,坏钢也要用。 他把眼睛放大,把周寒苦训斥一通,也不管周寒苦愿意不愿意,强自叫他穿了一身军装,说:“你去部队当兵吧,窝在家里,没出息,至于你老婆,我们派人把她送回娘家,有爹妈照顾,饿不死她,饿不死你孩子”。 过了两天,周寒苦被人带走了,云里县宪兵连长不晓得,茶马石也不晓得,这个被他们送到部队去的人,确实叫做周寒苦。 洛伍顺跟丫鬟有事,惹怒了长工杜黑贵,杜黑贵偷了洛伍顺的大洋跑路,被撵得无路可走,最后跳了石门山舍身崖。 洛廷戴把家里的丫鬟,送给死了老婆的周寒苦。周寒苦娶了丫鬟,担心丫鬟跟洛伍顺重新好起来,给他帽子戴,对老婆特别好,特别提防,真真是用心良苦。 一年时间不到,丫鬟要生了,因为初到平太,生活困难,眼看老婆没有吃的,周寒苦去做小偷,不想被茶马石的手下抓住,最后被云里县宪兵连长送到部队,到前线跟外敌打大仗,打恶仗。 周寒苦到了部队,把军饷寄给丫鬟,几年过去,他当上了连长,后来,周寒苦抓到了王三四,把王三四交给阿家寨,回到老婆身边,后来,周寒苦被安排在平太粮站,再后来,周寒苦当上平太粮站的站长。 因为说话耿直,又因为出面保护客芷座,得罪了平太某主任,被打发回家务农,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心里倒也和乐,最后笑着离开人世,有了一个圆满的人生结局。 茶马石带领几个属下押送筑路物资,前往滇缅公路沿线,朝沿途各个地方投放筑路物资,鉴于对李刀磨村民的格外敬重,他有意多给了一些。 因为没有说破的原因,李刀磨村民不晓得他们受到了茶马石的格外照顾,以为是政府拨给的,心里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 李云愽依然走在回村筹集生活物资的路上,他把筹集到的生活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到八达河筑路工地,把政府拨付的法币送给村民,村民拿着法笔到处去购买生活物资,然而因为到处都派了村民去修筑公路,各处的村民正在往筑路工地送生活物资,李刀磨村民的心里开始忧虑起来。 阿碧把头枕在老公身上,说:“以前还好,拿着钱或者首饰,能买到一些东西,现在倒好,拿着钱或者首饰,也买不到东西了,照现在这样子下去,怎么是好?” 客芷座心里明白,云里县派出六千人,去修筑滇缅公路,云里县没有哪一个村寨,能够有多余的粮食,那些大户也把粮食捐了出去,大户人家已经变成小户人家,小户人家变成了的贫困人家,贫困人家变成赤贫人家。 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看村民能不能挺过去,如果挺不过去,筑路工程就只能延迟了。” 第232章 狗肺 客芷座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尽管有政府的大力支持,尽管李云愽不断把村里的物资送往筑路工地,然而由于李刀磨村本身就很贫穷的缘故,村民几乎把家里的粮食拿都了出来,都送往八达河筑路工地,但是远远不够。 两百来号民工的生活问题,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不是动动脑筋,想想办法就可以解决的,需要以强大的生产力为基础。 俞蝶带领村里的部分妇女,还有一些姑娘,不停地编织着斗笠、篮子、箢箕——随后,根据工地需要,她们开始编织大斗笠,用大斗笠去代替铁锅盖,以这种方式,以这种原始的方式去节省钢铁。 村里的两家铁匠铺,炉火成天燃得旺旺的,风箱不停地被扯动,风不停地吹着木炭,铺子里成天发出刺耳的叮当声,红红的钢铁摆放在模具上,被锤子重重地敲打,打造成型之后,被夹到冷水里侵泡,由此打造出钢钎、锄头、铁锤、铁钩…… 筑路需要的工具,不断地被送到筑路工地,整个李刀磨显得异常热闹,异常繁忙,就连老年妇女也露出大腿,双手不停地在大腿上搓麻线,她们要给筑路工地,提供捆绑炸药包的麻绳。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着,流逝着,年,渐渐地临近了,霜下了起来,不停地下了起来,搓麻线的老年女人,把工作之地从院子里搬到火塘边,借柴火散发出的热能,去抵御越来越冷的天气,以此保持适当的体能。 李刀磨的夜晚,死一般地寂静,没有喧哗,没有吵闹,村民在豆油灯下搓麻线,补衣服,以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保证筑路民工的各种需要。 李刀磨里的老汉,不停地制造火药,炸药,制好以后,立刻送到客楚林家里,由李云愽转送到筑路工地,然而,尽管村里的老汉很勤劳,制造出大量的火药和炸药,但是依然难以满足筑路工地的需要,坚硬的石头,仅靠村民的体力,是很难被撬动的,是很难被搬走的。 客楚林派人向云里县政府,讨要火药和炸药,但是云里县政府提供给筑路工地的数额极为有限,客楚林只好叫村民用钢钎撬,用锄头挖,进度极为缓慢,某国监工前来视察,见此场景,极为不满,见人就骂,喋喋不休,叽叽呱呱,闹得筑路村民的心里,特别烦躁,特别反感。 李云愽又一次回到李刀磨,他先回到家里,感觉家里有些异样,平常回家,人还没有走进家门,家里的大黄狗就会跑出来,去迎接主人的到来,然而这次回家,大黄狗怎么没有跑出来,家里怎么这样安静? 安静得出奇,安静得离谱,李云愽的心里,十分惊讶,说:“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安静呢?俞琴,俞琴,你死到哪里去了?” 李云愽没有听到老婆的回应,心里鬼火直冲,在心里说:“你这个憨老婆,不在家里呆着,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全县修路的时候,你不在家里忙,跑去哪里了?平时说你不懂事,你还回嘴,现在被事实证明了吧。” 然而,鬼火只在李云愽心里存储了一瞬间,于转眼之间就消失。李云愽明白村里人都在忙,都在忙着给筑路村民提供工地所需物资,当即想到老婆可能去了李云彩家里,就提起脚,朝李云彩家里走去。 到了李云彩家里,但见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开过膛,破过肚的狗,心里十分诧异,说:“你们这是干嘛?连狗都要杀?再没有吃的,也不至于把都狗杀了吧?”\/ 第233章 杀狗县 俞琴的心里倒是平静,十分地平静,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东寻西找,村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找到的了,只剩下这些狗了,我们不杀狗,我们杀什么?云愽,你不要生气,村里没有狗,倒是省了不少的粮食,给筑路村民提供吃的,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狼心狗肺是骂人的话,骂人没有良心,不讲道德,同时也告诉人们狼心是不能吃的,狗肺是不能吃的,然而,留守在李刀磨村里的人们杀狗之后,还熬狗肺汤吃,李云彩看见李云愽进来,赶紧给他舀了一碗狗肺汤,说:“哥,吃一碗狗肺汤,热一下身子,现在天气冷,身上不能缺少热气,否则会冷死的。” 李云愽皱起眉头,心里十分不自在,说:“连狗肺都吃,说明我们已经不是人,已经是动物,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该死的鬼子,硬是作孽啊,害得我们连狗肺都吃,害得我们变成动物,鬼子不得好死啊!” 李云愽以前晓得外敌侵略中国,在中华大地到处烧杀,抢掠,人们习惯于把外敌叫做侵略者,后来行走平太,看到有人把外敌叫做鬼子,感觉这种叫法特别解恨,特别解气,当即记住了这种叫法,开始在村民面前,把外敌叫做鬼子,鬼得很的意思,外得很的意思,对待鬼得很,坏得很的人,不消讲客气,以后见到他们,只管狠狠地打,只管狠狠地揍,揍到他们鼻青脸肿,跪地求饶才放过。 村民早就晓得鬼子了,现在看到李云愽咒骂鬼子,脸上现出波澜不惊的神色,李云彩不信吃了狗肺,会对人性有所损害,说:“人到了绝境的时刻,不要说狗肺,就是老鼠肺也会吃,有什么办法呢?狗肺总比面糠有营养吧?哥,吃吧?等到吃过以后,赶紧把这些狗肉送到筑路工地,叫村里的后生和姑娘多吃一些,他们年纪小,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不要饿坏了他们。” 李云愽听到这话,眼眶里顿时涌上了泪水,他想说话,想说几句感激村民的话,然而他没能把话说出来,在此时此刻,能说些什么呢? 李刀磨村于瞬间成为宰狗村,消息传到其他村寨,传到云里县城,传到了杨里梅的耳朵里。 杨里梅心里非常感动,他当着下属的面,说:“有这么刚毅的民族,有这么刚毅的百姓,有这么无畏的民族,外敌逞强得了一时,逞强不了一世,外敌终究会被中华民族打败,等着接受中华民族的清算,这个时刻不会久远,绝对不会久远。” 下属是会听话听音的,下属看到县长表扬李刀磨村民,感觉自己不做一点什么,不能被县长所倚重,导致以后前程不好,前程不够远大。 下属大都来自云里县各个村寨,他们听了杨里梅的话,心里很快就有了想法,他们向杨里梅请假回到山寨,动员山寨村民把狗杀了,运到云里县城,交给了赵唯城,赵唯城即刻把狗肉送到了筑路工地。 不过半月时间,云里县各个山村没有了鸡鸣,没有了狗叫,侥幸逃脱宰杀的狗,逃到山里暗暗地,哭泣,瘦得没有狗形,它们做了野狗,它们以为做野狗能够活命,它们没有想到,滇西不仅要修筑滇缅公路,还要扩修云祥机场。 扩修云祥机场,消耗了云里县百姓大量体力,死了不少民工,云里县生活物资几乎消耗殆尽,连躲藏在山里的野兽也不能幸免,成为人们口中的食物,侥幸逃脱宰杀的家狗,在变成野狗以后,依然难逃劫难,照样成为人们口中的食物,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第234章 想去打猎 格乃木走进茶马石办公室,坐下,说:“茶排长,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说,能不能做,我心里没有把握,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格乃木以前是一个土匪头子,曾经嗜血如性,杀人无数,是一个人见人恨的土匪头子,现在虽然接受云里县政府的收编,加入到抗战的行动中来,但是,在茶马石看来,在茶马石心里,狗改变不了吃屎的性格,永远改变不了吃屎的性格,土匪终归是土匪,土匪总想去做杀人越货的事。 格乃木是甸花坝的土匪头子,在短时期内,虽然有一些改变,但是不会有很大的改变,茶马石从心里瞧不起格乃木,在暗地里防范着格乃木,生怕格乃木心生悔意,带领部下抢劫筑路民工,导致筑路工地发生混乱,推迟筑路工程的进度。 如果出现这样的问题,很多人要被问责,要被追责,茶马石作为工地治安负责人,难说还会被刑责,生活刚刚起步,前程似锦,他可不想因为格乃木出事去坐牢,去吃牢饭。 茶马石明白,如果格乃木反悔,继续去做土匪头子,不仅会成为云里县的祸害,还会成为云里县以外的祸害,而且,以格乃木的固有本性,如果再一次去做土匪头子,其凶悍,其凶狠,势必会超过以前,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格乃木是被杨里梅收编的,到时候上面将会启动问责机制,首先受到问责并处罚的是杨里梅,杨里梅将承担起用人不明的罪责。 杨里梅是云里县长,是一个玩政治的人物,自然会有政治手腕,会有政治手段,会有预防手段,他把云里县宪兵连长请到办公室,把心里的忧思跟云里县宪兵连长说了,云里县宪兵连长明白监控格乃木,不仅是云里县政府的责任,也是云里县宪兵连的责任,他晓得杨里梅在心里担忧什么?。 试想,如果格乃木重操旧业,再去做土匪头子,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迟缓了筑路工程的进度,作为维护云里县治安的宪兵连长,能置身度外吗?能逃避责任吗?受到处罚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云里县宪兵连长把茶马石请到办公室,向茶马石面授机宜,请他严密监视格乃木,发现格乃木有异常表现,可以先斩后奏,杀无赦! 格乃木虽然是一个土匪头子,但是在宪兵面前,土匪头子的凶悍,难以表现出来,他只能是一只病猫,只能是一只狗熊,经过改编以后的继续教育,格乃木的手下,有很多人已经意识到做土匪没有前途,他们已经走上了正途。 格乃木已经很难做到一呼百应,他根本不是茶马石的对手,茶马石严密控制着格乃木,格乃木的心里不仅清楚,而且十分清楚,他已经改邪归正,不想再去做杀人越货的事情,他要做一个猎手,到战场去猎杀外敌。 格乃木向茶马石提出,想到山里去打猎,这话立刻引起了茶马石的警觉,茶马石担心格乃木借口到山里打猎,再去做土匪头子。 茶马石想阻止格乃木到山里去打猎,甚至想当场杀了格乃木,以绝后患,然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发觉自己没有理由,去拒绝愿意为抗战出力的人,哪怕是曾经做过土匪头子的格乃木,只要他愿意去抗战,愿意为抗战出力,他就只能去接受。 第235章 赌一把 茶马石收起杀格乃木的想法,说:“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抗击侵略者,拯救中华民族的时代,需要每一个人出主意,想办法,出大力,去彻底打败侵略者,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就是,不要有顾虑,不要有犹豫,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 格乃木以前是一个土匪头子,凶狠凶恶,天不怕,地不怕,然而现在,他怕宪兵,更怕宪兵排长,现在听了茶马石的话,他的胆子大了一些,再一次重复先前说过的话时,变吞吞吐吐说话,变犹豫犹豫说话为流畅说话。 说:“我想带领手下到和尚山里去打猎,我已经观察过,知道山里有很多很多的野兽,如果能打到山里的野兽,拿回到工地,可以改善村民的伙食,可以增加村民的营养,村民就会有力气去干活,筑路的进度,岂不是快许多?” 茶马石面带难色,说:“你们负责维护平太沿线筑路工地的治安工作,如果你们进山去打猎,平太沿线筑路工地出了治安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你是不是想拿打猎做借口,再去做土匪?姓格的,我跟你说,做人要有底线,要讲气节,在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千万莫要想着去做对不起祖宗的事,千万莫要想着去做对不起民族的事。” 格乃木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用行动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已经改过自新,已经想到重新做人,他要用行动去展示自我价值,为抗战,为民族大业贡献他的智慧,贡献他的力量。 格乃木可以这样想,可以这样做,但是茶马石不会这样想,不会这样做,他要想的如何防范格乃木,如何防范格乃木重操旧业,再做土匪,去危害修路工地,去危害云里县百姓。 格乃木不怕茶马石阻拦他的行动,他有信心说服茶马石,说服茶马石同意他去山里打猪,说:“茶排长,你也太小看我格乃木了,我格乃木是何等样的人?我虽然做过土匪,残害过百姓,但是,我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吐出一口吐沫,就是一颗钉子,能穿透坚硬的树干,我现在既然决定弃暗投明,加入到抗击侵略者的行列,就要勇敢地走下去,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更不会有半点退缩。” “现在我们面临的困境,是民工吃得差,没有力气去干活,而筑路工程劳动强度大,你就是想叫村民去闹事,想叫村民去破坏云里县治安,村民也没有力气去破坏,平太是一个小地方,小到难以提起,有你们这几只大老虎坐在这里,谁敢闹事?谁敢在宪兵面前闹事?除非他们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茶马石以为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他不怕百姓闹事,百姓厚道,讲道理,但是,他怕格乃木闹事,在心里担忧格乃木,担心他以打猎为借口,脱离宪兵的监控,重操旧业,进山去做土匪,到时候上面追究下来,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他在心里再三犹豫,不知道是答应的好,还是不答应的好。 然而,面对筑路民工食物短缺的问题,茶马石最终决定赌一把,大胆地赌一把,哪怕赌输了,他也愿意,愿意承担责任,说:“你的提议很好,问题在于子弹有一点金贵,把子弹用在猎杀野兽上,到时候拿什么去打外敌呢?” 格乃木不以为然,他已经有了办法,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打算用土枪,不用政府配发子弹,茶排长,不是我在你面前说大话,以我以及我手下的能力,不说用土枪,就是用空手,也能把野兽给揪回来,何况还有驽。” 茶马石想到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去想办法,是难以解决民工生活问题的,当即同意了格乃木的请求,叫他带领手下到和尚山去打猎。 格乃木带领属下去和尚山打猎,他们打到了不少猎物,改善了民工生活,工程进度快了一些。 杨里梅晓得了这件事,不晓得自己应该说什么,他突然发觉自己有一些麻木,被百姓自觉参与筑路的行为,感动得有一些麻木。 第236章 异常气候 感动导致麻木,感动往往会引发麻木,甚至晕眩,所以人们经常会听到一句话:“不要过于感动,过于感动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不管什么问题,不管遇到什么问题,还是以平常心去对待的好”。 杨里梅想到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把这个问题想得透彻,他感觉自己在麻木地工作,在麻木地生活,他的脑子里,不时出现百姓的身影。 烈日当空,阳光仿佛火焰一般撒下来,没来由地,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大地散发出浓烈的糊臭味,云里江水被太阳晒得滚烫滚烫的,鱼或者躲在深水区,或者游到靠岸边的树下,孩子们泡在水里,无论父母怎么叫,他们不肯上岸,抵着不肯上岸。 父母看见孩子不肯上岸,感觉自己说话不管用,感觉父母的权威受到挑战,心里有些愠怒,不过瞬间,他们释怀了心里的愠怒,农村的孩子不是养大的,而是玩大的,到河里洗澡,不是什么大事情,你们爱呆在水里,就呆在水果吧?父母叫孩子不要到深处,就在浅水区玩,抬起脚就走。 知了躲藏在岸边的柳树叶里,卖力地抱怨着,抱怨太阳不讲人情,只管把强烈的阳光撒到人间,河里的螃蟹、王八、水蛇……都躲到岸边的水草里去了。 强烈的阳光下,百姓正在田地里干活,男人赤裸着上身,他们的腰间,缠绕着一根粗粗的腰带,腰带上,沾满了汗水,沾满了黏黏的汗水,他们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不停地淌进他们的眼睛里,淌进他们的嘴巴里。 女人穿得厚实一些,汗水打湿了她们的衣服,显出她的优雅的身姿,显出她们好看的轮廓。 田边,树下。有一个地主躺在一张藤椅上,闭着眼睛,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壶茶,一壶浓浓的茶,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用大蒲扇驱赶着不断飞来的蚊子,心里有些恼火,说:“狗日的蚊子,你也敢来凑热闹?你也敢来惹老子?看老子不拍死你!” 地主恶狠狠地骂过蚊子,挥起一只手,一巴掌拍向大腿,拍死蚊子无数。 这是夏天的景象,我怎么会想到夏天的景象呢?麻木!真的麻木,杨里梅,你是云里县长,你可不能麻木啊!如果连县长都麻木,别人怎么去筑路?别人怎么去抗战?我要从麻木中走出来,我可不能被麻木禁锢着。 杨里梅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麻木,不能麻木,而要清醒一些,否则,就是对云里县百姓犯罪,就是对不起情绪高涨的筑路民工。 过了不久,杨里梅的思绪,从夏天转换到冬天,冬天,正是云里县六千民工,奋战在筑路工地的季节。 天,冷嗖嗖的,阴沉沉的,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分不清哪里是地上,隔着云里江,看不清江对面的人是男是女,看不清他们,或者她们,长成什么样子。 寒风刮了起来,大雪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飘飘悠悠的,看上去,满世界一片白,百姓从低矮的屋子里走出来,他们想到了喂牲口,然而他们现在,已经没有牲口可喂,家里的牲口,已经送到客楚林,已经送到八达河修路工地。 百姓想到地里拔一些青菜给猪吃,然而,百姓已经没有了猪,整个李刀磨,情况变得异常糟糕,山路弯弯,山路狭窄,弯曲而狭窄的路,宛如细细的一根根鸡肠子,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白雪之中,更多人留在屋子里,坐在火塘边,两眼忧虑地望着窗外,窗外,是正在飘落的雪花。 怪事,简直是怪事,云里县的冬天向来晴朗,今年怎么了?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是不是可恶的鬼子,把阴风从在飘摇的四个小岛,带到中国,带到滇西,带到了云里县?如果不是这样,今年的冬天,为什么会这样冷?为什么会下如此大的雪? 云里县的冬天很少下雪,然而,现在不仅下起雪,而且下大雪,使得百姓原本凄苦的生活,变得更加凄苦起来。 第237章 真的苦 一年四季,不论寒暑,百姓总是在田地里干活,很少有休息的时候,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们在交给财主租金,在给政府交过赋税以后,粮食所剩无几,至于钱,极少极少。 向政府交赋税,一直存在着,一直在延续着,百年不改,千年不变,李刀磨村民通过自身的艰苦劳动,养育着大量人员,即使到了灾荒年景,他们依然会向政府交任务粮,依然会向政府交任务猪,他们总是处在忙碌之中,总是处在贫困之中。 有些村民被饿死,活着的村民皮包骨头,满身是病,他们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悲惨地死去,在死神面前,他们没有半点保护自我的能力,无奈而艰辛地活着,活着而已。 然而。当民族处于危急的时候,这些成天劳动,但是依然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百姓,站了出来,勇敢地站了出来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他们用坚定的意志,用坚强的决心,参与到这场救亡运动之中,毫不犹豫,抒写民族性格的绝唱,歌唱着展示民族坚强性格的歌谣。 一种魔音,在李刀磨上空徘徊着,在李刀磨村上空流连着,令李刀磨村民感到了一丝胆寒,同时也令李刀磨村民感到了一丝自豪,李刀磨村民的子孙,在晓得长辈曾经参与过抗战救亡活动以后,他们惊讶起来,惊骇起来,感动起来。 俞蝶把家里的粮食,都背到了客楚林家里,客楚林是俞蝶的继父,客楚林带领李刀磨两百来个村民,不分昼夜,在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 李刀磨村民在工地遇到了生活物资短缺的问题,需要留守村民的大力支持,俞蝶自然是积极响应,然而,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响应归响应,做起来难,留守村民的生活,同样陷入绝境。 好在和尚山里,还长有一些野菜,俞蝶拿起锄头,来到和尚山挖野菜,寻找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 俞蝶不时遇到上山寻找食物的村民,他们在互相问候过后不再说话,以此方式来节省体力,他们的脸上,现出了浓郁的悲情。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动着,到了农历十二月初十,客芷座带着十几名孩子,离开李刀磨,走山路来到八达河筑路工地,加入到修筑滇缅公路的行动之中。 看到这些孩子,李云愽心里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他赶忙走到客芷座身边,把眼珠子瞪得圆圆的,露出想吃掉客芷座的样子,说:“客芷座,我平日敬重你,是因为你读过几本书,明白一点事理,现在看来,你是白读了圣贤书,你是想让我们李刀磨绝种不成?客客芷座,我跟你说,请你赶紧把这些孩子带回村里,不然出现差错,我拨了你的毛,剥了你的皮,叫你在村民面前赤身露体,丢丑之后,再去丢人。” 孩子是李刀磨的未来,是李刀磨的希望,老人可以为筑路而死,青年也可以为筑路而死,但是,孩子不能为筑路而死,未来都没有了,希望都没有了,李刀磨村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没有意思地活着,还不如痛快地死去。 客芷座晓得李云愽说话。虽然有一些粗俗,但是李云愽的心思是好的,动机是纯的,他这样想,这样说,完全是为村里的孩子,因为李云愽说得有道理,客芷座虽然被骂,但是他不想计较,也不能计较。 第238章 遇险 客芷座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现在我们的国家,受到外敌侵略,我们这里虽然困难,虽然艰苦,但是暂时还算安全,内地的孩子,不但困难,不但艰苦,连生命都没有保障,我们为什么不能叫孩子有所作为?” “孙猴子说打屁添风,这句话,适合我们现在的情况,我带着孩子来到工地,就是给工地添风,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叫他们干一点轻巧的活路,我叫他们注意一下安全就是,总之是要加快筑路的速度,争取早一些完工,争取早一些回家,争取早一些回家过年。” 李云博不赞成客芷座把孩子带到工地,担心孩子在工地出事,到时候不好给孩子们父母交待,如果孩子的父母不讲道理,在村里大吵大闹,甚至跑到县里大吵大闹,到时候难以收场。 李云博同时想到,现在工地村民,面临的不仅是生活物资紧缺,还有信心问题,山是那么高,那么陡,石头是那么多,那么硬,想在那么高,那么陡的大山里,把坚硬的石头砸碎搬走,绝非易事,而孩子的到来,有可能给村民增加信心,增加战胜困难的信心。 黄李子树,这个隐藏在森林里的小山村,是博南古道经过的一个小山村,黄李子树面对和尚山,和尚山上的白云,擦着树梢向山顶延伸,它仿佛一块丝帕,一块洁白而柔软的丝帕,揩抹着大山的肌肤,把大山揩抹得干干净净。 黄李子树,村内村外,栽种着大量的核桃树,那些核桃树,笔直向上,或许,因为树龄高的原因,核桃树干呈银白色,枯萎的树叶,耷拉着,仿佛生病似的,耷拉着,现出没精打采的样子。 黄李子树的村民,仿佛生活在一片片白桦林中,溪水从山村脚底下淌过,在葱郁的山林里,七拐八弯,八拐七弯,泻落到平太河,形成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美景观。 李云愽负责后勤工作,他骂过客芷座,心里想现在孩子已经来到工地,已经形成事实,再去骂他,显得自己不够大度,不再骂客芷座,他带着十余个村民,走村窜寨,为筑路村民筹集生活物资,十几个女人在厨房烧火做饭,工作特别忙,特别重。 客芷座带着孩子,来到八达河筑路工地的第五天,有一个工程负责人,勿忙来到八达河工地,说:“周家湾昨天死了两个村民,他们是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的,请各位村民注意一些,小心一些,遇到险情要及时排除,我可不想让你们抬着尸体回家过年。” 工程负责人员,把话说得很重,他甚至把过年也说了出来,足见问题的严重性,他要村民小心一些,不要因为筑路而付出生命的代价,筑路固要重要,人的生命同样重要,适当的提醒,在此刻不但必要,而且非常必要。 客楚林听了这些话,抬起头,看到李天明正在悬崖下面挖土,他的头顶上,有一个裸露出来的大石头,有随时掉下来的危险。 客楚林痛恨李云愽给他戴帽子,但是,他并不痛恨李天明,他可不想看到李天明,被落下来的石头砸死。 客楚林赶忙跑过去,他刚刚把李天明拉开,头顶上那个大石头就滚落下来,它飞过公路,飞到公路外边的悬崖,继续往下滚。 正在窝棚里吃饭的村民,看到这情形,吓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个劲地怪李云愽不把儿子当儿子看,看到儿子有危险,都不晓得去提醒一下,远不如客楚林精明老道,在心里佩服客楚林,能够对险情做出预先判断。 李云愽看到客楚林救了他的儿子,心里特别感动,竟然忘记客楚林恨他,他赶忙走过去向客楚林表示感激,而客楚林呢?表情冷酷,两眼朝天,不正眼看李云愽,说:“我救的是前来筑路的民工,跟你没有屁关系,你假惺惺跑过来感谢我,有屁用啊?我不接受你的感谢。” 客楚林说这话,带有明显的不满情绪,李云愽心里最清楚,然而周边的村民,心里不清楚两人之间有过节,误以为客楚林在心里,责怪李云愽粗心大意,连儿子面临危险都不晓得,白当了许多年的父亲。 第239章 反向思维 如果不是客楚林及时出面,及时把李天明拉开,现在的李云愽,已经没有说感激话的机会,而是抱着儿子的尸体失声痛哭,嚎啕大哭,不把太阳哭到躲进云层,李云愽不会停止痛哭,李云愽只有一个儿子,他把儿子看得很重,很重,看得如同宝物。 李云愽晓得村民有什么心思,他在心里,暗自感激村民心思敏捷,晓得反方向思维,避免可能遭遇到的尴尬。 如果村民不具备反向思维,去问客楚林,问他何以如此生硬对待李云愽,客楚林应该怎样去回答?应该怎样去描述?如果他的回答出现问题,说得不够严谨,说得不够圆滑,事情会不会因此露馅?暴露出他借腹生子的事? 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模糊,有一些事情特别模糊,越想隐藏,越容易露馅,如果执意去描述。效果往往不达预期,反而有可能陷入尴尬的局面,正所谓越描越黑,不如不描,任由事情发展,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就让它们发展到什么地步,懒得去计较,不想去计较。就是最好的计较,有些人具备这种性格,总是这样做,被人称为豁达,他们的日子过得比较好,过得特别舒适,过得特别惬意。 李云愽晓得客楚林心里难受,特别难受,特别特别难受,他在心里想我跟你不计较,我绝对不跟你计较,我不能跟你计较,绝对不能跟你计较,李云愽叫厨房里的女人给村民舀饭,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他都不计较,李云愽这样想的时候,阴郁的心情,于转瞬之间变得和乐起来,显得乐滋滋。 看到李天明差一点丢掉性命,客芷座随即意识到了危险,而且危险正在临近,客芷座想到危险,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变得肃穆起来,他立马把孩子们叫拢过来,严令他们要注意安全,不要筑路不成,反而修筑出人命,无端地去制造人间悲剧。 云里县民工负责修筑的滇缅公路,距离虽然不是特别长,但是劳动强度大,没有任何先进的筑路工具,村民只能用最原始的工具去筑路,整个平太谷,到处都是土炮爆炸的声音,到处都是钢钎斫石的声音,到处都是人马喊叫的声音,原本寂静的平太谷,于突然之间变得喧嚣起来,变得异常喧嚣起来。 冬天的雨下了起来,没完没了地下了起来,浓重的雨雾笼罩着平太谷,把平太谷紧紧地裹挟起来,雨雾之间,没有丝毫的缝隙,村民感觉到了一种凝重,不仅是身体方面的一种凝重,还有心灵方面的一种凝重,他们渴望云开雾散,渴望太阳赶快出来。 洪水宛如野兽一般,从山林汇集到河道,咆哮而下,冲向刚刚筑好的路基,把路基冲得一塌糊涂。 客楚林看到村民几个月的辛苦,转眼之间化作泡影,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怪叫,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李云愽见状,赶忙走过去,说:“老天不容跳蚤长大,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我们只好重来。” 公程指挥部已经几次派监督员来到工地,叫客楚林加快施工进度,客楚林心里不满,说:“请你们看一看这山有多高?请你们看一看这路有多险?请你们看一看这石头有多硬?我们只能用锄头挖,只能用钢钎撬,要挖到什么时候?要撬到什么时候?你们这是逼着老公鸡下蛋,不讲正理讲歪理,要提前,你们去提前,我们无法提前。” 第240章 责任尽到 监督员晓得客楚林说的是实话,他不想计较,也无法计较,当即改用委婉的口吻说话,以此来化解客楚林心里的不满,说:“你的话不仅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不过我想跟你说,我们这边拖沓一分钟,内地的同胞,就会多死掉几百,几千,甚至几万,还请你们多辛苦一下,加快筑路的进度,有效无效,先把责任尽到,把责任尽到,心里无愧,比说什么都好,比说什么都强。” 听监督员说到内地同胞正在死亡,正在大批量地死亡,大家都不做声了,无话可说了,监督员随后把各个村寨的领头人,全部叫到八达河工地,在八达河工地召开现场会议,商量增加筑路人数的问题,罗师白地村长哭丧着脸,说:“我们村已经四个出来一个,留在家里的不是孩子就是老人,实实在在抽不出人了。” 监督员心里有一些不爽,有一些不快,当场呵斥罗师白地村长,说:“就是孩子,也要三个人中,抽出一个到筑路工地来,孩子也要上阵,现在是全民抗战,全民两个字,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不分男女,不分老少,只要是村民,就要出来抗战,直到把外敌人赶出中国才会停止,还有,兴许抗战的时间会很长,说不准要几十年也难说,所以我们要叫孩子早一点结婚,要早一点生出后代,早一点把后代送到战场。” 李云愽对客芷座把孩子带到工地,原来有意见,还当面骂客芷座,现在听监督员说起孩子,说孩子也要到工地,心里更加有意见,说:“孩子还没有锄头高,他们能干什么!抗战固然重要,可是如果把人都抗完了,会是什么结局?名堂没有,你这个人名堂没有,你这个监督员的头衔,不是当官的亲戚给你的,就是你自己花钱买来的,没有名堂,我不爱听,我不想听,赶紧走,到有人爱听的地方去说,不要这里叽叽呱呱,赶紧走,我们不欢迎你,不强留你。” 这话说极为尖酸,极为刻薄,监督员的嘴左扭扭,右歪歪,心里有火却燃烧不起来,他深知村民的性格,说话直来直去,毫无遮拦,跟村民去计较,如果引起村民愤怒,他们手中的锄头,钢钎,可不是吃素的,几锄头挖过来,几钢钎打过来,不要说人,就是老水牛,也会被挖得稀烂,也会被打得稀烂,走,赶紧走,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客芷座看到李云愽用狠话去呛监督员,生怕得罪了监督员,到时候人家只管叫你拼命地筑路,却不给你补充必要的生活物资,最后吃亏的还是李刀磨村民,当即想到做人要委婉一些,说话也要委婉一些。 客芷座读过很多书,是李刀磨私塾先生,懂得为人做事的一些道理,他当即出面打圆场,说:“打屁舔风,孩子虽然年纪小,力气不大,还是能够起一点作用的,不过,话又要说回来,凡事都应当有一个度,适度可以,过度不行,让后代死绝,就算是把外敌赶了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呢?适当保留后代,是保证长期抗战的基石,没有这个基石,说什么都没有用,都是枉然。” 客芷座出面打圆场,和稀泥巴,站在监督员和李云愽之间说话,两不相帮,两边撮合,最终两边都觉得有理,两边都能接受。 罗师白地村长看到监督员有先生帮腔,心知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当即相约牛金、光明、淮安等几个村的村长,回各自的村,去各自的村里,动员更多的村民到工地。 等到他们离开八达河工地,客楚林说:“有些村,出工人数已经达到四出一,平太谷里有太多的老人和孩子,这也是我带孩子来的原因。” 第241章 错过 客芷座知道,滇西百姓为了修筑滇缅公路,云里县百姓为了修筑滇缅公路,付出了沉重代价,不仅失去大量物资,还有村民死在工地,有一些村民,因为吃得太差,劳动强度太大,劳累过度,透支过度,回到村里以后,生病死亡。 更多的村民,或在工地致残疾,或在回村以后致残,除了本身得不到解脱,还拖累了亲人,拖累了后代。 某村民被飞石戳伤了两只眼睛,虽然没有瞎,但是视力下降,牛走到面前都看不见,死死地站在路中间不动,差点被牛踩死。 某村民不到二十岁,在工地失去一条腿,没有姑娘喜欢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到了靠挣工分吃饭的年代,鉴于他的身体状况,生产队算他半劳力,挣的工分少,分到的粮食少,经常挨饿,每到别人杀鸡杀鸭,他就去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如鸡鸭食道、鸡鸭肺、鸡鸭屁股……他把这些东西清洗干净之后,拿回家煮吃,最后死在床上,只到有臭气从屋子里流出来,才会被发现。 客芷座心里想,等到把滇缅公路修好,我要在李刀磨刻一块碑,去纪念这件事情,客芷座能想到,就能做到,滇缅公路通车以后,他真的刻了一块碑,把这块碑放在本主庙,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块碑竟然成为他获取批斗的物证,被人反复批斗,最后,这块碑,连同本主庙,被视为一种不合存在物,挥锤砸成粉末。 到了年前,成年男子被告知留在工地,老人和孩子回各自的村寨,在各自的村寨呆五天,享受一下传统春节的快乐,五天后,他们将再次返回工地。 阿苏塞抽空从省城战时医院回到云里县城,她赶忙回到李刀磨,李云愽说:“天明没有回家,客楚林把他留在工地,所有成年男人,都留在工地。” 阿苏塞怪李天明不讲感情,怪李天明忽视他们之间的感情,赌气想回阿家寨,然而没过几分钟,阿苏塞的气就消了,打消了这种想法,她在心里说:“你不在李刀磨等我,而是选择留守在工地,那好,我过两天,就去平太找你,看你怎么去布置我们的婚房。” 阿苏塞这样想的时候,一匹快马飞驰而至李刀磨,骑在马上的人说:“我们接到上级紧急指令,请你立刻动身,随我前往云里县城,跟着去前线。” 阿苏塞现在是战时医院护士,被编入战地救护序列,是穿上军装的战地救护队员,是受到军队纪律约束的战地救护队员。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阿苏塞作为一名军人,她没有选择自由行动的权利,尽管她急切盼望着跟李天明相会,完成从少女到少妇的进程,但是,她没有权利这样做,她只能服从命令,只能把她急切与李天明相会的想法隐忍下来,她向公公婆婆道了别,说了珍重。 骑上云里县政府派出的快马,即刻前往云里县城,两天后,阿苏塞到达前线战时医院,开始忙起来。 阿苏塞的心愿,在无情燃烧的战火中难以实现,她寄希望于未来,具体来说,就是等到打败侵略者的时候,等到把侵略者彻底赶出中国以后,她就离开部队,回到李刀磨,去做李天明的老婆。 阿苏塞相信这一天,不会遥远,很快就会到来,然而事情并不朝着正方向发展,而是朝着反方向发展,阿苏塞想错了,彻底想错了。 愿望在现实面前,往往难以抗衡,往往难以实现,抗战胜利以后,阿苏塞回到李刀磨,等待她的不是新婚,而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而是一块刻着村里六名青年名字的冰冷的墓碑。 多年愿望的落空,令阿苏塞心情沮丧,阿苏塞于悲伤之际,与村里的几位姐妹,抱起刻有六名青年名字的墓碑,悲伤地走向石门山,去铸就李刀磨男女的爱情绝唱。 山河流泪,太阳滴血,李刀磨的天空,出现了一个血太阳,百日不落,李刀磨的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百日不停。 回到李刀磨村的老人和孩子过完年,再一次回到八达河筑路工地,客芷座带上在李刀磨私塾读书的孩子,带上年仅十岁的儿子客正川,再一次前往八达河修路工地。 李云愽看见,心里又不自在起来,他当着村民的面埋怨客芷座,说:“年前你带着孩子来工地,我就说过你,现在你又把孩子带来,你的心真硬!比塔盘山里的石头还要硬,看来你不把李刀磨的后代弄到死绝,你的心肯定不舒服,人啊,不要总想着去读书,书读得越多,心越硬,越想把坏事做绝。” 第242章 再骂 面对李云愽的再次指责,客芷座没有回应,无法回应,在此时此刻,回应能有什么作用?没有作用的回应,还不如不回应。 客芷座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负责教化村里孩子的私塾先生,思想境界远远高于周边的村民,跟没有见识的村民计较,岂不是降低了他自己的威望?降低他自己威望的事情,客芷座不想去做,也不会去做。 李云愽看到客芷座不回应,晓得客芷座心里有什么的想法,晓得他心里有什么样的主意,自己虽然年纪大一些,但是,在读书人面前,他是没有地位的,是不被人认为有智慧的,李云博不敢再说话。 李云愽沉默过后,走到李天明面前,说:“天明,阿苏塞回过李刀磨,紧接着被人叫到云里县城,现在已经去战场,在家里只呆了几个钟头,听人家说内地要打一场大仗,要打一场恶仗,阿苏塞能不能活着回来,现在很难说,说不准,当兵的人嘛,总是把性命拴在裤腰带上,什么时候丢掉性命都不晓得。” 听了这话,李天明深感诧异,诧异阿苏塞的内心,过于坚硬,过于坚强,说走就走,竟然晓不得到筑路工地来跟他相会,李天明只管诧异,只管去恨阿苏塞心肠过硬,忽略了父亲说过的一句话,那句话是阿苏塞在家里只呆了几个钟头,短短几个钟头,别说走,就是跑,也未必能跑到八达河工地,李天明显然恨错了阿苏塞,属于典型的错怪。 李云明后悔自己不回李刀磨,错过了跟阿苏塞的相会,事情的真相是,李天明留守八达河工地,是工程指挥部的提议,是客楚林的安排,无论是谁,都不知道阿苏塞会回李刀磨,而且只在李刀磨呆了几个钟头,按照李刀磨村民的说法,屁股都没有坐热,水都没喝两杯就走了。 李天明和阿苏塞已经举行过婚礼,已经进过洞房,然而他们还没有同过床,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李天明是多么渴盼自己,能够完成从青年到男人的转变啊!如果他执意要回家过年,没有谁能够拦得住他,他所以听从安排留在工地,是因为他想到阿苏塞不会回家。 如果得到阿苏塞已经回家的消息,李天明就会立刻动身回家,他不会有丝毫犹豫。阿苏塞没有来八达河筑路工地,李天明的心里猛然生发出了怒意,说:“阿苏塞怎么不在家里多呆几天?怎么不到工地来看我?怎么不到工地来找我?看样子,阿苏塞不爱我,不想要我,有人说女人善变,阿苏塞的行为,足以证明这句话,证明这句话的无比正确性。” 李云愽看到儿子心里不舒服,兴许在心里怀疑儿媳不走正道,就在心里想到儿子的思想可能出了岔子,生出了歪思想,当即想到自己应该做一些思想工作,把存在于儿子心里的阴影给纠正过来。 李云博说:“那倒不是,苏塞现在是穿着军装的战地救护队员,是一个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军令,苏塞胆子向来小,她怎么敢违抗军令?我想等到战争结束以后,苏塞就会回来的,你就耐心地等一段时间吧?” 李天明以为阿苏塞还在云里县城,当即想去云里县城看望她,说:“爹,我现在到云里县城去看苏塞,不晓得她现在瘦成了什么样子,我的心里好生替她担忧,总归是想见一见她,想看一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该死的外敌棒打鸳鸯散,老子恨不得捏死他们!” 李云愽晓得儿子有什么样的心思,说:“苏塞只在家里呆了几个钟头,跟着到部队去了,你现在去云里县城,见不到苏塞的,还是别去了,先把心情调整再说。” 李天明想了想,觉得父亲说的话有道理,何况来日方长,只要两情相悦,又何必在意短时期内的分离?男人连短时期内的分离,都不能够接受,还算什么男人? 现在的任务是修公路,等到把公路修好,抽空到外面去打探打探,等到打探清楚,就去找她,哪怕因此吃很很多多的苦,也要找到她,去看一看她现在瘦成了什么样子。 第243章 轰炸 李天明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感觉出了大问题。 阿苏塞是个军人,已经是个军人,是有战地救护经验的军人,而我,在她的心里算什么?阿苏塞还会爱我吗? 李天明的思绪,开始泛滥起来,开始茫然起来,他不晓得自己,今后应该怎么办? 年后的云里县,天空中成天挂着一个太阳,没有下雨的丝毫迹象,滇缅公路已经开出了毛路,像一根细线似地缠络在山腰上,人们在细线上劳动着,欢笑着。 繁重的体力劳动,不但没有摧垮人们的锐气,相反还激发了人们的锐气,因为大家都晓得自己正在做拯救中华民族的事情,为了拯救中华民族于水火之中,不要说劳累,就是累死,也是值得的,也是愿意的。 客楚林明显地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是傍晚的太阳,坠落时刻很快就会到来,他又意识到自己又不同于傍晚时刻的太阳,因为傍晚的太阳会在第二天升起来,但是他能不能升起来,很难说,实在很难说。 客楚林痛恨李云愽的行为,他在心里萌生过杀死李云愽的想法,但是,他后来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他晓得自己杀死李云愽,没有好处不说,老婆的名誉,孩子的名誉,也会受到相应的损害,汉子人说话做事,要做全面考虑,考虑不周,考虑不到位,必然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客楚林郁郁寡欢,他用最大的劳动量,去缓释他心灵里的悸动,去缓释她内心里的仇恨,高强度的劳动,有时候会成为减缓剂,减缓人们储存在心里的压力。 茶马石被派到凌风旅,不久晋升为宪兵副连长,领兵驻守某桥。 公元1942年5月4日,某城师范学校举行游行活动,庆祝五四运动,抗议外敌法西斯强盗,唤醒民众参与抗战,他们没有想到,敌机就要来临,厄运就要降临。 上午10点,几批外敌飞机飞到城市上空,几轮轰炸过后,某城被夷为平地,负责己滇缅公路沿线治安的某旅,本该去做安抚百姓的事,然而某旅却去做相反的事,使得某城灾上加灾,雪上加霜,直导致大量的尸体,无人掩埋。 5月的滇西,天气炎热,某城野狗当道,啃吃人尸,瘟疫由此产生,散发开去,当年的中国,因瘟疫死亡几十万人。 敌机对某城的轰炸,给滇西乃至整个中国造成了极大的灾难,他们对滇西人民犯下罪行,罄竹难书,不可饶恕。 该国与中国建交以后,中国从未放弃民间赔款的要求,然而,厚道的滇西百姓,在生存都面临困难的时刻,他们没有想到过这件事,他们从未向外敌提出过索赔。 外敌或许会在心里嘲笑滇西百姓,把厚道当成做人的准则,打心里看不起这些有理由向他们提出赔偿的人,欠下滇西老,百姓累累血债的外敌,在某个时间成为大爷,高高在上,他们没有想到过滇西百姓的苦难,没有想到过,正是由于他们的入侵,使得滇西生产力遭遇极大破坏,滇西百姓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 包括滇西在内的中国人,有理由向外敌索赔,有权利向外敌索赔,而外敌如果良心发现,他们应该展示出一种姿态,去道歉,去赔偿,去安抚滇西百姓。 历史的教训,值得记忆,民族感情,值得珍惜,然而从现实情况来看,学者的提醒纯属多余,纯属自作多情,没有人愿意听,更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人们忘记了很多,把不该忘记的,几乎都忘记了。 第244章 炸桥 滇缅公路通车以后,大量战略物资通过这条公路,源源不断地被运到中国,被运到内地,战略物资的获得,加快了打击外敌的进度,加大了打击外敌的力度。 前文说过,滇缅公路修通以后,茶马石调离云里县宪兵连,调往某城,负责守卫某桥,某桥横跨大江,属于常见的铁索斜拉桥,是滇缅公路上最为重要的一座桥,极具战略意义。 茶马石被凌风旅提拔为宪兵副连长,带着几十个士兵,守护着某桥,细心盘查过往行人,极尽责任,或许正是极尽责任,他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关键作用。 某城遭到敌机几轮轰炸,过了几天,部分外敌化作难民直奔某桥,试图控制某桥,打通两面包抄政府的道路,促使政府与外敌政府媾和,并武装中国军队,利用中国军队,去实现外敌的战略意图。 到了那时,中国人不仅会成为外敌的臣民,还会成为外敌的帮凶,失去民族尊严的中国,必将成为外敌掠夺的对象,统治的对象,奴役的对象,中国人民难以得到解放,难以得到解脱。 中国人民,中国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军国主义者给中国人民,给中国百姓带来的厄运,将永远存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外敌即将走近某桥的时候,一件意外事件,打破了外敌的如意算盘,桥那面响起的枪声,使得神经高度紧张的外敌士兵,自以为暴露,他们立他刻拿出武器,嚎叫着冲向某桥,试图以武力夺取某桥,控制某桥,紧接着,无数坦克,无数装甲车拖着重炮,无数军工满载士兵,冲过某桥,顺着滇缅公路向内地挺进。 茶马石听到桥那面如炒豆一般的枪声,确信外敌已经来到桥那头,情形异常危险,茶马石朝桥那头看去,他看到外敌人,端着冲锋枪,以极快的动作冲向桥头,在心里庆幸某桥尚在宪兵的手中,当即下令点燃了导火索。 冲到桥上的外敌看到了正在燃烧的导火索,那导火索像一条蛇,像一条正在燃烧的蛇,正在燃烧着外敌的心底,精心的策划,多日的准备,在此刻化为乌有。 外敌目眦欲裂,异常悲伤,他们加快了冲锋的速度,他们想在极短的时间内,冲到正在猛烈燃烧的那条蛇面前,以极快的动作,去掐断正在燃烧的火焰,去完成总部赋予他们的使命,去锻造外敌帝国的辉煌。 然而晚了,当一部分外敌冲到桥面,当另一部分外敌冲向桥面,那条燃烧的蛇完成了它的使命,随着一个巨大火球的升起,某桥被高高抛起,重重落下,于瞬间沉入大江滚滚波涛之中。 连同某桥沉入滚滚波涛中的,还有桥面上的车辆,行人,冲到桥面上的部分外敌,历史,在这一刻凝结,历史,在这一刻得到了改写。 两眼充血的外敌,气急败坏的外敌,把心里的怒火撒向难民,一时之间,桥那面枪声大作,毫无人性的外敌,残忍枪杀难民无数。 外敌并不甘心失败,他们随即组织人员过江,却遭遇了某城税务警察的顽强阻击,然而某城税务警察虽然英勇,毕竟装备落后,战力有限,苦苦支撑过后,现出不支的迹象,好在这时,某师长带领官兵赶到了。 参加过多次大战的某师,在休整过后,被调入滇西,驻守云祥,在某桥被炸,外敌泅渡怒江的危机时刻,某师及时赶到,随即组织起强大的火力网,把已经过江的外敌枪杀于沙滩,把正在过江的外敌枪杀于江中。 滚滚大江带走了外敌的躯体,带走了外敌的灵魂,崇尚武士道精神的外敌,在大江面前毫无办法,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大江彻底破灭了外敌的战略意图。 第245章 被炸死 某师射杀外敌,阻止外敌过江,随即加固防线,从那以后,中国军队和外敌军队隔江对峙,长达两年之久,直到中国军队再次发起滇西战役,局面被彻底打破,战役最后以外敌败走滇西而告终。 茶马石在关键时刻,下令炸毁某桥,立功受奖,然而茶马石放弃了领奖机会,悄然离开某城,悄然回到云里县,回到云里县老街。 杨里梅得到茶马石,回到云里县老街的消息,立刻前往老街,聘请他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茶马石愉快地接受了杨里梅的邀请,开始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 云里县宪兵连长调走,连长职位已经空缺几个月,上面迟迟没有任命,杨里梅得到茶马石回县的消息,心里想到云里县宪兵连长,最好还是由云里县人来担任的好,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处理起来方便一些,他看到茶马石答应,回到县政府,随即跟凌风旅沟通,凌风旅知道茶马石护桥有功,炸桥有功,原本就有提拔他的想法,现在看到云里县长来请求,立马同意,立马下达了任命书。 到了后来,许多在旧政府当过兵当过差的人。受到了清算,有些人被抓去坐牢,有些人被批斗。 茶马石后来前往林师督战,战死沙场,没有被清算被批斗的机会,而他的短暂情人银红,主动申请落户李刀磨。 李刀磨没有谁愿意批斗银红,村民甚至在内心里尊敬银红,尊敬银红做过茶马石的短暂情人,选举她做生产队保管员,把生产队的牛羊交给他老公去放,安排他们两口子。做比较轻松的活路。 客楚林得到茶马石升官的消息,在心里轻松了许多,茶马石虽然不是他的儿子,但是,他毕竟是从李刀磨走出去的人,现在做了大官,以后会给村里带来许多荣耀,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客楚林是李刀磨村长,作为罗家燕的外公,他的心里不高兴才怪。客楚林因为高兴,就在心里原谅了茶马石,当初试图欺负外孙女的恶行,心里变得轻松起来,然而这轻松于转眼之间又被一种沉重所替代,那沉重如铅似的,沉淀在他的心里,任凭他怎样努力,总是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这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现在来说,似乎有打乱小说情节奏的意味,点到为止,后文再叙。 吃过午饭,客楚林坐在窝棚前吸旱烟,脑子里想着如何让村民填饱肚子的问题,就在这个时候,附近传来一阵炸山的声音,苏古木随后飞快地跑到客楚林面前,说:“姑爹,不好了,姑爹,出事了,罗文苍被山炮炸死了。” 听说罗文苍被炸死,客楚林心里淌过了一丝痛苦,他缓慢而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工地上,看到被山炮炸开的地方,大小石头把公路填得满满的,填得实实的,石头之间,没有半点缝隙。 客楚林晓得被埋在石头下的罗文苍性命难保,眼眶里不觉淌出浑浊的泪水,泪水顺着他颔下的白胡子淌到地面上,于瞬间化作了无形,承载着内心痛苦的眼泪。在客楚林的心里,或许是一种永恒,然而在世间的存在,却是一瞬间。 李云愽听到罗文苍出事的消息,立刻跑出厨房,立刻跑到出事地点,说:“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挖!憨狗,都是一些憨狗。” 听到李云愽的骂声,村民从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们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拿起锄头,拿起钢钎,以最快的速度去挖石头,去撬石头,他们想把罗文苍尽快挖出来。 李云愽也动手挖,和村民一道挖,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挖出罗文苍,然而罗文苍被石头砸破了脑壳,脑浆溢出,早就死了。 看到罗文苍已死,李云愽悲从中来,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地,半天才清醒过来。 外敌入滇西,滇西百姓贡献了他们赖以生存的骡马,贡献了大量的粮食、布匹、木材,还贡献了大量鲜活的生命。 滇缅公路,这条被美国作家尹诺万.韦伯斯特称作“一英里死亡一人”的东方血路,带走了李刀磨村民罗文苍的生命。 第246章 栽榕树 太阳滴血,山河落泪,滇西的山山水水里,营造着一种悲凉的意境,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悲情,长时间存在,长时间驻足。 客楚林向公路指挥部报告了出事的经过,公路指挥部晓得工程到底艰辛到何种程度,村民死伤虽然不是司空见惯,但是可以预知,如果他们对村民死亡表现得过于平淡,势必会被筑路村民看成麻木,看成不尊重村民生命的麻木,势必会影响到工程的进度。 公路指挥部立刻派出一个人,随客楚林来到了出事地点,来人面向罗文苍的遗体三鞠躬,好言安慰罗文苍的父母及亲人,答应给他们一笔钱。 客楚林听到钱字,抬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内心里十分悲伤,说:“如果钱能够代替人的生命,我们尽可以去生钱,而不是去生人!” 来人听到这话,心里有一些凄楚,说:“客老伯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们除了给点钱,还能给什么?给命?哪一个给得起?人死不能复生,想赔命无法赔。” 罗文苍的父母,最终没有要政府的钱,他们把儿子的尸体埋在八达河公路边,在儿子的尸体旁边,栽下了一棵榕树,他们在抹干眼泪以后,再一次拿起锄头,再一次拿起钢钎,再一次加入到修筑滇缅公路的行动之中。 如果说他们以前很悲伤,等到儿子下葬以后,他们反而不悲伤,他们的悲伤已经被仇恨所替代。 在他们的心里,填满了对外敌侵略者的仇恨,他们恨不能立刻走上战场,跟外敌侵略者真枪真刀地干一场,哪怕战死沙场,他们也不会有怨言。 人,哪个不死?哪个不亡?人的死亡,要看有无价值,如果有价值,死不足惜,罗文苍,因为修路而死,在他的父母眼里,死的不算冤,既然如此,做父母的,又何必过于悲伤?把心里的悲伤,化作修路的动力,岂不是更好? 到了五月末,滇缅公路平太段基本修筑完毕。 云里县位于南亚季风气候带,雨量充沛,为了避免受到雨水的影响,保证公路的畅通,公路指挥部,决定把公路铺成砾石路面。 这是一件看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很困难的工程。 五月的和尚山,时而天晴,时而下雨,天晴时,阳光强烈,下雨时,雨雾茫茫,茫茫雨雾遮掩着大山,四周的景物,于瞬间消失殆尽。 李天明或者在阳光下,或者在雨水中,和村民一道在路面上铺砾石,心里却想着阿苏塞,他恨不得立刻离开工地,回到阿苏塞身边。 李天明心里想着阿苏塞,心里流淌着春天一般的情绪,阿苏塞婀娜的身材,姣好的面容,鼓鼓的胸脯,都如蜜糖一样,潜伏在他的心里,在他的心里流动着,在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令他感觉不到劳动所带来的苦,感觉不到劳动所带来的累。 阿苏塞随某师回到了云祥,阿苏塞晓得李天明就在平太,晓得平太离李刀磨不远,她想到平太去看望李天明,甚至遐想到,自己如果到了平太,就要抛弃少女固有的羞涩,大胆地把李天明约到树林里,把地当床,把天当帐,把自己完整地交给李天明,完成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 但是,阿苏塞晓得自己不能离开云祥,穿着军装的人,要严格遵守军规,随便离开,或者随便请假离开,不巧暴露了部队的住址,不巧被外敌晓得而实施偷袭,导致部队蒙受损失,那可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第247章 书生意气 民族危机大于个人感情,个人感情,在民族危机面前,不算什么,根本就不算什么,把个人感情,凌驾于民族危机之上,那是一种自私的表现,那是一种应该受到指责,并且要受到批判的表现。 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然而当国家遇到到灾难,当民族遇到灾难的时候,宝贵的个人生命,就会变得次要,个人感情,必然要遵从国家意志,必然要服从国家需要。 具体来说,国家需要谁去冲锋,谁就要去冲锋,或者,前面有曲折,有陷阱,甚至有死亡,也要往前冲,只能往前冲,绝对不能后退,哪怕后退半步也不行。 阿苏塞听人说,滇缅公路很快就要修好,既然公路很快就要修好,李天明很快就要回到李刀磨,她就可以见到心上人,她这样想的时候,思绪随即变得飘然,然而她到底压抑了她的情感,在战时医院好好地上班,用心地护理着伤病员,她心里想到,等到机会到来的时候,就请假回李刀磨,给李天明一个意外的惊喜。 李天明不晓得阿苏塞在哪里?阿苏塞如果不想告诉李天明她的行程,李天明是不会晓得她在哪里的,天下这么宽大,土地这么辽阔,抬起脚乱跑,胡乱地去寻找,是难以见到心上人的。 事实上,阿苏塞晓得云祥距离云里县不远,这不远的距离,却阻隔了他们的相会,在阿苏塞的心里,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李天明,总是记挂着在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的李天明,渴望早一些回到他的身边,早一些做他的老婆。 客芷座带着弟子在筑路工地上干活,他已经把自己排除在了,先生之外,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名战士,当成了一名与外敌作战的战士,其战场就是修筑滇缅公路,修筑滇缅公路,对于他来说,对于他的弟子来说,就是一场战争,就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客芷座希望早一些修好滇缅公路,希望政府通过滇缅公路早一些获得抗战物资,早一些把外敌赶出中国,然后,他把孩子带回李刀磨,在李刀磨教化村里的孩子,把李刀磨铸就成一个文化村,铸就成一个文明村。 在客芷座看来,有文化的山村,才是一个响当当的山村,有文化的山村,才是一个文明的山村,落后的思想,落后的习俗,落后的行为,往往挡不住文化的洗礼,这些山村在文化的洗礼过程中,会逐步得到净化,其品味会逐步得到提升。 李刀磨村民如果有文化,他们势必会以清新的面孔,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会懂得礼貌,会讲客气话,他们会有脑子,会用脑子,晓得如何运用文化,去改变现在的生活模式,去改变未来的生活模式,最终走向富裕,走向富强。 然而现在,外敌侵略中国了,外敌打破了客芷座的计划,他暂时抑制了教化孩子的思想,参与到修筑滇缅公路的行动之中,参与到反击外敌的战斗之中。 客芷座已经意识到,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外敌赶出中国,构筑出一个平静而和谐的社会形态,拥有浮躁心情的村民,是无法接受文化洗礼的,再多的说教,在浮躁的心思面前,显得憔悴而苍白。 客芷座带着复杂的心情,帮助监管人员勘测公路,做一名辅助监工,等到公路基本修筑好,已经是五月。 五月的滇西,骄阳似火,阳光直射下来,植物在暴烈阳光的照射下,叶子打起了卷,仿佛一个病重老人,耷拉着头,没有精神,有些植物,还现出了临死前的征兆。 第248章 暴雨之前 田地里,辣子、茄子、黄瓜、豆角,等等植物,无精打采,恹恹欲死,好没生气,好没生机。 孩子在父母的严令之下,不再到河里降温,不再到河里玩耍,他们挑着水桶,走向田地,去浇灌这些蔬菜苗。 前文说,李刀磨的孩子,不是养大的,而是玩大的,他们在玩耍的过程中,逐渐长大,逐渐成年,等到他们有了孩子,就会想到自己,想到自己以前是怎么玩的,是怎么玩大的。 他们不去管孩子,至少不会严厉管教孩子,至于活路,孩子爱干则干,不爱干不强迫,但是,从孩子的性格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会自觉地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在,面对干旱,面对庄稼可能被晒死,他们的父母不再宠爱孩子,叫孩子挑着水,去浇田地里的庄稼,两百来号人在工地干活,每天都要吃大量蔬菜,而这些蔬菜,只能由留守村民去栽种,去管理,去收获。 孩子自然受不了高温所带来的苦楚,更受不了去挑水,去浇莱的苦楚,而要解决高温所带来的苦楚,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下河洗澡,他们把父母的严令搁置到脑后,纵身跳进云里江,享受着河水的清凉,享受着清凉河水,带给他们的舒服,带给他们的惬意,再也不想上岸。 父母晓得孩子没有去挑水,没有去挑水浇菜,就算去挑水,去浇菜,也只是走走过场,装装样子,他们跑到云里江边,把孩子叫上岸,责骂几句,拿起孩子捉到的鱼,回家去煮吃,他们舍不得对孩子进行过多的责罚,何况他们以前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过来的,对孩子,能容忍就容忍,他们善待孩子,不会苛求孩子,不会苛刻孩子。 农村的孩子,生活的环境不是很好,能够顺利长大,已经不容易,已经是奇迹,对他们过于严格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必要?没有意思的要求,没有必要的要求,还不如不要求,农村百姓的心胸,其实是宽广的,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对孩子向来宽容。 骄阳过后往往是暴雨,或者说骄阳与暴相伴相生,共同存在。 暴雨来临之前,几乎没有特别的征兆,如果硬要说有一些特别的征兆,那就是闷热,极度的闷热,叫人极度感觉到难受的闷热。 屋子里有大量的蚊子,屋子外面,也有大量的蚊子,它们袭扰着村民。 为了防备蚊子的叮咬,村民不敢把身体露出太多,他们用巴掌拍打蚊子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他们知道这种情形出现之时,往往是暴雨到来之前的时刻。 天空突然出现大团大团的白云,转眼之间,大团大团的白云,变成大团大团的乌云,乌云极速聚集,迅速铺满天空,平太谷一片阴沉。 云层里出现巨大的响声,那是雷鸣,伴随雷鸣的是闪电,是不停闪烁的的闪电,是横扫村民脚底板的闪电,是恨不得把人烧死的闪电。 闪电不是单一的,而是交叉的,一个接着一个而来,一个接着一个而去,这时候的村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躲避,躲避被雷打,被雷击,不能站在有水的地方,如果站在有水的地方,如果所站立的位置不恰当,就有可能被雷击而死。 在李刀磨,如果做了坏事,就会被人家诅咒被雷公劈死,如果不巧被雷击而死,人们总会找到对方做过什么样的坏事,比方说曾经顶撞过父母,比方说曾经偷过人家的东西,比方说曾经偷看过女人洗澡,比方说曾经欺负过别人的老婆。 被雷击而死的人的老婆,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被人骂成命硬,克死了老公,再嫁的时候,不是走前门而是走后门,回娘家的时候要打伞,要用伞罩住面孔,不要叫人晓得她们回到娘家,给娘家带来晦气,总之,会遇到很多方面的不公正的对待。 猛烈的闪电,往往伴随着猛烈的暴雨,猛烈的暴雨,是从稀疏的雨滴开始的,是从零星的雨滴开始的。 稀疏的雨滴,零星的雨滴,大颗大颗的,它们砸在屋檐上,砸在石头上,砸在胶泥上,屋檐上,升起了淡淡的烟雾。 石头上,升起一阵阵淡淡的热气,胶泥则是另一种情态,先是溅起一些红尘,紧接着吸纳雨滴,红土渐渐变得湿润,渐渐变色,渐渐松软,最后变成稀泥,软软地趴在地上,令人感到心烦。 第249章 前功尽弃? 等到暴雨降临的时候,这些稀泥随雨水而动,汇成沟水,进入江河,江河中,于是有了滔滔洪水,有了激流涌浪,以惊天之势,向下游狂奔,没有丝毫停留的意味,没有丝毫停留的犹豫。 客楚林以前总是在这样的情形中,带领排帮从李刀磨出发,顺云里江而下,到澜沧江下游集市卖出山货,买回村民所需要的物资,走旱路回李刀磨,赚取两头的利润。 更多的时候,客楚林带领马帮走山路,贩卖从村民手里买来的山货,出手以后,再买回来村民所需的物资,同样是赚取两头的利润,然而,那是从前的事情,现在的客楚林不再走马帮,不再去放木排。 客楚林现在是李刀磨的村长,他带领着两百来号村民,在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 时令正好是五月,接连几天的太阳,如烈火一般,胜过烈一般,生猛地炙烤着大地,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在生猛烈的炙之中,八达河和平太街,散发出浓烈的焦臭味,那焦臭味,令人感到恶心,胸闷,上年纪的民工,不时用手去紧捂胸口,或者用手轻轻叩击胸脯,生怕一口气喘不过来,倒在地上死去。 客楚林抬头望了望天空,心里顿时忧虑起来,他担心暴雨即将降临,到时候会影响到工程的进度,说不好,还会给已经修好的公路造成损坏,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前功尽弃,那可是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的反面是从头再来,修路不是搬砖,走回去,把掉下的砖捡起来,重新搬回去,修公路不会那么简单,每一寸,每一段,都凝结着村民极大的付出,现在村民已经不堪重负,如果从头再来,这不是打击村民信心的问题,而是无力阻止村民溃逃的问题,村民对修路彻底失去信心,就会想到逃离。 三两个人逃离,少数几个人逃离,可以采用多种手段加以制止,对修路有影响,但是影响不会很大,如果是大规模溃逃,怎么办?法不责众,手段也罢,法律也罢,面对民工大规模溃逃不会起作用,有时候,哪怕微弱的作用,也难以起到。 用传统的方式,在没有先进机械做辅助的前提下,每修建一寸公路,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现在好不容易把公路修好,如果这时候暴雨降临,导致山体垮塌,泥石流冲毁并掩埋公路,岂不是前功尽弃? 吃过中午饭,白色的云团飞了过来,白色的云团,拖曳着大量白色的云团,极速地飞了过来,于转瞬之间变成了乌云,于转瞬之间铺满了天空。 雨滴降落,雨滴变成了雨水,雨水变成了雨柱,雨柱仿佛一根根木棍,从地上升到空中,把天空支撑起来,把天地链接起来,叫人分不清楚哪里是天空,叫人分不清楚哪是地面,总之是一片昏暗。 由雨水冲击而成的泥石流铺天盖地而来,从八达河铺天盖地而来,其气势令人感到颤栗,令人感到心寒。 客芷座看到客正川和三个民工坐在公路下面休息,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于猛然之间,意识到这四个人正处于危险之中。 客芷座没来得及犹豫,立刻向他们冲去,吼叫着向他们冲去,然而晚了,实在晚了,在场的民工,眼睁睁地看着客正川,看着三个民被泥石掩埋在地下。 客楚林立刻朝着泥石流跑去,李云愽立刻站起来,朝着泥石流跑去,客芷座站起来,立刻向泥石流跑去,所有的民工,立刻向泥石流跑去。 村民往下方跑,水流夹杂着大量的砂石往下方冲,下方的砂石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很快堆起了一个小山包,客正川和三个村民,被掩埋在小山包下面,形势万分危急,情形万分危急。 客芷座最先跑到小山包前,李天明第二个跑到,其他人陆续跑到。 村民没有犹豫,他们立刻拿锄头挖,没有带锄头的村民看到形势危急,顾不得危险,赶紧用手挖,随后赶到的村民,立刻拿起锄头,拿起铁锹,不顾一切地吼叫,刨土,救人,他们想到自己多尽一分力,被埋的四个人,生存的希望就会增加一分。 第250章 埋了吧 雨依然在下,依然在猛烈地下,来自山上的水,带着大量的泥沙,不断地朝下游冲来,冲过刚刚修的公路,冲向刚刚隆起的小山包,形势万分危急,不容村民有半秒钟的犹豫。 好在工地上人多,人多力量大,个把小时以后,客正川和三个村民都被挖了出来,被挖出来的四个人,满脸都是泥水,面目青紫,嘴里满是泥沙,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他们死了。 客楚林见状,当即瘫倒在地,这个在晓得老婆被李云愽欺负以后,都没有流过眼泪的男人,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再也忍不住。 客楚林朝天嚎哭,泪洒平太谷,说:“该死的老天啊,你这是在作孽啊!你不把我这个老不死的带走,却要带走我们的后生,你这是在作孽啊!老天啊,你没有良心啊!你叫我们白白地去供你啊!” 客芷座哭了起来,李云愽哭了起来,所有在场的村民,都哭了起来,都大声哭了起来,都毫无节制地哭起来,哭,哭出来的眼泪,如果汇集起来,那是一条泪沟,一条泪渠,一条泪河。 天,阴恻恻的,阴沉沉的,整个八达河工地,分不清天地,分不清山河。 过了许久,客楚林首先停止了嚎哭,他走到四个后生面前,弯下腰,替后生揩抹脸上的泥土,几个女人,拿来几块干净的丝帕,替四个后生,包括一个孩子,揩抹着脸庞以及身子。 李云愽这时突然转过身子,把眼睛瞪得圆圆的,用恶狠狠的语言,再一次责骂客芷座,说:“我叫你不要把孩子带到工地来,你偏不听,现在出事了吧?狗日的客芷座,我平时敬你是我儿子的先生,什么事情都让着你,什么都顺着你,现在我不让你,绝对不让你,你赔我的孩子,你赔我的后生,孩子啊,你们的命真苦啊,都是客芷座害了你们啊!客芷座白做先生啊!” 李云愽脑子已经混乱,说出来的话,不讲言语轻重,不讲青红皂白,竟自当着客楚林的面,骂客芷座是狗日的,按照李刀磨的习俗,是直接去捅客楚林的心窝,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平时,客楚林不仅会以骂还骂,甚至会以命相搏,然而现在,在村里几个后生死亡的时刻,客楚林明白李云愽是被气晕,跟被气晕的人去计较,有什么意思? 客楚林不再做声,他弯腰背起客正川朝上走,走向清水哨窝棚,其他村民看见,抬起另外三个后生朝上走,走向清水哨窝棚。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惊动工程监督人员,两名工程监督人员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从平太街动身,来到平太八达河工地。 工程监督人员看过四位死者,当即流下了眼泪,说:“请各位节哀,这都是外敌带给我们的孽债,等到这里的工程结束,我们就去报名当兵,到前线去打外敌,给村里的后生报仇,雪恨。” 工程监督人员把话语说得很重,竟然说出了节哀顺变这么不合时宜的话,虽然他们说出的话不合时宜,但是,村民还是感觉出他们说出来的话,还算有一点人情味,就在心里接受了他们,不反驳他们,只管把头埋得低低的。 这两名工程监管人员说话算数,滇缅公路通车以后,他们跳上开往滇西的军车,来到某连,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他们,只管赖着不走,某连长正愁连里人少,当即接受了他们,安排他们到厨房做饭,等到后来大军反攻,等到他们挑着热汤热饭到了战场,却发现几乎听有士兵都倒在地上,气得他们不顾危险,挑着热汤热饭,只管往前冲,冲到一个暗堡上方,把四桶热汤热饭全部倒下,用来防身的两个手榴弹,冒着白烟,由上而下,被投入地堡。 这一幕被手拿望远镜的营长,在距离不远处看见,他立刻派兵前去施救,把他们救了回来,他们后来娶妻生子,最后安然而逝。 客芷座被李云愽骂得难听,现在又失去了孙子,心里填满了怒火,原本想着狠狠地骂工程监督人员几句,然而当他听到两名工程监督人员说出来的话,表达了他们坚定的意志,而且愿意在工程结束以后到战场去杀外敌,愿意为死去的后生报仇雪恨,心里的怒火消弭了很多,说:“事已至此,奈何?把他们埋了吧?就埋在这里。” 第251章 管住嘴 客芷座揩干眼泪,眼泪跟着又来,他反复多次地流眼泪,反复多次地揩干眼泪,他 把儿子掩埋在罗文苍的旁边,其他村民把三个后生,也埋在了罗文苍旁边。 埋好之后,村民在四个后生的旁边,栽下第二棵榕树。 两棵榕树默默地承受着季风气候的侵袭,倾听着从身边过往的车辆、行人、骡马的声音,缓慢地生长着,成为了记忆的永恒。 客楚林把村民召集起来,神情恍惚地说:“请各位乡亲管住你们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要把正川死亡的事情说出去,导致我家儿媳跑到工地来哭闹,影响到工程的进度。” 情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客楚林想到的依然是修路,担心有人嘴巴不严,告诉阿碧客正川死亡的消息,而阿碧作为客正川的母亲,当她知道儿子死亡,而且死得凄惨,绝对不会留在李刀磨,势必会到工地来哭闹,大家就会去劝慰她,自然会影响到工程进度,这可不是客楚林愿意看到的现象。 客楚林以为,时间是消弭一切痛苦的催化剂,大孙子死亡之事,等到工程结束以后再去说,慢慢地去说,到了那个时候,客芷座一定会找到处理这个问题的方法。 到了七月底,滇缅公路全线贯通,从某城方向开来的几百辆大车,行驶在滇缅公路上,这些满载抗战物资的大车即将到达平太,工程指挥部发出通知,叫沿途村民站在公路旁边看经过的大车。 某城战地演出队员,站在几辆大车上敲锣打鼓,载歌载舞,以演出的方式,慰问沿途的修路村民,代表政府向修路村民,表达深深的感激之情。 李天明心里想着阿苏塞,他想得真诚,想得凄苦,他早就盼望着工程能早一些结束,现在工程结束了,他可以回家了,然而阿苏塞却去了前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道能否平安回来? 他的心里没有底气,半点底气也没有。工程结束后回到李刀磨,阿苏塞却不在身边,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回李刀磨,然而不回李刀磨,自己又将到哪里去?想到自己没有去处,李天明的心里,显得格外的阴沉,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应对眼前的局面。 李天明听工程指挥部人员,说大车即将到达八达河,心里想我们为修筑滇缅公路付出了一年的劳作,死了那么多人,能有什么样的效果呢?既然没有去处,不如随大流,站在公路边看即将到来的大车。 李天明见过大车,但是见得不多,从省城至叶榆段早已开通,只是路段有些狭窄,有些老旧,坑坑洼洼,这一次修筑滇缅公路,从省城到叶榆段只是整修,只是扩修,工程量不是特别大。 从叶榆到终端段是新修,工程量特别大,村民的损失极为严重,不仅是体力方面,不仅是物资方面,还有生命,滇西百姓为修筑滇缅公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如果说滇缅公路是一条血路,可以说叶榆至终端段,是血路中的血路,沿途青山里,沟壑里,涵洞里,到处都埋葬着死去的筑路民工。 首批几百辆车从某港口出发,进入国门之后,到达某城,在某城稍作停留,随后浩浩荡荡地向叶榆方向驶来,整个车队,全程由凌风旅负责保护,沿途重要地段,站着全副武装的宪兵。 车队到达平太之前,平太谷突然停止了下雨,天空显得格外地碧蓝,纯净,云朵擦着树梢,在山间里游走着,漂移着,插在公路两面的各色旗帜,在晨风里飘扬着,飘荡着,给平太谷,增添了无穷的暖色。 第252章 血路 到了下午三点钟,车队进入了平太街,打头阵的,是几辆小车。 几辆小车披红挂绿,几辆小车的后面,是几辆大车,大车上站立着某城战地演出队员,他们穿红着绿,脸上洋溢着酒醉一般的喜气,他们用力地敲打着锣鼓,用力地扭动着身躯,用力地高呼着口号。 某城战地演出队的后面,是几辆军车,站在军车上的士兵,手握钢枪,显得庄严,肃穆,如临大敌一般。 紧接着军车的,是几百辆装满了物资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这些车辆,仿佛突然集聚起来的一群蚂蚁,一群正在搬家的蚂蚁,在滇缅公路上缓缓地蠕动着,缓缓地前行着,它们将把抗战物资,从这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 车队没有在平太街停留,而是继续前行,缓缓地前行 。 杨里梅也来到了平太街,来到死亡村民最多的地方,他想到了凭吊,凭吊死在筑路工地的村民。 这些村民地位低下,生活简朴,是地位高昂者眼里的贱民,然而,正是这些贱民,在国家需要他们的时候,挺身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做作,他们用汗水修筑了这段公路,用生命修筑了这段公路。 这些所谓的贱民,是民族真正的脊梁,没有这些所谓的贱民,就不会有这段公路,就不会有滇缅公路,就不会树立起民族自立的丰碑,杨里梅觉得他,亏欠了全县百姓,亏欠得太多,太多。 杨里梅担任云里县长以来,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成天为全县百姓着想,成天为全县百姓做事,为全县百姓做了许评多多有益的事,但是,他发觉自己做得还不够,做得远远不够。 杨里梅承担起责任,承担起凭吊死亡村民的责任,他知道这些村民的死亡,是外敌强加给村民的罪恶,如果不是外敌侵略中国,中国或许不会修筑这条公路,至少不会严令沿途百姓,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去修通这条公路。 如果工期是两年,或者三年,会死这么多村民吗?杨里梅痛恨外敌,恨不能亲自走到战场,跟外敌真枪真刀地干一场,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县长,不可能丢下全县百姓,任性地到前线去跟外敌拼命,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而安抚百姓,促使百姓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是他首先要做到的。 事情有轻重缓急,到前线去打外敌,跟安抚百姓相比,对于一个县长来说,安抚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才是最急促的事情,才是一分钟也不能耽搁的事情。 看见车队到来,杨里梅亲自点燃了火把,云里县战地演出队的号手们,朝天吹响了铜号,演出人员,围绕着火把跳起了跺脚舞。 青年男子刚劲有力的跺脚声,青年女子清脆好听的呼叫声,融入到车辆发出的声音里,融入到某城战地演出队员发出的声音里,整个平太谷里全时声音,全是震撼人心的声音。 这声音,这响彻整个平太谷的声音,预示出中华民族,绝不屈服于外来之敌的一种精神,一种强大精神。 山可以崩塌,地可以陷落,人可以是死去,但是中华民族的魂灵不可以消弭,将永远飞扬在中华大地,发出璀璨的光芒。 第253章 变心? 坐在军车上的军人,看到路边婀娜多姿的姑娘,他们难以保持军人的严肃,难以保持军人的威严,都把眼睛瞪得滚圆,滚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过了两个来小时,车队离开平太街,杨里梅在高新饭店宴请各村长,感谢各村民工为筑路做出的贡献,祭奠为筑路而死去的民工。 杨里梅亲自把一块刻有李刀磨死亡民工名字的墓碑,递给客楚林,请客楚林把墓碑竖立在两棵榕树旁,让过往的人员,去看云里县百姓,为了修好滇缅公路,去看李刀磨村民,为了修好滇缅公路,究竟付出了怎样的牺牲?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按照预定方案,下午六点整,云里县战地演出队演员登上一辆大车,杨里梅豋上一辆小车,车队驶出平太街,上山,过八达河,到秀岭下山,经过李刀磨,过云里江大桥,回到云里县城。 车队经过平太八达河筑路工地的时候,李天明站在公路边,两眼朝车上看,他迫切希望看到阿苏塞,要知道,他正在思念阿苏塞,正在苦苦地思念着阿苏塞,李天明感觉阿苏塞就在车上,他是多么希望奇迹的出现啊! 李天明晓得阿苏塞参军,成为战时救护员,战时救护员,自然在战时医院,不可能出现在慰问演出队伍当中,但是,他希望出现奇迹,希望阿苏塞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天明意识到自己的魂灵已经被阿苏塞勾走,意识到自己今生今世,跟阿苏塞再也不会分开,他满心希望自己能看到阿苏塞出现,等到未问演出结束,他会毫不犹豫地把阿苏塞带回李刀磨,去成就他们的婚姻,然后永远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李天明以为奇迹会出现,跟着否决奇迹会出现,然而世间之事,说巧就会巧,说妙就会妙,心里想着不会发生的事,往往会发生,李天明不知道,阿苏塞此刻就在车上,李天明的心上人就在车上。 阿苏塞以战时救护人员的身份,被派往某城,随车队出发前往省城,救护可能在路上出现的受伤人员,如撞车,如翻车,如受到外敌飞机袭击。 阿苏塞已经和李天明拜堂,已经进入洞房,却因为出现突发事件,两个人并没有肌肤相亲,未能成为夫妻,李天明依然是一个未婚男子,阿苏塞依然是一个未婚女子。 按照阿苏塞的想法,如果两个人真正成婚,需要补办手续,需要李天明再请媒婆上门去说。 阿苏塞心里想,自己身为一个姑娘,心里想到的,不能用嘴说出来,等到媒婆再次上门,她要羞怯地说几句,说几句不想嫁人,紧接着就答应,跟着就出门。 爱情这东西,只能以婚姻的形式去了结,没有婚姻,爱情不会有着落,只能以空乏的方式,存在着,悬空着。 车队开出平太时,李天明听见了尖利的声音,他的心里,顿然生发出一丝恐怖,他不知道,那声音,是汽车的刹车声。 李天明推测阿苏塞就在云里县城,他萌生了到云里县城去看望阿苏塞的想法,恨不得立刻去到云里县城,去到阿苏塞的身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从头到脚,亲吻一万遍。 然而,李天明没能迈出这一步,因为他不清楚阿苏塞,到底在不在云里县城,先前想到的,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而猜测跟现实存在,有差别,有太大的区别。 贸然寻找,宛如竹篮打水,最终是一场空,没有丝毫的作用,李天明想,经过近两年的分别,阿苏塞在部队,面对无数比他优秀的男人,她的心,会不会发生变化? 第254章 猜 要知道,部队是男人高度聚集的地方,女人少得可怜,女军人是男军人眼睛里的宝物,每一个女军人背后,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在死死地地盯着,阿苏塞能不能经得起爱情的考验?继而成为别人的老婆? 女人是山间里流动的泉水,流到哪里都能招人喜欢,但是,喜欢归喜欢,女人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可以亵渎的,都可以得到的,就算是清泉,好喝好甜的清泉,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喝到,能否喝到,要看机缘,也就是说,机缘在爱情方面,在婚姻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 李天明断定阿苏塞,不是一个性格随便的姑娘,一定能够抵御其他男人的诱惑,但是,他又不能肯定,毕竟脑子长在人家的身上,思维出自在别人的脑子。 李天明等待着,等待着和阿苏塞花好月圆的时刻,尽管这等待,宛如黄莲一般,显得十分苦楚,十分苦涩,但是除了等待,还能怎么样? 客楚林渐渐淡化了对李云愽的恨意,他站在李云愽的身边,等待着车队的到来,客楚林发觉自己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死亡的阴影,和体内的病毒,它们狼狈为奸,随时召唤着他,召唤着他,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在如此凄凉的时刻,如果还要去计较世间的所谓名誉,由此可以深刻地探查到,探查出客楚林的思想,到底是多么的狭隘,远不如把心底的恨意,转化成一种爱意,去添加到李天明的,身上。 客楚林想到这些,便把充满爱意的目光,定格在李天明的身上,而李天明不知道这目光所蕴藏的意义,仿佛被蒙在鼓里一般,而且以为那是长辈,对晚辈情分上的一种关怀,继而加以忽略 洛伍顺站在路边,等待着,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过了一阵子,汽车马达声响了起来,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填满平太谷。 过了一阵子,小车临近,军车临近,洛伍顺的心里,仿佛受到了重重的敲击,整个身子如筛糠似地抖动起来,到底把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从口里喷出的鲜血,溅射到空中,形成的血雾,挡住了直射的阳光,形成了别样的景致。 李天明看到洛伍顺栽倒在地,赶忙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又是呼唤,又是掐人中,到底把洛伍顺弄醒过来。 阿苏塞乘军机到达某城,随车队前行,等到车队到达省城以后,她就要归队,回到战时医院,阿苏塞不晓得,xx保卫战就要打响,她即将经历血与火的考验,尽管不是直接跟外敌交手,但是,前方战士浴血奋战的前景,她是可以想象的,可以想得到的。 阿苏塞用两只眼睛,搜寻着李天明,然而等到车队过了平太街,过了八达河,她依然看不见李天明,她的心里不觉有一些沉重起来,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起来,她的脸上,不觉现出了呆滞的神情。 坐在车里的战地救护队长,看到阿苏塞发呆,赶忙提醒阿苏塞,阿苏塞随即从沉思中醒过神,她的两只眼睛里蓄满泪水,她晓得这一次,又错过了与情郎相见的机会。 的确如此,李天明本来就站在路边,就站在路边显眼的地方,阿苏塞可以看见他,然而就在阿苏塞乘坐的车辆经过的时候,洛伍顺栽倒了,李天明立刻俯身去捏他的人中,错过了见到阿苏塞的机会。 退一步说,就算阿苏塞看见李天明,按照战场纪律,如果得不到上级的批准,阿苏塞是不能下车的,情人相见,只能是阿苏塞心里的一种想法而已,至于李天明,根本就不晓得车队里竟然会有阿苏塞,会有他极力渴望见到的阿苏塞。 第255章 心里苦 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很巧,有时候很妙,有一些事情,甚至是十分巧,十分的妙,李天明怎么也不会想到,阿苏塞竟然会出现在跟前的车队里,李天明经历了十分巧妙的事情,但是,他错过了见到阿苏塞的机会,错过了十分巧十分妙的事情。 等到车队离开八达河畔,客楚林安排村民回李刀磨,回李刀磨安抚亲人,回李刀磨发展生产。 经过一年修路,李刀磨已经不是原来的李刀磨,现在的李刀磨,变得更加贫困,变得更加贫穷,村民生存下去的勇气,几近崩溃,需要及时得到安抚,即时得到鼓励。 客芷座的心情特别复杂,特别沉重,特别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向老婆,去说明儿子死的过程,去说明儿子死亡的真相。 客正川是他的大儿子,是他跟阿碧爱情的第一个结晶体,是他跟阿碧爱情验证的第一个结晶体,现在他们的第一个爱情结晶体已经死亡,他们的爱情第一个验证体已经消逝,他的心已经碎了,然而,他却要用自己碎了的心,去安抚听到噩耗而要心碎的老婆,那将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客芷座将如何应对啊! 客芷座犹豫着,迷茫着,他不晓得自己,应该怎样去做才好。 村民死在工地的事情,被传到李刀磨,被阿碧晓得,她的心里很悲伤,然而阿碧明白,政府号召修筑滇缅公路是为了抗战,心里的悲伤,没有击垮她特有的意志。 儿子是另外一码事情,知道儿子死亡,阿碧肯定接受不了,肯定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种情况,客芷座已经预料到,已经想象到。 喜欢多嘴的李刀磨村民,已经想到阿碧的处境,这一次,他们不敢多嘴,他们只说了几个村民死亡的事,隐瞒了客正川死亡的事,等到工程结束,等到村民回到了村里,阿碧还不知道大儿子已经死亡,还以为大儿子,在修路工地上活得好好的,只是延迟回家而已。 客芷座在心里,感激村民向老婆隐瞒儿子死亡的消息,然而现在就要回到村里,就要面对阿碧,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张被村民严密保护的纸终究会被捅破,而且只能由客芷座去捅破,这对于客芷座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客芷座回到了李刀磨,但是他不敢进家门,他不敢面对阿碧,不敢把儿子死亡的消息告诉阿碧,他在心里担心阿碧听到儿子死亡的消息以后,会不会神经错乱,会不会神经崩溃,甚至去跳云里江。 客芷座带着愁绪,踽踽独行到云里江边,坐在岸边,对面是云里县下片村,云里县下片村是回族民众居住的地方。 两座钢索吊桥,横跨在云里江面上,空车不断地经过吊桥,前往平太方向,装满了物资的大车,不断地经过吊桥,前往叶榆方向,曾经寂静的云里江畔,因为不断经过的车辆,变得热闹起来。 云里县的八月,雨是最寻常的。天空里的云团,滚动着,滚动着云团,恍如厚重的棉被,把李刀磨严密地裹挟起来,没有半点的缝隙。 客芷座在云里江畔走一阵,停一阵,停一阵,走一阵,他走到云里江钢索吊桥下,把身子紧紧地贴在引桥的石壁上。 头上是不断经过的重车,铺设在钢索上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前方是云里江水,是浑浊的云里江水。江水仿佛野马,从上游奔腾而来,经过桥下,奔腾而去,仿佛负气的男人,在狂奔疾走,没有丝毫停留的迹象。 第256章 难啊,难啊 云里江两岸,栽种着许多树木,自然生长着许多树木这些树木,在云里江水的不断侵蚀下,底部被掏空,裸露的树根无助地站立着,恼怒地望着云里江水,恼怒地责怪云里江水,无情地带走支撑它们生命的泥土,泥土是支撑树木生长的依托,是支撑树木生存的依托。 “怎么办?我怎么去跟老婆说呀?”客芷座思索着,苦苦地思索着。 客楚林刚刚回到家里,罗家燕跟着走进家门,罗家燕身带重孝,哭哭啼啼,絮絮叨叨,向公公讨要老公。 面对外孙女的吵闹,客楚林没辙,赶紧打发三女儿客芷红去大女儿家,把大女儿客芷兰叫回到家里,吩咐大女儿安慰罗家燕。 客芷兰看到女儿欲死欲活的样子,想起死去的女婿茶马根,安慰女儿的话还没有出口,她自己倒是先哭了,哭得肝肠寸断,昏死过去。 罗家燕看到母亲比自己还要伤心,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愧疚心情,她赶忙走过去,扶住母亲的腰身,两个女人俨然比赛似的,哭声一个盖过一个,等到哭声达到极致,客芷红也加入到嚎哭的行列。 客楚林生病了,没有精力去劝慰她们,只好坐在半边,两眼望着横梁发呆。 李云彩看到这场景,想说几句劝慰两个人的话,却不晓得从哪里说起,心里很是惊慌,很是凄楚,过了一阵子,她也加入到嚎哭的序列。 过了许久,罗家燕收起了眼泪,客芷兰和客芷红也收起了眼泪,几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这时毕摩走了进来,两眼望着客楚林,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办法,还是埋了吧?狗日的外敌,不守着几个小岛过日子,偏要跑到中国来杀人,来放火,把我都搞得一拐不转,真是可恶啊!” 前文说罗文苍死在平太河畔,埋在八达河公路边,按照李刀磨的习俗,罗文苍的父亲在埋葬儿子的过程中,留下儿子的头发,带回到村里当衣冠冢来下葬,客楚林则在自家为茶马根举行下葬仪式,出现了罗家燕来家里,向外公索要老公的场面。 毕摩坐下来,吃了两罐茶,抽了两锅烟,说:“外敌硬是不讲道理,放着好好的四个小岛不住,硬是要跑到大中国来杀人,来放火,来抢掠,我日他家老哥!不得好死!如果年轻几岁,我一定会拿起枪去前线,去跟外敌真枪真刀地拼一场,哪怕死在战场也愿意。” 客楚林面容凄楚,耷拉着苦瓜脸,说:“我并不想叫后生去修公路,是政府号召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是为中华民族的生存而死的,死得还算有价值,我虽然心里有一些苦楚,说起来还能挺得过去,就看家燕能不能挺过去了。” 罗家燕嫁给茶马根做老婆,罗家燕随茶马根到八达河去修公路,回村过年以后,因为即将生产的原因,她没有再去平太。 到了农历二月,罗家燕产下一个女儿,在家哺育孩子,做一些支持村民筑路的后勤工作,等待着老公的归来,不想等来了老公死亡的噩耗 第257章 耍赖 茶木托得到儿子死亡的噩耗,心里感到很无奈,心里感到很悲伤,他几乎没有犹豫,赶紧把儿子的衣服鞋帽找出来,捆成一捆,叫茶梅氏拿往客楚林家。 茶木托现出赖皮的性格,开始耍赖摆烂,说:“我家儿子茶马根,是罗塔舞家的上门女婿,算是罗塔舞家的儿子,现在他死了,理当由他们去下葬,我现在已经老了,眼看着就要死了,见不得那种悲伤的场合,我还是不在场,不在场更好一些。” 前文说过,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罗家燕在情急之下跳进了石月亮河,被堂哥罗家栋所救。 罗家燕在照顾堂哥的过程中,暗生情愫,心里萌生了嫁给堂哥的想法,在李刀磨引发了轩然大波,受到村长洛伍顺的强烈干预。 罗家燕在情急之下,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暴露了茶马石龌龊的心灵,罗塔舞趁机拿捏茶木托,叫茶马根做自家的上门女婿。 李刀磨的习俗,上门女婿等同于自家儿子,负有为父母养老送终的责任,现在茶马根死了,理当由罗塔舞为茶马根举行下葬仪式。 罗塔舞在距离李刀磨村民不远的地方筑路,他被落石砸伤腰杆,动弹不得,在家里包草药,卧床休养。 客芷兰得到女婿死亡的消息,赶紧吩咐两个女儿,叫她们好生照顾父亲,她赶忙从观音庙回到了李刀磨。 按照正常程序,茶马根的下葬仪式,应该在罗家燕家里举行,然而客楚林想到外孙女年纪轻,今后生活的路还很长,不想过于刺激外孙女,免得外孙女,心里过于痛苦。 再有,在自己家里为外孙女婿举行下葬仪式,显得更为隆重,显示出长辈对晚辈的看重,由此可以在村里博得好听的名声,当即决定在自家为茶马根举行下葬仪式。 毕摩只管站起来,径自走到装有茶马根衣服鞋帽的棺材前,燃起三柱香,用手捧起三柱香,朝棺材作了几个揖,先念起超生经,后念平安经。 罗家燕跪在棺材面前,她把头紧紧地贴在地面,屋子里站着很多村民,他们神情凄楚,神情恍惚,沉默着,无语地沉默着,无奈地恍惚着。 厨房里,几个女人正在做饭,炊烟渗出屋顶,袅袅地飘游着,缓缓地融入到雾霭之中,化作无形,无影无踪。 毕摩绕着棺材,缓慢地走动着,走动着,他的嘴里,发出凄婉的声音。 到了中午十二点,毕摩敲响了手中的铜锣,跟着摔碎了手中的酒碗,说:“起灵!起灵呀!走,走好呀!” 鞭炮随即炸响,十余个小青年,快步走到棺材面前,他们用绳子拴好棺材,抬起棺材,走出堂屋,走出大门,向山上走去。 罗家燕望着远去的棺材,再一次哭了起来,客芷兰看到女儿伤心,赶忙上前把她搀住,心里想说几句安慰女儿的话,但是,她突然发觉自己的喉咙里,仿佛被卡进去几根鱼骨头,任凭自己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最后到底放弃了说话,把哀哀的目光,只管放在女儿身上。 罗家燕的心里,显得十分凄苦,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不给老公生下一个儿子,而是给老公生下一个女儿,照这样的情形来看,我以后怎么去面见在天的老公?罗家燕不知道自己,今后应该怎样做,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后应该怎样做。 安葬仪式过后,罗家燕意识到,她如果还在外公家,非但不会减轻心理上的负担,相反还会引起外公的悲伤,当即提出回家,向外公道别。 第258章 鬼,鬼呀 客楚林叫外孙女罗家燕,把家里的两头小猪崽捉回去一头,说:“这两头小猪崽是县里奖励给我们村里的,由我负责喂养,等到生下小猪崽以后,再送给乡亲们,这次筑路过之后,李刀磨除了人,几乎没有什么活口了。” 罗家燕晓得两头小猪崽是一公一母,两头小猪崽在一起生活不会孤单,现在自己已经失去老公,心里有一些阴影,如果把两头小猪崽进行分离,其情形跟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差别?做人不仅要为人类着想,还要为猪类着想,猪虽然是畜生,依然要讲成双成对,依然要讲青梅竹马,依然要讲两小无猜,让它们在生活在一起,建立深厚的感情,以后会就会努力生产,为猪类的发展做贡献。 罗家燕婉谢了外公的好意,背起女儿罗茶走了出去,客芷兰担心女儿的身体,赶紧跟了出去,悄然跟在女儿的后面。 罗家燕走进自家大门,猛然看见茶马根,悠闲地坐在堂屋门口吸烟筒,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说:“鬼!鬼呀!我遇到鬼了。” 罗家燕大声喊叫,她抱着女儿罗茶,铁跌撞撞地跑出院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大门,跌跌撞撞地跑向院外。 跟在后面的客芷兰,看到女儿大声喊叫遇到了鬼,眼睛里顿时飞出了眼泪,心知女儿失去老公,心里极度悲伤,引发出神经错乱,不巧得了精神病,心里疼痛得不行。 客芷兰快步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女儿想不开去跳云里江,导致自己多年养女儿的辛苦,化为乌有,化为无形,说:“家燕,请你清醒一些,请你清醒一些,大白天怎么会遇到鬼呢?你莫要乱说,莫要用这种话来吓唬我,莫要用这种话去吓唬你自己。” 罗家燕牙关打颤,两腿哆嗦,说:“茶马根在家里,坐在堂屋门口吸烟呢!” 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鬼是无形的,像风,瞬间而来,瞬间而去,身子轻飘飘的,已经变成鬼的茶马根,怎么会坐在堂屋门口吸烟呢? 客芷兰晓得女儿跟女婿感情深厚,女儿在家里生孩子,养孩子,心里盼望老公早一些归家,却盼到了老公死亡的消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心里过于忧伤,脑子里跟着出现了混乱,这是可以想得到的事情,是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客芷兰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会发生神经错乱,发生这样的情形,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呀?客芷兰的心里,蒙上了浓重的阴影,仿佛被魔鬼附在了她的身上。 茶马根回到家里,不见老婆在家,心里有一些失落,正想狠狠地骂老婆几句,于猛然之间想到这次修路,留守村民为了保证筑路民工所需要的物资,把能够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山里的东西,也被弄得差不多了。 村民的生活已经陷入绝境,老婆或许到山上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去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如果还要去怪罪老婆,还要在心里去怪罪老婆,就是不讲道理,他随即打消了骂老婆的想法,坐在堂屋门口吸烟,等候着老婆回家。 茶马根与罗家燕成婚时间不是很长,两个人虽不能说是如胶似漆,却也互相敬爱,感情深厚,总是形影不离,然而外敌打进中国,在中国大地杀人放火,政府因此号召村民去修滇缅公路,保证抗战物资能够顺利送达战场,抗战才会得以延续。 第259章 绳系鼻骨 作为中华民族的子孙,在民族危机面前岂能退缩?非但不能退缩,还要勇敢向前,就算为此丢掉性命,也无怨无悔,敢于担当,敢于牺牲,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哪怕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百姓,也具有这样的美德,这就是中华民族永远不败,永远不倒,永远屹立在世界东方的原因。 茶马根的身上,具有这样的美德,他在政府的号召下,勇敢地站了出来,勇敢地走了出去,勇敢地走到平太,走到八达河筑路工地,然而,茶马根人在筑路工地上,心却在李刀磨,老婆和女儿是两根牛绳子,是两根拴住他鼻骨的牛绳子。 茶马根的鼻骨,被两根牛绳子系住,紧紧地系住,他没有感觉到难受,相反,他感觉被两根牛绳子系住,是多么幸福,是多么幸运。 有人说,家是幸福的港湾,是最幸福的港湾,家里有最亲的人,有最值得爱恋的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家是慰籍心灵的鸡汤,在这里,可以抚慰心灵,使心灵受到伤害的人,能够在这里,获得良好的感应,获得美丽的感受。 茶马根愿意在这个港湾里停留,愿意在这个港湾里畅游,然而现在,老婆在见到自己之后,竟然会受到极度的惊吓,魂飞魄散地跑出去,为什么?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弄不懂,真的弄不懂。 茶马根心里不解,百思不得其解,他站起来,跟着追出去,想把老婆追回来,问清楚,问明白老婆为什么见到他,会如此的惊慌,会如此的害怕,他在心里想,如果老婆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导致老婆神经出了问题,那么现在好了,现在回家了,他作为老公,有责任,有义务去哄老婆,让老婆恢复到正常状态。 茶马根跑出院子,跑到外面,看见岳母抱着老婆,做出生怕失去女儿的样子,做出极力安慰女儿的样子。。 茶木根看到这情形,心里更加疑惑起来,以为老婆,因为想念老公而精神崩溃,他在心里,暗自赞美老婆重感情,晓得在家里,去思念自己的老公,去极力思念自己的老公,晓得去思念自己的老公,不是重感情又是什么?像这样的老婆,必然要高看,必然要爱恋,否则,男人就会显得木讷,不懂得感情,活在世上没意思,没意思。 茶马根心里有想法,有充满蜜意的想法,他径直向老婆走过去,罗家燕看见茶马根走过来,身子更加抖动起来,说话声音打颤,说:“你,你,你不要过来,茶马根,我虽然不是你的好老婆,但也还算过得去,你想怎么样,我就让你怎么样,请你看在我还要抚养女儿的情分上,请你赶紧给我止步,千万莫要过来,千万莫要过来掐我。” 茶马根听到这话,心里的疑惑更加浓郁,说:“家燕,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爱你,都有点爱不过来,我怎么会来掐你?” 两个人说的话,泄露了他们的生活过程,泄露了他们的天机,客芷兰作为过来人,心里哪有不清楚的?哪有听不明白的?她现在最为关注的是女儿有没有精神错乱,还要证实女婿到底是一个鬼?还是一个人? 客芷兰伸出手,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茶马根的额头,感觉茶马根的额头暖暖的,嘴里还喷出了一股热气,当即认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不是鬼,她于极度惊讶的同时,是极度高兴,说:“家燕,马根没有死,马根没有死,马根现在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鬼。” 罗家燕听了这话,犹豫着把手伸过去摸老公的脸,感觉老公的脸烫烫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晓得老公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鬼,心里高兴起来,极度地高兴起来。 或许是高兴过度的原因,罗家燕的身子一歪,现出要倒下去的姿势,茶马根见状,赶忙跨步上前,抱住罗家燕,紧紧地抱住罗家燕。 正在母亲背上酣睡的罗茶,这时受到惊吓,受到极大惊吓,当即大声地哭起来,茶马根看到女儿大哭,赶紧把女儿从老婆背上抱过来,说:“家燕,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茶马根断定老婆遇到了重大问题,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大问题,重大问题在屋外是说不清楚的,得进屋里说,要在屋里才能说清楚。 第260章 死去活来 茶马根抱起女儿,拉起老婆,从外面走向家里,走进院子里,他把心弄得暖暖的,轻声叫老婆坐下。 罗家燕还没有从极度恐惧中走出来,她知道,极度恐惧是很伤人的,是不容易消除的,她把身子缩成一团,他用惊恐的眼睛望着老公,说:“马根,你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鬼?你莫要害我的性命,我们两个的女儿还小呢!等我把女儿养大一些,自然会跟你走的,我想告诉你,是以后跟你走,不是现在就跟你走,现在女儿还小,需要我来管,需要我来养。” 茶马根现在听了老婆的话,心里快乐起来,略微地快乐起来。 茶马根带着满心的期待回家,他想得到老婆的安慰,不仅是生理方面的安慰,还有心灵方面的安慰,然而现在,他看到老婆疯疯癫癫的样子,猜测老婆经历过巨大的打击,导致老婆的神经发生了错乱,心里立刻萌发出一丝担忧,萌发极大的担忧。 茶马根看到老婆叫出他的名字,晓得老婆已经认出他,老婆的脑子可能发昏,但不是非常的发昏,只要自己今后能够善待老婆,老婆会很快好起来的。 茶马根把充满了疑惑的目光投向岳母,说:“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导致家燕神经错乱?” 客芷兰原本想到女儿神志不清,精神混乱,会是一个长时间过程,兴许就此好不起来也难说,心里蒙上了深深的阴影,她在心里暗叹女儿命运坎坷,命运曲折,即将过上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认出了老公,准确地叫出了老公的名字,说起话来口齿清楚,语言流利,思维清晰。 从这些状况来看,可以断定女儿在遭受巨大打击以后,脑子里有些晕乎,在晕乎中看到死而复生的老公,当即把老公当做一个鬼,被鬼吓着,她看到女婿询问,说:“村里人回来说你已经死了,被泥石流冲走了,我们在外公家里,刚刚为你举行了衣冠冢葬礼,我们没有想到你却回到家里,这不,你要把家燕吓死了,也要把我要吓死了!” 听到这话,茶马根更是惊异,其惊异的程度不亚于罗家燕,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不晓得?对了,妈,我在收工之前,就离开了工地,悄悄离开了工地,村里人没有看见我,以为我被泥石流冲走,给我举行了下葬仪式,家燕看见我,自然以为是看见了一个鬼,被吓着了,罪过啊!真是罪过,我竟然吓着了家燕。” 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李刀磨有时候会出现鬼,大白天也会出现鬼。 茶马根听父亲说某日到山上放牛,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就走了过去,看见一个舌头伸得老长的鬼,坐在一棵梅子树上,用舌头摘梅子,把摘下来的梅子,送给坐在树下的一个村民吃。 坐在树下的村民把头抬起来,两眼望着坐在树上的鬼,用嘴接梅子吃,跟鬼说话。 茶木托看到鬼,立刻躲进树丛里,生怕被鬼看见,把他抓过去,把他的心掏走。 第261章 安慰老婆 鬼是一个极为精明的东西,一个极为敏感的存在,它对发自人体的阳刚之气,极为敏感,它或许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感觉到这个人的阳刚之气,比脚下这个人强,强了许多倍,当即害怕起来,倏忽不见了身影。 茶木托说:“那个鬼闻到了我身上的气息,赶紧从树上跳下来跑了,那个在树下的人,这时候两眼翻白,用手抓胸脯,把胸脯都抓烂了,我见状赶紧走过去,把他背起来,背回到他家里,讲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他的父亲立刻请来毕摩给儿子驱鬼,可是毕摩使尽全部法术,但是没有办法救活他,没过两个时辰,那个人就落了气,哦哟,李刀磨的鬼硬是厉害!” 这个鬼故事,是茶马根小时候听父亲说的,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茶马根不清楚,不明白,他到现在也没有看见过鬼,但是没有看见鬼,不等同于不害怕鬼,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像他这样的男人,也有怕鬼的时候,何况老婆?一个胆子小的女人? 老婆刚刚参加过老公的下葬仪式,心里极度悲伤,心里极度脆弱,回到家里以后,突然看见老公,自然把老公当成前来索命的厉鬼,心里承受了多么大的刺激,承受了多么大的恐惧,罗家燕不说,茶马根也会知道。 茶马根心里十分清楚老婆现在的处境,清楚老婆现在处于怎样的状态,就在心里凝结起体贴老婆的情愫,凝结起感激老婆的情愫,眼睛里于转瞬之间有了泪水,有了满眶满脑的泪水。 茶马根为什么要在心里,去凝结感激老婆的情愫?茶马根是李刀磨村民,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百姓,百姓过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静,只求平安,只求实在。 罗家燕是他的老婆,两个人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互相关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实际情形,却超越了茶马根的想象,老婆不但关注老公,而且因为关注老公,把脑壳都弄晕了,把她自己弄得神经错乱,分不清老公是人还是鬼,被老婆关注到如此程度,作为一个男人,还能有什么不能满足的?还能有什么不可以感激的?人嘛,只有懂得满足,只有懂得感激,才会是人,才会是有思想,有思维的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茶马根不顾岳母在场,把老婆的头捞过来,放在他的膝盖上,在罗家燕的头发上亲吻了几下,亲吻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响亮,在院子里弥散着,回旋着,竟自成为了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罗家燕匍匐在茶马根的膝盖上,慢慢地感觉到了真实的存在,晕眩与幻觉,这时候离开了她的身体,倏忽不见了踪影。 罗家燕抬起头,望着茶马根,凄楚地笑了笑,说:“你这个死鬼,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吓我一跳,我以为我,从此要去做寡妇,从此要跟你阴阳两隔了,没想到你还活在人世,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客芷兰心里关注着女儿的身体,深怕女儿在失去老公以后想不开,做出什么蠢事来,导致外孙女在失去父亲以后,再失去母亲,现在看到女婿回到家里,她巴不得女儿的脑子,很快就清醒起来,至于女婿采取怎样的方式,让女儿好起来,她管不着。 客芷兰看到女儿清醒过来,嘴里骂老公是一个死鬼,悬在心底的石头,到底落了下来,说:“好了,好了,马根,你照顾好家燕,我去你们外公家,把这件事告诉外公他们,喜讯啊,这是喜讯啊,这是天大的喜讯啊,我怎么还愣在这里呢?我要赶快把天大的喜讯去告诉给大家,叫大家都晓得我女婿福大命大,不会轻易地离开人世。” 第262章 都是妖精 客芷兰喃喃自语着,她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院子,向父亲家里走去。 客芷兰回到家,把茶马根还活着这件事告诉父亲,客楚林听见这话,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厉声呵斥女儿,说:“芷兰,家燕已经神经错乱,你也跟着神经错乱?都是妖精,都不是省油的妖精,你们让我有操不完的心,你们让我有受不完的气,芷兰,你不要以假话来哄我,我心里十分明白,回去,赶紧给我回去。” 茶马根是罗家燕的老公,因为娘家在李刀磨,客楚林给了罗家燕一块地皮,由罗塔舞和茶木托相帮,在距离客楚林家不远的地方修建了房屋,属于单家独户,他们在李刀磨住了下来,建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两个人伉俪情深,互相敬爱,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罗茶,用两个人的姓,事情本来是好好的,然而后来发生了转变,茶马根被外敌飞机炸伤,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战死于木山洛午峰。 罗家燕与阿苏塞等几个女人爬上石门山,想跳下舍身崖,想以自杀的方式,去诠释李刀磨青年男女的爱情,不料,她们刚出门,李云博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即前往毕摩家,约起毕摩,前往石门山,救下了这几个女人。 李云彩不信客楚林的话,她直直地朝客芷兰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客芷兰的前额,发现客芷兰没有发烧的迹象,断定她没有说胡话,说:“芷兰身体正常,没有感冒发烧的现象,怎么会说出神经错乱的话呢?兴许是你们弄错,外孙女婿没有死也难说,要不,我们随女儿过去看一看,看一看真实情况再说。” 李云彩再嫁客楚林,开始的时候,有一点不习惯,不敢说客楚林的孩子,甚至不敢说客楚林孩子的重话,生怕得罪了客楚林的孩子,被人说成后妈不容前妻的孩子,现出小心翼翼的样子。 客楚林看见李云彩胆小怕事,心里有一些不忍,说:“你现在嫁给我做二老婆,就是孩子们的继母,就是孩子们的后妈,孩子们有什么过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你要充分使用好二老婆的权力。” 李云彩听过这话,现出不置可否的神情,她对客楚林很关心,把客楚林伺候得好好的,李云彩对客楚林的孩子,表现出了自己的宽容,表现出她的厚道,以真诚来对待他们,希望他们也能以真诚来对待她,营造出一个美满而幸福的结局。 客楚林看到李云彩胆小怕事,心里有一些异样的想法,他希望李云彩的日子,能过得舒坦一些,能过得幸福一些,说:“村里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她们在男人死了以后不敢再嫁,不仅把自己搞得很苦,还浪费了自己的资源。” 客楚林说起浪费资源是有所指代的,指代的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李云彩哪有不清楚的?说:“世上又有几个女人能像我这么不讲脸面?她们都是正经女人,还有,楚林哥,男女在一起,那方面的事情很重要,但不是特别重要,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比方说心里方面的互相关照,比方说生活上的互相关照,等等,我嫁给你做二老婆,主要是想跟你说说话,没有太多的想法,没有太多的要求,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女人。” 第263章 判断失误 客楚林听了这话,在心里说,我可能小看了女人,她们其实挺高大的,是应该受到男人高看的。 他看到李云彩把心思放在他的孩子身上,晓得凭借自己的劝说,很难改变李云彩的思想,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客楚林的孩子,看到李云彩能善待他们,善待他们的父亲,减轻了他们担忧父亲的心理负担,因此,他们不但不为难李云彩,不给李云彩半点难堪,反而从内心里尊敬李云彩,把李云彩当成了真正的后妈,当成了真正的亲人。 李云彩以为客芷兰说胡话,只能是在得了感冒病,或者在发高烧的时候,现在看到客芷兰没有得感冒病,没有发高烧,就在口头上否决了客芷兰说胡话,凑合老公前往外孙女家,去打探真实的情况。 李刀磨以姓居住,一个姓往往就是一家人,女儿可以嫁出去,也可以把外姓的男子招进来。 正屋通常朝向东方,正屋两面及正屋对面,逐渐修建新屋,分给儿子居住。 儿子成了家,有了后代,再建新房,层层铺开,形成以正屋为中心的方形院落。 院落没有围墙,有天井,天井是该姓家族议事的地方,休息的地方,是小孩子嬉戏的地方,玩耍打闹的地方。 客楚林叫茶马根和罗家燕单独居住,就是想叫他们生了孩子以后,把自家的女儿嫁出去,把别人家的女儿娶进来,逐步发展,逐步壮大,形成以罗家燕为祖母的家庭院落。 这种思维和行动,促使李刀磨,及周边各个村寨得以存在,得以发展,避免了近亲成婚,优化了后代,抗击了疾病,有许多方面的好处。 客楚林听过李云彩的话,心里猛然想起,在八达河筑路工地,在发生泥石流以后,从泥石流里挖出来的人中,的确没有茶马根,随即派人再挖,依然没有挖到。 李云愽怀疑茶马根被泥石流冲到了平太河,客楚林和在场的人商量过后,认为李云愽说得有道理,当即派人到平太河边去寻找。 太平河是一条支流,李刀磨民工筑路的地方,就在平太河的上方,泥石流带着尸体奔向下游,说起来也就是几分钟的时情。 丰水季节的平太河,仿佛一匹狂奔的野马,尸体落到平太河里,不消半天时间,就会飘到云里江,甚至澜沧江,李刀磨村民,能够在澜沧江寻找到茶马根的尸体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时候,筑路工程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工程进入到尾声,不等于没有事情可以做,相反这时候的事情会更多。 客楚林忙完这里的事情,紧接着要去忙那里的事情,当然不会派人到澜沧江去寻找茶马根的尸体,等了几天,他们没有见到茶马根的身影,客楚林当即宣布,茶马根被泥石流冲走,被冲到平太河,被冲到澜沧江里,宣布茶马根已经死亡,继而造成失误,造成严重的失误。 客楚林回到李刀磨,为茶马根举行了衣冠冢下葬仪式,叫茶马根不要仇恨自己的亲人,如果要仇恨,也要去仇恨外敌,到了阴间,要去跟外敌打大仗,打恶仗,要把外敌打得落花流水,鬼哭狼嚎。 第254章 那块马肺 客楚林当初宣布茶马根死亡,带有一点武断的意味,是一种想当然的宣布,存在着严重失误,存在着严重的判断失误,继而导致严重后果的发生。 现在,客楚林听女儿客芷兰说话,说茶马根还活着,阴郁的心情,于转瞬之间变得晴朗起来,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好,我们这就过去,云彩,请你把那块马肺带上,还有那两挂鞭炮也带上,我们要好好地庆贺一下,我们要好好地庆祝一下,好好地喝两杯酒,喜从天降啊!这真是喜从天降啊,是老天不想亡我客家啊!是老天在保佑我客家啊!” 李刀磨村民,养殖的大多是黄牛,还有少量的耕牛,很少有养骡子,很少养驴子,至于马,有些村民,一辈子都没有养过。 云里县百姓,以前不吃马肉,觉得马肉粗糙,腥味重,放再多的生姜,放再多的花椒,还是有腥味,有些村民看见马,就会想到马肉,赶紧从马旁边走开,跑开。 然而,在抗战时期,在生活物资极度缺乏时期,不要说马肉,就是马肝,或者马肺,也是一种稀奇货,在村民眼里,这些东西,比谷糠南瓜面糊糊要好一些,有营养一些,既然好一些,既然有营养一些,就不要丢弃,而是要珍惜,十分珍惜,特别珍惜。 滇缅公路八达河段验收以后,监工代表杨里梅,感谢李刀磨村民出人出力,感谢李刀磨村民,为抗战做出巨大贡献,他们给了客楚林一些法币,叫他分给李刀磨村民,还给了他两头小猪崽,外加一块马肺。 客楚林把小猪崽带到家里,好生养起来,前文说,客楚林想送给罗家燕一头小猪崽,罗家以建立和谐猪类社会为由,不忍心拆散它们。 两头小猪崽是一公一母,今后要承担起生儿育女的责任,把他们分开,是在阻断它们的青梅竹马,阻断它们的两小无猜,作为人类,凡事要替它们着想,让它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去建立起浓烈的猪类感情,尽可能多生,如果一窝能生十几头,岂不是美事?基于这种想法,罗家燕谢绝了外公的好意。 客楚林舍不得吃那块马肺,那块马肺得以保留下来,现在听到茶马根还活着,心里无比高兴,随即想到自己要前往庆贺,而按照李刀磨的习俗,不管去哪家,都是不能空手的,客楚林当即想到了那块马肺,嘱咐李云新带上那块马肺。 客楚林吩咐过,客芷利不想劳累后妈,他拿起那块马肺,拿起两挂鞭炮,一家人立刻动身,前往罗家燕家。 到了罗家燕家门外,客楚林看见客芷利想点燃鞭炮,立刻出声阻止,说:“不要点燃鞭炮,等我进去看一看真实情况再说,年轻人要学会稳重,像你这样毛毛躁躁,会把事情搞砸的,唉!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 客楚林宣布茶马根死亡,原本就是一种毛躁的表现,现在,他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毛躁,骂儿子性格不够稳重,有一些毛躁。 客芷利和在场的人听见这话,心里老是好笑,但是,鉴于客楚林是一名长者,又是在无法验证茶马根是否还活着的情况下,做出错误的判断,在心里原谅他的毛躁,站在原地不动,等候客楚林去罗家燕家,打探真实的情况。 客楚林骂过客芷利,走进罗家燕家里,他看见茶马根好好的,心里格外喜欢,心情格外舒畅,他立刻走出院子,叫客芷利点燃鞭炮,说:“赶紧放鞭炮,笨手笨脚的,什么才能够学得机灵一些?唉!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你们总是让我操心,等到哪一天我走了,看有谁会来照顾你们!” 客楚林没有把茶马根还活着的话说出来,先骂客芷利不够机灵,晓不得点燃鞭炮,什么事情都要老人来吩咐,明显是霸蛮的一种表现,然而,他不晓得在他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为老不尊的状况,还以为自己思维很正常,说起话来做起事来很正常。 李云彩看到客楚林说话前后不一致,啰嗦累赘,在心里暗叫糟糕。 客楚林,这个给了她第二次婚姻的男人,在经历了这次筑路以后,明显地变老,脑子变得不够清醒,有了这种表现的人,距离死期已经不远,李云彩的心里,随即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客芷利点燃鞭炮,鞭炮声响起来,哔哔啪啪,声音传到了老远。 第265章 卿卿我我 因为村子里死了好几个村民,好几户人家,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在为死去的村民,举行下葬仪式,他们都在为死去的村民燃放鞭炮,以鞭炮声送他们离开家,送他们上路,送他们到该去的地方。 客芷利在罗家燕家门口燃放鞭炮,鞭炮的声音虽然响亮,到底没有引起别人的重视,庆贺的效果来说,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示。 走在路上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附近的人,没有人跑过来看,客楚林见此情景,心里有些恼怒,感觉鞭炮声音不够响亮,未能达到预期效果。 客芷兰走出去以后,茶马根在家安慰罗家燕,罗家燕在老公的安慰中,脑子逐渐清醒过来,最后完全清醒过来,她在心里感谢老天有眼,感谢老天把她的老公送了回来,完整地送了回来,她忽然发觉,发觉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虽然经历过忧伤,但是老天把喜悦,又送回给她,让她在悲喜交加之中,感受到了幸福,感受到了深深的幸福。 这是何等重大的喜事啊!这是何等重大的幸福啊,这幸福,在她极度伤心之中,在她极度绝望之中,悄然而至,悄然来临,真真应了喜从天降四个字。 罗家燕忘记了自己经历过的忧伤,忘记了自己经历过的苦痛,她把手伸到老公的背后,紧紧地抱住老公,生怕老公再一次离她而去,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马根,请你亲一亲我的脸,请你亲一亲我的嘴,摸一下我的头,看看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茶马根俯身亲了亲罗家燕的脸,亲了亲罗家燕的嘴,跟着伸手摸她的头发,说:“家燕,你没有做梦,我没有死,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想到去死呢?就是我想到去死,阎王爷也会骂我,骂我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老婆,只管自己去死,只管丢下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在人世间经受苦难,家燕,我可不想让你和女儿去经受苦难,如果真要去经受苦难,也应该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要知道,我们是一个整体啊!” 两个人卿卿我我,正在说话的时候,客楚林突然走了进来,又于突然之间走了出去,茶马根见状,赶忙站起来,走向院外,去探查外公走出去的原因,他于突然之间,听到了爆炸声,听到了不停炸响的鞭炮声。 茶马根的脑子还有一些晕眩,为老婆经受过苦难而晕眩,然而当鞭炮炸响以后,在鞭炮声声音的撞击下,他不再晕眩,完全清醒过来。 鞭炮是最不讲感情的东西,是最不讲场合的东西,喜庆的场合要燃放,悲伤的场合也要燃放,茶马根以为客芷利把他当做死人,以为客芷利把他的家,当成散发悲伤情绪的一个场合,说:“哪一个王八蛋在我家门口放鞭炮?我又没有死,放鞭炮什么?吃饱了撑的?” 客楚林被被外孙女婿骂,心里鬼火直冲,直直地走过去,扬起手,狠狠地打了茶马根一巴掌,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前来,是为你庆贺新生,你倒好,晓得骂人了,晓得用狠话骂人了,有本事,你就不要活过来!” 客楚林正想打第二巴掌,客芷兰心里有些疼痛,生怕父亲打伤了她的宝贝女婿,她赶紧上前,说:“爹,你老人家,消消气,不要再打马根,他能活着回来,已经不容易!” 茶马根被客楚林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当即明白是自己把话说错,是自己把事情做错,是自己错怪了外公的好意,他赶紧赔礼,道歉,说:“外公,我错了,你想打,就打吧?你想骂,就骂吧?” 客楚林打茶马根,是一时的激愤,现在看到茶马根赶忙赔礼,赶忙道歉,心里想到已经被自己宣布死亡的茶马根,于突然之间活过来,活生生地站在大家的面前,外孙女不用做寡妇,非但不用做寡妇,兴许还能和茶马根生育出好多的孩子,去繁荣客家的局面,他的心里,于转瞬之间变得高兴起来。 第266章 必有后福? 客楚林说:“我不打你,我为什么要打你?天底下谁是最讲道理的人?除了我,李刀磨没有第二个,请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请你们说一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场的人看到客楚林,做出孩子般的情态,感觉既好笑,又好玩,只管说好听话,把客楚林哄得高高兴兴,客楚林听了好话,连自己姓什么都已经忘记,他径直走到堂屋门口,坐下,用亲切的目光看着罗家燕,正要说话时,后来才赶到的俞蝶,心里想到后爹年纪大,心态要平衡,只管在他面前说好话,总是拿好话去哄他开心,开心过度会导致血压升高,于后爹身体不利。 俞蝶想打击一下后爹,让后爹从过度感觉良好中冷静下来,说:“我后爹只讲歪理,不讲正理,从来都是,从头到尾都是。” 听到这话,客楚林有些惊诧,说:“我怎么会讲歪理?我什么时候讲过歪理?” 俞蝶感觉后爹中了她设置的圈套,显得异常高兴,说:“请你们看看我妈,请大家看看我妈,是不是比以前更美丽?更漂亮?如果我后爹不讲歪理,怎么会如此去宠我妈?” 听到这话,客楚林明白俞蝶话中的意思,说:“你妈天生丽质,天生漂亮,与我关不大,你莫要把你妈变得漂亮,去说成我的功劳,让乡亲笑话。” 客楚林把话题转向罗家燕,说:“家燕,你莫要悲伤,我已经把马根给你要了回来,从阎王爷手里要了回来,你们以后要互相敬爱,要多生几个儿子,少生几个姑娘,云彩,芷兰,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做饭呀!芷利,你去叫上几个人,到云里江捉几条鱼回来吃,唉!整个李刀磨,除了云里江的鱼捉不完,其它的东西,好像都已经被捉完,外敌不做好事,挨千刀万剐的外敌,不做好事,硬生生是个害人精!” 客楚林拉起罗家燕的手,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对外孙女绵绵不绝的关怀,说:“家燕,你不要再难过,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马根大难不死,必定会有后福,你呢?跟着马根去享福,人啊,活在这个世上,不图大富大贵,但求无灾无痛,粗茶淡饭,能吃饱就行,对现实生活不能有过高的期望,对未来生活,则要有很高的期盼,这就是读书人说的立足现实,着眼未来,前途是美好的,未来是有希望的,是大有希望的。” 客楚林说茶马根大难不死,然而,茶马根经历了大难吗?没有,到目前为止,茶马根没有经历过大难,跟必有后福没有多少关系,他后来经历了大难,继而离家出走,死在战场,铸就了中华民族,绝不屈服外敌奴役的丰碑。 罗家燕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起来,她听过外公的话,在心里表示赞同,觉得外公真有水平,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就在心里升华了对外公的尊敬之情。 罗家燕最关注的,当然是老公,她为老公的死去而悲痛万分,现在老公已经活着回到她的身边,曾经的悲剧,已经变成现实的喜剧,她的心里,还能有悲痛吗? 不能有,绝对不能有,罗家燕于是展颜而笑,说:“天底下谁最对我好?是外公,是我的外公,我的外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外公对我的好,我已经记在心里,已经领情,我要永远敬爱外公,把外公当做神来供奉。” 客楚林自知将不久于世,尽管如此,客楚林的心里,却没有哀伤。 人所以来到世间,本意在于离开世间,对于一个人来说,在世的时间或许很长,或许很短,无论长短,跟人类的历史相比,都是很短,短到可以被忽略的程度,然而,人为什么要来世间走一遭呢? 在于生命的诱惑,在于生命的延续,试想你也不来人世,他也不来到人世,会有长期存在的人类吗?会有长期存在的人类社会吗?如果没有人类,没有人类社会,宇宙会不显得有些单调?会不会喟然长叹?感觉其宽广,感觉其浩瀚,毫无意思? 客楚林晓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晓得自己是一个说走就会走的人,心里反倒不着急,来到世间的人,谁能永远停留在人,世间?客楚林听过外孙女的话,晓得外孙女正在哄他高兴,倒也乐意接受,说:“我虽然不能号称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但是在李刀磨,自我感觉还可以,我没有伤害过别人,对于别人伤害我,我只有心里方面的计较,没有行动方面的计较,不管什么事情,我总是朝好的方面去想。” 第267章 爱情滋润 客楚林说起伤害别人四个字,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李云愽的身影,那身影,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间,跟着就离去了,因为到了此刻,他几乎淡忘了俞晓梅,淡忘了李云愽对他,对他做人的践踏,对他生命的践踏。 人不能永远生活在阴霾之中,不能永远生活在仇恨之中,人要努力促使自己从阴霾之中走出来,要努力从仇恨之中走出来,去寻找一种快乐的生活,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种快乐的生活。 客楚林再婚以后,生活变得有滋有味起来,笑意随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在别人看来,那是和蔼,那是宽容,是久经世间磨炼过后的一种慈祥,而在他自己看来,笑意的出现,是女人的一种促成,是爱情的一种滋润,是美好婚姻的一种体现,他在心里感谢生活,感谢爱情,感谢婚姻,甚至感谢生命。 客楚林接受着外孙女的吹捧,感觉眼前的景致,是十分的美丽,感觉眼前的气温,是十分的宜人,俨然如仙境一般,令人流连,令人沉醉,令人遐想,令人感动。 筑路工程已经结束,留守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通过辛勤的劳作,促使庄稼得到了丰收,不仅是稻谷,还有瓜瓜豆豆,都有了很好的收成,吃饭基本能够得到保证,村里恢复了一些朝气,不像以前那么阴沉,村民的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容。 李云彩和客芷兰到厨房里做饭,客芷利的未婚妻商惠英打下手,茶马根、客芷利、罗家燕三个人,围坐在客楚林的身边,跟客楚林说话,陪着他打发时光。 客楚林跟外孙女说过话,脾气于突然之间,变得暴怒起来,变得十分暴怒起来,一扫刚才的慈祥,说:“茶木托怎么没有来?他死到哪里去了?真的不像话,儿子死去活来都不晓得过来看一下?真的不像话,一个老东西!一个老古董!死了都活该” 听到这话,大家才晓得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事情。 茶马根是茶木托的儿子,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他都应该最关注儿子,儿子死了,他的心里应该最为悲伤,茶马根能活着回来,他应该出现在眼前,而且是首先出现在眼前,但是他没有出现,这样孔引起了客楚林的不满,极度的不满,特别的不满,他用狠话去骂茶木托。 茶马根看到外公骂自己的父亲,晓得外公于此时产生了误会,说:“外公,我刚刚回来,正在安慰家燕,还没来得及去家里,父母还不晓得我回家呢!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叫他们来家里吃饭。” 客楚林听过这话,晓得是自己误会了茶木托,有心想检讨几句,面子上又有一些抹不开,过不去,他赶紧叫客芷利去通知茶木托,说:“马根才回来,路上辛苦,需要休息,家燕心里不舒服,需要照看,通知亲家哥的事,还是你去吧!” 客芷利是客芷兰的弟弟,跟茶木托平辈,客芷兰叫茶木托亲家,客芷利叫茶木托亲家哥,客楚林站在客芷利的角度去说话,说出亲家哥三个字,足见他此时脑子清醒,既不发昏也不迟钝。 客芷利答应,站起来,立刻走了出去。 过了半个来小时,茶木托飞奔而来,他看见茶马根,眼泪立刻就来了,说:“儿啊,儿啊,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我们还为你举行了下葬仪式呢!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老天有眼啊!真是老天有眼啊!”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平安,是父母最大的愿望,茶木托没有想到儿子会死在筑路工地上,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这对于深爱孩子的父亲来说,是一个何等重大的打击啊! 第268章 父母泪 茶马根是客芷兰的上门女婿,按照李刀磨的习俗,生下的孩子姓罗,随母姓,茶马根死亡,由客芷兰操持丧事,茶木托是茶马根的父亲,可以参加儿子的葬礼,也可以不参加儿子的葬礼,怎么说都有道理,怎么说都过得去。 茶木托以年纪大,见不得悲伤场面为由,最终没有参加儿子的葬礼。 不参加儿子的葬礼,不等于他的心里,没有记挂着儿子,不等于他的心里,没有牵挂着儿子,现在他看到儿子好好的,茶木托比谁都高兴,眼泪止不住地流出他的眼眶,客楚林看见,笑了笑,说:“儿子死了,你心里难过,现在儿子回来了,你还难过啥?快把眼泪收起来,莫要哭坏身子,身子骨要紧,省下一点力气,留着等会儿陪我喝几口。” 茶木托用衣袖抹干了眼泪,说:“亲家公教训得是,我不哭,我不哭,我把眼泪擦干就是,老天有眼,把我的儿子还了回来。” 茶马根看到父亲流泪,为他而流泪,心里是极度的感激,说:“爹,我妈呢?我妈怎么没有来?她的身体好吗?” 听到这话,茶木托现出激愤的神情,说:“你莫要在我面前说起你妈,说起你妈,我心里就鬼火直冲,自从晓得你死了以后,你妈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直直地躺在床上,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搞得家里人都在为她而操心,而担心,说一句难听话,我们在暗地里为她准备后事,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有人说,女人在感情方面有一些脆弱,这一点,可以从你妈身上看出来。” 茶木托在众人面前,说老婆感情脆弱,内心里却在赞赏老婆,有家庭责任感,能够跟老公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能够在意他们的孩子。 茶木托的老婆姓梅,按照李刀磨的习俗,村民叫她茶梅氏。茶梅氏得到儿子死亡的消息以后,心里非常难过,非常凄苦,茶木托因为老婆凄苦,而去感谢老婆,感谢老婆有爱护孩子的情愫,有爱护孩子的具体行动。 女人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是哭,或者轻声地哭,或者大声地哭,遇到喜事,她们会哭,遇到伤心事,她们也会哭,如果哭起来没有眼泪,那是因为伤心过度,是自我伤残的表征,很多女人,因此付出代价,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茶木托看到老婆如此折磨自己,心里疼得很,他没有办法促使老婆,从极度的悲伤中走出来,只好在暗地里吩咐要孩子们小心一些,看到母亲将要咽气时,立刻高声呼唤,把母亲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他自己则在暗中,悄悄为老婆准备着后事。 想到父亲为自己而流泪,想到母亲为自己而忧伤,茶马根的心里很难过,说:“在公路即将修筑好的前夕,我抽空去了一趟平太街,在那里遇到了格乃木,他跟我说公路马上就要修筑,好,接下来要去打外敌,要到前线去打外敌,邀请我跟他一起去,我想他说的有一些道理,就跟着他走了。” 罗家燕现在已经极度清醒,她急于了解老公的行踪,说:“你去了哪里?出去之前,也不跟大家说一说,大家误以为你死了,叫我为你担心,马根,你真是铁石心肠啊,我跟着你,不晓得以后,要经受多少苦难。” 第269章 外敌 茶马根没有顺着罗家燕的思路说话,他已经进入到回味之中,进入到沉思之中,进入到苦想之中。 说:“谁叫外敌侵略中国?是一个中国人都看不惯,都要站起来进行反抗,那天,我们走出和尚山,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了一伙外敌,跟那伙外敌打了一仗,我们打死了十几个外敌,我们也被打散,在被两个外敌追杀的时候,我们被几个军人救了,他们问清楚我的情况,骂我们冒失,派车送我们回到了云里县,这就是我失踪的整个过程,我还没有杀够外敌,怎么会死掉呢?” 在场的人看到过某国人,听说过外敌,但是,谁也没有见过外敌,不晓得外敌长成什么模样,现在听茶马根说见过外敌,还跟外敌打了一仗,好奇心,顿时变得强烈起来。 客芷利早就想出门去抗战,只是苦于跟老婆初婚,两个人还没有孩子,各自都有贪恋,停滞了走向抗战战场的行动,现在听了茶马根的叙述,他的心里,再一次萌发了到战场抗战的意念。 说:“外敌长成什么样?有没有长勾鼻子?有没有白脸皮黄头发?真是的,长成那模样,丑死了,哪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们?” 茶马根看到客芷利,把某国人当做外敌,说:“你把某国人当成了外敌,外敌跟中国人很相似,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等到到杀人的时候,他们的样子就变了,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嘴巴里发出叽哩哇啦的声音,手里的刀只管劈下去,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比土匪头子格乃木还要凶狠一百倍。” 客芷利的脸上,现出了着迷的神情,他把头抬得高高的,把嘴张得大大的,随即,客芷利把着迷的神情,转换成神往的神情,说:“你什么时候再去打外敌?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跟你去战场,捉到外敌,我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客楚林晓得儿子客芷利性格刚烈,特别刚烈,能够说到,就能够做到,他担心自己的儿子被外敌杀死,划不来,当即厉声呵斥客芷利。 说:“你以为外敌是麂子?是能捉到就能捉到的?打仗是军队的事情,你一个小百姓,去凑什么热闹?修一修公路,给军队上提供一些物资,除了做这些,你还要做什么?快把打外敌的心给我收起来,千万莫要惹怒了我,免得到时候,我把你丢进云里江喂王八!哼!胳子窝里还没有长出三根毛,却不知道天有多高,不知道地有多厚!” 客楚林骂过儿子,以为儿子从此会安分起来,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干活,老老实实地给客家生儿育女。 客楚林没有想到在民族危难的时刻,在本身受到伤害的时刻,六名身上流淌着鲜红血液的李刀磨青年,于中秋之夜毅然离开李刀磨,跨过大江,战死在木山洛午峰,他们用生命抒写了民族的魂魄,用生命铸就了民族的铁骨。 太阳滴血,山河流泪,李刀磨的上空,出现了一个血太阳,百日不落,李刀磨的上空出现了瓢泼大雨,百日不停。 第270章 颤抖 几个人说话之间,茶马根的母亲拄着木棍,在茶马叶的搀扶下,颤抖着走进来,茶马根看见母亲,赶紧站起来,走到母亲面前,说:“妈,你来了?爹说你病了,我还说过一会儿回家看你呢。” 茶马根的母亲,心里不舒服,心里悲伤,她见到儿子,张嘴就骂,说:“马根,你这个挨雷打的东西,你不把我气死掉,你心里不自在,你心里不舒服,早晓得你会这样来气我,还不如当初我不生你!就是当初生你,我也应该把你捏死掉!” 茶马根的母亲得到二儿子死亡的消息,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大儿子茶马石,茶马石虽然当了军官,但是李刀磨历来有好儿不当兵的古训,如果不是被生活所逼,所迫,如果不是被形势所逼,所迫,谁又愿意去当兵呢? 茶梅氏担心大儿子被打死,特别是现在,外敌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有多少厉害角色,都死在了外敌的枪口之下,李刀磨村民,有什么能耐去跟外敌打仗?还不是去送死的活! 现在二儿子死了,如果大儿子也死了,谁来给父母养老送终?到了清明节,谁给父母去上坟?去烧香?李刀磨是一个生前讲究风光,死后也讲究风光的山村,死了以后,如果送行的人多,证明那个人,活得值,死得也值。 茶梅氏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在李刀磨不可以炫耀,但是,也没有遗憾,然而,现在的三个儿子中,已经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儿子在部队,肯定会跟外敌打仗,能不能活下来,很难说,茶梅氏越想越难过,到底卧床不起了。 茶梅氏心灰意冷,在死亡线上徘徊着,游离着,就在这个时候,客芷利走上门来,告诉茶木托,说:“亲家哥,我哥没有死,他已经回家了。” 茶马根没有死,茶木托听到这话的时候,茶马叶也听到了,她在父亲冲出家门的同时,也把这一喜讯,跟着告诉了母亲,茶梅氏的身体里,仿佛被突然打进大剂量的兴奋剂,她于瞬间晕倒了。 茶马叶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思想上还比较单纯,遇到事情,尽管遇到的事情不是很大,她也会惊慌失措,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茶马叶看到母亲晕倒,以为母亲死了,当即按照父亲先前的吩咐,赶忙大声地叫起来,不停地大声叫起来,过了一阵子,茶梅氏从晕眩中醒过来,说:“谢天谢地啊!谢天谢地啊!观音菩萨保佑啊!老天保佑我儿子啊。” 茶梅氏挣扎着下了床,跟女儿说:“姑娘,把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拿起,我们这就去你哥家,去看一看你哥,挨刀子杀的,硬是不让做父母的省心!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磨人,我还有什么活路?” 茶马叶看到母亲醒过来,精神起来,心里是十分的惊异,她赶忙跑到厨房找了一阵,到底找到一小筐黄豆,拎起,搀扶着母亲,走出家门,走向哥家。 茶梅氏嘴里骂儿子挨刀杀,挨雷打,看起来有一点不近人情,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爱极了她的孩子,舍不得骂重话,她所以这样骂,是气急了的表现,更在于趋同性,李刀磨村民骂孩子,都是这样骂的,有时候还会骂自己的孩子是杂种。 第271章 找野菜 有一些地方,做父母的往往骂自己的孩子挨刀杀,挨雷打,但是这些话,并没有带着恶意,而是父母骂不听话孩子的一句口头禅,内心里却不希望孩子挨刀杀,挨雷打,世上做父母的,又有谁愿意自己的孩子,悲惨地去死呢? 茶梅氏走过去,把茶马根和罗家燕抱在一起,紧紧地抱在一起,她喜极而泣,说:“马叶,赶紧去烧香,我要感谢菩萨保佑,我要感谢祖宗保佑,是菩萨把马根送了回来,是祖宗保佑马根平安归来,我还要感谢老天。” 茶木托看到老婆的病情好了起来,他的心里也高兴起来,至于老婆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要怎么去做,他是不想管的,也是管不了的,他没有阻止老婆要去做什么,他只管和客楚林说闲话。 茶马叶点起三柱香,茶梅氏随即走到香炉前跪下,她朝天作了几个揖,说:“菩萨有眼啊!菩萨没有带走我的儿子啊!老太婆在这里,给菩萨作揖了,给菩萨下跪了,请菩萨保佑我家儿子长命百岁,发子发孙啊!” 茶梅氏感谢过菩萨,站起来,走到茶马根面前,拉起他的手,生怕他再一次离开似的。罗家燕见状,赶忙把手伸了过去,放在婆婆的手背上,抚摸着,摩挲着,两眼望着老公,眼睛里流淌出来的爱意,浓浓的,柔柔的,美美的,媚媚的。 罗家燕于此刻,感受到了一种幸福,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幸福,世上的女人,谁又愿意她们的老公离去呢?除非是一个很坏的老公,一个对她们不好的老公,从事实层面上来说,茶马根不但不是一个很坏的老公,而且是一个很好的老公,他对罗家燕非常好,非常体贴。 罗家燕把老公爱在心里,爱到骨头缝里,现在老公活着回到了她的身边,先前遭遇的苦难,跟现在的幸福相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连一碟小菜都不如,充其量是过眼云烟,从眼前飞过,转眼之间,没有了身影。 吃过晚饭,客楚林带头离开,其他人跟着离开,罗家燕经历了巨大的苦痛,现在虽然从巨大苦痛中走了出来,但是,她心里的苦痛,尚未完全被剔除出去,她需要得到老公的抚慰,而当老公抚慰老婆之时,他人是不能在场的,他们有理由,也有必要,为小两口提供升华感情的方便。 等到来人离开,罗家燕扯起茶马根的手,说:“马根,我累了,我们现在去睡觉吧?” 茶马根早就想听老婆说这句话了,现在听到,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随罗家燕走进卧室,去升华他们的感情。 时令已是初冬时刻,树叶有的已经枯萎,有的正在枯萎,曾经泛绿的和尚山,显得树黄草瘦,缺少生机,茶马根和罗家燕,在这个时候相拥在一起,去弥补别后相思的痛苦,去感受夫妻之间的甜美情谊,去感受夫妻之间的甜美情趣。 客芷座是悄悄地回到家里的,他不敢把儿子死在筑路工地上的事情告诉老婆,李刀磨不是穷山恶水,但也不是一个富裕山村,生孩子不容易,养孩子不容易,把孩子养大更不容易,要花很多很多的时间,要花很多很多的精力。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要经受很多很多的折磨,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失去了生命。 客正川是阿碧的大儿子,聪明,健康,是阿碧的心肝宝贝,现在客芷座回来了,儿子却没有回来,客芷座的心里很苦,不知道应该怎样,怎样向老婆说起儿子死亡的事情。 阿碧到山上去找野菜,找到了一大筐,背在身上,从山上走下来。 因为支持村里人去修滇缅公路,留守李刀磨的村民,把能够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他们只能到山上,去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 第272章 想你呢 阿碧在老公带着孩子前往筑路工地以后,主动承担起种田种地的任务,她起早贪黑拼命地干活,她希望凭借自己的劳动,尽可能多地存储一些生活物资,要知道现在的形势,除了筑路,肯定还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百姓还得为这些事情,去做贡献,去贡献力量。 事实上,云里县政府已经接受了上面布置的新任务,将动员全县部分村民前往云祥县,去扩建云祥机场,这座机场由某国出资扩建,由某国工程师监管,由云祥县以及周边县市的百姓参与扩建。 这座机场用来停放某国大型轰炸机,其重要职能是运输战略物资,从国外港口为政府运输战略物资,后来,由于外敌入侵滇西,进占滇西,云祥机场担负起抗击滇西外敌入侵的重要任务。 外敌把云祥机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把摧毁云祥机场,视为重要的战略意图,摧毁与保护,外敌和中国,就这个问题,在滇西地区紧紧地交织着,抗衡着。 李刀磨六名青年,在虹山翠树坪被外敌飞机炸伤,李天明带领寨里的五名青年,于中夜之夜离开李刀磨,前往大江西岸木山去打游击,去抗击外敌侵略者。 反攻大江战役打响以后,李刀磨六名青年收集到大量外敌情报,他们把收集到的几乎所有情报,交给了焦头烂额的某师。 某师长利用李刀磨青年提供的情报,及时调整了战略部署,再一次对外敌展开攻击,以较小的代价,获取到了重大的胜利,李刀磨六名青年随某师参战,英勇战死在木山洛午峰,以战死沙场的方式,诠释了中华民族不屈的意志。 过后,一个血太阳悬挂在李刀磨上空,百日不落,一场瓢泼大雨,出现在李刀磨上空,百日不停。 阿碧看到客芷座,赶紧把背篓放下来,把抱在怀里的女儿递给老公,她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说:“你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要疯了,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晓不得关爱自己的老婆,晓不得自己的老婆正在想老公,芷座,我想你,我好想你,想到差一点要老命的程度!” 阿碧已经生了两个儿子,生了一个女儿,阿碧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是,她的年纪并不大,正是感情最为炽热的时期,平时是半步,也不想离开老公。 客芷座娶阿碧做老婆,看重的是她的美丽,看重的是她的贤惠。 在阿家寨,美丽而且贤惠的女人有很多,但是,如阿碧这么有福气的女人却不多,她们大都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早早地嫁人了事,她们的生活过得并不舒适,嘴里往往会发出命运不公的哀叹。 阿碧能嫁给客芷座,她的内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愿意为老公付出一切,她什么苦都愿意吃,她什么罪都愿意受,她愿意永远匍匐在老公的怀里,去关爱老公,去闻吸老公身上的气味。 然而外敌侵略中国,打破了李刀磨的平静,干扰了阿碧的生活,她的心里积攒着痛恨外敌的情愫,她把这种情愫化作一种具体行动,她不仅支持老公去修筑滇缅公路,还支持老公带着儿子去修筑滇缅公路。 第273章 顾虑重重 阿碧是一个农村女人,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但是,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不等于没有思想,在民族遭遇外敌欺凌的时候,阿碧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走在拯救民族于水火的行动之中,尽管这行动很容易被人所忽略,但是,阿碧顾不了那么多,她只管去做,尽最大力量去做,而且做了很多,做了很多。 夫唱妇随是李刀磨的一种习俗,女人在家庭生活中,处于绝对从属的地位,老公怎么说,女人就怎么做,女人以一种特有的方式,去维系老公的所谓尊严,去维系家庭的所谓稳定,身在这种习俗之中,只能被这种习俗所禁锢。 客芷座到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带着孩子到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阿碧心里或许反对过,但是在行动上,受到李刀磨习俗的限制,她即使去反对,哪怕是轻微的反对也不行,她只能屈从于老公的意念,服从于老公的安排。 阿碧默默地为老公和大儿子收拾好行李,她反复叮嘱客正川要听父亲的话,要注意安全,她抱起二儿子客正道,倚门而望,目送老公和大儿子走出家门,走出李刀磨,走向秀岭,走向八达河筑路工地。 阿碧没有想到大儿子会死在筑路工地上,她与大儿子的分别竟然会成为永别,村民回到李刀磨,死了儿子的家庭,为儿子举行葬礼,他们谁也不想跟阿碧说起客正川死亡之事,他们不想看到阿碧因为大儿子的死亡而悲伤,而送命。 村民不愿意把客正川死亡的消息告诉阿碧,因为他们晓得阿碧不能接受大儿子死亡的事实,何况客芷川是一个读书人,是李刀磨的一个私塾先生,在处理家事方面,远胜其他村民,把自己看得不如客芷座的村民,又怎么能去干预发生在先生家的事情呢? 自讨没趣的事情,村民不想去做,也不愿意去做,这是李刀磨村民,诚实而厚道的又一种表现。 村民不说出这件事,村民严格地保密着这件事,阿碧不晓得大儿子已经死亡,只管在家里,等候老公带着大儿子回来。 阿碧看到老公回来,没有看到大儿子回来,但是,她并不在意,在她看来,大儿子或许去了爷爷家,而这情形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她可不想让大儿子,去干扰夫妻之间的好事,至少目前应该是这种状态,她期待这种状态。 客楚林再婚,娶了李云彩,然而因为年纪大的原因,尽管他喜欢李云彩,然而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仅仅把李云彩,当做一个老婆而已。 李云彩作为一个农村女人,在情爱方面有一些保守,她把更多的精力,花费在劳作上,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劳作,去获得更多的生活物资。 李刀磨村民被动员到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留守在村里的老人、孩子和丧失了劳动力的人,因为工地缺少生活物资,缺少劳动工具,这些留守村民不仅要节衣缩食,还需要加大劳动量,他们正在尽最大的力量,为外出的村民,提供更多的生活物资,李刀磨村民经受了前所未有的苦难。 客楚林特别看重大孙子,特别喜欢大孙子,他经常把大孙子叫到家里,给予大孙子尽可能多的关怀。 客芷座看到父亲溺爱自己的大儿子,担心大儿子养成不好的性格,导致以后不好管,就去劝父亲不要过于娇惯大孙子,说:“爹,你不要过于迁就正川,如果因此养成不好的性格,以后难以矫正过来,会害死他的。” 第274章 打老公 客楚林不信,在他的眼里,儿子虽然有文化,是一个私塾先生,但是儿子有文化,做私塾先生,其前身在于父母,准确地说在于父亲,如果他的父亲是一个死脑筋,不愿意送儿子去读书,儿子能是一个文化人吗?能去做一个私塾先生吗? 在李刀磨,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再大的儿子,也是儿子,他们永远都是父母眼里长不大的儿子。客 芷座已经成婚,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有了一个女儿,但是,在客楚林的眼里,他依然是一个长不大的儿子。 做儿子的,竟然去责怪父亲溺爱大孙子,这岂不是在心里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大逆不道啊!客芷座,你晓不晓得?大逆不道,是要受到惩戒的呀!是要受到村民责骂的呀!我说你长不大,永远长不大,是有道理的,是有根有据的,信不信在你。 客楚林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愤懑情绪,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起文化,我可能比你差劲,说起带孩子,我比你有经验,生来是在山里生活的命,不如让他们自由地自在地生长,自由自在地生活,你什么时候看到山里的树木,需要有人去管束的?没有人去管束吧?可是,这些树木不是照样长得好好的,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客芷座不能跟父亲计较,甚至不能回嘴,只管教村里的孩子,只管教自己的儿子,散学后,客正川要去爷爷家里住,客芷座往往会同意,不说什么,不去干预。 大儿子不在身边,二儿子客正道还小,女儿刚出生不久,他们什么都不晓得,两口子把精力花费在各自的需要上,倒也省了不少的麻烦。 农村的生活是枯燥的,是单调的,情爱是化解枯燥的良药,是化解单调的良药,男欢女爱,成为村民执着而热烈的追求。 阿碧没有看见大儿子回来,以为老公把大儿子送到公公那里,目的是为了方便两个人,在心里感激老公聪明,能够体谅到老婆独守空房的苦楚,她用柔美的目光看着老公,说:“还愣着干嘛?走,进屋去呀?我想,真的想,特别想,知道吗?” 客正道还小,不懂事,女儿才几个月大,吃饱了就睡,不会影响到父母的行为,客芷座其实也想,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不想才怪,然而,他没有响应老婆的提议,因为他有心事,有难以开口的心事。 客正川的死,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地插进了客芷座的胸口里,在他的胸口里抽动着,来回抽动着,不停地抽动着,他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他不晓得如何在老婆面前,去说明事情的真相,他更不晓得,如果老婆哭闹起来,他应该怎样去劝慰老婆,怎样才会让老婆安静下来,回归正常状态,回归正常生活。 客芷座听话地走进卧室,却不愿意上床,说:“阿碧,你莫要想那种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讲,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讲。” 阿碧已经酝酿好情绪,在这种时候,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次要的,都要让位于情绪的释放,然而客芷座没有积极响应阿碧,他再三犹豫以后,到底跟老婆说出了大儿子已经死亡的事情。 阿碧听到大儿子已经死亡,立刻狂跳起来,连衣服也没有穿,径自扑过去,拳头如雨点一般地,落在老公的身上。 第275章 晕过去 客芷座理解老婆此刻的心情,他的心里,正在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儿子而悔恨,自然是不能还手的,他只能由着老婆又打又骂。 阿碧骂够了,打够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跟着大哭起来,很快晕了过去,到最后人事不知了。 客芷座看到老婆晕倒在地,他赶紧把老婆抱到床上,说:“阿碧,阿碧,你醒过来,你赶紧给我醒过来啊!” 阿碧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客芷座连声呼唤,赶忙掐人中,但是效果甚微,这时候,客正道醒了过来,他是被父母的声音吵醒的,是被尿憋醒的。 客芷座看到儿子要撒尿,赶紧抱起儿子,叫儿子朝阿碧的嘴里撒尿。喝过童…子尿的阿碧醒了过来,她用茫然的眼神看了看老公,已经成为空白的脑子,这时突然变得充实起来。 客正川的身影潜入阿碧的脑海,他向母亲诉说着心里的悲哀,诉说着生命的不公。 阿碧用温柔的情思安慰着正在诉说的大儿子,等到大儿子蹒跚地离去,她用幽怨的目光望着老公,再一次跳起来,猛地扑到老公身上,两只手又抓又打, 阿碧没有了平日的半点温柔,她只想把老公打死,才算能解除她心里的愤怒,说:“客芷座,狗日的客芷座,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儿子啊!你死得冤枉啊,你为什么要离开妈妈?老天啊,你过于无情啊,你过于无情啊!你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阿碧哭过,闹过,晕晕地睡了,仿佛死人一般。 客芷座呼叫了一阵,阿碧依然如死去了一般。客芷座见状,心里顿时惊慌起来,他赶紧抱起客正道,跑到附近人家去叫来几个人,叫他们看着阿碧,他在心里揣测阿碧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李刀磨的习俗,儿子成婚以后,要住在家里的,大儿子跟父母住正屋,其他的儿子住侧面,逐渐铺开。客芷座是大儿子,按照正常程序,他应该住在家里,等到客楚林和李云彩死了以后住正屋,把守客家的祖屋。 客芷座考虑到私塾孩子多,祖屋不能够容纳,又考虑到孩子年幼,爱闹爱吵,把家里闹得不成话,当即决定到外面建屋,客楚林同意,客芷座和阿碧就在距离祖屋半里远的地方,开办起李刀磨私塾,两个人在李刀磨私塾过起了生活。 如果不是外敌人侵中国,客芷座在私塾教化孩子,阿碧在私塾生育孩子,一切都在预设之中,外敌人入侵中国,不仅打破了很多人的生活,也打破了客芷和阿碧的生活,他们被迫改变了固有的生活轨迹。 隔壁的几个村民来到私塾,走进客芷座和阿碧的卧室,他们看到阿碧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跟着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了悲哀的颜色。 一位大妈走到客芷座身边,说:“看样子是活不过来了,赶紧派人通知阿碧的家人到场吧?你呢?赶紧为阿碧准备后事吧?唉!黄泉路上无老少,阿碧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年纪又轻,怎么会说走就走呢?” 第276章 死过去 客芷座是李刀磨私塾的先生,是村民眼里的一个文化人,他的儿子,以后都会在私塾读书,都会在私塾认字,以后还有可能到公办学校。 李刀磨村民大多是文盲,但是,他们不想自己的孩子,继续去做文盲,私塾都开到了村里,都开到了家门口,看到别人把孩子送去读书,不把自己的孩子送去读书,会被人当面骂,背后骂,在被骂中过日子,心里是不舒服的。 李刀磨村民,非但不能得罪客芷座,还得有意识,去巴结客芷座,去捧客芷座,愿意为客芷座去做事。 几个人商量过后,留下两个老妈子照顾阿碧,其他几个人立马出门,有的人去通知客楚林,有的人去阿家寨,去通知阿碧的父母。 客芷座用忧虑的目光望着老婆,他没有想到老婆是那样的在意儿子,他没有想到老婆在获知大儿子死亡的消息以后,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去折磨她自己。 阿碧是一个农村妇女,是一个善良的农村妇女,她嫁给客芷座,不仅把身体给了客芷座,把心也交给了客芷座。 阿碧能够吃苦,愿意为家付出所有。阿碧具有这样的思想,自然是把孩子看得很重,要知道,孩子不仅是她与客芷座身体交融的结晶,更是她与客芷座心的交融的结晶,现在她的心已经死了,她的生命还会存在吗? 客芷座晓得老婆经历了苦楚,晓得老婆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楚,这个善良而勤劳的女人,这个毅然把身体和心都交给了他的女人,这个给了他许多快乐的女人,在经历了巨大的打击以后,彻底垮了,几乎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客芷座把目光从老婆的身上收了回来,两只眼睛望着屋外。屋外一片阴沉,天阴沉,地也阴沉,什么都阴沉,阴云在天空里快速地聚集,在天空里快速地滚动着,他晓得天要下雨了,要下大雨了。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村里,只要出现不幸的事情,天气总是会发生变化,不是刮大风,就是下大雨,他知道天其实是讲感情的,人若有情天亦老,天气随着人世间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天有眼,老天有情。 客楚林赶到了,李云彩赶到了,客芷利两口子,也赶到了。 客楚林没有半秒钟的犹豫,他即刻进屋看了看儿媳妇,跟着走了出来,说:“利儿,你赶紧去请巫婆,要快!赶紧做道场,赶紧把死鬼撵出家门。” 李云彩走进屋里,看到阿碧的脸色,已经变得灰暗,眼皮子已经耷拉下来,瞳孔已经放大,心知阿碧难以活过来了,就在心里想到阿碧善良,她非但没有阻拦自己跟客楚林再婚,相反,还给予自己无比的尊敬。 李云彩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是无比的痛楚,这痛楚说来就来,其表现形式是眼泪,是不断飞出眼眶的眼泪,是不断飞出眼眶的,大颗大颗的眼泪。 李云彩飞着眼泪,飞着痛楚的眼泪,她弯下腰身,把阿碧的身体竖起来,把阿碧的头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她的体温去温暖阿碧的身体,说:“座儿,你赶紧去烧水,要快!要快!” 先前到家的两位老妈子,听到李云彩的话,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一头猪,比一头猪还要蠢,竟然晓不得去烧一些热水。 时令已经是秋天,气候变化无常,气温有时高,有时低,现在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气温已经不高,而且现出了即将下雨的征兆 第277章 抢救 巫婆念了一阵咒语,看到阿碧没有清醒过来,心里有一些着急起来,她担心自己会被村民骂功力不够深厚,不能把鬼驱走,当即想到客芷座的身上,可能也会有鬼魂,当即喝令客芷座跪在阿碧面前,向阿碧赎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奇迹出现了,阿碧于突然之间坐起来,说:“不准跪!不能跪!不准跪!不能跪!” 在李刀磨,男人有很高的地位,李刀磨是一个把男人看得重要的山村,但是,把男人看得重要,并不排斥女人在村民眼中,有很高的地位,在阿碧的潜意识里,老公虽然不是至高无上,但是,依然有很高的地位。 客芷座作为阿碧的老公,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向老婆下跪?如果去向老婆下跪,老公今后,将怎么去做人?自己又将怎样去接受这种待遇? 阿碧在巫婆喝令老公下跪的瞬间,脑子里闪过了保护老公尊严的想法,当即出声阻止巫婆的行为,说出不准老公下跪的话,说出老公不能跪的话,她醒了过来。 巫婆听到阿碧说话,看到阿碧坐了起来,晓得阿碧已经从死亡的边缘走了回来,自己驱鬼施救阿碧,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在村民眼里的地位,得到了更加坚实的巩固,她如释重负。 巫婆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阿碧活过来了,阿碧从阴间回到了人世间,像阿碧这样好的女人,就算被小鬼不小心找了去,阎王爷也不忍心收下,要叫小鬼把她退回到人世间的。” 李云彩看到阿碧说话,当即跑过去,紧紧地抱起阿碧的头,她看到阿碧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心里极度的伤感,她赶紧撩起衣袖,替阿碧揩干眼泪,说:“闺女吃苦了,闺女受罪了,闺女不消怕,有我们在场,任是厉害的鬼,也不敢把你带走!” 客芷座虽然有文化,然而文化在民俗面前,有时候显得苍白,甚至憔悴,他没有能力去挽救老婆的性命,就只能听从别人的建议给老婆做道场。 滇西是一个充满文化底蕴的地方,是一个充满着迷信色彩的地方,有很多诡异的东西,令人难以捕捉,令人难以理解,就说驱鬼吧?你能说出它没有意义吗? 客芷座希望阿碧赶紧从失子之痛中走出来,能以全新的姿态,去过新的生活,他可不想老婆就此死去,不想老婆在悲痛中就此死去。 阿碧温柔,漂亮,善解人意,在客芷座的心里,她有很高的位置。客芷座爱恋阿碧,迷恋阿碧,阿碧如果就此死去,对于他来说,将是一种何种程度的打击啊! 客芷座看到阿碧濒临死亡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阻止老公向她下跪,这情形令客芷座好生感动,好生感激,客芷座于瞬间,把这感激转化成了一种尊重,对阿碧的一种尊重。 他在心里发誓,发誓自己以后要善待阿碧,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情况多么险恶,他都要善待阿碧,始终不渝地去爱恋阿碧。 客芷座站起来,走到阿碧身边,他抱起阿碧,说:“我们进屋里吧?我要唱你爱听的歌,说你爱听的话,唱好多的歌,说好多的话。” 第278章 活过来 阿碧经历了一种巨大的打击,经历了一种无比巨大的打击,她的体温在下降,已经下降了临界点,如果不能及时给予她一些温暖,不要说心灵受到巨大打击的人,就算是稍微有一点病痛的人,也会在冷气的袭击下失去生命,热能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重要,显得格外重要。 两个老妈子赶紧去烧热水,赶紧烧好了热水之后,她们赶紧把热水端了进来。 李云彩把一条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搅动了几下,拎起,挤干,放到阿碧的额头上,几次过后,阿碧的身体,有了一些轻微的反应。 李云彩感觉到了这轻微的反应,她意识到,阿碧的生命体征虽然有一些微弱,但是求生的愿望却很强烈,她不会地轻易死去,不会轻易地这么死去,李云彩心里的焦虑,这时候消失了一些,消失了许多,她知道阿碧会醒过来,会活过来。 过了一阵子,一个巫婆走了进来,她伸手探了探阿碧的鼻息,感觉阿碧的鼻息虽然有一些微弱,但是还不至于立马就会死去,说:“请你们赶紧把阿碧抬到堂屋,我要马上做道场,我要马上驱鬼,我要赶紧救阿碧的性命。” 李刀磨村民把堂屋看得很重要,堂屋面积不是很大,堂屋两面是住房,很多事情如待客、闲话、做道场、祭奠……都要在堂屋里进行,现在的阿碧是一个病人,是巫婆即将救治的一个病人,自然是要放在堂屋里。 李云彩听了巫婆的话,请两个老妈子帮忙,把阿碧从卧室抬到堂屋,放在堂屋里的一张木床上。 考虑到阿碧的身子特别虚弱,现在又是一个阴雨天,李云彩在木床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再给阿碧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枕头也是垫得高高的,然后退到旁边,用焦虑而渴盼的神情望着阿碧,希望奇迹能够早一点出现,期望阿碧能够快一点醒过来,快一点活过来。 巫婆从提包里拿出几样东西,把几样东西倒进一个木碗里,她用手指在木碗里搅动了几下,把木碗里的东西搅拌均匀,涂在脸上,随即走进阿碧的卧室。 三两分钟以后,巫婆从阿碧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涂着几种颜色,花花绿绿的,她的身上,穿着道帽、道衣、道鞋…… 巫婆把带来的一个竹筒的盖子揭开,从里面倒出来一些水,把这些水撒在阿碧的身上,开始围着阿碧转圈圈,她的手里,拿着一根小竹棍,一边走动,一边吆喝,一边挥手,说:“哪里来,哪里去,不要停,不要留,赶紧走,嗬!嗬!赶紧走!赶快走!” 在场的人,晓得阿碧处在极度悲伤的时刻,身体过于虚弱,不觉被厉鬼缠住,脑子里出现了异样反应,从异样反应到具体反应,就是一种混浊,村民只知道催促巫婆赶紧驱鬼,却不知道巫婆如何去驱鬼,就算看到,也不清楚巫婆驱鬼的具体情况。 李刀磨村民,向来认为世上有鬼,认为鬼是一个神奇而虚幻的存在,它们悄然而来,悄然而去,并不在意人有什么样的感受,而鬼又是最怕人间咒语的,最怕人间烟火的,巫婆用咒语来驱鬼,用烟火来驱鬼。 第279章 望着老公 阿碧点了点头,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用充满深情的目光望着客芷座,望着老公。 此刻,阿碧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开始在心里,在心里骂自己胡搅蛮缠,开始在心里骂自己过于矫情。 要知道客正川不仅是母亲的儿子,客正川同样是父亲的儿子,母亲爱儿子,难道父亲就不爱儿子了? 阿碧跟客芷座生活了好多年,她完全爱上了客芷座,完全爱上了属于他们的这个家,老公的温柔,老公的粗野,于温柔之中,夹杂着的粗野,对于阿碧来说,都是美好的一种享受,都是美好的一种回味,深深地铭刻在她的心中,永远记忆着,永远都不会忘记。 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客芷座作为父亲,当他看到大儿子死亡的时候,当他看到大儿子痛苦死去的时候,当他亲手埋葬大儿子的时候,他的内心里,经受了怎样的苦痛? 客芷座可以哭,可以大声地哭,甚至可以发狂,发疯,然而客芷座没有哭,没有大声哭,没有发狂,没有发疯,他把悲伤压进自己的心底,化作了自己的血液,带着悲伤的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不到生命消失的时候,血液不会停了流动。 阿碧用信任的目光望着客芷座,顺从了客芷座的意愿,被客芷座抱进了屋里,因为她明白那里才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那个世界虽然很小,但是可以完全释放出他们的情感,那是一个可以疗治心里悲伤的港湾。 李云彩看到客芷座把阿碧抱进了屋里,她赶紧走过去关上了房门,返身走到巫婆面前,弯腰致谢,说:“感谢大师,感谢大师救了我儿媳妇的性命,我这就回去,回家把我家里的一块布料拿给你!” 巫婆做道场能够救人的性命,但是在很多时候,她们也是回天乏术,眼睁睁看着人家死去,巫婆现在看到阿碧活了过来,凝结在她心里的忧愁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愉悦,是一种惬意,更是一种炫耀, 巫婆说:“不消谢,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消谢,我在做道场的时候,看见阿碧死去的大儿子坐在阿碧的头上,我叫他下来,他硬是不肯,只管哭,我当即想到了父亲,在心里想到父亲可能会吓得住,就叫客先生跪下,果然,做儿子听到这话,感觉良心上有一些过不去,赶忙跑了,世上再不讲良心的鬼,也不想看到老公向老婆下跪的,再有,人小鬼大,阿碧的大儿子人小,死了以后变成了大鬼,大鬼向母亲诉说着心里的苦楚,做母亲的怎么能够抵挡得住?该死的外敌人,硬是作孽啊!” 这时候,阿耀带着老婆和几个孩子走了进来,他看到客楚林,立刻发起蛮横来,他直直地冲了过去,说:“狗日的客楚林,我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送到了你客家,原本指望女儿嫁到你客家,能够过上好的生活,没想到我的女儿却受到了你的欺负,穿没有穿好,吃没有吃好,现在倒好,我的外孙没有了,我的女儿也没有了,这岂不是要了我的老命?狗日的客芷座,白读了许多的圣贤书!” 第280章 打你屁股 阿耀的老婆听到老公说起女儿死了,她的眼泪,于转瞬之间飞出眼眶,人跟着瘫坐在地上,她用两只手拍打着她的膝盖,说:“女儿啊,我的女儿啊!你的命真苦啊,你怎么舍得丢下你的老娘啊?老天啊,你不讲道理啊!你怎么能忍心带走我的外孙?怎么能忍心带走我的女儿?” 阿耀的老婆,听老公说阿碧死了,就以为真的阿碧死了,她的脑子,随即变得糊涂起来,变得昏晕起来,现在她看到老公骂客芷座,向客芷座索要女儿,也不想一想事情到底怎么样,只管按照自己的性子去做,当场大哭起来,大叫起来。 李云彩看见,晓得遇到这样的事情,男人不好出面,她想到自己再婚,做了客楚林的再婚老婆,在老公处于尴尬场合的时候,自己是要出面为老公排忧解难,当即走到阿耀老婆面前,否则不是好老婆,说:“亲家母,谁说你家阿碧死了?她活得好好的呢!在屋里坐着呢!” 阿耀的老婆,听到女儿还活着,心里疑惑,十分疑惑,老公不是说女儿死了吗?老公的话不听,还能听你的?别拿好话来哄我乡下人,说:“我不信,你莫要拿好话来哄我,我可不是那么好哄的!我要女儿,我要女儿好好地活着!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去打她的屁股,我轻轻地打她的屁股。” 阿碧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已经在客芷座的安抚下稳定了许多,她听到父母的声音,晓得父母心里有怒火,作为他们的女儿,她有义务去安慰父母,说:“走,我们出去看一看,我爹妈也是的,什么事情,不问清楚就到家里来大吵大闹,不给我面子,叫我以后怎么去见人?叫我以后怎么去做人?真是的!” 客芷座看到阿碧说话思维清晰,语言流畅,晓得老婆已经恢复到正常,已经恢复到完全正常,不用再为她担心,当即放下心来,说:“他们听说我们的大儿子死了,担心你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进到堂屋里又没有看见你,自然以为你也死了,说出来的话,虽然有一些难听,但是符合情理。” 客芷座说过这话,站起来,扶起阿碧走了出去。阿碧看到父母,看到弟妹,心里又苦楚起来,眼泪随即飞出眼眶,她走到父母面前,凄苦地说:“爹,妈,你们来了?大老远来,辛苦你们了。” 阿耀的母亲看到女儿好好的,看到女婿关爱女儿的样子,积攒在心里的怒火,很快就消弭,换成对女儿的关爱之情,说:“听来人说我们家的外孙死了,你也死了,我不来哪个来?我们不辛苦哪个辛苦?碧妹,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晓得体谅一下爹妈,硬是往爹妈的心口里插刀,不把爹妈插死,你心里过不去,短命鬼,挨枪打的,等会儿我打你的屁股,狠狠地地打你的屁股。” 阿耀的老婆先前说要轻轻打女儿的屁股,现在说要狠狠地打女儿的屁股,用狠话去骂女儿,内心里不是这样,而是爱女儿,爱极了女儿。 试想,她已经失去外孙,还想失去女儿不成?她故意用重话去骂女儿,是云里县村民的惯常做法,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他们把孩子骂得很凶,既能在外人面前,表明父母不袒护自己的孩子,还带有警告自己孩子的意味。 第281章 只求活着 跟通常用重话骂孩子有一些不同,阿耀的老婆骂女儿短命鬼,骂女儿挨枪打,还威胁要狠狠地打女儿的屁股,实在是过于爱女儿的一种表现,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晓得? 只是场面过于悲苦,氛围过于悲伤,谁也不想去笑话她,谁也不能去笑话她,她说什么,怎么说,是她的事,说了什么,骂了什么,也是她的事,别人不会计较,也不能计较。 维持人类顺延,促进人类社会繁荣,是云里县百姓想得最多的问题,因为贫穷、疾病、意外……很多人未到成年,就离开人世,客正川的意外死亡则有一些不同,是外敌强加给中国,千千万万个意外死亡中的一个缩影,悲伤故事,悲伤的事情,但凡有战争,总是会出现。 在阿碧母亲的眼里,外孙意外死亡固然可悲,但是比起女儿来说,毕竟是次要的,孩子死了,只要父母身体健康,不愁以后没有孩子,只愁孩子生得太多,太难养大,如果女儿死了,就不会再生了。 阿碧的母亲,把女儿看得比外孙更重要,现在她看到女儿,从死亡的边缘回到了人世,心里比谁都高兴,说:“我说呢!我女儿可是长着福相的,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会死呢!绝对不能死,我家女儿长命百岁,享福多多,她还要为客家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呢!我这个人虽然有些愚蠢,但是有时候,偶尔,比较聪明,我还会看面相。” 阿碧的母亲说女儿长着福相,有福气,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从表面上看,是在赞美女儿,从实际方面看,是在赞美女婿,女儿漂亮,是一朵无比鲜艳的花,但是,鲜艳的花需要有人来呵护,而客芷座呢?无疑充当着呵护阿碧这朵鲜花的责任。 阿碧的母亲,没有想过女儿能嫁给客芷座,能嫁给李刀磨最有文化的人。 李刀磨虽然贫穷,但是文化氛围很浓,特别是近几年,只要家庭能够承受,村民都愿意把儿子送到私塾读几句书,认几个字,有一些人家,还会把女儿送去读书,他们开始意识到,养儿养女不读书,等同于父母没能力,没有本事,在他们眼里,脸面是必须要讲,而送孩子去读书,图的就是脸面,让孩子以后不做睁眼瞎,不吃人家的亏。 在客芷座建立李刀磨私塾之前,李刀磨有一家私塾,但是这家私塾先生,不是出生于李刀磨,而是来自于外地,而客芷座是李刀磨人,在云里县高等小学读过书,还接受过龙戴期的教化,得到过龙戴期的重视,水平之高,是可以想得到的事情。 阿耀比较含蓄一些,尽管他对客芷座极为满意,甚至有几分尊重,但是,他以为把女儿养大不容易,把女儿送给客芷座做老婆,在心里渴望女婿不要把学问看得重,不要把地位看得重,而是要把爱情看得很重,把家庭看得重。 夫妻毕竟是夫妻,要彼此互相尊重,居高临下,对于家庭生活往往不利,他可不想让女儿在家庭生活中,去扮演被欺负的角色。 阿耀看到女婿,几年来,没有欺负过他的女儿,相反,还很敬重他的女儿,到底把悬在心底里的石头放了下来,只管按照他固有的生活轨迹,生活着,生活着,渐渐地,他淡化了心里的忧思。 阿耀看到老婆,在表面上去赞美女儿,在暗地里去赞美女婿,他在心里感激老婆真会说话,不是那种不会说话的蠢女人,随即在心里,生发出几分爱老婆的情愫。 说:“好了,好了,你去帮忙做饭,我今晚要跟亲家喝几杯,在座的各位都晓得,我们阿家寨,以前可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连狗都天天吃猪油,可是现在呢?外敌打搅了我们的生活,把我们那个地方,弄得穷兮兮的,要吃的,没有吃的,要喝的,没有喝的,好在我平时还算节省,留下两坛好酒,今天我特意带来一坛,酒可是好东西。” 第282章 孩子喝酒 阿耀从阿家寨前来李刀磨的时候,没有忘记叫儿子带一坛酒来,阿碧是她的女儿,如果女儿死了,做父亲的总该有所表示,什么样的表示呢?就是给女儿酒喝。 从坛子里舀出两碗,撒到地上,让酒水,慢慢地渗入到地下,女儿就可以在地下喝到酒,喝到父亲给她的酒,间接得到父亲的爱,这对于深爱女儿的父母来说,是一种安慰,是一种情爱。 阿碧美丽,漂亮,能干,善解人意,阿耀极为喜欢,从来不怪女儿调皮,就是女儿想喝酒,阿耀也会满足女儿的愿望,如果女儿死了,做父亲的怎么能没有表示? 带着这样的想法,阿耀叫儿子把酒带了来,现在女儿好了,他对客楚林的埋怨之心,随之消散,说话显得格外亲切,他想通过喝酒的方式,去弥补他对亲家的无理指责,挽回自己说话粗鲁的面子,给亲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酒是无色透明的液体,看上去像水,喝进嘴像火,辣辣的,烈烈的,然而,正是这辣味,正是这种烈味,在进入人体的血液以后,给人体器官以强烈的刺激,给人以烈火一般燃烧的体验,进而变成一种感觉,感觉眼前的食物,感觉眼前的物体,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美丽起来。 等到酒精浓度,达到相应程度的时刻,美丽的景物,随即变得模糊起来,继而整个人,都变得萎靡起来,沉睡是酒精浓度达到峰值的具体表现,有些不胜酒力的人,如果喝得太多,他们在沉睡中,再也没有醒来,永远没有醒过来,有人把这种情态,叫做醉死,没有感觉,没有痛苦的一种死亡方式。 李刀磨文化氛围浓厚,但是文化氛围浓厚,不等于生活氛围浓厚,很多时候,村民感觉到日子很难过,他们借助酒精的刺激,获得生理方面的感受,获取心理方面的满足,喝酒于是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种习俗,被继承下来,并延伸下去。 李刀磨村民喜欢喝酒,把喝酒看得很重要,亲戚朋友来到家里要喝酒,逢年过节要喝酒,有一些有酒瘾的人,要独自喝酒,每天不喝上几杯,日子就过不去,不少村民因为喝酒而生病,而死亡,但是这些不利的因素,却难以抑制村民对酒的渴望。 李刀磨村民喜欢喝酒,因而造就了酒文化,他们把对酒的喜爱,上升到极高的程度。女人从男人对酒的喜爱中,得到了心理上的满足,她们看到男人在喝酒过后。手舞足蹈的样子,感觉自己伺候有功,把男人的心紧紧地揪住了,她们不再担心被男人厌恶,不再担心被男人休掉,她们在死了以后,可以被葬入夫家的祖坟。 男孩子看到长辈喝酒,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长辈,现出嘴馋的神情,父亲看见儿子嘴馋的眼神,说:“儿子嘴馋呢!好,爹给你酒喝,能喝酒的儿子,才是爹的好儿子。” 老婆听见这话,生怕儿子染上酒瘾,成为一个酒罐子,一个酒桶,影响到身体,导致儿子长不大,长不高,今后娶不到老婆,她们赶紧出声劝阻,说:“儿子才那么一点点,你去灌他酒喝,导致儿子长不大,到时候有你的好看!” 做父亲的感紧把性子收起来,他们用筷子蘸上一点酒,伸向儿子的嘴,说:“把嘴张开,爹喂你酒,酒可是一个好东西,在我们李刀磨,不会喝酒的男人,是泥巴捏成的,是经不起世事的,啊哟,看我儿子喝酒的样子,硬是爽快,长大以后,肯定是一个酒鬼,肯定是一个特别能喝酒的酒鬼,我喜欢酒鬼儿子。” 小孩子喝过酒,把嘴抿得紧紧的,现出难受的样子,做父亲的看见,脸上便现出笑容,跟着大笑起来。 他们晓得儿子喝得少,最多有一点难受,很快就会恢复到正常,有一些孩子喝得多一些,他们带着醉意,在桌子边做出摇摇晃晃的动作,很滑稽,很好看,给大人带来了喝酒的乐处。 第283章 笑 喝酒的男人,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母亲把孩子搂抱起来,她们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骂老公给孩子灌酒,心里却甜甜的,她们把孩子抱在怀里,或者放在板凳上,喝过酒的孩子,在酒精的刺激下,很快睡着,憨态可掬地躺在母亲的怀里。 阿耀对女儿的婚姻,十分满意,对客楚林十分敬重,然而因为误判女儿死亡的缘故,阿耀当着众人的面骂亲家,而且骂得十分难听,现在看到女儿好起来,他的心理,随即萌生了对不起亲家的情愫,随即萌生出想向亲家赔礼道歉的情愫,而掩饰内心尴尬的最好方式,自然是喝酒。 客楚林晓得阿耀心里着急,而且是十分着急,作为父亲,在晓得女儿死亡以后,如果没有脾气,如果不发脾气,反而有一些不正常,是一种不关心女儿生死的表现,像这样的父亲,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客楚林看到阿耀说起喝酒,随即叫李云彩,带着人到厨房去做饭。 客楚林吩咐过李云彩以后,跟着站起来,走进厨房,拿来几个碗,说:“亲家,不好意思得很,我们没有照顾好大孙子,导致阿碧着急,如果不是仙人及时出面救治,阿碧能不能活过来都难说,我在这里给你们赔礼,给你们道歉,我们今后一定会好好对待阿碧的,我们会把阿碧当作亲生闺女来看待的,你们只管放心,我们能说到,就能做到。” 客楚林嘴里说我们,不仅指代自己,还指代李云彩,指代客芷兰……客楚林把巫婆叫做仙人。 事实上,在李刀磨,村民很难把这两种叫法分清楚,形成了当面叫仙人,背后叫巫婆的习惯,把巫婆跟仙人等同起来,怎么叫都是一个意思。 客楚林把话说到这种情分上,如果心里还要去计较,那还是亲家的行为吗?阿耀听过客楚林的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说:“感谢亲家,感谢亲家善待我家女儿,如果我家女儿今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亲家只管说出来,我绝对不会去抬头,我只管打死自己女儿就是,我绝对不会给亲家添麻烦,绝对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去处理女儿的事情。” 客楚林没有接话,他把酒坛子的封口撕开,先给自己倒了一碗,紧接着给阿耀倒了一碗,说:“亲家,我们喝酒,先喝一点寡酒,等到饭菜上桌,我们接着喝,只管喝到月亮出来才停止,你们几个想喝,自己倒。” 前文已经说过,始皇帝登基,想要长生不老,派出青年男女各三千到海外,去寻找长生不老药,令他没有想到是这六千个青年男女,在东海发现了四个岛屿,在四个岛屿居住下来,久而久之,他们建立了倭寇国。 这六千个青年男女的行为,令始皇帝鬼火直冒,他下令把这六个千男女的父母,及亲人充军到边远地区,这些人后来变成了现在的某族。 倭寇千年来跟中国过不去,从表面上看,是觊觎中国的大好河山,实际上是想到中国去寻根问祖,去寻找他们的外公,去寻找他们的外婆,去寻找他们的老舅。 他们发觉没有外公的祝福,没有老舅的祝福,没有外婆的祝福,死了以后难以升天,不能升天,其灵魂仿佛所居住的四个岛屿,随时有沉入海底的危险。 第284章 某族 阿耀是某族,阿家寨以及周边村民都是某族,在修筑滇缅公路之前,这些某族连外敌两个字都不知道,云里县政府接到修筑滇缅公路的指令以后,怎么去向村民宣传,怎么去动员村民去参与修路,显得极为重要。 为了激发村民的意志,在向村民宣传的过程中,政府引经据典,说外敌原本是中国的外孙,外孙不听话,要到中国来跟老舅抢地盘,老舅不愿意给,外孙就杀人,就放火,做老舅的,如果不能给外孙一点教训,还有什么脸面? 在这样的宣传中,某族晓得了这件事,他们开始在心里痛恨外敌,表现在行动上就是去修筑滇缅公路,无怨无悔地去修筑滇缅公路。 李刀磨村民参与了修筑滇缅公路,阿家寨村民参与了修筑滇缅公路,整个云里县村民都参与了修筑滇缅公路,这些村民,有的到工地干活,有的在地里干活,在家里干活,他们把生活物资送往筑路工地,源源不断地送往筑路工地,解决了修路民工的生活问题,使得修路工程得以顺利进行,并在规定时间之内,把公路修好,大量战略物资,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国内,运往内地,运送到各个战场。 阿家寨距离李刀磨有一点远,阿家寨云锁雾绕,流水淙淙,鸟语花香,是一个人间仙境,或许因为居住环境过于清丽的缘故,阿家寨男俊女俏,情款依依,千百年来,不知道演绎了多少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阿家寨是一个某族村寨,有本民族的语言,如一加一等于二,读成“hei(1)ga(+)hei(1)dei彝u(等于)ge(2),”外人如果不在阿家寨生活三五年,是很难听明白他们说话的。 某族有自己的文字,现在云里县城大小单位的招牌上,都标有彝族文字,如果细心察看,就会看到一个彝族文字,对应几个汉字,这种现象说明彝族有文字,但是文字的数量,不及汉字多,不能够有效地用文字去表述他们的思想。 云里县某族在婚姻方面没有什么讲究,某族跟外族通婚,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外族也把某族看得很重。 客芷座找了某族女孩做老婆,在他看来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阿碧也不会因为嫁给外族人而感到难堪,这就是云里县各个民族,得以互相支撑,互相融合的基础。 客楚林没有小看阿耀的心思,在他的眼里,阿耀不是彝族而是亲家,两家都已经超越了民族之间的界限。 客楚林给阿耀倒酒,因为他们是亲家,是同辈,他没有给晚辈倒酒,但是,他并不禁止晚辈喝酒,他只是吩咐晚辈自己动手倒酒,这在李刀磨是一种惯常的做法,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客芷利晓得这个规矩,现在听父亲说自己倒三个字,酒瘾于转眼之间上来,他先给茶马勇倒上一碗,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一碗,坐到桌子上,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闲话,等待着饭菜上桌。 饭菜上桌,几个人开始大喝起来,喝到一定程度时,客芷座忽然哭起来,哭客正川死得太早,死得可怜,做父亲的,没有尽到保护好儿子的责任,压抑已久的感情,以哭的方式被表现出来。 阿碧的情绪现在已经好转、起来,她看到老公哭大儿子,于瞬间勾起了她的心事,随即也哭起来,把本该喜庆的酒席,弄得无比凄惨。 第285章 还能生 阿耀酒兴正浓,他看到女婿女儿大哭起来,当即把愤怒的目光射向客芷座,说:“哭,你就晓得哭,儿子死了,你以后用劲整,再整出几个来不就得了?在云里县这个穷地方,死几个小娃娃,有什么稀奇的?有什么值得哭的?人啊,只要肯下苦功,可以整出成群结队的娃娃来,怕就怕娃多养不活。” 客芷座感觉到了岳父可怕的目光,当即停止嚎哭,他正想站起来,客楚林几步跨过去,朝着他的脸上,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 客芷座被父亲打得二昏八晕,鼻子里,嘴巴里,很快流出了鲜血。 阿碧看到老公,被公公当面打耳光,她立刻停止哭泣,她赶紧扑过去,用身子紧紧地罩住老公,跟着把老公拖进卧室,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阿碧把老公扶上床,拿毛巾揩干老公鼻翼的鲜血,揩干老公唇角的鲜血,帮他脱了衣服,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上了床,把自己滚热的身体,紧紧地贴到老公的身上。 客芷座慢慢地从浑浊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看到老婆睡在自己的身边,心里是十分的愧疚,当即把老婆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停流淌的眼泪,泅湿了老婆的身体。 阿碧看到老公如同孩子的样,感觉自己,于突然之间变得高大起来,高大到怎样的程度?高大到可以抚慰老公的程度,阿碧把老公的头抱在胸前,凄婉地笑了笑,说:“汉子人。流血不流泪,请你赶紧把眼泪收起来,我能生,我还能生,我给你生一窝。” 阿碧晓得老公比自己更为悲痛,晓得做老婆的,在此时此刻应当做一些什么,她伸过手去,拿起老公的一只手,做出不设防的动作。 客芷座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晓得在这个时候,去跟老婆亲近有一些不地道,有一些卑鄙,然而阿碧却不管这些,他希望老公的心情,于此刻能好起来。 客芷座感觉阿碧分明是在诱惑,把老公当成猎物去诱惑,不过这样也好,悲壮的行为,总比把痛苦闷在心里要好得多,客芷座随即有了生理上的回应,两个人带着痛苦的心情,去销魂,去销魂。 客芷座沉沦了一段时间,然后出门,到李刀磨各个村寨,去统计修筑滇缅公路的伤亡数字,等到统计结束,客芷座告别老婆来到云里县城,来到云里县城兔街去找茶马石。 滇缅公路修筑通以后,为了保障畅通,政府命令凌风旅负责整个滇缅公路的维护工作,凌风旅派出一个宪兵连负责云里县至平太段的维护工作,连部设立在云里县城兔街,后来迁到石窝铺,从平太回到云里县城的茶马石,被任命为当宪兵连长。 茶马石的老婆名叫宋宜梅,是云里古街宋有德老板的女儿,宋有德先前跟客楚林一道走马帮,年过三十却没有后代,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当面骂老婆,说:“我有优秀的种子,你有肥沃的土地,怎么就种不出庄稼?奇了,怪了,再不生几个,小心我把你丢进云里江。” 宋有德的老婆听到这话,心里倒是平静,说:“你一天到晚不归家,种子撒不到地里,怎么能长出庄稼?如果能长出庄稼,倒是一件怪事,到时候你会说我不正经,骂我在家里偷人养汉子,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第286章 钱给谁 宋有德跟老婆有过那方面的事情,而且有过许多次,但是老婆就是怀不上孩子,宋有德心里为此烦恼,随时为此感到烦恼。 他隐约感觉老婆生理方面可能有问题,是那种只会歌唱不会下蛋的母鸡,说:“我想,你可能长了一个不会生娃儿的身体,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是再用努力,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可要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现在很痛苦,很难过,我不想绝后,没有后代,我去苦钱,苦再多的钱,有什么意思?苦来的钱给哪个?” 宋有德的老婆听过这话,心惊肉跳,魂飞魄散,想跳进云里江淹死的心都有了,然而很快,她想到了保护自己的方法,说:“或许是你的种子有毒,有毒的种子撒到地里,不要说长出庄稼,还会杀死原本已经长好的庄稼。” 宋有德半信半疑,他从身上的零件里挤出一点水,把水涂在一把青草上,趁人不注意,丢进隔壁人家的马厩,看着马吃进嘴里,等着马中毒死亡,然而吃过青草的马,不但没有死亡,反而活得更加自在,他很快就在心里,释疑了自己种子有毒的想法。 宋有德想到自己常年出门在外,回到家里的时间不多,在这不多的时间里,虽然跟老婆有那种事,但是机缘不巧,也难说。 宋有德想过这事,随即又想到自己常年走马帮,收山货的时候,把山货的价格压得很低,卖出山货的时候,把山货价格定得很高,得罪了人家,被人家在背后咒骂断子绝孙,在人家恶毒的骂声里,老婆又怎么能怀上孩子呢? 宋有德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有了变走动赚钱,为不动赚钱的方式,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在云里县古街开设了一家山货店,收购山货,卖出山货,生意兴隆,财源滚进,不用几年功夫,他成为云里县古街,最有钱的老板。 过了不久,宋有德老婆怀上了,他的老婆感觉怀上的是一个女儿,现出忧心忡忡的样子来,说:“老公,我感觉怀上的可能是一个女儿,不能遂你的心愿。” 宋有德希望老婆尽早生孩子,以此去证明他没有生理方面的缺陷,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赶忙说:“不要说生一个女儿,就是生下一个老鼠崽,我也喜欢,生,赶紧给我生,没有后代,死了以后不好去面见老祖宗,兴许人家还会说我赚了昧心钱,得罪了送子观音。” 半年后,宋有德的老婆生下一个女儿,紧接着生下两个儿子,再后来就不生了。 有三个孩子,宋有德感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说满足,也是基本满足。 宋宜梅的出生,证明宋有德生理功能正常,证明宋有德没有赚山民的昧心钱,宋宜梅还为宋老板带来了两个弟弟。 宋有德对宋宜梅宠爱有加,女儿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女儿想去学堂,他就送女儿去学堂,总之满足女儿的所有要求,不使女儿受到半点委屈。 第287章 凑巧 宋宜梅渐渐地长大,她艳若春花,媚如秋月,杨柳蜂腰,虽说没有西施的美貌,但有昭君的妖媚,媒婆踏平了她家的门槛,说破了嘴皮,宋宜梅抵死不嫁,她的母亲,在心里着急起来,说:“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这个你不答应,那个你不答应,等到你变成了一个老姑娘,看有谁来要你!” 宋宜梅做出幼稚而单纯的动作,说:“是不是你们讨厌我了?是不是我碍着你们了?硬是要把我追出去,你们是什么居心?” 宋宜梅饱读诗书,还会吟诗作对,对于母亲的着急,她不但清楚,而且十分清楚,但是她故意发问,把知道,当成不知道去说。 宋有德感激女儿给他带来两个儿子,感激女儿给他带来不错的生意,他舍不得女儿离开家门,倒是随着女儿的性格,不急着叫女儿,早早地嫁人。 世上的事情,往往是凑巧的,宋宜梅不想嫁人,却偏偏遇到了茶马石。 宋宜梅某日到云龙桥游玩,不巧掉进云里江,在性命危急的时刻,被路过的茶马石看见,茶马石顾不得自身安危,立即跳进云里江,把宋宜梅救上岸来。 获得重生的宋宜梅,爱上了茶马石,非茶马石不嫁,而她的母亲,不同意女儿嫁给茶马石,说:“门不当,户不对,你嫁给他能有什么好?人家救了你,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去回报,比方说给钱,非要拿人去回报不成?” 宋宜梅任性,她想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住,她拿狠话回击母亲,说:“如果不是人家相救,我现在已经变成了死鬼,还能跟你在这里说话?知人图报的道理都不懂,算是白活了几十年,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我们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开了一家商店,赚了几个钱?马石是一个军官,兴许以后还会当将军也难说,退一步说,就算不当将军,而是去当乞丐,我也愿意嫁给他,愿意做她的老婆,你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其时,茶马石是云里县宪兵排长,跟将军不沾边,宋有德明白,将军都是从小官做起的,茶马石的脸上,又没有写着不做将军四个字,谁能认定他以后不当将军呢? 在纷乱时代,家里能有一个当军官的,不但有好处,而且有很多方面的好处,把女儿嫁给茶马石,不但能得到这种好处,还能博得知恩图报的好名声,于生意方面有相当多的好处,当即答应女儿嫁给茶马石。 宋有德看好茶马石,但是他看不起茶马石的父母,他想招茶马石做上门女婿,前文说,茶马石曾经做过试图欺负弟媳的丑事,不敢回李刀磨,巴不得留在岳父家,当场答应了岳父的要求,做了宋老板的上门女婿。 茶马石不敢在婚事上有所张扬,其想法跟宋老板的想法无比雷同,宋有德担心女婿那边来的人太多,导致他增加婚宴开支,他本来不想张扬,现在听了女婿的提议,感觉自己的心,跟女婿的心相通,他在没有通知茶木托的前提下,为女儿女婿举行了婚礼。 第288章 双胞胎儿子 ∴ 宋宜梅跟茶马石成婚,不到一年,她就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两年后,她生下一个女儿,宋有德满脸高兴,满心欢喜,当即拿轻蔑的目光去看老婆,说:“请你瞧一瞧我们家女儿有多能干,按照这样的速度生下去,我们宋家肯定是人丁兴旺,儿孙满堂,不像某一个婆娘,左整右整,才整出三小点,把老子的肺都要被气炸!还是姑娘能干,一代更比一代强,说的就是姑娘。” 宋有德的老婆听见这话,把老脸憋得红通通的,说:“小两口年轻气盛,又是天天在一起,把那种事情当饭来吃,生出几个娃很正常,如果你当初不是想着去做破生意,去做烂生意,而是天天在家里,我们天天做那种事,我们兴许能有十个八个了。” 宋有德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是非要拿这话去呛老婆不可,现在看到老婆当面反驳,而且反驳得有一些道理,当即收起轻蔑老婆的目光,不再说话。 茶马石是云里县宪兵排长,宋宜梅心里高兴,说:“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我会嫁给一个军官,兴许以后,我还会做将军的老婆呢?” 茶马石笑了笑,说:“你是看到我能当军官,才打算嫁给我的?宜梅呀,你太势利了,我不喜欢势利的老婆。” 茶马石是故意说这话的,他早就明白宋宜梅嫁给他,是以身报恩,不管茶马石是什么身份,宋宜梅都愿意跟着他,自己不能小看人家。 果然,宋宜梅听到茶马石说她势利,话语中暗示如果势利的话,茶马石将不会再爱她,心里即刻着急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说:“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我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你难道不晓得?我是那种势利的人吗?再这样说我,我就去跳云里江,权当你当初没有救过我,我去做淹死鬼算了。” 茶马石大笑起来,他走过去,走过去紧紧地搂住宋宜梅的腰,说:“我跟你开玩笑呢!要说世上的女人哪一个最好?最好不过我的老婆,我的老婆无比漂亮,无比温柔,简直不是女人!然而,不是女人又能是什么呢?是仙女,对,是上天送给我的仙女。” 恩爱夫妻,不仅要有身体方面的融合,同时要有语言方面的融合,茶马石生活在情爱之中,宋宜梅也生活在情爱之中,他们感觉到了人世间的美丽,感觉到了人世间男女情爱的美丽,他们拥有美满的婚姻,他们拥有美满的婚姻生活,他们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过了几年,外敌进攻缅甸,继而进攻滇西,形势越来越危急,形势越来越险恶,已经升任凌风旅宪兵副营长的茶马石,把两个大孩子托咐给岳父岳母,他带上宋宜梅,带上年幼的一个孩子前往临城,奉命看守某桥。 客芷座找到茶马石,经过茶马石引荐,客芷座见到了杨里梅,他向杨里梅呈上了李刀磨村民的伤亡名单,谈到了自己儿子的死亡过程。 杨里梅听过客芷座的话,唏嘘不止,感伤不止,伤心不止说:“滇缅公路是一条国际大通道,是一条获取到战争物资的国际大通道,是一条获取民族生存的大通道,滇缅公路还是一条流淌着滇西百姓血泪的大通道,滇西百姓受了太多的苦楚,云里县百姓受了太多的苦楚。” 杨里梅早就晓得客芷座在仪凤镇戴期私塾读过书,现在回村开办李刀磨私塾,有满肚子的文化,当即建议客芷座离开李刀磨,到县里来上班,做县参议员,为县政府抗战事宜,出谋划策。 第289章 想上战场 中国是一个文化积淀厚重的国家,有悠久的历史,有灿烂的文化,然而在近代,由于受到军国主义者的欺压,政府被迫跟列强签订了大量丧权辱国的条约,中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仅如此,百姓还受到战乱的深刻影响,百姓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糟糕,向来重视文化建设的百姓在战乱之中,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把沿袭迁年的传统,给遗弃了,情愿不情愿地遗弃了。 到了抗战时期,政府需要大量兵员,动员甚至强迫大量农民去当兵,这些农民缺乏文化,脑筋不够灵活,不是外敌的对手,枉死了很多人,文化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重要,笼络文化人,成为地方政府官员的一件重要事情。 杨里梅的身边,严重缺乏文化人,在此之前,云里县的文化人,大都去了前线,到前线去做文化教员,去做农民军人的思想工作,由于自身缺少文化的缘故,来到部队的农民,对文化人特别尊重,愿意听他们的话。 当那些农民军人,心里有了阻滞,当那些阻滞袭扰着他们的内心,当文化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向文化人讨教化解心里阻滞的方法。 文化人出现在军队,促使军队稳定下来,为抗战取得最后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一点,在大军收复滇西被占领土过程中,显示出深刻而深远的意义。 政府展开收复滇西战役时,有文化的将官脑子灵活,战术灵活,他们把入侵滇西的外敌,打得鬼哭狼嚎,最终收复了滇西,把抗战的序曲,抒写到了极致。 杨里梅重视乡间教化,乡间教化是稳定地方的一个重要途径,像客芷座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形势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他是不想把客芷座动员到县里来工作的,然而,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已经到了异常严峻时刻,外敌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已经占据了半个中国,许多保卫战已经打响,已经打到惨烈的程度。 云南是扼内地的大门,如果云南不保,内地也将难保,保卫战将难以组织,难以取胜,杨里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长,在官场上甚至可以被忽略不计,但是,杨里梅心里明白自己所掌管的这个小地方,由于位置的特殊性,对于全面抗战,同样会产生深刻的影响。 杨里梅想经营好云里县,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国家,为了全县的百姓。 在每天都有大量同胞,被外敌杀死的时候,杨里梅并没有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要,他看重的是云里县的特殊地位,在很多时候,他把自己当成一个生活在特殊地位上的普通百姓,愿意为抗战做出一些贡献。 杨里梅在意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希望他们在国家处于危难的时刻,能够走出云里县,能够走向战场,去经历血与火的洗礼,去经历生与死的考验,去抒写民族的颂歌,去铸造民族的灵魂。 读书人经不起笼络的迹象,于转瞬之间得到了体现,客芷座萌生了到战场去抗击日寇的想法,说:“我听人说县里有很多文化人走向战场,在战场发挥出作用,我作为一个读书人,应该像他们那样,到战场去效力。” 第290章 苦笑 杨里梅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了文化抗战的重要性,探查全县文化动态,发挥文化人参与抗战,意义重大,意义非凡。 这一点,在后来的抗战中得到了验证,木山大战是收复滇西的前奏,是收复滇西大战的序曲,木山大战的首要目标就是摧毁外人占领的制高点,保护滇缅公路顺利畅通。 杨里梅苦笑,他想留住客芷座,说:“读书人都到战场去了,谁来教化云里县的子民?常言道富贵须留读书种子,贫穷更要读书,云里县贫穷的根源,就在于村民没有文化,没有见识,脑筋不好用,守着原始森林,却叫喊没有柴烧,从我个人的意愿来说,云里县里还是要保留几个读书人的,你要晓得到了战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来,你要知道,战争是残酷的,残酷到了令人感到恐惧的程度。” 客芷座有一种心理阴影,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大儿子,在李刀磨备受亲人和村民,当面,或者背后的指责,他的心里早就想到离开李刀磨,以避开村民讥讽的眼神,让时光慢慢地拂去他心里上的阴霾,过上全新的生活。 客芷座听了杨里梅的话,晓得杨里梅是在真诚相邀,当即答应到县里去上班,为抗战做出应有的贡献。 客芷座接受了杨里梅的邀请,离开了云里县城,经下片、云里江大桥回到李刀磨,请李天明接手李刀磨私塾,他带着老婆孩子来到云里县城,在云里县城兔街租了两间屋子,居住下来,随即到云里县政府报到,过后被杨里梅聘为云里县参议员。 某国人决定扩修云祥机场,客芷座作为云里县政府的一名参议员,被杨里梅派往云祥县,组织云里县民工到云祥县去扩修机场。 客楚林不顾自己年老多病,毅然走出李刀磨,前往云祥扩修机场,在石碾子失去控制的瞬间扑了过去,尽管他得到了洛伍顺的帮助,但他还是被压在了石碾子的底下,与洛伍顺一道,用生命抒写了李刀磨村民不屈的意志,抒写了一支中老百姓积极参与抗战的赞歌。 摧毁与保护在滇西这片土地上决然相遇,李刀磨村民不可避免地参与到了其中,李天明及五名李刀磨青年在参与攻打木山的战役中全部阵亡,鲜血飞溅到空中,把太阳紧紧地包裹起来,李刀磨的上空随后出现了一个血太阳,百日不落,跟着出现瓢泼大雨,百日不停,前文已经有隐约的叙述,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当时光过去许多年,当客芷座因为做过县政府参议员而站在批斗台上,他没有畏惧,也没有胆怯,只管把自己的头抬得高高的,只管用两只眼睛去望天空。 客芷座坚信,天空一定是碧蓝的,尽管有时候会被乌云遮住,但是乌云遮不住太阳,乌云总会有散去的时候,客芷座坚信历史就是历史,历史将永远存在。 棍棒落在客芷座的身上,拳脚落在客芷座的身上,然而客芷座并不在意,他回味着,回味着血与火交融的场面。 客芷座在心里说:“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过抗战,但是我在云里县政府谋划过抗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谋划高于参战,可以说我是一个于抗战有功的人,你们现在这样对待我,是因为你们无知,我不跟无知者计较。” 第291章 解救 客芷座第三次被批斗的时候,周寒苦来了,把汉奸王三四抓回来处死的周寒苦,及时来到李刀磨,去解救客芷座。 周寒苦在抗战胜利以后,被请到云里县城观看外敌的投降仪式,以后回到了平太,因为抓住王三四的原因,周寒苦在云里百姓的心中,有很高的地位,云里县政府安排他到平太公社当粮站站长,不仅有地位,而且有实惠。 周寒苦听人说李刀磨村民批斗客芷座,而且不止一次地批斗,他不相信,说:“这怎么可能?恩将仇报,也得讲究对象,客芷座是李刀磨村里的私塾先生,有好多人是他的弟子,有好多人得到过他的恩泽,他们怎么可以批斗自己的恩人?再有,客芷座参与抗战,如果抗战也有罪,云里县会有多少人要挨批,要挨斗?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不仅到前线跟外敌打过仗,还把汉奸王三四抓了回来!” 公社粮站是一个很肥的单位,周寒苦是公社粮站站长,巴结周寒苦的人很多,周寒苦不需要说得很明白,也会有人自愿地给他做眼线,送消息。 客芷座第三次挨批斗的时候,批斗大会尚未开始,有一个人便飞跑到平太公社粮站,把这件事告诉了周寒苦,周寒苦即刻坐上一辆拖拉机,叫司机把油门开得大大的,从平太驶向李刀磨。 李刀磨此刻的全称是李刀磨生产队,村民被称为社员。李刀磨生产队修了一个晒谷场,是晒谷子的场所,是社员集中的场所,晒谷场边缘搭有一个舞台,是社员平时跳舞的地方,是社员批斗牛鬼蛇神的地方。 有时候是放电影的场所,放电影时,贫下中农,坐在幕布的正面看,地富反坏右,坐在幕布的反面看。 舞台中央有一根横梁,是吊挂批斗对象的工具,客芷座被批斗了一阵,民兵排长赶紧举拳头,喊口号,没有意思,当即带领几个基干民兵跳上舞台,把客芷座捆起来,吊挂在横梁上打秋千。 客芷座年纪大,经不起这样的折磨,不用几分钟,就口吐白沫,气息奄奄,距离死亡已经不远。 然而,就在这时,周寒苦冲进了会场,冲上了舞台,他用极快的动作解开了绳子,把客芷座放了下来,随即眼泪婆娑,泪水不停地飞出了眼眶,说:“作孽啊,这是你们李刀磨人,应该做的事情吗?你们这是在作孽啊!” 民兵排长看到周寒苦去解救客芷座,心里鬼火直冲,端起枪冲上舞台,正想发威时,但见周寒苦用了一个弹腿动作,把民兵排长勾翻在地,顺手夺过民兵排长手里的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民兵排长的脑门。 周寒苦说:“狗日的,老子打外敌的时候,你在哪里?猪狗不如的东西,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知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竟敢到这里来丢人现眼,你爹死了不成?你妈死了不成?客芷座是个什么人?他是你的老祖宗,是抗战先锋!滚,滚出李刀磨,希望以后不要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顿。” 第292章 歪心思 民兵排长平时耀武扬威,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被枪口抵住脑门,枪膛里有子弹,他害怕起来,身子如筛糠似地抖动起来。 民兵排长的父母,这时就在台下,他们看到周寒苦骂得恶毒,心里虽然有一些意见,但是到底不能发泄出来,他们跑到舞台,当着众人的面把儿子拳打脚踢了一阵。 说:“客老爹是我们村里的文化人,是我们村里有名的抗战功臣,你是一个什么东西?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批斗客老爹,挨枪子儿的短命鬼,早晓得你是这么一个东西,当初我们就不应该把你生出来,就算是生出来,也应该把你捏死掉!” 两个人骂过儿子,把儿子拖了下去,拖离了会场。周寒苦把枪举起来,说:“谁是生产队长?谁是生产队长?给老子站出来!给老·子站出来?” 批斗大会的始作俑者,就是生产队长,生产队长,本来是站在台上的,他看到周寒苦拿枪,对准民兵排长的脑门,心里明白遇到了危险,已经涉入险境。 遇到危险,涉入险境,怎么办?三十六计,跑为上计,不跑,等死不成?他赶紧从台上溜了下来,混在社员之中,两条腿,只管不停地打哆嗦。 现在听到周寒苦点名,如果不站出来就是怯场,今后不消说当队长,就是做人都有困难,何况人家是平太公社粮站的头,得罪了人家,说李刀磨生产队上交的任务粮里有瘪谷子,你就得重新筛过,费时费力不说,还得背上对公家不尊的罪名。 李刀磨生产队长随即站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献媚的笑容,说:“我就是生产队长,我就是李刀磨生产队长,多有得罪,请你老人家多加原谅。” 周寒苦怒眼圆睁,说:“你敢说原谅两个字?我告诉你,你得罪的是抗战功臣,你是在伤害抗战功臣的心,如果不是我们把外敌打败,叫外敌来到李刀磨,早把你们村里的人杀光杀绝,还能轮到你在这里吆五喝六,你不是一个东西,你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俗话说得好,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不仅忘记挖井人,你还是一个王八蛋,一个标准的王八蛋,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是农夫救起的那条蛇,不但不感恩,还反咬了恩人一口,客芷座,我现在就带走,想批斗,只管到平太公社粮站来批斗,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生产队长有四兄弟,他排行老三,老二和老四上了战场,抗战结束后,老二回到了村里,但是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不能干重活,队里安排他放牛。 老四战死了,他的老婆,带着一个儿子,嫁给娶不到老婆的老三,跟老三生了两个女儿。生产队长在心里感激混乱社会,感激外敌入侵中国,如果不是混乱社会,如果不是外敌入侵中国,他怎么会有老婆?怎么会有后代? 第293章 被雷劈死 生产队长原本不想批斗在战场上打过仗的人,不想批斗抗战有功的人,然而上面有要求,每个月,李刀磨生产队有三个的批斗指标,那些地主富农,早已被批倒批臭,再也没有人可以批斗了,不拿参加过抗战的人来批斗,去拿谁来批斗呢? 生产队长看到平太公社粮站的头,要把客芷座带走,在心里,你想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我不做声就是,到时候请你不要在暗地里搞鬼,叫平太公社粮站里的人,不在任务粮上给我出难题,我就感激不尽了。 周寒苦把客芷座背到拖拉机上,叫司机赶紧开车,把客芷座带到了平太公社粮站,好生保护起来。 平太公社书记晓得了这件事,赶忙把几个下属叫到办公室里,商量如何处置这个问题,几个人商量了半天,到底想明白云里县参加过抗战的人很多,能够活着回来的,不到出去的一半,然而就是这一半,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对于参加过抗战的人,如果都要批斗,既费时间,又费精力,势必会影响到生产活动,更要命的是这些人都有战友,有活着的战友,有死去的战友,他们死去的战友,如何在地底下晓得这件事,将会如何来看待这件事? 如果他们想到抗议,于半夜从地底下爬出来抗议,整个云里江畔,这里有鬼哭,那里有鬼跳,导致百姓白天不敢出家门,夜晚不敢睡觉,地里的活,由谁来干? 社会已经混乱,是人类自我造成的混乱,人类自乱可以终结,如果鬼也出来乱,将会乱到怎样的程度?该如何来终结这种混乱?到时候,又该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平太公社书记有思想,但是讲迷信。 平太公社书记,害怕自己因为做恶事而被恶鬼捉去,提早送到地底下去做苦力,去挨批斗,当即下文制止批斗抗战有功人员,李刀磨生产队社员,巴不得公社能有这样的政策,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走上抗战战场,经过了生与死的考验,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老天的格外眷顾,批斗他们干嘛?批斗他们有什么用? 客芷座到平太公社粮站住了一段时间,阿碧悄悄前往平太看望过几次老公,告诉老公说上面已经下令不再批斗抗战人员。 过了几天,客芷座跟周寒苦道过别,扛起周寒苦赠送的几十斤大米回李刀磨,回到家里。 阿碧看到老公完整归来,她的心里,万分高兴,她在暗地里吩咐客正道,吩咐客正琴,说话时要小心一些,不要去惹恼父亲,否则家法伺候。 民兵排长被父母打了一顿,因为违背了枪在人在,人亡枪亡的规定,被剥夺做民兵的资格,心里大为光火,正想报复客芷座时,天空突然响了一个炸雷,把他炸死了,炸死在李刀磨小学附近,再一次验证了李刀磨村民的说法,人不能做坏事,特别不能做很多的坏事,否则,就会被庄上的雷公劈死。 李刀磨生产队长得知这件事,感觉客芷座身上有一股正气,连庄上的雷公,都在暗地里保护他,心知自己不能惹客芷座。 第294章 斗谁都是斗 李刀磨生产队长想来想去,到底想到惹不起,总能够躲得起,躲不起,作贱自己总可以吧? 他拎起两只老母鸡,背起一个猪膀子,趁着夜色的掩护,悄然来到客芷座家里,把这些东西奉上。 说;“客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不想批斗你,是上面有指标,有任务,不批斗都不行,可是找来找去,总是找不到批斗对象,总不能天天去批斗那几个人吧?最后只好找到你老人家,真的对不起,从今天开始,我打死也不再批斗你老人家,我可不想被庄上的雷劈死,我还没有活够呢,再说,我结婚迟,孩子还小,如果我死了,谁负责把我的孩子去养大?” 客芷座晓得上面给了李刀磨批斗的指标,给了李刀磨批斗的任务,如果不批斗客芷座,就要批斗李芷座,批斗刘芷座,横竖都是批斗,批斗哪一个,不都是一样? 客芷座原谅了李刀磨生产队长,叫他把东西带回去,李刀磨生产队长担心客芷座不收东西,是不想原谅他,被老天晓得,派庄上的雷把他劈死,划不来,他丢下拎来的东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那个民兵被炸死的地方,是茶马石枪毙土匪的地方,是云里县枪毙汉奸的地方,显得阴森,恐怖,村民不敢单独从那里经过。 李刀磨生产队长,从客芷座家里出来,回到家中,心里还是不平静,他赶忙跑到李刀磨大队书记家里,把心事说给大队书记,大队书记当即决定在村里修建李刀磨小学,地址选在那个民兵被炸死的地方,以孩子的爽朗去压抑鬼的阴森,令鬼不敢作乱。 李刀磨大队书记任命客芷座到为李刀磨小学校长,由李刀磨大队付给客芷座民办教师工资,由李刀磨生产队付给给他全劳动力工分。 在随后的日子里,客芷座为李刀磨大队以及附近的村庄,培养了大量的读书人。 客芷座离世的时候,那些从他身上获得过知识的人,从不同的地方来到李刀磨,虔诚地为他们的老师送行,他们对天长哭,诅咒老天爷不要脸,不讲良心,狠心地带走了他们最敬爱的老师。 做好人就会有好报,这是李刀磨村民对后代的要求,也是对他们自己的要求,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高寿,才能得到村民的敬重。 做了坏事,就算别人不晓得,老天会晓得,老天晓得以后,就会派雷公从庄上方向飞到李刀磨上空,把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劈死,毫不犹豫地劈死,毫不留情地劈死,雷公不会讲半点情面。 客芷座被周寒苦解救,他在心里感激周寒苦,说:“谢谢周站长,在你面前,我都不晓得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好,想当年,为了赶走外敌,我们失去了很多,有一些人甚至失去了生命,可是到了现在,我们这些参与过抗战的人,反倒成为有罪的人。” ”历史其实就是一种存在,当这种存在被人歪曲,悲剧将不可避免地出现,谁也无法改变这种现状,我现在虽然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我希望其他抗战将士不要受委屈,希望他们能得到大家的尊重,希望他们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 第295章 难以把握 周寒苦听见这话,感觉客芷座心里有一些凄苦,生怕他想不开去跳云里江,导致自己的解救,变成了多事,赶忙相劝,说:“当初的事情,是当初的事情,当初哪里能预料到以后?我们这些人当初毫不犹豫地走上战场,心里想到的,只是国仇家恨。” “想到的,只是早一些把外敌赶出中国,就算晓得以后会发生现在的状况,以我们的性格,也是要走上战场的,拯救民族于危难,是云里县每一个村民的责任。” “还有,我想说,跟那些死去的人相比,我们毕竟多看了几个太阳,多看了几个月亮,多吃了几碗米饭,现在你受了很大的委屈,记在心里可以,计较,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毕竟,生活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人嘛,总要往好处想。” 前文说,周寒苦因为担心老婆挨饿,他到饭店里去偷东西给老婆吃,被人抓到茶马石那里,被吊打了以后,茶马石把他送到云里县宪兵连,紧接着,云里县宪兵连长把他送到前线部队,参与对敌作战。 现在周寒苦把自己的被迫参战,说成是自愿参战,客芷座不晓得内情,还以为周寒苦所说的是实情,退一步说,就算是晓得实情,以客芷座的性格,他不但不会把事情说破,相反,他会拿敬佩的目光,去看待周寒苦。 客芷座听了周寒苦的话,在心里赞同这种说法,心里的恼怒很快平息下来,他以民办教师兼李刀磨完小校长的身份,尽最大的力量,去教化村民,以及村民的后代。 客芷座不晓得,在他众多的弟子中,有一名学生,后来成为小说作家,小说作家在工作之余,点燃一支又一支劣质香烟,凄苦地坐在电脑面前,寂寞地敲打出一串串细脚伶仃的汉字,用汉字去表述学生对老师的爱戴,去表达他对毅然走向战场的李刀磨村民的崇敬,他感觉自己污浊的心灵,在创作中得到了净化,得到了升华。 客芷座去做云里县政府参议员,帮忙杨里梅出谋划策,丝毫不敢懈怠,抗战时期的云里县,繁忙而紧张,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发生,政府工作人员疲于奔命,清苦的生活,跟高强度的工作似乎已经脱节,二者形同陌路,互相粘连,又互不相干,把人搞得疲惫不堪,吃饭不香,睡觉不宁,喝水无味。 阿碧带着孩子,跟客正道居住在租来的两间屋子里,两间屋子显得狭小而潮湿,现在,阿碧又怀上了,说:“芷座,我又怀上了,种种迹象表明,我这一次怀上的,可能是一个女儿,你喜欢女儿吗?” 按照李刀磨村民的说话,怀孕的女人,走路时如果两腿夹紧,喜欢吃酸东西,怀上的可能是儿子,否则就是女儿,阿碧先前喜欢吃酸的东西,果然生了两个儿子,后来她不喜欢吃酸东西,走路时两条腿松开,果然生了一个女儿。 现在,阿碧又怀上了,她依然不喜欢吃酸东西,甚至有一些厌酸,自我认定这一次肯定会再生一个女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声音颤颤的,生怕老公听了不舒服。 客芷座喜欢儿子,同样喜欢女儿,说:“生下什么,养什么,女儿不会爬树,更好养一些,你以后想生女儿,只管生,生儿子,或者生女儿,我都喜欢。” 第296章 歉意 阿碧已经从失子之痛中走了出来,彻底走了出来,她开始关爱老公,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的原因,她现在更加关爱客正道,生怕失去了他,她听到老公说起只管生三个字,心里特别愉悦,脸上随即现出美滋滋的神情。 阿碧说:“生育后代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需要两口子共同出力,你想要我多生几个,就得看你能出多少力,我倒是做好了准备的,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响应,除非我的身子有毛病,怀不上。” 客芷座没有回答阿碧的话,在此时此刻,表白自己的心迹,能起什么作用呢?客芷座走过去,坐在阿碧的身旁,两眼望着阿碧,目光热烈,带有一些微的歉意, 说:“我本来想好好陪一陪你的,可是国家出现了状况,民族遭遇了大难,作为一个男人,我此刻如果不站出来,像话吗?苟且贪生,往往不得安生,这是被历史证明过的,这是被历史无数次证明过的,唯有抗争,才会有活路,伸出脑袋由着人家拿刀砍,不是李刀磨村民的性格。” 阿碧晓得老公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她信任老公,充分信任老公,相信老公会带着她,去克服生活中的困难,走向完美,走向辉煌。 在客芷座的眼里,家庭固然重要,但是国家更为重要,没有国家,哪里会有家?在国家遭遇灾难的时候,他只能选择舍小家,保国家。 客芷座心里这样想,阿碧心里也这样想,他们真正做到了心灵相通,真正做到了夫唱妇随,说:“我晓得你的意思,不要说你们男人,就是我们女人,心里也是想着国家,也是想着为国出力,想着为国牺牲,我们的大儿子正川,不是死在筑路工地上吗? 不把外敌侵略者赶走,我们怎么会,怎么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还有,我要告诉你,我参加了县里的抗战妇救会,我想为国家做一点什么,可是我有好多事情做不来,只能给前线战士做布鞋,打草鞋……我听人家说,前线有很多战士打着光脚板去打仗,连草鞋都没得穿,想到这些,我恨不得每天做两双鞋,不,恨不得每天做十双鞋。” 看到老婆勇敢地站出来,勇敢地站在抗战的第二线,客芷座心里感激老婆虽然没有文化,但是讲道理,在民族危难的时刻,她不顾自己的失子之痛,勇敢地站了出来,充分显示出阿碧有坚韧的性格,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人。 说:“你现在有了身孕,还要带小儿子,所以你不要过于劳累,不要伤到身子,等到我们把外敌赶出中国,我们就回李刀磨,我继续做李刀磨私塾先生,你继续做家庭主妇,我们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养孩子。” 过好日子是阿碧的追求,哪怕为此付出极大的辛苦,阿碧也愿意,现在她看到老公说出这样的话,等于老公向她做了保证,说明自己在老公的心目中有位置,阿碧的心情,于瞬间变得乐和起来。 说:“不碍事,我注意一些就是,想一想前线战士,连草鞋都没得穿,我的心里好,生难过,恨不得每天能做出十双布鞋,不,恨不得每天能做出一百双布鞋。” 阿碧把心里话,把同样的话,反复说了两次,等同于向客芷座保证了两次,表明了她的坚强性格,表明了她的意志,钢铁般的意志。 阿碧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那么的刚强,意志是那么的坚定,客芷座觉得在此时此刻,如果自己还要讲什么,纯粹是多余,他看到客正道已经睡着,他的心里,萌生了安慰老婆的情愫,他拉起阿碧的手,说:“走,我们去睡觉,好好地去睡觉。” 阿碧晓得老公想要什么,想要她做什么,她几乎没有犹豫,随老公走进卧室。 第297章 身体重要 第二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一大早,太阳就出来了,艳艳地照着。 天空碧蓝,纯净,仿佛水洗过一般,没有半点杂质,几朵白云,在碧空下游弋着,显得恬适,飘逸。 吃过早饭,客芷座去上班,说:“我去上班,你在家里照顾好孩子,不要过于劳累,国家有难,我们理当站出来,去承担责任,可是个人的身体也重要,累出了病痛,到时候你难过,我也会难过。” 阿碧在云里县妇救会,做布鞋,打草鞋,回家的时候,她把材料带回到家里,这样既可以照顾孩子,可以做饭做菜,还可以抽空做鞋子,可谓一举三得。 阿碧是一个农村女人,她没有文化,然而,当老公参与谋划抗战的时刻,阿碧几乎没有犹豫,她义无反顾,走进了抗战的序曲之中。 做一双布鞋,打一双草鞋,在当今社会没有什么意思,然而,在抗战时代,在抗战物资极度缺乏的时代,是对抗战将士的极大关爱,是对抗战将士的极大鞭策。 穿上布鞋,或者穿上草鞋的士兵,在心里感激百姓对他们的关爱,他们主动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他们中,有的战死了,有的受伤,有的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的人,不愿意谈到他们所经历过的苦楚,不愿意谈到他们所经历过的苦难,他们更愿意说如何在战场抗击外敌,如何在凶恶的外敌面前,保持着强大的攻击态势,他们端起枪,勇敢地冲向外敌,把刺刀狠狠地插进外敌的胸膛。 血从外敌的胸腔里喷出来,如雨雾一般地喷向空中,阳光强烈,掺杂着鲜血的雾气,在阳光里显得无比的灿烂,给人以无与伦比的美的感受。 人是善良的,人不愿意做出伤害别人肢体的事情,更不愿意伤害别人的性命,然而人也有人的性格,当别人无端地伤害到你的时候,你如果不奋起反击,那就只能等死,即使死了,也会受到侮辱,被施害者所侮辱。 中国将士没有理由惧怕外敌,他们在生命受到威时,想到了以暴制暴,以牙还牙,他们在血雨面前手舞足蹈,他们在回到家以后,所谈到的是一种勇气,是一种毫不畏惧的勇气,是一种勇敢地冲向外敌的勇气。 客芷座叫客正道好生听母亲的话,不要淘气,更不要惹是生非,他离家来到云里县政府,正好遇到杨里梅,说:“县长,今日有什么事?” 杨里梅笑了笑,说:“你代表县政府去慰问一下格乃木,我已经把他安排到抗战救护所,他负了重伤。” 格乃木是一个土匪头子,曾经驻扎在甸花坝,格乃木在云里县城听了杨里梅的演讲以后,热血沸腾,连夜回到了甸花坝,把部下召集起来,宣布参与到抗战序列之中,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唯有王三四心里不愿意,他带领几个手下逃离了甸花坝,有意绕道紫金山,经瓦厂来到街鸡,抢劫了阿家寨,抢走了包括阿苏塞在内的五个姑娘,在押解五个姑娘前往营盘山的途中,遇到了茶马石,遭遇中的大伤亡。 王三四丢下抢来的五个阿家寨姑娘,逃到平太,在那里听见了李天明的声音,误以为是追杀他们街鸡村民,胆颤心惊,连饭也没有吃完,赶紧离开了平太,跑到外敌占领区当了汉奸,最后被周寒苦捕获,抓回阿家寨,被阿家寨村民处死了。 格乃木带领属下离开甸花坝,来到云里县城,被编入凌风旅,经过几个月的整训,驻扎在平太,滇缅公路修筑通以后,格乃木被派往前线与外敌作战。 第298章 战时救护听 客芷座答应,赶紧动身,前往云里县抗战救护所,去那里看望格乃木,云里县抗战救护所,设立在飞凤山。 外敌后来入侵缅甸,入侵滇西,夺取了制空权,其战机在天空大胆飞,任意飞,几乎感觉不到威胁,云里县有时会看到外敌的飞机,轰鸣着来到云里县上空,在云里县上空毫无顾忌地飞行,毫无顾忌地轰鸣,外敌飞行员,根本不怕地面上的炮火。 抗战救护里的伤兵,连同医务人员在内,面对出现在天空的飞机,除了望机兴叹,除了诅咒几句,毫无办法,只一能防范,只能隐藏。 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既然惹不起外敌的飞机,躲避外敌的飞机,总可以吧?为了保证伤兵能够得到有效的救治,云里县政府把抗战救护所建立在隐蔽之处,其四周草木茂盛,树木成荫,周边村庄密布,成天炊烟缭绕,有意制造出一些烟雾。 外敌飞机飞到云里县上空,难以辨别下面的景致,何况飞到云里县上空的飞机,大都以侦察为主要目的,或者是在完成轰炸任务以后,他们有意离开航线,到云里县上空去看一看,向云里县百姓炫耀一下战机的飞姿。 外敌没有想到滇西后来成为了重要战场,滇西决战,会在几年以后浓装上演,敌我双方大打出手,战争最后以外敌战败而告终。 外敌战败以后,临城被国际人士所了解,所记忆,临城后来修建了抗战纪念馆,每年都有大量热爱和平的人,来到临城抗战纪念馆,去祭奠逝去的英魂,去怀念英魂的伟大功绩,滇西抗战的胜利,彪炳于史册。 客芷座过了云里桥,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云里县抗战救护所,找到所长,亮明了他自己的身份,指名道姓要见格乃木。 所长晓得所里,刚刚收治了几个伤兵,其中就有格乃木,说:“格乃木腹部被子弹击中,刚刚从前线转送而来,经过长时间的颠簸,现在的情形非常糟糕,能不能救过来,要看他自身有怎样的意志,如果意志不够坚强,十有八九会在一两天内死亡。” 听到非常严重四个字,客芷座在心里打了一个咯噔,以为格乃木很难活命,心里非常着急,说:“所长,格乃木以前虽然是一个土匪头子,做了很多伤害百姓的事情,百姓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可是在外敌入侵中国之时,在民族面临生死存亡之时,这个被百姓所痛恨的土匪头子,毅然走向战场,因而负伤,请你派最好的医生医治他,用最好的药医治他,总之是要医好他,好叫他重返战场。” 所长苦笑了几声,说:“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哪里能够派出最好的医生,哪里能够拿最好的药,很多送来的伤兵,因为得不到最好的救治,死在了救护所,格乃木忍耐性强,自身条件硬朗,经过两天的救治,总算暂时活了过来,我说的只是暂时活了过来,能不能长久地活过来,我没有把握,半点把握也没有。” 客芷座提出要看望格乃木,所长同意,当即把客芷座带到格乃木的病房,说:“格乃木,县里派人来看你了。” 第299章 无用是书生 抗战时期的云里县政府,事情千头万绪,多如牛毛,伤兵很少受到县里的重视,县里更不会派人,到抗战救护所去看望某一个伤兵。 杨里梅派参议员客芷座,前往云里县抗战救护所,去看望格乃木,说明格乃木在县长眼里,不仅有地位,而且有很高的地位。 事实上,格乃木作战不仅勇敢,而且非常勇敢,面对穷凶极恶的外敌,他毫无惧意,他带着属下,勇敢地冲上前去,勇敢地去同外敌拼命。 血雨腥风,血雨飞溅,不过半个时辰,外敌丢下几十具尸体,败退而去,雪山河边少佐受到上级的责罚,气得险些剖腹自杀。 这是前话,雪山河边后来升任大佐,被调往滇西,驻守木山洛午峰048r高地,在一声巨响之中,阵地与尸体,都被炸成粉末,企图征服中华民族的梦,在木山洛午峰048r高地被终结,与此同时,以李天明为首的六名李刀磨村民,也在该高地阵亡。 客芷座走进格乃木病房,但见格乃木的腹部,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他双目紧闭,脸色灰暗,横躺在床上,现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客芷座示意所长出去,他径自走到格乃木病床前,在一个方凳上坐下,细细地看着格乃木,眼睛里流淌出,极度关切的神情。 过了许久,格乃木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有人坐在病床前,想要坐起来,客芷座看见,立刻伸出手,说:“莫要坐起来,好好地躺着,我叫客芷座,是县里的参议员,我受县长的委托,前来看望你,老格辛苦了。” 格乃木以前没有见过客芷座,但是不见过不等于没有听说过,客芷座被父亲送到仪凤私塾读书,其聪明,其睿智,其名声,云里县内外,许多人听说过。 格乃木是一个土匪头子,为了生存下去,建立了严密的情报网,自然晓得客芷座的事情,只是未曾见面而已。 看到客芷座前来探望,受到县长的委托,前来探望,格乃木大为感动。 要知道地方政府,历来痛恨土匪,在剿匪上历来不客气,抓到土匪不审即杀,然而现在,县长居然派参议员前来探望,足以证明县长,并不在意自己以前的身份,而是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在意自己为抗战做出的牺牲。 如果说格乃木的心,是一个湖,杨里梅的心,无疑是一个石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石头,石头被投到湖里,激起了涟漪,激起了波浪。 格乃木的眼睛里,蓄上了泪水,那是感激的泪水,是感激县长看重他的泪水,说:“谢谢客参议,谢谢杨县长,格某何德何能?竟自惊动县长?竟自惊动了客参议?” 说话不打脸,客芷座不提格乃木做过土匪头子的事,而是说他参与抗战的事,说:“格兄到前线抗战,实在辛苦不说,还因此受了重伤,我作为具有抗战意志的人,在此时此刻,前来看望格兄,略微表达一下慰问之情,非但应该,而且必须应该,否则,我的心里,不会有好受。” 客芷座在心里痛恨外敌,他想到战场去杀外敌,县里也鼓励文化人上战场,但是杨里梅却不同意客芷座上战场,把客芷座留在县里做参议员。 面对杨里梅的安排,客芷座左思右想,最终在心里否决了自己是一个文化人,而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跟文化人不是同一个概念,二者有着巨大的区别。 第300章 探望 书读得多,有厚重的文化底蕴,这种人,往往被称为文化人,而书生,则被限定在泛泛范围之内,相当于现在所说的学生,社会经验少,人生经验不足,在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刻,不能够拿出好的主意,想不出好的办法,有时会惊慌失措,做出错误的决策,甚至会做出错误的举动。 更多的时候,客芷座没有把他看成文化人,而是把他看成缺乏社会经验的书生,他所以有这样的看法,有这样的想法,是在有意进行自我贬低,痛恨自己不能去跟外敌真刀真枪地打仗,而是留在后方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客芷座敬佩那些敢于跟外敌打仗的人,说:“我还没有见过外敌,不晓得他们长成什么鬼样子,你比我好,不但见过外敌,还打过外敌,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杨里梅把客芷座当作一个文化人,客芷座提出过到前线打仗的想法,这想法被杨里梅当场否决,杨里梅作为云里县长,身边没有几个文化人,怎县去出谋划策?怎么去笼络进步人士?怎么去动员民众? 何况在杨里梅眼里,到前线是抗战,在云里县同样是抗战,抗战不分地域,不分大小,不分老幼,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客芷座接受了杨里梅的任命,做了云里县政府参议员,替杨里梅出谋划策,做了许多有益于抗战的事情。 格乃木带领手下离开甸花坝,来到了云里县城,被编入凌风旅,在云里县城整训过后,被派往平太维持秩序,后来开往前线去跟外敌作战,他在沿途收留了三十名,从战场上溃败下来的士兵。 抗战之初,军人普遍存在恐敌症,军官见到外敌,带领士兵转身就跑,动作麻溜,比兔子还要快。 在缺乏重火力的情况下,在缺乏制空权的情况下,那些由农民演变而成的士兵,意志虽然强悍,却难以抗拒外敌的进攻,他们糊里糊涂地随着军官溃逃,许多士兵在溃逃途中受伤,走失,甚至死亡。 有幸活下来的士兵,成为民众奚落的对象,嘲笑的对象,捕获的对象,被捕获的士兵,不是被再一次送往抗战前线,就是被当场处死,在民族危难关头,没有谁不痛恨逃兵,没有哪一个逃兵,会有好下场。 被格乃木收留的三十士兵,他们的心里,依然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他们来自农村,身份是农民,在战火纷飞的时代,在贫病交加的时代,农村已经破败到无法形容的地步,到处都是行乞的人,到处都是疾病缠身的人。 由过度贫穷所引发的危机,困扰着地方政府,影响着地方政府,促使地方政府下决心把农民留在农村,然而连年不断的内战,加上外敌入侵中国,地方政府不得已把更多的农民送往军队,供养庞大的军队,使得原本就破败的农村,变得更加破败起来。 当外敌入侵中国之时,这些饱经忧患的农民离开家乡,走向战场,他们勇敢而坚定,他们的心里,积攒着把外敌赶出去的情愫,然而,他们吃不饱,穿不暖,骨瘦如柴,身体憔悴,面对凶恶的外敌,他们的心里,不觉产生了一种胆怯的情绪。 第301章 强武警 曾经积攒的勇气于瞬间消失,他们在军官的喝令声中退缩,再退缩,然而他们后来不想退缩,他们在退缩的途中,停止了退缩。 许多人走进山林,利用山林的掩护截杀外敌,整个中华大地,到处都有抗击外敌的壮士,他们用鲜血,用生命,抒写着中华民族永不屈服的坚强意志。 随军官溃败下来的三十名士兵,心里感到无比的憋屈,他们的胸腔里,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他们恨不得掐死了外敌,恨不得杀死外敌。 三十名溃逃下来的士兵,遇到了格乃木,加入到格乃木所部,这些看见过外敌,这些跟外敌打过仗的士兵,不再惧怕外敌,相反,他们愿意跟外敌再打一仗,促使他们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真正的勇士。 格乃木收留了这些士兵,他的心里特别高兴,他当过土匪头子,祸害过老百姓,但是百姓跟外敌不同,外敌大都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他们手里有精良的武器,而且经常大规模打仗,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格乃木有跟外敌打仗的勇气,但是,他缺乏跟外敌打仗的经验,需要有经验的人来指导,而这三十名士兵,正好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对于格乃木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是捡来的宝贝,是足以打去外敌的宝贝。 客芷座没有见过外敌,他不晓得外敌长成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外敌凶狠到什么程度,说:“我没有见过外敌,不晓得外敌长成什么样子,更不晓得外敌有什么样的性格,请你跟我详细地说一说,免得我以后上战场,晓不得怎么去打外敌,先知道一点,对以后去作战,有许多方面的好处。” 说到外敌,格乃木猛地打了几个寒颤,说:“外敌个子倒是不高,跟我们差不多,可是他们的性格有一些独特,他们不怕死,只管跳着跑过来,我们打死一个,他们跑过来两个,打死两个,他们跑过来四个,源源不断,总是打不完,他们的肩上扛着铜炮,放下来就开炮,我的一百五十个弟兄,被炮弹打得只剩三十几个,你说外敌,厉害不厉害?” 格乃木曾经是一个土匪头子,性情凶狠,嗜血如性,不惧怕任何人,然而说到外敌,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青紫起来,身子立刻抖动起来。 客芷座明白格乃木心里有什么样的顾忌,他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话,说:“外敌手里拿着的不是铜炮,而是钢炮,射击距离远的,叫做迫击炮,射击距离近的,叫做小钢炮,这些炮,便于携带,便于安装,杀伤力很强,对了,你们有没有杀死过外敌?” 格乃木在心里,暗骂客芷座是一个笨蛋,做县里的参议员,却连话都听不明白,自己明明说外敌打死两个来四个,怎么说我们没有杀死过外敌? 格乃木说:“我们打的是阻击战,地形于我们有利,师长在战场总结会上说起过那一仗,说我们不惧死亡,敢于杀敌,打死了六十个外敌,外敌方面的死亡人数,是我们死亡人数的一半,如果他们没有小钢炮,或者我们有小钢炮,我们可以多杀死一些外敌,唉!武器落后,仅凭勇敢,仅凭技巧,我们是不能取得重大胜利的,我们需要杀伤力更强的武器。” 第302章 勇气可嘉 客芷座听到这个数字,心里虽然有一些悲伤,但不是非常的悲伤,这些从山沟里走出去的土匪,敢于向外敌开枪,敢于射杀外敌,已经是创造了奇迹。 死亡人数过多的原因,在于他们手中的武器落后,在于他们作战经验不足,用不了多久,中国将士们,势必会在战争中学会战争,在战斗中学会战斗,在消灭敌方有生力量的同时,能够学会保护自己。 客芷座说:“你们能够有这么好的战绩,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请你把牺牲者的名单开给我,过些日子,我们为牺牲者开一个追悼会去,缅怀牺牲者,去祭奠牺牲者,我们还要为牺牲者刻碑纪念,叫后人记得这些牺牲者,他们是云里县的英雄,永远值得纪念,永远值得怀念。” 客芷座接连说了几个牺牲者,而不是说死亡者。牺牲是指为崇高的事业,献出他们的生命,而死亡的方式却有很多,有人甚至因为龌龊而失去生命。 客芷座把因为抗战而死亡的人,叫做牺牲者,肯定了这些人的英雄壮举,代表政府肯定了这些人的英雄壮举。 格乃木的心里,早就有了这种想法,现在听到这话,他的心里充满着感动,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消失,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为国家为民族丢了性命,怎么能不叫人记得呢?等到我伤好回到部队以后就去做这件事,把牺牲者的名单叫人给带回来,还有,打仗是难以保证性命的,如果我不巧死了,请先生在墓碑上,把我的名字也刻上,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死了以后被人记得,被人记忆,说起来不冤。” 客芷座答应了格乃木的要求,随后,他离开云里县战地救护所,回到云里县政府,把情况向杨里梅作了汇报,杨里梅听过。 说:“请你赶紧去做这件事,努力把这件事做好,云里县的百姓太苦,他们不仅为抗战贡献了生活物资,还为抗战贡献了宝贵的生命,请那朵西飞的云,带去我对逝者的祭奠,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狠狠地去杀外敌,去把外敌杀尽杀绝。” 过了两个月,格乃木伤好出院,重新走上战场,最后死在战场上。 得到格乃木战死的消息,客芷座极为悲痛,他用颤抖的手,在墓碑上写下了格乃木三个字,叫人把碑刻好,拿到云里县光普寺,藏在菩萨背后,前来拜菩萨的人,不晓得菩萨背后,存有一块纪念碑,不晓得自己在拜菩萨的同时,也拜过为国牺牲的军人。 在抗战的时候,在抗战胜利的时候,人们对参加过抗战的军人是尊敬的,是无比尊敬的,到光普寺拜菩萨的人,不知道他们在无意之中,同时参拜了在抗战中牺牲的军人。 客芷座把刻有牺牲士兵名字的纪念碑,藏在菩萨后面,不仅希望得到前来参拜菩萨者的参拜,而且希望菩萨帮助牺牲者的灵魂升入天堂,到天堂去经营他们的人生,如果能就此消除苦难,如果能够就此创造出辉煌,客芷座的心愿,算是得到了实现。 李天明从平太回到云里县城,到处打听阿苏塞的下落,但是,无论怎样打听,就是打听不到阿苏塞在哪里,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心绪。 李天明心里虽然有一些黯淡,但是,他到底在心里相信阿苏塞会回来,因为他和阿苏塞一起唱过山歌,一起漫步过云里江畔,虽然没有肌肤相接,但是,他们已经定了婚,已经进过洞房,是风吹不动,雷打不脱的事实婚姻。 第303章 私塾先生 李天明从客芷座手里接过李刀磨私塾,带领弟子祭拜过孔子像,随后正式成为李刀磨私塾先生。 李天明把自己对阿苏塞的思念,当成一种动力,当成一种强大的动力,他费心费力,认真地教村童读书,教村童认字,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过去,时光,在不知不觉之间,缓缓地流逝着。 客芷座又一次来到云里江边,就在这时,云里县政府大楼,突然响起了凄厉而尖锐的警报声,驻扎在下片文庙的烟幕连,于瞬间释放出大量的烟幕,大量烟幕,于转眼之间,掩盖了架设在云里江面上的两座大桥。 过了几分钟,两架外敌轰炸机在三架零式战斗机的护卫下,从怒江方向飞来,在云里县城上空盘旋着,寻找着轰炸目标,但是事与愿违,外敌轰炸机在空中盘旋了许久,但见下方是浓雾,是烟幕连释放出来的浓雾,浓雾掩盖了目标。 两架轰炸机继续在天空盘旋着,寻找着轰炸目标,三架零式战斗机仿佛暴怒的三只大鸟,在天空咆哮着。 飞行员看不到下面的目标,下面这则可以看到天空的飞机,架设在喇叭拉山的高射炮跟着开火,猛烈地开火,发发炮弹拖曳着红色的火焰,怒吼着,飞向天空。 一架被击中的轰炸机,身子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胡乱地投下炸弹,拖着浓烟朝怒江方向飞去。 客芷座看着狼狈飞离的敌机,觉得很解气,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文化人,说起跟身份不吻合的话,说:“狗日的外敌,你们去死吧?你们去死吧!” 憋在客芷座心里的怨气被发泄,他感觉到了轻松,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他离开云里江畔,回到县政府,径直走进杨里梅办公室,向杨里梅汇报了高炮营击中敌机的消息,杨里梅已经看到外敌的轰炸机被击中,狼狈地逃离,他的心里也很高兴。 杨里梅已经看到过,客芷座心里清楚,然而客芷座依然向杨里梅汇报了这件事,一方面是他的职责所在,另一方面是因为高兴,高兴的事情是可以说许多次的,而且听者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厌烦。 果然,杨里梅没有责备客芷座,说:“当初设立高炮营的时候,我不是十分赞成,现在看到高炮营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才晓得人家的设想是多么富有前瞻性,是多么伟大的壮举,如果外敌飞机把两座云里江大桥炸了,战场形势或许会因此而偏向外敌一方,我方的损失将难以评估,到了那个时候,我除了跳进江里淹死,好像没有了其它的选项。” 杨里梅以轻松的口吻说过这话,然后跟客芷座商量,创办云里县中学的事情。 客芷座晓得抗战迟早要结束,建设新云里县需要文化人,需要大量的文化人,培养文化人,成为了客芷座挥之不去的心事。 进入腊月,下雨的日子逐渐多了起来。天气是十分的阴晦,天地间是十分的阴沉,乌云从秀岭方向飘了过来,在李刀磨上空凝聚起来,把李刀磨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村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下雪之前的征兆,果然,到了下午,天空里撒下一阵雪蛋子,随即下起了雪。 雪花如同鹅毛,在天空里旋转着,轻飞着,轻轻地落到地面上,地面上渐渐地积攒起了雪,雪渐渐地加厚,形成了雪地,瞧去,满世界一片白。 第304章 烟幕连 云里县的冬天,是晴好的冬天,是温暖的冬天,极少下雪,霜天也很少,然而,现在不仅下起了雪,而且在地面上堆起了雪,这种现象,在云里县是极为罕见的,李刀磨村民在心里猛地打了几个咯噔,他们的心情,于骤然之间变得凝重起来。 都是外敌惹出来的事,是外敌过于缺德,导致老天发怒,继而生出变化,李刀磨在心里骂外敌,然而他们除了骂,似乎没有更多的办法。 李天明叫孩子散了学,随即来到烟幕连,帮助烟幕连的战士们干活。 为保障滇缅公路畅通,保护云里江两座大桥,不仅重要,而且至关重要,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凌风旅在下片文庙设立了烟幕连,虽然以连为建制,但是,只有十几个人,连长跟李天明有过几次接触,两人性格合得来,连长叫李天明抽时间到连队里玩。 李天明接过客芷座开办的李刀磨私塾,做了李刀磨私塾先生,然而在民族危难的时刻,他想到的,不单是如何教好书,如何教好孩子,还有什么时候去战场,什么时候去战场,跟外敌真枪真刀地打一仗,他想把外敌打得头破血流,打得鬼哭狼嚎。 阿苏塞随慰问演出团出行,她的心里装着李天明,恨不能早一些结束沿途护理任务,及早回到李刀磨跟李天明团聚,然而根据上面要求,阿苏塞仅仅在云里县城停留了几个钟头,随即前往战地医院,继续做护理工作。 经过十余天行程,阿苏塞到了抗战战场,战争打响之后,阿苏塞随某师离开抗战场,辗转千里,期间,某师几次与外敌交手,元气大伤,阿苏塞所在的战地救护队被打散,阿苏塞宛如孤雁,形单影只,犹如浮萍,孤苦无依。 阿苏塞把自己打扮成难民,穿着破烂衣服,走向滇西,走向云里县,走向李刀磨,走向李天明。 李天明到烟幕连玩了半天,向连长道别,连长不同意李天明就此离开,他向李天明提出一个要求,说:“我的士兵全是文盲,请你在这里多呆几天,教他们认得几个字,教会他们写自己的名字,没有文化的士兵,是没有脑壳的蚊子,不要说打外敌,连自我生存也困难,唉!多么听话的士兵!多么勇敢的士兵!却被文化困惑着,困扰着。” 烟幕连长把士兵读书认字看得重要,他希望自己带领的士兵,能够有文化,能够有智慧,能够学会自我保护,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文化是一个重要的东西,有文化,不仅能够继承历史,继承文明,还能发扬文明,把历史传承下去,把文明传承下去,而最为重要的是,文化能够开启人们的智慧,使人们的头脑变得聪明起来,用聪明的头脑,去打败愚蠢的人们。 外敌为什么会那么凶悍?他们打起仗来,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在于他们有信仰,更在于他们有文化,在于他们担心四个岛屿,随时有陷落到海底的危险,他们需要寻找四个岛屿以外的地盘去保命,去生存,去发展。 第305章 信仰 中国幅员辽阔,土质肥沃,是外敌心目中的天堂,天堂是人们理想的生存之地,外敌向往天堂,向往在天堂里过生活,他们不愿意在随时有可能陷入到海底的四个小岛上过生活,他们希望获得更多的土地,获得大量可以供他们奴役的人们。 外敌有信仰,外敌把信仰看得至高无上,外敌把自己当作信仰的臣民,对外战争是由信仰发起的,作为信仰的臣民,外敌愿意为信仰皇而战,愿意为信仰而死,这就是信仰的作用,信仰的力量。 如果因为信仰,而去发动对外战争,可以说,这是愚蠢到极点的信仰,然而外敌愿意把这种信仰,储存在他们的心底,愿意为这种信仰而献出一切,哪怕因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愚蠢的信仰,外敌的心态变了,变得无比的残暴,变得无比的野蛮,他们把侵略中国以至更多地方的行为,描述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其实质就是实现信仰的幻想,外敌的首领不仅要统治本国,他还要统治世界,甚至整个世界。 中国士兵,这些来自社会最底层的中国士兵,既没有文化,也没有信仰,他们只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只有抵御外辱的钢铁一般的意志,这种意志在冷兵器时代能够发挥作用,而且能够发挥出巨大作用。 然而到了现代社会,到了冷兵器被热兵器所取代的时代,这些仅仅依靠意志,仅仅依靠热血,去护卫民族尊严的农民军人,到了战场以后,除了冲锋,除了拼命,他们还能有什么样的作为? 烟幕连长的内心里,是极度的惶恐,是极度的苦闷,他是一个跟外敌真刀真枪打过仗的人,他晓得中国士兵,在抗击日人的过程中,处于怎样的劣势! 大量中国士兵,在与外敌的战斗中失去了生命,大量的地盘,因为中国士兵的溃败而丢失,生活在丢失地盘上的中国百姓,因此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他们难以保护自己,难以保护自己的家人,他们成为了待宰的羔羊,许多百姓,无端地丢失了生命。 烟幕连长请李天明教士兵学文化,他试图让士兵在文化的洗礼中得到提高,不仅是文化方面的提高,更是智慧方面的提高,具体来说,他希望自己的士兵,能够用智慧来战胜强大的对手,而不是一味地用身体,去进行直接的对抗。 中国军人跟外敌打仗,大都是遭遇战,即规模化的直接对抗,这种直接对抗式的战法,于中国军队十分不利,中国军队,因此遭受了大量的伤亡,大量士兵因此而丧命,因此而死亡。 游击战和运动战,在运动过程中,寻找歼敌的机会,能够有效地杀伤敌人,能够有效地保护自己,这就是智慧,这就是巧实力,智慧和巧实力,在战场中,能够发挥出最佳的效果。 烟幕连长请李天明教士兵们学认字,士兵们兴趣高昂,然而,兴趣高昂不等于效果显着,这些从未上过学堂的士兵,感觉认字比打仗更加困难,他们的心里,生发出难以言说的恐惧,对认字的恐惧。 第306章 不着急 李天明教过孩子读书,教过孩子认字,孩子难教,然而这些士兵更难教,其效果远不如教孩子,烟幕连长看到李天明心里有一些着急,随即劝慰李天明,叫他现在不要着急,以后也不要着急。 说:“中国士兵大都来自农村,叫他们去打外敌,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他们不会用巧劲,拼的是一种蛮力,死伤特别严重,李先生,说一句不害羞的话,我先前上过战场,一仗打下来,我们班十二个人死了六个,而外敌只死了两个。” “对方武器好是一个重要因素,我们不会打仗更是一个重要因素,连我都负了重伤,医好以后,被上面安排到后方来放烟幕,再也见不到外敌,可以这样说,教会士兵打仗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首要问题,而要解决这个问题的首要举措,就是提高士兵的智慧,教会士兵,用智慧去消灭外敌,而不是用蛮力去消灭外敌。” 烟幕连长叫李天明不要着急,慢慢地教,教会士兵几个字,算几个字,就算一个字也教不会,他也不会去怪李天明,世上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尽力去就可以,至于效果,先摆在半边,先放在半边,事在人为,对于教这些士兵识字,没有什么意义。 李天明听过烟幕连长的话,顿时热血沸腾起来,顿感责任重大起来,倾心教导起士兵来。烟幕连长不晓得,李天明也不晓得,滇西将成为一个重要战场,敌我双方在这片土地上大打出手,最后以外敌的战败而终结。 李天明教过的士兵,在收复滇西的过程中,大量而有效地杀伤外敌,而他们自己,几乎没有伤亡。 云里县国土面积不大,是一个小地方,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小地方,然而在抗战时代,当滇西成为重要战场的时候,云里县以独特的地理形式,成为滇西抗战中的重要门户,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云里县名气因此大增,云里县的历史因此而精彩。 李天明在烟幕连教士兵们读书,认字,不觉到了腊月二十四,腊月二十四是小年,李天明向烟幕连长道了别,回到了李刀磨。 此刻的李刀磨,天空里铺着一层厚云,仿佛一个生气的寡妇,成天吊着一副阴沉沉的脸,没有什么活气。 李天明思念着阿苏塞,无尽地思念着阿苏塞,然而思念过后,他又在心里诅咒自己的感情过于脆弱,他明白阿苏塞已经穿上了军装,尽管是一个战地救护队员,但是战地救护属于部队编制,阿苏塞属于军队编制。 军人是崇高的,又是神圣的,他们担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受到部队纪律的严格约束。 李天明是一个文化人,是一个私塾先生,他心里明白阿苏塞目前所处的境地,如果在此刻去埋怨阿苏塞,就是自己不对,就是自己霸蛮。 作为一名私塾先生,怎么能有霸蛮的思想呢?怎么能去做埋怨阿苏塞的事情呢?要知道阿苏塞身处险境,随时都会面临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我不能总是为自己去考虑,而是要更多地,更多地,去为阿苏塞考虑。 第307章 司机更重 思念是一杯蜜糖,它促使人们在思念中,去感觉到一种甜蜜,使得感情逐步得到升华,最后回归,回归到至高无上的程度。 思念是一杯苦酒,促使人们在思念中,去感觉到一种苦涩,去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苦涩,那苦涩是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人们的身体,里,在人们的身体里,狠狠地抽动起来,给人以无与伦比的苦痛。 思念是一剂毒药,促使人们吞进肚里,酿成一个又一个人间悲剧,那悲剧在历史的时空中徘徊一阵,以后,彻底地消失,彻底地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不见了踪影。 李天明感觉到了一种甜蜜,同时感觉到了一种苦涩,然而到目前为止,李天明尚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到的是阿苏塞在部队过得怎么样?会不会经受到水土不服所带来的苦痛?能不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如果不能适应,她会经历怎样的苦楚? 阿苏塞,我成天为你而担心,可是,我却不能去减缓你的苦楚,你在经历苦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过我?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有没有思念过我?如果想到我,如果思念我,会不会托梦给我? 李天明望着天空,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周边没有声响,唯有云里江的水流声,把夜衬托得如死一般地寂静。 云里江对面的公路上,突然响起救护车的叫声,急促而尖利,李天明晓得秀岭方向可能翻车,或者某位司机突然生病,救护车正在前往救护,他的心里,不觉涌上一丝担忧,他想为他们做点事,然而他发现,除了担心,实在做不了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正说到点子上了。 滇缅公路开通以后,车辆如潮水一般地穿梭在公路上,大量满载物资的车辆,从临城开往叶榆,开往省城,大量空车从省城开往临城,而云里县境内三十余公里路面,极为狭窄,弯道特别多,发生车祸的频率特别高。 在那个时候,物资非常金贵,司机更是金贵,车子损坏了,人们会感到可惜,物资损毁了,人们会感到可惜,然而跟司机相比,车子不算什么,物资不算什么,保护司机成为沿途所设机构,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李天明曾经到过车祸现场,那辆车满载手雷,那辆车,从悬崖坠落下去。 李天明乘云里县宪兵连的车,到达车祸现场,现场有很多很多的村民,有两个村民把司机背了过来,村老正想招呼大家去抢救车载物资时,司机突然站起来,说:“不能过去,不能过去,车上装的是手雷!全是手雷,会发生爆炸,会发生剧烈爆炸。” 听到这话,村民胆颤心惊,立刻停止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茶马石带着宪兵赶到,听司机说车上装的是手雷,想到手雷随时,有可能发生剧烈爆炸,他赶紧出声,叫村民不要靠近车辆,远离车辆。 这时,救护车赶到,停在上方公路上,茶马石叫上几个宪兵,把司机抬到公路,送往云里县抗战救护所,司机心里有一些不忍,说:“我没有事,只是腿部受伤,请你们赶紧抢救手雷,唉!这些手雷是从腊戌运来的,非常不容易,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车毁了,腊戌多的是,物资毁了,腊戌多的是,然而司机,不是可以随便能找到的,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培养起来的,司机远比车辆更重要,远比物资更重要。 第308章 危险 茶马石没有责怪司机,他叫手下把司机抬到上方的公路,叫司机坐上救护车,救护车随即开走了。 茶马石知道,李天明知道,在场的村民都知道,用不了多久,这名司机,又将开起另一辆汽车,往来于滇缅公路上,不间断,不停歇地把抗战物资,运送到抗战前线。 茶马石送走司机,决定抢救手雷,说:“这些手雷从大老远的地方运来,如果不能被送往前线,实在有一点可惜,我们应该把这些手雷抢救出来,哪怕抢救出来一个也好,前线需要啊!我们不能眼看着这些手雷被遗弃在这里,还有,如果任由手雷放在这里,势必会伤害到人,还会伤害到牲口,总之要清理现场。” 茶马石说过这话,叫上两个宪兵,小心地走到翻车处,看见许多箱子散落在草丛里,沟壑里,泥水里……他弯下腰,背起一箱手雷,快步朝公路跑去。 村民看见茶马石不惧怕手雷爆炸,他们的身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胆量,他们背起箱子,快步朝公路上面跑去,不过半日功夫,所有的手雷,都被村民背到了公路上,整齐地码放在安全处。 茶马石把电话打到云里县城,两个钟头以后,云里县政府派出的车辆到达现场,茶马石组织村民,把手雷放到车上,运走了,全部运走了。 这是李天明第一次参与车祸处置,现在他听到救护车急促而尖利的叫声,知道在附近某一个地段,肯定又发生了车祸,他在心里祈祷,说:“老天有眼,请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司机丢掉性命!司机可是抗战时期的宝贝啊!” 李天明为可能出事的司机祈祷着,希望司机活得好好的,然后转过头来,仔细考虑自己的事情。 李天明意识到,在男人占绝大多数的部队里,女人,哪怕是一个长相丑陋的女人,都是男人心目中的宝贝,都是男人心目中的神灵。 李天明担心阿苏塞耳根子浅,经不起男人甜言蜜语的蛊惑,到最后成为了别人家的老婆,然而这种担心只在李天明的心里存在了一会儿,很快就从他的心里消弭了。 李天明坚信阿苏塞,能够经得起男人甜言蜜语的蛊惑,能够完整地回到李刀磨,去完成他们的爱情,去成就他们的婚姻,继而成为他的老婆。 李天明这样思考的时候,阿苏塞正好走在回家的路上,阿苏塞吃尽了万般的苦楚,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大山,涉过了一条又一条河流,经历了千辛万苦,千难万难,于过年前回到了云里县,回到了李刀磨。 阿苏塞没有去阿家寨看望她的父母,而是直接从云里县城回到了李刀磨,她晓得自己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看到李天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李天明,要知道,为了回到李天明的身边,她可是吃尽了苦头。 阿苏塞在云里江大桥上遇到了两个孩子,向他们打探李天明的消息,那两个孩子是李天明的学生,小孩子天性单纯,他们尊敬先生,他们崇拜先生,巴不得有人,向他们打探自己先生的消息。 第309章 拥抱 两个孩子看到阿苏塞,向他们打探李天明的消息,心里显得格外高兴,他们立刻向阿苏塞说出李天明当私塾先生的事情,并向她指明了李刀磨私塾的具体位置。 听过孩子的话,阿苏塞格外高兴,然而仅仅过了几秒钟,她跟着犹豫起来,李天明在私塾?还是在家里?我该去哪里?阿苏塞略微思考了一下,当即决定先去李刀磨私塾,去那里看一看,她随即走向李刀磨私塾,她在李刀磨私塾看见了李天明。 阿苏塞看到李天明,顾不得羞怯,猛地扑了过去,把她的身体。吊挂在李天明的脖子上,实现了当初的愿望的。 李天明没有想到阿苏塞会以这样的情态,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身子猛烈地抖动了几下,然而李天明很快变得平静下来,他用充满深情的目光望着阿苏塞。 经过近两年的离别,经过多日的行走,阿苏塞已经变得憔悴,十分的憔悴,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看上去,煞是可怜。 李天明走上前,紧紧地搂抱着阿苏塞,生怕她再一次离开,说:“苏塞,你回来了?这是在做梦吧?我这是在做梦吧?” 李天明用他的身子,去温暖阿苏塞,因为他明白阿苏塞,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肯定吃了不少的苦楚。 阿苏塞把嘴凑近李天明的耳朵,说:“天明,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这里有床吗?我好想睡觉,我想好好地睡上三天三夜。” 阿苏塞问李天明私塾里有没有床,不是说李天明要做什么,而是说她要做什么,她想要做什么。 阿苏塞现在想睡觉,想躺在李天明的怀里,好好地睡上一觉,哪怕就此睡死过去,她也心甘情愿。 日夜的相思,代替不了此刻的相见,虚空在此时此刻渐渐远离,九死一生的战场救护经历,九死一生的回归故里的行走,几乎耗尽了阿苏塞的全部体能,精神方面的损耗则更为严重,她渴望得到慰藉,渴望得到李天明的慰藉。 李天明日夜思念着阿苏塞,渴望阿苏塞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然而当阿苏塞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他轻轻地推开阿苏塞,说:“你不要急着睡觉,让我好好地看一看你,苏塞,我想你,我特别特别地想你,可是现在,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好好地看一看你,看一看你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李天明叫阿苏塞坐下,他弯腰捧起阿苏塞的头,细细地看着阿苏塞,李天明看到阿苏塞极度憔悴,心里是极度的不安。 阿苏塞最担心李天明于此刻想要她,于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她,如果李天明现在想要她,阿苏塞不会去拒绝,因为在她的心里,这件事,迟早会发生的,迟早会发生的事,于此刻发生,说起来并不奇怪。 阿苏塞现在体力不行,精神状态也不行,她现在的心情是矛盾的,她希望李天明能够体谅她现在的难处,暂时不要有那种事。 阿苏塞的心情是紧张的,是非常紧张的,现在她看到李天明不着急,而是捧着她的脸细细地审视她,感觉李天明善解人意,是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好男人,好老公。 第310章 洗澡 李刀磨私塾是客芷座开设的,既是客芷座的家,又是教孩子读书认字的所在,李天明接手李刀磨私塾,把李刀磨私塾当成了他自己的家。 李天明白天在私塾教化孩子,晚上在私塾睡觉,他从家里拿了很多东西到私塾,生活所需物品,不说应有尽有,也是差不多,阿苏塞不晓得这个缘故,以为李天明夜晚要回家睡觉,说出了令李天明感到诧异的话,李天明当即做了肯定的回答,阿苏塞听见,心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天明虽然没有跟阿苏塞有过实质方面的接触,但是他们订过婚,进过洞房,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他们已经是夫妻,两个人在一起,是自自然然的事情。 李天明心里想着阿苏塞,情绪不是很正常,李云愽晓得儿子心里有什么样的难受,打算采用迁移的方法,叫儿子把心里的烦恼去除掉,叫儿子吃住都在李刀磨私塾,避免过多地看到家里的新房,继而引发出不必要的烦恼,两老口时不时地送一些吃的过去,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几个月。 李天明从下片烟幕连回到李刀磨私塾,刚刚吃过中午饭,他于突然之间,看见阿苏塞走进来,他于惊愕之中,感到惊喜,一种异常的惊喜。 李天明听阿苏塞说要洗澡,他赶紧端给阿苏塞一盆水,叫她先洗脸,紧接着从锅子里舀出来一碗饭,递给阿苏塞,说:“晓不得你要回来,我没有准备,你将就着吃一碗,晚上我做给你好吃的,我现在去给你烧水洗澡。” 阿苏塞饿了,真的饿了,她接过饭碗,埋头便吃,现出狼吞虎咽的样子。 阿苏塞吃过饭,抬头看了看李天明,说:“我好长时间没有吃过热菜热饭了,还是家里好,天明,谢谢你,我要真心地谢谢你。” 阿苏塞是从内地回到云里县的,跟逃荒没有什么两样,李天明晓得阿苏塞,经历过什么样的苦楚,对阿苏塞是极度的关心。 阿苏塞执意要回到云里县,执意要回到李刀磨,是信念在支撑着她,是爱情在支撑着她,她知道,回到李刀磨,就是回到了港湾,就是回到了幸福的港湾。 阿苏塞因为爱情而行走,如同逃荒似地行走,他到底回到了云里县,到底回到了李刀磨村,回到了李天明的身边。 李天明说:“我刚刚从下片文庙烟幕连回来,连长送给我几个肉罐头,水缸里还养着几条云里江细鲮鱼,晚上我做给你吃,好好地做给你吃,给你好好地补一补身子。” 听到铜壶里发出了响声,阿苏塞笑了笑,说:“水要开了,我要先洗澡,然后睡觉,天明,我告诉你,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不是怕外敌,就是怕土匪,还怕各种各样的人,天明你不晓得,外面好乱,好乱,随时都能看见死人。” 李天明晓得阿苏塞经历了怎样的苦楚,晓得阿苏塞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心里是格外的不舒适,他把热水倒进澡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说:“我帮你洗澡,哎呀!我真是一个笨蛋,你洗了澡,穿什么衣服呢?我现在回家,去帮你拿几件衣服。”10 第311章 带钱回家 阿苏塞的脸上带着笑容,是那种久违的可爱的笑容,是那种满足而惬意的笑容,是安然回到幸福港湾的甜蜜的笑容,说:“不消,我的包袱里有衣服,是我的军装,我先穿几天军装,明后天你陪我到云里城里买几件衣服,我有钱,是部队发给我的薪水,天明,你不晓得,我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用钱,我想把钱带回家里。” 女人如果爱上某个男人,就会把某个男人当做依靠,当作可以托付终身的依靠,阿苏塞爱上了李天明,就要把李天明当作依靠,无论经历多少的苦楚,无论经历多少的折磨,她都要赶回来,都要回到李天明的身边。 回家途中,阿苏塞遇到了无数困难,但是,她没有想到过用钱,而是把钱带回到家里,这是什么行为?这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行为。 阿苏塞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啊!她在连生命都难以保证的时候,还能想到把钱带回到家里,阿苏塞,真的难为你,真的难为你了! 李天明的心里有一种苦楚,是由感动而引发出来的一种苦楚,他的眼睛里淌出了眼泪,阿苏塞看见,以为自己伤害到了李天明的自尊,心里极度惊慌,说:“天明,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回来?” 李天明从阿苏塞的包袱里拿出衣服,说:“傻瓜,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希望你回来,盼望着你回来,我是在为你而难过,为你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而难过,好了,我帮你洗澡,以后好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我要好好地守着你,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苏塞,你听到了吗?” 李天明说过这话,开始帮阿苏塞脱衣服,开始帮她洗澡。阿苏塞感觉到很害羞,然而这害羞,只在她的心里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阿苏塞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了李天明,交给了日思夜想的李天明。 李天明感觉到身体发生了变化,脸上现出了难受的神情,阿苏塞感觉到了,她温柔地笑了笑,说:“等到洗完澡,我们就去睡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愿意。” 这话说得非常直白,李天明听懂了,完全听懂了,他等待着这一刻,等待了许多年,特别是在阿苏塞离开云里县以后,李天明思念着阿苏塞,死念得差不多要了他的老命。 这一时刻到来了,在李天明毫无准备的时候到来了,而在阿苏塞那里,她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她要在这一刻把自己交给李天明,完整地交给李天明。 李天明却在这时候,有了与心愿相违背的情愫,说:“你莫要说那种话,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赶紧睡觉,赶紧恢复体力,其它的事情,过后再说。” 阿苏塞早已疲惫不堪,她现在回到了李刀磨,回到了李天明的身边,她最大愿望就是睡觉,好好地睡上一觉,然而她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深爱李天明的女人,如果李天明想要的话,她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第312章 抱我 阿苏塞听了李天明的话,看到李天明能够如此体贴自己,她的心里,十分惊讶,十分感动,说:“也好,我先好好地睡上一觉,养好精神,如果你忍不住的话,就把我叫醒,现在,请你把我抱到床上去。” 李天明把阿苏塞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说:“你安心地睡觉,你什么也不要想,我去准备饭菜,到时候,我来叫你起床。” 或许是极度困倦的原因,阿苏塞倒下去就睡着了,发出均匀而娇羞的鼾声。 李天明坐在床边,用深情的目光看着阿苏塞,看着经历了太多苦楚的阿苏塞,看着在经历了太多的苦楚,而执意要回家的阿苏塞,他的心里是极度的爱惜,是极度的感动。 李天明在阿苏塞面前坐了许久,看了阿苏塞许久。 李天明感觉在床边坐不够,看不够,他的身体方面再次出现了变化,他想叫醒阿苏塞,促使自己完成从青年到男人的转变,然而李天明没有叫醒阿苏塞,他不想为了自己的快乐,而去伤害阿苏塞,他要阿苏塞好好地休息,安安静静地休息。 男女之事,对于夫妻来说不可或缺,但是这种事情,要在夫妻共同认可的前提下去进行。很显然,阿苏塞已经认可了这件事,已经想到自己,要尽快完成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只要李天明需要,她愿意把她的身体交给李天明,哪怕在苦再累,她也愿意,这是她执意要从远方归家的原因。 然而李天明想到的却是另外的情形,他要在阿苏塞完全恢复体力的时候,去完成他们之间的功课,体谅阿苏塞是他现在首先要做到的事情,其它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李天明心里有所想,行动跟得上,他离开卧室,走进了厨房。 云里县的冬天比较温晴,不太冷,今年不则同于往年,特别的冷,寒风吹刮起来,呼呼的,不停歇的样子,好在太阳已经出来,在冷风中掺杂了些许的暖意。 李天明俯身朝火灰中的木头吹了几口气,火灰中的木头接触到空气,随即燃烧起来,毕毕剥剥地炸了一阵,随即放出了亮亮的光芒。 亮亮的火光映照着李天明的脸,看上去是那样的坚定,是那样的刚强,李刀磨汉子的性格,在随意与不随意之间,写在了李天明的脸上,显得格外耀眼,格外璀璨。 李天明把装满冷水的铜壶,放在三脚架上,从水缸里捞出几条细鲮鱼,放在砧板上,拿刀在细鲮鱼的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几条细鲮鱼直直地躺在了砧板上。 李天明拍死了几条细鲮鱼,把几条细鲮鱼弄干净,在鱼身上擦上盐巴,腌好,准备好佐料,接着打开罐头,把罐头里面的肉片,倒在一个碗里,打算放在饭里蒸。 李天明做好这些,进屋去看阿苏塞,但见阿苏塞睡得死死的,心里说:“瞧你熟睡的样子,好像几年没有睡过似的,不过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在回家的路上,或许因为过于担心的原因,即使睡觉也是睡不好,现在贪睡,说起来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我可不能打搅你睡觉。” 第313章 回到港湾 李天明拿起阿苏塞换下来的衣服,走到云里江边,把那些衣服丢进了云里江。 睹物思人,从理论上来说,李天明看到阿苏塞穿过的衣服,应当格外珍惜,然而李天明为什么容不得阿苏塞穿过的衣服呢?为什么要赶紧把阿苏塞穿过的衣服,丢进云里江呢? 在李天明眼里,这些衣服是阿苏塞逃难时穿过的,又破又脏,衣服上,或许会带有病毒,如果带有病毒的话,于两个人甚至,整个村民都是不利的,都是危险的。 李天明是一个文化人,晓得村民不晓得的事情,他对阿苏塞逃难时穿过的衣服,做了最为完美的处理。 李天明希望阿苏塞回到家里,能有回到港湾的感觉,这个港湾,平静,温暖,能够给她带来幸福,能让她感受到幸福,而且感受许多年。 阿苏塞醒来,如果看到穿过的衣服,自然会想到她的过去,进而引发出一种忧伤。 女人是喜欢记忆的,是喜欢怀旧的,她们不仅会去怀念好的东西,也会去怀念坏的东西,怀念有时候,会把她们的心情搞得很坏。 阿苏塞现在回来了,回到了老公的身边,作为深爱阿苏塞的一个男人,李天明可不想让阿苏塞受到第二次伤害,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给阿苏塞苏馨,促使阿苏塞从惊恐中走出来,过上全新的生活。 太阳渐渐地下山,虹山,和尚山,都披上了晚霞。那晚霞像牛,像狗,像花朵,像湖泊……像各种各样的东西,千姿百态,极具韵味。 李天明在云里江边坐了一阵,心里极度甜蜜,说:“苏塞真好,苏塞对我的感情,真的是深厚,我以后要善待苏塞,叫她再也不要去受苦受累。” 李天明心里说过这话,抬起脚往家里走,李天明已经把李刀磨私塾当成了他的家。 李天明再一次走进卧室,看见阿苏塞依然在沉睡,当即坐下,柔情地看着阿苏塞。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房间里暗淡下来,李天明想到了点灯,然而这想法很快被他放弃了,他明白点灯会影响到阿苏塞睡觉,会影响到阿苏塞恢复体力。 李天明伸出一只手,把手伸进被窝,轻轻地拉起阿苏塞的一只手,阿苏塞的手温热,小巧,阿苏塞身上的热能,通过她的小手,传送到李天明的身上。 李天明的身体跟着发生了变化,想要阿苏塞的情愫,变得越来越强烈,几乎难以抑制,李天明极力地抑制着,极力地抗击着。 李天明不想在阿苏塞疲惫的时刻,去完成人生自我的转变,然而他觉得,现在不能那样做,如果那样,是自私的一种表现,是对不起阿苏塞的一种表现。 李天明不是一个谦谦君子,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小人,他要在阿苏塞完全清醒的时刻,在阿苏塞完全同意的时刻,把他们之间的爱情,演绎成婚姻。 阿苏塞感觉到了来自李天明身上的热能,她醒了,睁开了眼睛,说:“天明,在家睡觉多好!多么安稳!谢谢你,我要真心地谢谢你!” 第314章 幸福 李天明紧紧地捏着阿苏塞的小手,说:“我们是入过洞房的夫妻,是一家人,俗话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谢我干嘛?要说谢,也要由我来说,是你给了我爱情,是你给了我婚姻,我生活在爱情之中,生活在婚姻之中,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阿苏塞感觉到一种安稳,感觉到一种幸福,说:“天明,你点灯吧?我要好好地看一看你,我吃尽万般苦头,只管朝家里走,就是想看一看你,就是想生活在你的身边,生活在你给我的爱情里,生活在你给我的婚姻里。” 李天明点亮了灯,灯光不是很亮,但是在阿苏塞看来,已经非常明亮,阿苏塞看着李天明,说:“天明,你上床吧?我要你搂着我睡,啊,这时刻是多么的安稳,是多么的幸福,家是温馨的港湾,是幸福的港湾,我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阿苏塞是出过远门的女人,是同各种人物打过交道的女人,她性格大方,说起话来也大方,何况在她的心里,李天明是她的唯一,是她托付终身的唯一,现在回到了唯一的身边,还有什么话是不可以明说的? 李天明晓得在这时候,是不能拒绝阿苏塞的,哪怕阿苏塞提出的要求非常无理,他也不能拒绝,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温柔,以温柔的方式,去让阿苏塞感觉到男人的温柔,去感觉家的温馨,继而把温馨转化成为一种温情。 李天明脱了外衣外裤,上了床,躺在阿苏塞身边,阿苏塞把身子扭过来,紧紧地贴在李天明身上,李天明的身体,于瞬间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被阿苏塞感觉到了,被她捕捉到了,说:“天明,我现在就做你的老婆吧?” 阿苏塞那样说,李天明心里很感动,很感激,然后李天明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说:“你现在的任务是起床吃饭,你现在回到了家里,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功夫,好了,我扶着你起床,然后我去做饭,你休息,等到吃了饭,我们接着睡,等到你的体力完全恢复,我们再那样。” 李天明说接着睡是有指代的,说那样也是有指代的,包含着把阿苏塞变成女人的意思,阿苏塞心里明白,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像三月里的月季,像五月里的石榴花,艳丽极了,柔美极了。 李天明把阿苏塞扶起来,帮她穿上衣服,阿苏塞带回来的军装。李天明没有近距离看见过穿军装的女兵,现在看到穿军装的阿苏塞,既惊讶,又惊奇,说:“你穿上军装,真好看,真的很好看。” 看到李天明诧异,阿苏塞温柔地笑了笑,说:“穿军装是没有办法的事,是军队里的规定,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喜欢穿以前的衣服,等会儿你去家里,去帮我拿几件衣服来,最好把出嫁时穿过的衣服拿过来,我当面穿给你看,找回当新娘的感觉,然后正式做你的新娘。” 阿苏塞嫁到李天明家里时,带过来很多衣服,阿苏塞被王三四抢走,跟着去了部队,李天明把她的衣服收了起来,好好地保存起来,现在看到阿苏塞说话,李天明当然会同意,说:“好的,我等会儿去家里帮你拿,顺便把你回来的事情,告诉给我爹妈,过几天,我们一起去阿家寨,给家人一个惊喜。” 第315章 两人世界 阿苏塞不同意,说:“你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我想跟你过几天清净的生活,我想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你,天明,我想你,非常非常想你,这次回来,就在今天晚上,我就做你的老婆,我正式做你的老婆,我要把我自己,从一个姑娘变成一个女人,而你呢?从今天晚上开始,不再是一个少男,而是一个男人。” 李天明把阿苏塞扶到厨房,叫她坐在火塘边,说:“苏塞,你烤火,我做饭,等到吃了饭,我搂着你睡,一觉睡到大天光。” 两个人吃过饭,洗漱干净,上床睡觉,阿苏塞毫无悬念地,从姑娘走进了女人的序列,李天明毫无悬念地,从少男走进了男人的序列。 他们把充满变数的爱情付诸成现实,只不过在阿苏塞看来,这个过程是好像,觉得自己好像做了李天明的老婆,跟正是做李天明的老婆,似乎还有一点距离,她知道,女人在这方面的心思,往往要比男人要细腻一些。 第二天,天边刚刚露出一点晨曦,李天明就醒了过来,他正要起床时,阿苏塞也醒了过来,说:“天明,你不要起床,我要你陪我再睡一会儿,天明,你不晓得,在外面的那些日子,是多么的难熬,你不知道,我总是在想你,总是在为你而担心,又没有办法来到你的身边,我现在回来了,我不用再担心,天明,昨晚我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一个美梦呢!在家的日子,真好!有你的日子,真好!” 李天明扭过身子,紧紧地抱了阿苏塞一会儿,他到底松开手,说:“好了,我起床去给你烧水,去给你做饭,你现在回来了,我们有很多时间去睡觉,不担心被人打扰,苏塞,我爱你,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整天整夜地想念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听到做饭两个字,阿苏塞顿时感觉到肚子饿,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唤着,不停地叫唤着,说:“你不说做饭还好,你说起这两个字,我就感觉到好饿,好了,天明,我也起床,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 李天明穿好衣服,正要走开,不巧看见床单上有好多血,说:“苏塞,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你感到疼吗?” 阿苏塞并不在意,她温柔地笑了笑,说:“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想跟这个男人去过日子,想跟这个男人去组建婚姻,去组建家庭,必然要经历这个过程,你不必在意,更不要想着道歉,因为这件事很正常,完全正常,我现在不但不感到难受,相反还感到很舒服,不仅是生理方面的舒服,还有心理方面的舒服。” 李天明说:“等会儿我去把床单洗干净,让你睡有血的床单,我的心里会难过。” 阿苏塞说:“按照我们阿家寨的习俗,男人不能洗带血的床上物品,如果去洗,会倒霉的,会倒大霉的,我不要你倒霉,我不要你倒大霉。” 听过这话,李天明抓耳挠腮,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说:“可是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不可以沾冷水,我不许你,因为沾冷水而生病。” 阿苏塞说:“吃了饭,你悄悄回家,把床单挂在院子里的核桃树杈上,妈看见,她会去洗的,会洗干净的。” 李天明心地善良,他不想让母亲去劳累,说:“我们怎么能让我妈去劳累?我们的事情,让我妈去劳累,不行,绝对不行。” 阿苏塞笑起来,说:“我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我以后会侍候爹妈,还要给他们养老送终,妈为我们洗一次床单,从情理上是说得过去的,你回家之后,把我的衣服,特别是出嫁时穿过的新娘服带过来,我要当面穿给你看,让你看看我有多么美丽,有多么漂亮,别人的老婆可以不漂亮,天明的老婆必须漂亮,一定要漂亮,而且要无比漂亮。” 李天明不知道阿苏塞在使用计策,还以为她娴淑,讲道理,什么时候都在为他考虑,他同意在吃过早饭以后,悄悄地回家,按照阿苏塞的话,把带血的床单挂在院中,一棵核桃树的树杈上,把阿苏塞的衣服,以及新的床单带了过来。 李天明晓得阿苏塞在过去的日子里,经受了太多的苦难,现在回到李刀磨,回到家里,虽然睡了很长时间,但是在夜里,他们有太多的缠绵,有可能伤到了她的身体。 李天明想让阿苏塞接着休息,接着积攒体力,说:“你原本就劳累,夜里又劳累,早就变成了稀泥巴,做饭做菜是小事情,还是我去做的好,等会儿,我端给你洗脸水。” 阿苏塞跟李天明,已经有了身体方面的接触,而且是深度接触,她已经从一个姑娘,转变成为一个女人。 第316章 成为夫妻 这时候,天色已经明朗起来,完全明朗起来,李天明起了床,穿好衣服,走开之后,又走了回来,他站在床前,做出不想走开的样子。 李天明两眼望着阿苏塞,满是含情地望着阿苏塞,眼前的阿苏塞,不止娇羞,而且娇艳,仿佛是果子,仿佛是已经熟透的果子。 李天明把手伸过去,扶起阿苏塞,说:“赶紧穿上衣服,小心受凉,不巧得了得感冒病,会导致你再受苦楚。” 阿苏塞掀开被子,当着李天明的面穿衣服,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羞涩,整个过程,显得落落大方,说:“你看这床单,脏成了什么样子?” 床单血糊糊的,阿苏塞没有说血字,而是说脏字,不是以直接的方式去说话,而是以间接的方式去说话,意在告诫李天明,她是以少女的形态嫁给他做老婆的,今后要万分珍惜她,千万不要欺负她,要对她负责,对她一辈子负责。 李天明晓得阿苏塞说出来的话,有什么样的含义,他刚刚听过阿苏塞的话,现在再一次听她说话,总算知道阿苏塞在使计策,在使计谋,说:“既然你说按照阿家寨的习俗,男人不能洗带血的床单,那好,我现在听你的,等会儿我把床单拿回家,按照你的分咐,挂在院子里的核桃树杈上,叫父母晓得你是一个姑娘身,是正儿八经的一个姑娘身。” 阿苏塞的心里甜甜的,她已经听出李天明的话语中,所蕴含着的意思,但是,她并不想矫情,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太多的用意。 阿苏塞说:“我是以怎样的情态嫁给你的,不仅你要认,父母也要认得,所以,我才叫你把床单拿到家里去,我不要虚假的感情,我需要真实的感情,不仅你对我要好,爹妈也要对我好,这样,我就会感到很舒服。” “床单虽然脏了,虽然破了,但是有必要留着,留着给爹妈看,吃过早饭,你到家里去拿新床单,还有新枕头什么的,我现在是一个新娘,你现在是一个新郎,我们要用新的东西,过新的生活,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要分开,我要做你最好的老婆,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阿苏塞是一个出过远门的女人,是在军队里待过好长时间的女人,她见多识广,说起话来明朗,清晰,干脆。 李天明虽然有文化,但是他没有出过远门,充其量只是一个屋檐下有文化的麻雀,在阿苏塞面前,明显现出了他的不足,说:“我听你的,等到吃过早饭,我就把床单带回去,跟着去拿新东西。” 阿苏塞的脸,再一次红起来,人也变得娇艳起来,她把身子蜷伏起来,说:“我现在好疼,好疼好疼,不过,从少女到少妇,疼是难免的,不碍事,过几天就会好的,你莫要在意,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心里不要有什么顾忌。” 阿苏塞依旧穿着军装,现出少妇苗条而婀娜的身材,李天明是极度的喜欢,他甚至打消了想到家里,去给阿苏塞拿衣服的想法,说:“你穿军装其实很好看,我看你就穿军装算了,我不回家去拿衣服了。” 第317章 心灵鸡汤 阿苏塞回到李刀磨,她希望自己,能以少妇的情态,出现在村民面前,自然希望李天明回家拿她的衣服。 说:“穿军装是部队纪律上的规定,是部队区分于地方的标志,现在我已经回到李刀磨,如果还是穿着军装,过于抢眼,兴许别人还会说我在有意张扬,天明,说实在话,我并不想张扬,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阿苏塞的话很平淡,很平实,但是这些话,表现出她的一种朴素思想,表现出她的一种贫民思想。 阿苏塞重视爱情,重视婚姻,如果不是外敌强加给中国百姓以战争,阿苏塞是不愿意出门的,她愿意生活在李刀磨,愿意跟李天明生活在一起,愿意给李天明生孩子,愿意共同去应对人生中的阴霾,共同走向人生的辉煌。 阿苏塞不是一个娇气的女人,更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说:“我愿意嫁给你,愿意做你的老婆,就要把我的心也要交给你,跟你一起度过人生,或许在人生路的上,会遇到很多很多的磨难,但是我不怕,最怕的事情是等到我老了,不好看了,你就开始厌烦我,开始想到不要我,到了那个时候,我岂不是很孤单?岂不是很很寂寞?” 李天明大笑起来,说:“这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呢?怎么可能发生?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形容露水夫妻,是形容没有感情的露水夫妻,我们可是通过唱鹊走到一起的,我们是正是夫妻。” “我们之间有很好的感情基础,我们是能够携手走到老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我要你比我先死,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你先死,我就会给你穿衣服,去紧紧地抱着你,为你哭几天几夜,把你好好地送上山,然后经常到山上去看你,经常到山上去陪你,经常到山上去跟你说话。” 阿苏塞沐浴在情爱之中,她不想听到这样的话,说:“天明,我不想听到死字,我要你活得好好的,不,我们两个都要活得好好的,我们要活上一百岁,不,要活上两百岁,最好活上一万年,爱情有多么美好,婚姻有多么美好,我们为什么要提到死字呢?” 阿苏塞的身子有一点疼痛,走起路来,步子有一点不够稳当,歪歪扭扭的,这在阿苏塞方面是显得有些难受,而在李天明方面则是显得有些好看,他从来没有见过走路略带痛苦的女人,现在见到,他对此感到神奇而新鲜,说:“你现在走路的样子很好看,特别好看,我以前没有见过。” 阿苏塞听到这话,脸蓦地红起来,艳艳的,娇娇的,很好看,说:“你又在乱说话了,我以前没有跟你有过这种事,没有发生过疼痛的事情,你怎么能看得见呢?好了,我要洗脸漱口了,等到吃了早饭,我来收拾屋子,你去拿衣服,没有女人的家,不是一个干净的家,你看这屋子,手随便往哪里一摸,手都是黑糊糊的,油乎乎的,我要帮你好好地收拾一下。” 李天明给阿苏塞倒好热水,正准备端给阿苏塞,阿苏塞婉约拒绝,说:“不消你端过来,我自己过来洗,天明,云里江里的鱼真好吃,吃了云里江里的鱼,现在我们在一起,跟你有了身体方面的接触,我现在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地回到了家,真正地感觉到了家的温馨。” 第318章 放心 跟男人接触,跟男人深度接触,是很难说出口的话,然而现在,阿苏塞随口就说了出来,说明她现在已经不再感到害羞,她已经把自己融入到李天明的生活之中,把自己的命运,跟李天明的命运,联袂在一起。 而在李天明的心里,当然很快活,他巴不得阿苏塞,把感情用在他身上,说:“说不定你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 阿苏塞是一个战地医院救护队员,懂得一些医学常识,她断自己还没有怀上孩子,说:“怀孩子哪有这么快当的?要好多天呢!天明,想要孩子,你可要努力啊?我已经做好准备,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接受的,都不会拒绝的。” 女人不能过于依恋男人,女人过于依恋男人,就会不顾一切地成全男人,现在李天明想要孩子,阿苏塞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为李天明生孩子,她不仅要做李天明的老婆,还要做孩子的母亲,并希望自己,能够努力去做好这两件事。 李刀磨村民的生活很艰难,但是,爱情却能抵消这方面的不足,给男女双方带来精神上的愉悦,李天明需要爱情的滋润,阿苏塞同样需要爱情的滋润。 他们在这方面的需求是一致的,是合拍的,他们的已经身体联结在一起,他们的心也联结在一起,然而世间万事万物,不是人们所能想象的那么美好,人们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越会受到干扰,可以说,世上极少顺风顺水,总会遇到坎坷,总会遇到波折。 李天明没有想到,阿苏塞也没有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外敌入侵中国,不仅打乱了很多中国人的生活,也打乱了李天明和阿苏塞的生活,他们不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分别,死亡的阴影,正在向他们袭来,快步向他们袭来,他们可以抗争,但是他们无力抗争。 李天明在灶上忙活,阿苏塞在火塘边烤火,朝灶膛里送进柴火,她不时拿眼睛去看李天明。 李天明是李刀磨私塾先生,不仅人长得帅气,还有满脑子的文化,是李刀磨及四周漂亮姑娘心仪的对象,她们渴望与李天明联姻,然而阿苏塞抢了先机,她得到了李天明的爱,他们组建了婚姻。 阿苏塞明白这种境况,感觉心里甜甜的,如果不是外敌入侵中国,如果不是土匪王三四作孽,他们早已在一起,或许已经有了孩子。 外敌简直就不是人!阿苏塞在心里骂了一句,重重地骂了一句,她于突然之间,意识到到自己骂这句话有问题,我们既然骂外敌不是人类,就是把外敌归入到鬼类,充其量只是披着一张人皮。 阿苏塞说:“天明,你真好看,能嫁给你,能做你的老婆,我心里可高兴了,世上的女人谁最有福气?我,就是我阿苏塞,我阿苏塞最有福气。” 李天明听到这句话,当即联想到夜里发生的事情,感觉有一些不好意思,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一个普通村民,要说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我读过几年书,现在当了孩子王,古话说得好,家有三斗粮,不做孩子王,你不要因此而高看我,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觉得你的地位比我高。” 阿苏塞最怕的就是这一点,文化成为他们之间的代沟,阿碧没有文化,却受到客芷座的尊重,我没有文化,李天明会尊重我吗?会的,他一定会尊重我,一定会把我爱到老的。 阿碧成为阿苏塞效仿的对象,没有文化的阿碧,和有文化的客楚林不仅生活在一起,而且生活得很好,虽说不是如胶似漆,但是他们相敬如宾,互相眷念,成为李刀磨的爱情典范,婚姻典范。 阿苏塞说:“天明,怎么不见孩子来上学?”! 李天明说:“最近天空经常出现外敌飞机,有时候还会朝下扔炸弹,县里要求村民,尽量分散居住,要求私塾暂时放假,所以你看不到孩子。” 听过这话,阿苏塞松了一口气,说:“我还在担心被孩子看见,把我回家的消息泄露出去,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 第319章 渴盼 阿碧和客芷座的爱情,她和客芷座的婚姻,增添了阿苏塞的勇气,促使她勇敢地走进爱情的进程中。 然而现在,即使她把身体交给了李天明,她的心里依然有战栗,依然有阴影,她担心李天明会在她面前,摆出一种高姿态,导致他们的婚姻生活,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如果真是那样,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阿苏塞不想生活在阴影里,自然不敢去想象这方面的问题。 美好的爱情,是男人的追求,更是女人的追求,美好的爱情,不仅能给男女带来了生理方面的满足,还能带来了心理方面的满足,阿苏塞愿意畅游在爱海之中,李天明愿意畅游在爱海之中,他们因此说了这些话。 过了一阵子,阿苏塞闻到了鱼香,感觉肚子饿了,她当即站起来,走到李天明的身边,说:“鱼,好香的鱼,天明,我饿了,我想先吃一点,行啵?奇了,怪了,我昨晚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饿了呢?怕是得病了也难说。” 李天明暗笑阿苏塞不晓得昨晚用了多少力量,说:“你昨晚用了那么多力量,自然是饿得快,跟生病没有半点关系,鱼已经煮熟,我马上舀给你吃,最好是我来喂你,每天都来喂你,喂你一辈子,直到你吃不动才停下来。” 阿苏塞走到饭桌边坐下,李天明把鱼舀到菜碗里,端到饭桌上,阿苏塞拿起筷子就吃,说:“好吃,好吃,云里江里的鱼就是好吃,天明,这两年在外面,我吃过很多地方的鱼,但是,没有一个地方的鱼,能有云里江的好吃,现在吃到了云里江的鱼,跟你又成了婚,就算立刻死掉,我也没有遗憾了。” 李天明把一盘炒酸菜端到饭桌上,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阿苏塞的后背,说:“憨老婆,现在是怎样的情境?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你不能死,我还要你生孩子呢,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呢?我给你生饭,吃饱以后你去睡觉,我回家去拿衣服。” “晚饭过后,我们到云里江边去看风景,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李刀磨能有什么呢?除了云里江的鱼,再有,就是新鲜空气,无论春夏秋冬,李刀磨的空气里,总是带着温馨,总是带着温情。” 李刀磨村民到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村里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眼看就要过年了,但是荤类物资却是极度的缺乏,村民的心里是极度的惶恐,是极度的忧伤,不知道如何过年,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年过好。 孩子却有另外的情态,他们单纯,只要肚子能填饱,只要有力气,他们就会到处乱跑,到处乱跳,嘴里发出的笑声,给凄苦的李刀磨村民,带来心灵上的一丝灵动,带来心灵上的一丝慰藉。 马上就要过年,父母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孩子,他们没有好东西给孩子,只能给孩子鞭炮,让孩子去获得快乐,而李刀磨村民,大都能够自制鞭炮,他们在过年之前,通常都要为制造鞭炮,辛苦好几天。 孩子们拿到鞭炮,在院子里放,在田野里放,整个李刀磨,到处都会响起噼噼啪啪的爆炸声,于陡然之间,给李刀磨增添了一些热闹。 第320章 清净生活 吃过早饭,李天明回家拿阿苏塞的衣服,阿苏塞在李刀磨私塾收拾屋子。 李天明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在心里想到阿苏塞,有一些刁蛮,竟然会提出不在家里住,而是要在私塾住,说要享受清净生活,清净生活对女人就那么重要? 李天明很快意识到阿苏塞这样做,正如阿苏塞那样说,阿苏塞不想被外界所打扰,她只想安静,安静地享受两人世界的温馨。 世上能有什么事情,能超越独自享受爱情的乐趣?阿苏塞是一个出远门的姑娘,跟她同时出门的,还有阿家寨的几个姑娘,她担心过早地现身在村民面前,村民势必会向她询问出门在外的事情,势必会向她询问阿家寨其他几个姑娘的事情。 如果李云愽和俞琴喜欢多事,兴许还会给他们补办婚礼,如果真是那样,那将耽误他们之间的多少情爱啊! 李天明担心父母在家,自己回家拿衣服时会遇到父母,如果父母询问起来,将要怎么去回答?说谎?还是如实回答?如果如实回答,岂不违背了阿苏塞的初衷? 阿苏塞回来,不愿意住到婆家,而是住在李刀磨私塾,原因在于她不想被人打搅,想过几天清净生活。 她 在部队呆了那么久,她在部队呆了那么长时间,所处环境人多事杂,乱哄哄的,现在回到村里,阿苏塞的心里萌发了过几天清净生活的想法,我为什么不能去尊重阿苏塞的想法呢? 事实上,李天明也有阿苏塞同样的想法,两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没有外人来打搅,没有世事来干扰,两个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如果说这种事情是老天安排的,我为什么要去违背天意?为什么要去违抗天意?就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阿苏塞不明白李天明的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只以为李天明尊重她,尊重她的意愿,心里感觉到格外甜蜜,感觉自己算是找对了老公,今后一定会得到老公的尊重。 阿苏塞没有想到,这样的生活只能是一时,而不能是长久,他们的爱情,注定不会圆满,最终以悲剧的形式而落幕,他们难以把握他们的命运,他们在命运面前,毫无表情地退缩,最终只能认命,只能选择认命。 乱世造就大量的悲剧,乱世造就大量的悲剧人物,生活在乱世的人们,不仅难以把握属于他们的爱情,难以把握属于他们的婚姻,还难以把握属于他们的生命。 李云愽从八达河筑路工地回来,看到家里什么也没有,心里有一些哀伤,然而,人总得活下去,总得变没有生活物资为有生活物资,这是人类思维的一种基础,更是人类生活的一个准则,否则人类早已消失,人类社会早已不存在。 李云愽带着老婆下地干活,他们整天在地里干活,他们希望通过干活,去获得生活物资,去获得生存物资,哪怕是少量的生活物资,哪怕是少量的生存物资,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经过几个月的劳作,他们开始收获了一些维系生命的物资,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阿苏塞能够回家,然而,阿苏塞像一个难以猜透的谜,总是带给他们不解,总是带给他们困惑,他们的愿望,总是落空,总是在落空。 第321章 虚幻 阿苏塞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李天博不清楚,俞琴不明白,他们只好把这件事搁置起来,暂时搁置起来,他们只管到地里去干活,期盼地里能产出更多的东西。 李刀磨位于云里江边,云里江泥砂逐渐沉积起来,造就了大量富含有机质的田地,只要能把种子播下去,只要人足够勤快,只要有效地预防病虫害,获得丰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李云愽老了,俞琴也老了,然而,对于农民来说,再老也得下地,再老也得到地里去干活,一旦闲下来,反而会感觉到不自在,何况因为修筑滇缅公路,村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不下地去干活,难道静等饿死不成? 李天明回到家里,看到父母不在家,凝结在他心里的忧愁,在这时完全消失,他径直走进了新房。李天明所住的房间,因为阿苏塞曾经入住过,所以在李天明的眼里,虽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是李天明依然把这间房,叫做新房。 新房里,有阿苏塞留下的气息,这气息,在阿苏塞离开以后随即消失,但是,在李天明看来,那气息依然存在,依然清新,而且是永远存在,是永远清新,很多事情,只要出现过,只要在脑子里停留过,就会在脑子里生根发芽,结出丰硕的果实。 不晓得有多少个夜晚,李天明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尽是阿苏塞的影子。 那影子是缥缈的,是虚幻的,如果说,影子是某种物事的化身,那么,它是清晰的,是实在的。 李天明把阿苏塞的影子,当成一种清晰的存在,当成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李天明没有想到自己苦苦思念的阿苏塞,竟然会突然出现在李刀磨,竟然会突然出现在李刀磨私塾,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苦苦思念的影子,于瞬间以血肉之躯的形式,出现在他的身边,以纯自然的情态,升级为爱情,升级为婚姻,李天明化惊奇于惊喜,他在惊喜之中,成为了一个男人。 李天明在新房站了许久,回味了许久,阿苏塞的陪嫁衣服很多,他不晓得要拿几件,要拿哪几件,最后,李天明把阿苏塞所有的衣服都拿起来,放进一个背篼里,背起,他在走出家门之前,在回到李刀磨私塾之前,按照阿苏塞的吩咐,把有血迹的床单,挂在院中核桃树的一个树杈上。 回到李刀磨私塾,但见原来乱七八糟的房间,已经变得整洁起来,已经变得干净起来,说:“苏塞,你刚回来,身子骨又疼痛,你要好生休息,这些事情我来做。” 阿苏塞莞而笑,温馨而笑说:“不碍事,不碍事,你们男人家,最大缺点就是不爱收拾屋子,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导致女人心里不舒服,导致家庭不够和谐。” 阿苏塞是一个军人,是一个战地医院救护队员,生活起居,都是按照部队的规定去做的,整齐划一,就是其中的一个要素,一个每天都要做好,每天都要完成的要素。 阿苏塞现在已经回到李刀磨私塾,她把爱干净,爱整洁的习性,也带到了李刀磨私塾,说:“我喜欢干净,喜欢整洁,天明,你不会反对我爱干净吧?你不会反对我爱清洁吧?如果你反对,我依然会按照习惯去做,别的方面,我可以迁就你,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愿去做,给你足够的面子,给你足够的尊重。” 李天明放下背篼,赶忙表态支持,说:“不反对,不反对,我怎么会想到生活在肮脏里呢?我想你刚刚回来,身体疲劳,又是刚刚经历过那种事情,我担心你这样累下去,会累出病痛来,唉!经过这次修筑滇缅公路,我们村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了,就算是山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不过话要说回来,我希望,希望能有几只漏网的野兽,叫这几只野兽尽快繁殖出后代,繁殖出大量的野兽,山里没有野兽,还能叫山吗?” 第322章 穿嫁衣 阿苏塞对山里有没有漏网的野兽不感兴趣,她只对自己的衣服感兴趣,她迫不及待地从背篼里拿出衣服,当着李天明的面把军装脱了,穿上陪嫁过来的衣服。 说:“天明,我穿上这件衣服好看吗?如果不好看,我想请你帮我挑选一下,你想要我穿哪一件,我就穿哪一件,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为悦己者打扮,我不为你容,不为你打扮,又去为谁打扮呢?” 李天明听阿苏塞说愿意为他而容,而打扮,感觉自己被阿苏塞所看重,所倚重,在阿苏塞心里有很高的位置,当即有了感觉,感觉爱情是那么的美好,感觉到婚姻是那么的美好,他感觉到心里甜甜的,整个人都是甜甜的,说:“好看,特别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如果世上的人,都不穿衣服,那该有多好!” 听到这话,阿苏塞的脸顿时红起来,艳艳的,娇娇的,粉粉的,柔柔的,说:“天明,你又在乱说话了,如果世上的人,都不穿衣服,那不是不讲羞耻吗?我听说古时候的人,还晓得拿着芭蕉叶,去遮住身体呢!何况现在的人?” “还有,你刚才说我不穿衣服更加漂亮,请你想一想,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如果不穿衣服,走在外面,不被人家抢走才怪!天明,我想休息了,我要你抱着我好生休息,半分钟也不要松开,天明,我对你的要求不过分吧?如果你觉得我对你的要求,有一些过分,有一些霸道,你只管骂我就是,我绝对不回嘴。” 李天明巴不得阿苏塞能说出这句话,抱着阿苏塞睡觉是李天明的愿望,现在被阿苏塞说出来,他满心欢喜,说:“不过分,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我抱着你睡,半分钟也不分开,以现在的情形,我怎么会想到放开呢?” 李天明把阿苏塞抱到床上,他随即上了床。 时光是恒定流淌的,然而对于进入美好境界的人来说,时光是快速流逝的,李天明和阿苏塞起床时,已是下午时光。 太阳运行在淡淡的云层之中,天地间阴沉而隐晦,村民在这样的情境中各自准备着,准备着过年的食物。 吃过晚饭,阿苏塞挽着李天明的手臂走出李刀磨私塾,向云里江边走去。 到了云里江边,阿苏塞双手抱着膝盖,望着垂到水面的柳丝,看到柳丝上没有柳叶,柳丝没有春夏时刻的繁荣茂盛,她的心里,于瞬间产生了一丝阴影,一丝淡淡的阴影。 柳是人们喜欢的植物,柳长在水边,水润肌肤,肌肤细腻,柔软,却有硬性,看起来质朴,然而其内在因素却是坚硬的,它是一个秀丽的女子,更是一个刚强的男子,不同的视觉,会产生出不同的结果。 阿苏塞感受到了李天明的气息,心里的阴影于瞬间消失,要知道,人总是向往美好事物的,人不能总是生活在阴影之中,即使偶尔产生了阴影,人也会在不经意之间,把阴影排除出去。 阿苏塞做现做到了这一点,她在感受到了李天明的气息以后,很自然,很容易就做到了这一点。 阿苏塞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心旌摇动起来,她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轻扭娇躯,扑入李天明的怀里,轻轻地闭上眼睛,现出风姿绰约的神态。 第323章 会骂我吗 李天明的体内激起了涌浪,那涌浪不可遏止地奔腾起来,咆哮起来,说:“我有何德何能,竟然被阿家寨最美丽的姑娘所爱恋,所眷顾?苏塞,我想跟你说,我现在太幸福,我现在实在太幸福,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李天明紧紧地搂着阿苏塞,他勾下头,想去吻阿苏塞,想去狠狠地吻阿苏塞,不想就在这时,阿苏塞睁开眼睛,她用愠怒的口吻说:“天明你不要乱,这里是什么地方?过往的人多,不巧被人看见,他们会骂我是一个狐狸精,骂我不稳重,骂我性格随便,在外面也不知道检点一些,我把名声看得很重。” 阿苏塞说过这话,站起来,用双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走到另一棵柳树下,坐在一个石头上,望着水面。 微弱的阳光,透过细密的柳枝撒下来,水面上,是许多晃动的不规则的光点,一些虫子,在光点里飞行着,飞舞着,吵闹着。 李天明的体内,燃起一股熊熊的火焰,阿苏塞朝那火焰泼了一瓢冷水,但是,因为冷水不够多的缘故,李天明身体里的火焰,依然在燃烧着,在燃烧着。 李天明被身体里的火焰炙烤着,他感觉到被火炙烤的苦痛,然而,李天明是一个文化人,文化人知晓做人的道理,懂得如何去抑制自己的情感,最后,他浇灭了身体里的火焰,表情变得平静下来。 他走到阿苏塞不远处坐下,看上去,仿佛一个打斗失败的孩子,面孔灰灰的,又像一间没有被装修过的房子,内外都是空的。 阿苏塞说:“我是一个本分的女人,不到那一天,我是不会把自己交给你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把我交给了你,已经是你永远的老婆,你想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可是现在不行,我不能叫人家,看见我们在这里乱,我可不想叫人家说我不守规矩,不想叫人家说我随随便便。” 李天明没有说话,两眼朝天,望着游弋的云,那云,有灰色的,有红色的,有扎堆的,有散漫的,千姿百态,奇形怪状。 阿苏塞暗怪李天明过于老实,经不起些微的打击,远不如石建辉霸道。 在跟李天明相好之前,阿苏塞跟邻村的石建辉有过交往,石建辉不老实,喜欢动手动脚,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是稍微过激的动作还是有的。 阿苏塞允许石建辉胆大妄为,缘于她的好奇,她明白只要自己坚守底线,石建辉是得不到什么的。 现在老公如果需要,对于阿苏塞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她是完全可以满足李天明,然而阿苏塞虽然出过远门,在部队呆过几年,见多识广,思想方面,到底还是有一些保守,她不敢把自己的感情,释放得过于强烈。 她担心被过往的人看见,继而闹出笑话,导致自己的名声不好,以后在村民面前,说话没有底气,做事没有底气,做人没有底气。 石建辉喜欢阿苏塞,喜欢跟阿苏塞交往,阿苏塞给了石建辉一点小甜头,算是她善良性格的一种表现。 阿苏塞给了石建辉一点小甜头,但是她并不喜欢她,并不爱恋他,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去村吉打歌场,才会去认识李天明,当她认识李天明之后,立刻把对石建辉的些微留恋的情感封存起来,只管去爱恋李天明。 第324章 过于无耻 阿苏塞晓得李天明现在想要什么,晓得李天明此刻为什么会如此颓废?为什么会如此伤感?但是,阿苏塞并不想利用她的身体,去疗治李天明内心的忧伤,这个世界有多少心灵受到过伤害的人?如果都以这种方式去疗治,有意思吗?有这个必要吗? 如果说阿苏塞愿意用身体去抚慰李天明,那么这抚慰应该在家里,而不是在野外,阿苏塞自顾自地思索了半天,她扭过头去看去李天明,目光灼灼,像燃烧正旺的火焰。 李天明接触到阿苏塞火辣辣的目光,他像犯过错误的孩子,把头勾了下去。 过了一阵子,李天明站了起来,阿苏塞望过去,不觉大笑起来,说:“你的屁股,跟猴子的屁股,没有什么两样,很是可爱啊!” 阿苏塞意识到自己也在草地上坐过,自己的屁股跟李天明不会有什么两样,自己取笑人家,人家也会取笑自己,便羞红了脸,赶忙站了起来,歪着身子,去看了看自己的屁股,沉闷的情境,在这时候被打开,阿苏塞说:“天明,你过来,我们一起去看水,云里江冬天的水,好清,好清,没有半点杂质,没有半点污染。” 李天明听话地走了过去,坐在阿苏塞的身边,阿苏塞不忍心看到李天明心里难受,心里开始变得柔软起来,说:“你抱着我看江水吧?” 阿苏塞说完话,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李天明,喃喃自语地说:“抱紧我,抱紧我。” 李天明紧紧地抱住阿苏塞,身体里再一次燃烧起浓烈的火焰。阿苏塞明显感受到了,然而她却要扑灭李天明身体里燃烧的火焰,她用力地推着李天明。 李天明不想放开阿苏塞,而是紧紧地抱着阿苏塞,阿苏塞于是停止抵抗,身子软了下去,倒在李天明的怀里。 阿苏塞心里想到,她已经成为李天明的老婆,已经有了身体方面的接触,再接触又有何妨?何必再去做无谓的抵抗呢!阿苏塞彻底地放松了,由着李天明。 过了许久,阿苏塞推开李天明,坐了起来,眼睛里不觉流出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煞是可怜的样子。 李天明把阿苏塞搂得更紧,凑着她的耳根说:“我们已经有过深度接触,你已经从少女变成了少妇,苏塞,嫁给我吧?我再一次向你求婚,我再一次向你正式求婚,把没有完成的婚姻仪式给补回来。” 阿苏塞心里说李天明啊,你现在是过于厚颜无耻!阿苏塞想骂他,想甩他耳光,然而在她的潜意识里,发觉原本就是他说的那么一回事,强行为自己辩护,只能为自己带来烦恼,阿苏塞转怒为喜,说:“你在向我求婚吗?” 李天明说:“是的,我在向阿家寨最美丽的女人求婚!” 阿苏塞心里高兴,说:“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女人,你未必会合我的心意。” 阿苏塞是真的想把心交给李天明,然而阿苏塞想要长时间地去考验李天明,只有等到自己完全认可的时候,才会把心交给李天明,才会把心完整地交给李天明。 第325章 发重誓 阿苏塞笑笑的,满脸和悦,满面春风,说:“其实呢,我这个人显得很金贵,有时候还会有一点点霸道,我对爱情,我对婚姻,要求不高,一点也不高。” 阿苏塞说过这话,跟着停下来,李天明看见阿苏塞停止说话,他急于知道结果,心里反而着急起来,说:“什么要求?怎么会不高?怎么会一点也不高?从道理方面来说,你对爱情对婚姻,应该有很高的要求,否则对不起你的美丽,对不起你的无比美丽。” 阿苏塞看到李天明赞美她,赞美她不仅美丽,而且无比美丽,仿佛吃了蜜枣,整个人都是甜的,说:“我的要求真的不高,我只要求你,绝对忠实于我,绝对忠实我们的爱情,绝对忠实我们的婚姻,天明,你能做到吗?如果你能做到,我不仅要把身体交给你,还要把心也交给你,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交给你,我既然能说到,自然就能做到,绝对不骗你!” 李天明大笑起来,说:“这要求还不高呀?高,极端的高,无比的高。” 李天明早就巴望着捕获阿苏塞的心,现在看到阿苏塞用试探性的语言,去表现她心里的默许,表明她已经完全被自己所征服,愿意把心也完整地交给他,他的心里,自然是极度的高兴,极度的喜欢。 李天明说:“那是绝对的,那是绝对的,我发誓今生今世要绝对爱你,要把你爱到血管里去,要把你爱到骨髓里去,如果做不到,不是被庄上的雷公劈死,就是掉进云里江被淹死,我也是能说到,就能做到,绝对不会说谎骗你。” 阿苏塞看到李天明发重誓,感觉她的婚姻有了保障,有了无比坚实的保障,再也不用为今后的人生去担忧,她的心里是极度的喜欢,为自己找到了坚实的爱情而喜欢,然而她再一次故作矜持,再一次故意试探,说:“男人说的话,十句中有八句是假的,我要你再一次发誓。” 李天明在心里埋怨阿苏塞思维不够清晰,晓不得他已经发过誓,而且发的是重誓,然而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李天明有耐心,有耐心应付阿苏塞的纠缠,不就是发誓吗?再发几次又有何妨?说:“我发誓,如果不爱苏塞,我就是母牛养的。” 阿苏塞以为李天明的思想复杂,需要作长时间的探究,她没有想到,李天明很快就把他的思想暴露无遗,阿苏塞的心里,不觉轻松了许多。 阿苏塞正想表白,这时走过来一个老大妈,老大妈望着他们,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说:“男女在一起,也不知道挑地方,在这样的地方,去搂搂抱抱,不巧被人看见,并且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看你们以后,拿什么去做人!” 听了这话,阿苏塞满脸绯红,她立马推开李天明,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丢下李天明,自顾自地跑开了。 李天明看到阿苏塞跑开,他赶紧紧跟上去,搂住阿苏塞,两个人依偎着,紧紧地依偎着,走向李刀磨私塾,走向他们的临时住所。 太阳已经偏西,阳光里已经没有了热量。 临近村口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几个熟人,他们装出没事似的,阿苏塞在前面走,李天明在后面走,阿苏塞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李天明见状,赶忙走上前去,好像偶尔相遇的样子,说:“今晚去家里住吧?” 李天明说的家,指代他的家,而不是李刀磨私塾,李刀磨私塾是客芷座建立的,客芷座到云里县做参议员,把李刀磨私塾交给了李天明。 第326章 兴师问罪 阿苏塞听到这话,感觉突然回到家里,公公婆婆会感到惊讶,会感到异常惊讶,还有可能因此闹出很多很多的麻烦,这样,就会耽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要知道,以现在的情形,他们是一分钟也不想分开的,他们是一分钟也不想耽搁的,说:“天明,忘了告诉你,我最喜欢吃云里江的细鲮鱼,你去给我捉几条吧?” 阿苏塞并不是特别喜欢吃云里江的细鲮鱼,阿苏塞所以这样说话,所以提出这种要求,缘于她善于使用心计,她要借此去考验自己选定的对象,如果他能够满足她的愿望,就能证明他很爱她,她不仅把人交给他,把心也交给他,完完整整地交给他,守着他,好好地过日子。 听阿苏塞说喜欢吃云里江的细鲮鱼,李天明仿佛捡到了一个金娃娃,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恨不得立刻跳进云里江,把云里江所有的细鲮鱼,都给捉上来,阔气地摆在阿苏塞面前,豪壮地放在阿苏塞面前,以此得到阿苏塞的青睐。 李天明心里想阿苏塞是真的爱上我了,否则,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会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要知道现在是冬天,在岸上寒冷,到水中更寒冷,他在心里说:“只要你说出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做到,何况只是到云里江捉几条细鲮鱼,小事一桩,小菜一碟,分分钟搞定。 两个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想,阿苏塞嘴里说住在李刀磨私塾,脚却朝家里走,而李天明呢?嘴里说住在家里,脚却走向李刀磨私塾,阿苏塞看见李天明跟她唱反调,心里不怒,反而高兴。 她赶忙停下脚步,略微思考了一下,跟着走过来,随李天明走向李刀磨私塾,说:“我现在是你的老婆,我只能选择夫唱妇随,既然你不想回家住,我为什么要回家任呢?还有,我已经看出来,你现在是一分钟也不想离开我,天明,是这样吗?” 李天明赶忙表态,说:“是的,是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晓得我有什么心思,以现在的情形而论,我真的一分钟也不想离开你,所以我不想回家,不想让父母,去打搅我们的好事,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现在是初婚,怎么舍得分开一分钟?” 李云博和俞琴到地里干活,按照惯例,俞琴先回家做饭,俞琴回到家中,看见核桃树枝丫上挂着床单,心里感到诧异,她走到床单面前,看见床单血糊糊的,她断定是李天明希回来,断定是李天明挂在树杈上的,心里不觉悲伤起来,不觉悲哀起来。 俞琴心里悲伤,心里悲哀,表现她的在脸上,就是哭,悲伤地哭,悲哀地哭,流泪,不停地流泪。 俞琴感觉哭够了,感觉哭得差不多了,就去厨房做饭,等到把饭莱做好,李云博也回到了家中,他看到俞琴两眼肿得像核桃,知道她哭了,而且哭得伤心,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把眼睛弄得像猪尿泡,不巧被人家看见,还以为我打你,还以为我骂你,你不讲脸面,我还要讲脸面呢!” 俞琴听到脸面两个字,联想到挂在核桃树杈上的床单,联想到血糊糊的床单,心里顿时变得激惯起来,说:“你还讲脸面?一个借腹生子的人,也敢说脸面两个字?有怎么样风流的父亲,就会有怎么样风流的儿子,这话一点不假,一点不错,百分百正确。” 听老婆骂得难听,李云博鬼火直冲,想打俞琴的心都有了,然而他倒底忍下来,耐着性子,去问俞琴发生了什么事情,俞琴说:“你去核桃树下看一看,看一看树上挂着什么,就知道哪个不讲脸面,就知道哪个不要脸了。” 李云博听过这话,立刻站起来,走出厨房,走到核桃树下,看过床单,跟着走进厨房,说:“是哪个把这东西,挂在树上的?” 俞琴心里有气,说:“除了你的宝贝儿子李天明,还能有哪个?不想住在家里,偏要住在私塾,到那里去祸害人家姑娘,还把这东西拿回来,挂在树杈上,不讲脸面,不讲羞耻,算是白读了那么多书 李云博听到这话,脸色大变,说:“这个问题有一点严重,你不要乱说,千万不要要到外面去乱说,等到了晚上,我们一起去,一起去看一下,等到弄清楚事情真相,再说也不迟,活到这么大年纪,也晓不得稳定,听风就是雨,动不动就哭,白长了岁数。” 李云博为什么白天不去,而是要晚上去?他断定,如果李天明在私塾祸害人家姑娘,姑娘怕被人看见,白天不会去,不敢去,只有晚上才会去才敢去,这种事情,只有抓到现形,拿到证据,才能说话,凭空是不能说的,就算说,李天明也不会承认。 到了晚上,李云博带着俞琴,走向李天磨私塾,走近李刀磨私塾,两个人放慢脚步,把步子弄得轻轻的,临近李刀磨私塾,李云博听到了女人的说话声,心知李天明背叛了阿苏塞,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在私塾里跟其他姑娘幽会,心里顿时火冒三丈,说:“李天明,李天明,你给我出来。” 李云博嘴里喊着李天明出来,抬起脚朝大门踢去,朝大门狠狠地踢去,不想大门是虚掩的,里面没有拴,由于踢门用力过大,门打开,他也扑倒在地,他的额头上,立刻肿起一个包。 听到喊声,李天明从卧室跑出来,他看到父亲扑倒在地,赶忙跑过去扶,李云博拒绝他扶,说:“不要扶,我不要你扶,放着好好的家不住,偏要跑来这里住,放着好好的苏塞不爱,偏要去祸害人家姑娘,白读圣贤书,白做私塾先生,想气死我,想把我气死,早知道你会这样,还不如当初我捏死你。” 阿苏塞知道公公婆婆,在心里产生了误会,跑来向李天明兴师问罪,她听过李云博骂儿子的声音,知道公公婆婆向着她,对她好,心里感到甜蜜蜜的,她赶忙从卧室走出来,说:“爹,妈,是我,是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天明只祸害我,没有去祸害人家姑娘。” 看见阿苏塞,一切误会都消失,于瞬间消失,俞琴走过去,两眼望着阿苏塞,说:“苏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苏塞说:“妈,我回来两天了,回来两天了。” 听过这话,俞琴抱起阿苏塞就哭,说:“天明,亏你还是一个私塾先生,什么事情都不懂,说你是一个憨包,一点都不会错,这种地方,你住一下还可以,苏塞怎么能住?你如此对待老婆,会遭报应的。” 阿苏塞看到婆婆骂李天明,心里特别高兴,说:“妈,这件事情不怪天明,是我要求住在这里的,明天早起,我们就回去,去我们的新房里住。” 李云愽看到儿媳妇安全归来,在心里感激菩萨显灵,感激菩萨保佑,成全了儿子的婚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明天去阿家寨,去把你爹妈请过来,我们两家,好生庆祝一下。” 李云愽说话语气平缓,包含了几层意思,一是看到儿媳妇安然归来,儿子空虚的感情得到了填实,再也不会因为阿苏塞的离开而闹心烦,省却了父母安慰儿子的麻烦。 二是他断定儿媳妇出门以后,受了不少的苦难,做老人的,应该厚道一些,以后要善待儿媳妇。 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时难,李刀磨的习俗,不是非要出门,绝对不出门。 在家过日子,穷归穷,但是活得自在,活得自由,没有心里上的担心,没有心里上的害怕,出门则不同,要经历许多方面的艰难。 女人出门,所经历的苦难会更多,李云愽出过门,吃过不少的苦头,他看到过出门的女人,经历了太多的苦难,现在,儿媳妇从外面回来了,他岂能不知道儿媳妇,遭受了太多的苦楚? 三是经历过大难的儿媳妇回到家里,是一艘在海浪里颠簸的船,回到了港湾,回到了平静的,再也不怕风吹,再也不怕船翻了。 李云愽是阿苏塞的公公,在儿媳妇面前,说话是审慎的,是要加以掩饰的,不能把话说得过于直白,就算心里高兴,也不能把心里的高兴,过多地去表现出来,给外人以话柄,于家庭和睦,没有好处,没有半点好处。 李云愽愿意亲自前往阿家寨,去请阿辉两口子来家里吃饭,既是对儿媳妇的看重,也是对儿媳妇父母的看重。 李刀磨的习俗,是晚辈去看望长辈,现在李云愽前往阿家寨,去请亲家来家里吃饭,是请长辈,来家里看望晚辈,不合李刀磨习俗。 阿苏塞在经历了无数的苦楚以后,回到了李刀磨,这是一件特别重大的事情,特别重大的事情,就要特别办理,李云博愿意为此,去打破李刀磨习俗。 第327章 看女儿 李云愽相信亲家得到女儿回家的消息,不但不会怪罪女儿女婿在长辈面前摆谱,摆高姿态,相反,他们会表现出内心的一种惊诧,一种惊喜。 现在这个时候,亲家最想看到就是女儿,最想看到的,就是女儿安然无恙地回到家,至于是否回阿家寨,是否回到阿家寨,对于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是小事一桩。 阿苏塞离开云里县,到前线战地医院,去救护受伤官兵,于抗战有利,于国家有利,但是对于两个家庭来说,却是一种伤害,阿辉把女儿嫁给李天明,希望女儿从此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从此能过上好日子,但是世间的事情,不是凭想象就可以做到的,事与愿违,发生太多,出现太多,人很难把握自己的命运。 王三四带领二十余名手下,在仓皇逃命的过程中,抢劫阿家寨,抢走了阿苏塞,抢走了阿家寨五个姑娘,五个姑娘虽然被茶马石所救,但是,她们被云里县政府送到前线,送到前线抗战救护所,成为了一名军人。 军人不同于百姓,军队有严格的规定,对军人有严格的纪律约束,阿苏塞很难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做,尽管她思念李天明,想尽快回到李天明身边,但是她很难做到,如果不是部队被打散,这次能不能回来,说不清楚,她说不清楚。 阿辉想到李天明虽然娶了老婆,但是老婆却不在身边,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李天明,他早就巴望着女儿能回家,此时如果得到李云愽通知,知道女儿已经从前线回来,现在就在李刀磨,就住在家里,阿辉两口子不高兴到疯狂的程度,倒是一种意外。 人高兴到疯狂的时候,还会去计较吗? 第二天早晨,李天明来到云里江捉细鲮鱼。冬天的云里江,河水比较平缓。 细鲮鱼生活在汹涌激荡的水域,李天明来到激流涌浪处,望着激流涌浪,心里发怵,犹豫了一阵,到底想到阿苏塞对自己的感情,于陡然之间,增添了几分勇气。 李天明脱掉衣服,只穿着短裤,一个猛子跳进水潭里,潜入到水底。 李天明张着嘴巴在水里游动着,钻进他嘴里里的小鱼,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钻错了地方,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它们在李天明的嘴里,拼命地弹跳着,拼着老命想从李天明的嘴里跑出来。 李天明顺应了小鱼的意愿,他把嘴张开,把小鱼从嘴里吐出来,他用双手在水底又扒又摸了半天,到底捉到几条细鲮鱼,上了岸,穿好衣服,把细鲮鱼拎回到家里,叫母亲煮好,放在饭桌上,他随即走进卧室,喊阿苏塞出来吃鱼。 阿苏塞走出卧室,走到饭桌旁,她用笑眼看了看李天明,返身离开饭桌,走进卧室。 李天明以为阿苏塞会说几句感激话的,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冷冷的。 女人真会装啊!刚才还是笑脸,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哭脸,真是会装啊,真是捉摸不透啊,跟这种女人生活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情趣? 李天明的心里,萌生了一种浓烈的愁绪。 李天明看到阿苏塞走进卧室,他赶紧端起鱼碗,走进卧室,把鱼碗递给阿苏塞,阿苏塞接过鱼碗,她的脸,却寒寒的,冷冷的,阴阴的。 阿苏塞看到李天明离开卧室,她直接把鱼碗丢到窗外,正在窗外草地上晒太阳的一只老公猫,看到撒落在地的细鲮鱼,几个纵步跑过去,叼起一条细鲮鱼就跑。 第328章 为什么 阿苏塞为什么要做出冰冷的情态?为什么要把李天明送给她的细鲮鱼丢到窗外? 阿苏塞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女人,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李家的人,她在心里责怪李天明,不应该把细鲮鱼单独拿给她吃,而是要叫她跟大家一起吃,这样才会有情趣,才是一家人应该有的情趣,没有情趣的事情,我为什要去做? 阿苏塞没有想到自己的做法,不仅伤害到李天明,还伤害到婆婆,然而阿苏塞毕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妥,不是一般的不妥,而是特别的不妥。 阿苏塞于是赶紧出门去做弥补工作,说:“天明,我对你的做法有意见,特别特别有意见,请你想一想,我已经李家的人,你还把鱼单独给我吃,你这样做,不是叫我面子上过不去吗?何况妈辛苦做出来,总该吃一点吧?” 看到儿媳妇,用冰冷的目光对待儿子,俞琴心里十分诧异,她的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现在听了儿媳妇的解释,悬在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她开始在心里感激儿媳妇,感激儿媳妇懂得孝道,晓得孝敬父母,有这么懂事的儿媳妇,是婆婆的幸福,是李家的幸运。 俞琴于是笑了笑,说:“天明认得几个字,成天跟小孩子打交道,养成了小孩子毛躁的性格,天明,你以后你要改掉这个毛病,好生对待苏塞,不要再去做伤害苏塞的事情,天明,你听到了吗?至于苏塞,我也要说你几句,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回家,我们不照顾你,哪个去照顾你?现在是冬天,细鲮鱼不容易捉到,天明去了半天,才捉回来几小条,如果我们也跟着吃,反而是不讲情面,苏塞,请你以后随便一些。” 得知女儿回家,阿辉两口子异常惊喜,他们在招待李云愽吃过饭以后,即刻随李云愽前往李刀磨,在李刀磨见到了女儿,见到了已经成为少妇的女儿,他们心里高兴,想就此跳进云里江的心都有了。 根据阿辉的提议,李天明陪阿苏塞回娘家住几天。 阿家寨其他四个姑娘的父母晓得阿苏塞回来,他们赶忙来到阿辉家里,向阿苏塞打探自家女儿的下落,阿苏塞跟她们说:“走散了,我不晓得她们的下落。” 阿苏塞说话有一些含糊其辞。阿辉看到别人来家里打探其女儿的下落,说:“我家女儿有爱情,有婚姻,不管有多么难,她都会想到回家的,我跟你们说婚姻是一根绳子,无论多么强壮的牛,在这根绳子面前都会老实,都会乖乖地回家。” 几个来家里打探女儿下落的人听到这话,感觉自己长了一个猪脑壳,晓不得提早给女儿定下一门亲事,导致女儿没有爱情的牵挂,变成了一头没有绳子牵住的牛,只管出门去吃草,晓不得回家,伤了父母和家人的心。 说:“都是王三四惹出来的祸,烂土匪,烂杂种,等到我们抓到王三四,非把他吊死在树上不可。” 阿家寨人提早说出来的话,后来得到了验证,周寒苦抓到了王三四,把王三四交给阿家寨村民,被阿家寨村民吊死在村口的一棵树上。 几个阿家寨村民,没能从阿苏塞身上打探到女儿的消息,心里很失望,很着急,他们除了在心里骂自己愚蠢之外,再有就是寄希望于女儿能够平安,他们悻悻地离开了阿辉家,回到了自己的家。 阿辉来到李云愽家里的时候,说起女儿未能在入洞房的时候圆房,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提议重新举行结婚仪式,李云愽当即答应,过后请媒婆再一次前往阿家寨说媒,两家人准备为他们再一次举行婚礼。 第329章 误会 李天明在举行婚礼以后,陪阿苏塞前往阿家寨,在阿家寨住了两天,按照阿家寨的习俗,李天明向岳父母道了别,向阿苏塞道了别,独自回到李刀磨。 阿家寨的习俗,新婚的女儿要在娘家住十天,向母亲学习如何做老婆的技巧,然后被老公接回家。 李天明独自回到家里,头昏得厉害,痛得厉害, 发高烧,大量出汗。 李云愽晓得儿子得了感冒病,他跑到地里挖了一些生姜回来,洗干净,丢进铁锅里,等到铁锅里的水开,往里面撒下一大把干辣椒,熬成生姜辣椒水,叫儿子喝了两大碗。 李天明蒙头大睡了半天,出了一身大汗,病好了许多。 阿苏塞心里想着李天明,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盼望时光能快一点流逝,巴望着十天时间,能够变成一天,不,变成半天。 不知不觉之间,阿苏塞在娘家待了五天。阿苏塞盼望着李天明赶紧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赶紧把自己接到李刀磨,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要分离,要永远地生活在一起,阿苏塞这样想的时候,接到了外婆离世的消息,她随父母到街鸡新寨奔丧去了。 李天明的心里想着阿苏塞,不时下河给阿苏塞捉细鲮鱼,满心希望心上人能够突然出现在他的的面前,到了第十天,李天明动身来到阿家寨,在寨外遇到了一起到仪凤镇读过私塾的欧阳木趣。 欧阳木趣以前,被李天明欺负过,欺负过好几次,现在他听见李天明问起阿苏塞,心里想,你以前欺负过我,我现在为什么不可以欺负你?我要狠狠地欺负你,而且要欺负你好几次,不把你欺负够,我就不叫欧阳木趣! 欧阳木趣使坏,他笑了笑说:“阿苏塞旧情复发,正在跟石建辉谈恋爱,兴许已经做了石建辉老婆,你呀,天生就是一个打光棍的料!” 李天明不信阿苏塞会如此薄情,不信阿苏塞会背叛爱情,否则,她不会经历千辛万苦,经历千难万难,从大老远的地方赶回来。 他们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夫妻,他们的感情已经炽热,已经特别炽烈,已经炽烈到不能分离半分钟的程度,阿苏塞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移情别恋呢?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说:“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怎么可能发生,你是在骗我吧?你是不是在心里计较我以前整过你?现在要拿这件事来出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把你欺负够!” 欧阳木趣做出不计较以前被欺负的样子,说:“老母狗养的才骗你,我就是再小心眼,也不会去计较发生在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我们都不懂事,互相之间打打闹闹,有时候打闹得有一些过分,不奇怪。” “但是,过去的事情毕竟是过去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干嘛还要记在心里?我干嘛要跟你计较发生在小时候的事情?我上一次就劝过你,劝你说漂亮的姑娘,是用来观赏的,用来做老婆,则有一些不好,你还不相信,现在你上当受骗了吧?阿苏塞是一个不好的女人,真的是一个不好的女人!信不信由你!” 第330章 躲在闺房 李天明的脑壳子晕得很厉害,也不想一想欧阳木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不想一想阿苏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听风就是雨,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的爱情,以为自己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他的心情,冰冷到了极点。 李天明走到一棵核树下,仰面哭了一阵,拿起一根棕绳挂在核桃树上,把自己的头伸了进去,踢翻了脚下的石头,把自己挂在了树上。 然而那根棕绳被水泡朽了,李天明刚把自己挂上去,跟着就掉了下来,脑壳重重地磕在用来垫脚的那个石头上,顿时昏晕过去。 李天明被路过的一个村民叫醒以后,迈着蹒跚的脚步回到了李刀磨,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在心里狠狠地咒骂阿苏塞,咒骂阿苏塞不讲爱情,咒骂阿苏塞不讲婚姻,咒骂阿苏塞不是一个好女人。 人是坚强的,人能够战胜许多许多苦难,却很难战胜自我,虚空和虚妄犹如佛教学说,尽管没有实质上的意义,但是,依然会成为人们苦苦追求的东西,并且把这种东西跟他们的命运,义无反顾地等同起来。 凄迷和悲苦如同某种意象紧紧地禁锢着人们的心灵,进而成为禁锢人们心灵的桎梏,让人回避不掉,摆脱不掉,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迷信害人,奇怪的是人们愿意被迷信所害,不愿意逃离迷信织就的这张大网。 从常理方面来说,李天明追求美好的爱情没有错,然而他所追求的爱情,存在着一种表象,诱使他步入到情感纠纷的旋涡里。 吃过早饭,李天明来到云里江边,无言地来到云里江边,坐在一个凸起的石头上。 石头圆润,光滑,干净,清凉,石头下面是水,是云里江的水,是流淌的云里江的水,江水里出现的小鱼,仿佛树叶似的,在江水里游弋着,嘴唇张翕着,好看的样子。 云里江两岸的房屋,仿佛被人遗弃似的,毫无规则地摆放着,炊烟透出屋顶,直直地伸向天空,在天空交融着,最终化作雾霭,淡淡地流淌起来。 被雾霭笼罩的村子里,几乎没有生机,肃杀而冷峻。 风声低低的,似幽咽,回旋着,徘徊着,经久不绝,令人捉摸不定。 李天明把头扭过来,直直地望着桃花园,望着桃花园背后的和尚山,他沉思了许久,最后站了起来。 李天明正想回家,突然看见阿苏塞向他走来,阿苏塞走到李天明面前,也不说话,猛地扑在他的背上,泪水跟着流出来,李天明没有犹豫,背着阿苏塞,向草丛深处走去。 前文说李天明听信欧阳木趣的话,心里顿时生发出难过之情,在心里骂阿苏塞不把爱情当一回事,只管离开阿家寨,去跟情人相会,愤然离开阿家寨。 阿苏塞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李天明的面前呢?这跟阿家寨的习俗有关。 阿家寨的习俗,做了新娘的姑娘,在回到娘家以后,再一次出门时要躲起来,要经过老公多次相求,才能答应出门,阿苏塞回到家里,计算出李天明很快就要来到家里,就在闺房里躲了起来。 第331章 过火 这种躲不是苦涩的躲,而是甜蜜的躲,是故意的躲,阿苏塞巴不得早一点出门,成天成夜地,去跟老公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阿苏塞这样想的时候,听见人说李天明已经来到寨里,在寨外遇到了欧阳木趣,跟欧阳木趣说了一阵话,转身就离开了阿家寨。 得知女婿到了寨里,跟着又离开寨里,阿辉莫名其妙,随即晓得是欧阳木趣跟女婿说过话,当即来到欧阳木趣家里,把欧阳木趣叫到屋外的一个隐秘处,问他跟李天明说了什么话? 欧阳木趣这时才明白自己,说话做事有点过火,有可能导致爱情悲剧的产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把事实真相说了出来,阿辉听过,说:“小崽子说话口无遮拦,平白无故污我女儿清白,如果这事被传出去,叫我女儿今后怎么做人?想打死你的心都有了。” 阿辉明白人多口杂,如果大闹,整个寨里,很快就会晓得这件事,对女儿没有半点好处,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扼杀在萌芽状态之中。 到目前为止,晓得这件事的人极少,只要这极少的几个人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这件事,对女儿的声誉,就不会造成影响,阿辉警告欧阳木趣闭嘴,不要再说这件事。 被吓得半死的欧阳木趣,忙不迭地认错,连声答应以后不再说这件事,阿辉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给女儿。 说;“天明是一个读书人,从这件事来看,读书人有时候也不够聪明,跟我们这些睁眼瞎,没有什么两样,你赶紧回去,把情况跟他说清楚,当然,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揍他一顿,尽可以揍他一顿,他敢还手打你,我帮你打他,帮你打死他。” 阿苏塞正想出门,忽然听到父亲说要打死李天明,也不想一想父亲说的是气话,还以为是真话,在心里担心父亲把李天明打死,导致自己成为寡妇,划不来,不划算。 阿苏塞的眼泪,立刻淌出眼眶,说:“阿爹不是一个好人!我跟天明刚刚结婚,刚刚开始在一起生活,你就要去打死天明,叫我做寡妇,叫我受人耻笑,我不要狠心的爹,我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看你,让你想女儿,想到发疯。” 阿辉听过这话,感觉女儿的心,完全归宿到了李天,身上,现在他虽然被女儿责骂,但是,他不但不怒,反而变得高兴起来。 天底下做父母的,谁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呢?阿辉看到女儿对女婿钟情,把女婿放在心上,悬在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走出家门,走向后山,去做自己的事情。 阿苏塞脚不落地马不停蹄地走向李刀磨,当她看到李天明,痴痴地望着和尚山,意识到李天明受到了伤害,以遥看和尚山的方式,去释放心里的烦恼,就在心里骂李天明是一个笨蛋,一点儿也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做出了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阿苏塞心里思索着,走到了李天明面前,扑到李天明的背上,去寻找感情的归宿。 曾经失落的感情创伤搞得阿苏塞心乱如麻,凄楚孤独宛如锋利的刀子剜割着她的心,阿苏塞感觉自己需要疗治,特别需要疗治,这就好比水面的浮萍,终归要有一个平静的去处,否则将永远只能漂浮在水面,不知道要飘到哪里?不知道要飘向何方? 第332章 相拥 李天明看透了阿苏塞的心思,他再一次向阿苏塞表明心迹,说:“有你,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是我人生最大的成功,我爱你,爱你到虹山倒立,云里江水倒流。” 虹山可能会倒下,但是永远不会倒立,云里江水可能会干涸,但是永远不会倒流,李天明说出来话,永远不会成真,但是阿苏塞相信,爱听。 阿苏塞听过这话,她没有再犹豫,她从李天明的背上滚落下来,毫无悬念地,毫不犹豫地扑进李天明的怀里,两个人相拥着,紧紧地相拥着,坐在柔软的草地上。 阿苏塞知道李天明想要做什么,她也就此做好了准备,她想,不管李天明想要做什么,我都愿意,我都会接受,要知道,这也是我的梦啊! 他们都年轻,以他们现在的年纪,对美好事情的向往,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旺盛得如同生活在和尚山的狼,怎么可以错过半分钟? 他们不知道,由于外敌入侵中国,入侵滇西,他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不是错过半分钟,而是错过了一生,当李天明牺牲在木山洛午峰048r高地之时,他来不及呼喊阿苏塞。 但是,李天明知道,外敌强加给他的屈辱,在生命消失的最后时刻,得以彻底洗刷,而阿苏塞,永远没有看见李天明受损的容颜,直到再次回到李刀磨,她才知道李天明,遭遇到了何种屈辱。 李天明仿佛抱着一个金元宝,他心花怒放,喜形于色,难以自抑,阿苏塞身上所有的美,身上所有的美好,对于李天明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都是极强的电子波。 阿苏塞的嘴,翕动着,寻觅着,她用如秋水、似寒星的眼神,望着李天明,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满是渴望,满是渴求,她知道,今生今世,除了李天明,她不会爱上另一个男人,永远都不会。 阿苏塞不想再去做淑女,她的身子,轻轻地扭动了几下,她用双手抱住李天明,紧紧地抱住李天明,她迎合着,迎合着,而李天明,感觉到自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于此刻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阿苏塞羞红着脸,望着李天明,她看到李天明眼睛里,流露出来太多的真诚,太多的渴求,她信任地,信任地向李天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相拥在草丛,草丛距离云里江不远,四周没有人,整个场面,显得寂静而寂寥,那流水声,仿佛旋律,在他们耳畔激荡着,回荡着。 阿苏塞躺在草地上,柔媚地看着李天明,李天明缓缓地向她伸出手。 一团白云,缓缓地飘了过来,缓缓地飘了过来,地上缓缓地出现一团阴影,正在树上找吃虫子的一只鸟儿,这时候跳上枝头,唱起了清亮的歌谣,它想用清亮的歌谣,吸引同伴,前来分享它所看到的风景。 一条四脚蛇,从泥洞里钻出来,它爬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好奇地看着他们,过了一阵子,它转过身,钻进了泥洞。 过了许久,李天明坐起来,说:“好悠长的一个梦啊!好甜美的一个梦啊!对不起,苏塞,对不起!” 阿苏塞坐起来,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要晓得,这也是我二十年来的等待呢!我现在是身体有些疼痛,但是心里不疼痛,甚至可以说,我的心里很喜欢。” 阿苏塞喘息了一阵,于突然之间哭起来,李天明看到阿苏塞哭起来,心里是十分的诧异,说:“看你刚才很高兴,现在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心里恨我了?” 阿苏塞怎么会不高兴呢?她不仅高兴,还特别高兴,她所以哭起来,是想用哭声,去表现她不竭的情感,说:“我现在才算做了你的老婆,才算真正做了你的老婆,前面的不算,还有,我告诉你,我高兴的时候会哭,会大哭,你莫要介意。” 李天明听阿苏塞这样说,顿时放下心来,笑着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我要把我对你的爱,延伸到虹山倒立,延伸到云里江水倒流,总而言之,总而言之,是要对你好一辈子,我说话算数!” 阿苏塞仿佛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他没有听出李天明的话中,带有刁蛮意味,说:“我是一个保守的女人,我现在既然做了你的老婆,就只能进你家的祖坟。” 第333章 回家 李天明搂着阿苏塞,他们缓缓地走出草丛,草丛外面的阳光,强烈而刺激,如针一般地灼人。 阿苏塞搂着李天明的脖子,狠狠地在他的脸上,亲了几下,随后,他们走上通往家的路,他们知道,该回到他们的新房了。 李天明不晓得,阿苏塞也不晓得,他们没有,没有把属于他们的家,经营到他们生命的终结,世上的事情,存在着太多的变数,存在着太多的无奈,无奈是天空的飞云,来无影,去无踪。 处于战争年代的中国百姓,没有几个家庭,不受到战争的波及,不受到战争的影响,没有几个人,能够把他们的爱情,能把他们的婚姻,演绎到生命的最后,战争年代,充斥着太多的变数。 某次会战以后,抗战进入到相持阶段,为了早日结束中国战事,从中国腾出手来,外敌占领了许多地方,甚至占领了许多国家,彻底阻断了中国政府获取到抗战物资的途径,中国政府,因为严重缺乏战略物资,在许多地方,难以组织有效的大规模反击战役,获得大量战争物资,成为当时中国政府急于解决的问题。 滇缅公路显示出尤为重要的战略意义,大量装满军用物资的车辆,行驶在从国外到中国的公路上,大量战略物资在转运过程中,被暂时卸载到云里县,再由云里县转运到前线战场,给中国抗战注入了一线生机。 滇缅公路在中国抗战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发挥着重要作用,云里县在抗战过程中,同样起到了重要作用。 为了彻底阻断中国政府获取抗战物资的途径,打击中国政府的抗战意志,外敌侵占了中国周边几个国家。 中国政府为了打破外敌的封锁,保障滇缅公路的畅通,十万大军远征国外,在经历了几次恶战以后,中国军队受损相当严重,面对险境,中国军队不得已进入某谷,十万将士在山里打圈圈。 某山是横亘在中m边境上的一座大山,山里原始森林,次原始森林密布,瘴气横流,蚂蝗吞噬人肉,巨蚁袭击人体,xxx师长在回国的路上,因伤牺牲,十万将士死伤惨重,奋力回国的将士,在休整过后,成为日后反击侵略者,收复失地的中坚力量。 他们有血性,有意志,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有对敌作战经验,心中怀有对外敌的刻骨仇恨,这些将士,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将士,在日后的反击作战中,奋勇向前,奋力拼杀,以坚决的态度,抒写了绝不屈服民族的坚强意志。 中国政府的第一次远征,以暂时的失利而告终,云里县政府,随即派出大量人员,尽可能多地寻找失散的中国士兵,尽可能多地收治失散的中国士兵,许多失散的中国士兵,得到妥善治疗,他们伤好之后,在抗战胜利之后,被云里县百姓接纳,许多官兵在云里县娶妻生子,在云里县生活下来,直到离开人世,或者还活在人世。 茶马石奉命前往战场,职务是宪兵连长,主要任务是实施战场督察,执行战场纪律,茶马石迫切希望见到外敌,他想跟外敌打仗,他想真枪真刀跟外敌打几仗,他的愿望得以实现,他在一次会战中,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被炮弹击中左腿。 左腿受伤以后,茶马石被转送到叶榆战地医院住院治疗,按照当时的伤势,战地医院打算锯掉他的左腿,但是,宋宜梅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鉴于宋宜梅的态度,战地医院医生经过会诊之后,最终决定尊重宋宜梅的意见,最终决定实施保守治疗,最终保住了茶马石的左腿。 茶马石躺在病床上,他看到老婆伤心,看到老婆流泪,他的心情,跟着沉重起来,但是没过多久,他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他现出笑脸,用温婉的话,去劝慰老婆,去安慰老婆,说:“宜梅,你不要难过,我虽然受伤,还有可能失去一条腿,今后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再去前线打仗,很难预料,但是,比起那些牺牲在战场的官兵,我不但幸运,而且十分幸运,不但幸福,而且幸福,现在我的左腿还在,就算失去,又算得了什么?” 茶马石说过这话,拿两眼望着窗外,窗外,有几棵樱桃树,透过樱桃树茂密树叶之间的空隙,他看见了虹海。 如耳朵形的虹海,涟漪激荡,鸥鹭鸣叫,渔舟穿梭,显得恬静,显得极为宁静。 根据战地医院的规定,两天后,宋宜梅离开叶榆,回到了云里县。 叶榆战地医院护士银红,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地走进病房,她走到病床前,朝着茶马石妩媚地笑了笑,随即弯腰给他换药,说:“茶连长,腿还痛吗,腿还疼吗?” 茶马石是一个有坚定意志的军人,对于他来说,无论是疼还是痛,都可以忽略,都可以无条件忽略,然而面对银红的询问,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她面前,略为显示一下娇情,他故意哼了几声,说:“痛,痛得要死,痛得要命!” 银红是云里县罗合摸人,她看到茶马石叫痛,叫痛得要死,痛得要命,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她的鼻子一酸,泪水随即流了出来。 银红的父亲,在抗战前是一个马帮头,他带领马帮走南闯北,为生活日夜奔忙,而她的母亲,懂事一些巫术,以帮人家驱鬼驱邪赚钱,被罗合模村民尊称为仙奶奶,后文将有详细的叙述,这里先点一下,埋下一个伏笔。 第334章 保住左腿 抗战爆发以后,银红的父亲成为云里县政府雇佣马帮头,带领马帮往前线运送抗战物资,他把唯一的银山留在家里,他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知到凶险,他能走出家门,未必能走进家门,走马帮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银红的父亲无惧死亡,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为抗战而死,为国而死,是死的光荣,是死有所值,但是他不想儿子死亡,不许儿子死亡,他需要儿子活着,把银家的香火传承下去。 银红的父亲走马帮,抗战爆发以后,受雇于政府走马帮,替政府做事,从政府拿钱,母亲依靠巫术拿钱,家里有钱,房子盖了几栋,银山很快有了对象,很快结婚。 银红的父亲受云里县政府委托,走了两年马帮,挣了两年官银,到底得了风湿病,不再走马帮,回到罗合摸,在家休息,偶尔到山上放牛羊。 家里有钱,加上思想开通,银红的父亲,把女儿当儿子养,不仅送女儿读书,把女儿培养成一个护士,被安排在叶榆战时医院上班。 银红晓得茶马石不是为自己叫痛,而是为战友叫痛,为那些失去了生命的战友叫痛,她的心里不觉萌生了几分尊敬茶马石的情愫,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在心里萌生了想嫁给茶马石,想去照顾茶马石的情愫,她把这种情愫埋在心底,最终爆发,为救女儿性命,仙奶奶设计引诱茶马石前彺罗合摸,成就了他和银红有花无果的婚姻。 茶马石总算保住了左腿,过了不久,他提出出院,回云里县岳父家休养,银红得到这个消息,立刻走进病房,走到病床前,她看到宋宜梅不在,说:“我的父母及哥嫂在罗合摸,他们不在叶榆,我现在是虹海的金梭岛,马连长,你知道吗?金梭岛是一个孤岛,你难道不想去开发这个孤岛吗?你难道不想在这个孤岛上,去开发出未来吗?” 茶马石晓得银红的心思,也曾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但是,他很快否决了这种想法,经过治疗,他保住了左腿,身体渐渐恢复,他知道宋宜梅对他很好,他不想去辜负宋宜梅对他的感情。 茶马石是一个宪兵,是一个军人,军人随时准备上战场,这一次是左腿受伤,下一次或许会丢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接受银红的感情呢?我又何必给人家带来不幸呢? 茶马石是一个有老婆的人,宋宜梅善解人意,土地肥沃,值得深耕,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愿意寸步不离,守候在宋宜梅的身边。 茶马石以自己有老婆去应对银红,银红说:“你是为反法西斯而受伤的,我有责任有义务去帮你,再说,以现在的情形来看,那些现在还活着的男人,其结局未必就会比你好,丢掉性命,也是早晚之间的事,活着等同于死亡,你大可不必拘谨,趁我们还活着,好好地去享受一下生活。” 茶马石是宪兵连长,在那个时代,军官可以娶几个老婆,如果茶马石愿意娶银红,没有人会干涉,就算宋且梅,也不会过度干涉。 茶马石明白银红对他的感情,然而茶马石不愿意背叛老婆,他执意要离开叶榆战地医院,银红没有办法,她把茶马石送回云里县,吩咐宋宜梅好生护理。 茶马石伤好以后,在心灰意冷之际,接受杨里梅的邀请,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负责维护滇缅公路的畅通,负责维护云里县治安,彼连长与此连长,都是宪兵连长,都是为抗战出力,茶马石没有计较,征得原部队同意之后,欣然赴任,欣然上任。 第335章 立功 茶马石在云里城老街,在岳父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感觉受伤的左腿,基本恢复,已经不再疼痛,他带着老婆孩子,回李刀磨看望父母。 从滇缅公路工地回到家中,茶木托一直生病,他没有力气到地里干活,只能在家里修修农具,好在茶马勇已经长大,茶马叶正在长大,有他们在,不至于耽误农事,还算有收成。 听到儿子要回来,要带着老孩子回来,茶木托的精神,立刻好了许多,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去迎接,他看到儿子走路有一些不稳当,身子有一点轻微晃动,他先前就晓得儿子左腿受伤,现在看到儿子,虽然能走路,但是明显落下残疾,心里替儿子担心。 然而很快,他又高兴起来,他在心里庆幸儿子福大命大,他知道,上战场打仗,不是做游戏,有多少将士,把命丢在战场,可儿子呢? 仅仅只是左腿受伤,经过治疗,还能站起来,还能走路,虽然有一些摇晃,但是,这一点病根,对于上过战场的军人,对于一个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军人来说,无足轻重,提都不能提起。 茶马石带着老婆孩子,回到李刀磨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四周的村民得到这个消息,他们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走向茶木托家。 罗家燕听到茶马石回家的消息,心里的苦楚,变得浓烈起来,罗家燕晓得茶马石不仅当了军官,而且官位不低,她知道,宪兵已经令人感到害怕,而茶马石呢?不仅是一个宪兵,还是一个宪兵连长,岂不是更加令人感到害怕? 因为从前有过节,罗家燕的心里,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但是她依然有些不舒服,她不想看到茶马石,就留在家里照看女儿罗茶。 罗家燕不想见茶马石,但是她不想把事情做得过分,她叫茶马根去,有茶马根前去探望,别人不会说什么。 茶马石在家里待了几天,接到了上级送来的委任状,委任他为凌风旅宪兵连长,驻守既通桥。 茶马石接过委任状,心里有些不舒服,到战场的时候,他已经是宪兵连长,看在左腿受伤的情面上,总该给个副营吧?不升不降,依然做宪兵连长,这算哪门子事啊? 茶马石心里不舒服,但是任命还得接受,他把孩子留给岳父岳母,带着宋宜梅来到既通桥,驻守既通桥, 外敌占领了滇西部分地域,扮作难民的外敌,大规模向既通桥涌去,他们试图夺取既通桥,从滇西进入内地,进攻内地。 然而,外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们即将走到既通桥头时,一个不守规矩的商人,开着满载物资的车过桥,不巧车子在桥中间熄火,挡住过往车辆,宪兵想把车子掀到江里,去车主却耍泼谩骂,横加阻拦,茶马石知道真相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把车主拉到江边,就地枪决。 枪声在江边响起,做贼心虚的外敌听到枪声,以为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又自恃本领高强,距离桥只有几步之遥,有夺取和控制大桥的把握,他们一边向守桥宪兵开枪,一边嚎叫着,向大桥冲去。 茶马石听到激烈的枪声,感觉情形有一些不对,判断出外敌已经到来,如果硬打,守桥宪兵不是外敌的对手,大桥极有可能被外敌夺走,并加以控制,然后大量战车,大量士兵过桥,战争有可能改变进程,如果真是这样,茶马石知道,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枪毙一百次都嫌少。 好在大桥早已埋好炸药,茶马石判断桥还在自己手里,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点燃了导火索。 随着一团火光的腾起,既通桥被炸成几截,落进江里,历史,在这一刻被改写,被彻底地改写。 外敌眼看到口的肥肉没有了,气得两眼充血,随即疯狂地向滞留在大江西岸的难民开枪,射杀难民无数。 太阳滴血,山河流泪,无数难民的冤魂,在呼喊,在悲号,在咀咒,外敌在大江西岸,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滇西百姓,有权向外敌提出足够多的索赔,外敌当向滇西百姓道歉,真诚地道歉,向滇西百姓进行赔偿。 外敌在大江西岸枪杀无数难民,随即泅渡大江,遭到税务警察的强力阻击,当税务警察在大江东岸的阻击,出现不支现象之时,驻扎在云祥的某师一个团及时赶到。 这个团立刻投入战斗,把泅渡之敌,射杀于江中,射杀于滩涂,某师后续部队陆续赶到,巩固了阵地,两国军队从此隔江对峙,长达两年之久,直到中国军队发起反击,其局面才得以改变。 第336章 怪现象 现在来说发生在李刀磨的事情。 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照得房间里模糊而清晰,李云愽在熹微的晨光中起了床,他披上羊皮褂子,走向屋后的松林,选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脱掉裤子,蹲下,去完成每天都要完成的功课。 太阳缓缓地升了上来,在天边散着步,太阳一时慵懒,一时勤快,仿佛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孩子,太阳的脸仿佛一张孩子的脸,红红的,圆圆的,它对着大地,不时地眨着调皮的眼睛。 李云愽看着调皮的太阳,欣赏着周边美丽的景色,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完成了例行功课,李云博站起来系裤子时,于突然之间,听到了发自林中的蟋蟋嗦嗦的声音,心里十分惊诧。 李云愽朝发声处望了一阵,小心翼翼地走到林子边缘,但见林子中的一块平地里,成千成百条青竹标,正在互相撕咬,正在在地上滚来滚去。 青竹标是云里县境内的一种剧毒蛇,青色,细长,喜欢躲藏在青草地里,喜欢在竹林里藏匿,因为其身体颜色,跟周边草木的颜色几乎相同,藏在草木里,人不容易发现,极易受到它们的攻击。 青竹标体内含有剧毒,被青竹标咬伤,要及时处理,如果不能做到及时处理,被咬伤的人,百分之百会送命。 李刀磨村民不敢去招惹青竹标,对青竹标怕得要命,到了春夏之际,村民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踩到青竹标。 到了冬天,青竹标有时候,会出现在人家院子里,在人家院子里,爬来爬去,遇到这种情况,主人家不敢打死青竹标,害怕青竹标的亲人,害怕它的同伴,前来报仇雪恨。 通常情况下,遇到青竹标进入到院子,主人家要立刻燃起三柱香,把三柱香插在泥地上,跟着把两只手合拢,朝天竖起,用柔软的语气,请求青竹标立刻离开,说:“青竹标,你是一个精灵,你不适合来我家,请求你老人家,看在不适合来我家里的情分上,从哪里来,赶紧回到哪里去。” 祷告过后,青竹标缓慢而动,缓缓地离开人家院子,人家院子的主人,把这件事告诉给旁人,旁人以为主人家生性善良,不做坏事,不但不被青竹标撕咬,还感动了青竹标,导致青竹标主动离开了院子,像这样的人,不但应该交往,而且应该真诚地交往,请走青竹标,成为李刀磨村民展示善良性格的行动。 事实上,青竹标虽然凶狠,但是,它们不食人间烟火,闻不得烟火味,现在主人家点起燃香,燃香里不仅释放出烟火,还释放出气味,青竹标从烟火味中,感觉到自己遇到了危险,不趁早溜之大吉,难道还留在人家院子里,等着被打死不成? 青竹标离开的时候,动作缓慢,走一阵,停一阵,主人家看见,以为青竹标舍不得离开,以留恋的动作,去映衬主人家的美德,主人家随后,以此作为一种谈资,到处去说。 村民不晓得其中有什么样的蹊跷,真以为主人家有美德,令身带剧毒的青竹标,都十分留恋,舍不舍离开,这么有美德的人,不仅要往来,而且要经常往来。 第337章 问毕摩 事实的真相,青竹标于冬天来到人家的院子里,其主要原因,是受到同类的威胁,属于落荒而逃序列,因为落单的原因,又因为天气寒冷,它们的身体,其实已经受到伤害,甚至是严重伤害,动作有一些缓慢,有一些迟缓,并非留恋主人家的美德,而是出于一种无奈。 此时此刻,它们闻到了燃香释放出来的气味,导致它们进一步受到伤害,继而缓慢地离开,跟主人家是否有德没有关系,它们所能做到的,就是赶紧逃命,用缓慢的动作,赶紧去逃命。 李云愽看见成千上百条青竹标在打架,在撕咬,脸色大变,不知所措,然而,李云愽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不知所措了一阵,脸色大变了一阵,到底镇定下来,提着裤子就朝家里跑。 李云愽回到家里,叫醒了俞琴,把遇到青竹标打架的事情告诉了她,带着俞琴来到屋后林子里,远远地观看世上最为恐怖的蛇打架。 李云愽带着牙关打颤的俞琴回到家里,他把李天明和阿苏塞叫起来,跟他们说了青竹标打架的事情,说:“如果不是我们提早,在屋前屋后栽种了大量的凤仙花,如果这些青竹标来到院子里,或者钻进被窝里,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情形?提早预防,能有什么样的好处,从这件事,可以看得出来,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以后呢?凡事都要做提早预防,提早准备,否则等到事情来临,就会惊慌失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 俞琴患有贫血病,脸色灰暗,现在听老公把事态说得如此严重,脸色更加灰暗起来,说:“可能要出大事,你最好去问一问毕摩,请你赶紧去问一问毕摩,一分钟也耽误不得,奇了,怪了,一向安分守己的青竹标,怎么会互相撕咬,怎么会互相打架呢,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李云愽听老婆说得在理,没有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来到毕摩家里,跟毕摩说了自己所看到的事。 毕摩听说过这件事,在内心里打了几个寒战,他意识到可能会出大事,李刀磨村民将要面对大灾难,说:“可能要出大事了,绝对要出大事了,不过还好,还有我在,总可以镇得住青竹标,总能保得住一方平安,青竹标再凶恶,也没有我们人凶恶吧?畜生总归是畜生,没有思想,没有思维,弄出一点小事情可以,但是掀不起大浪。” 毕摩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特别自信,忚以为自己可以镇得住邪恶,镇得住青竹标,他跟着李云愽来到林子里,看见那些青竹标大多数已经死亡,只剩下少量青竹标在扭动,毕摩断定这些正在扭动的青竹标,距离死亡已经不远,它们很快就会死亡。 毕摩见状,当即松了一口气,他燃起几柱香,跪下,祭祀起来,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青竹标,你们是在自作孽,老天要灭你们,谁也救你们不得,活着的,回去吧?赶紧回去吧?你们从哪里来,请你们回哪里去,天灵灵,地灵灵,灵魂升天,灵魂升天啰!” 毕摩给青竹标念过升天经,离开了那片林子,来到李云愽家里,继续作法。李刀磨村民闻讯,立刻赶到李云愽家里,他们看到毕摩正在作法,当即松了一口气。 村民看到阿苏塞,看到阿苏塞大难不死,从遥远的地方回到村里,铸就了与李天明的美好婚姻,心里觉得有必要因此庆贺一下,除去村里的晦气,给村里增添一些喜气。 第338章 发生瘟疫 村民能想到,就能做到,他们立刻走出李云博家,回到各自的家中,他们从各自的家中抬来桌子,抬来板凳,拎来食物,集中在李云愽家里,把李云博的家当成他们自己的家,在厨房里烧起火,开始做饭做菜。 毕摩写了一副镇压青竹标的字符,叫李天明贴在堂屋的门柱上,脸上现出满满的自信说:“没有事,绝对没有事,请你们放一百个心,只管放心喝酒,只管放心吃饭,有我毕摩在,有我毕摩镇场,几个小畜生,掀不起大浪。” 毕摩有些大意,他把自己能发挥的作用,进行无限制地夸大,以为只要自己出面,就会让青竹标安静下来,回归到本性,保一方平安。 瘟疫,这个令世人谈之色变的恶魔,不是依靠毕摩几句咒语,就能制止的,就能终结的,李刀磨村民,他们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在瘟疫这个恶魔面前,他们注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村民燃起一堆篝火,他们围着篝火跳,兴奋地起了跺脚舞,喝起了包谷酒,等到日头偏西,男人醉倒了几山沟,女人醉倒了几山坡。 有一些男女,趁着朦胧月色的掩护,在松林间,在田头地脚,去演绎男女之间的故事来,他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一时的欢乐过后,是巨大的灾难,他们回避不了,躲避不了,注定要发生的灾难,他们只能去面对,只能去接受,只能去承受。 过了几天,空气中传来了腥臭味,一阵强似一阵,一天强过一天,毕摩看到村民恐慌,觉得自己有责任,有能力让村民平静下来。 毕摩叫村民,前往李刀磨本主庙集中,他当着村民的面念一阵咒语,舞一阵木刀,过后,说:“那些蠢蛇,已经被我咒跑,这些腥臭味,很快就会消失,你们只管放心,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有我在,完全可以保一方平安。” 毕摩话还没有说完,人跟着栽倒在地上,他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全身如蛇一般扭动,不消半个时辰,到阎王爷那里夸海口去了。 看到毕摩死亡,李云愽感觉问题严重,意识到李刀磨可能出现了瘟疫,他赶紧叫李天明去云里县城,去向云里县政府报告。 云里县政府相关人员,听说李刀磨村里死了人,波澜不惊,表情平稳,因为他们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瘟疫,云里县政府已经知道,正在严密关注着,现在听说李刀磨死了人,而且人死得急促,云里县政府相关人员,已经断定,瘟疫已经传到李刀磨,他们不敢有半分钟耽搁,赶紧把这件事,报告给杨里梅。 杨里梅接到报告,立刻来到兵站运输第九营,去会晤刘营长,请刘营长着手去处理李刀磨瘟疫。 瘟疫属于重大疾病,属于重大灾难,地方政府在处理这种问题时,往往会请求军队支持,以达到控制疫情的目标,尽量把疫情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尽量做到少死人。 按照官位的设置,县长的官位大于营长,但是,在战争年代,有兵就有权,有枪就有势,在很多事情上,杨里梅受制于刘营长。 有材料证实,当时的云里县城附近,除了驻扎该营,还有其他驻军,如大军总部直属第五分站,驻石窝铺,负责为前线抗战部队征集粮食,征集军用物资,实行就地调拨,实施远距离转运,为来往的车辆提供服务,承担着保障公路畅通的任务。 根据云里县学者考证,云里江面有两座钢索吊桥,行驶在滇缅公路上的车辆,各走其道,互不干扰,这两座桥,一直使用到一九七二年,当年夏季,云里县出现特大暴雨,到处出现山体跨塌,云里江水暴涨,两座钢素吊桥的桥基,被大水冲毁,铺设在钢索上的目头,一根不剩。 当年,在两座钢索吊桥下方,建起一座水泥大桥,两座钢索吊桥,至此废弃,最终拆除。 为了防御敌机空袭两座桥以及其它军事设施,大军防空部队在喇叭拉山修筑了两座炮台,设立了高炮营,五十余名官兵,驻扎附近林竹寺。 第339章 封村 烟幕连驻地在下片,其主要任务,是保护云里江上的两座钢索吊桥,保护沿江两岸其它军事设施,当外敌战机来袭,烟幕连即刻释放出大量烟雾,高炮营则择机向敌机开炮,在石窝铺,还驻扎着一个宪兵连,由茶马石担任连长,负责保证滇缅公路畅通,同时负责云里地方治安。 刘营长听过杨里梅的介绍,说:“好的,好的,我派张排长,带二十个人去。” 杨里梅觉得派一个排,才二十个人,觉得人数太少,所起的作用不会很大,他想要做的,是立刻消除瘟疫,把李刀磨村民,从瘟疫的恶魔中尽快解救出来,说:“一个排能抵什么事?我跟你说,李刀磨村民得的是瘟疫,如果控制不好,李刀磨村民死绝不说,还会波及到四周的村寨,到时候云里县,能有几个人活下来,我不知道,只有天知道,只有天知道。” 刘营长苦笑,说:“我现在是有官无兵,没有办法,总不能把守桥部队,把高炮部队,也派出去吧?对了,烟幕连倒是可以派出几个人,但是,我没有派遣他们的权力,现在是抗战时期,各个方面希需要人,我现在没有办法,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说的就是我。” 杨里梅知道刘营长说的是实话,他接下来,跟刘营长商量好出发时间,说:“我再派几十个手下,随你们前去,总之要快,李刀磨村民,为修筑滇缅公路,付出了沉重代价,做出了巨大牺牲,现在他们遇到困难,我们不去解救,谁去解救?可恶的外敌,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不得好死啊!” 刘营长听杨里梅说派出几十手下,去协助他们,当即大笑起来,说:“就那些成天抱着烟筒的人?不派去可能还会好一些,派去,反而会给我增加许多的麻烦,算了,算了,留着他们在大街上去游逛吧!有他们在大街上游逛,小偷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偷盗。” 杨里梅不信他的手下,会如此差劲,除了会抽烟筒,只能抓不敢明目张胆去偷盗的贼,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县里岂不是白花了许多银子?白养了他们?说:“孙猴子说得好,打屁添风,他们在战场上,或许不抵用,但是,在维护地方治安方面,他们应该还可以吧?你可以看不起他们,但是我对他们,还是看得起的。” 张排长带着二十名士兵,加上县里的几十名人员,走过云里江钢索吊桥,来到李刀磨,于转眼之间,彻底封锁了李刀磨,李刀磨村民,只准进,不准出,他们生怕李刀磨村民,把病毒带到村外,把瘟病传到村外,导致疫情进一步扩大。 事实上,由于外敌飞机轰炸,而引发的瘟疫,不仅在李刀磨蔓延,不仅在云里县蔓延,而且在很多地方蔓延到 有资料证明,这次大范围瘟疫,导致几十万百姓死亡,而就当时而言,云里县政府,试图把瘟疫,控制在李刀磨以内的想法,与当时瘟疫的大规模流行,显得格格不入,相差甚远。 张排长随即在李刀磨展开救助,鉴于李刀磨瘟疫极为严重,张排长把寨里的情况,报告给刘营长,刘营长接到报告,顿感事态严重,按照战时防御条例,刘营长立刻向云祥机场指挥部报告,请求派飞机前来协助。 刘营长向云祥机场指挥部寻求帮助,云祥机场在哪里?云祥机场在抗战时期,发挥过怎样的作用?后文将有详细叙述。 第340章 永别 现在介绍云祥机场,在介绍云祥机场的过程中,着重介绍云祥机场的扩修过程。 李刀磨村民参与云祥机场的扩修,李天明参与云祥机场的扩修,在云祥机场,他与云里县潭龙乡依洛相遇,与依洛建立了感情,在阿苏塞离开李刀磨以后,他在李天明感情失落之时,依洛走到了李天明的身边,去填补感情上的空白。 阿苏塞回到李刀磨,跟李天明过了一段神仙般的生活,随后接到野战医院通知,通知她即刻归队。 李天明看到阿苏塞又要离开,心里不是滋味,说:“你才回来几天?现在又要离开,我实在不忍心!” 李天明说这话,带有几层意思,一是他感觉到了爱情的甜蜜,舍不得阿苏塞离开。 二是阿苏塞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现在回到李刀磨,回到老公身边,做老公的,理所当然要给老婆一些温暖。 李天明已经给了阿苏塞一些温暖,但是在他看来,自己给阿苏塞的温暖,远远不够,只是一些而已。 三是替阿苏塞担忧,外敌凶悍,到处杀人,到处放火,中国人民奋起反抗,敌我双方的战争,激烈而惨烈,死人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阿苏塞是一名战地医院救护队员,虽然不是直接跟外敌打仗,但是,战地救护医院往往设立在抗战前线,距离战场不远,被炮弹炸死极为平常,李天明为阿苏塞而担心,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阿苏塞明白李天明的心思,说:“我是一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部队要我回去,我只能回去,何况打败外敌是全中国人的共同愿望,我为什么要去违抗命令呢?天明,谢谢你这些日子给我的爱,今晚我们要好好地在一起,我要叫你不能忘记我,叫你永远也不能忘记我!” 阿苏塞说过这话,把身子一扭,猫一样地蜷伏在李天明怀里,她用含情的目光望着李天明。 李天明感受到了阿苏塞目光里所蕴藏的内涵,悚然动容,他勾下头,去轻轻地吻阿苏塞,随后把阿苏塞抱到了床上。 第二天上午,阿苏塞搭乘军车离开云里县,前往战地医院,李天明在家呆了几天,感觉丢了魂魄似的,他吃饭不香,睡觉不宁,做什么都兴趣索然,他到底过了云里江,再一次来到下片烟幕连,教官兵读书,认字。 云里县下片是民族居住区,礼拜寺是民族同胞去礼拜的场所,然而,当国家受到外族侮辱的时候,充满爱国热情的民族同胞,把礼拜寺让了出去,让给了烟幕连。 云里县烟幕连是连建制单位,有几十个官兵,其主要职责是保护云里江面上的两座钢索吊桥,在敌机到达云里江大桥之前,施放烟幕。 烟幕于瞬间遮盖两座大桥,促使敌机无法准确投弹,而位于喇叭拉山的高炮营,却可以看得见敌机,高炮营借助烟幕的掩护,猛烈地向敌机开炮,把敌机打得狼狈逃窜,有一架敌机,栽到了虹山腹地。 第341章 扩修机场 有烟幕连的存在,尽管外敌飞机多次飞临到云里江上空,但是这些外敌飞机,自始至终,看不到架设在云里江面上的两座钢索吊桥,没有对这两座钢索吊桥构成过威胁,两座钢索吊桥从未遭遇过轰炸,烟幕连保护两座钢索吊桥,保证了滇缅公路的畅通。 下片烟幕连官兵,几乎不识字,李天明教官兵读书,认字,他也受到官兵们的热情欢迎,热情追捧,受到官兵的极度敬仰,前文已经做过详尽的叙述。 外敌战机找不到轰炸目标,飞临的频率大大减少,根据云里县政府指示,全县私塾开始恢复上课,李天明一边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认字,一边教烟幕连的官兵读书认字,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他以极度繁忙的方式,去排谴心里的忧虑,去打发无聊的时间。 过了不久,云里县政府接到了派民工扩修云祥机场的指令,杨里梅把客芷座叫到办公室,说:“客参议,我刚刚接到上面发来的指令,上面决定扩修云祥机场,分给云里县五百个民工指标,我想请你出马,带领五百名云里县民工前往云祥,去完成这个任务。” 云祥是滇西的一个重要县份,博南古道开通以后,云祥有云南驿,有人把云南叫作彩云之南,有些学者认为,云南的称谓来自于云南驿,这种观点是否正确?因为小说本身的定义,笔者点到为止,不做详细的概述。 驿,驿站的意思,云南驿,就是云南驿站的意思,而在云里县,则把驿站叫做铺,博南古道经过云里县,据说有十八个驿站,云里县百姓把这十八个驿站,叫做十八铺。 由于铺与铺之间距离很近,云里县百姓采用夸张的方式,喊出九里十八铺的口号,事实的真相,十八个铺实为八个铺,九里实为八十里,但是不管怎么说,博南古道驿站多,铺多,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些驿站,或者铺,证实博南古道,对于繁荣文化,对于促进商旅往来,是何等的重要,是何等的繁荣。 云祥有滇西最大的平地,滇西老百姓,往往把平地称作坝子,大平地叫太坝子,小平地叫小坝子。 云祥坝子宽阔平整,四面环山,四面环山,是护卫坝子的天然屏障,同时给云祥坝子提供水源。 在抗战之前,云祥已经修建了机场,修建了简易机场,外敌侵略中国,封锁中国,为了获得抗战物资,政府下令修筑了滇缅公路。 鉴于运送物资的需要,更因为抗击西外敌的需要,政府决定扩修云祥机场,使其面积更宽,功能更全,等到云祥机场扩修完毕以后,跟着进驻了大量战机,其中就有某国飞虎队入驻。 反击战开启,大量战机从云祥机场起飞,这些战机,在空中截击外敌战机,对外敌占领地域实施高频次轰炸,实施无差别轰炸,等到完全夺取制空权,外敌白天不敢走出地下工事,他们如老鼠一般,成夭躲在地下工事,只有在夜晚,他们才敢冒出来透透气,或者冒险走几步,云祥机场为抗击外敌侵略者,为收复滇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客芷座既然是云里县政府参议员,就要替云里县政府承担相关任务,不管任务有多么艰难,不管任务有多么繁重,客芷座都要承担,都要勇敢面多,他不能,绝对不能有半分钟的犹豫。 把外敌赶出中国,是每一个中国人的责任,不管他们的地位多么低下,只要他们是中国人,他们就要去承担这个责任,他们没有推辞的权利,。 客芷座不想回避这个责任,他当即答应下来,他跟着派人到乡下去召集民工,安排召集的民工到县里集中,择日前往云祥。 李天明感觉在这个时候,不能再去做私塾先生,教化孩子是长时期的事情,而打败外敌,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先解决好迫在眉睫的事情,再去解决长时期的事情,符合李天明固有的思维模式,李天明到县里找到客芷座,把想报名参加扩修云祥机场的事情,报告给客芷座,得到了客芷座的充分肯定,客芷座同意了李天明的要求,与此同时,他向李刀磨私塾另派了先生,请他暂时替代李天明,去教化李刀具的孩子。 李刀磨有几十个村民报名,报名参加扩修云祥机场,令人想不到的,年事已高的客楚林也报名参加,更加令人想不到的是,客楚林竟然会死在云祥机场,李刀磨原村长洛伍顺也会死在云祥机场。 李云愽得到客楚林报名参加云祥机场扩修的消息,心里大为不解,大为不满,说:“老到快要死了,老到连走路都摇丁晃荡,还想去做扩修机场的事?不把几根老骨头丢在外面,他的心里不舒服!人啊,天生就是贱骨头,不把自己累垮,不把自己累死,心里往往不舒服,往往不自在,人总是在压迫自己,总是在作践自己,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俞琴的心里倒是平静,他仿佛一个未经风吹的湖,显得十分平静,说:“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全民抗战时代,是马匹都要抗战的时代,楚林哥想去抗战,想去扩修机场,证明李刀磨的村民有血性,有韧性,而你呢?不要去,千万不要去,你就在家里守着我,整天在家里,叽叽呱呱地骂我就行,而我呢?已经被你骂成习俗,三天两天不被你骂,反而感到不习惯,所以从习惯方面来说,我希望你不要出去,就在家里骂我好了。” 第342章 做朋友 俞琴没有读过书,她听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是她没有记住匹夫有责,而是记住了马匹有责,说出马匹都要抗战的话, 俞琴说这话,带有明显的揶揄色彩,李云愽岂有不明白的?说:“我心里没有在家里享清福的想法,就是想在家里享清福,外敌也不会同意,我还是去做我的老本行,在村里为民工筹集生活物资,保证到云祥去扩修机场的民工,不至于饿肚子,能有力气干活。” 过了几天,民工从不同的村寨来到云里县城,他们或者走路,或者乘坐军车到达云祥机场,按照事先的安排,他们分别租房住下,开始做出工前的准备。 云里县民工住在云祥下庄,李刀磨民工,住在下庄几户百姓家里,统一出工,统一收工,统一吃饭,统一住宿。 厨师有一男两女,是云祥县政府安排给李刀磨民工做饭的人,其中有一个年轻女人,名叫依洛,是云里县潭龙乡人,她的老公是云祥籍军人,于两年前,战死在前线,依洛守着老公留下的一个儿子,苦苦地生活着。 依洛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李天明,她会在心里,再一次掀起感情的波澜。 李天明来到云祥,没有阿苏塞在他的身边,他感觉到身体孤单,感觉到心里也孤单,劳作之余,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只能窝在屋子里,感觉好无聊,感觉到好无味。 过了几天,受到厨师刘诚信的邀请,李天明前往刘诚信家,刘诚信十分好客,性情豪放,喜欢结交朋友,李天明后来成为刘诚信家里的常客,在他家里,李天明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成为他后来最好的回忆,最美好的回味。 刘诚信喜欢喝酒,以为酒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他端给李天明一杯,说:“老弟,我们在年纪上,虽然有一点差异,但是在我看来,这一点差异是完全可以被忽略的,我觉得,觉得我们在性格上很合得来,我们可以做兄弟,做兄弟嘛,就要在一起喝酒,就要经常在一起喝酒,不然的话,就会显得生分,不合兄弟的习性。” 李天明以前不喝酒,现在刘诚信劝他喝酒,他觉得自己不能去拂人家的好意,于是捏着鼻子喝了一口,酒精立刻涌向他全身,涌向他全身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他感觉全身辣辣的,麻烦的,飘飘的,仿佛千万只蚂蚁,在他身上蠕动着,游走着,他感觉到很难受,感觉到特别难受,直呼受不了。 但是,李天明在感到一种难受的同时,还感觉一种愉悦,一种说不清楚的愉悦,一种道不明白的愉悦,他在心里说:“酒这东西,怎么会是这个味啊,我以前怎么不晓得?怎么不晓得喝?” 刘诚信看见李天明喝了一口酒,立马感觉自己遇到酒场知音,心里十分愉悦,心里十分高兴,他劝李天明再喝几口,再喝几杯,说:“喝一口是喝,喝几口也是喝,你我何不多喝几口?多喝几杯?天明你不知道,酒喝不到位,心里会难受,会觉得很难受。” 看着李天明有了一丝醉意,刘诚信望着老婆左翠兰,说:“天明从云里县来到云祥,无依无靠,我们不把他当朋友,谁会把他当朋友?” 左翠英心领神会,说:“天明,你在云祥找一个老婆吧?我们云祥面积大,土地平整,物产丰盛,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女人,每一个都会让你感到满意,每一个都会让你感到惊喜,每一个都让你感到幸福。” 看到老婆支持,刘诚信立刻快活起来,说:“我的老婆姓左,名叫左翠英,天明,我跟你说,只有我们云祥才会有姓左的,别处没有这个姓,姓右的有不少!” 李天明晓得外面也有人姓左,说:“刘哥,你说错了,叶榆有姓左的,云里县有姓左的,外面也有姓左的,湖南不是有一个左宗棠吗?” 第343章 取名字 刘诚信用手敲打了几下后脑壳,说:“对,对,湖南有一个左宗棠,我听人说他是一个钢铁汉子,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钢铁汉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瞧瞧我这狗记性,连左宗棠这么有名的钢铁汉子,我都记不得了,酒喝得多,已经伤到了脑子,导致我的记忆力有一些下降,酒既是一个好东西,又是一个不好的东西。” “以后我要尽量少喝一点酒,要尽量多吃一点鱼,特别要多吃一点云里江的小沙鱼,增长一些记忆力,我为什么要强调多吃一些云里江的小沙鱼?因为我以前,在云里县沙河塔盘山挖过锑矿石,吃过云里江各种各样的鱼,我感觉最好吃的就是小沙鱼,还有夹夹虫,不过夹夹虫太热,吃多了容易上火,有一点不好受。” 李天明酒醉心里明,他转过头,望着左翠英,说:“谢谢翠英姐,我有老婆,我在云里县有老婆,兴许已经怀上了儿子,也说不定。” 刘诚信听不得这话,现在听李天明说老婆兴许怀上了儿子,神情立刻兴奋起来,手在桌子上一抹,把面前的酒杯都碰翻了。 酒水撒落在酒桌上,把酒桌打湿一大片,左翠英见状,立刻找来一块抹布,把刘诚信面前的酒水抹干净,她不说话,只管静静地望着两个人,刘诚信听李天明说可能有了儿子,他的脸上,立刻现出迫不及待的神情,说:“你给儿子取名字了吗?” 刘诚信为什么要急着问李天明?问他有没有给儿子取名字?因为按照云祥的习俗,给人家孩子取名字,就可以做人家孩子干爹,凭空多出一门亲戚,死了以后,就会多出几个人前来戴孝,就会多出几个人前来送行,图一个死后热闹,刘诚信希望在世时能热闹,死了以后更热闹,他希望在世时能风光,死了以后更风光。 李天明晓得云里县有这种习俗,不晓得云祥县也有这种习俗,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说话,说:“有没有怀上儿子,我还不晓得,我老婆是一个战地医院救护人员,是穿军装的,前些日子离开云里县,现在不晓得去了哪里,我们在一起睡过觉,所以我,我想她可能怀上了我的儿子。” 李天明说老婆可能怀上了儿子,刘诚信忽略了可能与肯定是两回事,是两码事,他发觉自己有可能会做李天明儿子的干爹,他的脸上,随即现出一种极为浓郁的得意神色,不过很快,刘诚信的脸上,又现出了一种淡淡的忧愁。 说:“给儿子取名字要有讲究,最好是模糊一些,不能像我的名字,诚信诚信,如果我不讲诚信,人家就会说我,说我白白浪费名字中的好含义,说起我爹,他不是一个好爹,他不会给儿子取名字,叫我不敢不讲诚信,对了,天明,你跟老婆睡过觉吗?” 左翠英听李天明说家里有老婆,随即在心里,打消了把依洛介绍给李天明的想法,现在听老公问李天明有没有跟老婆睡过觉,心里十分的惊悚,跟着变得十分的哀伤。 说:“诚信啊诚信,我平时叫你尽量少喝一点酒,你就是不听,硬要把酒当成爹妈来伺候,现在好了,被酒烧坏脑瓜子了吧?天明说他的老婆,可能怀上了儿子,你去问天明有没有跟老婆睡过觉,不跟老婆睡过觉,怎么可能怀上儿子呢?虽然是可能,但是跟老婆睡过觉,是可能的。” “天明,你的老婆怀上孩子,可能是一种事实,是不是儿子,却不能肯定,孩子在你老婆的肚子里趴着,隔着一个肚皮,怎么晓得是儿子?还是姑娘?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等到孩子生下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都要我们给孩子取名字,别人取的名字不好听。” 第344章 走近 看到李天明答应,左翠英端起桌子上的碗筷,到厨房里洗涮去了。 刘诚信诚实守信,他爱自己的老婆,爱自己的孩子,没有背叛老婆的想法,刘诚信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在考虑到自己过得是否幸福的时候,往往会去考虑别人过得是否幸福,如何知道别人过得不幸福,他就要努力去改变别人的生活环境,生存环境。 刘诚信有两个儿子,有两个女儿,为了养活四个孩子,也为了给孩子增加一些营养,他在劳作之余,或者上山去捉野兔,或者到河里去捉鱼,两个方面都有很大的收获,着实增加了家人的营养。 李天明从云里县李刀磨村来到云祥县,孑然一身,生理方面需要得到安慰,心理方面也需要得到安慰,用什么方式去安慰男人?最便捷的方式是女人。 男人是一座山,高大,伟岸,但是枯燥。女人是一弯水,水可以滋润山,令山在水里沉浮,荡漾。 女人是一腔火,她们可以燃烧大山,令大山在燃烧里获得激情,有了激情的大山反过来滋润水,鼓励水走出大山,回归到她们应该到达的地方。 这就是山水相依的情态,这就是山水相恋的情态,千百年来,亿万年来,几乎没有改变,几乎没有丝毫的改变,就那么以亘古不变的情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过了几天,刘诚信来到李天明的宿舍,说:“你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照顾,哪成啊!我带你去见依洛,怎么样?” 李天明觉得不好意思,觉得不应该去见依洛,说:“刘哥,我在李刀磨有老婆,我怎么能背着老婆,去跟别的女人交往呢?我不能去做对不住老婆的事情。” 刘诚信不是叫李天明去找依洛做老婆,而是叫李天明去跟依洛去交往,让依洛从丧夫的阴影中走出来,彻底地在人出来,去过新的生活。 刘诚信不信李天明说出来的话,出门在外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感到孤单?哪一个不是感到寂寞?哪一个能坚守曾经的诺言? 刘诚信说:“这怎么能说是背着老婆呢?这是心理方面的需要,何况依洛的老公已经死了,她也有心理方面的需求,你们是磁铁,在一起是互相吸引,互相帮忙,我又不是叫你去娶她做老婆,互相交往,你帮她干一点活,帮她带一下孩子,有什么不可以的?死脑筋,老封建,还是个私塾先生呢,走,赶紧跟我走。” 刘诚信意犹未尽,说:“看到依洛孤儿寡母的,你的心里就不难受?还有,我想告诉你,不想解决生理方面的问题,也可以解决生活方面问题嘛,没有男人的家,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唉,可怜,依洛真的很可怜!” 刘诚信说完这话,叹了两声气,离开李天明的宿舍,回家去了。 刘诚信的话激起了李天明的兴趣,他嘴里不答应,心里其实已经答应,而且是忙不迭的答应,他的心里,泛起了涟漪,激起了波浪。 过了两天,李天明来到依洛家里。 依洛刚刚洗了头,头发还没有晾干,湿漉漉的,黑黝黝的,她的秀发淌过她洁白的脖子,缘肩而下,柔媚地披在她的脑后。 李天明以前没有跟依洛交往过,不知道依洛的情况,现在看见依洛漂亮,他显得有些不安定了。 第345章 姓依 依洛给云里县李刀磨民工做饭,两个人早晨相见,下午也相见,现在李天明来到依洛家里,说起来不算十分唐突的事情,李天明的心里,其实就是这样想的。 依洛的脸,白白的,粉粉的,她的颈脖,也是白白的,粉粉的,活脱脱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有人说叶榆四季如春,如果去仔细观察,如果去仔细体验,不难发现这种说法,或多或少存在一点问题。 叶榆有很多绵延起伏的山峰,四季更替之间,导致气候随之出现更迭,只不过更迭不是那么明显而已,叶榆的四季各有各自的特征。 到了夏季,天气虽然不是十分炎热,但是也有一定的热度,也有一定的燥热,偶尔,还会出现几个炎热的天气,令人感到受不了,直呼天气太热,有人甚至用恶毒的语气去咒骂鬼天气。 依洛的上身,穿着一件浅色的夹马褂,她的下身,穿着一条浅紫色碎花裙,看上去,身材显得十分苗条,着装显得十分得体,并非刻意的打扮,不仅显示出她的美丽,还显示出她对美的追求。 看到李天明进来,依洛显得十分快乐,十分开心,她示意李天明坐下,她用毛巾揩抹着头发,随后,她在距离李天明不远处坐下。 李天明闻到了皂荚味,晓得依洛是用皂荚洗头的,皂荚树是一种冠木,树上的果实圆圆的,有一点像龙眼,一串串的果实,在成熟之后,会从掉树上下来,这时,村民会把果实捡起来,拿到家里,放在阴凉处自然晾干。 村民喜欢用皂荚,具体做法是去掉内核,用温水泡一会儿,用手揉搓,果皮就会渗出白色的汁液,村民用白色的汁液洗头,洗衣服,李夭明看着依洛,心里乐乐的,说:“人家叫你衣洛,你姓衣吗?我们那里的人穿衣服,但是,没有谁把衣服当姓氏。” 依洛晓得李天明,在心里产生了一种误会,把依字当成了衣字,说:“杨柳依依,依然爱你,不是衣服的衣,而是依然的依,是人都要穿衣服,依然的依,比衣服的衣更有味道,更有韵味,我是从云里县潭龙乡嫁过来的,我原本姓陈,名叫陈洛,我觉得老公的姓有一些味道,就把我原来的名字去掉,改成依洛,这个名字,很好听吧?” 李天明因名生爱,因名生情,感觉自己于猛然之间爱上了依洛,说:“依洛这个名字,不仅好听,还有一些意境,我的名字比较难听,我爹上过几年私塾,有一点文化,但是他不会给儿子取名字,李天明,天都亮了,天地之间自熟是明亮的,还用得着提醒吗?所以说,我的名字有些不好听,缺少一些意境。” 依洛看到李天明埋怨父亲,埋怨父亲给他取的名字不好听,缺乏意境,心里感到既惊讶又快活,就拿充满情谊的目光去看李天明,那目光犹如一束奇异的电子波,直接透过了李天明的心房。 说:“名字只是代表一个人的符号,一个名字,你在这里用,别人处在别处用,你现在用,别人以后也会用,只要人好,名字不好,又有什么打紧的?再说,天明有什么不好?天亮就起床,起床就可以看到太阳,有时候还可以看到月亮,太阳和月亮都被你看到,说明你特别旺相,有强大的生命力,以后的日子好过,所以我劝你不要去骂你爹,应该在心里去感谢你爹。” 听到这话,李天明极为震惊,说:“依洛,你真厉害,你真有文化,竟然晓得我的名字旺相,我怎么不晓得呢?看来是我冤枉爹了,长时间冤枉我爹了,我爹是一个好爹,他会给儿子取名字,他给儿子取的名字不仅好听,还旺相,这个名字,我喜欢。” 依洛倒是谦虚,说:“我没有上过私塾,不识字,我们潭龙那种地方,穷得很,男孩子都上不起私塾,女孩子怎么会去私塾呢?说你的名字旺相,好听,我都是猜测的,都是乱说的,你不要在意,权当我是在拿你的名字开玩笑。” 依洛说过这话,看着李天明,她的目光,再次成为一束奇异的电子波,穿透了李天明的心扉,在他的心扉里游走着,激荡着,绵延着,李天明极力抵抗,极为抵抗着来自依洛眼神的刺透,说:“你真厉害,能够嫁给一个军官!” 军官是一种受人羡慕的职务,是一种受人追捧的职务,他们收入高,有地位,李天明在心里看重军官,所以说了这句话。 第346章 煎熬 依洛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恼怒,她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老公的身影,她于转瞬之间,感觉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疼得要命,痛得要死,她于是沉下脸说话。 说:“李天明,我不准你以后在我面前,提起军官这两个字,你要晓得,女人一旦死了老公,她们的心里,就会特别的难过,而我呢?我现在不想再沉迷于特别难过之中,所以我不想去回忆,不想去想发生在以前的事情,我求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两个字,否则我会发脾气,我会把你撵出家门,我不会再见你,我说话算数!” 李天明听了依洛的警告,心里有一些发怵,晓得是自己莽撞,是自己过于莾撞,竟然去触及依洛的痛点,他当即道歉,跟着走出了依洛家。 到目前为止,李天明还没有做出是否去爱恋依洛的决定,因为在他的心里,装有阿苏塞,装有可能存在的儿子,正是这两个方面,促使李天明依豫不决,过后,他甚至在心里产生了逐渐远离依洛的想法,就算是依洛上门去找他,他也要尽量找借口避开她,尽量不和依洛见面。 李天明的心里,存有一丝犹豫,而且,这一丝犹豫,仿佛是一道堡垒,仿佛是一道鸿沟,使得李天明很难在短时期内,去抖落他心里的犹豫,他很难走出实质性的那一步,心里有些凄楚,有些悲凉,说起来不算奇怪。 依洛晓得李天明心里存有一丝顾虑,从事实层面上来说,她的心里也存有一丝顾虑,或许,她心里的顾虑,比李天明心里的顾虑还要严重,她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去要求李天明抛弃原有的爱情吧?总不能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好归宿,去要求李天明背叛原有的婚姻吧? 依洛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需要幸福,但是,她并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作为一个失去老公的女人,依洛更加懂得爱情有什么样的定义,更加懂得婚姻有什么样的定义。 到目前为止,依洛还没有把李天明纳入到她的视线之内,还没有把李天明纳入到她的爱情之中,更没有把李天明纳入她的婚姻之中,依洛由此感觉到孤独,感到寂寞甚至感到悲伤。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形?那种情形仿佛是一把利剑,那把利剑,无情地进入她的体内,在她的体内搅动着,反复地搅动着。 依洛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痛楚,她迫切需要排遣心里的痛楚,而要做到这一点,自然是跟男人交往,哪怕是看到一个男人,对于她来说,也是心里方面的一种慰藉。 云祥机场有很多男人,有一些男人,早就对依洛产生了幻想,他们希望依洛能够陪伴他们,去化解他们的寂寞,去化解他们的孤独,然而依洛不想那么做,她拒绝跟那些男人交往,她需要爱情,需要婚姻,但是这种爱情,这种婚姻,必然有坚实的基点,必须有牢固的未来。 她知道,那些男人都是有老婆的,都是有孩子的,他们只是希望自己,能在婚姻之外有一个情人,能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一些额外的情趣,他们不想娶依洛,依洛的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的用心。 依洛不想做这些男人的情人,这样,她就跟这些男人,在思想上产生了抵触,进而招来这些男人怨恨的目光。 一个女人,在男人怨恨的目光中生活,既有不幸,同时也有幸运,其幸运在于她从男人怨恨的目光中,感觉到自己有一种魅力,有一种能够招致男人怨恨的魅力,依洛清晰地感觉到,她自身的魅力,有什么样的实在。 依洛不想做一个坏女人,不想做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愿意做一个贤妻良母,愿意相夫教子,她想把她美好的爱情,把美好的婚姻,延续到她生命的终结。 依洛对李天明格外青睐,她在心里,盼望李天明能够跟阿苏塞离婚,然后跟她重组家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第347章 向往着 依洛向往着,急迫地向往着,她希望幸福能够降临到她身上,很快降临到她身上,她渴望幸福,渴求幸福,她希望美好的一天,早日到来。 李天明却是另外的一种情形,尽管他渴望幸福,有机会去追求幸福,但是他极力压制着他的感情,极力压抑着他勃发的感情,然而,他到底有一点压制不住,确实有一点压制不住,他知道,刻意压制会给他的身心,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回避着依洛,他发现这回避,形同把自己放进锅里,去油煎,去油炸,他想了想,再一次鼓气勇气,走进依了洛家,他几乎没有犹豫,直白地向依洛表明了他的心迹。 依洛听过李天明的表白,几乎没有犹豫,她赶紧摇了摇脑袋,仰起细小的脖子,咯咯笑了一阵,说:“你看上了我,我也看上了你,可是情况有一点糟糕,有一点特殊,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你有老婆,兴许还会有孩子,如果我想跟你好,跟你好起来,这样做,岂不是伤害到你的老婆?岂不是伤害到你可能到来的孩子?” “我嘛,不想去做伤害你家庭的女人,不想去做伤害你孩子的女人,至于情妇什么的,我不想做,绝对不想做,我虽然结过婚,有过孩子,但是我依然年轻,依然美丽,我为什么要去做名声不好的情妇呢?天明,你千万不要,不要把我看成一个坏女人,我是一个正经八经的好女人,我需要正儿八经的爱情,需要正儿八经的婚姻,而你,从目前的状况来说,不可能给我这些,所以我们是不会走到一起的。” 依洛明确拒绝了李天明的表白,她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她是那样的决然,她是那样的执着,她直接拒绝了李天明的表白,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李天明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受到了一种无端的伤害,受到了一种深深的伤害。 李天明听过依洛的话,觉得自己被伤害,感觉自己受了委屈,受了无穷无尽的委屈,李天明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想要淌出眼眶似的。 看到李天明伤心的样子,依洛的心里有一些不忍,她感觉自己的心,惶惶的,慌慌的,她想答应李天明,成全李天明,然而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会给李天明带来怎样的结果?依洛的心里不仅十分明白,而且十分清楚,她不想去做违背道德的事情,不想去做违背情理的事情,尽管她需要爱情,需要婚姻,但是她受到了道德的约束,受到了道德的极力约束。 依洛看到李天明伤心,她再一次摇了摇脑袋,她咯咯而笑,说:“依洛漂亮,依洛好漂亮啊!漂亮的依洛,自然会有好男人来追求,想当初,想当年,我不忍心拒绝好男人的追求,于是,少女变成了少妇,于是,少妇变成死了老公的寡妇,天明,你说我的情况是不是这样啊?如果我的情况是这样,依洛是不是很不幸?是不是很可怜?” 依洛说过这话,眼睛随即变得红起来,她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只管伤心地哭起来,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上去,特别可怜。 李天明看到依洛哭起来,他的心里慌慌的,他赶紧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一只手,说:“莫哭,你莫要哭,算我不好,算我不好行吗?等会儿被人家看见,他们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呢!到了那个时候,我是说不清楚的,就是跳进虹海,我也是说不清楚的,真的会叫我百口莫辩,依洛,你是不晓得,我这个人呢,最受不得冤枉气,把没有做过的事情,硬要放在我身上,我会感到内心特别沉重,比把水目山压在我身上,还要感觉到沉重。” 依洛没有把手缩回去,她只管哭,说:“我就是要哭,我就是要让人家,让人家看见是你在欺负我,我就是要让人家看见你,看见你欺负一个死了老公的寡妇,不把你的名誉搞得臭哄哄的,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特别不舒服,天明,你说,我这样做,怎么样?我是不是有一些刁蛮?有一些任性,有一些不讲理?” 李天明虽然结过婚,跟阿苏塞有过肌肤相亲,但是,他没有跟老婆以外的女人打过交道,有过接触,他对老婆之外的女人不了解,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他担心被人看见,背上一个欺负寡妇的罪名,他赶紧放开依洛的手,跟着跑了出去。 云里县境内有大小110多条河流,云里江是云里县境内的第一大河流,发源于江丽,积攒于剑湖,从剑湖口泄出,过溪沙而至云里县,最终经羊街,流入澜沧江。 进入枯水季节,云里江的水,轻悠悠而来,轻悠悠而去,俨然一个多情者,展现出一步三回头的情态。 李天明感受过云里江水的情态,他以为自己,在感情方面。是激流,是涌浪,是波涛,然而现在,面对依洛,他展现出来的,是一种懦弱,是多情者的一种犹豫,李天明为自己的懦弱,伤感起来。 第348章 难以忍受 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有权获取老婆的欢心,又有权获取老婆以外的女人的欢心,这种情况,在李刀司空惯见,经常发生,见怪不怪。 然而,李天明现在不晓得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去做,才能获取到依洛的芳心,从近期的几次交往中,他知道依洛不仅美貌,而且正经,不会情易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而是想求取到正经的爱情,求取到正经的婚姻。 李天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他想了许久,想了好久,到底想到自己不仅有老婆,或许还会有儿子,处于这种情况下的男人,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最好老老实实地去做人,否则就会产生一种严重的后果,就会产生一种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到时候想去后悔也来不及。 李天明的脑海里,随即出现了阿苏塞,她在笑,她在尽情地欢笑,儿子出生了,他在哭,在欢笑,处于欢笑包裹之中的李天明,很难做到离开阿苏塞,很难做到离开可能出现的儿子,至少到目前为止,李天明还没有勇气,没有勇气把爱情,把婚姻寄托给阿苏塞,他在犹豫,他在徘徊,他自始至终,不敢迈出实质性的那一步。 思前想后,李天明决定离开依洛,从此再也不去打扰依洛,然而想到离开很容易,做到离开却很难,难到什么程度?难到难以忍受的程度,难到比放进油锅里,被油煎还要难的程度。 李天明忍了再忍,下了一次又一次决心,然而他实在忍受不住,思念依洛,成为他生命中的主旋律,至少在当前,就是这种情态。 扩修云祥机场的工程,正在进行,正在有序进行,李天明把心思全部放在思念阿苏塞上,此时,依洛则是另外一种情形,追求婚姻的情愫,在她心里密织着,成长着。 扩修云祥机场工程结束以后,内心的煎熬,内心的萌动,促使衣洛离开云祥,回到云里县,到李刀磨对面的林竹寺,去给高炮营官兵做饭。 与此同时,李天明从客芷座那里,得到了阿苏塞失踪的消息,他的心里是极度的失落,而心情极度失落的李天明,终于迎来了依洛,他们费尽周折,历尽相思之苦,终于走在了一起。 令依洛想不到的是,这幸福实在过于短暂,某日,李天明带着村里的五个青年,前往虹山打猎,瞬间坠落并于瞬间爆的敌机,于瞬间毁了六个青年的容颜,六个青年感受到了一种羞辱,带着一种羞辱,怀着一种深刻的仇恨,于中秋之夜,集体离家出走,义无反顾地走向敌占区,最后集体战死在048r高地,用生命洗刷了外敌带给他们的着辱,这是后话,后文将有详尽叙述,现在只是提示一下而已。 在林竹寺,依洛忍受不住内心的痛苦,她站在林竹寺门外,无数次地遥看过李刀磨,之后,她勇敢地走过云里江大桥,来到李天明的身边,她找到了爱情,找到了婚外情,这是后话,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现在点一下。 李天明被坠落的外敌战机损毁面容以后,依洛先到飞凤山战时医院去看望李天明,接着在家里陪伴李天明,用深情感染李天明,依洛以为自己的生命从此有了归宿,再也不用去做飘零的浮萍,她的心里乐呵呵的,她的脸上,成天带着愉悦的笑容。 令依洛没有想到,永远没有想到,李天明竟然于中秋之夜,带领村里的五个青年,集体离家出走,最后战死在木山洛午峰048r高地,以悲剧的形态,铸就了辉煌的人生。 云里县是一个思想相对保守的县份,然而,在男女情爱方面却相对开放,即使某些女人有了婚外情的事,背叛了爱情,背叛了婚姻,除了她们的男人,不会有几个人去谴责她们的行为,有人甚至还会以各种理由做借口,为那些女人的行为去辩护,去辩解。 依洛虽然生活在云祥县,但是她出生于云里县,成长于云里县,现在她是一个寡妇,如果她愿意去做李天明的老婆,不会有人去干涉,尽管是在谨守道德观念的时代,他们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依然会出现一种美好的云光。 依洛晓得这种情形,李天明也晓得这种情形,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爱情依然是镜中月,依然是水中月,尽管亮晃晃的,但是其亮晃晃,只是一种虚空,一种表象。 李天明是一个有妻之夫,如果他想背着老婆,去跟依洛相好,他的心里,就会存有一种被道德审判的顾虑,他很难消除这种顾虑,因此,他的心里极为苦闷。 李天明不想走近依洛,然而,他实在难以抑制他的感情,实在难以抑制他的脚步,他忍了再忍但是忍不住,他在心里说,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他又一次走近依洛,又一次走进了依洛家。 依洛心里感觉到好笑,她于突然之间,发觉自己是一根栓牛的绳子,已经牢牢地系住了李天明的鼻骨,她知道,就算李天明想离开她,也是离开不掉,逃离不掉。 依洛在心里赞美自己有吸引力,能够吸引李天明,她以为男人钟情于女人,不在于女人是否美貌,而在于女人是否有吸引力。 第349章 吸引力 吸引力源自事物的本身,如景致,就是依靠其本身的美姿,去吸引人们的眼球,具体到人,吸引力是一种智慧的产物,是一种情感的产物,是智慧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是情感的一种重要表达方式。 坚持就是胜利,我要学会坚持,我要学会永久地坚持,用永久的坚持,去绵延属于我自己的爱情,去跟李天明建立最美好的爱情,去跟李天明建立最美好的婚姻。 依洛暗自思忖着。 依洛并不计较李天明来自哪里,也不计较李天明有什么样的品性,因为她坚信,凭她自己的能力,是能够拴住李天明的,是能够改变他的品性的,她能够促使李天明,能够成为李天明成为她所期盼的男人,所向往的男人。 有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实上,无数事实证明,有些人的本性,不仅可以培养,而且可以改变,依洛发觉自己爱上李天明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喜悦的,又是感伤的,她晓得李天明有老婆,如果仅仅为了获得爱情,仅仅为了获得婚姻,而去伤害李天明的老婆,依洛于心不忍,绝对于心不忍,她不想背上破坏他人家庭幸福的恶名。 李天明又一次走进依洛家里,去帮依洛劈柴,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他的背上满是汗水,他的全身满是汗水。 云祥的夏天,气温有时会猛然升高,热气在河谷里蒸腾着,弥漫着,远处,苍翠的松林里,茂密的灌木林里,嶙峋的山峰里,抖动的红云,宛如飘忽的裙裾,宛如贵妇的裙裾,仿佛每时每刻,都会燃烧起来似的。 依洛看到李天明满身大汗,她于转瞬之间,打消了先前的犹豫,她拿起毛巾,走到李天明面前,她翘起脚跟去给李天明擦汗,拿她好看的眼睛去望李天明,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深情款款柔美万分的神色,说:“看把你累的,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一杯茶,我家的茶,产自量无山,原生态高山大叶茶,很好喝,我有时候也会喝一点,解渴之外还提神。” 李天明听到了依洛的喘息声,那喘息声是轻轻的,是微微的,是柔柔的,是软软的,他收敛起男人的刚直秉性,很快把自己变得温婉起来,他笑了笑,做出顺从的样子,在∴个石头上坐下,石头背后是一个花坛,种着几株茶花,几株玫瑰,茶花和玫瑰之间是几株兰花,李天明用充满阳光的眼神,望着依洛,望着依洛。 依洛避开李天明的目光,说:“天明,你不要用那样的目光来看我,如果你再看下去,我会受不了的,我会深受感功的,天明,我晓得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我想我是可以满足你的,可是你有老婆,兴许还会有儿子,我不能因为自私,去伤害你的老婆,更不能因为自私,去伤害你的儿子,在我们云祥,道德高于爱情,道德高于婚姻,如果你以前不知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是走不到一起的,请你把目光收回去,把热辣辣的目光收回去。” 听到这话,李天明感到惊讶,感到困惑,甚至感到悲凉,他把目光从依洛身上收回来,他把目光朝向门外,以此方式,去转移他心里的复杂情绪,去掩盖他心里的失落,心里的荒芜。 门外不远处是一条小河,轻微的河水声传过来,宛如琴声,在他的耳畔呜咽,缠绵,萦绕,蛰伏在他心底的情愫,这时变得强烈起来,变得不安起来,他的身体跟着发生了变化,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李天明毕竟是有毅力,他极力抑制着,他不想使自己的感情过于泛滥,他晓得任意放任自己的感情,是会闹出事故的,他明白到目前为止,他的心里还装着阿苏塞,还装着可能存在的儿子。 如果说把阿苏塞比作一杯酒,那一杯酒,显得格外的浓郁,格外的醇香,格外的迷人……甚至可以说把他迷到神魂颠倒,不知道东西南北,他知道,在心里还装着阿苏塞的时刻,在旧有情感尚未剔除,尚未腾空的时候去爱恋依洛,去移情别恋,去建立新的感情,在目前状态下,李天明还没有这个勇气,还没有这个胆量,他知道,爱情是讲凑巧的,婚姻是讲时机的。 天气显得十分炎热,大地仿佛着了火似的,暑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天明感觉到一种燥热,一种压抑,一种烦闷,他知道,这些现象的出现,跟自己的情感相关,跟自己说情感紧密相关,如果自己的情感依然泛滥,这些现象就不会受到遏止。 依洛晓得李天明现在是什么情态,她笑了笑,说:“女人的眼睛是一条河流,河流里有很多水,可是,如果山上没有很多树木,不给河流补充很多水,那么,河流终究是会变干的。” 第350章 女人眼睛 李天明看到依洛把女人的眼睛比作一条河流,先是在心里感到惊诧,而着在心里暗赞依洛不仅美丽,而且聪明,不仅聪明,而且十分聪明,充满智慧。 依洛不是说过,说过她没有读过私塾,不识字吗?怎么说出来的话,既有生动性,又有哲理性,还有形象性,遇见这样的女人,不是说我有福气,而是说我太过幸运,太有福气,我应该以全新的姿态,去更加喜欢依洛,去更加敬佩依洛,把她当成一尊佛,早晚去参拜。 说:“你说得有道理,特别有道理,树木草丛是大山的皮肤,如果大山没有皮肤,没有草丛,就引不来雨,蓄不起水,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一定是裸露的山石,一定是流动的沙土,而裸露的山石不能蓄水,流动的沙土也不能蓄水,山里没有蓄水,就是光山,就是死山,大山不能给河补充水,自然界就不会有长流不息的河流,说起来是大山给河提供了水源,大山 是河流得以形成的基石。” 李天明这样说话的时候,他的身上,随即勃发出一丝野气,仿佛他就是一座大山,仿佛他已经成为一座大山,巍峨,雄壮,伟岸…… 树木生水,依洛的眼睛里需要水,我为什么不能做生水的树木呢?李天明正想走过去的时候,于猛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在此时此刻,不应该生出如此恶念,他在心里咒骂自己过于卑鄙,过于无耻,竟然会想到去做无耻的事儿。 如果在此时此刻,去做不利于依洛的事情,或许会得逞,但是,这是正常人的一种行为吗?不是,绝对不是,这是畜生的行为,绝对是畜生的行为,我作为一个读书人,作为一个私塾先生,怎么会去做畜生的事情呢?不能,绝对不能,我也许不够伟大,也许不够崇高,但是我绝对不能卑鄙,更不能无耻。 男女之事,男女情爱,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互相喜欢,你情我愿,违背这个原则,往往事与愿违,非但得不到预想效果,反而会引发反感,甚至引发矛盾的。 正在李天明思绪泛滥的时候,阿苏塞趁机游了过来,趁机快速地游了过来,像鱼,游到了李天明的身边。 阿苏塞身着红色的婚礼服,怀里抱着他们的儿子,笑嘻嘻地站在李天明的身边,满怀期待地望着李天明。 天空碧蓝,天空有很多细碎的白云,那些细碎的白云,在天空翻滚着,在天空快速地翻滚,天空一会儿白,一会儿蓝,天空一会儿明朗,一会儿阴暗,变化莫测,令人捉摸不定。 依洛一会儿如温吞水,一会儿如滚开水,交替着,变幻着,令李天明感到难以适从,不明所以,不晓得自己应该如何去做,应该怎么去做。 好在这时,阿苏塞走到他的身边,她用含情的眼睛望着李天明,过了许久,阿苏塞把含情的目光转换成幽怨的目光。 说:“我在外面独守空房,我在外面给你生孩子,我在外面给你带孩子,你倒好,竟然在外面有了女人,你对得起我吗?要知道,爱情是一种专利品,是受到道德保护的一种专利品,你如果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好,我会阻止你回李刀磨,我能说到,就能做到!” 阿苏塞说过这句话,倏忽不见了身影,阳光直射下来,像针,直直地戳进了李天明的身体里,李天明感觉到了一种痛楚,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一种痛楚。 李天明在心里说:“夫妻之间是要互相忠诚的,我在外面有了女人,如果她在外面有了男人,到时候我能去怪她吗?如果我去怪她,那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老百姓点灯,做人做事,不能那么霸道,绝对不能那么霸道的。” 李天明把自己爱恋依洛的事,于此刻看得低贱起来,显然有一点不合适,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跟依洛还没有肌肤相亲,算不得霸道,把霸道两个字强加到自己身上,显然是神经过敏,显然是无病呻吟。 依洛说:“把女人眼比成河流是可以的,把女人眼泪比成河水不可以,人活在世间,要高兴,要愉快,整天整夜流眼泪,有什么意思?所以我难过的时候,我想流眼泪的时候,你要用好话去哄我,去把我哄开心,这样,我就会感到爱情甜蜜,我就会感到婚姻幸福,我就会活到一百岁,活到两百岁。” 第351章 异常反应 李天明是一个读书人,是李刀磨私塾先生,他的脑子里装满了好听的词语,装满了美丽的词汇,如果想说,他可以随口说出来,可以毫不费力地随意说出来,他根本不需要考虑,哪怕半秒钟也不需要考虑,他有这个自信,有这个自信力,有这个自胜力。 他相信,他坚信自己说出来的话,不仅能让依洛感动,还能让依洛深深地感动,甚至飘零,李天明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把握,多年来的读书学习,足以让他,让他在心里产生一种高于别人的想法,而后来的经历,后来走向战场的经历,证明他的确比别人聪明,的确比别人厉害,受到别人追捧,愿意服从他的意志,成为顺其自然的事情。 依洛看到李天明,能用这么好听的词语,去形容他的老婆,她在心里知道,清晰地知道,李天明不仅爱老婆,而且爱得很深,爱得很沉。 依洛在羡慕阿苏塞被李天明爱到深沉的同时,她的心里不仅萌生出一丝嫉妒之心,还萌生出一丝失落之感,她觉得以目前的态势来看,她跟李天明缺乏感情基础,没有感情基础,他们是很难走到一起的,她的心里,不觉萌生了一丝悲伤的情愫。 然而不过几秒钟,依洛不但不再忌恨李天明,相反,她开始在心里欣赏李天明,她以为能够去爱老婆的男人,能够把老婆爱到深沉的男人,才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作为一个女人,能够被自己的男人所爱恋,能够被自己的男人深深地爱恋着,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嫉妒阿苏塞呢?我凭什么要去嫉妒素不相识的阿苏塞?说到底,我没有这方面的资本,就不应该去嫉妒人家,而是要去祝福人家。 何况我跟李天明,充其量只是互相认识的人,只是偶尔互相认识的人,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我们互相走得近一点的而已,只是我们互相多说了几句话而已,没有特别的地方,就不要有特别的想法,没有特别的想法,就不要有特别的奢望。 依洛晓得,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如果男人心里有某种企图,他们就会在漂亮女人面前,去极力贬低他们的老婆,把他们的老婆说得很丑随,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获取漂亮女人的芳心,去获取女人的爱情。 然而,李天明没有在依洛面前,去说她老婆的坏话,去贬低他的老婆,而是对他的老婆做了公正的评价,从实质层面来说,这就是爱老婆的一种表现,这样的男人,是值得尊敬的男人,是值得爱恋的男人,依洛相信自己会爱上李天明,但是爱上和得到是两回事,两者之间不仅有距离,而且距离可能遥远,甚至十分遥远,遥远到难以捉摸的地步。 爱情,需要用甜美的语言去表达,去展示,去展现,甜美的语言是爱情的粘合剂,是爱情的催化剂,它能够粘合爱情,能够催生爱情,使得爱情逐渐变得凝固起来,逐渐变得激越起来。 但是,组建家庭,居家过日子,甜美的语言,远不如实质性的呵护,而实质性的呵护,可以使爱情变得永远坚定,变得永远执着,不管遇到多少风吹浪打,不管遇到什么风吹浪打,不管遇到多少曲折和坎坷,不管遇到什么曲折和坎坷,都不会使爱情失去春天的本色。 依洛明白,她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她需要美好的爱情,需要美好的生活,更需要平稳的生活,更需要安定的生活,哪怕这种生活十分艰苦,十分艰难,她也无所谓,她会勇敢地去面对,勇敢地去承受。 依洛以为李天明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能够做得很好,她的心里,不觉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想嫁给李天明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开始形成,开始凝聚,开始成长。 依洛的老公已经死亡,依洛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放开身心去迎接新的爱情,去组建新的家庭,去过新的生活,然而,她没有勇气向李天明表达她内心的思想,她感觉到了一种孤单,感觉到了由一种孤单,所引发出来的一种苦痛。 人是喜欢群居的动物,人以群居的形式,去构成复杂哟人类社会,并且,他们会在人类社会里,去担当某一种角色,或许这种角色是低下的,是卑贱的,但是人愿意去担当,而且自以为担当得很好,担当得有分量,并以此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直到生命的终结。 人最怕的是孤独,最怕的是寂寞。依洛做完饭回到家里,迎接她的是孤独,迎接她的是寂寞,她想跟别人说话,特别想跟异性说话,然而依洛找不到说话的对象,跟异性说话更是难上加难。 李天明这时候出现在依洛的面前,他跟依洛说话,算是解除了依洛内心的孤独,依洛的心里,萌生了感激李天明的情愫,说:“你们是不是一个村子的?你们两家距离远吗?” 听到问话,李天明忙不迭地回答,说:“我们不是一个村子的,我们两家相隔很远,走起路来要十来个钟头,她是街鸡阿家寨的,阿家寨是一个美丽的山村,景美人更美,” 第352章 要老命 李刀磨村距离阿家寨不仅有距离,而且有遥远的距离,在交通极为不便的时代,这遥远的距离,简直会离要人的老命,至少,对于李天明来说,那遥远的距离,给他们的相知,相聚带来不便。 街鸡有一个传说,说街鸡百姓到云里县城赶二月兔街,早上在云里县街上买的鲜豆腐,晚上到家里时,鲜豆腐已经变成臭豆腐,好在豆腐是一种好东西,新鲜的能吃,变臭的也能吃,各有各的味道,有一些人,甚至偏爱吃变臭的豆腐,他们把新豆腐,切成小块四方形,放在太阳下晒到半干,再用油煎吃,闻起来有点臭,吃起来格外香。 街鸡百姓有感于到云里县城买鲜豆腐,拿到家里时变成臭豆腐,被人说距离县城太远,连吃顿鲜豆腐都困难,他们的心里,因此感到很不是滋味,感到不舒服,他们的心里,开始萌生不服气的情感,不就是豆腐吗?有什么了不得的?有多少技术含量?我们何不自己做? 街鸡有一个土司,财大气粗,而且有志气,有勇气,不服气街鸡做不出豆腐,他派出几个人前往云里县城,去学习豆腐制作技术。 街鸡山高,有好水,街鸡豆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味道,最终远超云里县豆腐,当时光到了现代,街鸡百姓把豆腐销往县城,赚钱效应极好,街鸡彻底走出不能做豆腐的困境。 依洛说:“街鸡挨着潭龙,街鸡的黑骨鸡有名,豆腐也有名,我们潭龙最出名的是油粉,豌豆油粉,百吃不厌,从街鸡到云里县距离遥远,要走十来个钟头,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们虽然距离遥远,但是,你们走到了一起,说明你们有缘呢!” 从街鸡到云里县城虽然遥远,但是在李天明的眼里,这遥远的距离先前觉得遥远,现在觉得很短,短得如同冬天里的日子,令手脚麻利的媳妇,也做不出三顿饭。 李天明看到依洛问话,感觉心里甜甜的,生怕拂了依洛的意愿,赶忙回答,而且对自己的回答做了引申。 依洛听过李天明的话,温婉地笑了笑,说:“你的老婆比你小一岁,今年二十一岁,你呢?今年二十二岁,你跟她是在村吉打歌场认识的,然后唱山歌,谈恋爱,最后结婚,是不是这样?我说得对不对?” 李天明听了这话,赶忙拿诧异的目光去看依洛,心里跟着升起一种疑惑,疑惑依洛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说:“是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对了,依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神仙啊?你在天上看着我们,是这样的吗?” 依洛不是神仙,也没有在天上看着李天明,依洛向左翠英打探过李天明的情况,从左翠英嘴里晓得了李天明的一些情况,而李天明当时处于疑惑之中,不晓得去做推理,当即把疑惑的话说了出来。 依洛看到李天明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还把她当做天上的神仙,心里快活极了, 说:“依洛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非常聪明,你可是要珍惜再珍惜的,像我这样的天上神仙,你是不可以随意丢弃的,知道吗?” 依洛说过这话,突然意识到这话有问题。 我是他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他对我珍惜再珍惜?为什么叫他不要随意丢弃我?我们充其量只是认识而已,就算事情朝夫妻方向发展,也只能是露水夫妻,说离开就会离开,毫无悬念地离开。 依洛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在心里,咒骂自己做事过于急促,想象过于急促,向李天明提出了不合时宜,也不合道理的要求,绝对不应该,她赶忙转移话题,以此去掩饰她自己的窘态。 说:“天明,说一说你们的恋爱经过吧?我爱听。” 第353章 比我小两岁 李天明显然没有听出依洛的问话中,带有什么样的弦外之音,只管按照她的问话去回答,说:“我们小时候互相不认得,后来我到街鸡村吉做私塾实习生,她到村吉去打歌,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会看上我,暗示我走出打歌场,到山上跟我唱了大半夜的山歌,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再后来,我们分开了,她在李刀磨私塾的一张破床上成为了女人,我在那张破床上成为了男人。” 依洛听到破床两个字,听到在破床上成为了女人和男人,心里好笑极了,感觉李天明说话,虽然有一些粗俗,但是很实在,更为要紧的是依洛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成功地掩饰了她的窘态,不至于在李天明面前出洋相,她的心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世上说话含蓄的男人有很多,但是这些男人的骨子里却有坏水,所谓的幽默其实就是一种花里胡哨,是不可以相信的一种花里胡哨。 依洛是一个经历过婚姻的女人,她知道爱情有什么内涵,知道婚姻有什么内涵,男女之间的情爱,虽然表现在同床共枕,但是又不仅仅表现在同床共枕,而是远远超过同床共枕,心里的沟通,心灵的交融,才是情爱的最高境界。 依洛说:“我们谭龙跟街鸡相接,你说的唱山歌,用我们那一带的方言,叫着唱鹊,是男女之事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在唱鹊的过程中,男人显得急促,女的显得舒欢,同样的事情有不同的情态,如果你我相恋,我要跟你唱上三天三夜,直到你急得跳脚,我才答应你,才走近你,好叫你知道娶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依洛接着说:“至于你老婆当初为什么会看上去,在于你长得帅,在于你读过书,在于你有文化,兴许你老婆早就知道你,早就爱上你,你早已成为她想得到的猎物,说起来不奇怪,这世间,越是没有文化的人,越是羡慕有文化的人,你老婆没有文化,所以爱你有文化,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你发火去打她,她也不会感觉难过,被有文化的拳头打,比被设文化的拳头打,要好受得多,你老婆的心里,存在着这种想法,她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不哄你。” 听依洛把事情说得如此神秘,李天明大为惊讶,大为惊诧,说:“不是这么一回事吧?依洛,我晓得了,你是在夸大的口气,把我和老婆的爱情,说得伟大,说我们能走在一起,不容易,确实不容易。” 依洛笑笑的,说:“知道就好,事情原本就是这样,你被蒙在鼓里而已,现在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随着时光的流逝,依洛已经从失去爱情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彻底走了出来,现在,从表面上看,她处于一种平静的状态,而在她的内心,非但不平静,反而是涟漪汾街,波涛汹涌。 依洛说:“我这个人其实很聪明,善于对未知的事情做出一种判断,而且会做出一种准确的判断,你想啊,我在社会活了二十年,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是,我还是见识了不少事情的。” “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想到要嫁给你,想到要做你的老婆,何况现在的我,也是高看了我自己的,天明,你想想看,我刚才说了些什么?我刚才说我能够对未知的事情,去做出正确的判断,可是事实呢?” “事实上,我对我自己的爱情,就做出了不正确的判断,还有啊,我今后能有什么样的爱情?能有什么样的婚姻?我现在也是不能做出正确判断的,前程未知,前途未卜,好烦,我的心里,真的好烦。” 在依洛的心里,她已经有了走出了云祥的想法,她知道把自己留在云祥,也许会重新得到爱情,但是,人们会用怎样的目光,去看待我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依洛把自己的年龄,用巧妙的方式告诉给给李天明,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愿意做李天明的老婆,跟他到云里县去过生活。 依洛从李天明的叙述中,知道李刀磨是一个贫穷的地方,然而李天明能在那里生活下来,依洛也能在那里生活下来,她有这样的思想准备,而且,如果真的到了李刀磨,她不仅乐意,而且是十分的乐意,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罪都愿意受。 吃苦耐劳的精神,依洛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依洛也有,为了爱情,为了婚姻,依洛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罪都愿意受。 依洛愿意这样想,也愿意这样去做,缘于她有很强的自尊心,为了过上有自尊心的生活,苦一点,或许累一点,有什么打紧的?有什么可怕的? 这种想法,对于某些女人来说也许是荒唐的,但是对于依洛来说是合情的,是合理的,是重要的,重要得等同于她的生命,重要得超越了她的生命。 李天明说:“你才二十岁,比我小两岁呢,男大二,要不得。” 第354章 山上山下 依洛听到这话,内心里满是欢喜,表面却不想表现出来,她故意沉下脸,说:“谁说男大二,要不得?你是我的什么人?谁要你记住我年龄的?其实呢,我还不到二十岁,我距离年满二十岁,还差两个月呢!” “说起来,我现在应该是十九岁,像刚刚摘下来的黄瓜,嫩丝丝的,水灵灵的,特别好吃,哎呀,你看,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想着要嫁给你,想着要去做你的老婆,我怎么会如此不稳重?把什么话都说给你?” 依洛满心希望李天明能够跟老婆离婚,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李天明,名正言顺地去做李天明的老婆,然后随他走出云祥,去云里县过生活。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离开云里县,到云里县人认不得的地方,去经营他们的爱情,去经营他们的婚姻。 李天明不知道依洛心里有异样的想法,更不知道依洛正在规划她的未来。 未来是美好的,然而未来是有波折的,或许,还会有荆棘,有曲折,但是,依洛毫不畏惧,我为什么要畏惧呢?人生活在畏惧之中,能有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义? 依洛打算出击,打算为爱情而出击,打算为婚姻而出击,至于出击能有什么样的效果,依洛暂时没有考虑,她觉得像这样的问题,没有必要去过多考虑,讲究的是水到渠成,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又何妨? 李天明看到时间已经不早,他想到自己在依洛家里,如果呆的时间过长,不巧被别人看见,就会生出许多的闲话,生出许多对依洛不利的闲话,导致依洛今后不好做人,不好在云祥生活下去? 要知道,人生活下去,对环境的要求是严苛的,李天明不想依洛以后在嘲笑中生活,不想依洛以后在人们鄙视的目光中生活下去。 依洛目前是一个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何必要为依洛制去造出一些是非呢?李天明心里能有这样的想法,证明他已经对依洛产生了一种爱恋的情愫,一种关心的情愫,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尚未彻底明白这种爱恋,有什么样的内涵而已。 李天明的心里萌发了朦胧的爱情,他细想之左,感觉到心惊肉跳,他赶紧站起来,向依洛道了别,回到他的住地,坐在宿舍前,两眼望着前方,望着远方。 远方,远方的山谷里,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附近的森林里,传来了绵延不绝的沙沙声,李天明从绵延不绝的沙沙声里,判断出附近的森林里,已经开始下雨,而且雨下得很大,然而在云祥下庄驻地,在李天明的住房前,却是另外的一种景致。 几只蝴蝶在花间里飞翔着,戏耍着,几只蜜蜂在花间里飞动着,寻觅着。 滇西是大山的精灵,大山是滇西重要的组成,开门见山是滇西的特色,打开门,放眼望去,入眼的都是大山,都是一座接着一座的大山。 云祥坝子是滇西面积最宽的坝子之一,然而住在坝子中心的人们,入眼见到的依然是大山,依然是连绵不断的大山,是一座更比一座高的大山,大山在云祥,在滇西,成为不可或缺的构件。 山里在下雨,或许在下大雨,而坝子里却没有下雨,有时候,坝子里在下雨,而山里不但没有下雨,反而开太阳,反而是艳阳高照。 这种现象在云祥能经常看到,见惯了,习惯了看见,心里就觉得不奇怪。 李天明看到浮云掩盖了远方的山峰,遮住了远方山峰的身影,他听到附近的森林里,传来绵延不绝的沙沙声,他晓得,远方已经在下雨,附近正在下雨,而眼前的景致,只是一种暂时现象,雨水的来到只是时间问题。 李天明等待着雨水的到来,他想让雨水的清凉,去浸染他的身体,去洗刷他的皮肤,去洗刷他的肌肉,他的血管以及血管里的血液,促使他躁动的心,变得安定下来,变得安静下来。 第355章 雨中思绪 李天明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私塾先生,他晓得心里安静,于人的身心有很多方面的好处,有无穷无尽的好处,如何使自己的心变得安静下来,是李天明现在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他不能,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心,波动得如同夏秋季节的云里江。 李天明坐在门前,望着远方,望着远方的大山,望着远方大山的山谷,时间,在流逝着,在不紧不慢地流逝着,不经意之间,微风渐起,纤纤草动,杨柳依依。 远方,远方的浮云,渐渐变成巨大的云朵,巨大的云朵拖曳着大块大块的黑云,黑云正在移动,正在缓慢地朝下庄方向在移动。 雨雾开始飘飞起来,开始柔美地飘浮起来,雨,迈着轻盈的脚步,迈着细碎的脚步悄然走了过来,细如牛毛的雨,在空中飞舞着,飘落着,柔软地铺向大地。 雨,急促地移过来,雨滴大如豌豆,稀稀疏疏的,砸在地上,砸在屋檐上,砸在草木上。 过了一阵,雨更大起来,稀疏的雨滴,变成密集的雨滴,那雨滴声,宛如鼓点声,宛如急促的鼓点声,铿铿锵锵,锵锵铿铿,显得激烈,显得昂然,绝不含糊,率直而直接,没来由撒向大地,砸向大地,不问大地是否能够承接,只管任性而为。 那雨滴声犹如分号,分割着绵延的时空,密集地分割着绵延的时空,整个云祥县城,整座云祥县,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被密集的鼓点渗透,渗透,无一逃避,无力逃避,整座云祥县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 李天明的心,时而激越,时而昂扬,他茫然的思绪,曾经失落,曾经迷茫的思绪,随着散淡目光的凝聚,从他眼里透出的精芒,到底透出浓重雨雾的帷幔,投向远方。 雨更大了,更大的雨来了,雨丝如线,编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雨丝把天地连接起来,把李天明也连接起来,令他在这张雨网的缠络中高吟低唱,却难以唱出对雨的感激。 雨声很美,美如清唱,直唱得地动山摇,直唱得逼仄中透出辽阔,直唱得寂寥中透出高远。 雨声又如琴音,始自远方,终止在眼前,它,丝丝缕缕,飘飘荡荡,把雨中之情渲染得酣畅淋漓,升华到极致。 暴雨到了。雨形如柱,直立于天地间。一个老农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来到下庄河边,拄锄而立。 雨声犹如南腔,绵远而悠长,雨声又如北调,洋洋兮若江河,凝重的大山里,有了眼泪。 泪水淌进田地里,庄稼把眼泪变成了生机,把眼泪变成了希望,李天明在雨声中停止了思绪,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他枕着一缕凉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依洛看到李天明把目光收了回去,人也走出院子,暗自神伤起来,在心里说,你真是一个呆子啊!你一点儿也不解风情,你想看我,你只管看就是,你何苦要把目光收回去? 你就是把胆子放得再大一些,你就是走过来抱我,说一些让我激动的话,我难道还会去告你欺负我不成?我去告你,其实就是在损害我自己的名声,于我有什么样的好处?我才不会去做于我没有好处的事情,天明,李天明,你真的是一个呆子。 依洛看到李天明走了出去,她感觉到了失望,她的体内,仿佛钻进去许多蚂蚁,那些蚂蚁游进她的血管,在她的血管里蠕动起来,在她的血管里爬行起来,依洛由此感受到了一种苦痛。 依洛思绪了好长时间,她的心里到底平静了下来,她开始动手做饭,等到饭熟以后我,她用竹箩把饭菜装好,提起,走向李天明的宿舍。 依洛打定主意,她打算大胆地向李天明表明心迹,给李天明美好的爱情,或许在李天明的眼里,依洛的表白,也许会令他感到莫名其妙,感到空穴来风,但是对于依洛来说,却是一件大事,一件大到不能再大的事情。 第356章 我好漂亮 依洛来到李天明的房门前,她看到李天明没有关房门,看见李天明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她表情平静,波澜不惊,就径直走了进去,大大方方地坐在李天明床沿上, 她用柔美的目光看着李天明,长时间地看着李天明,她觉得李天明不睡觉的时候英俊,睡觉的时候同样英俊,英俊是李天明的替代词。 过了许久,李天明醒了过来,他看见依洛坐在床沿上,心里顿时慌起来,他赶忙坐起来,说:“依洛,你来了?你来多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呢?” 依洛温柔地笑了笑,把身子坐正,说:“你帮我干活,累得很,现在你既然想睡觉,那么,我就只能让你多睡,你想什么时候醒过来,就什么时候醒过来,这叫顺其自然。” 依洛说:“天明,我好漂亮,你先前不知道,现在已经知道,而且我要告诉你,依洛不仅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跟我在一起,会有很多方面的情趣,会有享受不完的情趣,吃饭吧?你呀你,说起来,你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私塾先生,其实呢,你是一个大傻瓜,真的是一个大傻瓜,你给我干了那么长时间的活,也不晓得吃了饭才回来,非要我给你送过来不可!” 看到依洛送来饭菜,李天明感觉到自己真饿了,他的肚子,咕咕地叫着,他的心,充满着极度的喜悦,充满着极度的感激,说:“好,好,我这就起床,我这就吃饭。” 依洛看见摆放在床前的长裤,知道李天明穿着短裤睡觉,如果就这样叫他起床吃饭,势必会给他造成一些难堪,如果就此走出去,等到他穿好衣服之后再走进来,又显得有一些生分,有一些做作,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这是她不想看见的。 依洛的真实意图,是不想离开房间,一分钟也不想离开房间,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跟李天明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为什么不去珍惜?为什么要放弃?说:“你就坐在床上吃,我给你端过来,对了,我还拿来半瓶酒,男人适当喝一点酒,没有坏处,只有好处,但是酒不能喝得太多,喝得太多,就会伤到身子骨,还会被人家骂成酒醉包,我不爱听,也不想听,我爱听人家说你好话,想听人家说你好话。” 依洛说这话,用的是老婆跟老公说话的语气,依洛说过这话,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一点过分,我怎么能这样去说话呢?李天明是一个什么人?是一个有老婆、还有可能有孩子的男人,我们之间,最多只能算是朋友,最多只能算是稍微走得近一些的朋友,我凭什么要以这样的口吻去跟他说话呢?依洛啊依洛,你真是不可理喻,真的是不可理喻。 依洛说过话,跟着在心里骂自己,李天明已经听出依洛话里所隐藏的意思,他虽然感觉依洛说出来的话,有一些唐突,甚至有些霸道,然而他很快想到对方,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其处境让她感到难以适应,难以取舍。 依洛愿意及早把自己嫁出去,她采取旁敲侧击的说话方式,在于向李天明暗示,暗示他能不能跟阿苏塞离婚,然后娶他做老婆,然而这是一个两难问题,李天明难以取舍,李天明于是就用笑脸,去回答依洛旁敲侧击式的试探。 依洛把饭菜递给李天明,她想看着他吃饭,房门是开着的,河风吹了进来,河风里,带着潮湿而温婉的气息。 依洛看到李天明的脸红了起来,现出很不自在的样子,心知他不想坐在床上吃饭,而要当着依洛的面去掀开被子,他显然做不出来,他因此感到局促,感到不安,继而感到脸红,他的动作,他的神情,被依洛捕捉到,被毫无保留地捕捉到了。 依洛站起来,走了出去,然而仅仅只过了几秒钟,她又走了进来,做出无意识关房门的动作,她走到床前,望着李天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大胆的渴求,大胆的希冀。 依洛的娘家在潭龙,她是某族女人,某族热爱大山,是大山的使者,是大山的精灵,更是大山的化身,某族女人性情如水,她们从来就没有抱怨过大山对她们的约束,她们有大山一般的刚直,有大山一般的坚强。 第357章 就算残忍吧 某族女人,一旦认定属于她们的某幸福,就不会被世俗所约束,她们就会冲破世俗的约束,去攫取属于她们的幸福,在此过程中,她们不会犹豫,至少不会有太多的犹豫,他们坚强的性格,在此过程中,被表现得酣畅淋漓,淋漓尽致。 依洛感觉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李天明,李天明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快速成长,她的心里,再一次萌生了嫁给李天明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强烈,变得难以压制。 她知道,如果不去压制,如果不用强力去压制,人会变疯的,到时候悲剧就会出现,而这种悲剧是依洛不想要的,是她绝对不想要的。 照理说,依洛现在是不会规避什么的,是会勇敢地去追求幸福的,然而,她现在受制于道德方面的约束,在她的眼里,在她的心里,道德远远高于情爱,她知道,受制于道理禁铜的人,最终会禁锢他们的情爱。 依洛可以冲击道德,可以冲破道德的禁锢,但是,她在道德面前,在道德约束面前,至少,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她显得力不从心,甚至毫无作为,哪怕丝毫作为,她也难以做到,难以实现。 依洛用大胆的眼神看着李天明,希望李天明,能够说出爱恋她的话,如果碍于面子说不出来,用动作去展示,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话,依洛就会由被动变为主动,而且不会承担破坏李天明家庭的责任,就可以安然地在爱海里畅游,而无需自责,去承担责任,依洛等待着,久久地等待着,等待着李天明说话。 李天明此刻已经陷入矛盾之中,他晓得自己已经爱上依洛,而且爱得很深,就算为依洛去赴汤蹈火,去经受考验,他也在所不惜,在所不辞。 然而,李天明不想因此而去伤害阿苏塞,更不想因此而去伤害可能出现的儿子,他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并带着这个家驶向幸福的港湾,也许前面会遭遇到很多的暗礁,很多的险滩,但是他不怕,他什么也不怕,他愿意为自己的家献出所有,献出一切。 依洛看见李天明不说话,心里不免有一些着急,说:“我晓得你的心思,晓得你其实是想要我做你老婆的,事实上,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也想要你做我的老公。 可是,我不想伤害你的老婆,更不想跟你有婚外情,我们能不能走在一起,得看缘分,如果没有缘分,无论怎样努力,最终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么叫缘分?依洛说的缘分是什么?无非两种情况,一是阿苏塞遭遇不测,死于非命,阿苏塞是战地医院护士,是有军人身份的护士,到战场救护不可避免,死亡如影随形,如果不幸死亡,依洛接位做李天明老婆,就不会受到道德的约束。 二是李天明休妻,而事实的真相,李天明不可能去做,也不能去做,如果还有第三个因素,那就是阿苏塞休夫,她的身边,不乏优秀的男人,如果哪个男人爱上她,对她穷追不舍,而她最终答应,就会写信回来,向李天明提出分手,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对于李天明和依洛走在一起,不仅名正言顺,而且绝对名正言顺。 李天明说:“我爱苏塞,我爱苏塞,如果不是她有特别重大的错误,我不想离开她,绝对不会离开她,我在某些方面可能有一些自私,但是在爱情方面,在家庭方面,我不能自私,绝对不会自私,对了,你还没有吃饭吧?” 李天明看到竹箩里是两个人的饭菜,心知依洛还没有吃饭,就问了这句话。 依洛的心里有一些难过,她说:“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我想跟你在一起吃,两个人在一起吃,味道会更好些,人呢,最怕最怕的就是孤单,我也不能例外!” 依洛结婚以后,因为老公是一个军官,经常在外,她一个人吃饭,成为一种常态,平常到不能再平常。 老公死了以后,依洛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就更多了一些,她早已习惯于一个人吃饭,然而她现在想跟李天明一起吃饭,是想获得李天明的同情,促使他进入她设计的爱情之局,或许爱情之局有一点残忍,但是为了获取到爱情,获取到婚姻,残忍就残忍吧,我顾不了那么多。 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自私的举动,依洛现在的心理已经发生变化,她想着用直捣黄龙的方式,去斩获爱情,去获得婚姻。 可是,在李天明那方面,却感到他们之间,如果不是机缘十分凑巧,他们之间是不会有美满的结局的。 第358章 难以摆脱 李天明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们之间,看样子是没有结果的,既然没有结果,我们以后只能做朋友,永远只能做朋友,至于爱情,或者婚姻方面的话,以后我们不要说,谁也不要说。” 听到这话,依洛的眼圈红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底里,被灌进无数的石块,一种沉重感,紧紧地压在了她的心头,令她感觉到了一种窒息,难以摆脱的一种窒息。 依洛是一个寡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她有权利,有资格去追求爱情,去追求婚姻,而且她把追求付诸行动,但是她的行动遇到了挫折,她感觉她受到了羞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心里特别难受,她感觉很诅丧。 依洛站起来,饭也懒得吃,她收拾好碗筷,提着竹篮,走了出去。 刘诚信回到家中,说:“我看见李天明去找依洛,去找了好几次,看来他们之间有戏唱,真的有戏唱,你以后不用再为依洛担心,不再为依洛说话,我的耳朵会清净许多。” 左翠英不怪自己多事,平时总是在老公面前提到依洛,而是去怪老公喜欢多事,喜欢替别人操闲心,说:“你是闲着无事看《红楼梦》,瞎替林黛玉掉眼泪,人家的事情,你去凑什么热闹!” 刘诚信不同意老婆的看法,当即进行反驳,说:“依洛把你当姐姐,你把依洛当妹妹,做姐姐的,为什么就不替做妹妹的考虑一下?你想依洛死了男人,年纪轻轻的,生理方面有需求,心理方面也有需求,我们不凑合李天明去安慰她,还能凑合谁去安慰她?头发有点长,思维有点短,只知道自己舒服,不知道别人难过,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左翠英发觉自己的态度有一些生硬,用生硬的态度去跟老公说话,这可不是一个温柔女人应该拥有的做派,就改用温婉的语气说话。 说:“李天明有老婆,难不成他会因为依洛而去休妻不成?你这是在乱点鸳鸯谱,会点出爱情悲剧,会把依洛推向悬崖,会把她推下悬崖的,说你头发有点长,见识有点短,不冤吧?” 刘诚信受了老婆的抢白,不怒反笑,说:“只有牺牲自己的幸福,才会造就别人的幸福,没有李天明的牺牲,就不会有依洛的幸福,你赶紧去找依洛,叫她主动一些,主动去跟李天明建立婚外情,等到他们有了婚外情,不怕李天明不回去休老婆。” 左翠英跟依洛不是姐妹,却情同姐妹,胜过姐妹,她看到依洛已经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就寄希望于依洛重组一个家庭,而且速度要快,态度要坚决,绝对不要有犹豫,千万不要拖泥带水,不要去做温吞水,而是要去做红辣椒。 云祥不缺男人,不缺优秀男人,刘诚信完全可以把依洛介绍给云祥某个男人,然而,刘诚信为什么非要把依洛介绍给云里县的李天明呢?刘诚信舍近求远的做法,令左翠英百思不得其解。 左翠英原本不想理睬老公的提议,现在看到依洛有可能爱上了李天明,就在心里同意老公的提议,打算抽时间找依洛好好地谈一谈。 左翠英没有想到在这期间,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依洛与李天明的相恋,于瞬间走进荒芜,美好的婚姻注定会遭遇到挫折,世人很难规避这一魔咒。 李天明人离开依洛,心却在依洛身上,每到夜晚,脑子里总是依洛的影子,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李天明由此感觉到痛苦,他以酒消愁,渐渐地养成了每天都要喝酒的习惯,并且把这种习惯,带回到李刀磨,直到容颜被毁才改掉。 第359章 极力追求 依洛看到李天明有意回避她,不想跟她在一起,甚至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她的心里好不伤心,她的心里好不难过,她的容颜逐渐变得憔悴起来,人也消瘦了很多。 左翠英看见依洛容颜憔悴的样子,心里疼痛极了,她赶紧跟老公讨要主意,想把依洛从悲伤中拯救过来,从极度悲伤中拯救过来,去还原她从前的鲜活,去还原她从前的美丽,她知道,想要依洛好起来,唯有爱情,唯有婚姻。 刘诚信说:“前些日子我,叫你去催一下依洛,叫她赶紧去跟李天明建立婚外情,你偏不听,拖着不去做,现在遇到了困难,就跟我讨要主意,我没有主意,我真的没有主意,古人说做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是说别人,而是说你,你就是这种人。” 左翠英心里没有了主意,干脆偃旗息鼓,退出了事,她不再过问依洛的事,她好过也罢,难过也罢,跟她无关,她的思维,她的行为,从极度热情走向极度寒冷。 依洛在百无聊赖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感觉日子越来越难过,越过越难过,到底请假回了潭龙。 依洛见到父母,现出神情楚楚的样子,她递给父亲一些钱,说:“女儿不孝,不能在跟前侍奉你们,对不起你们,请你们多多原谅。” 陈关乎见不得女儿流泪,现在她看到女儿流泪,看到女儿伤心,他的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说:“依洛,莫哭,莫哭,你回来就是,拿钱做什么?留着自己用好了。” 依洛说:“我手里还有一些,我现在有事情做,有报酬,总可以把日子过下去,不用你们担心。” 听见女儿这样说话,陈关乎放下心来,说:“如果不是当初我劝你嫁给那个死鬼,你就不会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说起来,都是阿爹的错,这里是你的家,是为你遮风避雨的地方,这一次你回来,多住一些日子,有父母陪着你,有弟妹陪着你,日子会过得快当一些,日子会过得好一些。” 依洛在潭龙住了三天,等到她回到云祥,左翠英告诉她,说:“李刀磨民工出了事故,李天明今天回了云里县。” 依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十分震惊,心里十分悲伤,然而,除了十分震惊,除了十分悲伤,依洛实在没有办法。 依洛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年轻女人,是一个感情强烈的年轻女人,如果说李天明是一味添加剂,她无疑会给依洛的生活增添希望,无疑会给依洛的生活增添期待。 我将怎样去排遣心中的烦恼呢?依洛来到云祥河畔,坐在一棵柳树底下,她双手抱着膝盖,两眼望着悠悠流淌的河水,思绪着,思想着。 这个世界里,没有绝对的东西,既没有绝对好的,也没有绝对不好的,好与不好,就是看人们如何去对待,同时,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有作用力与反作用力。 用在依洛方面,她在爱恋李天明的同时,也在痛恨李天明,痛恨李天明的绝情,她在心里说:“不要说恋人关系,就算是朋友关系,你也应该在离开云祥的时候,给我留下一句话,悄无声息地离开,做人这么绝情,有什么意思?” 刘诚信和左翠英既是依洛的朋友,又是李天明的朋友,刘诚信已经在李天明的面前把话挑明,他希望李天明去关心依洛,尽最大努力去关心依洛,促使依洛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彻底地走出来。 事实上,李天明按照刘诚心的要求去做了,依洛看到李天明走近自己,以为自己的婚姻有了着落,就算不是很好的着落,她也极力看重,极力去追求。 第360章 虽然寡妇 按照依洛的想法,李天明在离开云祥的时候,应该留一句话给刘诚信,请刘诚信转达,然而李天明没有留下话,这不是绝情又能是什么? 看样子是我高看了李天明,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才不会爱恋我,不会管我呢! 这是什么样的情境?这是自取其辱的情境,这是自我找来麻烦的情境。 早知道李天明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依洛先前就要在他面前现出冷脸,不要搭理他,一头热一头冷的事情,真的令人感到好生尴尬。 “我虽然是一个寡妇,但是年纪轻,人长得漂亮,有多少男人想跟我好,我都不答应,连正眼都不瞧他们,可是面对你李天明,我不仅动了心思,而且动了强烈的心思,已经难以自持,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可是你李天明呢?走的时候,连一句话都不留下,你什么时候回云祥?你走了以后,希望我怎么样? 依洛之所以爱恋李天明,之所以特别爱恋李天明,是因为李天明读过书,是一个私塾先生,思想开阔,诚实厚道,他爱自己的老婆,爱自己的家庭,如果把能这些情愫用在依洛身上,依洛感受到的不仅是幸福,而且是深深的幸福,是受之不尽的幸福。 依洛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年轻女人,追求幸福,追求爱情,非但应该,而且非常应该,依洛没有理由,去放弃对幸福的追求,去放弃对爱情对婚姻的追求。 依洛在心里痛恨李天明,痛恨他有一些懦弱,痛恨他缺乏一丝勇气,没有勇气迎难而上,在两个人独自相处的时候,做不到奋勇向前,做不到去攻克堡垒。 依洛心里想到自己矜持,是一个漂亮女人,所散发出来的烟雾弹,是保护自尊的一个假动作,你李天明是何等聪明的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只要你稍微求我一下,我能不答应吗?总不能叫我,叫我放下脸面去求你吧?如果是那样,我怎么活下去? 算了,算了,我怎么会这样想呢?如果我来求你,那我岂不是变成了不自爱?岂不是变成了不自尊?我依洛虽然喜欢你,但是总归你求我,我才会答应你嘛! 笨蛋,胆小鬼,以当时的情形来看,你就是要我的身体,我除了答应,我还能做什么?难道我会去告你不成?如果我去告你,别人会怎么看我?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女人是矛盾的,她们既需要男人有温柔,同时也需要男人有野气,依洛就是这种类型的女人,她渴望李天明,能把她当作猎物去撕扯,去吞噬。 依洛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她爱恋李天明,彻底爱恋李天明,无比爱恋李天明,极度爱恋李天明,她渴望他们之间,既能有心灵方面的相交,又能有身体方面的相。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依洛总不至于,去向李天明直接表明心里的想法吧?如果那样,真是那样的话,女人的颜面将搁在哪里?女人的自尊将搁在哪里? 依洛其实早就想跟李天明好了,然而依洛想归想,却受到道德方面的禁锢,她把自己当成了一种猎物,希望李天明向猎物发起进攻,去狠狠地撕扯猎物,去狠狠地吞噬猎物,促使猎物在被撕扯的过程中,在被吞噬的过程中,去获得快乐,去获得愉悦。 李天明走出云祥,在走出云祥的时候,他没有留下一句话,这一举动说明了什么?说明李天明并没有爱上我,而是想跟我做露水夫妻,想跟我有婚外情,由此满足身体方面的需要,这种想法,如果真的存在,岂不是跟我的想法相去甚远?我怎么能接受? 第361章 产生误会 第361章 产生误会 李天明离开云祥,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云祥,在依洛的心里,由此产生一种误会,由此产生天大的一种误会,她开始在心里痛恨李天明,痛恨李天明不但绝情,而且过于绝情。 女人是不能产生恨意的,女人一旦在心里产生恨意,往往会把恨意变成执着,甚至执拗,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改变,依洛现在认为李天明绝情,那么,李天明一定是绝情。 无论李天明怎么去解释,如果依洛本身不发生改变,其解释不会有效果,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效果。 事实的真相是依洛误会了李天明,深深地误会了李天明,她不知道,当事发突然,当事情突然发生,人是难以适应的,在这个时候,人很难做到从容淡定,去处理好一切事情,李天明目前所遇到的情况,正是如此。 他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可能考虑到依洛,但是他在得知依洛已经回潭龙的时候,不会考虑到刘诚信,不会跑到他家里,却给依洛留话,何况在此客,李天明虽然对依洛产生了好感,但是他并没有把依洛当成他的未来。 李天明其实是爱恋依洛的,他对依洛的爱,已经到了肺腑,但是他作为一个有老婆,或者还会有儿子的男人,他知道现在跨出那一步是危险的,是极度危险的,到时候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灾难,还会给依洛带来灾难。 能够给两个人都带来灾难的事情,在去做之前,要反复考虑,要权衡再三,既要考虑有利,也要考虑不利,而考虑不利,要高于考虑有利。 作为一个男人,李天明暂时,还固守着源自道德方面的底线,在爱情面前,在婚姻面前,他极力地抑制着他的行动,强烈地抑制着他的行动,他不想乱来,他不想伤害自己,更不想伤害依洛。 李天明想看一看情势的发展再说,再去做决定,如果情势的发展,需要他做出去爱恋依洛的抉择,那么他就会做出去爱恋依洛的抉择,而就目前的情势而言,李天明觉得还不到做出抉择的时候。 他决定暂时隐忍心里的渴望,尽管这隐忍对依洛不公平,不公正,但是从事情的本质属性来说,暂时的不公平,暂时的不公正,恰好是为了长久的公平,是为了长久的公正,所谓时间能证明一切,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李天明想把问题交给时间。 在客楚林和洛伍顺死亡以后,李天明随众人带着两人的尸体离开云祥县,走在了前往李刀磨的路上。 离开之前,李天明有过犹豫,他甚至已经走在了前往刘诚信家的路上,他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行程,告诉给刘诚信,把返回云祥的大致时间,去告诉刘诚信,并请他转告给依洛,这样做,就会依洛对他产生一种信任,并把这信任转化成爱意,对李天明的爱意,对李天明长久的爱意。 然而,李天明突然停止了脚步,他放弃了前往刘诚信家的打算,把心里的打算进到了扼杀,进行了无情的扼杀。 我为什么要把离开云祥县事情告诉给刘诚信?这不是明摆着想叫刘诚信,去把自己回云里县的事转告给依洛吗?都是大人了,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当面说的?为什么要请人代为转告?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被人当做心理不成熟来看待? 何况李天明爱恋依洛之事,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秘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是一个朦胧,是一个梦幻,到目前为止,两个人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结局。 在此情境之中,请人转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能是什么?傻瓜,傻瓜,别人是傻得可爱,我李天明是傻得可怜! 李天明在即将走进刘诚信家门的时刻,于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他稍作思考以后,转身离开,随李刀磨村民离开云祥,乘云祥机场派出的卡车,前往云里县,前往李刀磨。 洛伍顺是李刀磨前村长,客楚林是李刀磨后村长,村民把他们两个人都看得很重要,尽管洛伍顺是被村民拉下村长宝座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把洛伍顺拉下村长宝座,是为了适应当时形式的发展,是适应抗战的需要。 村民明白由客楚林来担任李刀磨村长,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他们或许不会明白人尽其材,蕴含着怎样的哲理,但是,他们明白客楚林可能会给李刀磨村民,带来更多方面的好处,村民思考问题,向来以现实作为基础,高于现实的事情,跟他们无关,他们想不到,也做不到。 扩修云祥机场,使用的是一种落后方式,尽管这时滇缅公路已经开通,滇缅公路经过云祥,但是,依然没有大型的机械设备,压平机场跑道只能用石碾子。 巨大的石碾子何止千斤?而拉动石碾子需要多少人的通力合作?其艰辛可以预见,可以预知,有人可能会死亡,可以预知,但是死谁?谁会死亡?不可预知。 第362章 村长死亡 客楚林带着李刀磨村民,用石碾子碾压一段跑道,这段跑道呈斜坡状。 有资料显示,降落到云祥机场的飞机,有一部分客机,有一部分战机,最多的是运输机,大量的运输机,或者定期,或者不定期从国外起飞,从国外港口起飞,把中国急需的抗战物资运送到云祥机场,这些运输机几乎满载,几乎不用战机护航。 大量战争物资运抵云祥抓,机场以后,再用汽车运往全国各个战场,云祥机场的存在,极大地缓解了抗战物资紧缺的问题,为最终赢得抗战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前文说中国政府动员滇西百姓,去修建滇缅公路,滇缅公路投入使用以后,满载战争物资的汽车,日夜行驶在公路上,把大量战争物资运往中国,但是,公路运输毕竟缓慢,运输过程较长,而战场却急需物资,在此前提下,飞机加入到运输行列,全在情理之中。 可以说。由飞机运送抗战物资,是滇缅公路汽车运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滇缅公路汽车运输的一个重要补充,其快捷性,其高效性,得以完整体现。 滇缅公路被外敌阻断,外敌夺取了滇西制空权,导致前线抗战物资极度缺乏,有些地方甚至难以组织有效反击,为了延续战争进程,彻底打败侵略者,某国开辟了驼峰航线,大量运输机,通过驼峰航线,把中国内地急需的战争物资,及时输送到中国,及时送达各主要战场。 但是驼峰航线极其凶险,极为凶险,往来的飞机,大量坠落在高山深箐之中,大量飞行员死在高山深箐之中,记载滇西抗战的文献,对此进行过详尽叙述,并以大量数据加以证明,受到本小说体裁的限制,关于这些方面的问题,点到为止,不做过多叙述。 反攻战役打响之前,大量战机进驻云祥机场,大量轰炸机进驻云祥机场,反攻战役打响以后,大量战机从云祥机场起飞,配合从另外机场起飞的战场,在滇西上空对外敌战机展开强势攻击,轰炸机对外敌占领区,实施大规模轰炸,扩建过的云祥机场,为取得反攻战役的胜利,做出了极其巨大的贡献。 这些事情是后来发生的,李刀磨村民不知道,不可预知,他们只知道,既然是政府下令扩建云祥机场,自然会有扩建云祥机场的道理。 作为普通老百姓,他们所认定的只是政府下令,只要是政府下令,他们就得参与,他们就要积极参与,他们想到的只是尽心尽力为政府做事,只是尽心尽力为国家做事,至于有什么报酬,有多少报酬,他们是不会去考虑的,更不会去计较的,为国尽心,为国尽力,他们感到无尚光荣。 随着运输量的增加,云祥机场过于简易,过于狭窄等问题显现出来,扩修机场,增加相关设施,显得极为重要,其扩修主要由叶榆地区村民实施,李刀磨村民由此走上扩修云祥机场的行程,并在此过程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外敌入侵滇西,并占领滇西部分地区,随着形势的发展,战争的天平开始向中国倾斜,战争的态势开始有利于中国,这时,这之后,更多的军用飞机进驻云祥机场,飞得员不时驾驶着飞机,与外敌战机在滇西上空展开格斗,对外敌战机展开攻击。 中国发起收复滇西被占领土战役以后,中国全面夺取了滇西制空权,大量轰炸机从云祥机场起飞,直飞外敌占领区上空,对外敌占领区实施大规模轰炸,直把外敌炸得鬼哭狼嚎,只恨爹妈少给了他们一条腿,不能快速地逃离,忚们被飞机炸得血肉模糊,不能以真实面目,去面见长眠于地下的老祖宗。 可以说扩修云祥机场,于日后的抗战,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扩修云祥机场的过程,极为艰辛,极为艰难,简直到了难以言说的地步。 石碾子重逾千斤,中空,一根粗大的楠木从中间穿过,两头露出部分,用粗大的拉绳捆住,紧紧地捆住。 十个李刀磨村民,他们的肩膀上挎着拉绳,用力往上拉石碾子,七八个李刀磨村民,站在下面,使劲用撬棒把石碾子往上撬,然而不幸的是,那天上去,村民刚要把石碾子拉到斜坡顶部时,四根拉绳,突然断了一根。 石碾于瞬间失去平衡,跟着朝下滚动,快速地滚动,客楚林看见,立刻意识到下面拿撬棒几个村民,处境极其危险,处境极其凶险,他没有半妙其犹豫,立刻大声喊叫,说:“危险!赶快跑!” 客楚林说过这话,猛地扑过去,用力推开石碾子下方的几个村民,然而不幸的是,客楚林已经没有了逃命的时间,而洛伍顺于此时,看到客楚林陷入险境,他没有半秒钟的犹豫,立刻冲了过去。 洛伍顺试图推开客楚林,然而,洛伍顺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石碾子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压了过去,两个人的身子都是血糊糊的。 客楚林的身子,轻微地扭动了几下,随即不动了,洛伍顺的身子,轻微地扭动了一下,随即不动了。 在场的民工见状,赶忙跑了过去,他们用力地呼喊着两个人的名字,然而,客楚林听不见,洛伍顺也听不见。 尽管是乡音,尽管是他们听惯的亲切的乡音,但是,他们已经听不进去,他们在保护乡亲的时候,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第363章 葬高望远 李云彩伤心地嚎哭,在于她意识到自己的命特别的苦,特别特别的苦,前老公死了才几年,现老公又死了,两次婚姻都是无果而终。 她担心自己会被村民说生就克夫命,谁做她的老公谁短命,谁做她的老公谁倒霉,遇到这种事情,实在令人感到难堪,实在令人感到痛苦。 李云彩不可能不感受到痛苦,对于她来说,既然感受到痛苦,就要去表达,而表达痛苦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哭,只能是哭,只能是不停地嚎哭。 在封建迷信困扰扰人们心灵的时代,人们无法抗拒从心底里形成的东西,有时候,人们会把这种自然形成的东西看得很重,甚至看得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 人生下来的终结方式是死,所谓生死相依,所谓生死相随,已经把人生的过程,诠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终究是要死的,但是死亡的方式却显得非常重要,能够体面地去死,无痛苦地去死,是人们的普遍追求,如果把这种情态,去跟李云彩联系起来,村民的心里,会有客楚林被老婆克死的想法,会觉得客楚林的死是一种不够体面的死法,没有死在祖屋,而是死在外面,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即使变成鬼,也是野鬼。 李云彩原本希望自己,能跟客楚林度过余生,然而她的想法错了,错得有一些离谱,现在客楚林死了,她把自己的命跟克夫联系起来,她在心里万般地痛恨她自己,甚至在心里生发出一丝悔恨,悔恨自己当初耐不住寂寞,去再嫁客楚林,去克死客楚林。 村民不晓得李云彩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还以为她看重感情,在客楚林死亡以后,能够做到伤心地嚎哭,他们在心里感叹客楚林有福气,一生娶了两个老婆,两个老婆对他都很好,他来到人世间,现在虽然死亡,但是他远比别人过得幸福,幸运之神对他特别慈善,对他特别眷顾。 村民这样想的时候,就在心里怨恨自己命苦,远不如客楚林有福气,能够先后获得两个女人的爱情,能够得到两个女人的关爱。 村民看到客楚林死亡,势必会说李云彩生就克夫命,但是,这种说法是以后的事情,是客楚林下葬以后的事情,现在没有人去说,没有人敢说,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如何安葬客楚林,是如何安慰李云彩。 李天明在安葬过客楚林以后,在家待了几天,准备动身前往云祥。 李天明以为自己爱上了依洛,然而他在离开云祥县以后,竟然对依洛没有挂念,至少没有太多的挂念,他在心里说:“我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依洛,可是从这些天的情况来看,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可能在想她,但是我还没有爱上她,我有老婆,兴许还会有儿子,我为什么要去爱她?我有什么资格去爱她?” 李刀磨的村民厚道,不仅对生者厚道,对死者也厚道。 客楚林是李刀磨的长者,是李刀磨的村长,他是在扩修云祥机场的时候,为救别人而死亡的,死得有一些凄惨,但是死得高尚,死得壮烈,说他是一个舍己救人的英雄,毫不夸张,绝对正确。 李刀磨村民的心里,萌生出一种特别的情感,他们不想让死去以后的客楚林,去经受半点的委屈。 客楚林是在外面死亡的,按照李刀磨的习俗,客楚林的尸体不能摆放在堂屋,而只能摆放在院子里。 但是,李刀磨村民尊重客楚林,为客楚林死得凄惨而痛苦,他们建议客芷座,强烈建议客芷座,建议把客楚林的尸体摆放在堂屋,在堂屋里接受生者的祭奠,然而习俗终归是习俗,习俗不能违背,尽管死亡的是李刀磨村长,是李刀磨村民敬爱的村长。 李云愽感觉自己愧对客楚林,这愧对之心,在他的心里藏匿了许多年,他有过报答客楚林的行动,在暗地里给过客楚林十个大洋,但是客楚林自己没有用掉这十个大洋,而是把这十个大洋,用在修路村民的身上。 看到客楚林死亡,李云愽心里更加惭愧,心里说:“客老狗真不地道啊!我还没报答完你呢!你怎么说就走?” 老狗是李刀磨村民的口头语,并不带有恶意,听者不会因此而发火,有时候,还会感觉到一种亲切感。 李云愽和客楚林年纪相仿,他把客楚林叫做老狗,纯属正常,如果客楚林在天有灵,能够在那边听到这两个字,兴许还会把他对李云愽的怨恨,去消弭也难说。 李云愽以为报答客楚林的最好方式,莫过于为他出力,尽他最大的力量,去把客楚林的后事办好。 李云愽把李云彩和客楚林的子女们,全部叫到自己的身边,他提议把客楚林葬在桃花园最高处,这样安排,从下葬到祭祀,虽然有一些麻烦,但是站得高,就会看得远,他想让客楚林在桃花园最高处,毫不费力地去看李刀磨,诚心诚意地去护卫李刀磨。 把客楚林葬得高一些,就能让客楚林看得远一些,李云彩同意,客楚林的子女也同意,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364章 一腔热血 客楚林和洛伍顺的意外死亡,是扩修云祥机场中的一次重大事故,是一次特别重的事故。 既然是一次特别重大事故,自然会惊动工程指挥部,工程指挥部跟着派出客芷座和两名监工,立刻前往事故现场,客芷座看见父亲和洛伍顺已经死亡,他的心里十分悲痛,坐在地上大哭。 客芷座奉云里县长之命,带领云里县民工前往云祥机场,因为他是负责人,根据工程指挥部规定,他在工程挥部上班,不知道事发现场的具体情况,尤大田见状。 说:“爹在的时候,你不来看一下,不来关心一下,只晓得在办公室抽烟喝茶,现在爹死了,你来嚎丧,有什么意思?本来想骂你,但是,现在骂你的心情都没有了,好了,好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赶紧安排后事,入土为安吧?” 两名监工弯腰去看客楚林和洛伍顺,他们的脸上现出见怪不怪的神情,其中一名监工说:“到工程指挥部去领一笔抚恤金,抬回老家埋了吧?做工程,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谁也没有办法去阻止,请大家以后干活的时候,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我们请你们来做工,不是请你们来送命。” 李天明晓得在这个时候,大家的情绪都不好,大家的心里都是憋着气,现在他看到监工说话口气僵硬,想跟两个监工理论几句,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在这个时候,还是冷静一些的好,何况去理论,也理论不出好的结果。 因为这种事故虽然令人感到悲伤,但不是监工造成的,也不是监工想看到结果,于此时此刻去为难两个监工,有道理变成了没道理。 为抗战扩修机场是百姓的责任,既然是百姓的责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能由百姓来承担,百姓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只能生活在痛苦之中。 李天明读过书,是李刀磨私塾先生,他已经在村民中树立了威信,已经得到村民的尊重,已经被村民另眼相看,村民遇到疑难问题,他们开始向李天明讨要主意,有时候,李天明还会成为部分村民的主心骨,村民开始信任李天明,开始无比信任李天明。 父亲死亡,洛伍顺死亡,客芷座晕头晕脑,心里没有主意,村民不想打扰他,他们想到了李天明,他们走到李天明面前,向他提出请求,请求他带领村民,把两个死者送回李刀磨安葬。 村民看到两个监工说话不咸不淡,心里十分气愤,他们向李天明提出建议,趁机多要一些抚恤金,李天明说:“人都死了,还要钱做什么?何况拿着钱也买不到什么,还不如不要或者少要,各位乡亲,我们先送他们回家吧?” 冷漠的背后是一腔热血,是一腔赤诚的热血,李刀磨村民怀揣着赤诚的热血,去修跳滇缅公路,去扩修云祥机场,他们献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而这得到的太多是民族自豪感,是不屈民族自身固有的精力了。 李天明跟两个监工说出了心里话,两个监工的脸上,现出惊诧的神色,他们勾头想了一阵。 说:“就按你们的想法去做吧!先把人运回云里县,入土为安,过后来领抚恤金,我们尽可能多给你们一点,唉!都是外敌造的孽,等到机场扩修好以后,我们就报名去前线打仗,争取多杀几个外敌,给死去的村民报仇,给死去的村民雪恨。” 两个监工当场决定,派一辆大卡车前往云里县。 出发之前,李天明抽空前往刘诚信家,他想把自己回云里县的事情告诉给刘诚信,请他转告依洛,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刘诚信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跟着转身离开。 依洛因为李天明没有留下一句话,她在心里产生了一种误会,产生了一种怨恨,她怨恨李天明过于绝情,在离开云祥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前文已经有叙述,这里不再赘述。 李天明带着几个村民,还有客芷座,他们坐上工程指挥部特意安排的一辆大卡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他们回到了李刀磨,李天明派人把客楚林的尸体送往官蒙,派人把洛伍顺的尸体送往庄上。 看到客楚林的尸体,李云彩大声地嚎哭起来,她的哭声仿佛惊动了天地,仿佛惊动了鬼神,但见一朵乌云,从和尚山那面升起来,如箭一般地飞到李刀磨上空,停留一阵,撒下一阵雨水,随即缓缓地向虹山方向飞去,飞到虹山山顶时,凝然不动,云里县百姓把停留在虹山山顶的云,叫做望夫云。 一股阴风从和尚山顶坠下来,在李刀磨徘徊着,徘徊着。 李云彩为什么要伤心嚎哭呢?而且哭声不绝呢?李刀磨的女人如果死了老公,做女人的都要哭,但是她们在哭的时候,显得不是特别伤心,她们相信,一个人能活多长时间是被阎王管着的,阎王叫人三更死,世间不敢留人到五更。 虽然是夫妻一场,虽然夫妻之间感情深厚,但是感情再深厚,一旦她们想到是阎王把老公带走,就算去过度伤心,也不可能把老公要回来,还不如不去过度伤心,多留一点精神,尽力把老公的丧事办得好一些,圆满一些。 这些女人不会伤心地哭,而是一般地哭,她们借哭声向外人表述在老公离世以后,她们虽然有苦痛,但是苦痛的程度不是很高。 第365章 不建喜坟 李云愽、尤大田、李才富给客楚林洗过澡,给客楚林换上新衣服,几个后生奉命从二楼,抬下来一口棺材。 李刀磨村民年满六十岁,往往要过生日,在过生日之前,儿孙们要为老寿星准备棺材,或者购买棺材。 富裕的家庭,还要为老寿星修建坟墓,叫做活人墓,云里县土话叫做喜坟,是后人献给老寿星的厚礼,而老寿星接受过厚礼,内心里是极度的喜欢,他们精心地照看自己未来将要居住的小屋。 客楚林不想给后人增加负担,年满六十之时,客楚林拿出预备好的几块上等赤松,请来两个木匠,为他、为李云彩做棺材。 和尚山有不同种类的松树,以赤松为最好。赤松高达几十米,有笔直的干,木质坚硬,纹路清晰,是建房盖屋打造家具的上好材料,更是做棺材的上好材料。 李云彩看到客楚林为她做棺材,在心里确定客楚林已经接纳她,已经完全接纳她,她死了以后,可以进入客楚林家的祖坟,可以埋葬在客楚林家祖坟之地。 说到底,李云彩觉得自己不仅有了名分,而且有了归宿,生前有名分,死后有归宿,而且是很好的一个归宿,自然是万分惊喜,把笑意成天挂在脸上,说:“楚林哥,何不把我们的喜坟也建起来?” 客楚林苦笑,说:“以我们现在的经济实力,拿什么去修建喜坟?我现在的身体还算硬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可以活上几年,过一些日子,再建也不迟,我细细地考虑过,我感觉可能会死在外面,按照李刀磨习俗,死在外面的人,能否葬入祖坟,现在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你不要急。” 仿佛可以预见似的,客楚林的确出了意外,死于意外,而且死在外面,他为自己做好了棺材,却没能为自己修建好喜坟,这样,李云愽就有了把客楚林葬在桃花园高处的想法,而不是葬在飞凤山祖坟,客楚林当初不为自己建喜坟,不为李云彩建喜坟,看起来似乎有一种预见,似乎有一种预知。 在祖坟之地建好喜坟,死后却不能葬入祖坟,不能葬入祖坟已建的喜坟,说起来,也算是一件悲伤的事。 李云愽叫来几个后生,叫他们把棺材放在院子里的两条长凳上,这时候,客芷座、客芷利、客芷军已经剃发,头上光溜溜的,他们以剃发的方式,去表达他们对父亲的感激,去表达他们对父亲的祭祀。 客芷座掀开棺材盖,拿一块毛巾擦拭干净棺材内部,客芷利和客芷军用毛巾擦拭棺材外部,等到棺材内外都被擦拭干净,毕摩一边念经,一边在棺材内熏香,好叫客楚林睡得舒服一些,其实质是以熏香的方式为棺材消毒,使得客楚林的尸体,免受细菌或者病毒的侵害,保证尸体留得长一些。 做好这些,在毕摩的念经声中,客楚林的儿孙跪下,李云愽、尤大田、李才富等人抬起客楚林,把客楚林放进棺材,为方便亲人瞻仰客楚林的遗容,客楚林头部方向的棺盖,有意露了出来。 李刀磨习俗,人死以后不能见阳光,所以在客楚林入棺之前,院子里已经设置了遮阳棚,许多事情都是在遮阳棚下进行。 李云彩的头上缠了孝布,不同于儿孙,她是家庭主妇,担负着接待来人吃喝的责任,显得异常忙碌。 李刀磨的习俗,人死了以后,亲人要去祭祀,邻居和乡亲要去祭祀,他们担负着把死者送到山上的责任。 死者家属负责来人的生活,来人会带来一些生活物资,这是李刀磨村民之间的互动,延续了成百上千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第366章 狗哭 从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归来,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李刀磨的生产有了发展,尽管发展过程有一点缓慢,发展速度不是很快,但是毕竟有发展,有发展总比没发展强,有发展就会有希望。 两条侥幸逃脱村民宰杀的家狗,相约到和尚山做了野狗,并成为一对狗夫妻,他们在山里过生活,并繁育后代。 然而,狗是具有依赖性的动物,当它们从野狗转变成为家狗,当它们在主人家提供的狗窝里,享受到了温暖,当它们吃着主人家提供的食物,再也不想去过曾经的野狗生活。 前文说,李刀磨留守村民,为了给在八达河工地修建滇缅公路的亲人提供食物,留守村民开始宰杀家里的狗,把狗肉送往八达河修路工地,使得李刀磨变成了宰狗村,然而有两条狗得已逃脱宰杀。 这两条狗是一公一母,它们逃得了性命,逃到了和尚山里,和尚山里有树,有风,还有河流。 树木是高大的树木,是低矮的树木,其间夹杂着大量的刺,夹杂了大量的草。 风是委婉的风,是激烈的风,是刺骨的风。 水是温暖的水,是冰凉的水,是冷心的水。 河流是轻缓的河流,是湍急的河流,是能够冲毁一切的河流。 两条野狗做家狗的时候,吃的虽然不是美味佳肴,但也是粗茶淡饭,不至于被饿着,至于狗窝,虽然不是富丽堂皇,却也能遮风挡雨。 两条逃离李刀磨的家狗,虽然有去做野狗的雄心壮志。然而它们到底不能适应大山的险恶,不能适应大山的冷酷。不能适应大山的一切,它们找不敢去猎杀大型动物,只能去猎杀一些小动物,饱一顿,饿一顿,至于睡觉的窝,比起做家狗时,相差甚远。 两条野狗在大山里停留了一些日子,饥饿,寒冷,隐患……侵扰着它们的身体,侵扰着它们的心灵,导致它们骨瘦如柴,奄奄待毙。 两条狗身在山中,心在李刀磨,它们注视着李刀磨,它们感觉李刀磨正在发展,村民不再为吃饭而焦虑,而发愁,它们隐约感觉到,感觉到它们该回去了。 两条狗拖着羸弱的身子,带着几个后代,悄悄来到了李刀磨,它们白天躲藏,夜里出动,去偷吃村民家里的东西,日子远比在山里过得滋润,生活远比在山里过得好,它们渐渐地恢复了元气。 如果遇到村民追赶,它们就快速地逃离,到了后来,村民不追赶它们,反而想招降它们,招降它们去看家护院,它们感知到了村民的善意,胆子渐渐地大了起来。 它们开始在白天现身,开始敢于在白天现身,它们开始向村民炫酷,炫酷不仅它们能生存下去,而且生育了后代,养育了后代,它们还能生育后代,还能养育后代。 以前的李刀磨,别名宰狗村,村里没有牲畜,没有家禽,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缺少生气,缺少生机。 滇缅公路修通以后,经过努力生产,李刀磨渐渐有了家禽,在李刀磨村民眼里,狗是不能归于家禽行列的,狗是看家护院的东西,只有生活富裕起来,村民才会想到养狗,才会去养狗。 村民看到了那两条狗,想到现在生活好了一些,有人吃的,就会有狗吃的,人吃肉,丢几根骨头给狗去啃,不算什么事,他们忽然觉得,狗已经成为李刀磨不能缺少的动物,何况现在兵荒马乱,能有几条狗在李刀磨驻守,倒是一件好事,当即收起继续追杀那两条狗的心思。 李刀村民不但收起追杀那两条狗的想法,相反还对那两条狗表达了善意,村民用食物引诱那两条狗。 狗通人性,那两条狗看到村民不再追杀它们,反而给它们好吃的,就在心里认定李刀磨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村民不再杀狗,当即把胆子放得大更大,它们大胆地走进尤大田家里,赖着不走了。 狗进家门富,猫进家门穷。尤大田看到那两条狗进了家门,感觉家里将要时来运转,当即接纳了那两条狗,那两条野狗及其后代狗,随即变成两条家狗。 两条家狗虽然不能充分地享受到人食,但是它们有吃不完的人粪,它们羸弱的身子,逐渐变得强壮起来。 过了不久,母狗再次生产,母狗把孩子养大以后,再孕育,再生产,再养大,养大的孩子被村民抱走,李刀磨开始有了鸡犬相闻的局面。 客楚林出事之前,夜晚,李云愽家的狗,突然从睡梦中醒过来,它跑到院子里,朝着客楚林家不停地嚎哭,用爪子不停地刨土,村里的狗们听见,感觉不哭几声,不足以表达它们的机灵,它们跟着哭起来,整个李刀磨瞬间成为狗世界,狗世界里充满着狗哭声。 悲凉,凄惨,绵延,不绝……听到狗哭,听到如此多的狗哭,俞琴开始害怕起来,开始担忧起来,说:“云愽,村里会不会出事?会不会死人?你看这些狗,哭得多悲惨,哭得多伤心。” 村民修筑滇缅公路时,死了人,村里得瘟疫时,死了人,死人的事,在李刀磨不算奇怪,奇怪的是死谁?俞琴看见自家的狗,朝着客楚林家哭,说:“就要死的人,会不会是客楚林?” 第367章 乌鸦嘴 李云愽有愧于客楚林,总觉得对不起客楚林,他希望客楚林能够活得好好的,最好能活一百岁,如果能活两百岁,也不是不可以行,他听老婆问到客楚林会不会死?心里顿时来了气。 说:“你这个死婆娘,长了一张乌鸦嘴,好话不说,尽说坏话,尽说屁话,客楚林雄壮得像一头老水牛,怎么会死?他至少要活一百岁,兴许还能活两百岁。” 然而事情的发生,事情的发展,不是李云愽所能预料的,他想叫客楚林活一百岁,甚至活两百岁,但是客楚林跟他反着来,你想叫我不死,我偏要死给你看,不就是死吗?有什么不可以做到的?我不能成就你的心愿。 第二天下午,李天明等村民把客楚林的尸体抬了回来,俞琴的一张乌鸦嘴,顿时变成了一张灵验嘴,她心里的担忧,演变成为一种事实,演变成为一种不可更改不可抗拒的的事实。 看到客树林死亡,李云愽感觉俞琴有一种特异功能,能够预见到老公所不能预见到的东西,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李云愽把俞琴在他心里的位置,猛然提高了几分。 李云愽在心里吁了一口气,从此以后,他不用担心客楚林再去找他的麻烦,他知道,心里有再多仇恨的人,一旦死亡,仇恨将随之消失。 李云愽带着一种矛盾心理,前往客楚林家,帮助妹妹李云彩处理客楚林的后事,在村民看来,不仅应该,而且十分应该,村民哪里晓得李云愽,曾经做过亏欠客楚林的事?哪里晓得客楚林,是带着恨意离开人世的? 李云愽把家里养的两头猪,赶到客楚林家里,叫人杀了招待来客。客芷座不同意,李云彩也不同意,李云愽看到他们不同意杀猪,心里急起来,说:“云彩是我妹妹,楚林是我妹夫,现在妹夫死了,做哥哥的,怎么可以不管不问?你们莫要讲客气,只管收下,只管杀了就是。” 李云愽原本想着用出力出物的方式,去减轻他曾经的过错,去弥补他曾经的过错,现在他说出另外的理由,客芷兰晓得李云愽的心思,她在心里说:“因为你的无聊,导致我妈短命早死,而且死得悲惨,现在我爹也死了,活该你出钱,活该你破财。” 客芷兰说:“李叔不是外人,他是我们的亲人,亲人之间,讲什么客气?妈,你们不好收,我来收。” 俞蝶心里向着母亲,巴不得有人给母亲送东西,送很多的东西,她可以顺手牵羊,往自己家里拿一点,先是修筑滇缅公路,现在扩建云祥机场,花在生产活动上的时间不多,收成原本就不好,还要送往工地,村民的生活已经十分困难,现在有人给妈送东西,送的是两头猪,如果不接受,岂不可惜?说:“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不收白不收,我现在代表我妈,诚心诚意地收下,万分感激地收下。” 俞蝶年纪轻,性格直,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李云博听见,感觉俞蝶过于单纯,以后难免会吃亏,他在心里想,我以后要抽时间去跟她说一说,叫她学得精明一些,免得吃亏,说:“还是俞蝶聪明,她知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俞琴晓得李云愽的心思,村民却不晓得,村民以为李云愽不仅重情,而且重义,在妹夫死亡以后,送出如此之重的礼物,足见他们兄妹情深,村民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李云博和俞晓梅的事情,村民在心里,好生敬重李云愽。 李云愽亲自前往光普寺,请来几个和尚,请他们给客楚林念《平安经》,念《归去经》,这时候,几个道人从牛金赶来,他们是来敲叮当的,是来吹唢呐的,他们的到来,给客楚林家增添了凝重的悲哀之气。 棺材的两面铺着草帘子,客芷座、客芷利、客芷军跪在草帘子上。 客芷兰、罗塔舞来的时候,他们赶来一匹骡子,骡子背上驮着一头宰杀好的胖猪,两只宰杀好的肥羊,还有十几只活鸡。 茶马根和罗家燕也来了,他们不是客楚林的直系孩子,不需要长时间跪在草帘子上,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安排饭食,帮忙做饭,接待来人,接待来客。 客楚林睡在棺材里,棺材的摆放方式是头朝前,脚朝后,李云愽在客楚林的头部方向,铺上一层厚厚的新鲜松毛,在新鲜松毛上,放上三盏豆油灯,燃起六柱香,开始摆放米饭、肉食、鲜果、酒水…… 村民到来以后,先站着作三个揖,接着跪下磕三个头,客芷座等几个孝子,即刻做出回应,向前来吊唁的村民磕三个头,这样的动作要重复许多次,每到这时,道人使劲地敲叮当,使劲地吹唢呐,把悲伤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绵延到远方。 客芷座是云里县参议员,同僚得到他父亲死亡的消息,抽空前往李刀磨,去安慰客芷座,去悼念他的父亲,客楚林的同僚,带来了花圈,带来了祭幛,还带来了礼金 他们在摆放好花圈以后,在摆放好祭幛以后,开始向客楚林行跪拜礼,客芷座等几个孝子随即回礼,过后,客芷座站起来,安排同僚去吃饭。 战争年代,云里县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客芷座的同僚很忙,他们吃过饭以后,向客芷座道别,嘴里说节哀顺便,客芷座千恩万谢,送同僚出门,说:“等到事情结束,我再来感谢各位。” 再来感谢的意思,就是等到客楚林的丧事结束,等到守孝结束,客芷座另选时间,另选地方,请同僚好好吃一顿,好好喝几杯。 第368章 挖墓穴 李刀磨的习俗,如果老人离世,所有亲戚都要到来,他们不仅要带来礼物,要带来礼金,还要带来纸牛、纸龙、纸猪、纸人…… 这些东西把灵堂塞得满当当的,给进出堂屋的人带来不便,但是谁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事情原本就是这样,还能说什么呢? 和尚只管合掌念经,毕摩只管带着客楚林的子孙,顺着棺材转圈圈,李刀磨村民把这种方式叫做绕灵,有时候是白天绕,有时候是晚上绕,具体什么时候绕,由毕摩来决定,而毕摩的决定来自于算卦,算到哪个时候绕,就在哪个时候绕,不提前,也不延后。 绕灵的时候,孙子辈也要参与,他们披麻戴孝,手里拿着招魂牌,跟在毕摩的身后,呼唤出来的声音,凄凄的,楚楚的,哀哀的。 李云愽挑选出几个精干的村民,吩咐他们带着锄头、箢箕、钢钎、香烛、纸钱、酒水……随他来到桃花园的一个高处,先请毕摩测风水,最终选定墓地。 李云愽在墓地燃起三柱香,烧三沓纸钱。 毕摩念做过法事,说:“开挖,宽六深六长九。” 李刀磨习俗,人死之后,有几个孩子,穿几套衣服,如果孩子少,就把死者生前的衣服多穿几套,把尸体包得厚厚的,所以棺材做得特别大,客楚林是李刀磨村长,德高望重,他因为救村民而死,毕摩特意加了墓穴的一尺宽度,一尺长度,去迎合饱吃不如宽睡民间谚语。 毕摩说的数字是尺,宽五,即宽五尺,李刀磨习俗,人死之后要深埋,以示对死者的敬重,深埋可以有效预防尸臭渗出,引来山里的野兽去刨尸,同时具有环保的作用。 几个村民开始动手挖墓穴,挖到深处的时候,他们遇到一些坚硬的石头,村民用钢钎把这些坚硬的石头,敲成碎块,把这些碎块从墓穴里拿出来,整齐地堆放在墓穴边缘,等到把棺材放入墓穴,填一层土,加一层碎石块,直到把墓穴填满,隆起。 休息的时候,是村民吃饭的时候,饭是从山下送上来的,有酒,有菜,有茶水……吃饱喝足以后,村民吸烟筒,等到过足烟瘾,跟着动手继续挖墓穴。 墓壁光滑,穴底没有丝毫散泥,做工细致,来不得半点马虎。 李云愽看到村民挖好墓穴,把事先预备好的一些干柴扔下去,点燃手里的松脂,扔下去,引燃了干柴。 村民随即往墓穴里扔下松叶、柏叶、香叶,这是给墓穴做消毒处理,同时给墓穴增加一些香味,好叫客楚林睡得安稳一些。 等到墓穴里的干柴燃尽,高温退去,李云愽跳进墓穴,把墓穴清理干净,毕摩站在墓穴边缘,嘴里念念有声。 为了防止夜里下雨浇灌墓穴,李云愽叫几个村民在墓穴四周开挖出沟渠,在墓穴上方盖上木板。 木板错落摆放,叠加摆放,任老天下再大的雨,雨水也不会进入到墓穴。 做好这些,李云愽感觉到了一种轻松。他的身上带着一种龌龊,带着一种罪恶,如果能够想到洗刷身上的龌龊,如果能够清除身上的罪恶,龌龊之人,就会变得干净起来,有罪之人,就会变得无罪起来。 李云愽想到了洗濯,想到了赎罪,然后就去这样做,他由此感觉到了一种轻松,感觉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轻松。 第三天中午是出殡的时刻。出殡之前,毕摩手里拿着铃铛,铃铛是铜制的,随着手的抖动,挂在铃铛正中的小铜锤左右晃动起来,敲打出一种清脆的声音。 客楚林曾经是一个马帮头,对于他来说,铃铛声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此刻,他听到了吗? 云里县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县,山高路陡,行走马帮,极具危险。 有一些道路十分狭窄,行走马帮者,给头马挂上铃铛,起警醒另外马帮和行人的作用,再有就是排除孤单,用铃铛声来排除行走中的孤单。 第369章 头马 头马的颈脖上挂着一个铃铛,头马隐约意识到自己被主人看得很重要,当上了管理其它骡马的官,感觉责任重大,走起路来,步子格外地稳当,格外稳健。 跟在头马后面的骡马,有样学样,按照头马行走的线路行走,绝对不走岔,久而久之,马帮路上,坚硬的石头上就会留下一些深深的圆窝,这就是马蹄印,这就是无数匹骡马的蹄子,无数次踩踏同一个地方,继而留下的马蹄印。 客楚林无数次行走马帮,对铃铛声再熟悉不过,此刻,当铃铛响起时,他听到了吗?他听到了吗? 毕摩带领客楚林的儿孙,围着棺材转圈圈,他的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手中的铃铛声起,道士敲起了叮当,吹起了唢呐,村民吹起铜号,他们手手中的铜号,由低向上撩,最终铜口朝天,吹出低迷而哀伤的声音,那声音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女人的哭声,孩子的叫声,看起来热闹的场面,充满了悲伤的情调,到后来,毕摩停止了走动,他高高举起的右手朝下用力一挥,仿佛一把砍刀,砍向树木似的,带有一股韧劲,说:“封棺!” 听到这话,客楚林的儿孙跟着跪下,匍匐于地,把头朝向棺材。 李云愽听到这话,赶紧走过去,把棺盖挪正,右手举起木锤,把竹钉打进棺盖预留的孔洞,竹钉把棺盖和棺身连接起来。 等到竹钉全部被打入预留的孔洞,但见两个村民把冒着热气的油漆端到李云愽面前,李云愽用刷子把油漆涂在棺盖与棺身之间,反复涂抹几次以后,在油漆外面加上一层蜡。 这样做的目的在于用蜡来阻止地下水渗入到棺材内,阻止地下的虫子进入到棺材内,另一层意思是客楚林既然愿意在黑暗里生活,那就让棺材更加黑暗吧? 完全阻绝来自世间的光芒,促使客楚林的灵魂,更加快捷地飞向另一个世界。 李云愽用新床单盖住棺材,毕摩把手里的一个土碗高高地举起,用力朝地上一摔,嘴里说:“哪里来,哪里去,起灵哟!起灵!” 听到这话,站在旁边的年轻人。快速地走到棺材边,他们用快速的动作,把抬杠绑在棺材上,把一只大公鸡绑在棺盖上,蹲下身子,抬起棺材,缓缓地走向院外。 叮当声,唢呐声,鞭炮声,女人哭声,老和尚念经声,毕摩送行声,铜号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混杂在一起,把场面衬托得极为热烈,把场面衬托得极为悲伤。 走到石月亮河边,女人停止了走动,她们站在河边以目相送——李刀磨的习俗,女人是不能前往墓地的,她们只能以目相送。 石月亮河上有一座木桥。 客芷座、客芷利、客芷军成一字形趴在木桥上,装着父亲尸体的棺材,从他们的头顶上缓缓而过。 走在棺材前面的村民,扛着花圈,扛着祭幛,他们一边走,一边撒着钱纸,放着鞭炮,神情肃穆,神情悲伤。 李云愽、李才富、尤大田等几个老人体力不行,他们跟不上抬棺者的脚步,他们只能走在棺材后面,用缓慢行走的方式为客楚林送行。 女人在石月亮河边站立着,等到送葬的村民不见了身影,她们慢步返回,回到客楚林的家里,她们打扫院子,开始做饭,开始做菜。 按照李刀磨习俗,等到客楚林入土之后,那些前往送葬的村民,还要回到客楚林家里,喝酒吃饭,过后逐步离去,丧事进入到尾声。 到了墓地,抬棺的村民把棺材放在两条长板凳上,他们解开抬杠,解开挷在棺材上的大公鸡,把大公鸡放在一边,坐下喝茶,吸烟。 上山的时候,有人扛着两条长板凳,有人提着热茶,有人提着茶杯,有人带着旱烟。 第370章 艳阳高照 等到村里的几个老者到达墓地,毕摩带领客楚林的儿孙再一次顺着棺材绕圈圈,不同于家里,这一次顺着棺材绕圈圈,没有女人。 艳阳高照,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得令人心醉,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没有丝毫杂质,几朵白云,在天空飘荡,在天空游走。 通常情况下,人死了以后,天气会发生变化,晴好的天气,会变成阴沉的天气。 客楚林死了以后,天气不但没有转阴,反而变得更加晴朗起来,李云愽在心里揣测,是客楚林舍己救人的行动,感动了老天,老天有意要给客楚林一个晴朗的日子,走向那边的时候,干净一些,清爽一些,洒脱一些,干脆一些。 滴滴淌淌的雨水,令人感到尴尬,令人感到心烦,令人感到不便,客楚林出殡的时候遇到了晴好的天气,李云愽的心里,由此产生了一丝焦虑,他在心里想:“等到我死去之时,会不会遇到这种好天气?如果遇到,那是老天开眼,说明老天已经原谅我的过错,我可以大胆地走到客楚林身边,不再害怕他。” 李云愽心里默念着,思想着,从此刻起,他想到了善良,想到做人要善良一些。 人如果有了思想,就会在身体上表现出来,李云愽感觉他的眼睛,于此刻变得模糊起来了,眼前的景物,于此刻变得模糊起来。 客芷座掀开盖墓穴的木板,下到墓穴里,他把墓穴打扫干净,随即接过李云愽递下去的两截香椿木,把两截香椿木,放在墓穴的两头。 李刀磨有一种说法,人死了以后,活人要在墓穴里植入两截香椿木,据说香椿木能把别人家的好风水,拿到自已家里来,还能保佑自家子孙平安健康,兴旺发达。 因为香椿木会偷别人家的好风水,李刀磨村民担心被人骂,不敢公开用香椿木,只敢在暗地里用,有人就在棺材上做文章,他们在棺材的某个地方,挖出一个小洞,嵌入一小块香椿木。 因为整个棺材都被油膝,外人看不出来,退一步说,即使被人家看出来,也不至于当着人家的面,去把嵌入到棺材里的香椿木给抽了出来。 李云愽当着村民的面,把两截香椿木放到客楚林的墓穴,是出于对客楚林的愧疚,是出于对客楚林的赎罪,村民看到李云愽这样做,心里虽然有一些担忧,然而他们想到客楚林是因为救人而死的,他们感觉客楚林有这个殊荣,有保佑子孙后代兴旺发达的资格,特别的事情特别办,特别的事情特别对待,他们当即把心里的担忧收藏了起来。 客芷座从墓穴里爬出来,跪在墓穴的边缘,村民用绳子捆起棺材,李云愽跟着拎起大公鸡,手中的刀朝鸡脖子一抹,喷到空中的鸡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村民用单根抬杠抬起棺材,把棺材缓缓地沉入到墓穴,放在两根香椿木上,随后抽出抬杠,抽出绳子,村民随后朝墓穴里填土,墓地里随后出现了一个隆起的土堆。 做好这些,众人扛起抬杠,拎起绳子,下山前往客楚林家里,等着吃晚饭。 第三天,客芷座带着弟弟再次来到墓地祭拜父亲,此时,坟墓的四周,已经砌好了石头,李刀磨村民把这种坟,叫做圈坟,圈坟里镶嵌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客楚林的生卒时间,刻着子孙的名字,还刻着外孙的名字。 为了保护碑文,碑文上方突出,起到遮雨遮阳的作用。 碑文两面的石头,光滑细腻,好像两只手臂伸到外面,墓前仿佛是一个门字。 第371童胡乱行走 在山上劳作的村民,如果不巧遇到下雨,他们就近选择坟墓,把身子紧紧地贴在碑文上,蜷起双脚,两眼看雨,两耳听雨,吸烟,喝茶,如果带着酒,还可以顺便喝几口,显得逍遥自在,无忧无愁。 保护碑文的设施,不巧成为劳作村民避雨的一个所在,避雨的村民,有不在闲庭胜似在闲庭的感觉。 等到平地隆起一个小堆, 到了这个时候,客楚林的葬礼就算结束,客楚林被永远留在桃花园高处,永远俯瞰着李刀磨,永远护卫着李刀磨。 李刀磨村民,在苦难中生活着,在波折中存在着,在艰辛中发展着,从古代走到近代,从近代走到现代,从现代走到当代,生生世世,绵延不绝。 桃花园对面是虹山,虹山巍峨雄壮,钟毓灵秀,仿佛一道天然屏幕,傲然挺立在云里县东北境。 很多时候,太阳不是从虹山那面升起来的,而是从虹山那面跳出来的,跳出来以后,于片刻之间照耀着李刀磨,照耀着桃花园。 太阳从早晨到下午,照耀着桃花园,直到日落,由于日照时间长,桃花园不仅适合植物生长,还能促使客楚林感觉温暖,睡得安稳,睡得惬意。 许多年以后,笔名边陲老人成天躲在一间屋子里,思绪着,思索着,终于,他感觉了一种无聊,一种无奈,一种无味,一种沉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笔名边陲老人于无聊之中,缓缓走出蜗居,凄苦地行走着,任意行走着,不觉走到了桃花园,在桃花园走走,停停,寻寻,觅觅。 笔名边陲老人在一处花木丛中,看到了一座坟墓,那座坟墓已经坍塌,但是墓碑犹在,墓碑上的文字已经模糊,然而经过仔细辨认,笔名边陲老人,还是隐约地看清了碑文: 客楚林,李刀磨村长,参与修筑过滇缅公路,参与扩修过云祥机场,为保护李刀磨村民死于云祥,享年六十有三 笔名边陲老人看过碑文,内心里顿起波澜,猛然跌坐在地,他的魂灵,于转瞬之间失去,长久才得回归。 笔名边陲老人站起来,两眼望着虹山。虹山仿佛一条巨龙,横卧在云里县与叶榆之间,阻隔着笔名边陲老人的视线,无情地阻碍着笔名边陲老人的视线。 在无端的失落中,在无尽的失意之中,笔名边陲老人既伤感又悲伤,终至气极败坏,他站起来,迈着细碎而蹒跚的脚步,踽踽来到庄上,来到一个同事家里,与同事的父亲交谈起来。 说到碑文之事,同事的父亲现出激愤的神色,说:“在抗击外敌的年代,死几个人过形同家常便饭,人死了以后,有钱的人给死者建一座坟,立一块碑,没有钱的人,连给死者建一座坟都做不到,连给死者立一块碑都做不到,人命不值钱,由此可以看得出来。” 离开庄上,回到家中,笔名边陲老人被琐事所累赘,渐渐忘记了客楚林墓碑之事,等到同事的父亲离世,他到庄上参加同事父亲的丧事活动时,再一次想起了客楚林墓碑之事,随后前往桃花园,却见一条公路,像蛇,像蛇一样,在森林里蜿蜒着,绵延着。 客楚林的坟墓,被现代筑路机器铲除,彻底铲除,不见了踪影,历史的遗迹,在有意与无意之中,被有意消弭,被无意消弭。 桃花园犹在,虹山犹在,李刀磨犹在,云里江犹在,寻觅却困难重重,而在人们的眼里,放着有声有色的现代生活不过,而要执意去寻觅历史的遗迹,像这样的人,不是闲得无聊,就是病得不轻。 笔名边陲老人不是闲得无聊,不是病得不轻,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他没有必要为寻觅历史的遗迹,而去浪费时间,而去浪费精力,何况对于一个老人来,几乎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几乎没有精力可以浪费,留给他们的时间原本不多,留给他们的精力则更少。 历史的遗迹不等于金钱,即使寻回历史的遗迹,在金钱至上的时代,能有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给别人增添一些笑料而已。 笔名边陲老人最终放弃了寻找,放弃了对历史遗迹的寻找。他在经营灰暗生活的同时,寂寞而孤独地坐在电脑前,敲打出一些无味的汉字,用汉字去表述他心中的失落,去表述他心中的凄苦。 逐渐,渐渐,他成为一个几乎不问世事的人,他的生活,变得十分寡淡,寡淡得如同没有放盐巴的菜肴。 第372章 兼职记账 在操办客楚林丧事的过程中,李天明充当着一个重要角色,发挥着重要作用,村民在称呼他先生的同时,开始称呼他记账先生。 从那一天开始,但凡村里有红白喜事,主人家都会来到李刀磨私塾,虔诚地请李天明,到家里去做记账先生。 记账先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充当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充当的,做记账先生,首要条件是识字,识很多字,其次做事要认真,切忌马虎,千万不能记错。 李刀磨的习俗,某家遇到红白喜事,村民不能袖手旁观,不能置之不理,而要去到某家,去帮忙某家,直到把事情办完才可以离开,否则就是不讲礼貌,不讲村规,等到他们有事,村民不会前去帮忙,导致门庭冷落,被人笑话。 为避免这种现象的发生,村民积极参与别家之事,遇到别家有事,尽量及早到场,极力相帮,李力磨村民把这种现象,叫做先栽树,后乘凉,说:“你家有事,我来帮忙,等到我家有,你来帮忙。” 众邻相帮,众人相帮,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李刀磨村民属于中华民族,他们的身上,自然有这种传统,而且做得很好,做得到位。 社会原本混乱,原本复杂,连年战火,现在外敌入段,社会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导致李刀磨经济状况差,某家有红事,或者遇到白事, 仅凭某家实力,无法应对。 为了缓解招待方面所面临的压力,所面临的困难,参与红事或者参与白事的村民,绝对不能空手前去,而是要送上一份礼物。 送礼物是存在于民间的一种互动方式。送什么,送多少,要根据自家的情况而定,经济状况好的家庭,可以多送一些,经济状况差的家庭,可以少送一些,多送少送都是一种情分。 再有就是看礼簿,看我有事时人家送什么,送多少,然后回送什么,回送多少,这种方式叫做回礼,回礼的额度要高于送礼,如我有事,人家送我五斤米,现在人家有事,我送人家六斤米,最差也要持平,否则会被骂小气,不讲礼性,缺乏人情味。 在主家眼里,多送或者少送,处于同等地位,受到同等规模的接待。 遭遇到厄运的家庭,经济状况极差的家庭,他们送不起礼物,但人是一定要到场的,叫做人到礼到,主家不能因为他们没有送礼而去轻视他们,而是同等地看待他们,同等地接待他们,而他们,因为无力送礼,就主动出力,去帮主家干活,什么活重就去干什么,以干活代替送礼物。 红事讲究热闹,白事讲究人缘,无论红事白事,如果到场的人数不多,说明主家平时刻薄,得罪了村民。 李刀磨村民为人做事向来讲厚道,他们把人缘看得极为重要,以人缘去维护他们的自我尊严,以人缘去维护他们的自我地位,简单一点说,就是以人缘去维护他们做人的脸面,没有脸面,他们无法在李刀磨生活下去,生存下去。 后来,李天明等六个青年,前往虹山打猎,被瞬间栽下的敌机,被瞬间发生爆炸的敌机毁容,尽管村民没有嫌弃他们,但是他们觉得没有脸面,继而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历经千难万险,最终到达前线,在与外敌作战中全部阵亡,他们以死亡的方式,去洗刷他们所受到的屈辱,以死亡的方式去挽回做人的脸面。 参与红事或者白事的村民要送礼物,钱是首选,但是就大多数村民而言,他们拿不出钱,拿不出钱就拿东西。 为了应付村里的红事或者白事,村民往往会提早做好准备,到了那个时候,只管拿出来,鸡鸭、粮食、布匹……条件好的直系亲属,则会送整猪,整羊,甚至整牛。 接收的主家要进行登记,以便人家有事时去回礼。 李天明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写挽联,白纸黑字,悲哀,沉痛,怀念……音容笑貌犹在,人却已经到别一个世界。 写好的挽联,要贴在大门的门柱上,要贴在正屋的门柱上,但凡能够贴到的地方,都要贴上,把整个院子,贴成白花花的世界。 前来吊丧的村民看到挽联,读到挽联,他们的脑子里,就会现出死者生前的音容笑貌,他们的鼻子一酸,泪水随即滚出眼眶。 客芷座不仅在生活上给予李天明大量的关心,还在学业上给予李天明尽心的指导,李天明的心里是感激的,是无比感激的。 客芷座到云里县里当了参议员,他把李刀磨私塾交给了李天明。李天明依靠李刀磨私塾先生这个职业,不仅解决了生活问题,还提高了他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他因此感激客芷座给他太多,愿意为客芷座做事,愿意为客芷座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李天明崇拜客芷座,他对客芷座有一种亲切感,他觉得他自己,跟客芷座存在着亲缘关系,然而,他们之间有没有亲缘关系呢?因为前文有过叙述,有过介绍,读者已经知道答案,但是文中的李天明不知道,到死都不知道。 李天明不知道,他只是感觉而已,这种感觉在客楚林离开人世以后,在操办客楚林的丧事期间,显得格外强烈。 第373章 小事一桩 前文说过,李云愽年近四十,俞琴还是没有怀上孩子,肚皮平整得像云里坝子,李云愽的心里,万分着急,又没有好的办法。 在面临绝后的时刻,李云愽心情灰暗,提着鸟铣前往和尚山打猎,遇到了初恋情人俞晓梅,他向初恋情人诉说了心里的苦恼,由此打开了俞晓梅的心扉,俞晓梅愿意帮李云愽这个忙,愿意给李云博生孩子。 生孩子对俞琴来说千难万难,对俞晓梅的来说,不但不难,还很容易,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只要她自己愿意,生孩子,生几个孩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俞晓梅看到初恋情人,因为老婆不能生育而苦恼,万分苦恼,因为面临绝后而苦恼,万分苦恼,她当即动了恻隐之心,何况她跟李云愽,原本就是初恋情人,如果不是后来父亲得急病而死,她早已成为李云愽的老婆。 俞晓梅跟李云愽于是有了婚外情,不是一次,而是很多次,过了不久,俞晓梅怀上了孩子,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李云愽对外宣布经过不懈的努力,老婆终于怀上了孩子,而俞琴则予以配合,装出怀上孩子的样子,出门进门,都用枕头把腹部垫得高高的。 等到俞晓梅生下儿子,李云愽把儿子接到家里来抚养,而客楚林则对外宣布刚出生的女儿已经夭折,两家人在这个问题上做得天衣无缝,外人不了解的真相,还以为事情的真相,原本就是这样。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俞晓梅与李云愽的事情被客芷军看到,他把看到的事情告诉给姐姐客芷兰,客芷兰为了维护父母做人的尊严,严厉警告客芷军,用蛮力封杀了这件事,等到客芷军长大以后,他反而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客芷兰在母亲离世以后,为了减缓父亲心里的忧伤,她把母亲与李云愽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客楚林晓得老婆背叛了爱情,背叛了婚姻,心里感到十分窝火,他想狠狠地去收拾俞晓梅,然而在此之前,俞晓梅已经死了,已经得急病死了。 客楚林作为一个活着的人,怎么可能去跟一个死人计较?何况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一件把人脸丢失殆尽的事情,如果此时此刻去张扬,去渲染,去计较,俞晓梅能有好名声吗? 带着龌龊前往另一个世界,对于死人来说,对于活人来说,绝对残酷,绝对残忍,绝对残酷,绝对残忍的事情,客楚林是不会做的,绝对不会去做的。 在俞晓梅死亡之前,客楚林不知道老婆跟李云博之间的事,他以极度赤诚的心态,去为老婆操办丧事,去为老婆伤感,然而正是这种伤感,促使客芷兰把母亲有婚外情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客楚林于是在心里十分痛恨李云愽。 即使在李云彩做了他老婆的时候,他的心里依然储存着这个仇恨,直到生命的终结。 由于严格保密,这件事仅限于客楚林、客芷兰、李云愽和俞琴知道,李天明不晓得自己,就是客楚林的儿子,不晓得客芷座就是他的亲哥。 他所以在客楚林离世以后,在心里生发出感激之情。 在他看来,客楚林不仅是李刀磨村长,不仅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者,更是一个在关键时刻舍己救人的英雄,生活在世上的人,谁不敬重英雄呢? 一个人的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只有一次,只有宝贵的一次,珍惜生命,是每一个人的义务,也是每一个人的责任。 任何一个人,只要心理正常,只要思维正常,他们都会珍惜属于他们的生命,任何随意损毁生命的行为,都应该受到鄙视,都应该受到鄙弃。 生活在世间的人,不能随意去糟蹋自己的生命,更不能随意去舍弃自己的生命,然而当别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如果能够及时出手,能够去挽救别人的生命,那么,这种行为就是一种高尚的行为,把生存的希望留给别人,把死亡留给自己,永远值得赞美,永远值得歌唱。 第374章 明白内幕 这是何等高尚的人格啊!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啊!客楚林具备了这样的人格,具备了这样的情操。 当村民遇到险境的时候,当村民面临危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他于瞬间推开别人,挽救了别人的生命,而他自己,却在推开别人的时候,被石碾子压死,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李天明和村民把客楚林的遗体带回到李刀磨,他尽心尽力地为客楚林操办丧事。 在此过程中,他生发出了一种感动的情愫,生发出了一种感激的情愫。 如果李天明在这个时候晓得自己是俞晓得的儿子,或许他不会顾及到自己的脸面,他会立刻与客楚林的孩子一道跪在棺材面前,向前来吊唁的村民磕头,还礼,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孝子。 客芷兰明白内幕,她有时候会用别样的目光去看待李天明,什么是别样的眼光?是亲切的目光,是渴望的目光,是忧虑的目光。 母亲离世的时刻,客芷兰把李天明抱在怀里,在自己给母亲磕头的时刻,李天明顺便也给母亲磕头。 李刀磨村民不晓得发生在两家之间的事情,他们看到客芷兰抱着李天明,以为李云愽和俞琴正在为俞晓梅的丧事而忙碌,客芷兰作为俞晓梅的长女,关爱李天明不仅正常,而且必须正常。 这是一种互动,更是一种互助。客芷兰以平常的方式叫李天明行使了他作为儿子的义务,现在李天明已经长大,已经长大成人,他能不能像从前那样,再一次去行使他作为儿子的义务? 客芷兰渴望这个时刻的到来,然而她的心里特别忧愁,特别犹豫,要知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将会发生怎样的情形? 首先受到冲击的是父母,好女人俞晓梅将于顷刻之间变成坏女人,英雄客楚林将于顷刻之间变成王八蛋,李云愽将于顷刻之间变成恶棍,俞琴于顷刻之间变成什么? 客芷兰不敢想象,何况还有弟妹,还有很多人,他们的脸面将往哪里搁? 李刀磨的习俗,父母离开人世时,孩子都要磕头,李天明不磕头,俞晓梅不甘心,客楚林也不会甘心。 作为明白内幕的客芷兰,心里同样不会甘心,然而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因为要甘心而去引发一场强烈的地震吧?李刀磨已经够乱,家里已经够乱,如果自己此刻去要求李天明充当孝子,岂不是给李刀磨添乱?岂不是给自己的家添乱?到时候怎么把父亲送出去? 客芷兰想到这些,到底隐忍了心里的复杂情愫,她打算以后找一个机会,单独跟李天明说,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李天明,叫他认祖归宗,到父母面前下跪,磕头,烧香,烧纸钱……去做儿子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什么时候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李天明呢?在李云愽和俞琴死了以后,客芷兰现在的犹豫,丧失了以后把真相告诉李天明的机会,李天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俞晓梅的儿子,到死都没有机会去母亲的坟前跪拜,以儿子的身份去跪拜,去祭奠。 李天明负责登记村民带来的礼物,他登记得很仔细,很规范,因为他明白,以后村里有了红白喜事,客楚林的后人要去还礼,如果登记得不清楚,或者登记得不完整,以后就会惹出来许多的麻烦,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李天明读过书,有知识,有文化,是一个私塾先生,村民想到孩子以后要上学,他们有求李天明的时候,所以,他们见到李天明时,脸上总是带着一种媚笑,生怕得罪了李天明。 第375章 卓有远见 李刀磨村民看见李天明做事认真,把随礼登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在心里更加羡慕李天明,更加敬重李天明,更加高看李天明。 从那以后,李天明成为了业余记账先生,村里但凡有事,都会请他到家里去记账,李天明不用送礼物,也可以吃到饭,而且吃得好。 俞琴看见,心里特别高兴,在李云博面前说儿子有出息,有前途,李云愽就坡下驴,借机讽刺俞琴,说:“想当初我送儿子去读书,你还不愿意呢,还想阻止呢,现在你看到了吧? 养儿养女不读书,等于养了一头猪,读书可以明理,还可以混到好菜好饭吃,现在你看见了吧,做父母的如果没有远见,舍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最终害了孩子。” 李云愽借机讽刺他的老婆,是想在老婆面前,去显示他有远见,晓得花钱送儿子去读书,使得儿子过上比其他村民好得多的生活。 前文说李云愽于无意之中救了杜黑贵,杜黑贵送了五十个大洋给李云愽。 李云愽手里有了钱,当即想到送儿子去读书,假如不是发了大财,他未必能够想到送儿子去读书。 这是一件巧得不能再巧的事情,是一件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与李云愽是否有远见不但没有关系,而且是毫无关系,李云愽却拿这件事来证明他有头脑,有远见,有意在老婆面前显摆,欺负老婆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 俞琴听了老公的话,心里有一些不舒服,感觉老公说这话是看不起她,说:“我的身体有问题,不能给你生孩子,你落得轻松,落得自在,如果你娶了别人做老婆,生下一大堆孩子,生活下去都困难,你拿什么送儿子去读书?” 看到老婆把不能生育孩子说成了优点,李云愽心里悚然吃惊,说:“蹩脚骡子,你真是一个蹩脚骡子,你不会生孩子,害我去借腹生子,既害了俞晓梅,又害了客楚林,还害我在客楚林面前抬不起头,连脸都没有了,连脸都不要了,而你倒好,把不会生孩子当成一种功劳,当成一种品德,还拿这种话来损我,你不知道好歹,你真的是一个蹩脚骡子,我都不知道,应该拿什么话来说你,来骂你。” 不能生孩子是俞琴的短板,现在她看到老公提起这件事,俞琴立刻失去了为自己辩护的勇气。 说:“如果不是我的身子有缺陷,你怎么能有两个女人?说到底,还是你占了便宜,占了便宜还卖乖,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做得出来。” 李云愽没有说话,因为他明白在此时此刻,说话是多余的,是无聊的,说多余的话,或者说无聊的话,没有意思。 李云博闭了嘴,不再说自己有头脑,有远见,俞琴感觉耳根子清净了许多,做起事情来,感觉舒心了许多。 李天明没有回私塾睡觉,而是留在客楚林家里,帮忙客楚林一家,瞌睡来了,就在摆在走廊的草帘子上睡觉,睡够了就起来,去跟客芷座说话,或者代替客芷座去守灵。 人不是机器,人需要休息,需要大量时间去休息。即使是钢铁铸就的人,如果得不到有效的休息,他们会很快垮下去。 李刀磨的习俗,人死了,特别是长辈死了,孩子要跪在棺材面前,不仅要给前来吊丧的人磕头,还要给摆放在棺材旁边的灯加油。 在死人抬出去之前,油灯是不能熄灭的,而孝子孝女们,又不能不睡觉。 为了保证油灯不熄灭,孝子孝女们到了夜晚,要进行分工,哪一个上半夜去睡觉,哪一个下半夜去睡觉,分得很清楚,分得很恰当,虽然守灵时间长,但是,不至于把哪一个人累垮。 第376章 去走仕途 到了晚上九点,毕摩会带着孝子孝女们,围着棺材转圈圈,转过圈以后,毕摩离开去休息。 同样是到了晚上九点,道士会停止敲叮当,会停止吹唢呐,到了晚上九点,和尚会停止念经。 到了晚上九点,吊唁的人不会再走进家门,孝子孝女们不消向他们跪拜,不消向他们磕头。 晚上九点以后,夜里相对清静。如果是夏天,这时候青蛙鸣叫,鸟儿鸣叫,各种各样的声音,把夜晚衬托得很安静,衬托得非常安静。 这时候,夜风吹来,守在棺材面前的人,因为过于安静,他们往往会感到很害怕,胆子小的人会感到毛骨悚然,有人因为害怕,会偷跑到屋子里去睡觉,导致油灯被风吹灭之后,未能及时点燃。 出现这种情形,对于死者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是极为不敬的,按照李刀磨村民的说法,出现这种情况,死者不能正常升天。 出现这种情况,家人在心里生发出不安的情绪,感觉对不起死者,他们在死者入葬三个月以后,请道士到家里来做道场,通过道士传话,请死者原谅家人的不孝,请死者接受家人的谢罪,安心到那个世界去过生活。 客芷座是家里的长子,守灵时格外用心,第一是尽大儿子的孝道,第二是给弟妹做榜样,第三是体恤弟妹,他担心弟妹身子骨嫩,经不起长时间折腾,继而引发疾病。 客芷座叫姐和弟妹去睡觉,他独自守在父亲的棺材边。 李天明见状,赶忙到草帘子上去睡觉,醒来以后,他叫客芷座到草帘子上去睡觉,他代替客芷座守灵,不时给灯添油,使油灯保持长明,照亮着客楚林前去的路。 客芷座带着感激的情绪来,坦然接受了李天明的提议,他站起来,到草帘子上睡觉去了。 客芷座是李天明的学兄,他接受李天明的提议,心里竟自萌生了感激,如果他晓得家里发生过变故,晓得李天明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客芷座的心里,会不会也产生感激的情愫? 应该不会,客芷座如何要求客芷利,如何要求客芷军,就会如何要求李天明,他会把李天明当成客芷明,认为他既然是父亲的儿子,就应该有责任有义务为父亲去守灵。 客芷座不晓得这件事,不晓得李天明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以为李天明只是自己的学弟,在学兄有事的时刻,学弟能够体恤到学兄的难处,去缓解学兄遇到的困境,这是一种奉献,反之则是应该,既然是应该,就不会在内心生发出感激之情。 知道学兄的难处,体谅学兄的难处,这样的学弟,是一个好学弟,因为李天明的体谅,客芷座在心里开始高看李天明,他在心里打算,打算在适当的时候,把李天明推荐到县里去做事。 当孩子王是一种职业,受人尊敬,能够维系一个人的生活,能够维系一家人的生活,但是,做孩子王有缺陷,有很多方面的缺陷,远不如走上仕途,远不如到县里做事,而且到县里做事,以李天明的年轻,以李天明的学识,或许会有很好的前程。 李刀磨是偏僻的,李刀磨是冷清的,然而李刀磨又是热闹的,曾经非常热闹,博南古道从李刀磨经过,几千年从李刀磨经过。 行走在博南古道上的马帮,不仅做生意,还传播着外来文化,使得外来文化,跟李刀磨文化有机地结合起来,使得互相融合,互相交织的文化,在李刀磨长期存在,长期绵延,长期传承。 李刀磨村民晓得走仕途,有什么样的好处,对官场的企盼,李刀磨村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企盼需要一种资本,那就是文化,很多村民企盼自己能够走上仕途,然而他们受到文化的限制,即使进入官场,也不会有很好的发展。 李天明有文化,如果能走仕途,如果能够得到贵人的提携,他的前途,他的前程,不可估量,难以估量。 第377章 虽然辛苦 守灵虽然辛苦,但是在辛苦之余,李天明还是会想到依洛,还是会抽时间去思念依洛,在思念依洛的过程中,李天明感觉到了一种甜蜜,感觉到了像蜜一样的甜蜜。 那甜蜜的情愫,缓缓地渗入到他的体内,渗入到他的肌肤,在他的体内,在他的肌肤之内,潜伏起来,流动起来,搅动起来。 心里说:“我总是在思念依洛,总是在不间断地思念依洛,如果这件事被阿苏塞晓得,她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我?到时候我怎么去回视她的目光?” 李天明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再一次出现了阿苏塞的身影,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有一点定力,心里想我虽然很喜欢依洛,但是我到底跟依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发展到有身体接触的程度,否则就是对不起阿苏塞,等到以后阿苏塞问起这件事,我就会百口莫辩。 李天明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不觉变得轻松起来,他想到再一次见到依洛时,就跟她把话说清楚,去斩断依洛对他的思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感情的问题容不得拖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天明打算跟依洛做朋友,做最好最好的朋友,然而这种想法。只能是一种想法,这想法跟现实显得格格不入,等到李天明被外敌战机炸伤时,依洛剥离了心里的矜持,毅然走过云里江来到李刀磨,来到李天明的身边,去担负起照顾李天明的责任。 云祥,下庄河畔,风轻轻地吹拂着,淡淡的月光,照耀着,下庄河谷,显得隐晦而清晰,温婉而迷离。 依洛坐在河畔,望着河水,她的思绪,无比泛滥,她的思绪,无比繁杂,这些情形,跟眼前悠闲流动的河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依洛的心是矛盾的,她在心里想到,就算李天明在她面前用强,她不会有太多的犹豫,更不会有太多的反抗,她有爱的需求,而且这需求很强烈,这需求让她感觉到心里发慌,有时甚至极度发慌,她想在爱河里畅游,在爱河里欢快地畅游。 现在李天明走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云祥,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他能不能够回来?他如果不回来,我该怎么办? 依洛想到李天明离开云祥,心里,或许会有一些遗憾,但是。这遗憾达到了怎样的程度?依洛不清楚,不明白,她想去揣测,但是她放弃了揣测。 依洛把李天明离开云祥归咎于自己对他的拒绝,归咎于自己对他的冷漠,她在心里深深地自责,说:“我拒绝了天明,竟然拒绝了天明,我是不是过于残忍?” 依洛后悔自己过于矜持,如果自己能够大方一些,大方地把自己交给李天明,那么,李天明也许就不会离开云祥,至少不会那么绝然地离开云祥,她知道,李天明但凡跟她有过肌肤相亲,就不会绝情而是多情,对于这一点,她是有信心的,直觉告诉她,告诉她有这个魅力。 李天明在离开云祥之前,如果能跟刘诚信打一个招呼,留下几句话,依洛在听过刘诚信转告的话以后,就不会有这些莫名的想法了。 依洛不晓得李天明跟客芷座是乡亲关系,是师徒关系, 现在,师兄的父亲死了,死得悲壮,死得昂然,作为师弟,李天明没有理由不回李刀磨,就算依洛去阻止,也阻止不了。 第378章 心灰意冷 “是你惹动我的情思,是你拨动了我的心弦,可是你却离开了云祥,你应该感到,感觉到我已经喜欢上你,如果你能感觉到我对你的情爱,那么,你在离开云祥的时候,就应该留下几句话,你这样走了,叫我怎么办?叫我以后怎么办?” 依洛在老公死亡以后,心灰意冷,她不想再有爱情,不想再有婚姻,然而,当她遇到李天明以后,原本变得清冷的心绪,于瞬间被激活,于瞬间被激活起来。 这就好比农家的火塘,看过去既没有火苗,也没有火烟,整个儿显得清冷,然而当人们扒开火灰,朝沤在灰中的木炭吹一口气,木炭就会红起来,就会燃烧起来。 依洛原本打算独自带着儿子过生活,她知道,这种生活虽然清苦一些,但是她作为一个要强的女人,她觉得自己能够战胜清苦,能够把日子过得很好,并且能够找到生活上的快乐,她对生活没有过高的期待,平衡度过一生,或许就是她的追求。 前往云祥机场做工的李刀磨村民,不止李天明一个,而是有很多,现在客楚林死了,洛伍顺也死了,需要村民把他们的尸体送回李刀磨,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李天明要不要回李刀磨?依洛想到李天明,在云祥已经有了一种情思,如果这种情思能够浓厚一些,他可以找一个理由不走,他可以找一个留下,李天明不回去,别人会把两个人的尸体送回去。 依洛希望自己能够被李天明所爱恋,所牵挂,她觉得,能够被某个男人所爱恋的女人,所牵挂的女人,应该是最幸福的,应该是最幸运的,然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依洛隐约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李天明就会把她忘记掉,被男人忘记掉的女人没有魅力,而女人如果没有魅力,不能被某个男人所爱,对于女人来说,这是一种悲哀。 依洛和李天明之间虽然有过交往,有过隐约爱恋的情愫,但是,他们之间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他们之间,充其量是一种隐藏的爱恋,是一种躲闪的爱恋,是一种朦胧的爱恋,这种爱恋,或许不会在李天明的心里留下印象,至少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依洛对未来爱情的判断,其实与李天明的思想有一些不相符,甚至有一些抵触,他们的爱恋,他们的婚姻,因为不合情理的判断,注定要去经历许多的波折,注定要去经历许多的磨难。 依洛后来下定决心,回到了云里县,依洛前往林竹寺,去给高炮营官兵做饭,最后,依洛大胆地走过云里大桥,大胆地走到李天明的身边,他们的爱恋,他们的爱恋,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他们终于走在了一起。 而他们爱情的真正进展,是在李天明被外敌战机炸伤以后,这时候的依洛,才算真正沉浸在婚恋的幸福之中。 依洛对美好婚姻的憧憬,在中秋之夜破灭,在中秋之夜彻底地破灭,她对爱情的想象,对婚姻的想象,再一次进入到迷茫之中。 中秋之夜,李天明带领村里的五名青年离开了李刀磨,李刀磨村民经过多日的寻找,但是,他们没有找到失踪的六名青年。 无情的现实,再一次打破了依洛构筑多日的美梦,从此,依洛走向绝望,从此,她走在通往绝望的路上。 人想人,高山挡不住,人想人,河水挡不住,人想人,神仙挡不住,天明,我想你,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你是不是讨厌我?还是你不想要我?如果你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跟我接近?为什么要来撬动我的情思? 依洛带着泛滥的思绪,坐在下庄河畔,下庄河水流量不是很大,河道狭窄,在外人眼里,充其量只是一条水沟,然而在依洛的眼里,它就是一条河流,是一条养育了下庄村民的河流。 河流是宽广的,河流又是狭窄的,河流的宽窄,在于人们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 第379章 月夜思绪 河流能否宽广,在于能否接纳细流,拒绝接纳细流,河流永远不会变得宽广。 人也是这样,善于接纳细微的东西,他们的思维,就会变得活跃起来,他们的心胸,就会变得宽广起来,不管做什么事情,他们都会有主见,反之,他们就会斤斤计较,就会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最终陷入困境而难以自拔。 然而再宽广的河流,如果跟人心相比,它们都是狭窄的,而河流的狭窄,在具有宽广胸怀的人们面前,往往又是宽广的。 依洛在下庄生活了几年,对下庄生发出浓烈的感情,生发出浓烈的爱意,她不会用鄙视的目光去看待下庄河,下庄河在她的心里不仅宽广,而且十分宽广,下庄河的宽广跟依洛的宽广的胸怀相适应,相匹配,相吻合。 依洛在下庄河畔坐了许久,她的思绪,时而低迷,时而昂扬,变化着,莫名地变化着,无端地变化着,交织着,长时间交织着。 夜风吹拂着,杨柳依依,这情境,是适合思念的一种情境,是适合泼洒情感的一种情境,在此情境中—— 如果想哭,如果想笑,如果想疯狂,尽可以哭,尽可以笑,尽可以疯狂,没有谁,没有谁,愿意前去打搅,孤独的人,坐在孤独的河畔,无论生发出怎样的情愫,最终都要以孤独的方式去完成,去了结,没有其它方式可以去替代。 一切都避开了人们的视线,一切都可以自然而然地发生,一切都可以自然而然地消失。 依洛坐了许久,坐了许久,想了很多,很多,到最后,她站了起来,带着一种失望,带着一种愁绪,走向家里。 没有夜景,只有夜色,依洛所见到的是夜色,是一张接着一张的黑色幕布,幕布上垂挂着无数颗星星,星星或者隐晦,或者明亮。 隐晦的星星未必阴暗,只是因为距离遥远而已,明亮的星星所以明亮,只是因为距离不远而已,星星的阴暗与明亮,跟距离有关联。 这些天象依洛是不清楚的,她也没有必要去弄清楚,就算去弄清楚,又有什么意思?这些天象跟一个女人有什么关系?陡增悲伤而已。 依洛现在要弄清楚的是李天明,她知道李天明现在最需要是什么?是一种情感,是情感方面的一种慰藉。 依洛知道李天明现在所需要的情感,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然而,因为各自设限的原因,他们在表现情感的时候显得很拘谨,尽管各自都有走进对方心里的愿望,但是,他们迟迟不能走到一起,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事多磨吧? 依洛的家冷冷的,清清的,凄凄的,楚楚的,几乎没有什么生气,几乎没有什么活气,一个失去老公的家,一个把儿子送回到父母那里的家,一个独守空房的家,能有生气吗?能有活气吗?如果有,倒是一件怪事。 夜,宁静,十分地宁静,给人一种窒息而沉闷的感觉,人生活在这样的情境,俨然生活在一口深深的井窖之中。 光滑而幽深的井壁,令人感觉到一种惊悚,感觉到一种无奈,感到一种绝望。 依洛洗漱干净,上床睡觉,但是,依洛没有睡意,没有一点睡意,依洛瞪着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挂着两个小小的竹箩,两个竹箩,在夜风的吹拂中,轻轻地晃动着,没有声响,只是晃动着,轻轻地晃动着。 窗外有几棵高大的树木,有几棵在夜色中,沉静无语的高大树木。 第380章 三重困惑 在依洛伤感的时候,李云彩也在伤感。 李刀磨的习俗,如果家里有人死亡,在二十一天之内,其家人只能待在家里,不能去别人家串门,以免给别人家带来晦气,影响别人的心情。 如果从别人家门外经过,不巧被屋主人看见,屋主人就会站在门口,跟来人说话的同时,去阻止来人进屋,来人心里有些不愉快,但是受制于李刀磨的习俗,说上几句话,赶忙走开。 看到来人走开,屋主人大吁一口气,紧张的神情顿时松弛下来,他们返身进屋,把大门关得紧紧的。 客楚林死了,李云彩感觉到很伤心,她想把心里的苦恼说给哥嫂,去接受他们的劝慰,然而受制于李刀磨的习俗,她不能去哥嫂家里,她要么待在自己家里,要么去自家的田地里。 李云博在家待了几天,想到妹妹再次失去老公,感觉老天对妹妹实在不公,他想去妹妹家里,想去劝慰妹妹,他把想法告诉给俞琴。 俞琴听过李云博的话,当即表示支持,说:“我已经够悲伤,没想到云彩比我更悲伤,两个老公都比她先死,遇到这种事情,连喝水都觉得无味,活着比死还要难受,你去跟她说话的时候,要多体谅她现在的处境,说话的时候,语气要放得轻一些。” 李云博答应,提脚走出家门,来到客楚林家里,李云彩看见哥哥,鼻子一酸,泪水跟着流出眼眶,李云博看见,赶紧出声安慰,说:“楚林已紧死亡,你就是去哭死,也不会把他哭回来,还不如把心放宽一些,好生去过以后的日子。” 李云彩说:“我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就是觉得难过,不哭出来心里更加难过,哥,我求你一件事,谓你把我的喜坟也建起来吧?以我现在的身体,以我现在的心态,还能活几天,我都难以预料,我想在活着的时候,去看死了以后要埋的地方。” 听妹妹说到建喜坟,李云博异常惊诧,反复劝说妹妹放弃这种想法,然而,李云彩执意要建,李云博劝说无果,只能沉重叹气,最终同意给妹妹建喜坟,并表达出一种担忧,说:“给你建喜坟,说起来容易建起来难,将面临着三重困境。” 不就建一个喜坟吗?有什么难的?李云彩不信给自己建喜坟,会难到面临三重困境,说:“哥,不就是建喜坟吗?怎么会那么难?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出钱?故意找理由去推辞?如果真是这样,我没有你这个哥。” 看到妹妹说话重,李云博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说明白,说:“如果把喜坟建在俞家祖坟,客家人不会同意,如果把喜坟建在客楚林旁边,他死在外面,现在是孤坟野鬼,那么,你也会是孤坟野鬼,如果把喜坟建在客家祖坟,俞家还是不会同意,最终建在哪里?得征求你的意见,具体说,你想建在哪里,就建在哪里,这是解决三重困境的唯一办法。” 李云彩说:“我不好拿主张,我心里没有主意,究竟怎么做?全靠哥嫂,总之,你们要为我安排一个好去处。” 李云博答应妹妹的要求,他把俞家和客家人,约到李刀磨本主庙商量,果然,俞客两家互相争夺,互不相让,李云博见状,说:“既然你们互相不让,那好,我们就采取第四种办法,建在李家祖坟,全当我家妹妹没有嫁过人,从来就没有嫁过人。” 李云彩听过哥哥的话,觉得有哥嫂保护,死了以后不会受到欺负,当即同意把喜坟建在李家祖坟,择日动工,至于建喜坟的费用,客芷座大包大揽,答应全部由他承担。 现在再来说依洛。依洛望着窗外,窗外是几棵高大的树木,高大的树木上建有几个鸟窝,鸟窝里不时发出来一些叫声,叫声或者温馨,或者稚嫩,或者严厉。 是父母呵护孩子的声音,是父母警告孩子的声音,是孩子向父母撒娇的声音,是孩子向父母表达情爱的声音。 一个鸟窝,就是一个家,就是一个充满温馨的家,就是一个繁育后代的家,就是一个抚育后代的家,就是一个令人无比向往的家。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家?我的家在哪里?我的家,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家? 依洛的老公死了,她虽然有一个儿子,但是儿子不能替代老公,一个缺少老公的家,是一个完整的家吗?不是,不是一个完整的家,绝对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鸟都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我作为一个人,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年纪轻轻的,不说长得十分漂亮,还算过得去吧? 可是,李天明为什么要冷淡我呢?他为什么不向我发起猛烈的进攻呢?我稍微做出一点冷淡的动作,就会把你吓成那样?就会把你吓走? 依洛想起自己跟李天明的交往,想起在交往过程中发生的很多事情,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潮湿起来,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依洛想到李天明之所以对自己不在意,首先就在于自己过于矜持。 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在一个成熟男人面前,为什么要矜持?有这个必要吗?没有这个必要嘛,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嘛,可事情的真相呢?依洛不仅矜持,而且稍微矜持 依洛觉得自己把事情做错,觉得是自己伤害了李天明,要知道李天明是有老婆的,他的心里是有挂念的,是有顾虑的。 而我呢?我是一个寡妇,是一个没有牵挂的寡妇,是一个在内心里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寡妇,我没有必要去保持一种矜持,我真的没有必要去保持一种无谓的矜持。 然而事实呢?我保持了矜持,我让李天明感到伤感,感到伤心,于是,李天明在心里想到开始排斥我,开始远离我,而且想走就走,说走就走,连话都没有留下一句。 依洛想到去弥补,想到去弥补她的过失,然而,她有什么过失?如果有了过失,又该怎么去弥补? 依洛认定自己过于矜持,就是自己的一种过失。 所谓弥补,就是要在李天明面前表现出一种大方,李天明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要尽可能多地去满足李天明。 依洛甚至想到了出击,出击的对象已经存在,出击的方式却找不到,至少暂时找不到,依洛陷入了沉思之中。 依洛想了很久,心里说我总不能说走就走,总不能走到云里县去找天明吧?依洛有了到云里县去找李天明的想法,有了把这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想法,但是,她于猛然之间又担心起来,担心被李天明冷落,如果被李天明冷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将是一件令人感到多么难堪的事情啊! 人活到被人冷落的地步,那可是没有面子的事情啊!女人如果被男人冷落,是一件更加没有面子的事情。 世上有人把女人比作花,花是美好的事物,是应该值得赞赏的事物,我依洛已经不是鲜花,但至少还算是残花吧? 只要是花,就不应该被人冷落,总要有人来欣赏才是,那么世上的人,谁会来欣赏我呢?李天明,一定是李天明,只有李天明 第381章 我没有错 追求没有错,追求原本就没有错,追求美好更没有错, 人活在世上,如果没有追求,得过且过,听天由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活着有什么意义? 依洛作为一个女人,她为什么不能去追求?去追求属于她的爱情呢?她为什么不能去追求?去追求属于她的婚姻呢?她有这方面的期待,有这方面的需求,就可以去寻找,就可以去寻觅,继而去得到,而得到之后是享受,是甜美而愉悦的享受。 女人是一朵柔弱的花,女人需要特别保护,否则就会凋零,而且很快就会凋零,而凋谢之后,很快就会被大风吹走,很快就会被流水带走,或者匍匐在地上,最后融入到泥土,去构筑化作春泥更护花的一种意境,而这种意境,给人的是凄凉,是悲怆。。 爱情不是一个翘翘板,这头抬起来,那头沉下去,而是一根平衡术,需要男女双方共同去维护平衡,共同去构筑平衡,只有这样,爱情才会变得踏实,婚姻才会牢靠。 追求爱情应当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追求婚姻应当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可是我们之间,互相信任了吗?其实呢,与其说我们在相恋,不如说我们在做贼,你提防着我,我提防着你,互相敌视,互不信任,我们还能走到一起吗?不能,绝对不能。 依洛看到了问题的本质,想到了问题的症结,她决定改变自己的态度,她想用女人特有的温柔,去感动李天明,去感化李天明,最终取得李天明的信任,以达到建立爱情,建立婚姻的目的。 依洛从留在云祥机场的李刀磨民工嘴里,得到了客楚林的讯死,得到了洛伍顺的死讯,一起死亡事件,两个人的死亡,促使李天明离开了云祥机场,跟自己对李天明的态度似乎没有关联,依洛犯不着为李天明的离开而去承担责任,而去责备自己。 依洛之所以思绪泛滥,关键点在于李天明离开云祥之时,没有留下一句话,依洛由此感觉到自己的感情,被自己贱卖,她感觉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应该有的回报,感觉自己受了委屈,感觉自己受了无尽的委屈。 依洛付出了吗?依洛真的付出了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仅李天明很难回答,就是依洛她自己,也很难回答。 依洛想了许久,到了后来,她感觉自己还是有付出的,是真的有付出的,原本清冷的感情,在这种思维模式下变得炽热起来,原本平静的思绪,在这种境况下变得泛滥起来,如果说没有付出,我对李天明怎么会如此思念? 如果是付出,如果是真心付出,我就应该得到真心的回报,李天明不能不意识到这一点,不能不给我回报,不能不给我爱情,不能不给我婚姻。 依洛以为自己对李天明付出过真情,理应得到李天明的热烈回报,去成就他们之间的爱情,去成就他们之间的婚姻,然后是生育孩子,养育孩子,最后,他们相依相偎,携手走向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过程啊! 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结局啊! 依洛幻想着,她幻想着这些美好,她幻想着这些美妙,能够早一些来临,然而依洛错了,彻底错了,她所盼来的美好,所盼来的美妙,短促得如冬天的日子,令巧媳妇难以做出三顿饭。 客楚林的丧事结束,李天明回到了云祥机场,他再次见到了依洛。李天明向依洛打招呼,他的态度,不冷也不热,是一种常见的姿态,离开云祥时他心里的期盼,到了这时,已经没有留存的迹象。 依洛看见李天明对她不冷不热,平常得如同见到路人,她感到纳闷,感觉诧异,到后来,她意识到自己跟李天明没有感情基础,很难在短时期之内碰撞出火花,就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依洛跟李天明打过招呼以后,不再说话,只管去做她自己的事情,以此方式去维护她的自尊,她深深地知道,女人到了这一步,不太可能有很好的作为,不太可能有很好的结局,这是她最害怕的,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想象丰满,现实骨感。在李天明离开云祥的日子里,依洛对爱情有过想象,对婚姻有过想象,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获得爱情,很快就会走进婚姻的殿堂。 第382章 自我审视 依洛在审视他自己行为的同时,去做自我批评,她打算努力去改变她对人冷淡的态度,以此换取李天明的热烈回应,促使他们之间的爱情,促使他们之间的婚姻,尽快变成现实,尽快成为现实。 当李天明再一次出现在依洛面前,当李天明把不冷不热的态度显现在她的面前,依洛的心里,开始有一些担忧,她的心里,不觉生发出一些愠怒,多日以来的想象于转眼之间消弭,于转眼之间彻底地消弭,她觉得自己感情的付出,有些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依洛不晓得,扩修云祥机场的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李刀磨民工很快就要离开云祥机场,慢条斯理似的感情进程,势必会给情感造成伤害。 依洛更加不晓得,李天明因为龙戴期的召唤,在李刀磨民工离开云祥机场之前,独自离开云祥前往仪凤镇,他在领受龙戴期布置的任务以后,回到云里县,回到李刀磨。 李天明不晓得自己伤害了依洛的自尊,已经强烈地伤害了依洛的自尊,他以为依洛先前对自己好,是出于生理方面的需要,把他当作抚慰她生理需要的一台机器。 现在依洛对他的态度有一些冷淡,可能在于他离开云祥机场以后,她找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跟另外一个男人有了接触,不再需要他这台机器了,李天明想到机器两个字,心里不觉生发出一种激动,生发出一种激愤。 李天明感觉到依洛发生了重大的心理变化,就在心里说女人真是善变啊!曾经热如火焰,现在冷若冰霜,而时间仅仅只过了几天。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早知道依洛会如此善变,我为什么要去喜欢依洛呢?这不是白白地去浪费感情吗? 李天明心里萌生了一丝激愤,感觉自己被依洛假意的爱情所欺骗,心里说我李天明好歹读过几天书,好歹认得几个字,可我在识别女人内心世界的时候,怎么会显得如此差劲呢?今后我要小心一些,要特别特别小心一些,免得被人家卖了,我还要替人家数钱。 社会是凶险的,女人是凶险的,像依洛这样的女人,会更加凶险,死过老公的女人,还能有菩萨心肠? 好在问题出现得还算及时,自己虽然涉入到感情的一个漩涡,但是步入这个旋涡的程度不是很深,还可以从漩涡里爬出来,说起来,还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人在激愤的时候,往往会生发出一种奇思怪想,往往会生发出一种奇谈怪论,这就是神经错乱的前兆,如果不能及时纠正的话,其前兆就会变成事实,而一旦形成事实,可以说李天明完了,彻底完了。 李天明心里有激愤的思想,有奇思怪想,他把依洛看成了一个恶婆,在心里产生了憎恨依洛的情愫,他不想再次走近依洛。 他不晓得依洛对他的冷淡,是故意装出来的,是对李天明离开云祥机场时不留下几句话的一种报复。 李天明先前虽然惦记过依洛,在心里萌生过跟依洛组建婚姻,组建家庭的念头,可是细想之下,他发觉这个念头,是感情的一时萌发,是小孩子玩的一个游戏。 小孩子玩游戏,虽然当时有一些热烈,但是玩游戏的过程不可能长久而热烈,李天明现在看到依洛改变了先前热烈的态度,他也随即改变了先前热烈的态度。 第383章 改变初衷 所谓好事多磨,李天明和依洛,经过好长时间的等待,经过好长时间的磨合,他们才最终走到一起,但是,他们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刚刚建立不久就消失,就失去。 扩修云祥机的工程就要完成,相应的工作人员就要进驻,大量的飞机就要进驻,云祥机场很快就会变得热闹起来,很快就会变得繁忙起来。 应朋友邀请,龙戴期前往省城,到省城去与朋友相会,去与朋友相聚,到了省城,朋友带着他在省城游玩,参加各种活动。 某日,朋友带着龙戴期,前往某会场,在那里听过名人的演讲之后,他的心里当即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当即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开始意识到,他的思想,他的行动,在这次听过名人演讲之后,有可能发生改变。 龙戴期学问渊博,见识卓越,他不仅创办了仪凤戴期私塾,还把这所私塾办得极好,在叶榆乃至整个滇西,说起这所私塾的人,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没有不极力赞美的。 戴期私塾,不仅招收富人子弟,还招收平民子弟,多年以来,这所私塾向社会中高层、中低层,输送了大量的文化人,他因此受到弟子,以及会各界人士的广泛好评,广泛敬仰。 龙戴期不仅教育孩子,要努力去读书,他本身也在努力读书,把孜孜不倦、手不释卷等词语用在他身上,绝对不是夸张,而是恰如其分。 因为勤奋,因为努力,龙戴期对他的学识,对他的学问充满信心,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然而当他来到省城,当他听过名人的演讲之后,他先是感觉热血沸腾,接着感觉到汗颜,感到自己无论在学识方面,还是在见识方面,都存在严重的不足。 我总以为自己有学问,有见识,现在听了名人演讲,才知道自己的学问,是那么的粗浅,才知道自己的见识,是那么的浅陋,如果说把名人比成大雁,那么我是什么呢?是麻雀,对,是屋檐下面的麻雀,除了叽叽喳喳,再有就是飞得不高,飞得不远。 龙戴期思绪着,胡乱地思绪着,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同时也意识到这不足,不是在短时间之内去弥补的,他决定把私塾交给弟子去管理,他想为国家、为民族,去做更多的的事情,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抗战时期,正是用人之际,通过朋友引荐,龙戴期认识了名人,名人知道龙戴期是一个饱学先生,在叶榆一带有很高的地位,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当即把龙戴期推荐给叶榆政府,而叶榆政府,跟着发出聘书,聘请他做政府参议,帮助政府出谋划策。 龙戴期答应赴任,因为他知道,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打败侵略者,把侵略者彻底赶出中国,不仅重而且急,而培养孩子,向孩子传援知识,弟子可以代行其职,代行其责,他打算暂时离开仪仪凤私塾,去政府做更重更急的事情。 龙戴期从省城回到了仪凤镇,立刻派人前往李刀磨,通知李天明前往仪凤镇,村民告诉来人,说李天明不在李刀磨,而是在云祥机场。 来人回到仪凤镇,把李天明在云祥机场的事,告诉给龙戴期,龙戴期吩咐来人立刻前往云祥机场,通知李天明前往仪凤镇。 李天明得到先生召见的消息,不敢有半分钟的耽搁,立刻收拾好行装,随来人前往仪凤镇,走进熟悉的戴期私塾。 戴期私塾宽敞,明亮,就读的学生,除了少部分留下来做服务工作,大部分学生已经离校。 课桌和凳子摆放得很整齐,显然是经过打整的,李天明看到客芷座,客芷座有一点疲惫,但是兴头很高,他正与几个师兄师弟交谈着。 李天明在戴期私塾读书的时候,认得一些师兄师弟,但是大多数人,他认不得, 正在跟客芷座说话的几个人,他就认不得。 李天明走到客芷座面前,向他打招呼,客芷座随即把李天明介绍给几个师兄师弟。 过了半个钟头,龙戴期从外面走进私塾,走上讲台,坐在讲台上,目视台下。台下坐着的,是他曾经教过而今开办私塾的学生,是他最为得意也最为看重的学生。 龙戴期说:“各位学子,老朽把你们找来,是有重大事情要跟你们商量,为了开好这个会,我特意放假一天,请各位学子记住,我们的会议是一天,由我个人出资,解决各位学子的饮食问题。” 战争年代,物资紧缺,如果不是有权,或者有钱,一般人的生活,极为简单,仅仅维持生命而已。 龙戴期是叶榆有名的私塾先生,每年能招收到大量的弟子,而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能够就读私塾的人,其家庭经济状况大都富裕,不存在拖欠学费问题。 龙戴期不一定很有钱,但是请几个弟子吃两顿饭,绝对没有问题。 先生请弟子吃饭,有违规矩,台下的弟子听了这话,一阵骚动,一阵议论。 龙戴期的脸上现出和蔼的笑容,说:“肃静,请肃静,你们以为先生请弟子吃饭有违规矩吗?好,我今天就要打破这个规矩。” “你们前来仪凤镇,身上或许带着钱,有人可能会想到请大家吃饭,有人会想到凑份子,这些想法在以前正常,但是在今天不正常,今天我请你们吃,然后请你们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去做好你们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我今天对你们的要求。” 第384章 一概省略 龙戴期把最得意的弟子请到仪凤镇,商议的议题主要有三个。 一是富贵需留读书种子,贫穷更要读书,现在是战争年代,更是贫穷年代,作为从戴期私塾出去的弟子,要牢记自身所肩负的神圣使命,把各自的私塾开办好,尽最大力量去培养文化人,去为社会输送文化人,越多越好。 要严格约束弟子,以最快的速度,以最大的效益去体现私塾的功能,为社会培养有文化有见识的人,这是当前的需要,是打败外敌的需要,更是打败外敌以后建设国家的需要,在这个需要面前,来不得半点虚伪,来不得半点懈怠,唯有踏实,唯有勤奋,才会有成就,才会有成功。 第二、现在是战争年代,社会矛盾突出,社会各种负能量不断呈现,作为有文化有见识的私塾先生,应该释放出正能量,去关注社会舆情动态,去动员广大青年,踊跃加入到抗战队伍之中,去壮大抗战力量,为彻底打败外敌,彻底把外敌赶出中国做出贡献。 第三、现在物资紧缺,前线缺乏抗战物资,百姓缺乏生活物资,仅靠滇缅公路运输,不能够满足前线将士的需要,作为一个私塾先生,要充分力用好自身在村民中的地位,动员村民加大生产力度,获取到最多的生活物资,必要时,要身体力行,亲力亲为,发挥出带头作用。 吃过晚饭,前来开会的私塾先生向龙戴期道别,各自回家。 龙戴期前往叶榆政府任参议,他奉命招集了部分饱学人士,成立了一个研究所,对滇西地形地貌、人文地理、风俗民俗、人口分布等问题进行广泛调查,进行精细研究,把研究成果提供给政府,以便政府制定相应政策,实施相关政策。 到了后来,龙戴期入抗战组织,在大军发起反攻战役之后,在打败外敌之后,因为过度劳累,他病逝于军中。 离开云祥机场之前,虽然有些匆忙,但是如果愿意,李天明有时间走到依洛面前,有时间当面向依洛当面道别。 如果能够做到这一步,依洛不会在心里引起误会,更不会在心里生发出怨恨之心,李天明的做派,推迟了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的进程。 李天明有自尊,有矜持,他想到依洛对他冷淡,顿时心灰意冷起来。 天下间三只脚的鸡很难找,两只脚的女人多的是,我又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去吊死呢?何况我已经有阿苏塞,跟阿苏塞有爱情,有身体接触,还有婚姻。 而且,我以为我们之间爱情甜蜜,身体接触和悦,婚姻现状美满,在这样的情境之中,我又何必去自找麻烦?我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李天明在遇冷以后,他把自己跟依洛的交往,看成一种逢场作戏,看成一种地地道道的逢场作戏,他感觉自己被依洛戏耍了, 这戏谑是那样的尖刻,是那样的无情,是那样的令他难以接受。 世上的事情要当真,要用心去做,如果不当真地去做,如果不用心地去做,就是一种逢场作戏,就不会有结果。 爱情是这样,婚姻也是这样,婚姻不可能游离于游戏场之外。李天明把自己跟依洛的交往,把依洛对自己的爱情暗示,以及自己对依洛的爱恋,当作一种逢场作戏。 这样,依洛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就淡化了许多,他离开云祥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了牵挂,就没有了念想,离开时刻本该有的叮嘱,本该拥有的表达,一概省略。 没有叮嘱,也没有表达,李天明走得比较轻松,走得比较洒脱。 第385章 做我老婆 李天明没有想到,他再一次伤害到了依洛,再一次彻底地伤害到了依洛,令依洛感受到了万般的苦痛,连死的想法都有了。 好在她牵挂着儿子,在母亲感情受挫的过程中,儿子没有过错,没有半点的过错,依洛喜欢儿子,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把儿子抚养长大。 令李天明不知道的是,依洛只是表面上有些冷淡,而她的心里,却如火一般的热烈,她在表面上去冷淡李天明,是年轻女人固有的一种情态,是守寡的年轻女人,固有的一种表现形式。 依洛知道,女人如果不能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去保持一种高傲,去保持一种矜持,就会被人看作是下贱,轻者不能得到心爱男人的疼爱,重者会被心爱的男人所轻视,有爱情等于没有爱情,有婚姻等于没有婚姻,如果真是这样,又何必去追求呢? 依洛渴望李天明能够走近她,能够走到她的身边,不消他降低高贵的头颅,只消他说几句好听话,她就立刻答应李天明的要求,哪怕是过分的要求,她也会答应。 依洛知道,女人如果对男人生发出一种爱意,在很多时候,她们往往会把自己的身体看得很轻,而是把她们的心理看得很重要,只要心理首肯,身体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进而把生理机能,把心理机能有机地结合起来,促使爱情由形成到存在。 依洛等待着李天明,等待着李天明的到来,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爱情的到来,只等婚姻的到来。 然而依洛失望了,再一次失望了,她没有等来李天明,她的心里,慌慌的,虚虚的,再也顾不得自尊,她赶忙来到刘诚信家里,向李诚信打探李天明的事情。 . 左翠英看到依洛的神情,晓得依洛对李天明动了真感情,说:“依妹,你来晚了,天明已经走了,今天早起走的,连我们都不知道。” 刘诚信看到依洛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看了一场老鼠被猫戏耍的大戏,不但不感到难过,反而感到高兴,感到格外高兴,以此来证明他之前,是多么的富有先见之明。 说:“我以前就劝过你,劝你要用裤腰带去拴住李天明,可你就是不听,结过婚的女人,还讲什么淑女情态?做起事情来忸忸怩怩的,没有一点干脆利落,你现在失去爱情了吧?你现在后悔了吧?什么烦恼,都是你自己找来的,都是自己找来的。” 左翠英看到老公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心里有一些反感,有一些难受,她当即反驳老公,说:“世上有哪一个男人像你?说起话来,不晓得拐几个弯,直来直去的,就像一千烟囱,几句话,就把我蒙骗了,几句话,就蒙骗我做了你的老婆,现在想起来,我的心里老是难过,总是找不到被男人曾经追求过的感觉!” 刘诚信不信直话直说,能有如此的魅力,能够蒙骗来美好的爱情,能够蒙骗来美好的婚姻,说:“性格直道有什么不好?把心里的事,去藏着,去掖着,让人感觉到莫名其妙,让人用力去猜测,云里雾里地去猜测,费心费力地去猜测,不但心烦,而且难过死!” “依洛,我跟你说,我当年遇到你左大姐,感觉她就是我这辈子要找的老婆,就直直地走到她面前,说你就是我要找的老婆,我要喜欢你一辈子,你说结果怎么样?不过三天功夫,你左大姐就做了我的老婆,直到现在,她还是我的老婆,说话直道,有说话直道的好处,这是经过事实检验过的,不会有错。” 第386章 赖在身边 左翠英有心逗一下刘诚信,去增加他们夫妻之间的悄趣,说:“屁话,怎么是三天?怎么可能是三天?是三个月,对,就是三个月。” ”姓刘的对我死缠烂打,穷追不舍,采取非常手段,把我骗到了手,不知道对我十分珍惜,有时候,他还用重话来吼我,说我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好,赖在他的身边,吊死在他这棵树上,我感觉有点划不来,真的有点划不来。” 左翠英有心逗一逗老公,用了一个点字,轻描淡写,略微表示一下心里的不满,有意撒一点娇气,刘诚信则更想逗一逗老婆,说:“你如果不想在我这棵树上吊死,你完全可以重新去找一棵树,找一棵比我粗比我大的树呀?还有,对于三天就做我老婆的人,珍惜可以,十分珍惜就没有这个必要,凡事都要讲一个度,适度就行。” 听到这话,左翠英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污辱,眼泪立刻刷刷地掉下来,跟着大声地哭起来,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刘诚信啊,你不记得我对你有多么好啊!你只管用这样的话来伤我,我是那种想跟哪个好,就会跟哪个好的女人吗?” “我跟你说,你就是不想要我,我也会赖着你的,如果你想再去找一棵树,那么我就去上吊,叫人家去看一看你对老婆是多么的残暴,生生把老婆逼到上吊!” 刘诚信叫老婆再去找一棵粗大的树,言下之意,就是重新去找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在刘诚信那里是一句玩笑话,到了左翠英那里,就变成了一句带有污辱性的话。 作为一个深爱婚姻、深爱家庭的女人,左翠英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的心里,是极度的不舒服。 看到老婆急起来,刘诚信在心里骂自己是一个冒失鬼,说起话来不讲分寸,他正想跟老婆说几句好话时,依洛说话了,说:“翠英姐,诚信哥是在开玩笑,要说这世上谁对你最好?诚信哥对你最好,他可是把你当做宝贝呢!” 有婚姻的女人,对老公是信任的,老公对她们怎么样,对她们是好是坏,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都明白。 左翠英跟刘诚信生活了许多年,老公有怎样的性格,有怎样的花花肠子,对自己、对家庭怎么样?左翠英心里最清楚,最明白。 左翠英所以心里有一些不舒服,在于老公的玩笑,开得有一点大,他把她当成了一个不正经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带刺伤人,极大的伤了她的心。 现在她听了依洛的话,跟着想一想,觉得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她的心里,顿时平静了许多,她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浅浅的笑容,拿两只眼睛,痴痴地去望老公。 刘诚信接收到来自老婆的目光,心里甜甜的,他随后转移了话题,说:“依洛,李天明回云里县了,你如果真心喜欢他,愿意跟着他,你就去云里县吧?走到他的身边,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凭你的美貌,凭你的能干,我想李天明不但不会拒绝,还会把你当成一个金娃娃,不是捧在手里,就是抱在怀里,半分钟都不会把你放开,这样,你不仅会有爱情,还会有婚姻。” 依洛不晓得自己在李天明的心里,到底有多高的位置,不晓得李天明到底爱不爱她,她的心里,有一些犹豫,始终都有一些犹豫。 说:“我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还有一个儿子,我担心李天明因此看不起我,狠狠地把我骂走,撵走,到时候没有面子,导致我以后不好做人。” 第387章 挨枪子的 左翠英听不得依洛说这话,说:“你结过婚是事实,李天明结过婚也是事实,你们之间是平等的,是平等关系,何况在我们这个地方,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对这种事从来就没有计较过,有多少个童男子去娶结过婚的女人?又有多少个姑娘去嫁结过婚的男人?” “他们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对了,天明跟我说过,说过好几次,说他的老婆名字叫阿苏塞,已经去了抗战前线,你要知道,去了抗战前线,能不能回来,要打一个问号,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刘诚信接过话,说:“依洛,你要把胆子放得大一些,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有丝毫的犹豫,还有,我要告诉你,李天明的老婆不可能回来,不会回来,李天明的大床等着你去睡,而且只能是你去睡,我这个人向来会预测,而且预测准确,想当年,我预测我的大床,只能是你左大姐去睡,结果怎么样?就是他去睡,我的预测,很准确吧?” 依洛想跟李天明建立爱情,建立婚姻,但是她并不想阿苏塞死在外面,而是能活着回到李刀磨,到时候,如果阿苏塞愿意跟李天明过,她就走开,毫不犹豫地走开,去守着儿子过生活,她不会对阿苏塞有半点嫉妒,更不会有半点忌恨,李天明的大床,原本就汤阿苏塞拥有,我为什么要去跟她争? 依洛听过刘诚信的话,想到阿苏塞有可能会死在外面,脑子里即刻出现了阿苏塞,阿苏塞用怨恨的目光望着她,请她立即离开李天明,滚到一边去,她不想看见依洛,不想着见依洛出现李天明的身边。 依洛感觉心惊肉跳,继而泪眼婆娑,她望着左翠英,望着这个知心姐姐,说:“我想跟李天明在一起,并没有排斥阿苏塞的意思,如果阿苏塞回来,我就走开,阿苏塞毕竟是李天明的原配,麻雀占领老鹰窝没有道理,绝对没有道理,这是不耻行为,是一种霸道行为,我是屋檐下面的麻雀,我并不想长时间去占领老鹰窝,我只是想跟李天明好,能好几天,就算几天。” 左翠英看到依洛流泪,晓得是老公伤害了依洛,说:“刘诚信,你说话口无遮拦,把依洛气得想吐血,把依洛气得想去死,你以后说话,要积点口德,要看对象,你看依洛,虚弱得像风中的树叶,哪里经得起你说重话。” 依洛难过是事实,但是难过不等于吐血,难过不等于去死,左翠英采用夸张的说话口吻,故意把话说得很重,她一方面是责怪老公口无遮拦,诅咒阿苏塞死在外面,另一方面表示自己站在依洛一边,跟依洛心灵相通,是依洛的知心大姐,是依洛最值得信任的知心大姐,而知心大姐的责任,就是极力去呵护依洛,极力去保护依洛,只有这样,她们的友谊才会长久。 刘诚信被老婆责怪,而且是用重话责任,但是他不怒反笑,说:“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们可能不会承认,可能会嘴犟,但是事实摆在那里,我跟你们说外敌凶得很,他们的武器又好,在战场上能够做到以一敌十!” “阿苏塞到了战场上,面对凶恶的外敌,她还能活着回来吗?不能,绝对不能,还有呢,我听人家说外敌特别喜欢女人,不管老少,只要是女人,他们都喜欢,都要去残害,阿苏塞一旦被他们抓住,以她刚烈的性格,不是去跳河,就是去跳崖,总之,我不看好李天明和阿苏塞的婚婚,但是看好李天明和依洛的婚姻,他们的婚姻才会美满,才会维持长久。” 刘诚信推测李天明和依洛的爱情,他们的婚姻会美满,会长久,但是,事情的发生,事情的发展,不由人想象,不由人推测,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极为短暂,李天明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走向战场,殒命战场。 左翠英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说:“不对,不对,刘诚信,你说的是屁话,依洛,请你想一想,如果阿苏塞被外敌抓住,她就是想去跳河想去跳崖,但是她做不到,最后还会活着回来,人在有时候,想死都很难,最后只好活下去。” 第388章 思维简单 刘诚信看到老婆思维简单,的的确确有些简单,心里不觉替老婆担忧,他重重地抽了几口烟,说:“笨,你这个人啊,真的很笨,如果跳河投崖不成,难道她不可以咬舌自尽?人如果想到死,想去死,办法多得很,怕就怕有人不想死,有人不敢死,哪怕他们经历过羞辱,哪怕的身上带着羞辱,如果他们想活下去,他们就能活下去,只是他们活得不怎么自在而已。” 刘诚信说这话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舌头伸了出来,做出要用力咬断舌头的动作,依洛看见这个动作,脸色霎时变得寡白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说:“诚信哥,你要讲诚信,你不要用这种动作来吓我,我害怕,我特别害怕,我不要阿苏塞跳河投江,更不要阿苏塞咬断舌头,我要阿苏塞好好地活着回来,到时候我去向阿苏塞赔罪,然后把位置还给她,我想跟李天明好,并不是想要阿苏塞去死掉!我不是一个不讲良心的女人,我是一个好女人,我不是一个坏女人,我不会去做一个坏女人,绝对绝对不去做。” 翠英看到依洛被吓得半死,心里疼得要命,要知道,依洛是她结交的妹妹,她是依洛的知心大姐姐,做知心大姐姐的。怎么能让自己的妹妹,去感觉害怕?不能,绝对不能,我要站出来,立刻站出来,立刻去安慰依洛,立刻去保护依洛。 左翠英看到依洛害怕,赶紧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依洛,说:“依洛,你不要怕,你不要怕,有姐姐在你的面前,任是牛鬼蛇神,任是豺狼虎豹,也不敢作怪,也不敢来伤害你,刘诚信,你给我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短命鬼,挨枪子的短命鬼,你说话不好听!做动作不好看,我恨死你,我要跟你分开睡几天,气死你,叫你干着急!” 刘诚信看到老婆,连短命鬼这么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连挨枪子的短命鬼,这么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晓得老婆不仅愤怒,而且非常诺怒,他的心里不觉打了几个寒颤,感觉问题相当严重。 云里县的百姓骂人,最忌讳的是骂短命鬼,最忌讳的是骂挨枪子,一个男人如果被人家骂这两句话,如果不冲过去跟人家打一架,那么,这个男人在村民的眼里,就不是一个男人,就不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就不是一个值得尊重的男人,这种男人应该离开云里县,不适合生活在云里县,云里县百姓有这种意识,云祥县百姓也有这种意识。 刘诚信不仅被老婆骂短命鬼,还被老婆骂滚出去,他的怒火在心里积攒着,积攒着,他想冲过去,狠狠地甩老婆几个嘴巴,甩老婆几个耳光,什么女人,什么婆娘,疯女人,疯婆娘。 刘诚信于转瞬之间,想到是自己说话过于直道,通常情况下,人们说话总是会把大事说成小事,总是会要把小事说成没事。 用这种方式去说话,既能证明他们性格沉稳,遇事不慌,还能告诉听方不用着急,促使听方,变得沉着起来,变得冷静,以沉着的心态,以冷静的心态,去面对所遇到的事情,去处理所遇到的问题。 而刘诚信说话,显然违背了这种说话方式,算是犯了大忌,犯了老婆心里的大忌,继而被老婆大骂,还扬言跟他分开睡几天,叫他干着急,自知闯祸的刘诚信,把嘴紧紧地闭起来,不敢再说话。 刘诚信悻悻地站起来,他走了出去,走到屋后的一个泥菩萨面前,跪下,磕头,承诺等到过年,给泥菩萨敬献一个猪脑壳,求泥菩萨保佑自己无灾无病,求泥菩萨保佑家庭繁荣昌盛,求泥菩萨收回老婆说过的话。 左翠英把依洛紧紧地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似的,她用手轻轻地梳理着依洛的头发,用手轻轻地拍打着依洛的后背,说:“依洛,别怕,别怕,等会儿我去求泥菩萨,求他老人家保佑你平安,还有,如果你实在想李天明,你去云里县吧?你去云里县找李天明吧?姐最看不得你流泪,最看不得你伤心,你明天就去云里县,等到你们好起来,等到你们准备结婚的时候,请你跟姐说一声,姐到时候去云里县喝你们的喜酒。” “还有,李天明是家中的独子,现在虽然跟阿苏塞结了婚,可阿苏塞却到了外面,不晓得几时才能回来,你要赶紧给李天明生一个孩子,只要你给李家生一个孩子,李天明的父母就会高兴,就会接纳你,就会把你当儿媳妇,你就有了归宿。” 第389章 好事多磨 左翠英把依洛的婚姻,安排得很好,仿佛立竿见影,仿佛顺理成章似,使其充满了情趣,使其充满了蜜意,只等时机到来。 依洛没有想到,左翠英也没有想到,所谓好事多磨,世上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人在很多时候,往往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命运是系住人鼻子的一根绳子,牵引着人朝预定的方向走,而且只能只能朝预定的方向走。 不管前面有多少坎坷,不管前面有多少曲折,甚至有多少陷阱,但是,既然被圈定,既然被绳子牵引着,就只能朝前走,跳进火坑也罢,坠入地狱也罢,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退缩的余地。 飞蛾扑火,明知扑火会死亡,飞蛾为什么要去扑火?飞蛾扑火,追求的是光明,为了光明,它们选择悲壮,以悲壮的方式,去寻求生存的内涵,以死亡的方式,去诠释悲壮的外延。 我现在是飞蛾吗?如果我是飞蛾,我会不会去扑火?我现在爱恋李天明,他是火吗?他是正在燃烧的火吗?如果我扑过去,他会把我燃烧吗? 听过左翠英的话,依洛的心思活泛起来,彻底地活泛起来,燃烧起来,彻底燃烧起来,她听话地点了点头,信任地点了点头,她离开左翠英的怀抱,向左翠英道别。 说:“姐,我听你的,我明天就去云里县,到云里县去找李天明,不管他要不要我,我都要去试一试,姐,我走了,还有,刘大哥是个好人,虽然说话不注意,做出来的动作有点吓人,但是姐已经骂过他,狠狠地骂过他,跟他分开睡,就没有必要了。” 依洛本着劝和不劝散的想法,去劝左翠英原谅刘诚信,不要跟他分开睡,不要让他干着急,她知道,夫妻感情是要靠夫妻去共同维护的,互相原谅,尊重对方,是增加夫妻感情的重要法码,左翠英当然知道这些,说:“没事的,我只是气气他,给他一点教训,叫他以后说话要注意场合,要讲究分寸,你诚信哥,别看他们长得高大,其实跟孩子差不多,好哄,给他一颗蜜枣吃,他就高兴了,把骂他的话忘记了。” 依洛说走就要走,左翠英则在挽留她,说:“依洛,事情再紧急也不在一时,吃了饭再走,我马上就去做饭,也算你有口福,你诚信哥昨夜逮到了一只野兔。” 依洛打定主意,就要把主意立刻变成现实,变成现实中的一种存在,一种客观存在,不要说是野兔,就算是龙肉,也吸引不任她,难以令依洛停下离开的脚步。 依洛一刻也不想耽误,她恨不能立刻就走,立刻走到李天明的身边,恨不能立刻扑进他的怀里,去接受他的抚慰,去接受他的爱情,立刻去做他的老婆。 依洛离开了刘诚信家,回到了自己的家,家里没有其他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依洛对爱情,对婚姻,其实是有思想准备的,只是准备得不那么充分,准备得不那么实在而已,她朦胧地意识到自己跟李天明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情,她因此特意回了一趟潭龙老家,把孩子交给父母代为照看。 依洛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想到自己既然爱恋李天明,就要用全部的身心去爱恋,就要成天成夜地守候在李天明的身边。 而要做到这一点,孩子有可能成为一个阻碍,有可能成为一个羁绊,把孩子送走,能够促使忚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快速地升温,快速地升华,这是依洛的希望,是依洛的期待。 把握好感情的节奏,对于婚姻的是否美满,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依洛没有把自己的行动告诉给李天明,因为再一次遇到李天明的时候,依洛误判了情势,以为李天明爱恋自己,等同于自己爱恋李天明,随即摆出了故意冷落李天明的一种姿态。 依洛没有想到李天明在她的故意冷淡中,显得心灰意冷,他非但没有再一次走近依洛,相反,他开始以冷落的姿态来回应依洛。 他们错失了及早互相走近的机会,依洛由此在心里产生了一种悔意,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悔意。 去云里县,去云里县李刀磨,可是到了云里县,将落脚何处呢? 潭龙属于云里县管辖范畴,但是,潭龙距离李刀磨距离遥远,在遥远的地方去思念李天明,在遥远的去爱恋李天明,有意义吗?没有,简直是没有。 遥远的思念是天空里的云,说聚拢,就聚拢,说消失,就消失,有思念等同于没有思念,不着边际的事情,不能去做,绝对不能去做。 依洛的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为到哪里落脚而开始着急起来。 第390章 不能着急 人是不能着急的,尤其不能过于着急,过于着急,对于判断事物没有好处,没有半点的好处。 然而有时候,着急又会有很好的效果,所谓急中生智,就是指人们有时候,会在着急的过程中,去生发出智慧,去生发出来无穷无尽的智慧,并把这种智慧运用到生活中,去指导生活的。 这不,依洛着急起来了,无比地着急起来了,于是依洛生发出一种智慧,生发出一种有利于自己的智慧。 在着急中,依洛想起了老公的下属罗班。 前不久,罗班来到云祥机场高炮营办事,办完事以后来到依洛家里,说:“我在云里县高炮营当连长,依洛姐,以后你遇到困难,只管到云里县去找我,有我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你,有我在,依洛姐不就会难过,别的做不到,这两点可以做到,而且做得好。” 罗班开口依洛姐,闭口依洛姐,是对曾经上属的尊敬,更是对曾经上属遗孀的尊敬,他知道,如果不去照顾依洛,被上司在地下知道,会骂他无情,会骂他无理。 依洛答应以后如果遇到困难,就去云里县找罗班,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依洛的答应,被限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每一个人,活在世上,都会有一个特定的位置,都会有特定的生活方式,或许,这位置有不尽人意之处,或许,这特定生活方式,有不尽人意之处,但是,每一个人都会有适应环境的意志,都会有改变环境的意志。 依洛答应到时候去找罗班,仅仅是一种应付,是当时持定环境的一种应对,罗班讲客气,求报恩,我为什么不能讲一点客气? 云祥是一个好地方,我在云祥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我能遇到什么苦难?我为什么要遇到困难?我就要留在云祥,我就要留在云祥,守着儿子过自己的生活。 看到依洛答应,罗班给依洛留下云里县高炮连的电话号码,离开了云祥,回到了云里县。 依洛答应过罗班,因为没有遇到困难,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没有遇到困难,去找罗班干嘛? 依洛现在遇到了困难,她想到了前往云里县,到云里县去找李天明。 然而到了云里县以后,将要到哪里去落脚呢?依洛在发愁之时,于突然之间想到了罗班,她想得到罗班的帮助。 罗班是云里县高炮连长,对云里县的情况很熟悉,对于罗班来说,为依洛找到一个落脚点不难,找到一个饭碗,一点也不难,甚至可以说很容易,非常容易。 而在依洛心里,对此不敢有十成把握,但是七成把握是有的,否则,罗班先前不会把话说得那么肯定,说得那么容易,说得那么流畅。 云里县高炮连就在李刀磨的对面,两地之间是云里江,两地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箭之遥,如果走路,走的快一些,不过十分钟,就可以从高炮连到达李刀磨,就可以到达李天明的身边。 依洛想到前往云里县,就当即开始前往云里县的行动,她翻出写有云里县高炮连的电话号码,来到云祥机场大门值班室,借值班室的电话,把电话打过去,罗班接电话,觉得有些超乎想象,依洛不容罗班在超乎想象上花时间,她把想回云里县的事情,告诉了他。 罗班曾经是依洛老公的属下,得到过依洛老公的照顾,心里自然存有感恩之心,心里自然存了感激之情。 依洛的老公死了以后,罗班想到了依洛所面临的难处,他早就想到要去报答依洛,早就想到要去照顾依洛母子的生活,而且当着依洛的面,说过好几次,但是没有得到依洛洛的响应,他把这件事暂时搁置到了脑后。 第391章 胆大起来 罗班每一次前往云祥高炮营开会,或者办事,总会去探视依洛,看见依洛日子过得不好,甚至有些艰难,他劝依洛离开云祥,到云里县去寻找新的生活。 说:“我在云里县多年,无论政界、军界还是其它地方,认识不少人,请他们帮你找点事做,不难,一点也不难,嫂,你就听我的,回云里县吧?何况你本身就生在云里县,长在云里县,回到家乡比流落他乡要好些。” 那时候,依洛心如死灰,她心里想到的是老公,是死去的老公,想到的苦守着儿子,苦守老公留下的儿子。 云祥虽然是他乡,然而正是这个他乡,不仅给了依洛爱情,给了依洛婚姻,还给了依洛一个儿子,云祥,对于依洛来说,有太多的回忆,有太多美好的回味,依洛怎么会想到离开云祥呢? 此时此刻,依洛想到是老公,在老公出生的地方,在老公生长的地方,在老公死亡的地方,多呆一段时间,哪怕多呆一分钟,对于老公来说,都是一种幸福,都是一个安慰。 人,需要讲情感的时候,依洛做人妻,做人母,更多的时候,想到的是老公给她的爱,老公给她的情,现在老公已经死亡,但是老公留下了儿子,对老公已经无以回报,已经无法回报,但是把情用在儿子身上,用在老公留下的儿子身上,不仅应该,而且必须应该,必然应该做的事情,做了不会后悔,依洛正在做应该的事情。 离开云祥,去云里县城,云里县城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情形?到云里县城过生活,于自己、于孩子、于家庭,能有什么样的好处?依洛的心里,对此没有底气,没有把握,她犹豫着,犹疑着,始终难以迈出离开云祥的步伐。 罗班看到依洛不想离开云祥,心里虽然有一些难过,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时不时地给依洛一点钱,用钱去报答依洛,去报答上司的遗孀,当他每次回来,每次跟老婆蕙兰提起依洛,蕙兰每次都跟伤感,说:“依洛只比我大两个月,老公就不幸死亡,很可怜,我们不去关爱她,谁会去关爱她?” 依洛在云祥机场遇到了李天明,遇到来自云里李刀磨的私塾先生李天明,依洛沉寂已久的感情,很快燃烧起来,很快就燃起起来。 依洛的胆子大起来,为爱而变得大起来,在经历过长时间的痛苦思念以后,依洛不仅愿意离开云祥,而且愿意急迫地离开云祥,寻求爱情的情愫,寻求婚姻的情愫,促使她下定决心,下定决心离开那片她生活过多年的土地。 依洛一刻也不想耽搁,她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只大鸟,即刻飞过莽莽虹山,即刻飞到云里县,即刻飞到李刀磨,即刻飞到李天明的身边,即刻扑进李天明的怀里,去接受李天明的爱情,去组建属于她的婚姻,去经营属于她的家庭。 罗班接到了依洛即将离开云祥的电话,心里是极度的高兴,他以为依洛在云祥过不下去,现在终于有求于他,他的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说:“好的,好的,这样最好,依洛姐早就应该想到离开云祥,依洛姐,我马上派车来云祥接你们。” 罗班不晓得依洛已经有了意中人,已经有了爱情,尽管这爱情有一点朦胧,而且有一点遥远,但是如果想要去争取的话,朦胧就会变得清晰起来,遥远就会变得临近起来。 罗班以为依洛在生活上遇到了麻烦,她才会有求于自己,他以为这是依洛的一个聪明举动,而且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举动,他开始在心里去高看依洛。 依洛比老公小十岁,罗班比依洛大五岁,罗班叫依洛姐,是根据依洛老公来叫的,叫起来虽然有一些别扭,但是罗班只能这样叫,否则就是违背规矩。 像这种违背规矩的事情,罗班不能做,绝对不能做。 依洛把儿子送到了潭龙父母家,原本是想摆脱一种羁绊,把自己浓烈的感情,去用在李天明身上,让李天明去经历如火一般的爱情的烘烤,继而在心里产生对依洛的依恋之情,感激之情,再也舍不得离开。 依洛开始畅想,开始对爱情畅想,开始对婚姻畅想,她要把畅想变成行为。 听过刘诚信和左翠英的话,依洛决定去云里县,去李刀磨,去李刀磨寻找爱情。 寻找爱情的道路,也许会遇到曲折,也许会遇到坎坷,也许会遇到荆棘,甚至会无功而返,但是只要去寻找,即使无功而返,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人可以为爱而生,但是不一定要为爱而死,无功而返,无果而终,虽然有些悲伤,但是算不上什么。 第392章 报答 身边没有孩子,做起事情来,就显得干脆利落,说走就能走,依洛谢绝罗班开车去接她,说:“谢谢罗连长,不消你来接我,我坐班车来云里县,很方便的。” 叫花子搬家有三担,罗班考虑到依洛不是叫花子,而是一个军官的遗孀,有比较宽敞的房屋,有很多很多的东西,还有一个孩子,坐班车肯定不方便。 说:“依洛姐,还是我来接你们吧?我们连里有车,从云里县到云祥,距离不算远,几个钟头就可以来回,有什么打紧的?你在家里等着。” 滇缅公路开通以后,为了方便沿途百姓出行,为了方便沿途老百姓把家里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出售,便于部队采购到必要的生活的物资,政府开通了班车。 依洛前往云里县去寻找爱情,如果爱情受到挫折,她就回云祥,如果爱情顺利,婚姻顺利,她就卖掉云祥的房屋,把没有用的东西扔掉,把有用的东西带到李刀磨。 既然是一种试探性的行动,屋子就需要暂时保留,家里的东西,也需要暂时保留,带上一些衣服就可以,没必要麻烦的事,就没有必要去麻烦,依洛多次出门,原本就那样做,这一次也不例外。 简单出行,坐班车最好,坐班车最方便。 依洛于是再一次拒绝了罗班的好意,说:“我儿子在潭龙娘家,我一个人来,只带点衣服,现在国家困难,到处都在打击侵略者,为我个人的事情去烧国家的油,我心里不忍,会难过。” 罗班看到依洛态度很坚决,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国家,还能想到国家困难,在心里敬佩依洛识大体,顾大局,不给老公的下属添麻烦,不给政府添麻烦,对依洛是由衷的敬佩,由衷的感激,说:“那好,你慢慢来,说给司机在十家村下车,我在那里等你们。” 十家村位于云里县林竹寺下方,是滇缅公路所经之处,在十家村下车以后,往山上走五六分钟,就是云里县高炮连驻地。 罗班用到你们,指代的是依洛,是她的儿子,而依洛在电话中说儿子不在身边,只是一个人来,但是罗班还是用你们两个字,其用心是什么?依洛想了一会儿,但是她想不明白,最终不去想,她知道,等到罗班到时候只看见她一个人,什么都清楚了。 罗班搁下电话,回到营区侧翼的林竹寺家属区,走进自己的家,跟老婆蕙兰说:“蕙兰,刚才依洛姐打来电话,说要来云里县,依洛姐的老公是我以前的上级,对我很好,你是知道的,早就知道的,所以你要好生接待依洛姐,还有,我跟你说依洛姐很可怜,结婚没两年,老公就死掉了,这一点我跟你讲过,你也是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蕙兰以前听老公说起过依洛,说起过依洛的老公,现在听老公说依洛要来云里县,要来云里县高炮连,她的两只眼睛里,立刻飞出了眼泪。 罗班看到老婆飞泪,心里有一些不解,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难道你不想依洛姐来云里县?” 蕙兰拿来一条毛巾,揩了揩眼泪,说:“谁说我不愿意依洛姐来云里县了?我现在是心里有一些悲伤,你以前三番五次地叫依洛姐来,依洛就是不愿意来,现在依洛主动提出要来,一定是遇到了大难题,遇到了非要离开云祥不可的大难题,依洛姐遇到大问题,我不流眼泪,难道要你来流眼泪不成?亏你还是一个连长!” 罗班想了想,感觉情形正如老婆所说,心里不免有难过,特别的难过。 说:“或许真的遇到了大难题,不然,以依洛姐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来云里县的,等到依洛姐来到云里县,我们要好生对待她,没有依洛姐的老公,就没有我的今天,没有我的今天,就没有你今天的官太太,做人嘛,要晓得知恩图报,要晓得涌泉相报,可是我们,拿什么去报恩呢?能报答到怎样的程度呢?我不晓得,我们只走一走,算一步,能报答她多少,就报答她多少。” 第393章 涌泉相报 蕙兰虽然是连长老婆,在百姓眼里,她是官太太,绝对的官太太,有地位,有威望,受敬仰,受追捧。 然而跟老公相比,她的思想要单纯得多,她以为给依洛母子一些好吃的,给依洛母子一些好穿的,跟依洛多说一些心里话,多说一些体己话,多陪依洛走一走,就算是知恩报恩,就算是涌泉相报。 如果觉得做这些还不够,可以留心一些,去给依洛介绍一个男人,去促成依洛跟这个男人的婚姻,这比知恩图报,更知恩图报,比涌泉相报,更涌泉相报吧? 说:“你去连里吧?如果看到外敌飞机,请你给我狠狠地轰,毫不客气地轰,轰下几架当废铁卖,而我呢?现在就去收拾屋子,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给依洛姐母子住”。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依洛登上从云祥开往叶榆的班车,那班车是部队淘汰的大卡车,在车厢上安装了两排座位,供乘客坐,中间空出来的地方,用来放乘客的行李。 为了尽量多载人,有的大卡车带着一个小拖斗,用来放行李,乘客或者坐,或者站,最多可以载四十个人。 那年头出门,不讲舒服,只讲到达,虽然车速很慢,但是只要比坐马车快就行,坐马车是短距离出行,乘改装大卡车是远距离出行。 从云祥到云里县,大约一百三十公里,每天上午八点,有一辆班车,从云祥开往云里县,下午两点,从云里县返回云祥。 同样,每天上午八点,有一辆班车从云里县开往云祥,下午两点,从云祥返回云里县,如果坐班车从云祥去云里县,每天有两班。 依洛前往云里县,要么乘坐上午八点从云祥开出的车,要么乘坐下午两点,从云祥返回云里县的车,而这次前往云里县,依洛本着宜早不宜迟的想法,乘坐上午八点钟的班车,依洛事先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罗班,而罗班接过电话之后,也已经做好接人准备,到时候去十家村接依洛。 由于过往的车辆很多,养护不能及时跟上,公路坑坑洼洼的,与其说班车行驶在公路上,不如说班车在波涛里起伏,颠簸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从云祥到叶榆有九十公里,班车走了将近三个钟头,到达叶榆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根据司机的提示,班车在叶榆停留二十分钟,方便乘客大小便、吃饭、购物。 乘坐这班车的人,有在叶榆下车的,有前往云里县的,如果想从叶榆前往云里县,也可以上这班车,依洛下了车,先到厕所方便,接着到饭店吃饭,过后再上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前往云里县。 从叶榆到云里县有四十公里,班车开了将近两个钟头,于中午一点左右,到达十家村。 依洛根据司机的提示,她在十家村下了车,随即看见罗班站在公路边,正在等她,她赶忙走了过去。 罗班看见依洛,面带笑容,他大步走过去,拎起依洛的包,说:“依洛姐,欢迎你来到云里县,我这就带你去林竹寺,带你去见蕙兰,对了,依洛姐,你的儿子呢?” 罗班看到依洛没有带儿子来,他的身上,突然冒出一股冷气,他在心里说,怪不得依洛姐要来云里县,原来是她的儿子死了——前文依洛告诉过罗班,只是她一个人来,而罗班在心里认定不是一个人来,而是两个人来。 他知道儿子是依洛的命根子,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去到哪里,她都不可能丢下儿子,现在罗班没有看见依洛带儿子来,就在心里认定她的儿子出了问题,或许已经死亡。 而依络在绝望之中,当即想到离开云祥,离开云祥那块令她感到伤心的土地,而离开云祥,去哪里?依洛想啊想啊,最终想到了罗斑,想到前往云里县去找罗班,去寻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唉!老天爷真是不公啊! 老天爷真的不长眼睛啊,老天务不仅要了依洛姐老公的命,现在又要了依洛姐儿子的命,令人心碎的事情,怎么都会集中到依洛姐身上呢? 依洛姐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面对如此惨况,不要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一个男人,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一个意志刚强的男人,也是一个悲剧啊!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啊! 遇到这么重大打击的男人,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只有老天晓得,人是晓不得的,只有老天可以预知,人是无法预知的。 好在依洛聪明,当她处于逆境的时候,当她失去老公并失去儿子的时候,还能够想起 我,想起我们,还晓得来我家,来我家寻求安慰,来我们家寻求帮助,我们家,虽然不是她幸福的港湾,但是一定能够为她遮风挡雨,难说还能医治她的刨伤。 罗班想在第一时间,想到去安慰依洛,然而,就在他安慰的话,即将说出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的思维不够灵敏,行为不够谨慎,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冒然去说安慰她的话,不仅冒失,而且会把问题推向反面。 我怎么能这么去想呢?这不是去诅咒依洛姐,又能是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心思呢?不问清楚就胡乱地去猜想,我不但不谨慎,而且是一个大坏蛋! 依洛不清楚罗班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只管按照实情说话,说:“我前一段时间回了一趟潭龙,把儿子寄在父母那里,你不晓得,我以前给李刀磨村民做饭,忙得很,没有时间照管儿子,而儿子呢?又生性调皮,喜欢乱跑,万一有个三好两歹,我怎么向死去的老公交代?” 依洛向罗班说了谎话,她把儿子送到潭龙老家,原本想腾出时间,腾出精力,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李天明身上,跟儿子的生性调皮没有关系。 现在她看到罗班问起儿子的事,总不能把原本的想法说出来吧? 如果说出来,罗班会怎么想?何况自己跟李天明之间的事情,面目虽然有一点清晰,但是距离还很遥远。 说一句夸大一点的话,遥远得就像从地球到太阳,什么时候能够跨越这个距离?李天明说不清楚,依洛也说不清楚。 第394章 好想你啊 听依洛说把儿子寄在潭龙老家,罗班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在心里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把原本要说出去的话咽了回去,不然就是闹笑话了。 罗班拎起依洛的包,把依洛带到家里,蕙兰看见依洛,她的眼泪立刻就来了,说:“依洛姐,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依洛姐,我好想你啊!我都要想死你了!我早就盼望着你能来云里县了!” 蕙兰其实并不想依洛,如果说她有所想,也是去想她的老公。 蕙兰以前没有见过依洛,她只是从老公的嘴里听说过依洛,即使想依洛,也只是一般的想,而不是达到想得要死的程度。 蕙兰对依洛所以热情,是看在老公的份上,她事先已经得到过老公的叮嘱,不止一次的叮嘱,叫她善待依洛,她可不想因为对依洛不够热情,继而被老公责备,甚至被老公辱骂,在蕙兰的心目中,老公占据着重要地位,占据着十分重要地位。 依洛看出蕙兰有一些做作,有一些明显的做作,但是她并没有去计较,做女人的如果不会做作,那么女人将不再是女人,而且不会得到男人的喜欢,要知道,男人最喜欢会会做作的女人。 依洛听到来自蕙兰嘴里的困难两个字,心里感觉有些困惑,说:“遇到了困难?你说我遇到了困难?蕙兰,如果没有遇到困难,我就不能来云里县了?蕙兰,我们好好的,我们没有遇到困难,真的没有遇到困难。” 蕙兰只看到依洛,没有看到依洛的孩子,以为依洛遭遇了失子之痛,心里是无比的悲伤,说:“依洛姐,你的儿子呢?你的儿子呢?你怎么没有把儿子也带来?” 依洛看到蕙兰问起儿子,晓得蕙兰在心里产生了误会,以为自己的儿子出了问题,心里感到悲伤,于是前来云里县,她看见蕙兰在心里产生了误会,赶忙解释,说:“我把儿子送到了潭龙老家,儿子小,调皮,喜欢闹,而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忙不过来。” 听过依洛解释,晓得依洛的儿子没事,蕙兰松了一口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忙说:“儿子都是一样的,都很调皮,都爱吵闹,你看我家那小子,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他爹又不管他,等到儿子的胆子大起来,闹起来,再去管,恐怕来不及,到时候有他的麻烦,有他的难受。” 罗班听过这话,不以为然,不以为意,只管呵呵而笑,说:“现在是抗战年代,抗战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如果战争进程缓慢,拖上十几年,我们的儿子就有可能上战场,趁早培养儿子的一点野气,一点霸气,对于他们以后上战场,到战场杀敌报国,或许会有好处。” “所以说,不管儿子,有不管儿子的道理,有不管儿子的好处,山上的松树,哪个去管过?哪棵不是长得又高又大?蕙兰你莫要乱说话,更不要去干涉儿子有什么样的举动,现在请你赶紧去做饭,依洛姐,你饿了吧?” 蕙兰把背上的孩子放下来,抱在怀里,说:“依洛姐,这是老二,是一个女娃子,刚满五个月,你今晚就住在这里,我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收拾干净了。” 蕙兰把依洛领进隔壁的一个房间,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单是新的,被子也是新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米浆味。 由此可以看出蕙兰是真心接待依洛的,其间没有半分的虚假,有的只是一种真诚。 第395章 她还笑呢 依洛是一个勤快的女人,是不想清闲下来,一分钟也不想清闲下来,她看到蕙兰既要忙着带孩子,又要忙着去做饭,赶忙发话,说:“不着急,不着急,我不饿,我在叶榆吃过饭呢,蕙兰,把孩子给我,我给你带孩子。” 听到这话,蕙兰心里有一些犹豫,说:“女儿年纪虽然小,但是脾气大,还自私,特别认生,不愿意别人来抱她,别人一抱她就哭,半天都哄不笑,烦死人!” 蕙兰说这话的时候,女儿从沉睡中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了看依洛,随即伸出手,做出想叫依洛抱的姿势,依洛接过蕙兰的女儿,抱在怀里。 蕙兰的女儿显得安静,显得乖巧,她的脸上,带着信任依洛的笑容,蕙兰看见,大为惊讶,说:“奇了,真是奇了,哪一个人来抱她,她都会哭,哭起来就不停,而依洛姐来抱她,她不但不哭,相反还显得特别安静,你看,她还笑呢!奇了怪了。” 罗班心里也感到奇怪,甚至感到非常奇怪,但是,他没有把心里的疑惑直接说出来,而是说出了另外的话。 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儿不认别人,是因为她看到别人长着凶相,在心里认定别人会伤害她,女儿认依洛姐,是因为依洛姐长相柔美,面容慈善,女儿在心里认定,认定依洛姐是个好人,不但不会伤害她,而且会保护她,蕙兰,我们家女儿,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心里明白,以后会有出息,比你我强。” 蕙兰听过这话,以为老公说得有道理,她放心地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满脸泥巴的男孩子飞跑进来,他站在罗班面前,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依洛,罗班对着儿子笑了笑,说:“这是我儿子,小名铁柱,铁柱,快叫依大妈。” 铁柱叫了一声依大妈,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去玩泥鳅,罗班说:“我听人说林竹寺,以前建有某标铁柱,是某朝灭了云里部落以后,建立起来的一个标志物,现在虽然不见了,但终归是一种历史存在,作为后人,我们应该记住这段历史,所以,我给儿子取名铁柱,等到我们打败了外敌,我就把以后出生的儿子取名抗战,取名胜利。” 依洛不晓得云里县有过什么样的历史,对罗班以云里县的历史,去给儿子取名字不好评说,闭嘴不说话。 林竹寺背后是普子山,如果把虹山跟和尚山比作一对夫妻,那么普子山,就是摆放在夫妻之间的一张饭桌。 如果把虹山和和尚山比作两个男人,那么普子山。是摆放两个男人之间的酒桌。 如果把虹山跟和尚山比作敌我双方,那么普子山,是敌我双方之间的谈判桌。 林竹寺居高临下,可以俯视李刀磨。依洛抽空站在林竹寺看了几次李刀磨,但见无数车辆行驶在滇缅公路上。 有的人,在田地里劳作,有的人,在云里江捉鱼,唯独不见李天明的身影。 依洛的心里,不免产生一些失望的情愫,由失望情绪而引发出来的郁闷,凝结在她的心底,令她感觉到一种难受,感觉到一种强烈而刺痛一般的难受。 这时候,蕙兰走了出来 说:“依洛姐,吃饭了。” 依洛答应过,抱起蕙兰的女儿走进厨房,但见桌上摆了许多菜,说:“蕙兰,做这么多菜?你太客气了。” 蕙兰笑嘻嘻的,说:“罗班昨天接到你要来云里县的电话,今天一大早就去普子山,到普子山村民家里,买回来一只白凤黑骨鸡,安排几个士兵到云里江捉回来几条细鲮鱼,其它的菜呢,都是我自己抽空种出来的,请你以后不要讲客气,只管在这里玩好,吃好。” 第396章 黑骨鸡 罗班专门跑到普子山,到村民家里去购买白凤黑骨鸡,足见他把依洛当成一个贵客,当成一个真正的贵客。 白凤黑骨鸡,全身毛白,脚杆细长,皮黑骨黑,连内脏都是黑的,这种鸡既有食用价值,又有药用价值,大补特补,但是这种鸡野性十足,比较难养,且生长缓慢,村民不喜欢养,受到数量少的影响,价格贵。 由于价格贵,一般人买不起,吃不起,而罗班是云里县高炮连长,是个军官,领着薪水,自然不会嫌贵,罗班接到依洛要来云里县的电话,想到报答她的恩情,特意前往普子山,出高价到农家买回来一只,而且是一只老母鸡。 依洛听过蕙兰的话,赶忙站起来,真诚地向罗班表示感谢,罗班则赶忙答话,说:“不消客气,莫要道谢,你们以前对我们好,我们是记得的,我们是不会忘记的。” 罗班说话接连?`用我们两个字,显然把蕙兰也包含了进去,把一个人的报恩,变成了两个人的报恩,把两个人的报恩,变成了一家人的报恩,内涵虽然没有变,但是外延却扩大了好几倍。 蕙兰听见这话,显得很高兴,以为自己在罗班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如果罗班愿意,只要他愿意出面,去做李天明的思想工作,依洛的爱情、依洛的婚姻,就会得到,并且会坚实,会巩固。 罗班坐到饭桌上,铁柱拎着一条泥鳅走了过来,做出想把泥鳅丢进鸡汤里的动作,蕙兰看见,赶忙出声制止,罗班却不制止,说:“蕙兰,你把这条泥鳅拿去烫死,然后放进鸡汤里,给铁柱吃,铁柱是一个男子汉,是一个勇敢捉泥鳅的男子汉。” 依洛看到蕙兰把儿子撵到旁边吃饭,心里有一些过意不去,因为在云祥的时候,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总是跟儿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如果儿子在桌子上吵闹,她也不会去管,说:“不碍事,不碍事,蕙兰,叫铁柱坐在桌子上吃。” 依洛的儿子是老公的遗腹子,依洛对儿子有一些溺爱,说起来很正常,但是蕙兰的情形有所不同。 蕙兰接过铁柱手里的泥鳅,把泥鳅丢进锅子里,只管把泥鳅烫死,也不管泥鳅是生的还是熟的,立刻用筷子夹起来,放进鸡汤里涮了几下,放到铁柱的碗里,跟着把一条鸡腿夹到铁柱的碗里,说:“铁柱,到旁边去吃,莫要影响依大妈吃饭。” 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以后还会有孩子,过于迁就大儿子,于家庭有一些不利,俗话说得好,有样学样,有什么样的大儿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弟弟妹妹。 蕙兰允许老公培养儿子的野气,但是她不允许儿子在饭桌上过于吵闹,生怕儿子的过于吵闹,会影响到客人吃饭的雅兴。 罗班心里想到的是儿子上桌子吃饭,吵闹的程度受到了限制,于培养野气有一些不利,于今后上战场打外敌有一些不利,不如让儿子到旁边去吃。 自由自在不说,还能利用吃饭时的空隙,做出几个有利于培养孩子野气的动作,于是对老婆喝令儿子到旁边去吃饭的行为,不但不反对,反而大加赞赏。 云里县待客,以客人吃饱喝醉为最高原则,大块肉,大块鸡,鸡肚子不切成两半,鸡肝不切成两半,不管客人吃不吃得下,只管把鸡肉夹到客人的碗里。 蕙兰把鸡肝夹到依洛的碗里,说:“铁柱特别爱闹,不把他撵到半边去吃,我们吃不成饭,都是他爹惯坏的。” 罗班不管儿子吵不吵,闹不闹,只管让儿子自由长大,说:“儿子要有儿子的性格,把儿子性格,培养成姑娘性格,胆子小得像一只猫,以后上了战场,怎么去杀外敌?怎么去报效国家?我是为儿子好,蕙兰你莫要计较。” 第397章 警报声响 依洛看到罗班把打败外敌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心里觉得不可思议,说:“我听人家说,外敌生活在巴掌大的海岛上,出产不怎么好,从小就挨饿,个子又矮又小,瘦得像猴子,现在虽然有一些凶狠。”, “但是,到底经不起打,有你们去打仗就足够了,还能叫铁柱接着打?如果要铁柱接着打,我的儿子岂不是也要去?罗连长的意思,是不是想叫我以后不要管儿子?只管去培养儿子的野气?” 罗班不这么认为,他是一个连长,见闻自然也比依洛多很多,他晓得外敌不仅凶狠,而且十分凶狠,不是几天,或者几年就能把他们打败的,把他们赶走的,把时间的维度拉长,去考虑长久抗战,没有什么不好。 说:“外敌疯得很,不仅凶狠,而且十分凶狠,你看见过疯子吗?你看见哪个疯子体格大?你看见哪个疯子长得又肥又胖?他们不是照样凶?照样狠?哪个敢去惹他们?外敌跟疯子没什么两样,想把他们打败,想把他们赶走,不是短时期内可以做到的,我们要做好长时间的抗战准备。” “因此,我们培养儿子的胆量,不仅重要而且十分重要,所以,我们要构筑出老子打不败他们,让儿子去打败他们的设想,总之,是要把外敌彻底打败,彻底赶出中国,假如我们做不到,就寄希望于儿子去做到。” 罗班说过这话以后,不再说话,开始专注于吃饭,依洛吃好,正要放下碗筷时,忽然从高炮营方向,传来凄厉的警报声。 依洛听见,脸上立现出惊愕的颜色,而蕙兰不动,罗班也不动,罗班说:“依洛姐不要惊慌,这是在进行防空演练,而且我们已经演练过好多次,但是演练的效果却不怎么好,百姓听到警报声,依然是大咧咧的,晓不得躲避。” “再不改变了大咧咧的习惯,等到外敌的飞机真的飞来时,他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没有忧患意识的百姓,只能是待宰的羔羊,我说这话,语气虽然重,但是结果就是如此,教会百姓在战争中,去学习战争,教会百姓在战争中,去保全性命,特别难。” 罗班说过这些话,站起来,他跟依洛打过招呼,走向云里县高炮连。 如果敌人的飞机不来,高炮连几乎没有什么事,但是没有什么事,不等于没有事,云里县高炮连,对天空实行二十小时监控制,监控范围超过百公里,但凡发现敌机,立刻拉响防空警报,下片烟幕连立刻施放烟幕,云里江上的两座大桥,在十几秒之内,就会被烟幕完全覆盖,飞来的敌机找不到那两座桥,而高炮连却可以看见敌机,炮弹立刻飞向敌机,敌机只好逃之夭夭。 罗班有时候住在家里,有时候住在军营里,住哪里,取决于高炮连的值班安排。 罗班现在前往高炮连,在于连里刚刚拉响了防空警报,罗班需要前往连里去察看官兵的战前演练是否到位?是否合格?平时的严格要求,是战时取胜的关键。 依洛吃完饭,帮蕙兰收拾好碗筷,到蕙兰安排给她的房间里休息,然而依洛没有休息的兴致,她的脑子里,尽是李天明的身影。 李天明高大,英俊,儒雅,他仿佛一个勾魂使者,勾走了依洛的魂灵,依洛感觉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晨,依洛走出房间,走到屋前的一个高地上,远远地看着李刀磨。 一股淡淡的雾霭,在李刀磨的上空游走着,弥漫着,渐渐地化作云丝,渐渐消失在早晨的阳光里。 云丝的上空没有云,天气格外晴朗,格外俊逸,格外肃穆,源自云里江的流水声,擦着树梢传上来,在依洛的耳边回响着,回旋着,弥散着。 那绵延不绝的流水声,仿佛向世人诉说着它们的不幸,它们仿佛是久经世事的老人,向世人诉说着发生在这里的曾经往事。 依洛不明白流水声里,夹杂着怎样的情愫,但是,她感觉到了一种内伤,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内伤。 第398章 培养勇敢 依洛不知道自己如何去做,才能治疗自己的内伤,如果不能治自己的内伤,等到内伤渐趋渐浓,将会演变成一种怎样的情形? 到了那个时候,我将怎么去做?我将如何去应对?我将怎么去面对,才会出现美好的结局? 大自然是一个巨大的循环系统,大自然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比方说流水,流水缓缓而来,缓缓而去,汹涌而来,滚滚而去,看似一去不复返,其实流水还会回来。 流水到达大海,将会以水汽的形态升到空中,在空中凝成雨水,形成雨滴,落到地面,滋润山体,滋润山林,给生活在山里的精灵,提供生命的水源,而多余的雨水,汇成山溪,汇成河流,汇成大江,最后回归到海洋。 依洛没有读过书,甚至没有出过远门,以前是妻子,是母亲,是家庭主妇,自然不会知晓大自然的习性,当她看到云里江水只管朝下游奔去,只管一刻也不停地朝下游奔去,当即把这种情态跟她的情感,跟她的生命链接起来,义无反顾地链接起来,毫无保留地链接起来,她的心情,于此时此刻,变得沉重起来,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依洛清晰地知道,解除自己无比沉痛的心情,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走过云里江,走到李刀磨,走到李天明的身边,以李天明的温柔,去疗治她内心的伤痛。 依洛所以来到云里县,原因就在于此。 从林竹寺到李刀磨只有几分钟的路程,然而在依洛的眼里,这几分钟的路程,却是一段遥远的路程,是一段无比遥远的路程。 跨过这一段路程,不仅需要一种激情,更需要一种勇气,一种豪迈的激情,一种无比的勇气。 依洛有激情,但是,她没有勇气,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这个勇气。 而勇气的积攒,则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或许很短,然而,对于依洛来说,这个过程却很长,它仿佛一条路,起点在脚下,却不知道会绵延到哪里,会绵延到何方。 面对眼前的路,依洛心里没有底,不知道应该怎样走,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她犹豫着,犹疑着,很难做出决定,至少,暂时难以做出决定,她知定,但凡做出决定,就要去实施,然而结果是什么?结果会如人所愿吗? 依洛抬起脚,她向山下走了几步,然而仅仅走了几步,依洛又停下脚步,她在心里说我就这样走过去,就这样走到李天明的身边,李天明会不会感到意外? 如果仅仅只是感到意外,这没什么可以打紧的,问题在于如果李天明,以为自己感情过于泛滥,就会骂自己是一个疯女人,骂自己为了情爱而疯了的女人。 如果愿意采取过激的做法,他们会不会把我乱棍打出李刀磨,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那将是怎样的情形?我以后还有脸活下去吗? 依洛虽然是一个寡妇,是一个可能被人看不起的寡妇,但是,依洛有追求爱情权利,有追求婚姻的权利。 流水声时而短促,时而绵长,时而响亮,时而低沉,如吟如诉,如泣如歌。 依洛聆听着流水声,思维着,思索着。 李天明的父母,有怎样的性格?他们讲不讲道理?如果他们是讲道理的人,就不会对我怎么样,顶多只是说几句而已,如果他们不是讲道理的人,会对我怎么样? 第399章 一口水井 依洛无法判断出李天明父母的性格,就在心里担心被他的父母辱骂,如前文所说,被他父母乱棍打出李刀磨,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眼前的情况,可能有一些糟糕,有一些看不懂,依洛虽然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有追求婚姻的权利,但是,依洛不能因为自己是一个寡妇而去经历屈辱,不能因为追求爱情追求婚姻而去经历屈辱,依洛只能以受到尊重的方式,去获得爱情,去获得婚姻。 李刀磨村民具有怎样的性格?他们会不会随意揣测?会不会随意编造谣言? 如果依洛冒然走到李刀磨,冒然走到李天明身边,不巧被村民看到,他们会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待依洛?他们会不会说李天明感情过于泛滥,会不会去指责到李天明,在未知阿苏生死的时候,去背叛爱情?去背叛婚姻? 如果依洛跟李天明真的有爱情,有婚姻,李刀磨村民想怎样说,就会怎样说,这是可以揣测到的,应该可以揣测到的,我虽然是个寡妇,但是寡妇也有自尊,也有做人的尊严,缺乏做人的尊严,活着有什么意思? 到目前为止,依洛跟李天明之间是清白的,如果因为依洛的到来,继而导致李天明的名誉受到损毁,继而导致李天明的名声受到破坏,这对于依洛来说,那将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依洛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无法去知道。 李天明是一个有自尊的人,是一个有自尊的私塾先生,依洛可不想因为自私而去伤害李天明,去伤害李天明的自尊,更不想去羞辱李天明,她要去营造一个氛围,营造一个于李天明有利的氛围,促使李天明在有利的氛围中,去走近依路,去接纳依洛。 依洛停下脚步,她站立了一会儿,抬脚往山上走,走向高炮连林竹寺住宿区。 依洛看到一口水井,随即走了过去,趴在井口向下看。 依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的心里萌生出一丝讶然,一丝惊悚,随即在脑子里产生出一个疑惑。 依洛晓得人是不能喝铁水的,喝铁水对人的身体有伤害,可是,住在林竹寺里的村民,为什么要去喝铁水呢? 依洛带着许多疑问,离开了水井,回到林竹寺罗班的住处。 蕙兰看到依洛回来,笑嘻嘻地站起来,说:“云里县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有很多很好看的地方,这些地方中,最好看的是自然是门石关了,等到有时间,我带你到门石关去看风景,还有,门石关外面有一座福国寺,我听人说寺里的签很准,我们哪天去抽签,去看一看我们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好运气。” 依洛早已想到去寺庙抽签,她想抽签,想看一看自己跟李天明,到底有没有爱情?到底有没有婚姻?如果有爱情,如果有婚姻,会不会顺利?如果不顺利,应该怎样变不顺利为顺利? 人到了迷茫的时候,往往会打破惯有的思维方式,他们把希望寄托给菩萨,希望得到菩萨的指点,希望菩萨能够成就他们的愿望。 依洛已经陷入这种境地,在云祥的时候,在见到李天明以后,在爱情遇到阻碍的时候,她想到了抽签,想到了前往水目山去抽签。 水目山是云祥境内的一座山,风光旖旎,风景如画,山里建有许多寺庙,供奉着许多菩萨。 水目山是游人和信佛之人经,常去的地方,老公死了以后,依洛去了一趟水目山,去水目山寺庙挂功德,去求菩萨开恩,给老公安排一个好的去处,给老公安排一个好的差使,她希望到了那边的老公,再也去不要去做有危险的职业,最好通过读书,去做私塾先生。 依洛在水目山拜过菩萨,向水目山菩萨许过愿以后,她回到了家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平静了许多。 云祥机场扩修,李刀磨村民来到云祥,依洛给李刀磨民工做饭,她在那里遇到了李天明,激起了她尘封已久的情愫,拨动了她尘封已久的心弦,她想到了爱情,想到了婚姻,并想把爱情、把婚姻付诸于现实。 第400章 带来厄运? 依洛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得到爱情,很快就会得到婚姻,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故作矜持,因为自己的故作冷淡,引起了李天明的误会,导致李天明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由走近依洛转变成离开依洛,他们的关系,变得生疏起来。 依洛于是觉得,在寻找爱情的道路上,在寻找婚姻的道路上遇到了阻碍,遇到了强大的阻力,这时候,她更加渴望前往水目山,到水目山寺庙里去抽签,通过抽答,去看一下她的未来的,他们的未来。 如果能抽到好签,她就走到李天明的身边,去完成她的夙愿,如果抽到不好的签,她就断绝了心里的念想,不再跟李天明交往。 在李天明面前,依洛所以冷淡,除了前文所述的原因,还在于她设置了自我限制机制,自我限制了走向李天明的脚步,使得李天明不敢走近她,继而去想阿苏塞,去想他们的爱情,去想他们的婚姻,而当这种思绪,达到浓烈的境界时,自然会冲淡现有主题,使得现有主题,由主要变为次要。 依洛是一个死过老公的女人,她的心里,存在着一种自卑,这自卑,像一双大手,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行走,哪怕一步也不让她行走,她担心自己跟李天明在一起,会给李天明带来厄运。 还有就是舆情,旁人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如果旁人在李天明面前说她的坏话,而李天明又选择相信,这时候如果跟李天明有过身体方面的接触,甚至怀上李天明的孩子,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情形?是离开李天明?还是继续留在李天明身边? 如果选择离开李天明,依洛知道自己不仅会伤心,而且会难过,花了那么多的时间,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好不容易才有了爱情,好不容易有了婚姻,就此放弃,实在心不甘情愿,而留在李天明身边,面对闲话,甚至驱逐,我怎么去应对?我将以怎样的姿态生活下去?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保护尊严是首要的,保护尊严是必须的。 依洛想象了一阵,到到不敢想象,她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然而,如果就此放弃对爱情的追求,就此放弃对婚姻的渴望,像这样的事情,不经过尝试就放弃,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李天明。 还在云祥的时候,依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刘诚信的家里,在刘诚信和左翠英的鼓励下,选择离开云祥,来到了云里县。 从林竹寺到门石关福国寺有六七公里,距离虽然不远,但是前往门石关,对于蕙兰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蕙兰是有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心里想着前往,哪怕想过许多次,但是真正动身前往,却有一些难度,很多时候,心里想着的,心里想到的,未必是能做到的,事与愿违的事情,实在太多,对人生,对未来,实在难以把摆,特别难以把握。 依洛没有催促蕙兰前往门石关的理由,事实上她也没有这样做,她在等待时机,等到时机来临的时候,再去也不迟,强制执行自己的愿望,有时候会适得其反,毫无效果不说,还会受到拖累。 蕙兰的女儿,已经对依洛产生了依恋,当她看见依洛,立刻向她伸出手,想叫她抱,依洛从蕙兰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坐下,说:“蕙兰,我闻到井里的水有铁锈味,我听说人是喝不得铁水的。” 蕙兰惊骇依洛过于机敏,来林竹寺才几个钟头,便知晓水井里有异味,说:“我们早就闻到铁水味了,也晓得人是不能喝铁水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里只有这一口井,村里的人喝,高炮连的人也喝。” 普子山不高,也不矮,山里植被葱郁,有大量的松树。 从理论上来说是可以蓄水的,到了干旱季节,森林可以向下游供水,下游肯定会有泉水,然而整个林竹寺没有泉水,只有这一口竖井,令依洛好生不解。 依洛心里不解,受制于她没有文化,受制于她没有见识,更受制于她对云里的历史不了解。 a部落在b部落的大力支持下,实施大力改革,开始变得强大起来,强大起来的a部落,开始与b部落争夺叶榆地区。 叶榆地区建有六个小部落,六个小部落中,最强盛的是析越,最弱的是舍蒙。 a部落与b部落为争夺叶榆,两军在云里县门石关外大打出手,先后发生过几次战争,几次都以b部落战败而终结,门石关外,到处都埋有人的尸骨。 第401章 井中铁锈味 处于两股强大力量之间的六个小部落,除了最弱的舍蒙,紧随b部落,其余五个小部落,态度摇摆不定。 这五个小部落,今日依附b部落,明日依附a部落,他们反复无常的行为,激发了b部落的怒火,b部落于是开启全力支持舍蒙诏的行动,在b部落的全力支持下,舍蒙首先灭析越部落,最后灭云里部落。 灭了云里部落以后,b部落拆了架设在云里江和顺水江上的两座铁桥,把两座桥的铁索运到林竹寺,筑起炼铁炉,熔解铁索,用铁水浇灌出一座高大的铁塔,在铁塔上题字以纪功,这座铁塔,就是文献记载的唐标铁柱。 熔解铁索的过程,是一个缓慢而长久的过程,大量的铁水泄出铁炉,渗入到地下,而地下水带着铁诱,进入到水井之中,水井散发出铁锈味。 b部落熔解两座上的铁,筑唐标铁柱以纪功,是一种炫耀的行为,然而,对于云里县小部落的人们来说,他们的心里怀有另外的一种感情。 b部落是一个征服者,云里县小部落是一个被征服者,两者的心态,是截然不同的,是完全不同的。 b部落衰落以后,云里县小部落趁机拆除了唐标铁柱,被拆下来的铁一部分被运走,一部分被遗弃在原地,经过雨水浸泡的铁开始生锈,水中于是散发出浓淡不同的铁锈味。 普子山由红土堆积而成,到了雨季,松林和植吸收了一部分雨水,大部分雨水顺山而下淌入到云里江。 被松林和植被吸收的部分雨水,沉入到地下,形成了泉水,缓慢流出,成为林竹寺村民的饮用水源。 到了干旱季节,泉水量减少,而村民却逐渐多起来,为了防止饮用水源枯竭,林竹寺村民,在泉水出口建起一口竖井,拦截泉水于竖井之中,竖井里有一股铁锈味,说起来不奇怪。 受制于文化和见识的桎梏,依洛不能解释竖井里为什么会有铁锈味,蕙兰也不能解释竖井里为什么会有铁锈味。 她们只能含糊面对,说说而已,解释不清的事情,最好不要去解释,把疑问留在脑子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罗班回到家里,跟依洛说话,时间缓缓流逝,不觉到了晚上九点来钟,依洛向蕙兰道了晚安,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蕙兰走进卧室,说:“依洛姐鬼精鬼精的,来林竹寺时间不长,就晓得井水里有铁锈味,我可是几十天才晓得啊!” 罗班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依洛姐喜欢做饭,闻惯了饭菜里的味道,鼻子特别敏感,她能够闻得到铁锈味,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莫要因此而感到奇怪。” 蕙兰看着罗班,眼神里充满温情,充满渴望,说:“依洛姐突然来云里县,我感觉她心神不定,只管拿眼睛去看李刀磨方向,她是不是跟李刀磨的那个男人好上了?” “要知道在云祥的时候,依洛姐是给李刀磨村民做饭做菜的,兴许在那个时间,她看上了李刀磨那个男人,喜欢上了李刀磨那个男人,然后从云祥来到了云里县,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们应该极力去凑合,没有女人的家不是一个完整的家,没有男人的家同样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何况依洛现在还年轻,有那方面的需要,兴许那方面的需求,还很强烈呢!” 第402章 担心被抛弃 蕙兰说这话,既是为了依洛,更是为了她自己,她担心老公罗班,会因为报恩而去喜欢上依洛,继而去抛弃他自己的老婆,导致她失去爱情,失去婚姻,到时候生活就会变得凄苦,心灵就会变得凄苦,如果真是这样,就是划不来,就是绝对划不来。 蕙兰作为一个女人,在保护爱情方面,在保护婚姻方面,自然是特别的敏感,行动是特别的迅速,而罗班,不会考虑到这些,他考虑到的是报答,是如何去报答依洛,如何把依洛照顾好。 罗班心里敞亮,说起话来显得自然,显得流畅,说:“依洛姐结过婚,生过孩子,现在年纪还轻,对于男女情爱方面的事情,自然显得强烈,出现这种情形,纯属自然,没什么不可以,你不也是这样吗?三天不见老公,就喊死喊活,受不得半点寂寞,至于孤独,一分钟也不想去经历。” 蕙兰被老公调侃,心里有一些不舒服,正想反驳时,她于突然之间,感觉到老公说出来的话,其实蛮有道理,感觉事情,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被老公夸大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说:“说什么三天不见老公就喊死喊活,鬼话!有一次你不是三个月不在家吗?我还不是好好的?我喊死了吗?我喊活了吗?我把你看得紧一些,把你喂得饱饱的,有什么不好?我这是在保护我们的爱情,保护我们的婚姻,保护我们的家庭,好了,不说了,我们睡觉吧?我有一点想了,两口子之间的事情,说起来有些简单,事实上不那么简单。” 依洛以前有活干,虽然觉得日子有些难过,但是到底过得快,现在她突然清闲下来,没有事情可以做,当即感到时间过得慢,过得特别慢,比蜗牛爬行还要慢,她感觉心里憋得慌,又不好明说,随即现出神不守舍的样子来。 罗班看见依洛神不守舍的样子,认定老婆说的话有一些道理,就在心里高看老婆,觉得老婆心细,把看问题看得清楚,看得明白,看得透彻,他在心里想,我要干紧给依洛物色一个男人,叫这个男人,去解决依洛的感情问题。 云里县高炮连属于连级单位,高炮营是当地老百姓随口叫出来的,是当地老百姓夸大的叫法。 云里县高炮连有官兵三十余人,就其人数而言,充其量为高炮排,真正的营部在云祥机场。 云祥机场四周设有许多门高炮,负有保护云祥机场的责任。罗班是一个连长,是云里县高炮连的最高军事长官,当地老百姓叫他的时候,有时候会直接叫他罗营长,以此来抬高罗班的职位。 人是有虚荣心的,他们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坏话,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被人叫出来的,比如某人手里有几个钱,人家当面背面叫他大财主,后来,他果然成了大财主。 罗班现在是一个连长,老百姓当面背面叫他营长,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会真的当上营长也难说。 战争时期,军人的职务升迁是很快的,有的人几天前还只是一个排长,几天以后就是一个营长了,升迁的速度快得令人感觉到不可思议,快得令人感觉到眼花缭乱。 罗班希望这样的好事能够落到自己的头上,云里县高炮连有三门高炮,呈等角形分布,炮口直视蓝天。 下片文庙驻扎着一个烟幕连,当警报声响起,烟幕连即刻释放出大量的烟幕,烟幕于转瞬之间,遮盖横跨于云里江的两座铁索吊桥。 敌机飞临到云里江的上空,飞行员看不到那两座铁索吊桥,无法完成投弹,他们只能驾驶着战机,在空中打圈圈,寻找投弹点。 这时,位于林竹寺的高炮连官兵,却可以看得见敌机,三门高炮,从不同的三个方向朝敌机开炮,面对炮火,护航的战斗机难以发挥作用,只好护卫轰炸机,匆忙逃离险境。 这一点后来被证实,这里先做一个伏笔,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罗班从老婆的口里,知道依洛来到云里县,或许跟李刀磨某个男人有关,然而跟李刀磨的哪个男人有关,他不知道,至少暂时不知道。 第403章 关心下属 依洛自己不把心里话说出来,蕙兰就不好过问,罗班更不好过问,他们只能顺从事情的发展,他们以为,等到事情该晓得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晓得,提早过问,非但没有道理,简直没有道理,简直没有道理的事情,只能先搁置起来,先放在一边。 没有道理的过问,还不如不问,人是要知趣的,不知趣,就会给人带来许多麻烦,带来许多烦恼,而人,最怕的就是麻烦,最怕的是烦恼,被麻烦找上,被烦恼找上,才是真的麻烦,才是真的烦恼。 罗班隐约知道了依洛来云里县的真相,不是为了爱情,就是为了婚姻,既然隐约知道,就应该尊重事实,等得事实真相被揭开,但是,罗班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带依洛去高炮连里呢?这个动作有几个方面的考量。 首先,他想解决依洛内心里的无聊,女人话多,两个女人在一起话更多,但是话再多也有说完的时候,否则就是颠三倒四,翻来覆去,跟炒腌菜差不多。 等到两个女人都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们就无话可说,就会感到很无聊,她们之间的亲热度就会减少,甚至会产生心里的不快,罗班知道,就算出现这种情况,以她们两个人的性格,她们不会把心里的不快表现出来,而是隐藏起来,深深的隐藏起来。 罗班眼见老婆跟依洛说话少了许多,他开始在心里担忧起来,于是,他想到了带走依洛,把依洛从老婆带走,让老婆由此感到轻松。 其次,罗班存有一些私心,云里县高炮连有三个排级军官,年纪老大不小,可是他们都还没有老婆,都还过着光棍生活。 罗班隐约晓得依洛跟李刀磨某个男人有情思,但是在他的心里,李刀磨再好的村民,也不及连里的军官,带依洛到连里走一走,说不定会被三个军官中的哪一个看上,那么,依洛的后半生就会好过一些,他对依洛的老公,也算有了一个的交代,即使不够完美,但是只要有交代,他就会感到很高兴,而不是很难过,积累在心里的忧思,从此离开,远远地离开。 部队是一个特别讲究上下级关系的地方,特别是抗战时期的部队,上级军官需要得到下级军官的绝对拥护,上级军官要做到被下级军官绝对拥护,就要花时间、花心思去笼络下级军官,有时候甚至还要去笼络士兵。 做不好这些,上级军官很难指挥下级军官,打起仗来很难取胜,如果过分得罪下级军官,到了战场,还有可能被下级军官甚至士兵打黑枪,导致性命不保。 罗班身在军营,何尝不清楚这些?何尝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依洛在林竹寺家属居住区待了几天,她多次萌发过去找李天明的想法,然而却受制于许多方面因素的桎梏,她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依洛的心。是那样的急促,依洛的心,是那样的哀伤,依洛把急促,把哀伤表现在行动上,这情形被蕙兰捕捉到,同时也被罗班捕捉到。 罗班想把三个排级军官中的某一个人介绍给依洛,然而他不知道介绍哪一个人更好一些。 女人只有一个,男人却有三个,这三个男人,在罗班的眼里,处于平等的地位,都需要上级军官的笼络。 罗班意识到如果只笼络其中的一个人,另外两个人就会对他有看法,到时候指挥不动两个人是小事,两个人如果在背后打黑枪,他简直是防不胜防,岂不是死得冤枉?岂不是死得悲催? 罗班想了想,决定把依洛带到高炮连,看一看三个排级干部中,哪一个动作最快,哪一个最先向依洛表达感情,然后再去凑合依洛。 这样做,不仅不会得罪三个排级军官,还能做到笼络三个排级军官,三个排级军官都会对他产生感激的情愫。 依洛随罗班来到云里高炮连,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官兵们的目光,他们的目光热热的,灼灼的,仿佛一束束奇异的电子波,只管射到依洛的身上,不停地在依洛身上,不停地扫来扫去。 依洛原本面容姣好,风姿绰约,结了婚以后,显得更加成熟,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更有女人味。 第404章 男人世界 云里县高炮连是男人世界,平时极少看到女人,至于女人走进连里,极为罕见,就算罗班老婆,也极少出现在连里。 男人,一个成熟的男人,会经常想到女人,他们渴望女人,于突然之间降临到他们的身边,而他们在平时,会经常议论到女人,夜里则会梦见女人,渴望爱情,渴望婚姻的情结,在他们的生活中,在他们的梦境中,不断出现,不断积攒,不断深化,不断升华。 云里县高炮连的官兵看到女人,而且看到一个漂亮而成熟的女人,如果这时候,他们还不能兴奋起来,还不能把他们热烈的目光,投射到女人身上,那么可以说他们,要么心理不正常,要么生理不正常,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罗班开始向官兵介绍依洛,说:“依洛不仅貌美,而且贤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人,我想说,你们谁也不要试图去欺负她,至于你们中,哪个人愿意去关心她,愿意去保护她,嘿嘿,我不想去管,也不想去追究。” 罗班说话带有艺术性,他说到关心依洛,说到保护依洛,然而,如何才能做到关心依洛?如何才能做到保护依洛?这里有很多种方式,其中最完美的保护方式,莫过于去爱依洛,去娶依洛,去给依洛爱情,去给依洛婚姻。 依洛有了爱情,有了婚姻,她的生活,就会有着落,她的生命,就会有归宿,再有,依洛如果能做军官的老婆,谁敢欺负她?除非不要命,要命的人,是不敢欺负军官老婆的。 依洛不晓得罗班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想法,她以为罗班带她到军营,只是到军营去走一走,去看一看,去调节一下心情而已,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一种人之常情,那是一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 依洛的前夫是一个军官,他带着依洛去军营,不止一次地去军营,可以说,依洛对军营非但不陌生,而且是十分熟悉,特别熟悉。 现在依洛来到军营,面对三十余名男人热辣辣的眼睛,热辣辣的目光,她感觉到害羞,甚至感觉到害怕,然而不过几分钟,依洛就平静了下来,她不再感觉到害羞,不再感觉到害怕。 依洛中午在军营里吃饭,由于外敌入侵,社会经济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程度,经过滇缅公路运进来的物资,大多是军用物资,是实行统一调配的军用物资,而出自于农村的物资,被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送往战场,云里县百姓,已经陷入到食不果腹的境地。 云里县高炮连属于部队建制,不仅有上级政府的财政支持,还有地方政府物资支持,尽管这样,云里县高炮连官兵的生活,也仅仅只是比地方稍微好一点。 桌子上摆放着一碗野兔肉,一碗木瓜炖云里江石趴子,一碗猪肠子,还有几样小菜,黄瓜、四季豆、青辣椒……几样菜摆放在一起,看上去,倒也丰盛。 依洛看着饭桌,看着官兵们的吃相,感觉这些菜蔬中,有几样是临时增加的,是专门为她的到来而临时增加的,平时的饭菜,或许不会有这么丰盛,要比现在差很多。 依洛在云祥机场给李刀磨民工做饭,晓得市面上生活物资极度短缺,出高价也难以买到肉类吗、,现在看到饭菜还算丰盛,晓得是罗班特意安排的,心里既感动又感激。 依洛正想表达谢意时,罗班好像晓得她想要说什么似的,赶忙说话,说:“抗战时期,生活物资紧缺,依洛姐莫要介意,等到抗战结束以后,我请你到省城吃大餐。” 第405章 事由 依洛心里晓得事情的缘由,说:“饭菜已经丰盛,已经特别丰盛,谢谢罗连长,我是一个女人,饭量原本就不大,能吃多少?能有几个黄瓜茄子吃就可以,我晓得现在生活物资紧缺,我虽然很愚蠢,但是现在面临着怎样的形势,我还是清楚的,明白的。” 吃过中午饭,依洛在军营附近闲逛,眼睛不时地掠过云里江,停留在李刀磨,长时间停留在李刀磨。 依洛是多么想跨过云里江啊!是多么想尽快走到李天明的身边啊!然而这想法虽然急促,但是在依洛的心里,依然有一些担心,担心李天明不要她,导致她受到屈辱,没有面子活下去,在面子面前,她再一次选择了退缩,再一次抑制了她的脚步。 依洛在高炮连闲逛了一阵,回到林竹寺家属区,见到蕙兰,说:“蕙兰,成天这样闲着,我的心里好生难受,麻烦你帮我去问一问,问一问城里哪个地方需要人干活,我想去找一点事情做,靠劳动来养活我们母子,以前忙的时候,想闲一下都感觉困难,现在真的闲下来,反而感觉有一些不自在,说人贱,贱到不知道休息,我想他们或许说的就是我,我就是不知道休息的人。” 听到这话,蕙兰大感意外,说:“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依洛姐,你大老远从云祥来到云里县,来到我们家,我们难道还会让你饿着不成?你不消忙着去找活干,你就这样闲着好了,有我们吃干的,绝对不会让你吃稀的,要知道我们现在照顾你,是在报答你,是在报答你们,报答你们从前对我们的好!” 蕙兰口里说你们,两次说到你们,除了指代依洛,还指代她死去的老公,而她说的我们,则包括她自己,她把她自己,把她自己的命运,跟罗班联结起来,紧紧地联结起来。 蕙兰晓得依洛前来云里县的目的,但是依洛自己不说出事,她就不好去问,更不好去做,去促成,现在她看到依洛提出要去找活干,如果再不过问,就显得有些麻木,有些不讲人情,说:“依洛姐,你在云祥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云祥来云里县?是不是云里县有你的相好?” 蕙兰没有文化,说话直接,没有转弯,她直接说出相好两个字,看上去显得粗俗,依洛听见,也不计较,都是没有文化的女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有什么意思? 何况就是想说文绉绉的话,她们也难以说出来,远不如把话说得清楚一些,说得明白一些,说得直接一些,她们说出来的话,虽然有一些粗俗,但是,免去了动脑筋去思考的过程,反而省去了不少的心思,倒是方便。 依洛被蕙兰说破了心事,她的脸蓦地红了,艳如春花,媚如秋月,好艳丽好妖媚的一个女人,不要说男人看到她,就是蕙兰看到她,也感到了一丝惊异,在心里暗暗赞叹依洛长得好看,长得妖媚。 依洛想实话实说,可是到目前为止,事情并不明朗,如果贸然说出来,被蕙兰看出是自己在单相思,是自己在一厢情愿,不把蕙兰笑死了才怪,没有把握的事情,没有着落的事情,最好藏在心里,最好不要随意说出来。 依洛是一个思维机敏的女人,是一个善于抑制激情的女人,她很快就把自己波动的心情抑制下来。 说:“我老公已经死了,线如果不离开,一旦想起他,我的心里,就像插进去一把刀子,痛得很,所以,我想到了离开云祥,脑子里少一些思念,疼痛就会少一些,何况我原本就是云里县人,既然迟早要回到云里县,不如早一点回来。” 第406章 给官兵做饭 依洛用谎言去掩饰她内心的窘态,廷知道,只有这样做,才不会把心迹过早地敞开,她对罗班两口子,还不是十分的了解,不是十分了解,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有所隐瞒,都要有所保留。 而在蕙兰方面,她不会相信依洛说出来的话,至少不会完全相信,她跟依洛才相处了几天时间,依洛有心事,蕙兰虽然早已看了出来,但是,依洛内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事,蕙兰却不知道,她想知道,急切想知道,但是她不好去问,去直接过问,她想了想,还是先说她自己的困境。 说:“我成天窝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很少到云里县街上,不晓得哪里需要人干活,要不这样,等到罗班回来,我问一问他,看一看他能不能帮你找一点事情做,男人在这方面比女人要强一些。” 依洛觉得蕙兰说得有道理,不做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了晚上,罗班回到家里,蕙兰把依洛的话告诉给老公,罗班原本就想着帮依洛成一个家,给依洛一个好的去处,这样做不仅对依洛有很多方面的好处,也打消了老婆对自己有可能产生的误会。 说:“依洛姐的老公是我们的恩人,她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要答应,可是,依洛除了会做饭,还会做什么呢?” 蕙兰心里想到如果让依洛到外面去干活,事情被别人晓得,别人就会说他们不晓得报恩,让恩人的遗孀去受苦,去受累,说:“我不想依洛姐到外面去干活,我只想她在我们家里好好地待着,多一双筷子的事情,有什么打紧的?” 罗班听见这话,心里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这么一点薪水,多一个人,就会多一张嘴,何况依洛还有一个儿子,到时候别说吃干的,就是吃稀的,也未必能做到。 罗班心里有话,但是他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免得吓着老婆,引发出不必要的恐慌,罗班把心里话压了下去,他并不想立刻把心里的想法完全说出来,他只想说一些表面的现象。 说:“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依洛姐是一个正常女人,是一个有孩子的正常的女人,如果不去找一点事情做,而是在我们家里吃现成的,她会怎么想?吃三两天还可以,吃十天半个月不可以,我们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吧?” 蕙兰忧心忡忡,担心依洛到外面去干活,会被累坏,会被累死,说:“我听你的,我想我们现在是一家四口人,过几年或许是一家五口,甚至会更多,单靠你的薪水,远远不够开支,所以我想请你也帮我找一点事做,能挣几个算几个。” 当时的部队,等级森严,士兵待遇差,军官待遇好,罗班是一个军官,其收入足以养活一家四口人,现在听老婆说要到外面去做事,赶忙出声阻止。 说;“你就不要添乱了,你给我在家好好地待着,等到以后确实需要你去做事,我帮你去找就是,至于依洛姐,就让她到我 第407章 冒失鬼 云里县高炮连,就算生活再困难,也不在乎多一双筷子,多一张嘴,依洛的到来,不仅减轻了炊事班的劳动量,还能让连里的人,能够看到漂亮的女人,至于炊事班士兵,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不仅能看到依洛,还可以跟依洛说话,甚至开几句玩笑。 炊事班长不仅满口答应多指导,多关照,还想叫罗班再派几个女人,到炊事班去做饭,去做菜,当然,这是炊事班长心里的想法,心里的想法,是不能随意说出来的。 依洛脚勤手快,把饭菜做得很好,官兵不仅能够吃到可口的饭菜,还能看到漂亮的女人,有一些胆子大的官兵,找机会跟依洛套近乎,阿姐阿妹叫得十分亲切。 依洛听见,既不恼怒,也不发火,而是热忱相得,使得一向单调的军营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三排长保大水站起来,走到依洛面前,说:“你是春风,带给我们温暖,你是夏风,带给我们青绿,你是秋风,带给我们丰收,你是冬天,带给我们,带给我们,罗连长,冬天能带给我们什么?请你告诉我,唉!没有文化,不会做诗,真可怜!” 冬天能带给人们什么?罗班也不能回答,这时,填弹手接过话,说:“冬天,带给我们一个猪脑壳。” 这是什么话?如果理解错误的话,是间接地骂依洛是一个猪脑壳,保大水就是一个理解错误的人。 说:“你这是什么话?冬天带给我们的有很多,仅仅一个猪脑壳能有什么用?说话没有水平,比我还要差,没有文化,既可怜,还可怕!” 填弹手不信自己说出的话有错误,说:“三排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多日不见油荤,成天清汤寡水的,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等到外敌飞机来了,我们没有力气装填炮弹,就只能看着外敌的飞机在轰炸过后,大摇大摆地飞走,到了那个时候,你不会被气死掉,我也会被气死掉。” 听到这话,依洛暗自神伤,她到云里高炮连做饭做菜,已经有好几天,期间,她去过几次云里县集市,集市里,除了一些瓜瓜豆豆,很少看到肉类。 买不到肉类,就只能买小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依洛有多么高超的烹调技术,总归是做不出令人满意的菜肴。 依洛觉得填炮手说的是真话,说的是事实,那么,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提高官兵们的生活质量呢? 依洛不是一个神仙,她没有化白菜为肉类的本领,但是,她有安慰官兵温暖官兵的技巧,说:“生活上有点困难,是暂时现象,我想过一些日子就会好起来,我向各位保证,最多两个月,我们就会有两个猪脑壳。” 云里县的习俗,过年时,农村要杀猪,少则杀一头,多则杀几头,依洛不久前回过潭龙老家,晓得家里今年过年时,要杀两头猪,她作为家中的女儿,向父母要两个猪脑壳,完全可以做到,所以她当着官兵的面,说出了这句安慰人心温暖人心的话。 保大水30余岁,来自平罗县,他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还算结实,他慢慢走到依洛面前说:“依洛妹妹,你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还有一棵善良的心,你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女人,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如果我们有缘,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保大水把这句话,当着所有官兵的面说了出来,罗班听了,心里很高兴,他把依洛安排到军营里做饭,原本就有这种想法。 第408章 流水无情 现在有人站了出来,向依洛表达了爱意,而且向依洛表示爱意的是三排长保大水,目前他的官位虽然不高,但是好歹拿着不低的薪水,养活依洛母子,以及他们两人的孩子,应该没有问题。 何况在战争年代,今日是排长,兴许明天就是连长,后天就是营长、再后天就是团长……生迁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听过保大水的表白,依洛的脸红了起来,感觉烫得狠,她在心里说,你这个姓保的,真是一个冒失鬼,别说我不一定会答应你做你老婆,就是答应做你老婆,你也应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去悄悄的跟我说嘛!就这样在大家面前说喜欢我,说爱我,叫我怎么来回答你?我对你,对你的所有情况,是一点也不了解呀!是一点也不知道呀!冒失鬼,你真是一个冒失鬼。 依洛红着脸,快步离开餐厅,快步走进后厨,炊事班长已经听过三排长的话,他觉得保大水不错,应该有美好的爱情,应该有美好的婚姻,他走到依洛面前,说:“三排长说话大拽拽的,但是,他品性善良,会体贴人,如果能够嫁给他做老婆,你今后的生活,就算有了着落,依洛,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我对你没有企图,只有关爱之情,我只是觉得你跟保排长很般配,你们两个,是可以在一个床铺睡觉的人。” 炊事班长说这话的时候,依洛拿好奇的目光去看他,被他及时捕捉到,他把依洛的目光,理解成为一种质疑的目光,随即说出了眼神两个字,接着把话说得很直接,甚至很冒失,很放肆。 军人有军人的性格,军人说话,向来直抒胸臆,不会遮遮掩掩,充满豪情的军人,如果觉得什么话可以说,觉得什么事可以做,就会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做出来。 依洛不好跟保大水说,现在听过炊事班长的话,感觉机会来了。说:“请班长转告三排长,依洛不想嫁人,至少目前还没有嫁人的想法,叫他以后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罗班回到家里,跟蕙兰说了保大水想追依洛的事,蕙兰听了,几乎没有犹豫,感觉好事已经来临,她即刻来到依洛的房间,说:“依洛姐,恭喜你,我要好好地恭喜你!” 依洛感到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值得蕙兰去说恭喜两个字?说:“恭喜,我有什么喜事,值得你来说恭喜两个字?” 蕙兰不信依洛听不懂自己话中所蕴藏的含义,说:“依洛姐真会装,你是真的不懂呢?还是装作不懂呢?保大水喜欢你了,爱上你了,你今后的生活可算有着落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依洛心里暗自好笑,好笑极了,说:“好像我依洛嫁不出似的,好像我依洛非要男人养着似的,没有男人,我就生活不下去了?人家只是说一句话,你们也当真?” 依洛说你们两个字,既包括蕙兰,又包括罗班,是罗班把保大水的话告诉了蕙兰,说明罗班把保大水的话当真,继而觉得他们会产生爱情,会产生婚姻,有意去凑合,而要去凑合,女人有优势。 蕙兰把头摇得像货郎鼓,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嫁给男人,不就是图接下来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依洛姐,你要好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别看保大水现在只是一个排长,兴许过几年就是一个连长,甚至是一个团长呢!现在是战争年代,从士兵到军官,甚至大军官,不用多少年,快得很。” “到时候你就是一个军官太太,想吃好的,就会有好吃的,想穿好的,就会有好穿的,出门就有车子坐,进门有人来服侍,比起嫁给普通百姓,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依洛看到蕙兰势利,贬低普通百姓,心里有一些不舒服,正想反驳蕙兰,她突然意识到罗班这样做,蕙兰这样做,其实是一种关注,其实是一种关心。 被人关注着,被人关心着,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既然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去怪他们? 依洛在心里感谢罗班,在心里感谢蕙兰,感谢他们不仅接纳了她,还关心她的婚姻,说:“保大水的名字有一些不好听,保证下大水的意思,俗话说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跟涨大水的人生活在一起,不被淹死才怪。” 第409章 批评下属 保大水没有追求过女人,不知道女人心里情态,他看见依洛对他有些冷淡,当即放慢了去追依洛的节奏,遇到依洛时,他只是点头问好,略带笑容而已,跟其他官兵对依洛的态度,没有什么两样。 罗班看见保大水对依洛不是特别热情,心里有一些着急,他把保大水叫进办公室,关好房门,说:“三排长,你是怎么搞的?长了一副人样,做事却像熊样。” 保大水陷入云里之中,陷入雾里之中,他不晓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引发罗班批评他,他用手摸了摸他的脑壳,说:“罗连长,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关起门来兴师问罪?” 罗班打算把事情说得严重一些,好叫保大水加快追求依洛的步伐,使依洛早一些成婚,去完成他照顾依洛的任务。 说:“三排长,你不但把事情做错了,而且错得有些离谱,我不仅要批评你,而且要严厉地批评你,今天过后,如果不改正,我还要严厉地处罚你,信不信由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罗连长如此严厉地批评我?甚至扬言要严厉地处罚我? 我们这里无非是一个高炮连,高炮连的任务,无非是打敌人的飞机,现在敌人的飞机没有来,我们就是想打,也找不到打的对象,你做连长的,是怪我没有引来敌人的飞机?让大家手心里发痒不成? 保大水不晓得罗班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导致罗班心里生发了不满的情绪。 部队等级向来森严,不要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官大半级也让人受不了,如果罗班想要找一个理由严厉地处罚保大水,保大水无权为他自己抗争,他只能接受罗班严厉的处罚。 轻者就地免去排长职务,重者被开除出云里县高炮连,再重者被送交军事法庭,交由军事法庭来审判。 好不容易混到一个排长,排长虽然级别有一些低,但是,比起普通士兵来说,已经是天上了,保大水可不想因为得罪罗班而失去排长职务。 说:“罗连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请你说出来,该接受怎样的惩罚,我就接受怎样的惩罚,我绝不含糊!” 看到保大水被惊吓,罗班感觉到了权利的威风,说:“你当着全连官兵的面,表达了对依洛的爱意,接下来却不见你有什么行动,你是不是在有意欺负依洛?是不是在有意跟依洛开玩笑?是不是想始乱终弃?你知不知道,依洛的老公以前是我的上级?” 原来是这件事啊!姓罗的,你吓着我了,保大水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件事啊!罗连长,事情到现在,依然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热情,她冷淡,你叫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强行把她抱到床上吧?” 对于这件事,罗班有罗班的想法,罗班是一个有老婆的人,晓得追女人,追爱情,男人要主动出击,不能畏手畏脚,更不能一成不变,不仅要讲策略,更要讲勇猛,世上的女人,在男人勇猛的出击过程中,有几个能抗得住? 第410章 不想听 罗班不想听包大水的解释,无论保大水怎么解释,在他心里都是苍白的,都是无谓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听他解释?这不是浪费精力,又是浪费什么? 战争年代,生活物资短缺,就算部队,生活也只能说过得去,云里县高炮连,虽然得到过云里县政府的支持,但是其生活水准并不高,官兵体力不算很强,而这不强,是用来对付敌机的,把精力用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等到敌机到来,有什么力量去打敌机? 罗班不想听保大水解释,哪怕是细微的解释,他也不想叫,他只想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去说话,去做事,说:“好你个保大水,你是一个死人啊!你不会发挥一个军人勇猛顽强的精神?去穷追猛打啊?去拼死追求啊?” “一个弱女子,一个死了老公的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过你的拼命追求?我以为问题出在你这方面,你看到依洛是一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儿子,你的心里,于是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想法,你不是用心地去追求依洛,而是想拿依洛开玩笑,心里没有把依洛追到手的想法,表现在行动上,自然是一种迟疑,自然不会有进展,你的迟疑,令人失望。” 在部队里,上级军官叫下级军官,往往不叫名字,而是叫他们的职务,罗班平时叫保大水三排长,现在不叫三排长,而是直呼名字,心里带有明显的不满情愫。 对此,保大水的心里是清楚的,他想到了解释,想到了再三解释,以此去消除罗班心里的不满情愫。 保大水想到这里,忙不迭地为自己解释,忙不迭地为自己开脱,说:“罗连长,现在是什么年代?现在是抗战年代,是抗击外敌的年代,是随时会掉脑袋的时代,能够娶到一个老婆已经不错,已经非常不错,我还能有什么讲究?” “何况依洛是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还做得出一手好饭菜,面对这么好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去挑剔呢?我又有什么权利去挑剔呢?罗连长,以你刚才的气势,我还以为在工作上,我做得不好呢!” 罗班批评保大水,采用的是一种激将法,以激将法去触发存储在他心里的勇气,促使保大水勇猛出击,尽快去俘虏依洛,及早获得爱情。 说:“我们是高炮连,我们的任务是打外敌的飞机,保护好云里江面上的两座桥,外敌飞机不来,球事没有,你就是想去做一些事情,也没有事情可以做,保大水,我跟你说,再三跟你说,男人做事情,不要有过多犹豫,你要晓得,过了平太河,不会有十九街,该出手时就出手,把依洛追到手才算本事。” 平太河是李刀磨背面的一条河,十九街是云里县城的一条街,是云里县政府机关所在地,更是云里县百姓赶集购物的地方。 保大水晓得罗班促成他和依洛的婚事,是上级军官对下级军官的一种爱护,一种关心,他的心里,于此刻充满了感激的情愫。 保大水略微顿了顿,稍稍思忖了一下,说:“看缘分吧?依洛如果是我的老婆,自然就会成为我的老婆,如果不是我的老婆,就是拼死去追,也未必能够追得到。” “还有,我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想法,我想上战场,想到战场去跟外敌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就是战死,也无怨无悔,窝在这里,成天守着几门高炮,心里憋得慌。” 保大水不幸而言中,半年后,保大水去了前线,几个月后,他成为一个连长,在一次与敌军的遭遇战中,他带领士兵英勇杀敌,不幸脑门中弹,英勇捐躯。 保大水英勇捐躯的消息,传到云里县高炮连,全连官兵悲伤不已,他们举行仪式去祭奠保大水,把他的名字刻在几颗炮弹的外壳上。 第411章 普子山 过了不久,三架外敌飞机前来轰炸云里江大桥,云里县城,立刻响起了防空警报,几乎在同时,下片烟幕连释放出大量烟幕。 大量烟幕于转眼之间,掩盖了云里江大桥,大量烟雾笼罩着云里江两岸,架设在云里江上的两座钢索大桥,立刻不见了踪影。 云里县高炮连,有自带的预警机制,在外敌飞临云里江上空之前,他们已经知道敌机的飞行轨迹,官兵于第一时间奔向岗位,在岗位等候飞来敌机。 敌机飞到云里江上空,下面是浓浓烟雾,无法看见轰炸目标,只能在虚空打圈圈,满心期待云开雾散,去找到轰炸目标,去完成轰炸任务。 云里县高炮连,却可以轻易地看见敌机,外壳上刻着保大水名字的炮弹,愤怒地飞向敌机,击中了一架飞机。 被击中的敌机,拖着浓烟,歪歪斜斜地飞向虹山,事有凑巧,那天,李天明带着村里的五名青年,前往虹山黄草坝去打猎,收获满满。 六名青年坐在一块平地上吃干粮,那架被击中的敌机,坠落在他们不远处,于瞬间发生剧烈爆炸,把六名青年炸得面目全非。 经过短暂医治以后,李天明于中秋之夜,带领五名青年离开李刀磨,走向木山,战死于木山,他们用鲜血,用生命洗刷了外敌强加给他们的屈辱,以死亡的方式,唱响了不屈民族的赞歌。 关于这件事,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这里先做一个伏笔,请读者耐心地往后看,越往后看,故事越精彩,精神越亢奋。 得到保大水死亡的消息,依洛掩面跑到普子山,跪在林竹寺供奉的菩萨面前,大哭起来,毫无保留地大哭起来,从晚上哭到天亮。 依洛在心里后悔自己过于矜持,就算不答应保大水求婚,也应该对保大水热情一些,不应该用冷脸去对待他,我在爱恋李天明的同时,难道不可以分给保大水一点爱?就算保大水要了我,我又会损失什么? 战争年代,官兵们的性命拎在手上,说什么时候丢掉,就会在什么时候丢掉,身处战争年代的女人,面对随时会丢掉性命的男人,要那么多矜持干什么? 保大水还没有接触过女人呢!他死在抗敌战场上,没有接触过女人的男人到了那边,会不会受到欺负? 这是后话,现在来说罗班,来说保大水,罗班看到保大水说到缘分,想一想现在的形势,已经非常严峻。 保大水作为一名军人,脑袋被拎在手上,随时都有可能死亡,想到这里,罗班不再坚持他自己的意见,说:“我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到底应该怎么做,到底应该怎样去寻找爱情,去寻找婚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管你,该是打光棍的命,阎王爷也不会给你成个家。” 普子山是松树的王国,更是蚂蚁的王国,蚂蚁窝很多,有的高过人身,有的不过尺余,高矮相衬,堆成了一个斜坡。 云里县老百姓晓得,有蚂蚁窝的地方,就会有鸡枞,依洛来到普子山,在蚂蚁窝附近寻找,寻找……寻找到几窝鸡枞,她把鸡枞拾起来,小心地放进背篼里。 依洛在高处站下,两眼望着李刀磨。云里江的水量。减少了许多,云里江西岸,沙滩上,稻田里,山坡上……种植着农作物,那是冬天的农作物,以蚕豆、豌豆、小麦居多,还有少量的油菜,更有一些田地,荒芜着,这是因为李刀磨村民生活困难,精力不济,没有能力去种植。 依洛多么渴望在这个时候,能够看到李天明呀!能够清晰地看到李天明呀! 依洛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及早地走到李天明的身边,然而很快,依洛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是不能及早实现的。 依洛晓得,即使李天明出现在李刀磨某一个地方,凭着自己的眼力,是分辨不清的,既然分辨不清,那么看到就等同于没有看到,既然如此,遥望能有什么意思? 依洛暂时取消了遥望李刀磨的动作,她把目光从李刀磨收回来,抬起脚,向山下走去。 依洛看到高炮连背后,有一处建筑,形似一个窝棚,又不像一个窝棚。 第412章 小庙子 依洛心里有一些讶然,她在心里说:“这是一个什么东西?怪怪的,既不挨村,也不挨店,就这样孤零零在山上,我得去看一看,看一看是什么东西。” 依洛来到那个东西面前,看见那东西的正中没有门,看过去,看见正中竖立着一尊泥菩萨,被蜘蛛网密密地罩着,她意识到是前人做的泥菩萨,后来没有人来管理,就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看见泥菩萨,依洛在心里说:“原来是一座废弃的小庙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东西呢!等到我以后有了爱情,等到我有了婚姻,我就带着心爱的人,来这里祭拜你!好好地把这里整修整修。” “活在世上的人,可以忽视很多很多的东西,但是绝对不可以忽视寺庙,绝对不可以忽视泥菩萨,泥菩萨虽然不会讲话,不会做动作,甚至不会有思想,但是参拜泥菩萨,可以促使人们把躁动的心变得平静起来,看似没有意思的事情,其实挺有意思,别人可以得罪泥菩萨,但是我可不能得罪泥菩萨,我要好生对待菩萨,善待菩萨。” 等到依洛跟李天明走在一起,等到他们有了爱情,等到他们有了婚姻,依洛带着李天明,再一次来到这个破烂的小庙。 他们在参拜泥菩萨过后,请来几个人,修好了这小庙,李天明在小庙的门楣上,书写了林竹寺三个字,从此,那些遭遇不幸的人们,精神上有了寄托。 他们虔诚地来到林竹寺,跪在泥菩萨面前,向泥菩萨诉说自己遭遇到的不公,请求泥菩萨保佑他们逢凶化吉,走向富裕,走向安康。 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林竹寺附近的几个老者走在一起,商议了几次,他们拿出家里的钱开始扩建林竹寺,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林竹寺成为云里县仅次于福国寺和光普寺的香火旺盛之地。 那些心灵空泛的人们,在菩萨面前找到了填补心灵空泛的良药,尽管这良药显得有些苍白,有些乏力,然而现实存在是,迷信永远占据着人们的心灵,即使社会发展到信息时代,依然存在着,依然被人迷恋着。 依洛离开小庙,回到高炮连,她把背篼里的鸡枞取出来,洗干净,炒给官兵吃,官兵吃到鸡枞炒猪肉丝,感觉味道相当好,说:“依洛姐硬是厉害,晓得到山上去找鸡枞,而我们呢?只晓得到云里江去捉鱼,不晓得利用山里的资源,让山里的资源浪费掉,笨得狠,真是笨得很。” 依洛微笑着说话,说:“说起来还是你们厉害,有本事到云里江去捉鱼,我想你们只要愿意到山里去拾蘑菇,肯定会比我拾得多,可是我呢?即使跳进云里江,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捉到鱼,要说世上哪一个人最笨,就是我,绝对就是我,我才是个笨蛋。” 依洛说过这话,走进厨房里干活,过后,她依然在云里县高炮连做饭,这里暂且不表 现在来叙述李天明回到李刀磨以后的事情。 李天明从仪凤镇戴期私塾回到李刀磨,回到李刀磨私塾,成天成夜地思念着阿苏塞,成天成夜地为阿苏塞担忧着。 说:“苏塞,我亲亲的苏塞,你要晓得战争是无情的,你要晓得战争是要死人的,你可要机灵一点啊!你千万不要大意,等到打完仗,你就带着荣耀,带着光环,赶紧回李刀磨,回到我身边,一刻也不要停留,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啊!千万保护好自己啊!” 第413章 无尽思念 有多少个夜晚,李天明独自望着夜空,望着星星,辨别着哪一颗星星是阿苏塞,哪一颗星星不是阿苏塞。 李刀磨村民以为,男女结成夫妻以后,离开家的那个人,就会飞向天空,就会飞到天空,就会变成一颗星星,就会在天空注视着爱人,监视着爱人,关爱着爱人。 然而,令李天明难以捉摸的是,他无法辨别哪一颗星星是阿苏塞,就在心里怪罪自己有一些愚钝,不能做到心明而眼亮。 李天明在看星星的时候,就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有一定的抑制力,能够抵御来自依洛的吸引,他在心想,我以前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只管去接受依洛的爱情,被天上的阿苏塞看见,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情形?我还能有脸面在这里遥看星空吗?没有,绝对没有。 李天明回到云里县,回到李刀磨,在李刀磨继续开办李刀磨私塾。 经过一段时间的复苏,李刀磨村民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村民吃的虽然是粗茶淡饭,过的虽然是简单生活,但是,这情形对于村民来说,已经不错,已经相当不错,他们的脸上,现出了难得而满足的笑容。 石窝铺是博南古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滇缅公路开通以后,石窝铺成为了一个热点地域,前往临城方向的车辆,要在这里停留,前往省城方向的车辆,也要在这里停留,石窝铺显得异常热闹起来,显得异常繁忙起来。 罗家燕凑合茶马根在石窝铺开起了李刀磨饭店,以此解决过往人员的食宿问题,云里县政府根据战时条令,对几乎所有行列,做出了严格规定,全民抗战时期,一切商业活动要遵循抗战大局,任何人不得借机谋取私利,否则,将会遭受严厉打击。 鉴于云里县政府的规定,罗家燕夫妻开办的饭店,收费极低,夫妻俩辛苦忙碌,只为过生活,他们没有想到过借此去积蓄财富。 抗战时期的云里县百姓,他们的地位虽然低下,但是,在他们的身上,却有着高尚的情操,他们心里,想到的只是为抗战做贡献,争取早一些把外敌早一些赶出滇西,毕一些赶出中国。 滇西的云里县,远离中国内陆的云里县,参与到抗战的过程之中,普通百姓在抗战时刻,变得坚强起来,变得坚定起来,他们无怨无悔地参与到抗战之中。 离开叶榆战时医院,茶马石回到云里县,等到腿伤痊愈,他奉命前往临城,继续履行军人的使命,不同于往日的是,这一次出门,他带上了宋宜梅。 完成指定任务之后,茶马石带着宋宜梅回到云里县,在家待了几天,他前往云里县政府,去拜谒县长杨里梅。 杨里梅已经晓得茶马石的创举,晓得茶马石在关键时刻下令炸毁了既通桥,阻滞了外敌进攻滇西的步伐,他的心里是极度的欣慰。 杨里梅拉起茶马石的手,高高地举起,面向县政府工作人员,说:“他就是茶马石,他就是英雄茶马石,茶马石是我们云里县人,是我们云里县李刀磨人,各位同仁,英雄不问出处,我们云里县到处都有英雄,到处都有抗击外敌的英雄,我们向他们致谢,我们向他们致敬。” 站在杨里梅身边的政府工作人员,他们看到茶马石气宇轩然,威风凛凛,又听过杨里梅的介绍,他们在心里,于瞬间产生了敬意,他们在心里敬佩茶马石,把茶马石当成了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他们为云里县出了一个大英雄而高兴,而赞叹。 客芷座是李刀磨人,他认得茶马石,现在他看到茶马石回到云里县,带着无限的光耀回到云里县,他的心里,有无限的感慨,有无限的感动。 第414章 敬仰英雄 客芷座把心里的感慨,把心里的感动,化作一种行动,化作一种具体的行动,说:“我代表云里县政府所有的参议员,热烈欢迎英雄凯旋归来,请英雄与我们一道共进午餐,在饭桌上再叙英雄事迹,以此振奋人心!” 茶马石回到岳父岳母家里,屁股都没有坐热,随即去了云里县政府,现在看到客芷座请他吃午饭,他的心里有一些犹豫。 客芷座看到茶马石犹豫不决,以为茶马石怀疑他用公款请吃,他赶忙解释,说:“茶营长,你尽管放心,我不用公款,用私款,现在是抗战时期,政府的钱紧得很,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用公款请人吃饭,何况我天生胆小,只敢呆在云里县,不敢走出去,比你差百倍。” 茶马石看到客芷座误会,赶忙解释,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想到岳父岳母,想到老婆孩子,我想跟他们在一起,跟他们好好地吃一顿饭,好好地说几句话,抗战的情结我们有,亲人的情结我们同样有,两个方面都不能缺,好吧,既然客参议真诚相邀,如果不答应,就是不讲道理讲歪理了。” 午餐的时候,杨里梅说起滇缅公路运输繁忙之事,客芷座接过话,说:“世上的事情,总是有好有坏,有人为抗战日夜奔波,有人借抗战之名为自己谋取私利,有人甚至试图阻止抗战。” “就说滇缅公路吧?大量的司机不顾自身疲劳,日夜行驶在路上,也有极少数人为他们设置障碍,迟缓抗战物资的运输,有人则利用来往的车搞夹带,如果不采取手段予以严厉打击,将无法保障抗战物资顺利进入内地,将无法保障这些物资顺利到达抗战战场,势必会影响到抗战的进程。” 滇缅公路开通以后,云里县至临城段,由凌风旅负责管理,茶马石以副营长的身份,带着宪兵驻守既通桥。 某日,临城,大量学生涌上街道,纪念五四运动,上午10点,外敌飞机呼啸而来,对临城城实施了三轮空袭,临城城被炸成了平地,整个临城城到处是人畜的尸体,这些尸体无人掩埋,腐烂发臭,瘟疫由此产生,波及全国,据后来统计,当年全国民众因瘟疫死亡数十万人。 客芷座说过这话,面容肃穆起来,戚戚起来。杨里梅当面请茶马石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客芷座听到这话,感觉茶马石不会接受杨里梅的邀请,心里萌发了一丝忧愁。 茶马石曾经担任过凌风旅宪兵副营长,现在杨里梅请他当云里县宪兵连长?这不是降低了职位么? 世上的人又有几个愿意走下坡说:“县长,这话请你不要说,茶老弟是凌风旅宪兵副营长,现在你请他当云里县宪兵连长,这不是降低职位吗?何况任命宪兵连长非县长权限,得由部队来任命。” 茶马石倒是无所谓,他已经看淡了前程,接下来当什么无所谓,做什么无所谓。 茶马石在紧急时刻下令炸掉既通桥,有效地阻滞了外敌进攻的步伐,为抗战立下了大功,但是,在后来的论功行赏中,茶马石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不被人提起,部下为他而鸣不平。 第415章 深感幸福 宋宜梅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不停地抱怨,抱怨时世艰难,抱怨上层没有想到老公,导致老公心灰意懒,对他的前程,对他今后的生活失去了信心,而且从茶马石的表现来看,这一次受到的打击是很重的,是相当重的。 听过宋宜梅的抱怨,茶马石显得无所谓,说:“算了,算了,拿到功劳,无非是升上一两级职务,有多大的意思?跟那些死去的百姓相比,跟那些吃不饱饭穿不起衣服的百姓相比,我们已经生活在天堂,生活在幸福之中。” “你几时看到过人生活在天堂里,还会有抱怨的?还有,比起那些死去的将士,我们已经很幸运,已经很幸福,宜梅,人要知道满足,要学会将心比心,否则心里就会感到不平,心境就不会舒坦,生活在抱怨之中,有什么意思?没有意义的抱怨,不如不抱怨,把心态放平,比什么都要好。” 女人是男人心灵的归宿,她们给予男人的有很多,她们从男人身上也得到了很多,宋宜梅是老板的女儿,读书明理,面对老公遭遇到的不公平,她的心里有一些想法,嘴里有一些抱怨,属于正常现象,绝对属于正常现象。 宋宜梅心里有想法,嘴里就会说出来,她在老公的劝慰下,心里的想法渐消失,嘴里的抱怨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情,作为家庭妇女的一种责任。 茶马石遭遇到了委屈,心里有一些愤懑,继而感到心灰意冷,他带着老婆和刚出生不久的又一个孩子,离开大江东岸,回到云里县老街,稍微听顿以后,他来到了云里县政府,受到了杨里梅的接见。 茶马石听过杨里梅和客芷座的话,热血沸腾,体内于瞬间激发起出一股勇气,他把以前受到的委屈彻底丢掉,换之以一种固有的豪情。 说:“我答应县长,过几天就去石窝铺担任宪兵连长,从表面看起来是自我降级,但是其中也有好处,好在上班地点就在云里县,就在李刀磨,可以天天跟老婆在一起,不会因此而委屈了身上的命根子。” 茶马石答应了杨里梅的要求,离开了云里县政府,回到云里县老街,跟岳父岳母和老婆说起将要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之事。 宋宜梅听过,扬起细小的脖子大笑起来,说:“人家是官越做越大,你是官越做越小,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有什么好处呢?就是离家近,便于照顾家庭,便于照顾孩子,唉!我们这几个小崽子,调皮得很,吵闹得很,硬是让我有操不完的心,有做不完的事。” 宋宜梅说出的话,带有几层意思,最明显之处,在于以照顾家庭来掩饰自我感情方面的需求,女人什么时候愿意离开自己的老公?尤其是结过婚的女人,她们是多么希望老公能留在她们的身边啊!哪怕老公离开一会儿,仅仅只是一会儿,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实。 宋宜梅说过这话,脸蓦然红了起来,说:“马石,马石,请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我说的是照顾家庭,我没有说要你来照顾我,你不要以为我很娇气,其实呢?我很坚强,你就是想到内地去抗战,我也没有意见,我也会支持,把男人拴在身边的事,别的女人会做,我不会做。” 宋宜梅巧妙地掩饰了自我内心里的喜悦,巧妙地掩饰了自我内心里的渴望,她把自我感情的需求,用家庭责任去替代,茶马石岂有不清楚的?岂有不明白的?何况他也希望老婆能够在身边,一刻也不要离开,帮助他经营好这个家。 第416章 走马上任 茶马石对将来不敢有过高的奢望,不敢有过高的贪恋,他以为不管什么事情,过得去就行。 在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如果有过高的奢望,如果有过高的贪恋,总归不是一件好事,然而,茶马石毕竟是一个男人,毕竟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 他对他的老婆充满了爱意,他同时希望自己能随时得到老婆的爱恋,说起来,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感激老婆知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感激老婆能够摸得清自己正在渴望得到什么。 茶马石离开家,走过云龙桥,走在飞凤山下的小路上,他走过石月亮河,来到石窝铺,来到云里县宪兵连。 云里县宪兵连属于连建制,但是就兵力来说,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排,只有四十余名官兵,但是,他们所担负的责任却十分重大,所要完成的任务十分繁重,整个连显得异常忙碌。 云里县宪兵副连长已经接到过云里县政府打来的电话,晓得新任连长就是炸毁既通桥,成功阻滞外敌进攻步伐的凌风旅宪兵副营长,他原本失落的心,变得不再失落。 没有连长,只有副连长,副连长希望自己能转正,能当上连长,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升迁的将官,不是好的将官,云里县宪兵副连长,渴望转正,完全在正常思维范畴,反之则不正常。 然而,当他知道即将上任的是茶马石,是在关键时刻下令炸毁既通桥的茶马石,是在关键时刻阻止了外敌进攻步伐的茶马石,他的心里即刻发生了变化,对茶马石是极度的敬佩,是极度的崇拜,是极度的欣喜,是极度的拥护。 在战争年代,人们敬重英雄,敬佩英雄,尤其敬佩有胆有识的英雄,茶马石在关键时刻下令炸毁了既通桥,不仅有胆,而且有识,遇事沉着,冷静,如果不具备这种素质,让外敌冲上既通桥,继而控制既通桥,那么,外敌的大部队就会源源不断地开进临城,继而侵占叶榆……到了那时,政府将要面对怎样的境况? 历史,中国抗战史,在既通桥被炸的时刻得到了改写,中国抗战史,因为既通桥被炸而变得凝重起来,变得深沉起来。 历史是一首寂寞的歌谣,寂寞是永恒的歌唱,历史,中国抗战史,在一个小人物的把握中,在一个小人物的临机应变之中,得到了改写。 云里县宪兵副连长看到茶马石走进来,赶忙站起来,把手举到帽檐下,行了军人礼,说:“报告连长,我是云里县宪兵连副,请指示!” 茶马石还了礼,张开嘴笑了笑,说:“我初来乍到,不晓得连里的情况,尚请老弟多费一些心思,我没有指示,我得先熟悉连里的情况。” 经停石窝铺的车辆特别很多,有时候像爬行的蚂蚁,堵车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这就需要宪兵去维持秩序,去疏通,指挥车辆通行。 如果遇到霸蛮不听指挥的司机,宪兵连有权扣留司机,有权惩罚司机,而且说到做到,他们把性格粗野的司机,治理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茶马石带着几个士兵巡查过石窝铺,来到弟弟茶马根开设的李刀磨饭店,他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要走。 罗家燕已经原谅茶马石曾经的过错,说:“哥,吃了饭再走吧?你离开李刀磨这么长时间,现在总算回来,还有你的腿受过伤,以后要注意保养,能不走就不要走,能少走就不要多走。” 茶马石的心里,有一些不自在,罗家燕可以原谅茶马石,茶马石却不想原谅自己,茶马石曾经伤害过罗家燕,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一块心病,是一块永远剔除不掉的心病,罗家燕可以忘记,他不可以忘记。 茶马石看到弟媳叫吃饭,心知弟媳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的过错,他的内心里,这时萌生出一种极度的喜悦,长时间萦绕在他心里的阴影,在这一刻消失,渐渐地消失。 第417章 尴尬 尽管受到罗家燕的邀请,但是茶马石不想在李刀磨饭店吃饭,因为他明白,尽管罗家燕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的过错,储存在她心里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淡化,渐渐地消失。 但是,淡化不等于完全淡化,消失不等于完全消失,在这样的境地里去跟罗家燕吃饭,就算罗家燕不感到尴尬,他也会感到尴尬。 时间是一种清洗剂,对于心理有阴影的人来说,他们寄希望于时间,寄希望于流逝的时间,去清洗他们心理上的阴影,期待时间能够治好他们的伤口。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是悠长的,茶马石清楚这一点,也明白这一点,他可不想给罗家燕增添烦恼,更不想给自己增添烦恼,只有等到罗家燕完全原谅他,他才会去原谅他自己,然后,以新的姿态去接受罗家燕的邀请。 茶马石的心里,存有异样的想法,但是,他没有把心里的异样想法说出来,如果贸然把异样的心里想法说出来,非但不会有预想的效果,反而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甚至会勾起罗家燕原本正在淡化的回忆,使得消失的记忆,再次回到她的心中。 发生这种情况,无异于朝罗家燕的胸口里插刀子,作为大哥,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不能做,绝对不能做,我不能做,绝对不能做。 茶马石笑了笑,以自我解困的方式,说:“当兵自然要吃兵粮,我等会儿到连里去吃,如果被人看见我在你们这里吃饭,他们还会以为我在刮百姓的油水呢!把事情捅到上面,就不会是好事。” “我还是回连里去吃,还有,我跟你们说,如果有人想耍横,吃了饭不给钱,请你们说给我,我替你们出头,现在是抗战时代,社会比较乱,特别乱,什么人都会有,什么事都会发生,那些想耍横的人,胆子大,他们什么人都不怕,就怕我们当兵的,就怕我们手里的枪杆子。” 茶马根的心里很矛盾,一边是自己的亲哥,一边是自己的老婆,这两个人对于他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在某些时候,他在心里,暗恨老婆有些小家子气,始终不想原谅他哥哥。 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不假,但是,罗家燕除了在精神方面受到一些刺激,没有其它方面的损失,何况茶马石因为这件事,被搞得名声大臭,不得不离家出走,算是一种自我醒悟的方式,算是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 茶马根觉得罗家燕有一些矫情,他在心里巴望着老婆能够原谅他的亲哥,使得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 现在,他看到老婆热情地挽留哥哥吃饭,蕴藏在他心里的担忧,于转瞬之间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是一种愉悦,说:“在弟弟家吃一顿饭,有什么打紧的?何至于如此上纲上线?真是的,没名堂,没名堂!” 茶马石到底没有接受弟弟的邀请,他带着几个士兵离开李刀磨饭店,回到云里县宪兵连,吃过饭,他正想再次领兵去巡逻时,看见李天明从李刀磨私塾走出来,他赶忙走上前去,说:“天明,散学了?你要去哪里?” 李天明从云祥回来,波动的心逐渐变得平静起来,他不再想到依洛,不再思念依洛,他在李刀磨私塾,尽心尽力教孩子读书,教孩子认字。 闲暇时刻,把心思花在思念阿苏塞上,希望阿苏塞能够平安回来,跟他一起生活,把他们之间的爱情,延续到生命的终结。 然而,作为一名军人,阿苏塞很难把握自己的行程,李天明晓得这一点,到后来就把思念阿苏塞的情结,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第418章 生活充实 上午,李天明在私塾里教孩子读书,认字,写字,孩子散学,他回家吃饭。 战争年代,抗战是主要任务,读书重要,但不是十分重要,根据云里县政府规定,所有私塾,下午不上课。 到了下午,李天明前往下片烟幕连,去教官兵们读书,认字,写字,吃过晚饭就回家,生活上有规律,还算充实,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客楚林死在云祥机场,埋葬他以后,李刀磨村里要选举新村长,人们都把目光投向李云愽,提议由他来接任李刀磨村长,带领李刀磨村民,去发展生产,去支持抗战。 然而,李云愽不同意当李刀磨村长,他想让贤,让有贤能而又年轻的人去当,说:“我是一个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连走路都有一些不稳当,还能有什么精力,去管理村里的事务?我是万万不能,万万不能当李刀磨村长的,请各位乡亲另选他人。” 然而,选谁当村长呢?村里的几个老者,走到李刀磨家里来商量了半天,提出了几个人选,不是被否决,就是人家不愿意,最后,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李天明,提议由李天明担任李刀磨村长。 说:“现在是抗战时代,我们这里虽然没有外敌,但是外敌迟早会来的,我们怎样才能打败外敌呢?靠蛮力肯定不行,得用计谋,什么人才会有计谋呢?文化人,文化人最有计谋,李天明有文化,是李刀磨私塾先生,请他当村长,最好不过。” 李天明心里想到的是如何教好村里的孩子,想到的是如何提高烟幕连官兵们的文化水平,何况他在心里担忧阿苏塞,特别担忧阿苏塞,生怕阿苏塞回不来,导致他们的爱情流产,导致他们的婚姻终结,他的心里,存有一丝灰暗。 而在抗战时代,村长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而且要把这些事情做好做实,不能有半点马虎,李天明担心他自己做不过来,当即推辞,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教孩子认几个字还可以,做村里的事务,就是外行,绝对是外行。” “古人云,富贵须留读书种子,贫穷更要努力读书,等到我们打败外敌,我们要建设家乡,到了那个时候,文化人能够发挥出一些重要作用,为李刀磨培养文化人是当务之急,半秒钟也耽误不得。” 李天明提议选举客芷利当村长,几位村老当即表示不同意,李云博说:“客芷利咯吱窝里还没有长出三根毛,年纪轻轻,没有读过书,没有文化,没有外出经历过世面,眼光自然不会看得长远,做事不会牢靠,选他当村长,你们放心,我不放心,不行,绝对不行,天明,你的提议无效。” 几个村老苦劝李天明,劝李天明以村民利益为重,把李刀磨村长担当起来,然而李天明再三推辞,坚决不同意,到了后来,一个村老想到了客芷座,当即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提议由客芷座担任李刀磨村长。 有几个村老随即提出异议,说:“客芷座现在是县里的参议员,忙得很,我们怎么好意思请他回来当村长?请客芷座回来李刀磨村长,岂不是降低了他的地位?馊主意,绝对是一个馊主意。” 李天明晓得村老反对请客芷座回来当村长,是在心里担心因此而降低客芷座的地位,导致客芷座心里不愉快,继而不想为村里出力。 参议员原本不是官员,然而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因为有杨里梅的邀请,有杨里梅的任命,客芷座的身上,挂着一个县字,自然是一名县官,请一名县官回李刀磨来当村长,岂不是掉了县官的身价?李刀磨村民,岂不成了不晓得轻重缓急的村民? 李天明晓得村老心里存着什么样的想法,说:“现在是抗战时代,特别需要有能力的人出谋划策,客先生不仅有文化,而且有能力,可以同时兼任几个职务,何况李刀磨距离云里县城,也就隔着一条江,两袋烟的距离,有什么不可以的?就这样吧?请各位村老代表李刀磨所有村民,前往云里县政府去请客先生。” 第419章 长远考虑 李天明想了想,觉得茶马石说的话有道理,教化孩子不是一日之间,就能成就的事情,而是长远考虑的事情,而抗击外敌,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说:“你说的话有道理,特别有道理,我可以暂时解散李刀磨私塾,或者请人代我去做,等到打跑了外敌,我再来教孩子也不迟,可是我能干什么呢?去当兵打仗?可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怕是连枪都举不动,到时候别说打外敌,兴许不曾见到外敌,就把老命丢掉了也难说。” 茶马石明白李天明说的是实在话,当即打主意诱导李天明,促使李天明按照他设计的途径去思维,去做事,去完成使命,说:“天明,你说的话有道理,而且是极有道理,可是,你能做些什么呢?” “这事有一点复杂,让我好好地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对了,李师长已经带着将士赶到了抗战前线,隔大江与外敌对峙,我听说这个师是匆忙开往抗战前线的,抗战物资和生活物资都未能及时跟进,将士们的生活非常艰苦,生活在后方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改善将士们的生活方面,去做一点事情呢?前线将士,如果饭都吃不饱,饭都吃不好,有什么力气去打外敌?拿什么去保证抗战的胜利?”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棘手的问题,这是一个令李天明感到困惑的问题,说:“我们李刀磨在修筑滇缅公路以后,元气大伤,乡亲们的生活,是相当的凄苦,日子是相当的难过,我们拿什么去支援抗战前线的将士呢?请叫花子拿出东西,去支持抗战前线的将士,我们能够想得到,但是叫化子未必能够做得到!” 茶马石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他不仅知道,而且深深知道,他所以在这个时候,在李刀磨村民陷入困境的时候,说出支援前线将士的话,是想另辟蹊径,找到另外一种方法,另外一个方式,说:“你说的是实情,乡亲们的日子,确实过得很苦,我不仅看得见,而且感受得到,可是我要把话说回来,乡亲们的日子过得再苦,也比前线将士要好一些,至少不会被饿死。” “想一想办法吧?只要肯动脑筋,我们总能想出办法去支持前线,我想说支持前线将士抗战,是我们李刀磨的主题,是我们李刀磨村民的责任,更是我们李刀磨村民的义务,不把外敌赶出中国,我们李刀磨村民,跟其他地方的村民,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茶马石勾下头,仔细地想了想,认真地想了想,说:“俗话说,靠水吃水,靠山吃山,我们李刀磨,背靠和尚山,面对虹山,我们何不到两座山里去找东西?何不到云里江去找东西?” 到山里找东西,狩猎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前文说,为了改善云里县筑路民工的生活,格乃木首先想到进山去打猎,李刀磨村民随后向大山发起了进攻,云里县各个村寨,几乎于同一时间,向各个大山发起了进攻。 大量的飞禽走兽被猎杀,但是,任凭人类怎样精明,任凭人类怎样残忍,依然会有飞禽走兽逃得了性命,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逃得了性命的飞禽走兽,现在已经繁殖了后代,已经抚育了后代。 和尚山和虹山,又有了飞禽走兽的身影,那些飞禽走兽,永远都不会明白,也不可能明白,李刀磨村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它们,它们再一次成为李刀磨村民猎杀的对象,它们成为前线将士口中的食物。 第420章 兼任村长 几名村老感觉李天明的话有不仅有道理,而且十分有道理,当即同意到云里县政府去请客芷座。 几名村老走过云里江大桥,来到到云里县政府,问清楚客芷座在家里,赶忙离开云里县政府,前往客芷座家。 来到客芷座家里,几名村老把心里的想法跟客芷座说了,阿碧听见,担忧老公事情过多,事务过于冗杂,生怕累坏了她的老公,导致她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当即出声阻止,说:“芷座已经够忙,请你们好好地看一看他,看一看他是不是瘦精干巴?还经得起折腾吗?各位父老乡亲,阿碧请你们饶了我老公。” 客芷座心里,却有另外的想法,他愿意为国家出力,愿意为国家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说:“苦一点,累一点算什么?为了早一些把外敌赶出中国,我就是累死也情愿,感谢各位乡亲对我的信任,我愿意担任李刀磨村长,愿意世袭李刀磨村长,愿意为李刀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客芷座答应兼任李刀磨村长,李天明得到这个消息,心里格外高兴,他按部就班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不想于散学的时候,在石窝铺遇到了茶马石,说:“我要回家里吃晚饭,茶营长,你吃过饭了吗?” 茶马石故意沉下脸,说:“天明,李天明,你是一个什么级别的官?” 李天明显得莫名其妙,心里说,我就是一个私塾先生呀!就是李刀磨私塾的一个先生呀!人家糊涂,你做军官的难道也糊涂?怎么能问出这么不合情理的话来? 说:“我就是一个教书先生,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官?还问我是什么级别,你是不是糊涂了?告诉你茶营长,我跟官没有关系,至于以后有没有关系,现在不知道。” 茶马石大笑起来,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呢?我告诉你,按照部队的规矩,营长级别的官,至少要由师级来任命,我现在是一个连长,你怎么称呼起我营长了?我是你任命的吗?” 李天明晓不得茶马石的具体情况,现在听过茶马石的话,听过茶马石的解释,他还是不明白,依然被蒙在鼓里,说:“我听人家说,说你以前是一个营长,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别人做官,越做越大,而你做官,怎么越做越小?天下奇闻,天下奇观,弄不懂,真的弄不懂。” 茶马石见状,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是抗战时代,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亡,做大官还是做小官,我能去计较吗?有事情做就可以,唉!说一句真心话,比起那些死去的将士,比起那些死去的百姓,我已经很幸运,已经很幸福,唉!这年头,活着已经不容易,除此而外,我还能有什么奢望?” 李天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说:“就是,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想当年在平太修筑滇缅公路的时候,活生生的人,说死就死,真是惨不忍睹,还有客叔叔,还有洛伍顺村长,他们在扩修云祥机场的时候死了,死得好不悲惨!” 茶马石看见过大量军人死亡,看见过大量平民死亡,他更能体会到死亡,有什么样的内涵。 说:“这些都是外敌强加给我们的,俗话说,血债要用血来还,既然外敌欠我们血债,我们就要外敌用血来还,对了,天明,你是一个文化人,你应该晓得为国家出力,怎么会想到跟孩子打交道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第421章 狩猎队长 李天明用怀疑的目光望着茶马石,说:“你难不成叫我去担任狩猎队长?难不成叫我去山里去打猎?” 听过这话,茶马石大为惊讶,他在心里暗自赞叹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什么事情只要点到,他们就会明白,说:“正是,正是这么一回事,我心里正好这么想,天明,我想只要你愿意出马,愿意担任李刀磨狩猎队长,山里的猎物不想死都很难。” 李天明当然愿意当李刀磨狩猎队长,当然愿意带领李刀磨青壮年到山里去打猎,然后把打到的猎物送到前线,这样做,虽然不能说是直接参战,但可以说是间接参战,他知道,凭他的能力,不可能直接参,只能间接参战。 打败外敌侵略者,赶走外敌侵略者,是中华民族每一个人的责任,李天明是中华民族中的一员,他愿意担负起这个责任,说:“好,我愿意组织人马到山里去打猎,明后天就开始行动,先组织人马,后配备鸟枪,择时进山打猎。” 茶马石看到自己的提议被李天明接受,心里乐呵呵的,说:“我借给你几支汉阳造步枪,汉阳造步枪不仅打得远,而且命中率高,几乎能达到百分之百,拿汉阳造跟鸟枪配合使用,猎物保准跑不脱。” 在部队,枪支被严格管控,枪在人在,枪亡人亡,如果不是遇到特别紧要的事,枪支是绝对不能借出的。 茶马石动员李天明带人到山里去打猎,是为了改善前线将士的伙食,是间接参与抗战,即使被上级得知,顶多只是批评几句而已,如果上级心胸宽阔,兴许还会赞成这种做法,世上的事情,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要冒险去尝试的,特别是于抗战有利的事情,如果不去尝试,如果不是去冒险,什么时候才会取得抗战的胜利? 李天明接受了茶马石的提议,他暂时解散了李刀磨私塾,开始在村里动员青壮年,参加李刀磨狩猎队。 不用几天时间,李天明就把李刀磨打猎队组建成功,李刀磨狩猎队,共计有六名队员,名单如下:李天明、茶马根、洛古木、客芷利、尤文强、尤文剑。 李天明把李刀磨私塾,设立成李刀磨狩猎队指挥所,他带领五名队员来到云里县宪兵连,茶马石看见六名青年身体强壮,精神抖擞,心里萌生了别样的想法。 外敌入侵中国已经多年,中国经过长期抗战,兵源成为一个大问题,许多身体羸弱的农民,都被送上了战场,在某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抓壮丁的现象。 李刀磨村民参加修筑滇缅公路,死了好几个人,由于生活物资严重不足,村民身体素质普遍不好,但是,再不好也强过战区的农民,何况面前的这六名青年,身体素质极好,加以训练,将是极好的兵员。 迫于兵源严重缺乏的原因,地方政府有不成文的规定,谁能招到士兵,谁就可以当军官,为了保证战争的进程,远征军任命了大量地方官员,形成了政府和军队同时任命地方官员的独特现象。 有很多地方同时有两个县长,军队知道这种做法于地方管理不利,然而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军队的做法取决于军事方面的需要,哪一个地方支持抗战部队,抗战部队就支持哪一个地方。 第422章 奇特现象 发现哪一个地方不支持抗战部队,或者支持的力度不够,军队就派一个人到那个地方去做官,到那个地方动员民众支持抗战。 政府和军队同时任命地方官员,他们相互抵触,于抗战不利,好在这种现象维续时间不长,到最后也没有给抗战造成严重损害。 茶马石原本是凌风旅的一个宪兵副营长,他在下令炸毁既通桥以后,因为受到冷落的原因,他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临城,回到了云里县,被杨里梅请去当云里县宪兵连长。 云里县宪兵连在维护云里县治安的同时,以更大的责任去保护滇缅公路的畅通。 滇缅公路属于凌风旅管辖,云里县宪兵连属于凌风旅管辖,杨里梅是云里县长,他请茶马石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于情理上说得过去,于法理上却说不过去。 然而,凌风旅主官得知这件事情以后,不但不怪罪杨里梅,反而大加赞赏杨里梅,根据他的命令,旅部很快就给茶马石颁发了任命书,茶马石正式成为云里县宪兵连长。 茶马石明白。如果想升官,培植自我势力极为重要,他在心里萌发了把这六名青年,培养成军人的想法,并希望借助这六名青年,去召集到更多的青年,把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军人,带领他们开赴抗战前线,以达到升迁的目的。 茶马石把心里的野心暂时藏匿起来,仅仅把他们当作狩猎队员,说:“不错,你们身体强壮,精神抖擞,很适合去打猎,你们先到连里训练几天,等到你们学会射击技术,就可以上山去打猎了。” 茶马石叫来几名军事素质好的士兵,请他们教六名青年练习射击技术,实行封闭式管理,生活上尽可能满足他们的体能需要,茶马石为什么要极力提高这六名青年的生活待遇呢?原因还是在于兵源。 茶马石认定这六名青年是当兵打仗的好料子,但是,就目前的身体素质而言,他们距离上前线去跟外敌打仗,尚有一段距离,他们的身体虽然强壮,但是不够结实,显得营养不足,需要得到快速补充。 给这六名青年补充营养不难,因为部队除了有专门的拨款,还有地方政府的支持。 保存自己,打死敌人,是打仗的终极目标,而要达到这个终极目标,首要问题就是有良好的体能,说走就能走,说跑就能跑,冲锋陷阵之时,如果能辅以适当技巧,就能取得战场的胜利。 茶马石以为打猎是促使六名青年,获得灵活技巧的一个重要途径,打猎需要技巧,在很多时候,打猎等同于围猎,有的人追逐猎物,有的人于暗地里埋伏起来,等到猎物进入伏击圈,当即射杀,在射杀外敌时,要讲稳,要讲准,还要讲狠。 茶马石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他晓得如何才能做到保护好自己,晓得如何才能做到消灭敌人,他可不想村里的六名青年,无端地献出生命。 打仗是要死人的,有时候还会死很多人,但是,死要值得,值得死的时候,尽管去死,毫不犹豫地去死,不值得死的时候,尽量不要死,千万不要死,茶马石希望这六名青年,在经历过超强度训练以后,在补充高营养以后,能够成为身体强壮的六只猛虎。 猛虎下山,直扑猎物,把猎物咬死,把猎物撕碎,这是茶马石的愿望,这是茶马石的希望。 第423章 借枪 在李刀磨六名青年正式进入部队之前,先学会捕猎技术至关重要,这样做也是对乡亲们负责,把村里的六名青年送到部队去杀敌建功,不仅于六名青年有利,对李刀磨村的发展更为有利。 但是这样做,其前提是保证六名青年不死亡,至少不要过多地死亡,否则,村民不会饶恕茶马石,他们会把茶马石骂死,甚至撕碎。 茶马石心里明白这一点,他可不想把一件好事,去变成一件坏事,没来由地为自己找来麻烦,继而被乡亲们所痛恨,导致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过得不滋润。 经过十天的严格训练,茶马石亲自对六名青年进行了严格考核,考核成绩优秀,茶马石对此极为满意,当兵晚上不仅请六名青年吃了一顿饭,还请他们喝了一顿酒,鼓励他们利用学到的技术,把猎物当敌人,尽力多杀猎物,尽力多为前线将明士提供生活物资,提供战斗物资。 猎物分明是生活物资,茶马石为什么要把生活物资说成战斗物资?在茶马石看来,猎物是高营养物资,前线将士吃过高营养物资,身体素质就会得到提高,战斗力就会提高,杀敌效果好,生活物资自然转化成为战斗物资。 茶马石这样说,也是对李刀磨六名青年的鼓励,把他们到山上去打猎的行为,跟战场搏杀等同起来,以此提高六名青年荣耀感,去获得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变合格的狩猎队员为合格的战斗军人。 茶马石亲自发给六名青年三支汉阳造步枪,三百发子弹,说:“你们现在是六个人,照理说,我应该发给你们六支枪,可是我为什么只发给你们三支枪呢?不是我小气,而是服从于打猎的需要。 事实上,有的猎物需要你们用步枪打,有的猎物需要你们用土枪打,你们只有做到把两者结合起来,完美地结合起来,打猎的效果才能得到最佳的显现,打到的猎物才会最多。” 从土枪里打出去的是铁蛋子,数量多,成散状,对于近距离的猎物,杀伤效果极大,而处于远距离的猎物,用步枪效果好。 李天明晓得这个道理,其他五名青年,也晓得这个道理,他们拿起三支汉阳造步枪,三百发子弹,离开云里县宪兵连,回到李刀磨私塾,随后找来三支土枪,给土枪配备好弹药,于第二天早晨前往和尚山。 茶马石借给李刀磨打猎队三支汉阳造步枪,是一种冒风险的举动,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对枪支的管理都是极为严格,如果丢失枪支,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如果因为丢失枪支而造成重大事件,相关人员要承担责任,甚至会送往军事法庭,去接受军事审判。 副连长的心里,有一些担忧,说:“茶连长,我们不能把枪支借给李刀磨打猎队,请你想一想,如果他们拿着这些枪支去杀人,或者干脆到山里去做土匪,我们就有可能受到严厉的处罚,难说还会被送到军事法庭,审判过后,或者坐牢,或者杀头。” 上级机关或者定期,或者不定期,对下属机关进行详细检查,如果发现丢失枪支,跟着就会严查,随后就会严肃处理,他们绝对不会轻饶担责人员,只会严肃处理担责人员。 茶马石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上级机关派人来检查,如果他们发现少了三支枪,他可以说有三支枪坏了,已经送往枪械修理所,难不成从上级机关来的人,会到枪械修理所询问不成? 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大家都是在部队混的人,谁不会给谁一点面子?谁会想到去枪械修理所严查?如果执意要到枪械修理所严查,也可以提前去打招呼,叫人家打埋伏即可。 副连长担心的事情,其实也是茶马石担心的事情,他看到副连长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说:“我相信他们,相信他们不会去做这样的事,他们都是有正义感的人,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外敌或许会打到我们这里,到时候,我们这里或许就会成为一个战场,甚至是一个重要战场,提早积攒一些抗战力量,有很多方面的好处。” 副连长头上顶着一个副字,在茶马石面前,他可以提出一些建议,但是没有决策的权利。 他看到茶马石主意已定,心想如果这六名青年,真的去做土匪,真的去抢劫来往的物资,真的去杀平民老百姓。 上面追查下来,自有茶马石来承担责任,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期盼,期盼李刀磨打猎队,能够打到很多的猎物,给我也增添一些营养。 第424章 和尚山 和尚山海拔2700多米,从云里县城看过去,山顶仿佛一个和山,高坐于群峰之上,两手搭在膝盖上,显得安祥而慈善,云里县百姓因形命名,把这座山叫做和尚山。 和尚山隔云里江与虹山相对,两座大山之间的云里江,宛如一根丝线,在山间飘荡,犹如一条小蛇,在山间游走,它时而向东,时而相南,颇具情态。 站在和尚山上,可以望得见虹山的多座山峰,和尚山高,虹山更高,因为两座山海拔相差很大的缘故,从和尚山远眺虹山,有仰望的感觉,有矮几分的感觉,有那山更比这山高的感觉。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从和尚山仰看虹山,看见的不是山谷,不是山沟,而是人的胸腔,而是胸腔上排列整齐的肋骨,如果天空下雨,眼前云雾缭绕,整个虹山从眼前消失,不见踪影。 李天明带领五名青年进军和尚山,出师顺利,他们打到了一只老熊,一头野猪,三只麂子,十几只山鸡。 六名青年把这些猎物扛到云里县宪兵连,交给茶马石,茶马石看见这些猎物,异常惊讶,说:“你们厉害,你们是真的厉害,仅仅训练了十天,就有如此本事,以后外敌遇到你们,如果不想举手投降,就只能死亡,至于这些猎物,我会很快把送到抗敌前线,叫抗敌前线的官兵打牙祭,增加一些油水。” “抗敌将士身上有油水,就会有力气,就会多打死几个外敌,唉!可恶可恨的外敌,放着巴掌大的地方不呆,偏要跑到我大中国来送死,既然你们想来送死,那好,我们不妨成全你们的愿望。” 茶马石叫来几个士兵,把这些猎物弄干净,用盐巴腌好,至于脑袋、内脏、蹄子……这些东西容易发烂发臭,茶马石把这些东西,部分用来改善宪兵连官兵的伙食,部分送给狩猎队员,部分送给李刀磨饭店。 随着猎物的增加,茶马石还把猎物的下水,送给李刀磨村民,送给下片烟幕连,送给林竹寺高炮营。 茶马石叫上几个士兵,把弄干净腌制好的猎物装上车,过云里江,来到云里县战备物资筹集处。 赵唯城想方设法,殚精竭虑,想办法筹集抗战物资,也筹集了不少抗战物资,但是距离上面的要求,相差甚远,算是未能完成上面指派的任务,他因此被杨里梅骂过好几次,现在,他已经陷入被撤职查办的危险境地。 茶马石把猎物交给赵唯城,说明了猎物的获取过程,赵唯城听过说明,心里感到十分惊讶,心里十分感激,过后把这件事向杨里梅做了汇报,做了说明。 杨里梅听过汇报,听过说明,心里异常惊讶,两眼望着身边的人,说:“我早就说过勤劳在民间,智慧在民间,你们就是不信,成天带着人马到乡里去大呼小叫,把百姓都逼死了,我们做官的去管谁?缺乏管理对象,做官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情趣?猪脑壳,我们都长着猪脑壳!” 杨里梅骂周边的人,连带他自己也骂,过后,他主持召开云里县村长会议,向李刀磨狩猎队颁发了荣誉证书,把李刀磨狩猎队,树立为全县各村寨效仿的榜样,动员全县百姓向大山发起了进攻。 在全县百姓的进攻之下,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进攻之下,藏匿在云里县大山里的动物,藏匿在云里县大小河流的里的鱼虾,被百姓大量打死,被百姓大量捕获。 腌制好的猎物,腌制好的鱼虾,被送往抗战前线,被源源不断地送往抗战前线,极大地改善了抗战前线将士的生活,等到反攻战役大规模打响,身体强壮的前线官兵,以气吞山河的态势渡过大江,把外敌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只管在心里痛骂爹妈少给了他们两条腿,导致他们难以迅速地逃离战场。 有四条腿的是畜生,外敌恨不能自己能有四条腿,在生死攸关时刻,他们已经丧失了斗志,他们愿意做畜生,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以最快的速度争取活命。 然而,面对眼睛充血心里充满仇恨的中国军人,他们就是想做畜生也难以做成,最后只能做鬼,只能做死在异乡的鬼,鬼子的魂灵难以升天,永远不能升天。[ 第425章 凤仙花 天边微微地泛起了亮色,一丝熹微的晨光照进窗棂,照进房间,照得房间里隐隐约约有点清晰。 罗地凯轻轻地起了床,穿好衣服,他用怜爱的眼光看了看老婆狗妹,迈着轻巧的脚步走出卧室,走到厨房,走到火塘边坐下。 罗地凯用木棍扒开沤的木头,用嘴朝木头吹了几口气,接触到空气的术头,很快燃了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火星不停地爆炸,不停地爆炸,火堂前,暗一会,亮一会,交迭着,交织着。 过了一阵子,架在铁三脚的铜壶里,发出了吱吱的声音,罗地凯从挂在身后墙壁上的一个挎包里,拿出一小撮茶叶,放进一个口缸里,把口缸放在火上烤,他反复抖动口缸,使得口缸的茶叶受热均匀,渐渐发出浓浓的香味。 等到铜壶里的水涨时,用树皮包住铜壶把,提起,往口缸里加满开水,抽了两锅旱烟,站起来,走出厨房,走向屋后,去完成每天都要完成的功课。 虹山巅上,铺满了厚厚的云层,以为虹山经受不住寒冷似的,云层把虹山之巅,紧紧地包裹起来。 罗地凯来到一块平整的地方,解开裤子,蹲下,两眼望着虹山。 铺盖在虹山之顶的云层渐渐红了起来,太阳从红云里跳了出来,跳到了云层之上,发出了一束橘红色的光芒。 桃花园人把厕所叫做茅坑,桃花园人不建茅坑,大小便都到屋后的山上去完成,到了山上,他们一边完成每天都需要去完成的功课,一边看风景,还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可谓一举三得。 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桃花园人做起来顺风顺水,毫无做作之意。 罗地凯完成了例行功课,正想站起来回家,忽然听到了从侧面沟壑里,传来的悉悉索索声,好像动物互相撕咬似的,这声音吸引了罗地凯,促使他向沟壑走去。 沟壑不是很深,人可以从上面直接跳下去,一条细细的水流在沟壑里流淌着。 罗地凯来到沟壑边,但见沟壑里有无数条蛇,正在凶狠地互相撕咬着,正在凶狠地互相打斗着,其撕咬和打斗的情态,令罗地凯感到毛骨悚然,身子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剧烈抖动起来。 罗地凯担心那些蛇会转移目标,把自己当作撕咬和打斗的对象,到时候自己就惨了。 罗地凯不敢耽搁,赶紧跑回了家。 狗妹这时已经起床,她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罗地凯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狗妹看见老公慌慌张张的样子,心里有一些疑惑,说:“大清早的,你搞什么名堂?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像遇到了鬼似的。” 罗地凯脸色寡白,身子颤抖,说:“我遇到了比鬼还要可怕的事情,可把我吓坏了,从小长到大,我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情,看来,我们村要出大事情了,要出大事情了,狗妹,请你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离开李刀磨,离开这个鬼地方。” 狗妹听见这话,以为老公得了感冒病,脑子里发烧,嘴里说胡话,她赶忙放下锅铲,走到老公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老公的前额,发觉老公的前额很凉很凉,证明老公脑子里没有发烧。 说:“地凯,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大清早的叫我收拾东西,叫我们离开李刀磨,你神经病啊!去,去火塘边抽你的水烟筒!” 第426章 赌咒发誓 罗地凯很快冷静下来,他把看到蛇互相撕咬,互相打斗的事情,告诉给老婆,说:“幸好我们屋前屋后栽种了大量的凤仙花,把蛇挡在外边,情你想一想,如果这些蛇跑到我们家里来打架,岂不是把我们也当成它们撕咬的对象?” “不行,我得赶紧去向村长报告,你呢?看好两个娃儿,叫他们千万不要到那条沟边去,叫他们看见蛇打架,夜里会做噩梦,还有,请收拾好东西,如果有必要离开,我们立马就走。” 罗地凯说走就走,走了十几分钟,走进李云愽家里。李刀磨现任村长是客芷座,客芷座兼任云里县参议员,大部分时间在县里上班,李云愽成为李刀磨的编外村长,村民有事就去找他,他总能给村民一个满意的答复。 罗地凯快快地走进李云愽家里,说:“云博叔,不得了,不得了,我们这里出了一件比天还要大的怪事,我们这里出了一件比鬼还要可怕的事,我不晓得如何去处理,所以我赶紧跑来向你报告。” 看到罗地凯脸色凝重,脸色寡白,李云愽感觉罗地凯遇到一个了大问题,心里不觉担忧起来。 在李刀磨,男人打老婆的事情经常发生,有时候下手把握不住轻重,把老婆打死,或者把老婆打残,不说经常发生,但是会偶尔发生。 李云愽看到罗地凯脸色凝重,脸色寡白,身子不停地颤抖,以为罗地凯打死,或者打残了老婆。 说:“我平时说过你好多次,要爱惜你自己的老婆,你就是不听,农村婆娘白天要下地干农活,回到家里要做饭,要带孩子,晚上还要服侍男人,辛苦得很,你怎么能忍心把老婆打死呢?” 罗地凯看到李云愽误会,以为自己打死了老婆,赶忙解释,说:“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老婆如花似玉,无比勤劳,无比贤惠,我喜欢都喜欢不过来,我怎么会去打老婆呢?绝对不会打。” 不把老婆打死,不把老婆打残,李刀磨还能有什么事,能让罗地凯如此害怕?如此恐惧?李云博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你感到如此害怕?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罗地凯说:“天没有塌,地没有陷,也没有打老婆,我看见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看见了一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真是奇了,真是怪了,我们李刀磨,怎么会发生如此可怕而奇怪的事情?” 罗地凯随即把蛇互相撕咬打斗的事情,告诉给李云愽,李云愽听过,不信,绝对不信,他径直走过去,用手探了探罗地凯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不烫,甚至还有点凉,不像感冒发烧。 说:“我以为你感冒发烧,烧坏了你的脑子,正在说胡话呢!现在看来,是另外的原因了,罗地凯,我跟你说,跟老婆在一起,虽然有一点情趣,但是,凡事都要有一个度,超过这个度就是放纵,不仅会伤身子,还会伤脑子,导致神经发生混乱,说出一些狗屁话,好了,坐下,坐下抽一锅烟,吃一点东西,然后回去好好地补上一觉,把神经弄正常。” 罗地凯看到李云愽把事情朝歪处想,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着急,说:“云博叔,不是你说的那么一回事,又不是年纪轻,我现在是两个娃儿的爹,生活这么艰难,我还有什么心情朝那方面想?” 罗地凯再一次强调蛇互相撕咬打斗这件事,是为了向李云博证明这件事确实发生过,为了证实自己确实是一个诚实的人,罗地凯为此不惜赌咒发誓。 说:“云博叔,是真的,不信,你随我去看一看,去看一看那场面,到底有多么凶险!到底有多么可怕!” 看到罗地凯赌咒发誓,李云愽相信了,他想从木瓜箐到桃花园距离不远,几分钟的时间,到了桃花园,兴许罗地凯还会请我喝酒吃饭呢! 第427章 胡乱猜测 李云博随罗地凯来到桃花园,来到那条沟壑旁,蛇撕咬打斗的场面已经结束,沟壑里堆满了死蛇,可见蛇互相撕咬的打斗,到了达到了怎样惨烈的程度! 李云愽看到满沟满沟的死蛇,心里发怵,两条腿不停地颤动起来,说:“看这情形是要发生大地震,赶紧去通知村民做好准备,如果发生大地震,要两只脚撒腿朝外面跑,不要有丝毫犹豫,不然房子倒下来,人会被砸死的,划不来,走,我要赶紧去通知村民。” 罗地凯挽留李云愽到家里吃早饭,李云愽感觉问题过于重大,耽误不得,说:“都到了火烧屁股眉毛的程度,还有心思去吃饭?没有文化真可怕,连轻重缓急都不晓得。” 李云愽骂罗地凯没有文化,其实,他自己也只是高低认得几个字,有一些字还是儿子教他认得的,他因此以儿子是一个私塾先生而自豪,而骄傲,他在心里说,我至少是一个文化人的父亲吧?而你们不是,这就是我与你们的区别,这就是我与你们最大的区别。 李云愽骂过罗地凯,只管放弃在罗地凯家里吃饭的念头,不敢有半分钟的耽搁,立刻把即将发生大地震的消息散布出去,俞琴不信李刀磨会发生大地震,说:“不会吧?大地震怎么能说发生就会发生呢?你莫要乱说,被县里以造谣生事抓去坐牢,我可没有时间去给你送饭!” 李云愽听不来这话,他立刻板起脸,呵斥俞琴,说:“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靠谱的话?我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想当初我要把儿子送到云里县高等小学去读书,你还反对过呢!”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当初下决心送儿子去读书,想法是多么正确,做法是多么正确,现在,我们村里就要发生大地震了,你夜晚睡觉,要学会警醒一些,感觉屋子有一些摇晃,就立刻就跑出去。” 俞琴不信大地震说来就会来,说:“立刻冲出去,被人看见不穿衣服的样子,害羞死人了,除非夜里睡觉不脱衣服,不然做不到立刻就跑出去。” 俞琴老实,心里想到了什么,嘴里就说出什么,而在李云愽看来,俞琴说这话是在顶牛,是在钻牛角尖,心里不觉腾起了一股火焰。 说:“到底是性命重要还是害羞重要,一个老女人,就是被别人看见,又有什么要紧的?你什么时候看见老母猪穿过衣服?没文化真是可怕,连轻重缓急都不晓得,到时候连怎么死都不晓得。” 李云愽用重话去骂俞琴,以为老婆会出声回应,然而俞琴不但不怪老公责骂,反而在心里生发出感激的情愫,以为老公这是在关心老婆,这是想叫老婆多活几年。 这是几十年相濡以沫换来的感情,说话语气重一点,又算什么?不予计较就是。 俞琴不做声,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李云愽随即出了门,去通知各家各户要小心一些,发生大地震的时候,要立刻跑出去,不要因为留在屋子里而丢掉性命,要知道大地震是很厉害的,是会把很多人震死的,被大地震弄死,划不来,绝对划不来! 第428章 暗防 谣言是夏夜里的萤火虫,漫天飞舞,却惧怕白日里的阳光。 当有人去追究谣言时,谣言的发布者,往往会赌咒发誓,矢口否认自己散布了谣言,谣言最终会消失于无形。 村民或许没有见识,但是他们敬重有见识的人。 李云愽当年决定送儿子到县里去读书,在村民看来就是一种有见识的表现,现在有见识的李云愽,说李刀磨即将发生大地震,他们也不仔细地想一想,当即信以为真,积极行动起来,去应对可能发生的大地震,有的村民,心里关心村外的人,他们很快把这个消息泄露到外面。 村外开始心慌,整个李刀磨,显得显得更加心慌,到了夜晚,他们不敢睡觉。 到了后来,村民钻进床底下睡觉,第二天起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没有力气干活,严重影响了生产活动。 云里县是抗战物资的集散地,筹集地,县政府恨不能叫百姓二十四小时到地里去干活,去生产出更多更多的抗战物资,现在,百姓因为害怕可能发生的大地震,不敢到地里去干活,云里县政府知道这种情况以后,怎么能不着急? 杨里梅把客芷座叫到办公室,说:“客参议,有传言说云里县可能发生大地震,你晓得这件事吗?我打电话问过茶马石,说消息的源头出自李刀磨,是李刀磨村民李云愽散发出来的。” “这传言已经严重影响到云里县农业生产,你去查一查,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因为脑子不清楚,还是有意散布谣言,如果是后者,就是有意破坏社会稳定,该怎么处理,你心里应该清楚。” 杨里梅把话说得很重,客芷座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客芷座有心替李云愽开脱责任,说:“听到这件事以后,我回了一趟李刀磨,问过李云愽,随他去过桃花园,去到那条沟壑边,真是奇了,怪了,一场蛇打斗,死了万把条,臭得要命,我安排当地的老百姓,把干柴丢到沟壑里,点燃,把死蛇都烧了。” 杨里梅听过这话,感觉事态有一点严重,那些蛇为什么要互相撕咬?为什么要大规模互相撕咬?是为了生存而互相撕咬?还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而互相撕咬? 杨里梅赞赏客芷座做事老道,晓得用柴火烧死蛇,阻绝了恶臭的散发,其实质是净化了空气,阻绝了病源的散发。 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如果事情的真相确实是这样,就是两难,一是难以解释明白,二是难以抓人,我感觉真的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有一些不自在,可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心里也不清楚,你心里也不会清楚,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在暗地里做好应对工作。” 杨里梅叫客芷座密切注意事态发展,遇到问题,要及时报告,不能有半分钟的耽搁,客芷座答应以后,走出了杨里梅办公室。 过了两天,罗地凯从地里回家,刚到家门口,便一头栽倒在地,随即翻过身来,仰面朝天,双手乱舞,两脚乱踢,口中呵呵有声。 时光正好是夏天,空气里夹杂了一股热气,阳光照炙烤着大地,炙烤着生活在大地里的一切。 第429章 怀疑下毒 狗妹正在屋外喂猪,她听到老公嘴里发出的呵呵声,赶紧从屋外跑进来,她看见老公仰面倒在堂屋里,手足乱舞,心里异常惊讶,心里说:“不得了,我老公得了疯病,我以后会有麻烦,我怎么这么命苦?我怎么会这么命苦呢?” 李刀磨村民思想不够开放,女人嫁给男人,几乎把自己拴在男人的裤腰带上,男人几乎是女人的全部。 狗妹看到老公的样子,立马断定老公得了疯病,自己以后既要抚养两个孩子,还要伺候得疯病的老公,生活上必定会遭遇到巨大的苦痛。 狗妹在心里萌生了凄苦的情愫,脸上随即出现了痛苦的神情,说:“地凯,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请你赶紧站起来,请你赶紧给站我起来,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啊!” 罗地凯用两只手抓挠着胸脯,狠狠地抓挠着胸脯,狗妹的两个孩子这时走过来。 狗妹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一个女儿,只有十来岁,小的是一个儿子,只有五六岁,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当即被吓得哭起来。 狗妹看见两个孩子哭起来,也不想一想孩子正当年幼,不懂事,什么也不懂,只管呵斥,说:“哭,你们就只晓得哭,哭你妈的球!” 狗妹骂过两个孩子,于瞬间明白自己不应该骂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抬脚,我来抬头,把你们的爹抬到床上去,快,快。” 三个人使劲把罗地凯抬到床上,罗地凯到了床上,很快就昏了过去,狗妹又喊叫,又摇晃,罗地凯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狗妹见状,意识到问题严重,相当严重,她当即飞跑出门,跑到隔壁公公婆婆家里,说:“不得了,不得了,我家地凯中邪了!” 她的公婆听见这话,不敢有半秒钟犹豫,他们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路,来到儿子家里,看见儿子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晓得儿子病情严重,就此离开人世也难说,他们的心里慌慌的。 罗地凯的母亲挥泪成雨,埋怨儿子不该撇下老娘而去,她的老公听到这话,心里鬼火直冲,说:“说什么混账话!我们的儿子好好的,你叫他去死?憨婆娘,真是一个憨婆娘,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请毕摩!” 毕摩即巫师,是李刀磨村民眼中有智慧的人,有能力挽救生命的人,是李刀磨村民心理上的依靠,是李刀磨村民的主心骨,相信毕摩,对毕摩毕恭毕敬。 罗地凯的母亲不敢出声,立刻出门请来毕摩,毕摩翻开罗地凯的眼皮,但见瞳孔放大,眼底灰暗,明白罗地凯距离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毕摩赶忙从挎包里拿出几根银针,分别插进罗地凯脸部的相关穴位,说:“地凯不是中邪,而是中毒,是中了什么毒?我一时之间还难以断定,现在插了银针,如果半个时辰之内不见醒来,不要说毕摩,就是神仙,也难以救治了!” 听到中毒两个字,罗地凯的父母,以及随后赶来的邻居,统统把目光投向狗妹,他们怀疑是狗妹投毒,是她投毒害死了老公。 他们的目光犀利,宛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插进狗妹的心窝里,割割着,搅动着,狗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苦痛。 第430章 中邪 狗妹想为自己辨别,但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人家不允许她辨别,她只好在心里承受着,承受着这种痛苦,除此之外,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过了半个来小时,毕摩宣布罗地凯死亡,罗地凯的母亲听到这话,想起毕摩说过儿子中毒的话,武断地以为是儿媳妇投毒,当即把充满了怒火的眼光射向狗妹。 说:“你做的好事,你的心好狠,两口子之间,就是有再大的仇恨,你也不应该去投毒,去谋害亲夫,狗妹,你这是在谋害亲夫啊!庄上的雷公,一定不会饶过你,一定会劈死你!” 狗妹看到老公死亡,现在被婆婆诬陷,她的心里,又急又气,不晓得应该怎样去为自己辩护,她犹豫了几秒钟。 说:“地凯是我的老公,我们向来互相敬爱,我怎么会想到去谋害他?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的事情,请妈相信我,我没有想过要去害死地凯!” 罗地凯的母亲,坚信儿媳妇谋害老公,谋害她的儿子,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天晓得你为什么要去害死老公,说不准你在外面已经有了相好,怪我儿子碍你们的眼,碍你们的事,我想骂你们,骂你们过于狠毒,你们想在一起,只管在一起,不至于因此去害死我的儿子吧?我的儿子再差,也是你的老公,也是一条人命。” 罗地凯的父亲虽然对儿媳妇有一些怀疑,但是他尚有理智,怀疑不等于事实,投毒谋害亲夫是重罪,是要沉塘处死的,既然是重罪,自然要拿到确实的证据,现在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只管说出来,岂不要了儿媳妇的老命? 罗地凯的父亲看到老婆说话口无遮拦,说:“不说话嘴里能长疖子?闭嘴,赶紧给我闭嘴,真是一个憨婆娘,张嘴就来,满嘴喷粪。” 罗地凯的父亲骂过老婆,跟着栽倒在地,跟着翻过身子,面孔朝天,手脚乱舞,口中呵呵出声,出现了跟罗地凯完全相同的症状,毕摩看见,立马在心里否定了罗地凯中毒死亡的定论 说:“罗地凯不是中毒,而是中邪,两父子都是中邪,赶紧把人抬到走廊,我要驱邪,我要驱鬼,李刀磨这地方邪恶得很,总有几个厉鬼,总是喜欢跟人作对,不把这几个厉鬼整死掉,李刀磨永远不会有安宁,快!快!” 毕摩相信自己的实力,罗地凯死了,是辟邪不够及时,是驱鬼不够及时,罗地凯的父亲刚刚中邪,时间上于毕摩有利,毕摩相信自己能够创造出一个奇迹,能够把罗地凯的父亲,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 毕摩当即走到走廊,从口袋里拿出一种白色的液体抹在脸上,说起来也奇怪,几秒钟以后,涂在毕摩脸上的白色的液体,变成了红色的液体,均匀地附着在毕摩的脸上,毕摩的脸,红彤彤的。 毕摩随即拿出一把木刀,嘴里念念有词,他围着罗地凯的父亲转起圈来,速度由慢而快,挥动木刀的动作由缓而急,突然,毕摩停止了转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表纸,俯身从碗里吸了一口水,喷在黄表纸上。 不过瞬间,黄表纸上现出了几条正在打斗的蛇,说:“是蛇在作怪,是蛇引发出一种邪气,这种邪气,人类是很难对付的。” 毕摩这样说话有讲究,如果罗地凯的父亲活了过来,证明毕摩的功力了得,如果罗地凯的父亲活不过来,证明由蛇引发的邪气过于厉害,非人力可以克制,罗地凯父亲的生命,不是人力所能挽救。 第431章 谋害亲夫 罗地凯的母亲看到老公得了急病,又听见毕摩说儿子和老公,都是中邪而不是中毒,就在心里打消了对儿媳妇的怀疑,先前凶狠的目光,现在变得柔和了一些,她满心希望老公能够突然站起来,能够突然好起来,然而,不过半袋烟的功夫,毕摩宣布罗地凯的父亲也死了。 失去老公的狗妹,被婆婆骂得贼死的狗妹,听到毕摩说老公死于中邪,而不是死于中毒,当即找到了修理婆婆的武器,她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婆婆的衣领,说:“大家看啊,大家看啊,这个贼婆娘心如毒蛇,投毒谋害亲夫,投毒谋害亲夫啊!” 罗地凯的母亲先前不讲道理,随意诬陷儿媳投毒,谋害亲夫,导致儿媳受到冤枉,受到委屈,现在被儿媳抓住衣领痛骂,想到老公死亡,想到儿子死亡,看到儿媳习蛮甚至野蛮,然后此刻,她想到千错万错,都是先前自己的错,何况她已经伤心,心寒骨也寒,懒得挣脱,由着儿媳抓住衣领。 狗妹的婆婆现出一种死样,现出一种死相,在场的人看见,赶忙上前拉架,赶忙上前劝架,毕摩说:“一下子死了两个人,你们两个一下子变成了寡妇,变成了寡妇还要吵架,佩服你们,真的佩服你们,办后事吧?赶紧办后事吧?大热天,尸体容易烂,容易臭。” 罗地凯的母亲知道自己有错,是自己胡乱怀疑儿媳谋害亲夫,现在真相出来,她心里好生后悔,想向儿媳道歉,深刻反思她的过错,然而面对眼前情况,她无力去做,只能翻白眼,做死狗。 狗妹看见婆婆情态,心里说我死了老公,心里难过,她也死了老公,心里也难过,都是难过之人,谁也不要为难谁,何况婆婆做错事,原因在于护子心切,就算有错,也在原谅范围,过于纠缠显得无理。 狗妹想到这里,就在心里原谅了婆婆,一头扑在罗地凯身上痛哭起来,毕摩见状,赶忙走过去,把狗妹一把拉起来,说:“危险,危险,他们是中邪而死,他们身上有邪气,会传给活人的,大家不要接触尸体,马上办丧事,趁早把他们埋掉。” 两台丧事一起办,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葬了罗地凯父子以后,李刀磨接连有人生病,接连有人死亡,而且死亡的症状完全一样,不过几天时间,死亡的阴影,就在村民的心里生发起来,蔓延起来。 客芷座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回到村里,他在走访过后,即刻回到云里县城,向杨里梅禀报了这件事。 杨里梅消息灵通,他早就晓得滇西有很多地方,发生了大规模瘟疫,有有地方,正在大批量地死人,他现在听了客芷座的禀报,立马断定李刀磨也发生了瘟疫。 说:“李刀磨村民不是中邪,而是得了瘟疫,是该死的外敌,强加给滇西老百姓的一场瘟疫,这笔账,我们早晚要找外敌算清楚。” 杨里梅告诫客芷座不要把发生瘟疫的事,告诉给李刀磨村民,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导致社会问题爆发,他决定实行内紧外松的策略,以避免李刀磨村民集体外逃,把病毒带到其他村寨。 说:“云里的气候,清明节以前极少下雨,清明节以后经常下雨,今年却有一些异样,清明节以前连续下雨,清明节以后却不下雨,异常的气候,往往会带来异常的问题。” 杨里梅以为气候干燥,会加快瘟疫传播的速度,如果下雨,空气湿润,定然能够阻止瘟疫的流动。 事实上,这种想法带有猜测意味,是未经证实过的,客芷座虽然有文化,有满肚子的文化,但是,他在这方面没有研究,不清楚应该怎样去应对发生的瘟疫,说:“县长,我们应该怎么去应对目前所发生的瘟疫呢?” 杨里梅已经说过这件事,说得很明白,客芷座再一次发问,不是装憨,就是没有听明白,杨里梅心里来气,想骂客芷座几句,却受到身份的限制。 县长虽然不是大官,但毕竟是一方父母,不能说发火就发火,被人说成不够稳重。 说:“我马上给县里成建制的部队打电话,请他们协助我们做好李刀磨村民的安抚工作,你呢?马上去李刀磨,去坐地指挥,去严格控制李刀磨村民外逃,把瘟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杨里梅叫客芷座马上去李刀磨,等到客芷座离开县长办公室,杨里梅跟着给云里宪兵连、下片烟幕连和林竹寺高炮连打电话,请他们协助县警察局做好李刀磨村民的安抚工作,严格控制谣言的传播,维护社会的稳定。 三个成建制单位既属于部队管辖,同时受到云里县监管,现在县长打电话请求他们协助县里工作,他们立刻答应,即刻对李刀磨实行了严格的控制,李刀磨村民就是想逃离,也没有逃离的机会。 生,要做李刀磨的村民,死,要做李刀磨的鬼魂,仿佛一把铁锁,紧紧地箍住了李刀磨村民,李刀磨村民,只能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寄希望于政府能去够解救他们。 第432章 封锁山村 李刀磨村民被蒙在鼓里,他们不知道世间发生了瘟疫,的确不知道世间发生〉瘟疫。 他们更加不知道,世间有很多地方发生了瘟疫,他们只是以为,按照迷信的说法,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前世作了太多的孽,这辈子要遭到报应,不是得病早死,就是被庄上的雷公劈死。 更多的村民,认为蛇互相撕咬,互相打斗,导致蛇死得太多,村民呼吸了有蛇毒的空气,继而得病死亡。 李云愽则有另外的想法,他来到李刀磨私塾,说:“天明,你们能不能停止去山上打猎?你们成天上山打猎,得罪了山神,山神于是叫毒蛇互相咬死,制造出毒气,用毒气来害人,我想这就是村里大量死人的原因吧?” 李天明不信村民大量死亡是因为上山打猎,他听过父亲的话,感觉父亲的话里带有一些武断甚至霸道。 李天明想反驳,但是他放弃了反驳,说:“李刀磨打猎队前几天就解散了,现在村里接连死人,今天我们去抬别人,兴许明天别人就会来抬我们,大家心里都害怕,哪个还有心情到山里去打猎?” 茶马石接到杨里梅请求协助的电话以后,迅速在连里做了安排,他随后找到李天明,把事情的真相跟李天明说了,说:“现在李刀磨村里的情形,特别糟糕,哪一个村民会得病,哪一个村民会死亡,谁也不晓得。” 这话带有强烈的悲哀情愫,带有强烈的悲剧色彩,作为云里县宪兵连长,茶马石是不能说出来这种话的,然而他说了出来,在李天明面前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李天明是一个文化人,有很强的自我控制能力,能够把握好说话做事的尺度。 再有,是严酷的事实,事实严酷到了怎样的程度?茶马石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告诉李天明,你今天还活得好好的,你今天还去安葬别人,兴许明天别人就会来安葬你,生死都在早晚之间,你要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李天明清楚自己的性命,被吊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现在活着,只是活着而已,或许几个小时,或者几天以后,自己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就是严酷的事实,这就是李刀磨村民,谁也不能摆脱的严酷事实。 李天明答应茶马石的要求,暂时解散了李刀磨打猎队,去协助客芷座工作。 李天明协助客芷座做什么工作?无非是到死者家里去吊丧,去安抚死者的家属,他们明白发生了瘟疫,但是谁也不把瘟疫两个字说出来。 瘟疫是什么?是大量死人的一个代名词,如果控制不好,或者运气不好,村民死绝都有可能。 作为一个私塾先生,李天明能把瘟疫这两个字随意说了出来,吗?李天明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李云愽不晓得李刀磨发生了瘟疫,他被蒙在鼓里,李云愽告诫儿子不要再到山上去打猎了,不要再去做触动山神的事,是源于他对客观世界的一种模糊认识。 第433章 抗疫 李天明心里知道瘟疫是多么令人感到害怕,是多么令人 感到恐惧,但是,他不能因为心里知道而去反驳心里不知道的父亲。 李天明只能以暂时解散李刀磨打猎队的说辞,去维护父亲的自尊,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为村民去做一些事情,如何去协助客芷座,去多做一些事情,在整个村陷入厄运的时候,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自身优势,去帮助村民,去挽救更多的村民,使他们能够活下去。 活着才是真理,活着才是硬道理,死人是不会上山打猎的,死人是不会下地干活的,死人是无法支持前线将士的,是无法打败侵略者,前线抗战,需要后方支持,而且这种支持,力度越大越好。 李刀磨原本贫穷,经过修筑滇缅公路之后,经过扩修云祥机场之后,李刀磨变得更加贫穷,许多家庭,生活已经陷入困境,但是只要他们活着,就能创造生产力,就能创造出生活物资,就能以饱满的姿态,参与到抗战的序列之中。 李刀磨不能再死人,绝对不能再死人,再死人的结果,不仅会在李刀磨造成恐慌,而且必然会蔓延到其它村寨,造成更大的恐慌,其后果难以预料,实在难以预料。 李云愽看到儿子知错能改,答应不去做触动山神的事情,感觉李刀磨村民有救,当即到云里县城买了一个猪脑壳,煮熟以后,他用托盘装好,端到李刀磨本主庙,去祭祀祖宗,去祭祀菩萨,去祈求老祖宗,去祈求菩萨看在李刀磨村民向来尊重老祖宗的情分上,尊重菩萨的情分上,赶快去遏制村民的不断死亡。 说:“尊敬的祖宗,亲爱的菩萨,请你们赶快出面,去遏制村民的死亡,再这样死下去,李刀磨还能有什么样的名堂?人都死绝了,李刀磨还能是李刀磨? 杨里梅安排好县里的工作,随即把电话打给某师,向某师报告了李刀磨发生瘟疫之事,某师值班参谋接过电话,并没有把李刀磨发生瘟疫的事件向师长禀报,而是直接下令云祥机场派出飞机前往云里县,去帮助李刀磨村民抗击瘟疫,面对瘟疫,抗击瘟疫,时间显得格外重要。 云祥机场指挥官接过师部电话,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急派出两架飞机,在飞机上装满生石灰,飞到李刀磨村上空,把生石灰撒下去,这两架飞机离开后,跟着飞来五架飞机,朝李刀磨上空撒水。 抗战时期,生石灰是重要战略物资,抗战初期,云里县政府在塔盘山建立了石灰厂,大量生产石灰,被运往各地,云祥机场采购了大量石灰,得知云里县李刀磨发生瘟疫之后,这些石灰派上了用场。 正在缓慢降落的生石灰,遇到快速降落的水,随即起了反应,产生了大量的热气,烫伤了许多毫无防备的村民,山上山下的树木,也遭遇到极大破坏,几十年都得不到恢复。 茶马石组织李刀磨村民开会,他考虑再三,决定告诉村民真相,说:“外敌的飞机轮番轰炸临城,大量尸体无人掩埋,野狗当道,瘟疫从临城向外扩散,不仅李刀磨得了瘟疫,很多地也都得了瘟疫,很多地方都在死人。” 通过茶马石的讲述,李刀磨村民,这时候才知晓发生了瘟疫,才晓得发生瘟疫的原因,李刀磨及滇西乃至全国许多地方,因为被强加的战争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付出了惨重的生命代价!外敌欠中国人民的实在太多! 经过近两个月的努力,李刀磨瘟疫得到了有效控制,茶马石松了一口气,向客芷座道了别,带着部下离开李刀磨,翻越秀岭,到平永叮当关走了一圈,回到云里县,继续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负责滇缅公路云里段的治安管理工作。 滇缅公路被外敌切断以后,抗战物资更加紧缺,抗战进入到最艰难的阶段。 为了帮助中国获得必要的抗战物资,某国政府派出飞机给抗战部队运送抗战物资,取得滇西制空权的外敌飞机,不停地起飞,阴险地袭击某国飞机,导致中国抗战物资更加匮乏。 在此前提下,某国政府被迫开辟驼峰航线,飞行员在飞越世界屋脊时,不时坠机身亡,深谷里散落着大量飞行员的尸体,他们成为了高山动的盛宴。 第434章 中草药 急需的西药,难以大批量地运到中国战区,中草药成为救治受伤将士的灵药,其价格迅速上扬,尤其是重楼,价格高得离谱,高价格吸引着李刀磨、潭龙、瓦厂等地村民的眼球,他们以为发财的机会已经来临。 这些地方的村民,等不到天亮就走出家门,如蝗虫一般地扑向山林,等到天黑时才回家,少数贪心的村民,甚至点起火把,在山里苦苦寻找着,在山里的每一个地方,在山里的每一寸地方,苦苦地寻找着,苦苦地搜索着。 李云愽手里还有三个大洋,当他得知村里发生瘟疫以后,悄悄地来到云里县宪兵连,找到茶马石,把三个大洋交给了茶马石,请茶马石代买一批抗病毒药品。 茶马石答应,把三个大洋换成法币,购买了一些抗病毒药品,分发给李刀磨村民。 茶马石想到前线急需抗战物资,当即变卖了家里的部分财产,变卖了老婆的金银首饰,买了五十匹骡子,组建了李刀磨马帮,任命尤大田为马帮队长。 尤大田带领十个李刀磨村民,驱赶着五十匹骡子,奔走在滇西的高山峡谷之中。 到抗战结束,这十个村民只活下来五个,五十匹骡子只剩下九匹,尤大田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提前离开李刀磨马帮,得以活下来。 包括尤大田在内的云里县百姓,乃至整个滇西的百姓,为展示民族之魂,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人是有情操的,情操或者高尚,或者不高尚,但是,就李刀磨村民而言,他们的情操是高尚的。 他们不知道,滇西百姓大力支持抗战的行动,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被淡化成为山涧的流水,湍急、舒缓、扩展、呻吟、咆哮……没有谁会去注意,没有谁会因为淡忘历史的功绩而去自责,而去悔恨。 在云祥的时候,依洛赌气离开李天明,过后就后悔了,尤其是到了夜晚,四周静悄悄的,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 在此情境之中,依洛开始去想念死亡的老公,去想跟老公在一起时的甜蜜生活,依洛因为思念老公而感伤,因为思念老公而极度感伤。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如果能有一个活人去抚慰依洛,依洛不仅会接受,而且会十分乐意地去接受。 依洛把思念老公的情愫,转移到思念李天明。依洛并不想鸠占鹊巢,她想跟李天明在一起,一方面是填补空虚感情的需要,一方面是获取生理机能的需要。 要知道,依洛是一个少妇,是一个跟男人有过肌肤相亲的少妇,少妇对情爱方面的的要求往往强烈,往往特别的强烈。 依洛再一次想到李天明,英俊,潇洒,文雅,有文化……这些因素,深深地吸引着依洛,她发觉自己爱上了李天明,深深地爱上了李天明,她恨不能立刻来到李天明的身边,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依洛被爱情折磨着,被爱情深深地折磨着,她想到了离开云祥,然后就离开了云祥,只身来到了云里县林竹寺高炮连。 林竹寺高炮连位于高处,李刀磨位于矮处,两地隔云里江而望,距离仅有一箭之遥。 闲暇的时候,依洛一定会走出林竹寺高炮连,她把目光朝向李刀磨,望着李刀磨,她的目光柔和,慈祥,充满了渴求,充满了爱意。 依洛希望自己通过遥看,能够看到李天明,能够清晰地看到李天明。 第435章 泪纷飞 依洛没有看到过李天明,尽管李天明经常走在李刀磨的道路上,走在李刀磨的田埂上,走在云里江岸上。 因为距离比较远的原因,依洛没有看到李天明,连模糊的李天明,也没有看到。 从感观层面来说,没有看清等同于没有看到,至少,在依洛方面是这样想的。 李天明不晓得,绝对不晓得,在相隔不远的林竹寺高炮连,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在思念着他,有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正在了望着他。 如果他晓得,他或许会走过云里江,或许会走到林竹寺去看望依洛,或许会走到林竹寺去回应依洛。 李天明跟依洛有过接触,对依洛有好感,心里曾经萌发过爱恋依洛的情愫,然而,这种情愫,只在他的心里存储了不长时间。 对阿苏塞的爱恋,对爱情的专注,促使他把炽热的感情收起来,情愿而又不情愿地离开云祥,回到了李刀磨,在茶马石的劝慰下,他暂时解散了李刀磨私塾,组建了李刀磨打猎队。 依洛从林竹寺高炮连官兵的口中,知道李刀磨发生了瘟疫,死了好多好多的村民,在她的心里,更加担心李天明,因为担心李天明,她的胆子变得大起来,她再也不想矜持,她想立刻走过云里江大桥,走到李天明身边。 然而她知道,李刀磨发生瘟疫,李刀磨已经封村,在这个时候去李刀磨,不是不可能,而是绝对不可能,她在心里打消了前往李刀磨的想法,该死的瘟疫,再一次抑制了依洛的脚步。 客芷座把李天明叫到身边,他用坚毅的目光望着李天明,说:“天明,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当你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你要变得坚定,你要变得坚强。” 李天明不信会有不幸的消息落到他身上,说:“我已经够不幸了,还能有更不幸的消息?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想不坚定都难。” 客芷座想说,但是他又忍了回去,他害怕李天明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会失态,会失去控制,出现这种情况,于李刀磨的抗疫没有好处,然而他知道,如果不把消息告诉李天明,把李天明蒙在鼓里,于心不忍,最终,他打算把消息告诉李天明,说:“是关于阿苏塞的消息。” 听到阿苏塞三个字,李天明十分惊讶,他从地上跳起来,猛地跳起来,说:“什么?关于阿苏塞的消息?阿苏塞怎么了?” 看到李天明的情态,客芷座也是十分惊讶,他从李天明的情态中,知道李天明不仅爱恋阿苏塞,还十分关注阿苏塞,说:“我刚才说了,叫你学会坚定,学会坚强,现在你不坚定了吧?不坚强了吧?” 李天明抬起头,竖起颈脖,说:“阿苏塞是我老婆,我不关心她,哪个关心她?知道她遭遇不幸,我怎么去坚定?怎么去坚强?” 客芷座还没有把阿苏塞的消息告诉李天明,但是李天明在心里断定阿苏塞遭遇了不幸,因为客芷座先前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接着说是关于阿苏塞的,把前后的话连接起来,不是阿苏塞遭遇了不幸,又能是什么? 李天明是个文化人,思维敏捷,说:“阿苏塞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客芷座不想再打哑谜,他想把消息告诉李天明,说:“县里接到前方部队打来的电话,说阿苏塞在实施战场救护的时候,失踪了。” 然而,前方部队为什么要给地方政府打电话?因为前方部队给予阿苏塞的结论是失踪,失踪既有死亡的含义,也有活着的含义,如果活着,有可能回到云里县,打电话给云里县政府,带有请求或者命令云里县政府协助调查的含义。 如果阿苏塞回到云里县,云里县政府得到消息,就要进行调查,进行抓捕,把人交给前方部队进行审查,待审查清楚再作处理。 听到阿苏塞失踪的消息,李天明的眼睛里,立刻飞出了泪水,大哭起来,说:“苏塞怎么这么命苦?我怎么这么命苦?该死的外敌,你们害得我么好苦啊!”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男人如果遇到伤心事,如果遇到极度伤心事,如果不哭,如果不大哭,展现出来的,不是他们的柔肠,而是铁石心肠。 看到李天明大哭,客芷座说:“电话里说是失踪,不是说死亡,或许会发生奇迹,你老婆会安全回来也难说。” 客芷座不打算劝慰李天明,他知道,遇到这种事情,最好的方式是当事人去自我疗伤,外人的劝慰有作用,但是作用不大,既然作用不大,就没有必要去劝慰。 客芷座想到这里,拍了拍李天明的肩膀,径直走了。 阿苏塞失踪的事情被迅速传开,依洛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异常惊讶,说:“我不能再犹豫了,我要去到天明身边,去安慰他,去爱恋他。” 依洛离开林竹寺,下了山,勇敢地走过云里江,走进李刀磨私塾,看见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李天明,依洛反身关紧了大门,径直走到李天明身边,说:“天明,我想你,我好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依洛说过这话,也不管李天明愿意不愿意,只管朝他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把她的两片热辣辣的嘴唇递了过去。 李天明正在想念阿苏塞,正在强烈地思念阿苏塞,因为强烈思念的因素,一种莫名的情愫,悄然潜入到他的体内,在他的血液里流转起来,流动起来。 李天明正在苦恼,正在苦痛,需要安慰,需要解脱,在这个时候,李天明虽然心里还在想着阿苏塞,想着不幸的阿苏塞。 人的意志,在感情受到打击的时候。往往是最脆弱的,往往是最容易被击垮的,往往是最容易被击破的。 依洛突然出现在李天明面前,她突然扑进李天明怀中。 依洛的动作令李天明变得被动起来,在幻知幻觉之中,他把依洛当成了阿苏塞,心里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如果还要拒绝,不仅对阿苏塞过于残忍,对自己也过于残忍,我为什么要做过于残忍的事情呢?我不能做,绝对不能做,我要去安慰阿苏塞,同时也要去安慰我自己。” 李天明的身体有了反应,强烈的反应,极为强烈的反应,李天明把依洛当成了阿苏塞,暂时忘记了在前线失踪的阿苏塞。 李天明接受了依洛的爱,过后,依洛把头埋在李天明的怀里,说:“有爱真好,天明,我以为你会拒绝我呢!如果你拒绝我,请你想一想我会做出什么反应?我告诉你,我马上就从这里跑出去,直接跳进云里江,去把我自己淹死掉!” 第436章 以后再说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身边?我还以为是阿苏塞,是她突然来到我身边呢?对了,你什么时候来云里县的? 李天明脑子晕,误把依洛当成阿苏塞,现在看清眼前的人,不是阿苏塞而是依洛,就在心里自责,在心里责备自己过于糊涂,过于冒失。 李天明爱恋阿苏塞,同时也爱恋依洛,他期待依洛能够来到身边,成就他们的爱情,他没有想到,他们的爱情,会以这种情态,会以这种方式降临,他显得有些突然,有些过于突然。 面对突然,面对过于突然,李天明显然没有回过头来,故而发出了惊问,依洛看见李天明把她当成阿苏塞,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很快,她忘记了心里的不舒服。 “天明先前为向前线提供生活物资而忙碌,后来为村里抗击瘟疫而忙碌,在十分忙碌的时候,突然得到阿苏塞死亡的消息,把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过,都会出现神经错乱。” 依洛相信李天明爱恋她,把李天明误把她当成阿苏塞,归于李天明过于忙碌,过于伤心,只要他从伤心中走出来,只要他的思维恢复正常,就会去爱恋她,去深深地爱恋她。 知道来到身边的是依洛,知道跟自己有身体接触的是依洛,李天明逐渐淡忘阿苏塞,就算对阿苏塞有记忆,现在也变得模糊起来,变得隐约起来。 说:“我就算一块石头,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在你这盆炭火面前,也是会被烧化,被熔化,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就算有拒绝你的贼心,但是,我没有拒绝你的贼胆,我现在只有心甘情愿地去做你的俘虏,看样子,我们以后要就做夫妻了,你以后就要生活在李刀磨了。” 到目前为止,依洛所想到的,只是解决她的情感问题,她还没有想到,现在就去做李天明的老婆,现在她听李天明说出了做夫妻的话,心里既有喜欢,又有担忧。 说:“做不做夫妻,以后再说,如果阿苏塞能回来,我就走开,如果阿苏塞不能回来,并且我们确定她,确实已经不在人世,那么我们就做夫妻,我就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天明,你喜欢孩子吗?哎呀!出问题了,我可能怀上你的孩子了!” 听过这些话,李天明看出依洛不仅十分美丽,而且十分善良,是一个值得爱恋的女人,从现在开始,李天明决定淡化对阿苏塞的思念,不要因为思念阿苏塞而去冷落依洛。 李天明决定,从此刻开始去爱恋依洛,去深刻地爱恋依洛,好生跟依洛过日子,把他们之间的爱情,延续到生命的终结。 李天明说:“阿苏塞上了战场,好长时间没有消息,前几天我师兄客芷座说,县里接到前线打来的电话,说她失踪了,我爹妈说她死掉了,我没有见过外敌,但是我听人说起过外敌,说外敌凶残无比,训练有素,一个人能打好几个中人。” “还有,外敌离不开女人,他们见到一个,就想方设法残害一个,阿苏塞就算没有战死,如果被外敌抓到,十有八九也会死命的,挨千刀的外敌,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依洛脸色突然变得灰白起来,身子不停地抖动起来,生怕被外敌抓去似的,说:“天明,我听人说外敌已经打到了滇西,距离我们云里县已经不远,他们会不会打到我们云里县呢?天明,我跟你说,我如果不幸被外敌抓到,我不会有半分钟的犹豫,立刻跳进云里江淹死掉。” 依洛向李天明表明自己的心迹,李天明心里很感动,也很感激,他为自己能够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女人而感动,而感激。 李天明想把心里的感动说出来,把心里的感激说出来,然而他不想说,不能说,因为他知道,在抗战时代,仅凭个人的意志是无法去面对现实的,是无法去抗衡现实的。 李天明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依洛,他知道,单纯的想法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注定会以厄运的方式去了结。 李天明望着依洛,现在的依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对未来充满着向往,正在构筑一个美丽的梦。 依洛不知道,梦是美好的,梦又是虚幻的,梦是蓝天下的云朵,不知道何时能够出现,不知道以怎样的一种形式出现,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蓝天下的云朵,终归要消失。 依洛对未来生活的构筑,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充其量是她构筑出来的一个美梦,这个美梦,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很难实现,容易破碎。 第437章 想得更远 李天明是一个文化人,他想问题,比别人想得更多,想得更远。 李天明虽然不能洞察这个世界的本质,但是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本能,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作出基本符合情理的判断。 说:“依洛,你的想法过于简单,你就是想跳进云里江也不抵事,外敌也会跟着你跳进云里江,他们会把你捞上来,然后去凌辱你。” “外敌住在四个小岛上,他们担心自己所居住的小岛,总有一天会沉下去,所以,他们从小就学游泳,个个都是游泳高手,比云里江的刀把鱼还要游得快,跟他们相比,我们是小巫见大巫。” 李天明把外敌说得凶残无比,无比凶残,在依洛看来,李天明是在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心里有一些不屑,甚至有一些不满。 然而,处于浓烈爱情中的依洛,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得罪李天明,继而把浓烈的爱情意味冲淡掉,她把想要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说:“我现在已经是你的老婆,你想怎么做,我都愿意,而且愿意去做好。” 李天明突然起依洛,说:“你是什么时候来到云里县的?你怎么会知道阿苏塞失踪?” 依洛把思念李天明,然后来到云里县高炮连,等等事情告诉给李天明,说:“阿苏塞及同行几个姐妹失踪之事,你以为就你知道?云里县人早就知道了,到处都在传呢!” 经过十几天抗疫,李刀磨不再死人,因为前方正在抗战,需要大量生活物资,而百姓是大量生活物资的生产者,把他们无限期留在家里,势必会影响到生产。 云里县政府经过反复考虑,进行综合评估之后,对乡村逐步放开了管制,不再封村,这是依洛得以进入李刀磨的前提。 从第二天开始,依洛白天到林竹寺高炮营给官兵做饭,晚上过云里江跟李天明在一起,依洛早出晚归,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别人不会知道她跟李天明的恋情。 事实正好相反,两个人的恋情,早就被李刀磨的村民知道了。 鉴于阿苏塞长时间没有回到李刀磨,又没有书信寄回家,村民以为阿苏塞已经死了,就算不死,李天明等了阿苏塞这么长时间,在这种情形起,李天明跟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说起来算是正常。 何况李刀磨村民原本就把男女之间的事情,看得很淡,总不能叫李天明成天处于思念之中吧?总不能叫李天明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哪怕这种方式与世俗格格不入,甚至有强烈的抵触,或许会遭遇到别人的指责,但是别人有指责的权利,没有干涉的权利,默认事实存在,能使人获得心灵上的慰藉。 李刀磨村民生活在一个既封闭又开放的村寨,如果不是博南古道过境李刀磨,如果不是滇缅公路过境李刀磨,官蒙府就不可能设立在官蒙村,云里县宪兵连就不可能设立在李刀磨,李刀磨不可能成为博南古道上的官府机构设立地,不可能成为滇缅公路上的一个战略要地,这就好比城市里的某处建筑。 城市里的某处建筑,坐落在古老的街道,其建筑用于开设商店,店主人依靠商店生活,感觉满意而惬意,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古老的街道与现实不相融合,在这个时候,政府势必会出面整治,这样就会发生矛盾,钉子户随即出现。 钉子户漫天要价,有一些钉子户不是漫天要价,而是逼迫政府改变初衷,而政府却不退让。 你想当钉子户,就当钉子户吧?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结果,钉子户被钉在繁华之地,生活难以为继,处处受阻,诉说没有人听,诉苦招来讥讽,自认倒霉,最终妥协。 第438章 过于妖媚 李刀磨之所以在云里县有地位,在于博南古道,在于滇缅公路,但是,就李刀磨村民而言,越是有地位的地方,越要为社会发展做贡献,这是一个不可破解的现实,这是一个不可破解的难题。 李刀磨村民看到李天明跟依洛在一起,知道李天明在得知阿苏塞死亡之后,尽管客芷座跟李天明说,县政府接到前线部队电话,说到的是失踪,但是,在李天明眼里,在李云博俞琴眼里,在李刀磨村民眼里,失踪等同于死亡,失踪就是死亡。 阿苏塞的死亡,对于李天明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在经历巨大打击之后,能有一个女人走到他身边,去安慰他,去安慰他,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看到依洛走到李天明身边,看到李天明跟依洛生活在一起,李刀磨村民的心里,没有涌起波浪,甚至没有泛起涟漪,村民除了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没有别的行为,其异常平静的表现,蒙蔽了依洛的眼睛,她至少暂时被蒙骗了眼睛。 对于和李天明在一起,依洛以为很隐秘,以为村民不知晓,她的心里,显得乐乐的,要知道,她跟李天明走到一起,是经历过很多苦楚的,是经过很多磨难的,她可不想自己的生活被人打搅,被人打乱,她十分珍惜眼前的生活,愿意在清净之中,去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李云愽已经知道儿子的事情,俞琴也知道了儿子的事情,她看到儿子脸色苍白,形容憔悴,担心儿子的身体出问题,特意来到李刀磨私塾,当着依洛的面骂儿子过于恋床,没有出息,骂依洛是狐狸精转世,过于妖媚。 依洛听见这话,捂着烫烫的脸跑进卧室,等到俞琴离开,依洛说:“天明,你把孩子们都叫回来吧?或者你到山里去挖重楼吧?一个男人整天守着老婆,终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妈来骂我,过后村民也会来骂我,我可受不了!” 李天明长时间跟阿苏塞分离,现在跟依洛在一起,心理上、生理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可不想离开依洛, 说:“我不想离开你,哪怕半分钟我也不想离开,依洛,我跟你说,我们之间好像有一块磁铁,这块磁铁,把我们紧紧地粘在一起。” “我都已经做了你的老婆,难道你还怕我飞走不成?” 依洛说:“你到山里去挖重楼吧?今晚我还会过来,到时候我好生伺候你,绝对不打马虎眼。” 依洛左劝右劝,到底把李天明的紧锁的心劝开,说:“挖重楼是老人的事,我们年轻人要去做比挖重楼更刺激的事情,什么事情更刺激?打猎,对,去打猎,把猎物撵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活捉,或者开枪打死,拿回家里开膛破肚,肉送到前线,下水我们自己吃。” 俞琴回到家里,把骂依洛的事情告诉给老公,李云愽听见,当即发怒,说:“你去骂依洛干嘛?依洛可怜天明没有女人,主动前来陪天明,有什么不好?你呀,不做好事,尽做坏事,这个家迟早要被你毁掉的,我告诉你,你以后要善待人家,你可以受委屈,但是人家不能受委屈。” 俞琴被老公骂,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说:“我不是有意要骂依洛,而是觉得天明过于恋床,担心他身体,导致你的阴谋不能得逞,什么阴谋?就是借腹生子,借腹生子的作用在于现在,更在于将来。” “如果天明没有后代,借腹生子有什么意思?何况我不是要故意去骂依洛,从内心深处来说,我巴不得他们在一起,巴不得他们早一些生孩子,去成就你儿孙满堂的心愿。” 李云愽担心阿苏塞回不来,耽误了李天明的婚姻,俞琴没有生育,李天明是借腹得来的,他可不想李天明没有孩子,他希望李天明能有孩子,能有很多孩子。 说:“他们是什么年龄?如狼似虎的年龄,你几时看见有人的身体会垮掉?你莫要去管他们,如果实在要管,就管他们的吃喝,管他们的营养,叫他们早一些生出几个孩子来,李家血脉能否延续,能否儿孙满堂,就靠依洛了。” 李云博说:“依洛主动上门安慰天明,说明她善良,体贴,重感情,你呢?好生去喂鸡喂猪,过些日子,我们请媒婆去依洛家提亲,把他们的婚事办好办热闹,这样才对得起依洛,才对得起她爹妈。” 第439章 心里发虚 俞琴听到这话,想到自己不会生育,导致老公去做借腹生子的事情,心里顿时发虚起来,感觉身子都是飘的。 说:“苏塞肯定回不来,就算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总之我心里没有谱,依洛跟天明在一起,我不但不反对,反而很高兴,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想叫他们正式举行婚礼,叫依洛正式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依洛跟李天明在一起,如果没有名分,生出的孩子,在村民眼里算不得纯正,李云愽是爱面子的人,他可不想遭遇到这样的问题。 说:“我今天就要出门去给抗战前线送物资,这件事你去问一问依洛,如果依洛愿意做天明的老婆,我们过几天请媒婆去她家,选定日子,到时候给他们举行婚礼,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管做什么,都要讲正途,讲正经。” 听到讲正途,讲正经六个字,俞琴感觉十分震惊,心里说:“李云博啊李云博,做人要讲脸面,可你呢?以前不要脸,现在还是不要脸,一个敢于借腹生子的人,还能说出做事讲正途?还能说出做事讲正经?呸!呸!呸!” 俞琴心里不舒服,有想法,但是她不敢说出来,老公借腹生子也罢,不要老脸也罢,都是缘于自己不会生育,如果自己会生育,给他生下几个,他也许不会借腹生子,也许会讲正途,讲正经,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怪他不成,怪他不得。 俞琴怪李云博不成,就只能答应李云博,到了晚上,俞琴来到李刀磨私塾,先问李天明是否愿意娶依洛,李天明稍作犹豫,说:“苏塞可能回不来了,就算能回来,难说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只能选择依洛,愿意跟依洛生活在一起,我十分愿意跟依洛生活在一起。” 李天明爽快答应,他并不想辜负阿苏塞,而是觉得自己跟依洛有了肌肤相亲,就要对依洛的一生负责,否则,就是对不起依洛,至于阿苏塞,等到她回来以后,看一看情况再说也不迟。 俞琴接着问依洛,依洛早已想做李天明的老婆,然而受制于阿苏塞,她不敢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她只是想暂时跟李天明生活在一起,等到阿苏塞回来,她马上就走开。 现在听俞琴问起这件事,她在心里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呢!” 但是,依洛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说:“我是一个寡妇,是被人家看不起的寡妇,没想到天明会看得起我,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我还能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看到依洛愿意做李天明老婆,俞琴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孩子,出现了活蹦乱跳的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而是很多。 到目前为止,俞琴的精力还算充沛,还有精力去帮李天明带孩子,不是去带一个,而是去带好几个,再苦再累,她也愿意。 俞琴心里高兴,她问了依洛一些情况,说:“我过几天去请媒婆,请她到潭龙去向你父母提亲,趁早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争取早一些给你们办婚事,名不正,言不顺。” 第二天,依洛向蕙兰说起这件事,蕙兰波澜不惊,似乎早就晓得了这件事,说:“我们早就晓得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而且晓得你喜欢的人就在李刀磨,像这样的事情,你不说,我们不好问,大家都把这件事闷在心里呢!” 依洛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很稳当,以为自己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现在听过蕙兰的话,她大为惊讶,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蕙兰大笑起来,说:“你在云祥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到云里县?为什么要拒绝保大水求婚?依洛姐,我跟你说,在你拒绝保大水求婚以后,我们就在暗地里对你进行了细致的观察,看到你成天朝着李刀磨方向望,我们自然晓得你有意中人在李刀磨,然后很容易就打听到你的意中人,究竟是哪一个人了。” 第440章 除非不做 依洛以为自己把感情藏得很深,以为别人不知道,现在听蕙兰说,说她早就晓得了这件事,猛然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玩小聪明,玩得太差,已经被人知道了,她自己还以为很隐秘,以为别人不知道。 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这件事情来说,我还以为藏得很深呢,没想到在你们面前,却是十分的透亮,我好像被你们脱去了衣服,裸体站在你们面前,现在听了你的话,我感觉到害羞,我感觉到特别害羞,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钻到地底下。” 蕙兰曾经有一些担心,担心老公的感情会发生转移,会转移到依洛的身上,她巴不得依洛早一些有归宿,以此解除依洛对她的威胁。 蕙兰看见依洛过了云里江,夜晚没有回林竹寺睡觉,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随即也过了云里江,在暗地里进行打探,晓得依洛的意中人是李刀磨私塾先生李天明,觉得依洛还算有品位。 回到林竹寺以后,她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罗班,说:“依洛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晓得找一个文化人做老公,为达到目的,竟然从云祥追到云里县。” 罗班晓得依洛来云里县,可能与婚姻有关,但是她喜的人是谁?她自己不说,罗班不好过问,一个大男人去问女人家喜欢上哪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 罗班听老婆说依洛喜欢上李刀磨私塾先生李天明,显得表情平静,说:“这是一件好事呀!等依洛想到离开林竹寺的时候,我们给她准备一份礼物,把她嫁过江去,依洛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呢!” 蕙兰只求解除可能出现的威胁,现在依洛的婚姻已经确了,她也就放下心来,感觉到特别轻松,满口答应为依洛准备一份礼物。 依洛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给蕙兰,说:“我今天来是向你们道别的,我今天就过江,过江去跟李天明过日子,蕙兰,谢谢你们这么久来对我的照顾,我会记得你们的。” 蕙兰听过这话,当即大笑起来,说:“从这里到李刀磨,就几分钟路程,你却把这事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有什么意思?我要做的事情多,这么久来,没有时间好生照顾你,你要多加谅解我一些。” 蕙兰说过这话,走进卧室,拿出几十元法币,说:“罗班薪水不高,我又吃闲饭,还要养两个孩子,闲钱不多,现在你就要嫁人了,这几十块法币你拿去,去置办一些必要的生活品,再有,你睡过的铺盖行李也带过去,女人家嫁人是不能空手的,否则就会被人家看不起,没有地位不说,还会受到人家的欺负。” 依洛赶忙推辞,说:“蕙兰,我不要你的钱,也不带我睡过的铺盖行李,天明说了,过一些日子我们就去云祥,把云祥的房子卖掉,把能用的东西带回来,蕙兰,你们的生活很清苦,不容易,我不能剥削你们。” 看到依洛不要钱,不要她睡过的铺盖行李,蕙兰有一些着急,眼睛红红的,现出要哭泣的样子。 依洛看见蕙兰着急,想了想,说:“钱,我坚决不要,至于我睡过的铺盖行李,我带走就是。” 依洛先前说不要睡过的铺盖行李,现在为什么又说要带走呢?跟几十块法币相比,睡过的铺盖行李不算什么,几块法币而已。 第441章 心里想到 何况依洛心里想到,想到自己是个寡妇,把寡妇用过的东西带走,对于蕙兰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当即说出愿意带走铺盖行李的话。 蕙兰来到高炮连,把依洛就要离开的事告诉给老公,罗班随老婆回到家里,说:“依洛姐,你现在就要走?还是过几天才走?” 依洛的脸上,现出和悦的笑容,说:“是的,我马上就过江,谢谢罗连长,谢谢蕙兰,谢谢你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么长时间,是我过得最好的时光。” 罗班的脸上,也现出和悦的笑容,说:“依洛姐,你能有这样的归宿,我们打心里替你高兴,吃过中午饭,我们就送你过去。” 依洛不想麻烦罗班,更不想麻烦蕙兰,说:“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过去,几分钟的路程,不消你们送。” 罗班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给依洛办婚事,想把依洛的婚事办得热闹一些,以此来提高依洛在李刀磨的地位,促使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过得顺畅一些。 说:“一定要送,一定要大张旗鼓地送,依洛姐,云里县高炮连是你的娘家,我们是你的娘家人,我们不把你热热闹闹地送过去,难道叫你冷冷清清地自己过去?我要当着李天明的面把话说清楚,叫他以后不要欺负你,半点也不要欺负你,被我知道他欺负你,我绝对不会容忍,半秒钟也不会等待,一颗炮弹打过去,把他炸得尸骨无存,炸成烂泥巴,炸成泥浆满地流淌!” 罗班想亲自把依洛送到李刀磨,想亲自把依洛送到李天明的身边,是想告诉李天明依洛有军方背景。 如果李天明敢于欺负依洛,军方就会及时出面,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同时也是为了增加依洛在李刀磨村民心中的分量,叫李刀磨村民,以后不要随意去轻视依洛,而是要时刻去高看依洛,去重视依洛,去把依洛看成天空的太阳。 孤孤单单过江,显得低贱而落寞,而热热闹闹过江,则显得大气而豪壮,原本就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就不要偷偷摸摸去做,更不要小心翼翼地去做,而是要高调去做,大刀阔斧地去做。 依洛看到罗班执意要送,她很快就想到罗班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她好,不再说什么,说:“麻烦罗连长了,麻烦蕙兰了,我以后白天回来给你们做饭,夜晚去李刀磨住,反正距离不远,来去都很方便,几分钟的路程。” 罗班叫依洛在家里等一会儿,他回到林竹寺高炮连,打电话给云里县宪兵连,说:“茶连长,我有一场重大宴请,请你到李刀磨饭店预订五桌饭菜,我马上就过来。” 茶马石接过电话,感觉莫名其妙,说:“你一个小小的高炮营长,能有什么重大宴请?莫名其妙,不能理解。” 茶马石明知罗班是云里县高炮连长,嘴里却说营长,并不是有意去抬高他,更不是有意去吹捧他,而是根据高炮连这个属性来称呼,何况战争年代,今天是连长,明天就有可能是营长,把罗班叫得高一些,自己也不会有损失,何乐而不为? 罗班嘴里说莫名其妙,不能理解,动作方面却有理解,他挂下电话,即刻叫人到李刀磨饭店预订了五桌饭菜。 罗班即刻叫起士兵,拿起几挂鞭炮,来到林竹寺家中,叫士兵拿起依洛睡过的铺盖,请依洛走在队伍前面,诰浩浩荡荡下山,热热闹闹过云里江大桥,临近李刀磨私塾,士兵点燃鞭炮,大踏步走向李刀磨私塾。 李刀磨村民听到鞭炮声,赶忙走出家门,看到十几个军人护送一名女人,走向李刀磨私塾,感到十分惊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需要那么多军人去护送。 等到他们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几个村民即刻拿起唢呐,拿起铜号,快步走到李刀磨私塾,站在大门口吹起来,把原本热闹的场面,衬托得更加热闹,更加热烈。 第442章 把话说明白 李天明听到鞭炮声,赶忙从屋子里跑出来。 李天明看见依洛后面跟着十几个士兵,有一个军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晓得军官是林竹寺高炮连罗连长,晓得少妇是罗连长的老婆。 李天明晓得他们送依洛过江的原因,内心里受到极大的触动,说:“谢谢罗营长,谢谢蕙兰姐,谢谢各位大哥。” 跟茶马石一样,李天明也把罗班叫做营长,提前给罗班升了官。 李天明知道依洛过江去林竹寺高炮连,去向罗班夫妇告别,知道她很快就回来,但是他没有想到,依洛会如此高调回来,会如此大张旗鼓回来。 李天明跟依洛走在一起,他感觉很幸福,很甜蜜,然而他又想到他们走在一起,并不容易,其间充满太多的犹豫,充满太多的矜持,充满太多的曲折,甚至充满太多的坎坷。 他们的相爱不容易,特别不容易,走在一起则更加不容易,既然如此,李天明也想把婚事办得热闹,让依洛有幸福感,有归宿感。 李天明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他的父母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把这种想法付诸现实,需要时间,需要过程,李天明没有想到,云里县高炮连长罗班,把这个过程做了提前,打了李天明一个措手不及,给了李天明一个意想不到,万万意想不到。 然而,李天明毕竟是读书人,脑子好用,他很快把措手不及,很快把万万意想不到,转变成为万万意外惊喜。 李天明即刻现出满脸笑容,把来人请进李刀磨私塾,请他们坐下,罗班说:“好,我们坐一会儿,有一些事情,我要当面跟你说清楚。” 罗班坐下,说:“依洛姐艳若春花,美如秋月,虽然年过二十却不减姿色,嫩丝丝的,很能干,也很贤惠,我们今天把她送过来,你可要善待她,把她当成一个宝贝,整天记在心里,捧在手里,如果你欺负她,我们可不答应,到时候我一炮弹打过来,把李刀磨私塾炸个稀烂!” 罗班无意说出来的话,在以后得到了验证,李天明带领五名青年到虹山黄草坝打猎,正在吃干粮时,从天空掉下来一架外敌飞机,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发生剧烈爆炸,灼热的气浪带着金属弹片向他们飞来,六名青年于瞬间被毁容。 六名青年带着屈辱,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毅然走向抗敌战场,战死在抗敌战场,阿苏塞胜利归来,得知李天明死亡,抱起刻有李天明名字的石碑,走向石门山,正想跳下舍身崖,不想脑子里出现幻象,她们听从毕摩的指令,集体离开舍身崖,走下石门山,回到李刀磨。 阿苏塞等几个女人回到李刀磨,在阿碧的带领下,积极生产,最后在客芷座的影响下,于暗中支持脉金游击支队,去迎接胜利的曙光。 这是前话,这里先点一下,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李天明赶忙点头,说:“罗营长,我答应你,爱都爱不过来,我怎么会去欺负依洛呢?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依洛爱极了李天明,就算是被李天明欺负,她也愿意接受。依洛听罗班说要把炮弹打过来,把李刀磨私塾炸个稀烂,生怕罗班把李天明也炸死了,导致自己再一次失去老公。 说:“不行,不行,坚决不能把炮弹打过来,我可不想天明被打死,打死了天明,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蕙兰听到这话,在心里说难怪有人把热恋中的女人说成是傻瓜,依洛现在处于热恋之中,不是变成了傻瓜又是变成了什么? 说:“依洛姐只管放心,高炮营的炮弹是用来打外敌飞机的,不是用来打私塾的,李天明有文化,是一个私塾先生,懂道理,讲道理,他怎么会去欺负你呢?不会,绝对不会。” 蕙兰当众否决了老公的话,罗班心里有一些不快,在心里说女人真是傻瓜,不晓得男人有什么样的心思,只管把话说得过于明白,好在蕙兰的话也伤不到谁,罗班心里虽然有一些不快,但是这些不快,很快就消除了。 李天明想到了接待,然而来人太多,一时之间难以接待,说:“罗营长,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现在回家去安排一下,各位今晚到我家吃饭,到我家喝酒。” 罗班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说:“不消你准备,我已经安排好了,再有,我要做一下更正,我现在不是营长,而是连长,等到以后做了营长,你再我叫营长,我就不再更正,坦然接受,身为一名军人,谁不想高升呢?” 第443章 举行婚礼 罗班说过这话,带领大家直奔李刀磨饭店,到达李刀磨饭店,但见茶马石带着几个下属在门口迎接,罗班赶忙迎上前去。 在李刀磨饭店,罗班当证婚人,茶马石为李天明和依洛举行了婚礼,然后是喝酒,吃饭,把李天明和依洛送进了洞房。 俞琴晓得了事情的原委,她赶忙来到李刀磨饭店,罗班知道她是李天明的母亲,自然是热情接待,俞琴说:“我们正想请媒婆到潭龙去说亲呢!没想到你们的动作比我们快,今天就把他们的事情给办了。” 罗班的心情很好,甚至可以非常好,说:“俞大妈,现在是战争年代,一切从简,一切从快,说一句难听话,如果外敌打到云里县,我们就是想叫他们两个快一点成婚,也许做不到!” 俞琴想想这话,觉得有道理,特别有道理,当即千恩万谢,感谢菩萨赐予李天明漂亮的老婆,感谢老天赐予她漂亮的儿媳妇。 第二天,俞琴早早地起床,从鸡窝里捉出一只鸡,杀了,弄干净,砍好,放进锅子里,先用大火炒香,然后用文火慢炖。 俞琴控制好灶火,走出院门,去喊李天明和依洛回家吃饭。 俞琴来到李刀磨私塾,站在门外喊李天明,听到喊声,李天明即刻起了床,穿好衣服,走到门口,说:“妈,有什么事?太阳还没有出来呢!” 俞琴听到这话,故意沉下脸,说:“没有事就不兴我来喊你了?吃饭,到家里去吃饭,叫上依洛回家去吃饭。” 俞琴说过这话,担心锅子里的鸡烧糊,转身就朝家里急走,李天明返身走进卧室,看见依洛也醒了过来,说:“时间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儿吧?” 依洛脸上现出满足的笑容,说:“按照规矩,新媳妇今天应该早早地起床,扫地,烧水,去伺候公婆洗脸,然后去做饭。” 李天明听到这话,当即大笑起来,说:“依洛,我们早就住在一起了,你算哪门子新媳妇?旧媳妇,绝对的旧媳妇。” 依洛也笑起来,说:“以前我们住在一起,是偷偷摸摸的住在一起,见不得阳光的住在一起,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才算名正言顺的夫妻,你说我算不算新媳妇?起床,我去给爹妈烧水,去给爹妈做饭。” 两个人很快洗过脸,一起离开李刀磨私塾,走向家中。 到了家里,依洛要去烧水,俞琴说:“我已经洗过脸了,依洛,你坐下,好生休息。” 依洛的脸上,现出不自在的神色,俞琴看见,明白依洛脸上现出不自在神色的原因,说:“现在是战争年代,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管什么事情,能从简的就从简,能从快的就从快,前两天,我跟你爹商量过了,打算请一个媒婆到潭龙去认亲,然后给你们两个举行婚礼,没想到事情发生了转机,促使你们先进洞房,后去认亲,这件事如果被你爹妈晓得,不被气死才怪。” 依洛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做法有违习俗,问题有一点严重,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是后悔也没有用,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说:“妈,我以前跟爹妈说起过天明的事,他们巴不得我早一些跟天明在一起呢!他们如果晓得我们已经进了洞房,他们会高兴的。” 依洛嫁给一个军官,父母及家人的地位,在村民眼里得到迅速提高,村民用尊敬的目光去看待他们,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殊荣。 第444章 去认亲 然而,随着女婿的死亡,他们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村民当面不说他们什么,在背后则有许多说法,说依洛红颜薄命,怎么会有福气去做军官太太?有这样悲惨的结局,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依洛的父母晓得村民在背后说什么,但是他们不能跟村民去计较,事实上也无法去计较,他们希望女儿能够再一次成家,以再一次成家,去抵消不利于她,不利于家庭的闲话,当然,再婚的对象不可能是军官,但是也要过得去,不要太差。 再一次成家,是抑制谣言的有效武器,何况村民对于某一事件,发生兴趣的时间不会很长,议论几天,眼看依洛再一次成婚,就不会有再议论的心情,就不会再去议论。 别人家的事情,不是自家的事情,不如自家的事情,做好自家的事情,比去说别人家的事情更重要,更实在,更有现实意义。 依洛的父母,隐约明白女儿从云祥回到云里县的原因,但是,他们不明白女儿究竟喜欢上怎样一个男人。 他们想问女儿,想问女儿喜欢上一个怎样的男人,但是他们怕女儿不高兴,到底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给咽了回去了,好在女儿后来跟他们说了实情,他们高高悬起的心,到底落了下来。 俞琴听依洛说得明白,说得清楚,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说:“天明,我现在就去准备礼物,你随依洛去潭龙拜见岳父母,把儿子接回来,至于媒婆,就不请了,你们都已经在一起,再请媒婆没有意思,没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李天明答应,即刻准备,不用多少时间,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和依洛离开李刀磨,走向潭龙。 云里江流淌到坡平,改变了流向,不再向东流淌,而是向南流淌,与从南向北流淌的平太河相会,两条河流仿佛一对情侣,深情款款地走在了一起,他们没有犹豫,没有羞涩,显得自然得体,显得落落大方,他们携手走向澜沧江,走向更远的地方。 依洛走了一阵,突然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天空。天空碧蓝,纯净,没有一丝杂质,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显得格外蓝,几朵白云,在天空缓慢而自在地流动着,飘飞着,依洛把视线从天空收回来,说:“天明,你看天空,是那么的蓝,再看那几朵云,是那么的白,好像一块洁白的毛巾,正在揩抹蓝天呢!” 李天明风趣地说:“地上有太多的灰尘,灰尘飞到天空,把天空污染了,白云于是充当了一块抹布,把灰尘抹掉,污浊的天空,于是变得纯净起来,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现象。” 依洛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之中,沉浸在甜蜜的婚姻之中,她的心里满是喜悦,看什么都顺眼,看什么都顺畅,说:“早晓得你会娶我,我就不该有那么多的犹豫,就应该早早地来到你身边,唉!因为犹豫,耽误了好多时间,不然,我们的孩子兴许都会走路了。” 李天明同样沉浸在甜蜜之中,沉浸在喜悦之中,说:“我不这么看,也不这么想,你现在还年轻,还能生孩子,还能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依洛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李天明,说:“你这样说,好像你的年纪很大似的,其实,你只比我大两岁,年纪轻得很,还有,从我们这里的情况来看,女人比男人要老得快,等到我变成了老太婆,兴许你还很年轻呢!到时候你就厌烦我了。” 李天明听到这话,生怕依洛不高兴,赶忙表白,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去厌烦你呢?我呀,要好好地把你供起来,从现在供到老,从老供到死。” 第445章 爱听好话 女人爱听好话,依洛是女人,自然爱听好话,她听过李天明的话,感觉到心里甜甜的。 说:“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我也要把你好好地供起来,对了,天明,说到供起来,我倒是想起了林竹寺,在林竹寺高炮连背后有一座小庙,又破又烂,好像没有人管,我们哪天去修筑整一下,可以吗?有人建没人管,这叫始乱终弃,不好的现象,绝对不好的现象。” 李天明是一个私塾先生,向来不相信迷信,不相信菩萨,甚至不相信命运,说:“人活在世上,要注重人的思想,把人的思想寄托给几个泥菩萨,有什么意思?依洛,以后呢?少去拜菩萨。” 依洛不这么看,她不仅相信命运,还相信菩萨,说:“泥菩萨本身没有思想,但是如果有人给它注入思想,它就会有思想,以前在云祥的时候,如果发觉心里有一些空虚,我就去水目山拜泥菩萨,天明,我告诉你,拜过以后,我的心里就扎实了许多,不再空虚,我以为这是看重泥菩萨,其实是一种自我安慰,自我安慰过心里就不会再有空虚。” 这是把希望寄托给泥菩萨的一种行为,一种表现,其行为表现过后,人们的思想就有了寄托,心里就会感到踏实。 这是一种主观受制于客观的存在,其意义在于取得一种心灵方面的慰藉,取得心理方面的一种安慰,继而被人们表现在一种行动上。 精神充实的人们,往往不会去看重泥菩萨,然而到了现在,有一些人依然迷恋着泥菩萨,依然会把自己的思想寄托给泥菩萨。 这是释放自我思想的一种做派,或许,这种做派会延续许多年,甚至会经久不衰,长时间存在于社会,存在于人们的脑海,对于这种存在,人们有理由去剔除,但是难以做到根治。 到目前为止,依洛虽然跟李天明有了身体方面的接触,还举行过婚礼,但是在依洛的心里,她感觉自己的地位依然空悬着。 在依洛心里,阿苏塞是一缕阴魂,只要阴魂不散,她跟李天明的婚姻就不会稳固,她寄希望于泥菩萨,希望泥菩萨能保佑她的婚姻,能保佑她跟李天明厮守到老,她可不想在婚姻方面,再一次遇到波折,再一次受到伤害。 李天明没有依洛这样细腻的思想,他现在被爱情的雨露滋润着,心里是极度的和乐,是极度的满意,对于依洛提出的问题,他的心里虽然有一些一样的想法,但是他会尽力满足依洛的意愿。 说:“好,等我们从潭龙回来,等我们有了时间,我们就去林竹寺,去把泥菩萨做好,去把破庙修好,等到你心里烦躁,我们就去拜泥菩萨。” 看到李天明答应,依洛心里有了感动,她停脚步,用深情的目光望着李天明,说:“天明,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天明,我现在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李天明笑了笑,说:“你现在是我的老婆,我不对你好?难道我要去对别个好不成?依洛,我对你的好,你现在只是感觉到指甲盖大一点点,以后啊,你会感觉到好多,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依洛巴不得李天明能够这样做,她现在是满心欢喜,小步走路。 太阳高高地悬在天空,碧蓝的天空里,有几朵白云在游弋,在游移,它们仿佛一个有灵魂的人,在天空观望着,观望着生活在世间的人们。 依洛的家在白竹山深处。 白竹山是潭龙境内最高的一座山,横跨潭龙和瓦厂两个乡,它高大,挺拔,俊秀……仿佛一个伟岸的男子,又如一个慈善的母亲,滋养着居住在山里的人们。 第446章 你不会反对吧? 李天明望着白竹山,说:“虹山很高,和尚山很高,没想到你们这里的山,也会有这么大,也会有这么高。” 依洛的脸上现出温婉的笑容,她温情地笑了笑,说:“云里县境内,到处都是山,如果潭龙没有山,反而是怪事,白竹山出产丰富,我们就是依靠这些出产过生活,还有,白竹山的水,特别清亮,特别甘甜,直接喝,也不会得病。” 李天明望着白竹山,山上有一朵彩云,缓慢地移动着,看到这朵彩云,李天明的脑子里,很快凝聚一个意境,脱口而出: 白竹山上彩云飞, 青草地里牛羊肥。 最喜亲人相邀请, 农家小院喝几杯。 听过这首诗,依洛异常欢喜,说:“天明,你真厉害,不仅会教书,还会写诗,写出来的诗,特别顺口,特别好听,我这个人呢,有福气,真的有福气,能有这么好的老公。” 李天明倒是谦虚,说:“随口念的,没有经过思考,算不得好,打油诗而已,走吧,我们继续走。” 到了下午五点钟,两个人到了家,刚进院门,但见一个小男孩,从屋子里飞跑出来,抱起依洛的腿就撒娇。 小男孩撒了一阵娇,随即用疑惑的眼光去望李天明,在心里揣测这是一个什么人,揣测他为什么要跟妈妈走在一起?依洛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儿子,说:“水富,叫爹,赶快叫爹,这就是你经常想见到想看到的爹”。 依洛没有征求李天明的意见,而是自作主张,吩咐儿子叫李天明爹,是极度信任李天明的表现,是把自己的一生交给李天明的一种表现,说:“天明,我自作主张,这样教儿子,你不会反对吧?” 李天明的脸上带着微笑,说:“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反对?不经辛苦就得了一个儿子,而且已经长到这么大,说起来算我捡了便宜,我求之不得呢!” 水富按照母亲的吩咐,怯怯地叫了一声爹,接过李天明递过去的糖果,转身跑进了屋子里,依洛的父母把两个人请进堂屋,向李天明道了辛苦,叫他们好生休息,然后走出堂屋,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女儿死了老公,女儿的未来就成了父母的心事,他们巴不得女儿再一次成家,哪怕女婿长得不好看,家里很穷也无所谓。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女儿能够嫁给一个私塾先生,女婿不仅有学问,而且长得好看,识大体,懂斯文,女儿今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他们的心里自然是极度高兴,赶忙拿出好菜好饭来招待李天明。 过了三天,李天明和依洛带着水富离开潭龙,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行走,于天黑时候,回到了李刀磨。 抗争已经进入到了最艰难的时候,敌我双方呈现出胶着状态,就滇西而言,中国军队与外敌军队隔着大江,长时期互相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前线急需抗战物资在此情况下,李天明没有再开私塾的意愿,他重操旧业,带领寨里的五名队员上山打猎,把打到的猎物清洗干净,用盐巴腌好以后交给云里县抗战物资筹集处,及时送往前线,增加前线抗敌将士的营养。 某日,李天明带领五名队员到虹山黄草坝打猎。那天,他们的运气特别好,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他们打死了一头老熊、三头野猪,每一个队员的脸上,都现出了洋洋喜气,感觉自己为抗战出了大力气,是一个有热血有骨气的李刀磨汉子。 到了下午三点钟,六名青年在一块平地上,燃起一堆柴火,拿出苦荞粑粑在柴火上烤热,就着包谷酒吃喝起来,等到吃饱喝足,正准备下山时,意外发生了。 外敌情报机构,获知滇缅公路上的云里江大桥,是滇缅公路上一座重要的桥梁,为了达到摧毁中国人民抗战意志的目的,外敌情报指挥官康田玖富,决定派飞机炸毁云里江大桥,以阻断。 第447章 车辆被困 ∴ 乱世需用重典,仁慈在乱世不起作用,至少不会起大作用,仁慈只能用在平和时代,并在平和时代发挥作用。 茶马石明白这一点,杨里梅明白这一点,就连百姓也明白这一点,在战争年代,在混乱年代,云里县百姓不仅不会反对宪兵的简单粗暴,相反,他们以平静的心态,去看待云里县宪兵的所作所为。 习惯不怪,何况就是想去怪,也没有去怪的理由,云里县百姓已经习惯宪兵的存在,已经习惯宪兵的做派,他们没有反对过宪兵,他们知道,反对宪兵,说不准会给自己找来麻烦。 云里县百姓虽然愚钝,甚至说有点傻,但是,他们不为人做事,大都会把握分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们的心里是清楚的,是清戏的,他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更不会拿他们的生命去做赌注。 云里县政府动员各方势力,动员各方力量,各方势力,各方力量使尽浑身解数,但是预想不到的问题,还是经常出现,这不,刚刚清理完毕的八达河路面,一夜之间,又被泥石流阻断,大量来往的车辆,被困在路上。 茶马根被外敌战机炸伤,在云里县抗战救护所治疗,罗家燕独自经营着李刀磨饭店,显得异常忙碌——罗家燕曾经得到过客芷座发出的指令,指令要求,如果公路出问题,导致车辆被困,李刀磨饭店有责任,有义务,无条件向困在途中的司机提供饭菜。 面对这个指令,罗家燕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得到大量司机被困在八达河沿线的消息,罗家燕赶忙找来几个女人,帮忙她做饭做菜,做好以后,她们把饭菜送往云里县宪兵连,再由云里县宪兵连宪岳,送给被困在路上的司机,保证被困司机在公路被抢通之前有饭吃,保证被困司机在公路被抢通以后,能够有力气立刻把车开走。 任务完成以后,由客芷座开出批条,云里县抗战物资筹集处,会给予罗家燕一些物资方面的补贴,但是罗家燕拒绝接收,说:“司机为抗战吃尽了苦头,我们能忍心看着他们忍饥挨饿吗?我现在还算过得去,还能应对,我怎么可以要县里的物资呢?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要。” 罗家燕说过这话,埋下头继续做饭,做菜。 从那时候开始,罗家燕一直在石窝铺开饭店,从二十多岁开到八十多岁,她不求有多少利润,只求能够自保,没有贫穷过,也没有富裕过,仿佛夏日里的一颗露珠,该怎么出现,就怎么出现,该怎么消失,就怎么消失,别人不在意,她自己也不在意。 儿孙看到她老了,劝她休息,然而或许开店已经成为习惯,罗家燕不愿意停下来,继续在店里忙碌,直到完全用尽力气,直到永远离开人世。 依洛得到李天明被外敌战机炸伤的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路,赶紧离开林竹寺高炮连,过云里江来到李刀磨,来到李云愽家里。 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被外敌战机炸得面目全非,依洛的心里极为恼怒,她痛恨外敌没有人性,把英俊的老公炸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叫老公今后怎么在村里做人?叫老公今后怎么去面对孩子? 面相不仅女人会看重,男人同样会看重,私塾先生面对的是孩子,如果面相不好,孩子怎么去热爱先生?怎么去接受先生的教诲? 依洛心里苦恼,李天明心里更加苦恼,想死的心都有了,只不过他的心里,憋着一股猛烈的怒火,这股猛烈的怒火不消散,他不甘心去死,他后来想到了报仇,想到报仇以后再去死。 李云愽没有反对过儿子跟依洛交往,儿子已经长大,儿子已经是一个私塾先生,他有决定自我生活的自由,做父亲的,总不能去管儿子一辈子吧? 而俞琴考虑得更多的是儿子的生理问题,生理健康的男人,如果缺少女人的关爱,性格势必会变得很坏,性格变得很坏的男人,或许会去做出格的事情。 有女人愿意照顾她的儿子,愿意给她的儿子温暖,愿意解决她儿子的生理问题,她求之不得,做母亲的,为什么要去干预儿子的情爱呢? 俞琴不但没有干预儿子跟依洛交往,相反,她以婆婆的身份去关爱依洛,而依洛,因此感觉到了婆婆对她的爱意,她对李天明的爱恋,显得更加浓厚,显得更加浓烈。 第448章 毁容 得到指令的某机场指挥官,立刻派出三架战斗机,护卫两架轰炸机飞过大江,快速飞向云里县,飞向云里江上空。 得到外敌飞机即将到达云里江上空的消息,下片烟幕连立刻释放出大量烟幕,不过几分钟功夫,云里忽然江不见了踪影。 外敌飞机在云里江上空盘旋着,盘旋着,它们努力寻找着轰炸目标,然而外敌飞机怎么也找不到轰炸目标,一名战机飞行员心里有一些烦躁,又想创造战绩,获得升迁,竟自偏离飞行轨迹,不顾危险,只管朝下俯冲,暴露在林竹寺高炮手面前,早已做好准备的高炮手,看见低飞的战机,当然不会错失时机,他们立刻朝那架战机猛烈开炮。 外敌战机遭遇重击,机身剧烈摆动,飞行员晓得自己驾驶的飞机被炮弹击中,他猛地把飞机拉起,驾驶着冒着浓烟的战机,急速飞向江西岸,他满心希望自己能够在飞机爆炸之前,飞到己方控制区,弃机跳伞逃命。 然而,被阎王爷锁定的人,纵然使尽浑身解数,终归逃不出阎王爷的手心,终究会死得凄惨,终究会死在异乡,到异乡去做一个孤魂野鬼,这就是侵略者的下场,这就是人类历史上亘古不变的定律。 外敌战机飞行员随后发现飞机操纵杆已经失灵,他眼睁睁地看着战机,竟然朝叶榆方向飞去,却无法拉回。 失控的战机在天空飞行了几分钟,飞行员想到了跳伞,也有时间跳伞,然而他的两腿被死死夹住,整个身子动弹不得,何况飞机进入的是中国防区,就算跳伞成功,不幸被中国军队俘虏,能否经得住严刑,能否守得住机密,飞行员毫无把握。 飞行员对前途充满未知,倒底产生了绝望,顿然停止了机械操作,任由战机朝下,一头撞向虹山,在距离李天明不远处瞬间坠落。 外敌战机瞬间坠落,瞬间发生剧烈爆炸,带着灼热的弹片削掉了李天明的一只耳朵,炽烈的气浪燎伤他的两只手,灼伤了他的左眼,李天明顿时昏了过去。 黄草坝的树木随即燃烧起来,大火向四周蔓延,虹山遭遇了灭顶之灾,而黄草坝则更惨,几十年过去,植被依然稀疏得如同癞子头,在云里县城都可以看得见,没有半点生机,没有半点生气。 过了许久,李天明从昏晕中醒来,他叫起另外五个青年,六个青年互相搀扶着离开黄草坝,经轿顶山来到光明鸡茨坪,在鸡茨坪村民的帮助下,他们回到了李刀磨。 看到六个青年受了重伤,李云愽仰天长叹,破口大骂,随即,做母亲的、做老婆的、做孩子的……全都哭了起来,全都大哭起来,整个李刀磨,弥漫着一种浓浓的悲情。 客芷座得到李刀磨六名青年被外敌战机炸伤的消息,立刻从县城回到李刀磨,请求茶马石协助,把六名青年送到了云里县飞凤山抗战救护所。 时令已经进入到初秋,云里县的初秋是下雨的季节,骄横了几个月的太阳左冲右突,但是冲不出浓云重雾的遮挡。 浓云重雾在大山里填塞着,浓云在大山里滚动着,云里江水暴涨起来,激流涌浪冲击着两岸的耕地,饱经雨水侵蚀的山峰,在暴雨冲击下,不时出现山体塌陷。 泥石流阻挡了道路,行走起来极为困难,滇缅公路出现了多处塌方。 杨里梅严令赵唯城组织民众,奔赴各处抢修公路,以保障滇缅公路畅通,然而形势不容乐观,显得异常严峻。 茶马石带领宪兵对滇缅公路云里段做全线巡查,严厉打击有意阻碍交通的行为,对于损坏而不能及时修筑好的汽车,能拖走,则拖走,不能拖走,直接推到悬崖下。 司机有意见可以表达,在表达的过程中,如果不能把握好分寸,惹恼了宪兵,轻者被当场暴打,重者被抓走送往前线参战,更重者当场枪毙。 第449章 跟你没完 依洛当着公公婆婆的面,把李天明搂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出眼眶,落到李天明身上。 说:“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挨千刀的外敌,遭雷打的外敌,天明如果出现三长两短,老娘跟你没完!” 依洛帮忙公婆,把李天明的身子清洗干净,护送李天明前往云里县抗战救护所,留在那里照顾李天明,村民看到这种情况,不说依洛的坏话,只说李天明有福气,找到了一个既漂亮,又贤惠的好老婆。 李天明晓得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心里是极度的哀伤。 手脚受伤,两只耳朵被炸掉,眼睛也受伤,以这样的样子,怎么去面对孩子? 说:“依洛,我以后再也不能当私塾先生了,不仅如此,连干活也有困难了,你离开我吧?你另找他人吧?” 听到这话,依洛泪如雨下,依洛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现在好不容易再一次获得了爱情,再一次获得了婚姻,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然而她心里虽然悲伤,到底把出现这种变故的责任担当起来,义无反顾地担当起来。 说:“天明,都是我不好,早晓得会出现这种事情,当初我就不应该跟你好,是我命里带有晦气,是我把晦气传给了你,导致你受到伤害。” 看到依洛自责,而且以极度残忍的方式去自责,李天明的心里更加哀伤,说:“依洛,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没有关系,跟你没有半点的关系,你不要因此而难过,更不要因此而自责,不然,我的心里会更加难过的。” 依洛的心里带有迷信色彩,带有浓重的迷信色彩,负有浓重的自卑感,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克夫的女人,因为跟李天明在一起,致使李天明也受到了伤害。 说:“天明,我好不容易再一次获得了爱情,好不容易再一次婚姻,我怎么会舍弃它们呢?以后你如果不想再做私塾先生,就做农民,世上的事情再难,也有迈过去的时候,我会照顾好你的。” 李天明不是不想做私塾先生,而是不能再做私塾先生,孩子是纯真的,是无邪的,他们追求的是美好的东西。 在他们的眼里,先生应该英俊潇洒,威仪整肃,他们不可能接受一个手脚受伤没有两只耳朵的私塾先生。 依洛不晓得李天明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说话不能拿捏好分寸,李天明最不想听什么,她偏要说什么,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添盐巴吗?好在李天明有文化,思想上开阔,又是爱极了依洛,不把依洛的话放在心上。 李天明晓得依洛受到了文化的限制,他想把话说明白一些,但是这话实在难以启口,把难以启口的话说出来,对自己对依洛都是一种伤害,都是一种亵渎。 李天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一个男人活到要被女人照顾的程度,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就此离开这个世界,落得一个干干脆脆。” 第450章 回家休养 李天明的心里,充满了悲哀的情绪,充满了仇恨的情绪,一个想法如同一个幽灵,悄然地潜入到他的脑海里,在他的脑海蹿动起来,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这种蹿动,显得尚未明晰而已。 然而,世上的事情,世上的许多事情,现在不明晰,不等于以后不明晰,等到以后明晰起来,想法就会化为一种行动,就会化为令人不解的一种行动,而当李天明把心里的蹿动,转化成为一种具体行动时,依洛再一次失去了爱情,再一次失去婚姻。 面对再一次来临的苦痛,依洛由失望到绝望,对生活,对未来,彻底失去了信心。 看到李天明萌生了死意,依洛顿时慌张起来,顿时害怕起来,说:“天明,我们是夫妻,世上兴男人照顾女人,就不兴女人照顾男人?天明,我求你,我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傻话,做傻事,你要晓得,我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我已经克夫,如果你死了,人家会怎么说我?会说我克夫,把你克死了,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勇气活得下去?” 李天明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已经受伤,包着棉布,他拉过依洛的手,说:“依洛,请你不要难过,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会想到去死呢?我是家中的独生子,我负有传承后代的责任,我现在还没有后代,我怎么会想到去死呢?” 听到这话,依洛破涕而笑,说:“等到你的身体好起来,我就去拜泥菩萨,求泥菩萨赐给我们孩子,同时求你加多费心,多用功,争取早一些把孩子生出来。” 依洛说话直白,有一些粗野,然而在李天明耳朵里,这些粗野的话,却充满了挚爱,充满了温情,如果依洛不是爱极了老公,她是不会这么去想的,更不会这么去说的。 李天明的内心里充满了感动,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他想说一些感激依洛的话,然而很快,他意识到在此时此刻说感激的话,哪怕说半句感激的话,都显得苍白,都显得无力,不说感激的话,反而是对依洛最好的感激。 在云里县抗战救护所治疗了个把月时间,李天明回到了李刀磨,回到了李刀磨私塾。 依洛想到李天明需要照顾,赶紧来到林竹寺,见到罗班和蕙兰,说:“罗连长,蕙兰,谢谢你们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现在我老公出了事,我要回到他的身边,不能在连里做饭了,实在对不起你们。” 罗班叫依洛到高炮连帮忙给官兵做饭,原本想到,如果不给依洛找一点事情做,依洛或许会闲出病来,并不是非要依洛给连里官兵做饭不可。 罗班对依洛的安排,只是一种权宜之计,现在依洛提出要离开,他在心里立刻同意,嘴里却说出了感激的话, 说:“依洛姐,不是要你来感谢我们,而是要我们来感谢你,特别是连里的官兵,他们说你做的饭菜很好吃,再这样吃下去,到时候都会吃成肥猪,笨手笨脚的,等到外敌的飞机来了,怎么去开炮?怎么去把外敌的飞机给打下来?” 女人是最经不起夸奖的,哪怕是虚伪的夸奖,在她们的眼里,也是最实在的夸奖。 依洛还真以为自己的饭菜做得好,连里的官兵嘉欢吃,她听过罗班的话,现出喜形于色的神情,说:“蕙兰,我以后会经常过来看你的,有时间,请你经常去我们那里,谢谢你们,我真心谢谢你们。” 蕙兰大笑起来,说:“笑死人了,笑死人了,依洛姐,从林竹寺到李刀磨有多远?几分钟的路程,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有什么意思?好了,好了,依洛姐,我听你的,以后我们经常去看你们,依洛姐有高明的做饭手艺,我以后经常去你家吃,把我吃成一个肥婆,免得罗班说我没有肉。” 第451章 血债血还 依洛向罗班和蕙兰道过别,只管离开林竹寺,回到李刀磨私塾,在李刀磨私塾专心照顾李天明。 依洛不想让李天明回父母家,她知道李天明是私塾先生,讲脸面,讲尊严,如果让他去父母那里,势必会导致他心里难受,继而发脾气,既伤他自己,也伤害他父母。 李天明住在李刀磨私塾,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李天明心里难受,就算他发脾气,也只能发给依洛,而依洛,已经做好接受李天明发脾气的准备。 她知道,除了她去安慰李天明,除了她去疗治孝天明的内伤,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退一步说,就算有第二个人想去安慰李天明,依洛也不允许。 你是李天明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来安慰李天明?李天明是我的老公,我是他的老婆,不管李天明出现怎样的状况,最终只能由我出面去处理,至于他发脾气骂我,甚至打我,我也愿意接受。 依洛爱恋李天明,极度爱恋李天明,正是这极度爱恋,促使她离开云祥,毅然前往云里县,毅然走到李天明身边,既成就李天明的爱情,也 李天明失去了两只耳朵,手脚变形,左眼被灼伤,他的心里因此而自卑,他看到依洛忙前忙后,他心里的自卑感,逐渐转化为一种愧疚感。 说:“依洛,你离开我吧?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要说你看着难过,就是我自己看着也难过,我恨死外敌了,我要去找他们,向他们讨回公道,我要让他们晓得李刀磨的男人不是好欺负的,我要他们血债血还!” 听了这话,依洛如同五雷轰顶,被炸得晕晕乎乎的,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眼泪从依洛的眼睛里滚落出来,说:“天明,你说什么狗屁话?我怎么会想到要离开你?你就是想赶我走,我也会赖着不走,死活都要跟你在一起,按照我们那里的说法,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请你莫要再说要我走的话,我听见心里很难受。” 依洛并不在乎李天明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她只在乎现在的爱情,她只在乎将来的爱情,她只在乎现在的婚姻,只在乎将来的婚姻。 说:“我不在乎你现在,我只在乎你以前,俗话人有三难,你遇到外敌飞机发生爆炸,对于我来说,你不被炸死已经是一种奇迹,已经是我的福气,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天明,你不要撵我走,在阿苏塞回来之前,我愿意吊在你这棵树上,等到阿苏塞回来,如果她要赶我走,我抽身就走,绝不含糊!” 看到依洛如此重情,李天明不说话,在此情境中,他能说什么呢?他有什么可以说的呢?李天明沉默着,两眼望着虹山。 虹山显得格外高昂,格外挺拔,格外严肃,格外冷峻,它仿佛一个倔强的男人,仿佛一个坚定的人,傲视苍穹,傲视世间的一切。 稀疏的雨滴落在屋檐上,落在树叶上,雨声宛如风号,分割着绵延的时空。 李天明突然看到飘荡在村子上空的几点红,他立刻臆想到那几点红,是彝族火塘里的火,彝族火塘里的火,是永远都不会熄灭的,那永远都不会熄的火,代表着无尽的希望。 等到伤势好一些,李天明把受伤的五个青年请到李刀磨本主庙,说:“我们没有去招惹外敌,外敌却来伤害我们,弄得我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们这样活着,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思?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血债要用血来还,哪一个欠我们的,我们就要去找哪一个还,加倍地还,你们愿意去报仇雪恨吗?我想听一听你们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 茶马根有漂亮的老婆,有可爱的女儿,生活在有爱之中,生活在幸福之中,现在他的左眼被炸瞎,右手被炸断,心里早已鬼火直冲,早已想到要去报仇,早已想到去雪恨,只是别人不说,他不好说而已。 茶马根现在听了李天明的话,感觉这话正合他意,正是他想说出来而又没有说出来的话,他没有犹豫,没有半秒钟的犹豫,说:“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对不含糊,哪怕为此送了性命我也愿意,可恶的外敌,不在巴掌大的几个小岛好好地呆着,偏要跑到我大中国来杀人,来放火,来欺负人,我大中国的人,可是你们所能欺负的?” 尤文强和尤文剑是两兄弟,他们也都受了重伤,尤文强已经有了未婚妻,准备于年底成婚,现在被外敌飞机炸伤,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未婚妻,他不想在年底成婚,他想毁约。 第452章 商议 至于成婚,就算未婚妻愿意,他自己也不愿意,他的心里储存着太多的仇恨,早就想到要去报仇,现在他听茶马根说要去报仇,他的内心里,顿时波涛汹涌起来,如火山喷发一般汹涌起来,他的浑身,于倾刻之间充满了激情,于倾刻之间充满了力量。 尤文强把拳头握得紧紧的,他的两个拳头,仿佛两个铁锤,说:“俗话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既然是外敌施加给我们仇恨,既然是外敌施加给我们冤情,我们自然要去找外敌,向他们讨回公道。” 六名李刀磨青年商议了半夜,决定于中秋之夜离开李刀磨,前往木山战场,去跟外敌真枪真刀地干一场。 为了避免茶马石遭到上级处罚,六名青年达成共识,决定把茶马石借给他们的枪支,交回给云里县宪兵连,只带鸟枪前往木山。 六名青年在李刀磨私塾议事的时候,依洛正在婆婆家。 俞琴有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儿子被外敌飞机炸得面目全非,她的心里着急起来,人也跟着病了,现出了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迹象。 依洛得到婆婆病重的消息,不敢有半分钟耽误,安排好家里的生活,叫老公好生在家里,她即刻前往木瓜箐公婆家,在家里服侍婆婆,几天之间,寸步不离。 村里六名青年商议于中秋之夜离开李刀磨之事,依洛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晓得。 过了几天,李云愽说:“依洛,你回去吧,天明的身体受到伤害,心里受到的伤害会更深,有可能会发脾气,甚至会骂人,在这个时候,你要让着他一点,顺着他一点,家里的事情有我呢!你妈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现在就回去。” 李云愽嘴里说家里的事,一是指俞琴生病,二是指依洛的儿子水富,三是指必要的农活,依洛答应,随即离开了木瓜箐,回到了李刀磨私塾,回到了李天明身边。 说:“天明,我那个东西没有来,这几天感觉心里有些发慌,老想吐,我敢肯定,我怀上了你的孩子,你很快就要做父亲,我很快就会做母亲,但愿我怀上的是儿子,最好是双胞胎儿子。” 李天明打定主意前往木山战场,到木山战场去报仇,去雪恨,然而李天明心里尚有遗憾,那就是不能给家庭传宗接代,现在他听依洛说怀上了孩子,凝结在他心里的遗憾于瞬间消失,表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惊喜,是巨大无比的一种惊喜,他知道自己可以放心离开李刀磨了,可以放心前往木山战场,去跟外敌战斗了。 李天明猛地站起来,把依洛抱得紧紧的,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要做爹了,我们李家就要有后了,依洛,你太了不起了。” 看到老公激动,依洛也激动起来,说:“天明,请你赶紧放手,天明,我太感动了,天明,我太幸福了。” 李天明松开依洛,保持着站立姿势,说:“盼星星,盼月亮,现在总算盼到,依洛,谢谢你,我要真心地谢谢你。” 依洛倒是平静,说;“天明,你谢我干什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有孩子是很正常的呀?,天明,关于你的孩子,我才怀上第一个,你就高兴成那样,以后我怀上第二个,第三个,怀上好好多个,不把你高兴得发疯才怪呢! 第453章 善意欺骗 李天明心里说,我们不会有第二个孩子,这一次离开李刀磨,前往木山战场去找外敌报仇,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心里没有底,绝对没有底,战斗的残酷,战场的冷酷,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书上说得多,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更何况以我现在残全不全的长相,即使不死在战场,我没有在李刀磨生活下去的勇气,我没有在李刀磨生活下去的脸面,我只能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到外面去生活,最终死在外面。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人,如果心死了,什么也完了,李天明抱着坚决的心,决定前往木山战场,去跟外敌战斗,去找外敌报仇雪恨,不要说依洛,就是算阎王爷,也没有办法把他拉住,也没有办法把他留下。 依洛不晓得老公已经有了想法,只管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做事,等到老公离开李刀磨,她开始咒骂自己过于大意,过于疏忽,不能以女人的柔情去打动老公的心,导致老公离开自己,离开李刀磨。 中秋节前一天,李天明叫依路回潭龙娘家过节,依洛想到现在没有事可以做,几乎没有收入,坐吃山空,而李天明却需要营养,说:“也好,我回去一趟,去捉几只鸡回来,能有一两只羊则更好,我的私塾先生需要补充营养呢!” 李天明在家里养伤,日子越来越艰难,但是,再艰难,做后人的,也不能去剐蹭老人,说:“现在是抗战年代,全国各地,都是满目沧桑,民不聊生,依洛,你回去看父母跟父母过一个团圆节,但是你不可以去剐蹭父母,李刀磨的日子不好过,潭龙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愿战争能早一些结束,但愿生产能早一些恢复到正常。” 依洛不晓得李天明骗她离开李刀磨,还以为老公讲良心,讲地道,不叫她去剥削父母,只叫她去看父母,去陪父母,她的心里,产生了满满的感激情愫。 说:“我走了以后,你到爹妈那里去吃饭,好生照顾好自己,我最多三天就回来,到时候给你鸡屁股吃。” 鸡屁股学名鸡翘,给人鸡屁股吃,是云里县民间的玩笑话,依洛说这话,带有对李天明的暗示,一种甜蜜的暗示,她叫李天明等待,等待她回家,到时候给他甜蜜。 李刀磨六个青年被外敌飞机炸伤,依洛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李天明出门,或许六个青年就不会被外敌飞机炸伤。 依洛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然而因为她的心里没有底,她担心把话说出来,会引发李天明心里的火气,于自己不利,于李天明也不利,就底把想要说出来的话,即使收了回去,埋藏在心里。 李天明知晓依洛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他的心里,也曾萌发过怨恨依洛的情愫,然而很快,李天明就把怨恨依洛的情愫消弭了。 李天明以为自己被外敌飞机炸伤,更多的在于命,命中注定会有这种磨难,就算今天能逃过,明天还会遇到,跟一个女人计较,非但没有意思,还会显示出自己的小家子气,显示出自己的无能。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小家子气?怎么能显示出自己的无能?不能,万万不能! 李天明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深深地隐藏起来,他已经做好了离家出走的准备,准备到战场去杀敌,去报仇,去雪恨,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抗战英雄。 李天明心里有了准备,心境顿时变得开朗起来,至少他认为于此刻,他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他已经是个性格开朗的人,性格开朗的人面对苦难和厄运,不会有惧怕,不会有犹豫,他只能按照自己的设定,坚定而坚决地走下去。 人一旦确立目标,如果是一个有志气的人,他们就会朝着自己设立的目标前进,就算前进的途中充满了荆棘、坎坷、曲折……他不会回头,永远都不会回头。 第454章 壮士断腕 不撞南墙不回头,壮士断腕,前者说的是鲁莽,后者说的是决心,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在李天明的身上,两者兼有,两者俱存。 这两种情态,在李天明身上产生,在李天明身上成长,如果把这两种情态,比喻成两个拳头,这两个拳头,有时候互相支持,有时候互相敌对,互相攻击,谁胜利,谁骄傲,谁失败,谁气馁,得看时间,由时间说了算。 李天明知道,除了离家出走,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带着羞辱在李刀磨生活,没有意思,没有脸面,没有意思的生活,没有脸面的生活,还不如提早结束。 李天明叫依洛回潭龙娘家过中秋节,他说了许多话,这些话说到依洛的心坎里,打动了依洛的心思,依洛不知道老公在骗她,在善意地骗她,李天明担心,如果不把依洛骗走,到时候被她知道自己的意图,继而进行劝阻,自己预设的目标能否得以进行,能否得以实现,充满了未知。 依洛答应过后,前往木瓜箐,把水富交给公婆,向公婆说明了情况,她叫儿子好生听爷爷奶奶的话,然后,她离开李刀磨,前往潭龙娘家。 依洛前脚出门,李天明后脚出门,他把被外敌飞机炸伤的五个青年请到私塾,好生商量过后,叫他们回家,好生陪家人过中秋节。 说;“我们就要离开李刀磨,今晚或许是我们跟家人最后的告别,甚至是死别,所以请你们把心里的怒气给压下去,把你们的哭脸换成笑脸,好生陪一陪家人,晚上十点钟到这里集中。” 六个李刀磨青年,带着满脑子的委屈,带着满脑子的仇恨,即将要离家出走,即将前往木山战场,去跟外敌战斗,去跟外敌真枪真刀地战斗,在离开之前,他们已经准备,而且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晓得外敌不是稀泥巴,而是训练有素的杀人魔鬼,跟魔鬼去战斗,十有八九性命难保,在临走之前好生陪一陪家人,不但有必要,而且也是人之常情。 其他五个李刀磨青年,答应了李天明的要求,他们走出李刀磨私塾,走向各自的家中,去陪伴他们的亲人,共度中秋佳节,他们知道,这一天,也许是与亲人的永别。 李天明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留在李刀磨私塾,他草早地吃过晚饭,坐在院子里,等候五个青年的到来。 李天明想在出走之前,给依洛留下一封书信,向依洛表达歉意,告诉依洛好生保养身体,给李家生下后代,延续李家的血脉。 然而,李天明最终放弃了留下书信的想法,他在心里怀疑自己的意志,怀疑自己心里存有留念家乡的情愫,出走以后,会心生后悔之意,继而折返回家,到时候闹出的不仅是笑话,还有磨灭自我意志的一种羞辱。 即使自己意志坚定,义无反顾地走向抗战战场,如果其他五名青年心生后悔之意,执意要折返,自己能够劝阻他们吗?如果劝阻不成,自己能独自前往抗战战场吗?面对杀人魔鬼,仅凭个人的力量,能够战胜他们吗? 人都有从众心理,其他五名青年如果选择折返,李天明知道,他只能选择从众,选择折返,然后带着委屈,带着羞辱生活在李刀磨,在李刀磨过完晦暗的人生。 在怀疑面前,在未知面前,李天明只能选择冷漠,或许这冷漠会伤害到依洛,会深深地伤害到依洛,但是为了自我尊严,为了以后能有回旋的余地,他只能选择冷漠。 李天明在心里祷告,祷告苍天能给他们以坚定的意志,祈求依洛在他出走以后,不要过于伤心,要迅速调整好心态,要保持乐观向前的心态,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并抚养长大,如果能这样,对父母也算有一个交代。 夜色降临,月光朗朗的,亮亮的,照耀着大地。月亮仿佛一位好母亲,把她甜美甘醇的乳汁,均匀地喂给她的孩子们——大山、深林、河流、大地的生灵…… 第455章 离家出走 根据李天明上午要求,到了晚上九点钟,五名青年陆续来到李刀磨私塾,他们的神情显得肃穆,显得庄严,他们意志显得坚定,性格显得执着。 他们都知道,做出决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实施决定是一件更不容易的事情,但是,为了报仇雪恨,为了洗刷外敌强加给他们的屈辱,他们不但要离家出走,而且必须要离家出走,他们必须奔赴抗战前线,必须到战场去跟外敌战斗,哪怕因此而死亡,他们也心甘情愿。 到了晚上十点钟,李天明检查过五名青年所带的行装,说:“我们去木山,去木山抗敌战场,路程遥远,充满危险,东西能多带,尽量要多带,特别是盐巴,我们这里价格低得要命,木山那边贵如金子,除了你们所带的,我再带上二十斤,等到我们遇到困难,我们就卖盐巴,难说还可以用盐巴换枪弹。” 李天明说过这话,背上卡准备好的物品,带着五名或者耳聋眼瞎,或者断手断脚的青年,趁着村里人不注意,拿起枪支弹药,踏着月光的碎步,悄悄来到云里县宪兵连围墙外,用绳子把茶马石借给他们的枪支吊进围墙内,跟着朝围墙内丢进去一个石头。 云里县宪兵连养着一条狗,那条狗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跟着叫起来,与此同时,六名青年抬脚走开,走向桃花园,走向和尚山。 他们不知道,此次离开家乡,此次离开亲人,结局不是离别,而是永别,他们集体战死在木山洛午峰。 收复木山战役打响,林师主攻洛午峰,然而主攻击不利,官兵大量伤亡,鉴于战场态势,林师接到军部指令,暂停进攻,熟料,在暂停进攻期间,木山洛午峰不时遭到零星攻击。 这件事引起了林师的警觉,正在师中的龙戴期主动请求,带人顺江而下至于宰鬼地,在那里相遇李刀磨六名青年,他明白,零星攻击木山洛午峰,为李刀磨六名青年所为,龙戴期知道真相,大感震惊,大为感动。 龙戴期回到林师,向师长汇报过事情始末,林师随即派人前往宰鬼地,把李天明带回师部。 李天明向林师提供了大量敌方情报,林师获知情报,随即向军部报告,军部随即调整作战部署,最终收复了木山洛午峰,而李刀磨六名青年,在这次战斗中集体阵亡。 过后,林师把李刀磨班英勇抗敌的事迹,向军部作了汇报,军部随即派人来到林师,跟说:“李刀磨连,永垂千古,李刀磨连,刻碑纪念。” 分明连一个班的人数都不足,军部派来的人为什么要说成是一个连?林师沉思片刻,很快知晓了军部的意图,他派人前往云里县,把客芷座请到林部,问清楚李刀磨六名青年姓名之后,叫石匠在一块石碑上,刻下以下文字: 李天明,李刀磨连长 洛古木,李刀磨副连长 客芷利,李刀磨连一排长 茶马根,李刀磨连二排 尤文剑,李刀磨连三排长 尤文强,李刀磨连司务长 对于死去的人,对于因为抗战而死去的人,给他们高一些的地位,给他们高一些的荣耀,有什么不可能?这对于他们的家人,对于他们的老婆,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安慰吗? 林师不知道,那块石碑,后来成为证明李刀磨六名青年有罪的物件,被合作社长用铁锤砸得稀烂。 茶马根的女儿罗茶,看到石碑被砸碎,两眼喷出鲜血,悲号数声,转身走进厨房,拎出一把镰刀,扬言要割自己的颈脖,愤怒的李刀磨村民一拥而上,把合作社长按在地上暴打一顿,落下一个走路不稳当的病根。 罗家燕想着茶马根,心里慌慌的,身体酥酥的,心里的激流仿佛火似的,在她的体内乱窜着。 罗家燕到云里县抗战救护所照顾茶马根,茶马根不愿意罗家燕过于辛苦,何况李刀磨饭店缺少人手,过往的车辆又多,司机要在李刀磨饭店吃饭,要在李刀磨饭店休息,甚至过夜,说:“家燕,你回饭店吧?这里有医生护士,你不用担心我。” 罗家燕强装笑脸,说:“不碍事,店里有人照护,我过两天再回去。” 茶马根的心里灰灰的,心情悲伤到了极点,说:“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鬼,叫我以后怎么去面对别人?怎么在村里生活下去?” 第456章 不这么想 罗家燕的心里显得很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她用淡定的口气,去表达她内心的情感。 说:“人活在这个世界,有哪一个人是能够平安度过的?有哪一个人不会遭遇到评多磨难?马根,请你不要再去想被外敌飞机炸伤的事情,事实上,就是去想也没有用,你要把心情放松一些,好好地去过我们的生活,好好地去过好我们的生活,我还要为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罗家燕重感情,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老公,现在变成什么了样子,她在意的是过去,在意的是将来,在意的是他们的爱情,在意的是他们的婚姻,老公英俊也罢,丑陋也罢,跟爱情和婚姻没有关系。 然而,茶马根不会这么想,跟李天明一样,他想到了报仇,谁施加给他仇恨,他就去找谁要回来,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心里的想法,只是一个想法而已,距离具体实施还相差甚远。 等到李天明召集他们,等到李天明提出前往木山去找外敌报仇,茶马根几乎没有犹豫,他不仅当场答应前往木山,而且显得异常激动,在心里计划前往木山以后,到底要杀多少个外敌。 罗家燕没有想到茶马石根竟然会离家出走,她的心里不觉产生了一股恨意,一股深深的恨意,心里说:“我罗家燕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别的女人会做的,我不但会做,而且做得比她们好,你茶马根凭什么不要我?” 罗家燕深深地爱着茶马根,她心里想到是要跟茶马根过一辈子,即使茶马根被外敌飞机炸得面目全非,罗家燕也没有嫌弃过他,而是好好地照顾着他,希望他能够从阴霾中走出来,过上全新的生活。 女人嫁给深爱着的某个男人, 就不会去管这个男人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经历,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男人不背叛爱情,她们也不会背叛爱情,而是对男人一往情深,死死地守住属于他们的爱巢。 罗家燕晓得茶马根对自己很好,是一个懂感情讲情义的好男人,现在虽然变得面目全非,然而在罗家燕眼里,茶马根依然是以前的茶马根,我凭什么要去嫌弃我自己的老公?爱都爱不过来,我能有什么理由去嫌弃自己的老公呢? 罗家燕对茶马根一往情深,她没有想到茶马根竟然不顾爱情,不顾婚姻,不顾女儿,竟自离开了李刀磨,到哪里去了,也不跟老婆说一声。 事实上,是罗家燕理解有错,是她错怪了茶马根。 茶马根虽然入赘罗家,做了罗家的上门女婿,但是他没有怨言,没有怨恨,因为入赘现象在云里极为普通,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因为入赘而感到害羞。 相反,茶马根从罗家燕那里得到了很多,他在心里感激罗家燕,愿意陪伴罗家燕走完人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茶马根没有想到上山打猎时,竟然会被外敌飞机炸伤! 曾经的英俊青年,于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丑陋青年,这对于极爱面子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之下,他不离家出走,谁会离家出走? 第457章 勃然大怒 茶马根跟随其他五个青年离开了李刀磨,他尽管在心里牵挂罗家燕,牵挂罗茶,但是面对仇恨,他选择了离别,选择到木山去抗战,去报仇,他知道,一个有血性的青年,不能在羞辱中生活下去。 罗家燕不清楚,也不知道茶马根的内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不清楚,也不知道茶马根的内心里有什么样的痛苦,在她看来,只要她不嫌弃茶马根,只要她去关爱茶马根,茶马根就没有离开她的理由,哪怕经历天大的苦难,他也只能选择留在她的身边,何况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已经有了一个活泼健康的女儿。 罗家燕想了许久,想了许久,但是她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是我不够耐心?还是我不够温柔?罗家燕想过来,想过去,怎么去想,就是想不通,就是想不明白。 人到有思绪的时候,人到有想法的时候,人到思绪的时候,人到思想的时候,往往睡不着,越想睡着,越睡不着,最终彻夜不眠,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到了后来,罗家燕的脑子更加混乱,为人做事,开始走向极端。 罗家燕来到云里县宪兵连,找到茶马石,开口就骂,说:“大的欺人,小的偷跑,你们茶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算看透了。” 前文说过,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导致罗家燕跳进石月亮河,如果不是堂哥加以施救,她早已失去性命,不会站在茶马石面前。 面对茶马根的离家出走,罗家燕也不想一想茶马根出走的原因,只管把气撒到茶马石身上。 茶马石被罗家燕戳破了心事,又不好发作,只好赔着笑脸说话,说:“家燕莫要心急,我们正在寻找他们,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马根给你找回来,把马根送到你身边。” 罗家燕勃然大怒,说:“姓茶的,亏你还是个连长,家燕两个字,也是你可以叫的?你是我什么人?我警告你,家燕两个字,只有马根才能叫,别人不准叫,你穿了一身军装,当了个小连长,就想托大了不成?没门,痴心妄想!” 李刀磨六名青年突然失踪,茶马石一得到消息,立刻动用宪兵系统的力量,在前往叶榆方向,在前往临城两个方向都进行巡查。 在他看来,这六名青年于中秋之夜集体消失,肯定是去找外敌报仇雪恨,肯定是到战场上去跟外敌拼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要么走叶榆方向,到内地去跟外敌拼命,要么走临城方向,到大江西岸去跟外敌拼命,朝哪个方向走都避不开沿途宪兵的视线,他们的行踪,很快就会被沿途的宪兵发现。 茶马石没有想到,很多人都没有想到,李刀磨六名青年,有的肢体被毁,有的面容被毁,他们的心底里,积蓄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他们担心走公路会被过往的人看见,把他们当成稀有动物,或者欣赏,或者可怜,无端地为他们找来羞辱,为了保留自尊,为了保留脸面,他们避开公路,专门走小路,前往木山。 李刀磨六名青年,选择了一条极为偏僻的小路,他们从李刀磨起步,经桃花园、喜鹊窝、密达,翻过和尚山至罗师白地,昼伏夜行,走了个把月,到达大江边沟头箐,过大江到达宰鬼地,进入外敌占领区木山。 外敌占领木山洛午峰,开始驱赶附近村民,外敌进入乌龙谷,把那里的青壮年抓到洛午峰,去修建048r军事基地,把老人和孩子赶出乌龙谷,这些被赶出村的老人和孩子来到宰鬼地,得到了李刀磨六名青年的帮助。 为了报答李刀磨六名青年,宰鬼地老人和孩子,极力掩护李刀磨六名青年,得到掩护的李刀磨六名青年,神出鬼没,昼伏夜出,把捉到的外敌杀死以后,或者割鼻,或者挖眼,或者砍断手脚,扔到048r 阵地前,令阵地守军极为恐慌,极为恐惧,后文还会有详细的叙述。 茶马石不知道李刀磨六名青年会走小路,尽管他动用了宪兵系统,但是,宪兵系统连他们的鬼影也没有找到,更不用说找到人了。 罗家燕骂过茶马石,心里不但不感到轻松,反而感到更加沉重,说:“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马根,我跟你没有完,不剥了你的皮,不抽了你的筋,我把罗字倒过来写,哼!不要以为淑女做不出泼妇事,把我逼急,把我逼到绝路,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罗家燕说过狠话,朝地上狠狠地跺了几下,走出云里县宪兵连。 茶马石望着罗家燕走出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说:“世上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唯独婆娘不可以得罪,特别是狠婆娘,更加不可以得罪,否则就是为自己找来没趣,否则就是为自己找来麻烦,甚至找来灾难。” 第458章 虽然恼怒 茶马石的心里虽然有气,而且气很大,气得差点要老命,但是他能怪罪罗家燕吗?能怪罗家燕出言不逊吗?不能,绝对不能,是他自己首先做了错事,深深地得罪过罗家燕,而且差一点要了罗家燕的性命。 有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能改正并且能够得到别人的原谅,那是一种小错误,如果是一种大错误,即使改正,也不会得到人家的原谅,差一点要人性命的错误,人家是会记在心里的,不会轻易原谅的。 茶马石所犯的是一个大错误,大到罗家燕难以原谅的程度,就是他自己想原谅自己,他也难以做到。 茶马石痛苦地摇了摇头,过后,他加快了寻找李刀磨六名青年的步伐,他想尽快把茶马根交给罗家燕,把自己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然而茶马石极度失望,甚至极度绝望,他没有找到失踪的六名李刀磨青年,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难以释怀。 后来茶马石奉命前往战场,带领宪兵去做战场督察,当他看到官兵冲锋不止,当他看到官兵战斗不息,顿感做战场督察,不仅无聊,而且非常无聊,当他看到官兵一排排冲锋,接着一排排倒下,他的心里,怒火燃烧起来,他端起枪,英勇无畏地冲向敌阵,不幸脑门中弹,当场阵亡。 茶马石阵亡之后,骨灰盒被转送到云里县,转送给宋宜梅,宋宜梅抱着老公的骨灰盒,来到云龙桥头,坐在云龙桥头,伤心痛哭。 梦见情人牺牲,银红来到宋宜梅家里,当梦中情景演变成事实,银红坐在宋宜梅身边大哭,以大哭的方式,把她是茶马石情人之事,毫无掩饰告诉给在场的人,而在场的人,不但没有因此去看轻银红,反而去尊重银红,去尊敬银行。 最后,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中,宋有德——茶马根的岳父,宋宜梅的父亲,带着悲痛的神情,从女儿怀中,拿起茶马石的骨灰盒,缓缓地走到云龙桥正中,把茶马石的骨灰,缓缓地倒入云里江,后文还有详尽叙述,这里先提一下,埋下一个伏笔。 现在把故事接回来,再来说依洛,依洛回到潭龙娘家,见到父母及弟妹,亲人相见,互致问候,倍感亲切。 依洛把李天明被外敌飞机炸伤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父母说,她的母亲,开始的时候还算平静,到了后来,她的心里不再平静,开始替女儿担忧起来。 说:“一个大男人没有了两只耳朵,眼眼受伤,两只手也受了伤,岂不成为了一个丑八怪?嫁给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名堂?” 依洛的父亲听到老婆贬低女婿,当即大怒起来,说:“憨婆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连这一点都不晓得?男人只要生理正常就行,只要能传后就行,少两只耳朵有什么要紧的?手脚不灵活,又有什么要紧的?我既然同意依洛嫁给李天明,依洛就必须跟定李天明过,好生跟李天明过下去,给他多生几个男孩子,男孩子喜欢爬树,胆子大,以后能上战场打外敌。” 依洛的父亲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对女婿长成什么样子并不在意,何况女儿跟李天明在一起的时候,李天明不仅长相英俊,而且还有满肚子的文化,是一个教化孩子的私塾先生,是一个受人敬重的私塾先生。 女儿能嫁给一个私塾先生,不是前世修筑来的福气,就是现世修来的福气,女儿如果选择在李天明身体出现状况的时候离开,不是落井下石,就是缺少道德,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说:“不管这个男人出现什么状况,你只能跟定这个男人,这是我们潭龙人的规矩,更是我们家的规矩,憨婆娘,你还愣着干嘛?杀鸡,杀那只最大的黑公鸡,唉,好长时间没有喝过酒了,今日依洛回来,陪爹好好地喝几杯,依洛的命好着呢!会给李家生好几个男孩子呢!” 依洛的父母,好生接待女儿吃喝。 到了第三天早晨,在父母及弟妹忧虑目光的注视中,依洛背起两只黑骨母鸡,牵着一只羊,离开了潭龙娘家,走向李刀磨。 从李刀磨到潭龙没有公路,只有羊肠小道,只有翻山越岭的羊肠小道。 到了白竹山,依洛到白竹山寺庙求神拜佛,替李天明打了平安表符,走下白竹山,到潭龙街吃了一碗饵丝,顺云里江脉络,走向李刀磨。 到了下午五点钟,依洛回到李刀磨,走进李刀磨私塾,但见私塾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依洛在心里说:“天明或许出门去了,也好,到外面去走一走,去透一透气,或许会好一些,成天窝在屋子里,没有病,也会窝出病来。” 第459章 牛拉不回 李天明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试想一个英俊青年,一个有满肚子文化的私塾先生,于突然之间失去了两只耳朵,一只眼睛受伤,两只手严重变形,别人不一定会说他是一个丑八怪,但是他自己,一定会说自己是一个丑八怪,一个丑八怪怎么去见人?一个丑八怪怎么在村里生活下去? 李天明从云里县抗战救护所回来以后,成天窝在李刀磨私塾,实在想出门,也是选择在夜晚,在不被别人看见的时候,他悄悄地来到云里江边,双手抱膝坐在江边,耳听流水声音,两眼望着河面,或者发呆,或者回味,更多的时候,他在发泄心中的愤懑。 我怎么这么背时?先是失去阿苏塞,好不容易有了依洛,现在我却变成了丑八怪, 如此模样,我怎么去见人?怎么去教孩子? 孩子天真无邪,他们追求美好,追求美好的东西,他们可不希望自己的先生是一个丑模样,而且,以孩子的天性,他们不会听从一个丑陋先生的教化,那么,我自然是不能再去当私塾先生了。 至于依洛,她可能不会嫌弃我,她可能会把我照顾得很好,但是我能接受她对我的好吗?我能接受她对我的照顾吗?不能,绝对不能,否则我就不要一个私塾先生,而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可怜虫。 依洛看到李天明心情郁闷,看见李天明夜里出门,她担心李天明想不开,贸然跳进云里江,导致她再一次做寡妇,依洛几乎没有犹豫,跟在李天明身后,来到李天明身边,坐在李天明身边。 说:“天明,你可不要想不开,事情已经这样,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天明,在这个时候,你可要想到我,要想到我现在有多可怜,不要让我再去当寡妇,我们还年轻,我以后给你生好几个孩子,你千万莫要去做蠢事,千万莫要丢下我,千万莫要去跳进云里江,你听见了吗?你听进去了吗?” 李天明听过依洛的话,心里没有涌生波浪,甚至没有生发涟漪,他苦着脸,苦着脸说话,说:“我为什要去跳进云里江?心里有恨的人,怎么会想到去死呢?依洛,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我有时候很傻,但是我还没有傻到去死的程度,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还没有活够,我还要活上一万年,一直活下去,活到你厌恶我的时候。” 依洛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依洛没有听出李天明话语中所蕴藏的含义,不知道李天明心里有恨,有特别浓烈的恨。 说起来,依洛还算单纯,甚至有些幼稚,她不知道,心里有恨的人,是不会想到去死的,但是他们会想到去雪恨,然而怎么去雪恨呢?自然是以牙还牙,是谁施加给他们仇恨,他们就要去找谁报仇。 依洛是一个农村女人,前夫是一个军官,但是他死了,现在依洛有了李天明,如果李天明也死了,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生就克夫命的女人,是一个给人带来不祥的女人,这对于要面子的依洛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依洛不会去管李天明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不会去管李天明今后变成什么样子,她只要李天明好好地活着,她只要李天明,能好好地待在她身边,永远待在她的身边。 说:“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天明,我今后只能依靠你,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对了,天明,我给你做一个帽子,可以吗?” 依洛想给李天明做一个帽子,虽然没有把话说得明白,但李天明的心里明白,说:“没有耳朵,戴上帽子就有耳朵了?用帽子遮住耳朵,别人就不晓得了?说起来真是气人,好端端的一个人脑壳,于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鸡脑壳,长成了一个人身子鸡脑壳的模样,走出去,不把别人吓死才怪,再有,戴帽子可以掩饰失去的耳朵,但是拿什么去掩饰变形的手?谢谢老婆,你不消去做什么,让我就这样活着,就这样丢人现眼地活着。” 李天明说过这话,站起来,跟着弯腰捡起一个石头,朝水里砸去,随后离开云里江,回到李刀磨私塾,他不管依洛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不管依洛现在是什么情态,他只管走进卧室,睡了。 依洛不晓得,还是在云里县抗战救护所的时候,李天明就已经下定决心,下定决心前往木山,到战场去跟外敌战斗,哪怕因此战死,他也心甘,他也情愿。 李天明知道,自己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说依洛,就算是十头老水牛,也没有能力把我拉回去。 第460章 一曲赞歌 李天明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跟着把心里打定的主意审视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除了按计划去做,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主意打定,决心已下,烦躁的心,这时变得恬静起来,李天明在心里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们施加给我仇恨,让我失去了两只耳朵,我非要你们两个脑袋不可,你们把我们六个人弄得人鬼不分,我们非要杀死你们六十个人不可,血债血还,血债必须加倍还,这是李刀磨的规则,这是我李天明制定的规则。” 依洛,亲爱的依洛,我对不住你,我对不起你,你好不容易再次有了爱情,你好不容易再次有了婚姻,我愿意坚守我们的爱情,愿意坚守我们的婚姻。 可是现实呢?现实是那么冷酷,现实对我的打击,是那么的无情,我无法正视现实,我必须改变现实,用我的鲜血,用我的生命,去洗刷外敌施加给我的耻辱。 依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又要让你做寡妇,我只能让你再做寡妇,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苦,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你不知道,人活在世上,会相遇爱情,会相遇仇恨,在别人眼里,也许爱情会战胜仇恨,但是在我眼里,仇恨超过爱情。 有仇不报非君子,等到我去了前线,等到我报了仇,雪了恨,如果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加倍去爱你,永远去爱你,依洛,你伤心也罢,悲痛也罢,我都只能选择离开,你骂我吧,你用最难听的话去骂我吧,就算你骂我被庄上的雷公劈死,我也不会怪你。 李天明在暗地里计划着上战场,依洛半点也晓不得,她犹自做着终生与李天明厮守的美梦,她在李天明的善意欺骗下,独自离开李刀磨,前往潭龙娘家过节,去娘家拿东西给李天明补充营养。 李天明设计支开依洛,避免了依洛对他计划的阻滞。 依洛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反方向发展,会在她离开李刀磨的当天晚上,在万人共庆节日的时候,李天明会带着村里五名被外敌飞机炸伤的青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前往木山战场去报仇,去雪恨,用鲜血、用生命抒写了一曲匹夫抗战的赞歌,那赞歌,那铿锵有力的赞歌,在李刀磨上空,长久地回旋着,激荡着。 从潭龙回来以后,依洛没有看见李天明,心里顿时慌起来,然而很快,依洛变得淡定了,她以为李天明只是出了家门,她在心里说:“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给你一个天大的踪。” 什么惊喜呢?到了晚上,我好好地伺候你,叫你深深地感受到有老婆,到底有怎样的好处,叫你一辈子也忘不掉有老婆的好处。 依洛心里有所想,她想到的尽是美好的东西,她感觉到的尽是满足,尽是快乐,她积攒着向往未来的情愫,积攒着向往未来美好生活的情愫。 依洛杀了一只鸡,把首拾弄干净,剁好,放进油锅里炒得香香的,加盐,加生姜,加水,加木瓜……等到烧开,改用文火慢慢熬、 心里说:“今晚我要变得更加温柔,让你晓得天底下的女人,就我依洛最懂情,就我依洛最温柔,就我依洛对你最好,我要让你永远记住今天晚上,我要让你永远记住今天晚上的依洛,我要让你永远记住今天晚上的爱情。” 依洛心里说过这话,她的脸于,骤然之间变得红起来,于骤然之间变得烫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她心里所想的,带有有一丝邪恶,开始在心里骂自己,心里说:“我怎么能这样想呢?这不是很流氓吗?” 依洛思维活泛,她以急切的心态,等待着李天明回来。 锅子里发出了诱人的鸡肉香味,还有酸木瓜的味道,这香气,这味道,沁人心脾,令依洛口水直流,渴盼李天明回家的心情,显得更加急迫,显得更加急促。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依洛以为是李天明回来,她赶忙站起来,打算去迎接,然而这想法,仅仅只在她的心里停留了半秒钟,她跟着坐了下去。 依洛为什么站起来,接着又坐下呢?缘于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李天明过日子,如果说她以前尚有一丝自卑感,而到了现在,虽说没有优越感,但是她已经在心里消弭了自卑感,她想以平稳的心态,跟李天明一道,去度过美好而苦涩的人生。 李天明遭遇意外,英俊变得丑陋,然而这情境,在依洛的眼里,反而是希望。 依洛没有出门去迎接李天明,在于她不想在李天明面前,表现得过于急切。 女人对男人产生了过于浓厚的感情,她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按照她们的思路去做事,哪怕因此受尽屈辱,她们也心甘情愿。 第461章 性格暴躁 依洛放弃了站起来,去迎接李天明的想法,她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保持女人的自尊,在她眼里,对老公温柔,不是在平时,而是在特定的时刻,在那个时刻,她可以完全放开,可以不讲自尊。 云里县老公有背老婆的习惯,男女结婚时,如果想做老公,男人要当着众人的面,把老婆背回到家里,等到以后夫妻发生争吵时,女人就会理直气壮。 说:“我是你背回家里来的,不是我自己跑来你家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不可以对我不好,更不可以对我胡作非为,否则就是对我不尊,否则就是对我不敬。” 这就是女人对付男人的武器,一种强有力的武器,是女人争取家庭地位的一把尚方宝剑,是女人获得男人尊重的一把尚方宝剑。 通常情况下,听到这话的男人,如果不是性格暴躁,如果不是性格十分暴躁,如果他们还爱老婆,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背回到家里的老婆,其实也不容易,应该获得男人应有的尊重,男人于是不再去骂老婆,不再去打老婆。 依洛希望李天明进门以后去求她,而她呢?假意推辞一下,跟着就答应,这样做,既完成了她心里的夙愿,又保持了她所向往的自尊。 矛盾是永远存在的,是无处不在的,是难以消失的,依洛爱恋李天明,愿意给李天明温柔,甚至是无尽的温柔,但是她同时也希望李天明去求她,哪怕是偶尔去求她,哪怕是假惺惺去求她,她也会感到幸福,也会感到最大的幸福,依洛生活在一种矛盾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走进门来,依洛开始变得紧张,开始变得十分紧张,她感觉自己,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依洛已经闻不到鸡肉的香味,已经闻不到木瓜散发出来的酸味,她的脑子里,满是李天明,尽是李天明,以前的李天明,现在的李天明,将来的李天明,他们有时交替着出现,有时同时出现,他们在依洛的脑子里闪现着,闪烁着,对于这种现象,依洛既感到惊悸,又感觉到渴盼。 然而,脚步声开始消失,开始在门口消失,听不到脚步声,依洛的心里,于突然之间,出现了一种失望,出现了一种失落,她在暗中怪罪李天明,怪罪李天明在身体受到伤害以后,性格变得怯弱起来。 事实上,当李天明受到伤害之后,当他容貌被毁以后, 他的心里不仅有了阴影,而且有了自卑感,甚至是恐惧感,尽管依洛没有表现出厌恶他的动作。 但是,李天明不敢走近依洛,不敢靠近依洛,这情形,令依洛感觉到失望,她的心里萌生出一丝焦虑,她担心李天明因此而疏远她,甚至因此而离开她。 又不是你自己要伤害自己,又不是你自己在作贱自己,是外敌飞机伤害了你,你那么在意干嘛?你那么悲伤干嘛?再说,我又没有因此而嫌弃你,相反,我对你的态度,对你的爱意,比以前更温馨、更细微吧? 你为什么要去找烦恼?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爱意?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关心?你就不能振作起来?从烦恼中走出来,有那么困难吗? 门现在是虚掩的,现在是开着的,只要你走进来,我就立刻扑上去,我要把你紧紧地搂起来,去热烈地亲你,去热烈地吻你,我要给你生活下去的信心,我要给你生活下去的勇气,我还要让你从悲伤中走出来,去过新的生活。 外敌飞机可以毁掉你的容貌,我可以构筑你强大的内心,别的女人在这方面可能做不好,但是我一定能做好,等着吧,等着我给你爱,给你不止不歇的爱,给你永永远远的爱,我要让你在爱海中畅游,尽情地畅游。 进来吧,我的天明,进来吧,这里有爱你的依洛,有永远爱你的依洛。 然而依洛失望了,在脚步声停止的一瞬间,她失望了,她彻底失望了。 依洛在失望之际,跟着想到李天明不会主动,就在心里想,既然你不主动,那么我去主动,这样总可以吧?依洛想到这里,跟着站起来,快步走向大门前,快速打开了大门。 一股微弱的臭气传了过来,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的菜地里,有一个老农,正在给地里的庄稼浇粪。 依洛立刻意识到,先前听到的脚步声,是挑粪老农发出的脚步声,就在心里暗骂自己神经过敏,把什么人都当成了李天明。 真是的,把一个人爱到如此的程度,把一个人爱到如此的地步,不是我痴迷,就是我癫狂,以后呢?我在这方面要学会控制,不然会被天明骂成疯婆子的。 依洛返回到厨房,鸡肉已经炖好,满屋飘香,灶膛里的火,现出将要熄灭的神态,而依洛,她对爱情的向往,在这个时候,变得淡了一些。 依洛左等李天明不回,右等李天明不回,失望之余,她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担心,担心李天明出了什么事。 依洛想出门去寻找李天明,但是,她担心灶火把鸡肉烧糊,到后来,她干脆把灶火熄灭了,依洛心里想,等到天明回到家,我再去热一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依洛做好这件事,跟着走出厨房,走出大门。 依洛看见李云愽和俞琴走了过来,心里想我正要去喊你们过来吃饭呢,没想到你们自己来了。 第462章 露水夫妻 在李刀磨,男女之间如果没有请过媒婆,没有举行过婚礼,就不能算是正式夫妻,村民把没有请过媒婆,没有举行过婚礼,又住在一起的男女叫做露水夫妻。 太阳出来,太阳一晒,露水就没有了踪影,即含义在于露水夫妻是临时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能长久维系的,是没有结果的,而就大多数村民来说,他们渴盼长久婚姻,拒绝短暂婚姻,他们期待做长久夫妻,拒绝做露水夫妻。 依洛爱恋李天明,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们的婚姻,得到了李云愽和俞琴的承认,还举行过婚礼,李云愽和俞琴已经把依洛当做儿媳妇来看待,依洛已经不止一次地叫他们爹妈。 看到李云愽和俞琴走进来,依洛赶忙向前几步,走到他们面前,说:“爹,妈,我正要去喊你们过来吃饭呢!我从潭龙老家带了两只黑骨鸡回来,今天杀了一只,已经煮好,可是不见天明回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云愽的脸,阴沉沉的,俞琴的脸,也是阴沉沉的。 依洛看着他们的脸,心里虚虚的,慌慌的,是不是天明趁我不在家,去跳了云里江?是不是阿苏塞回来了?还是我在哪方面做得不好,导致天明离开?继而引发公公婆婆对我不满?甚至对我强烈不满? 依洛沉思了一会儿,到底想到她已经是李天明的老婆,跟公公婆婆是一家人,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不管心里有什么话,都是可以跟公公婆婆说的,没有必要隐藏的,就不要有所隐藏。 说:“爹,妈,是不是儿媳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爹妈现在是不是来骂儿媳的?如果真的是儿媳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做得不对,请爹妈只管骂,儿媳不还嘴。” 俞琴看到依洛开口儿媳,闭口儿媳,觉得依洛已经归心,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李家人,她在心里暗赞依洛不仅美貌,而且贤惠,是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儿媳。 依洛已经跟李天明举行过婚礼,在村民的眼里,他们已经是正式夫妻,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正式夫妻,而依洛把爹妈两个字,不仅叫得甜,而且叫得顺,说明依洛彻底融入到了李家,做爹妈的不仅欢喜,而且特别喜欢。 阿苏塞出去几年不见回来,说是失踪,失踪两个字,表明她有可能死亡,有可能活着,而在李刀磨村民眼里,死亡的概率远高于活着。 现在依洛出现在儿子的身边,她没有嫌弃儿子的相貌变得丑陋,依然对儿子一往情深,这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欢喜的事情吗? 俞琴不能生育,这是她的短板,她因此受尽了李云愽的揶揄,受尽了李云愽的嘲讽,俞琴希望儿子李天明,能够早一些做父亲,能够早一些营造出一个人丁兴旺的局面。 依洛虽然结过婚,但是年纪比李天明还小两岁,长得有模有样,俞琴非但不反对依洛做儿媳妇,反而在心里促成依洛做自家的儿媳妇。 说:“依妹,我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天明失踪了,和村里其他五个青年,一起失踪了,我们到处去找,去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不着他们。” 依洛不相信婆婆说出来的话,以为婆婆在骗她,想叫她不要再跟李天明在一起,她的眼泪,顿时流出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撒落到地上。 说:“妈,是不是儿媳长得不好看?是不是嫌弃儿媳家里穷?是不是嫌弃儿媳带来的嫁妆少?或者嫌弃儿媳妇以前嫁过人?如果觉得儿媳妇在哪方面做得不好,你们可以骂我,还可以打我。” 俞琴看到依洛在心里产生了误会,赶忙解释,说:“是真的,他们在中秋节的那天夜里跑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两天村子里的人,都出门去找,就连宪兵连长茶马石也派人出去找,就是找不到他们,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找到,说起他们六个人,说起他们六个人的心,够狠足够狠,说走就走,说跑就跑,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他们晓不得这一走,父母和亲人会有多担心,会有多难过,人们常说年轻人做事,有一些莽撞,不考虑长远,不考虑后果,我想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463章 情绪失控 听说李天明失踪,而且失踪了好几天,村里人出门去找,但是没有找到。 依洛知道,满腔的希望现在已经落空,她的情绪随即出现失控,她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说她的命太苦,实实在在太苦,说她失去了第一个老公,现在又要失去第二个老公,说:“老天爷呀老天爷,你对我实在不公,实在过于残忍,你叫我今后拿什么脸面过下去?你叫我今后拿什么勇气活下去?” 看到儿媳妇哭得如此伤心,看见儿媳妇把老天爷骂得恶毒。李云愽的心里好生难过,他想把依洛拉起来,好言劝慰依洛几句,然而做公公的怎么能去拉儿媳妇呢?拿什么话去劝慰儿媳妇呢?要知道在李刀磨,公公和儿媳妇之间,是有严格界限的。 如果因此被老婆说成一种轻浮行为,或者老婆从嘴里吐出更加难听的话,我的老脸将往哪里搁?人都是要讲究面子的,我老男人更要讲面子,我李云愽要把老脸看得很重,看得比大山还要重,李云博可不想在儿媳面前失去老脸,绝对不想在儿媳妇面前失去老脸。 李云愽不想把儿媳妇拉起来,但是有人必须把儿媳妇拉起来,李云博意拉下脸,把脸弄得极度寒冷,朝着俞琴大吼起来,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依洛给拉起来?憨婆娘,你真是一个憨婆娘!怪不得生不出后代!” 俞琴看到老公骂她,用恶毒的语言骂她,她的心里有一些反感,然后不过瞬间,她意识到她的确有些憨,甚至有些麻木,晓不得把儿媳妇拉起来,晓不得把伤心大哭的儿媳妇拉起来,她知道,照现在这情形,任由儿媳妇蹲在地上哭,搞得不好,儿媳妇会哭到闭气甚至会哭到死亡。 如果依洛哭到死亡,怎么向她的父母交待?李天明失踪已经是家庭的不幸,再加上儿媳妇依洛死亡,岂不是不幸加上不幸?李云博说话足够损人,说话足够毒人,但是他说话足够损人说话足够毒人,又不是昨天加今天,而是前年加今年,是以年来计算,是以许多年来计算。 如果去反驳,说起来是去护脸,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有过脸吗?没有,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都没有,年老的时候要什么脸?老脸是秋天的枯木枯草,要它做什么?李老狗,你爱骂就骂,我不跟你计较,绝对不跟你计较,反正也活不得几天。 俞琴弯腰扶起依洛,叫她坐在一个草墩上,说:“说起这件事,天明也是命苦,苏塞走了,长时间不回来,等到你来,等到你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爱情,好不容易建立起婚姻,却偏偏被外敌飞机给炸伤,好模样变成了丑模样,叫他拿什么去见人?” “依洛你知道,天明是个私塾先生,面相不好,怎么去面对孩子?说起来,老天市对他实在不公平,依洛,天明是一个非常爱面子的人,他可不想以丑模样活在这个世上,他们几个人从村里跑出去,兴许就是到战场去找外敌报仇,去跟外敌拼一个你死我活。” 依洛说:“可是我没有嫌弃他变得难看呀!这么多天以来,我哪天不在劝他?他叫我回家跟父母过节,我想天明受伤,需要加强营养,想回家拿点东西,没想到他是在骗我,骗我走开,好趁机离开我,趁机离开李刀磨,天明,你的心好狠,你这是在作践我,也是在作践你自己呀!” 李云愽骂俞琴,骂俞琴生不出后代,话一说出去,跟着想到自己说漏了嘴,借腹生子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来,更加不能在依洛面前说出来,李云博仔细观察依洛,看见依洛没有现出质疑的神色,心知依洛哭得过于伤心,导致她的脑子发昏,听不出话中的意思,悬着的心,跟着放了下来。 李云博走到锅子前,打开锅盖,舀了一大碗鸡肉,放在桌子上,说:“依洛,心里再苦,饭还得吃,我们先吃饭吧?等到明天,我约几个人去找,兴许他们去了和尚山,躲进了和尚山,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如果他们真的去战场,到战场去找外敌拼命,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是男人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为此丢掉性命也要去做,否则,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男人嘛,就该有一个男人的样子,就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光明磊落,死得清白干净!” 李云愽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为他自己倒了一碗酒,那是一种烈酒,是如火一样辣口的烈酒。 李云愽是一个把酒当饭来吃的人,然而,随着年纪的变老,他身上的器官,有些已经生诱,有的已经变坏,经过俞琴不停地劝说,李云博渐渐摆脱了对酒的依赖。 然而,李天明和村里五个青年的失踪,令他感到心里烦躁,感到特别烦躁,他随即想起久违的酒葫芦,把酒葫芦挂在身上,心烦或者困倦的时候就喝上几口。 何以解忧?唯有烈酒,男人总是以这样的话,把这样的话当成喝酒的理由,然而,男人的心里明白,以酒解愁其实愁更愁,而女人却不明白,她们还真以为男人在喝酒以后,心里没有了忧愁。 李云愽倒了一碗酒,说过心里再苦,饭是还要吃的这句话,他明白俞琴和依洛,她们的心情,现在都不好,他们的状态,现在都不佳,别说叫她们吃饭,就是捏着她们的鼻子,朝她们的嘴里灌饭,她们也咽不下去? 李云博当即放弃了再一次催促她们吃饭的想法,自顾自地吃喝起来。 第464章 像毒药 然而,李云愽感觉平时很好喝的酒,在此刻却变得不好喝,变得特别不好喝,难以下咽,简直像毒药! 李云愽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感觉那鸡肉不仅难吃,而且特别难吃,好像没有放盐巴似的。 要知道,这可是出自潭龙的黑骨鸡啊!要知,这可是云里县境内,最纯正最地道的黑骨鸡,现在却这般难吃,这般难以下咽! 其实,人在吃饭喝酒的时候,要讲情绪,要讲心情,如果情绪不好,如果心情不好,再好吃的东西进入嘴里,往往味同嚼蜡。 通常情况下,如果有人在吃饭的时候,说起不该说的话,吃饭的情绪就会受到影响,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心情随之变坏,随之变得极坏,在此时刻,再好吃的饭菜,也会变得不好吃,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倒胃口。 李天明的突然失踪,导致李云愽的心情非常不好,而俞琴的冷脸,依洛的哭哭啼啼,导致李云愽情绪变得更加不安,在三种状态存在的前提下,在三种状态相互影响下,如果还不倒胃口,除非李云博是一个具有有铁石心肠的人!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李云愽不仅不是一个具有铁石心肠的人,有时候他还是一个有柔肠的人,他觉得酒难喝,觉得鸡肉难吃,但是,他必须要喝点酒,以酒去抑制他内心的波动,促使波动的内心,于此时此刻变得平静下来。 除了喝酒,李云博还要吃饭,而且要吃饱,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打算实施这个计划,而要实施这个计划,不仅要脑力,而且要体力,而脑力和体力的获得,必须依靠食物。 捏着鼻子喝过酒,耐着性子吃过饭,李云愽默默地走出李刀磨私塾,他知道,安慰儿媳的事情俞琴会做,而且会做得很好,一个大老爷们,只会去做大事,只会按照计划去实施计划。 李云愽站起来,走出李刀磨私塾,走在前往蒙村的路上,走在前往木瓜箐的路上。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月亮,不是很圆的月亮,光色,不是很明亮的光色,而是那种依稀的月光,依稀的月光下,四周的景物,显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李云愽知道,月亮正在做最后的挣扎,它很快就会消失,等到再一次出现,那是明天晚上的事情。 李云愽回到家,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随即出走出大门,去拜访村里的几个老人,去跟他们商量,去请他们明天一起出门,去寻找村里失踪的六名青年。 几个老人听过这话,他们几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即刻答应跟他一起出门,去寻找村里失踪的六名青年。 第二天,是一个雨后天晴的日子。 云里县的秋天,是雨水绵延的秋天,难得有几个晴朗的日子,好在昨晚出现了月光,虽然月色不是很明朗,到底预示天晴的日子已经到来。 李云愽早晨起来,做好自身的洁净工作,坐在院子里吸烟筒。 身旁是一棵梨树,或许因为果实结得太多的缘故,树枝不堪重负,树枝下垂,伸手可以摘到果实。 过了不久,尤大田走了进来,尤大田是尤文强和尤文剑的父亲,他的两个儿子是李刀磨打猎队员,在随李天明到黄草坝打猎的时候,被坠落的外敌飞机炸得面目全非,炸得无比丑陋,他们的两个儿子,心里满是悲伤,满是怒火。 看到好端端的儿子于瞬间变得丑陋不堪,做父亲的自然痛苦,痛苦到了怎样的程度?是刀子割肉一般的痛,用刀子捅身子一般的疼。 尤大田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儿子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做父母的除了去安慰儿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尤大田极力安慰两个儿子,极力照顾两个儿子,而他的两个儿子,面对父亲的举动,晓得父亲的心里,此刻承正在受着怎样的压力,正在承受着怎样的苦痛。 他们的心里,虽然有一些难过,但是,他们努力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努力在父母面前保持稳定的心态,他们不想让父母过于伤心。 第465章 不服气 然而他们不服气,不服气以丑陋的模样,继续生活在李刀磨,他们的心里,萌发了与李天明一样的想法,随李天明一道,在中秋之夜悄然离开李刀磨,走向抗敌战场。 尤大田的大儿子尤文强正在恋爱,尚未结婚,他的恋人在得到消息以后,离家来到李刀磨,她没有表现出离开恋人的情愫,没有说出离开恋人的话,而是以更加坚定的信念,去鼓励她的恋人振作起来。 尤大田晓得未来的儿媳妇,正在可怜自己的儿子,等到时光流逝,她肯定会流露出厌恶自己儿子的情绪,世间能有几个女人,愿意跟耳聋眼瞎的男人过下去? 尤大田不相信未来的大儿媳,会跟他的大儿子过下去,不看好大儿子的爱情,不看好大儿子的婚姻,心情显得有些凄苦,有些悲伤。 而李刀磨六名青年,他们已经心灰意冷,却因为父母,因为恋人对他们的关爱,促使他们把躁动的心,换之以平静的心,他们知道,大家都是心灵受到过伤害的人,又何必要去互相折磨呢?互相体贴,远胜于互相折磨。 六名青年最终离开了李刀磨,他们前往木山,去找外敌报仇,留下满是伤痕的父母,满是忧伤的亲人及恋人。 尤大田不清楚、不知道两个儿子去了哪里,他只以为两个儿子想不通,在心里萌生了死意,继而跳进了云里江,他沿江找了两天,但是,不要说两个儿子,就算半个影子,他也没有找到。 尤大田心灰意冷,老婆晓得自己儿子的心性,不说意志坚定,但也不是说去死,他们就会去死的人,说:“儿子不可能去跳云里江,要晓得村里同时不见了六个人,不可能都去跳云里江吧?他们一定是约好要去哪里,然后就去了哪里,你连这么小的事情都不知道去,难怪这辈子没出息。” 一句话点醒糊涂人,尤大田意识到两个儿子还活着,只是因为容貌被毁,觉得自己样子很难看,在心里生发出悲伤的情绪,躲到什么地方去排遣悲伤也难说。 然而尤大田毕竟性格暴躁,他听不得老婆说他没出息,当即发脾气,说:“放你妈狗屁,说我没出息,两个儿子是谁的,没出息的男人能有两个儿子?农民,除了盘田种地,我还能做什么?你如果觉得我没有出息,你直管去嫁别人,我不拦着你。” 尤大田骂过老婆,释放了心里的郁闷,然而确定两个儿子没有死,尤大田心里稍微宽松了一些,人没有死,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至少父母会感觉到希望,感觉到一种幸福而深刻的希望。 世间又有谁愿意自己的孩子短命呢?白发人送黑发人,谁愿意去接受这样的事实?谁愿意去经历这样的苦痛? 尤大田稍微减缓了心里的一丝痛苦,他在李云愽的恭请下,打算到和尚山里去寻找两个儿子,去寻找村里失踪的六个青年,至于能不能找到,能不能找回来,过后再说,以后再说。 尤大田坐了一会儿,正想起身离开,茶木托走了进来。 茶木托是茶马根的父亲,茶马根也被坠落的外敌飞机炸伤,变成了一个残疾人。 前文说过,茶马根也跟李天明一道离开李刀磨,前往木山去打外敌。 因为没有留下纸条,茶木托以为儿子死了,忙着寻找儿子的尸体,后来听别人分析过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儿子没有死,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茶木托在李云愽的倡导下,决定随李云愽到和尚山寻找儿子,他相信儿子是因为身体残疾而躲到了山里。 三个人喝茶,吸烟筒,俞琴在厨房里做早饭。 昨晚,俞琴吃过晚饭,安慰过依洛的情绪,回到家里,正好碰见老公,从外面回来,说:“你去了哪里?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李云愽答非所问,说:“依洛的情绪怎样?她不会因此去跳云里江吧?” 俞琴起先害怕依洛想不开,继而跳了云里江,她用极易打动人心的语言劝慰着依洛,告诉依洛李天明还活着,过一些日子就会回来,两个人很快就会见面。 第466章 痛恨自己 依洛不相信李天明会去跳云里江,她跟李天明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她已经感觉到了李天明性格的坚强。 依洛的感觉是对的,其结局是错的,正是因为性格坚强,李天明才不愿意以丑陋的容貌生活在李刀磨,生活在依洛身边,他知道依洛不会嫌弃他,不会离开他,但是他自己嫌弃自己,他知道,以丑陋的容貌生活在依洛身边,是对依洛的不尊,是对依洛的不敬,是对爱情的亵渎,是对爱情的背判。 性格坚强的人,在遭遇极大的不幸之后,他们选择的不是忍受,而是抗争,李天明已经选择抗争,选择前往战场,去杀敌,去报仇,哪怕因此死亡,他也愿意。 而在依洛这方面,是另外的思维,是另外的想法,她的心里,充满了恨,充满了恨意,她痛恨的不是李天明,而是她自己,她恨自己没有吸引力,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不能把李天明的心,去紧紧地吸引,去深深地吸引。 依洛恨自己做事,有一些犹豫,如果早一些跟李天明成为夫妻,到现在孩子都有一两岁了,面对一两岁的孩子,李天明还能够硬起心肠,执意要离开李刀磨吗? 依洛听过俞琴的话,相信李天明过一些日子就会回来,她的阴暗的心,变得敞亮了许多,当即表示好好在家等候李天明回来,给李家多生一些儿子,给李家少生一些女儿,同时她告诉俞琴,她可能怀上了孩子,但是难以确定怀上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看到依洛心情好了起来,知道已经怀上,尽管依洛说的是可能怀上,但是在俞琴那里,就是肯定怀上,就是绝对怀上,说:“是男是女,先不要去管,现在你要做的是保持好心情,吃好吃饱,而我们要做的是去找天明,不仅要把他找到,还要把他带回来,带回到你身边。” 俞琴说过这话,走出李刀磨私塾,走向木瓜箐家,她刚回家,正好遇到李云愽从外面回来,当即问了上面的话。 说:“我觉得我们的儿子没有死,而是躲进了和尚山,你想好端端的一个教书先生,一下子没有了两只耳朵,手脚也残了,眼晴也受伤,他好意思在村里过下去吗?其他几个人也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是相约一起离开的。” 听到这话,李云愽万分惊讶,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俞琴说出来的话,证明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有见识,更有卓识。 李云愽笑了笑,说:“你的看法跟我差不多,我刚才出门,是去跟尤大田和茶木根几个人商量这件事,他们也认为村里的六个青年没有死,而是躲进了和尚山,这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确定人还活着,确定活着的人所在的位置,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简单,无非是进山里去寻找,找到了就劝他们回家,说:“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明天就去和尚山,请你给我们准备一些干粮,至少要准备三天的。” 所谓干粮,即苦荞粑粑,在荞面里加入少量的小麦面粉,反复地揉搓,使二者充分融合起来,然后做成圆形状,放进锅子里烤成内熟外黄形状,撒入适量的火灰即成。 荞面粑粑营养丰富,十几天不会坏,是行走马帮的人最喜欢的食物。 食用时用火烤几分钟,使之内部变得松软起来,吃一口荞面粑粑,喝一口酒,或者喝一口水,还可以吃随身携带的腌豆腐、水豆豉、麻辣干……本身没有味道的荞面粑粑,在这些食物的作用下,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俞琴晓得老公要去找儿子了,她的心情舒畅了一些,干起活来手脚麻利,她很快就做好了一大筐,李云愽看见做了这么多,说:“几个人能吃得这么多?” 俞琴满心希望老公能把自己的儿子找回来,一方面是父母的需要,一方面是依洛的需要,何况现在依洛已经怀上孩子,李家即将迎来孙子或者孙女,不把李天明找回来,导致依洛精神状态不好,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很难说,如果不幸夭折,那损失就大了。 说:“进山的事情很难说,也许是三天,也许是十天,你们三个人去,背得动,多背一些,争取早一些把天明找回来,叫他跟依洛在一起,告诉你吧,依洛已经怀上,李家就要有香火了,唉,都是我不好,不能给李家生几个孩子,害得你只有一根独苗苗,还是用阴谋诡计弄来的。” 第467章 属于偷跑 俞琴除了不能生育,其它方面做得不错,显得优秀,李云愽对老婆,既满意又不满意,后来有了李天明,虽然是借腹得来,李云愽到底还是有了一丝慰藉,而随着年纪的增长,李云愽把老婆不能生育,最终归结到自己命中不带孩子,渐渐回归到平静。 说:“也许你是对的,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到山里去找人,难以保证能按时回来,做好长期准备,总归是一件好事情,但愿老天有眼,保佑我们马到成功,很快找到他们,拽回他们。” 李云博不用带字,而是用拽字,因为他知道,以李天明的性格,以六名青年的性格,既然选择离家出走,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就算找到他们,就算再三劝说,他们也不会回村,也不会回家。 他们不会回村,不会回家,既然劝说无效,就只能用强,把他们强自带回,就只能用拽字,把他们拽回来。 李云博已经是老人,尤大田、茶木托也是老人,以他们的体力,根本就不可能把六名青年拽回来,李云博用拽字,自信能把六名青年拽回来,依据的是权威,做父亲的权威,他相信六名青年在父亲的权威面前,不敢选择抵抗,而是选择服从,选择就范,乖乖跟随父亲回村并回家。 听俞琴说依洛已经怀上,李云博内心里是极度的欢喜,阿苏塞去了部队,现在已经失踪,到底能不能回来,很难断定,他没有想到,在阿苏塞失踪以后,依洛会来到李天明身边,在李天明离家出走以后,依洛会怀上。 说:“老天看到我可怜,看到我诚实,不想绝我李家的后,特意给李家留下血脉,我早就说过,老天是长着眼睛的,看着我们的。” 俞琴说:“你还可怜?你还诚实?一个借腹生子的人,还可怜?还诚实?” 李云博最听不得这话,现在听老婆说出来,心里不舒服,说:“你还有理了?如果你能生,我会去借腹生子?如果我不去借腹生子,你能有今天的地位?早就被人家的口水淹死了,真是一个憨婆娘,生在福中不知福。” 前文说过,不会生育是俞琴的短板,只要李云博提到这事,俞琴就会感到气短,败下阵来,说:“不知道依洛怀上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要是能够生下一个儿子就好了。” 李云博说:“到了现在,你还会有那么多的讲究?不要说生男生女,就是生下一只老鼠岩,也是我李家的后,也要去善待,也要去抚养,依洛经历了很多的事情,现在天明又不在,她身子骨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好生照顾她,你不知道,女人怀孩子是很难受的,不像你,做了一辈子的荒滩,肚皮一辈子平整得像李刀磨坝子。” 这是头天晚上,李云博和俞琴的私房话,现在来说尤大田和茶木托。 从李刀磨出走的六名青年,除了李天明、茶马根、尤文强和尤文剑,还有客芷利和洛古木,前文已经说过,为救乡亲,客楚林死在云祥机场,为救客楚林,洛伍顺死在云祥机场,李云博不可能去叫死人,叫他们一起去和尚山,去和尚山找儿子,他只能去叫尤大田和茶木托。 三个人吃饱喝足,显得精神满满,尤大田指着他的背篼,说:“我带了一些洋芋、盐巴、辣子,还带了其它的东西,老婆子硬要做苦荞粑粑,我跟她说李哥已经准备好,不消做,她就连夜杀了两只鸡,弄干净,砍好以后,硬叫我带上,今天我们到山上做赶马鸡吃,我还带了一口锅。” 赶马鸡是赶马人吃的鸡,具体来说,就把鸡肉砍成大块,等到锅里的油涨,当即把大块鸡肉倒进油锅里,翻炒出浓香时,放少量的水,再煮几分钟,起锅食用。 赶马鸡外焦里嫩,吃起来满嘴清香,最为紧要的是做赶马鸡用的时间少,从鸡肉下锅到食用顶多十五分钟。 茶木托也带了很多东西,三个人站起来,他们背起背篼,提起土枪,缓步走出了家门,缓步走向和尚山。 李云愽打算从六尺桥上山,因为从那里走是一条捷径,而且,在修筑滇缅公路八达河地段的时候,为了避免公路上的拥挤,李云愽带着村民上山,走的就是六尺桥,现在走六尺桥,对于他来说,算是轻车熟路。 三个人走进云里县宪兵连,向茶马石说明了到和尚山的意图。 反攻战役正在紧密锣鼓地准备着,为了防止外敌间谍对内地的渗透,滇西各地宪兵担负起稳定后方的任务,云里县宪兵连也不例外,百姓出远门要要向云里县宪兵连报告,得到批准以后,才可以离开。 李刀磨六名青年离家出走,属于偷跑,抓回来是受到惩罚的。 茶马石听过李云愽的报告,说:“这是好事呀!找到他们,叫他们立刻回到村里,我保证不惩罚他们,都是乡亲,他们又遭遇了大难,做事出格不奇怪,我们为什么要去惩罚他们呢?我们有什么理由要去惩罚他们呢?” 茶马石不能判断六名青年离家出走的真实原因,但是他隐约感觉六名青年离家出走的原因并不简单,或许是到前线去参战也难说。 反攻战役打响以后,李刀磨六名青年主动参战,全部阵亡,写有六名青年名字的刻碑被人送到云里县,茶马石才真正晓得六名青年出走的原因,他的内心,感动不已,唏嘘不已,他连夜组织官兵学习六名青年英勇抗战的事迹。 三个人走过石窝铺,走过瓦窑箐,走到四尺桥,看见一个身披羊皮褂的人站在公路边,两眼望着柏木铺的两棵榕树,他的身旁是来往不断的车辆,处境极其危险。 第468章 身处险境 李云愽看到那个人站在公路边,来往的车辆很多,如果哪一个司机,如果开车技术不过硬,或有精力不集中,那个人或者会被当场撞死,或者会被撞到公路外边而死,处境危险,非常危险说:“你们看一看那个人,好像呆子似的,有被车撞死或者被撞伤的危险,我们要赶紧过去把他拉过来。” 尤大田不以为然,说:“村里经历过修筑滇缅公路,又经历过瘟疫,有一些村民早就神经错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再死几个又何妨?何况也不一定就会死。” 李云愽深有同感,如果哪一个村民愿意去死,就算他提前知道,他也不会去阻拦,然而那个处于危险境地的人,是不是属于愿意死掉的人?李云愽在得不到确切答案的时候,最终决定立刻出面,立刻去挽救那个人的生命。 李云愽把背篼放在身旁的草坪里,他悄悄地走到那个人的背后,发力猛地抱住那个人的腰身,这时,那个被抱的人,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大声嚷叫,说:“你抱错人了,我是一个男人,不是你老婆,你抱男人做什么?神经病!” 尤大田和茶木托走过去,三个人合力把那个人拖到附近的草坪,看到那个人是洛廷戴,他们的内心里,十分的惊讶,十分的惊骇。 李云愽赶忙放开洛廷戴,说:“蚂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人?洛村长,我跟你说,现在的日子,虽然有一些不好过,但也不是到了非要去死的地步,人死不能复生,人要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洛廷戴是庄上人,是先前李刀磨村长,后来,他把村长交给儿子洛伍顺,再后来,客楚林接任村长,现在的村长是客芷座。 洛廷戴年过八十,精神状态不好,随时现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迹象。 站在危险的地方,并不是想把自己,让来往的车辆撞飞,或者撞死,而是他的神经暂时出现了一种异常,表现出一种呆滞的神情,现在他清醒了过来,听到李云愽说他去想死,他的脸上,随即生出了一丝诧异。 说:“我为什么要去死?我可没有那么脆弱,何况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对了,你们三个要去哪里?” 尤大田赶忙插话,说:“我们三个要到和尚山去找儿子,他们以前到和尚山里打过猎,晓得和尚山里的情况,现在他们肯定去了和尚山,唉!好端端的生活,硬是被外敌给搞乱了,给毁了,大家没有把外敌叫人,而是把外敌叫鬼子,看来是有原因的。” 洛廷戴叹了一口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孙子也不见了,孙媳妇要疯了,老婆子要疯了,我也要疯了,一家出现了三个疯子,家还是家吗?不是家,如果硬说是家,也是疯子家,神经病家,我们很快就要死了。” 尤大田以为洛廷戴有一些矫情,他在心里想即使洛古木不见了,即使洛古木死了,你还有其他儿女,还有孙子孙女,说:“你不见了一个孙子,就变成了这样,可我呢?我总共才两个儿子,现在两个儿子都不见了,都可能死了,难道我要去上吊不成?” 洛廷戴心里伤感,极为伤感,说:“混乱时代,战争时代,我们把孩子养大很不容易,看着我孙子被掉下来的外敌飞机炸伤,现在又不见了身影,我的心里很难过,特别难过,连死掉的心都有了。” 尤大田的心里,早就感到憋屈了,他听了洛廷戴的话,顿时萌生出一种火气,说:“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孙子养大不容易,我的儿子养大就很容易?你就是一个疯子,就是一个神经病,疯言疯语,我不爱听,早知道你如此不讲道理,还不如我们刚才不救你,只管叫过往的车子把你撞死!” 第469章 有备无患 洛廷戴站在公路边缘,是否有危险,是否处于险境,不在于客观存在,而在于主观判断,如果主观臆断存在危险,那么就存在危险,如果主观臆断不存在险境,那么就不存在险境。 李云愽主观臆断洛廷戴身处险境,他赶忙招呼另外两个人帮忙他,三个人把洛廷戴从险境拉回到安全地带,跟救他性命没有关联,没有实质性的关联。 然而,尤大田这样说话,是想叫洛廷戴去感激他们三个人,虽然先前做过李刀磨村长,但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已经不是村长,就要把做人的姿态,放得低一些,口头上不说感激,心里上一定要说感激,这是做人的准则,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李云愽看到他们两个人斗嘴,心里好笑起来,说:“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火烧眉毛火烧屁股的时候,你们还有心情互相斗嘴?我们要做到团结协作,共同对敌,对了,洛村长,你也跟我们到山上去找失踪的孙子吧?站在公路边不但等不来孙子,还有可能等来危险,等来死亡。” 洛廷戴听了这话,他的脸上,随即现出凄苦的情神,感释放出一丝无奈,说:“你们只准备了三个人吃的东西,如果我加进来,够不够吃?肯定不够吃,我还是不跟你们上山的好,免得到时你们三个人挨饿,我可不想去做让你们三个人挨饿的坏人。” 李云愽嘿嘿而笑,继而高声大笑,说:“我既然敢邀请你参加,自然会有足够我们四个人吃的东西,你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能吃多少?我们三个人,每一个人少吃一口,就能把你的肚子塞得鼓鼓的,何况到了和尚山,我们还可以打到一些猎物,怎么会不够吃?你放心跟我们走就是,有我们吃的,就会有你吃的。” 洛廷戴也想快一点、也想早一点找到失踪的孙子,给老婆和孙媳妇一个交代,当即同意上山,说:“我老友单格在石月亮河,进山之前,我们先去他家吃中午饭,我从他家里带一些东西上山,俗话说有备才会无患,免得到时候忍饥挨饿,怎么走回家都做不到。” 说走就走,四个人离开四尺桥,走到六尺桥,准备去石月亮河。 时令正好是秋季,云里县的秋季,是雨水多的秋季,石月亮河水猛涨。 关于石月亮河的得名,云里县学者有过细心的研究,但是他们研究过来,研报过去,今天问这个人,明天问那个人,到底没有答案,就那么叫下去。 石月亮河源自和山腹地,河道两面都是高山,落差极大,因为上游很少有人家,森立植被极好,所以石月亮河水极为清澈,就算是到了雨季涨大水,水流也是极为清澈,从来就没有浑浊过。 石月亮河水铺满了大半个河道,河水汹涌而来,极速而下,有雷霆万钧之势。 四个人站在六尺桥看石月亮河水,他们的身后是上行下驶的汽车,数量多得惊人,足见滇缅公路是多么的繁忙。 从六尺桥到石月亮河村有一条小路,弯曲,陡峭,湿滑……不好走,然而对于村民来说,路不好走不算什么,只要有路走就行。 四个人走上小路,拐向常熟地,一路上树木葱郁,野花芳香。 云里县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雨水充沛,温暖湿润,就算到了秋冬季节,也会鲜花盛开,看不到冬天的景致。 四个人过了常熟地,感觉有一点累,他们坐下来休息,顺便看风景。 河对面是秀岭,秀岭仿佛一条龙,头部朝下,尾巴朝上,匍匐酣睡,葱郁的林子里现出几间房屋,袅袅升起的炊烟,是秀岭的一道风景。 村民的房屋隐藏在树林之间,按照老百姓的说话,这就是屋场,场谐音藏,意思把房子藏在树林里。 秀岭铺是马帮打尖休息补充粮草的地方,偶尔会看到女人倚门而唱,用歌声招揽顾客,用歌声送走顾客,期盼他们再来。 走马帮能够获得丰厚的利润,同时也极度危险,很多时候,女人用歌声送走的是活人,等来的是活人已经变成死人的消息。 第470章 绝佳对联 滇缅公路开通以后,秀岭铺逐渐失去古驿站的作用,过往的马帮逐渐减少,依靠过往马帮生活的店铺,生意远不如从前,有些店铺关门歇业,歇业走人。 为保障滇缅公路畅通,管理处设立了秀岭公路养护段,招收了十余个民工,负责滇缅公路秀岭段养护工作,定为军管单位,由军队提供经费,秀岭公路养护段的设立,为保障滇缅公路的畅通,发挥出重要作用,从那时延续到现在,还将延续到以后。 秀岭公路养护段的下方,靠近石月亮河的地方,有一座大觉寺,是行走马帮者求神拜佛的地方,后来,秀岭村民请来一位外地秀才,请秀才在寺院里开起了私塾,教化秀岭及附近山村的孩子。 某日,私塾先生吃过晚饭,到寺外闲游,看见悬崖之上长有一棵松树。 此刻,夕阳西下,冷风吹拂,想到自己的人生,想到自己的人生境地,秀才先生大有感触,苦苦思索,回到私塾以后,挥毫写出了上联: 秀岭孤松东西南北风宅主 然而,私塾先生想破了脑壳,就是想不出下联,苦恼之际,把上联贴在私塾门柱上。 私塾先生已经把上联当做一个绝佳女儿,苦等佳婿的到来,然而过了很长时间,就是不见佳婿现出身影。 就在私塾先生身心俱损之时,某州禁烟英雄来到大觉寺,他看到上联,面见大觉寺私塾先生,说:“老先生写的这副上联极有意境,是难得的佳対,我来试试,看看我能不能写出下联。” 某州禁烟英雄现在是两省总督,禁烟以后,帝国主义向当时政府施压,迫使当时政府把他调离某州。 当时政府虽然羸弱不堪,却也感觉到禁烟英雄没有错,惩罚禁烟英雄,坏处多于好处,当时政府于是采取了折中办法,调任禁烟英雄担任偏远地区两省总督。 禁烟英雄前往临城督学,路过秀岭之时进驻大觉寺,看到贴在大门口门柱上的上联,颇感意外,等到问清楚事情来由,当即答应写出下联,然而他冥思苦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下联,只好黯然离开大觉寺,前往临城督学。 过了月余,禁烟英雄折返,住在云里县老街一家驿馆,当夜,月光如水,郎朗而照,周边的景物依稀可辨。 禁烟英雄在从人的簇拥下,漫步云里县老街,倾听云里江水声,至于云龙桥,看到江中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心思顿悟,立刻折返驿馆,令从人预备好纸张笔墨,挥毫写出了下联: 漾江独石前后左右水冤家 横批:江流有声。 禁烟英雄写好下联,令人连夜送到大觉寺,私塾先生读过下联,读过横批,眼泪飞溅而出,嚎啕大哭起来。 等待多日的佳婿,终于出现,绝佳女儿,总算有了美满的婚姻,这情形,怎能不叫人热泪盈眶?私塾先生双手捧起下联,说:“绝配啊,真是世间绝配啊!” 私塾先生原本有一些傲气,现在看到下联,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且山外之山显得更高,更峻,更聪明,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倮倮,只是一个只会站着摘果子吃的倮倮而已。 倮倮是云里县百姓对自己的贬称,意思成天生活在山里,没有出过远门,没有见识,只知道在山里摘果子吃,没有名堂。 第471章 遗憾 秀岭私塾先生送走了来人,心里是无比的激动,他毫无睡意,他痴迷地看着下联,只管从白天坐到傍晚,从傍晚坐到天亮。 天亮以后,私塾先生洗漱干净,穿上最好的衣服,叫来几个邻居,把下联摆放在香桌上,焚香祭拜过后,跟邻居说出下联的得来的过程,他自己唏嘘不已,前来的邻居感叹不已,他们知道,山外有山,高人之外还有高人。 私塾先生把下联贴在寺庙的门柱上,他于猛然之间,发觉横批江流有声四个字,与对联似乎没有太大的关联,然而这疑虑,在他的心里如电光闪过,于瞬间消弭了。 私塾先生对禁烟英雄极为佩服,极为敬重,能写出如此美妙下联的人,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万分横溢,不仅思维敏捷,而且万分敏捷,而我呢?才学粗浅,孤陋寡闻,我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学问渊博见识广博之人?好无聊啊,简直好无聊,如果我还算有一点自尊,那么,我就不能去做无聊的事情,绝对不能去做无聊的事情。 私塾先生喜得佳婿,把喜得佳婿的过程记叙下来,流传到了现在。 私塾先生想去拜见禁烟英雄,当面向他表示感谢,当面向他表达感激之情,然而他们之间地位相差太大,大到无法走近,大到无法高攀。 能在大觉寺见到禁烟英雄,那是因为上联引起了禁烟英雄的兴趣,而现在,禁英雄不仅写出了下联,还成就了私塾先生的夙愿。 禁烟英雄只管叫人把下联送到大觉寺,并没有带话叫私塾先生前来云里县老街与他相见,而大觉寺私塾先生,虽然仰慕禁烟英雄,有心拜见禁烟英雄,但是,他没有拜见禁烟英雄的资格,他的内心里,感觉到十分的遗憾。 禁烟英雄可以为私塾先生写出下联而伤脑筋,但是,他不愿意为要不要接见私塾先生而伤脑筋,何况这种事情,在私塾先生眼里是一件大事,而在禁烟英雄眼里什么也不是,对出来以后,派人送给私塾先生以后,难说他已经把这件事情,跟着就搁下了,很快就忘记了。 禁烟英雄是两省总督,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实在太多,他可不想,也不可能为一副对联而去伤精费神! 秀岭大觉寺私塾先生为不能拜见禁烟英雄而感到遗憾,但是这遗憾很快就被满足所代替,人世间做父母的,有哪一个人,不为他们的女儿寻得佳婿而高兴? 私塾先生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从此以后,他在秀岭大觉寺,潜心读书,认真教书,教化和培养出一大批文化人,这些人后来成为云里县文化继承者,成为云里县教化研究者,传播者。 李云愽听客芷座说起过这件事,他从儿子那里验证过这件事,他的心里好生神往,却受制于自身没有文化,连扁担倒下来都不晓得是个一字的普通百姓,有什么理由去神往文化人演绎过的故事? 李云愽花时间记背熟了这副对联,经常在人家面前说这个故事,当着别人的面去背这副对联,把这件事,把这个故事作为一种谈资,借以提高他的文化品位。 李云博看着隔河大觉寺,跟三个人说了这幅对联的故事,说:“私塾先生足够厉害,禁烟英雄更加厉害,不厉害的人,做不到总督,总督可是一个地方诸侯,跟以前的王爷差不多。” 其他三个人没有读过书,不晓得这件事,现在听李云愽说起这件事,尽管李云愽以前在很多地方,在很多时候说过这件事,但是他们三个人依然愿意听,依然觉得好听。 第472章 人见人爱 尤大田内心里感慨,内心里无比感慨,说:“我爹是一个狗爹,他只晓得生下我,只晓自己早晚喝酒,不晓得送我去私塾读书,导致我成为一个睁眼瞎,除了成天盘田种地,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尤大田骂父亲没有送他去读书,骂父亲是一个狗爹,洛廷戴听见这话,当场大笑起来,说:“你爹不送你读书,难道你送两个儿子去读书了?一样的做派,一样的货色,你们父子,都是狗爹!” 李刀磨村民诚实,厚道,心里想到什么,嘴里就说出什么,毫不隐瞒。 尤大田被洛廷戴说破了心事,不敢做声。 洛廷戴随即为自己不送孙子读书找理由,说:“现在跟以前有所不同,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抗战时代,是马匹都有责任抗战的时代,因为支持抗战,家里穷得要命,到哪里去拿钱送孙子去读书?是不是狗爹,要看生活在什么时候,我以前有能力送儿子去读书,现在也想送孙子去读书,但是,我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做到。” 茶木托插话,说:“水过三丘田的事,你们去说,有意思吗?浪费精神!走吧,去洛老哥老友家吃中午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你们还有心在这里说闲话,佩服你们。” 从常熟地到石月亮河村只有半个小时路程,四个人起身,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了洛廷戴老友单格家。 单格看见洛廷戴,脸上立刻现出笑容,说:“是什么风把老友吹来了?还带来几个老哥,难怪今早起来,屋后树上的喜鹊,叫个不停呢!” 洛廷戴向三个人介绍他的老友,说:“他叫单格,是我的老友,比我小三十岁,他是一个打猎能手,枪法非常厉害,有百步穿杨的功夫,说一句夸张一点的话,和尚山里的动物看见他,绝对不敢跑,只管跪下,磕头,作揖,流眼泪……求我老友饶过它们性命,老友,我们中午在你家里吃饭,过几天我带给你伙食钱。” 单格呵呵而笑,说:“我怎么能要你们的伙食钱?你们舍弃温暖的被窝,来到我们倮倮村,要好吃的,没有好吃的,要好看的,没有好看的,你们能够来,已经委屈,我还能剥削你们不成?” 单格五十余岁,个子高高的,瘦瘦的,黑黑的,走起路来,像一根竹竿在挪动,摇摇晃晃的,石月亮村民,当面背面都叫他竹竿。 单格把四个人领进家门,领到一个女人面前,说:“这是我老婆,她不是彝族而是白族,是我在虹山海边捡来的,四位老哥,请你们仔细看,白族女人漂亮吧?我老婆呢,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屁股大得像石磨,天生就是生牛牯子的料!” 单格的老婆,个子矮小,戴着一顶黄色帽子,帽子下面露出几缕白发,穿着彝族服装,花花绿绿的,被老公叫做白族,弄不懂。 李云愽心里有疑虑,在心里计较着,但是,他不敢把心里的计较说出来,说:“阿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天上少有,人间没有,人见人爱,单老弟有福气,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仙女做老婆。” 单格听李云愽说他的老婆,天上少有人间没有,人见人爱,还是一个仙女,高兴得大笑起来,露出两排黑黑的牙齿,说:“这话说得好,我最爱听,赞美我老婆,就是赞美我,赞美我,就是看得起我,你这个人呢,心肠好,会说话,我认你做朋友,现在就认你做朋友,等会儿吃饭,我敬你一杯,不,敬你两杯,好事成双,好事成双。” 第473章 旁观者清 洛廷戴笑起来,说:“老友妹长得漂亮,但是只能你去爱,不能人见人爱,人见人爱,不是乱套了吗?老婆嘛,具有专属性。” 单格忙不迭点头,说:“老友教训的是,以后我不准别人爱,只准我自己爱。” 李云博说:“现在是战争年代,农村娶一个老婆不容易,被别人爱过来爱过去,面子上过不去,如果不巧被人拐走,必然是重大损失,甚至可以说是惨重损失。” 吃过中午饭,单格把四个人领到屋外,站下,两眼望着虹山方向,说:“你们看,我们这里已经够高,可是对面虹山更高,对面那座最高的山叫做马龙峰,马龙峰的背面是叶榆,听人说虹山有十八条溪,听人说十八条的溪水,是望夫云流出来的眼泪,望夫云不怕山高,不怕天冷,成天站在山顶,等候老公归来,跟我老婆有重感情。” 单格说到这里,望了一眼正在厨房做饭的老婆,畅然大笑起来,大笑声传出去,在大山间里,回旋着,激荡着,于陡然之间,使得原本寂静大山,显得更加寂静。 大山是热闹的,又是寂静的,如果出现人声,则会显得更加寂静,这就是以声音来衬托寂静,是文学作者常用的一种写作方法。 李云愽看到单格对老婆爱到极点,心里想,男人看女人是有差异的,他想在这方面说几句话,又想此行的目的是到和尚山里找人,就把想说的话忍了回去,说:“我们到和尚山找人,能不能找得到,我们的心里也没有底。” 单格是旁观者,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单格不相信李刀磨六名青年会躲进和尚山,如果因为身体残疾而躲进和尚山,在和尚山度过余生,说明这六名青年没有志气,没有勇气,跟生活在山里的动物,没有区别,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把这样的人找回到村里有什么用?还不如叫山里的野兽,把他们给吃了更爽快。 人是有思维的,人最懂得爱恨情仇,人如果被施加了痛苦,他们就会去解除心里的痛苦,否则,他们就是没有思维的人,就是没有血性的人,没有思维没有血性的人活在世上,充其量只是活在世上而已,没有意思,太没意思。 李天明带领村里五名青年到黄草地去打猎,被从空中掉下来的外敌飞机炸得面目全非,如果他们认定自己的痛苦是外敌施加,那么,他们自然会去找外敌报仇雪恨。 李云愽没有想到这一点,尤大田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单格想到了这一点,说:“我敢肯定他们几个不在和尚山,而是百分百去了别处,或者去找外敌报仇雪恨也难说。” 茶木托是一个死脑筋,是一根直肠子,他认定六名青年躲进了和尚山,六名青年就一定会在和尚山。 茶木托看到单格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即在心里产生了反驳单格的想法,说:“屁话,他们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是根子上没有受伤,有那方面的需求,如果跑远了,怎么去解决那方面的需求?他们害怕人家嘲笑,白天到山里躲起来,夜晚带着猎物回家,既解决了那方面的需求,保护了做人的脸面,还给老婆孩子带回来营养,这叫生理生活两不误。” 单格摇了摇头,说:“他们绝对不在和尚山,人到伤心的时候,就会淡化那方面的需求,那么,他们去了哪里呢?或者是内地方向,或者是临城方向,血债要用血来还,我刚才已经讲过,他们肯定去找外敌讨还血债。” 李云愽决定到和尚山寻找儿子,只是一时兴起,给老婆一个交代,展示一下自己的父爱而已,他并没有确定儿子就在和尚山,现在听了单格的话,他猛然警醒过来。 说:“如果真如单老弟所说,我倒是深感欣慰,这样做才是年轻人的性格,才是李刀磨青年的性格,受到伤害却不晓得去报仇,而是躲进山里,这样的青年,算什么青年?老鼠,算胆子小的老鼠,我看不起老鼠,见到老鼠就打死,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但愿他们如单老弟所说,到前线去杀敌报仇,去杀敌雪恨。” 第474章 有坚强意志 李云愽希望出走的六名李刀磨青年,能有坚强意志,能有坚定决心,到战场去杀敌报国,最后带着荣耀,带着胜利回到村里,跟亲人团聚,以此展示他们的人格。 李云愽没有想到,李刀磨村民也没有想到,这六个青年最终集体战死在木山洛午峰,而李刀磨村民,最后得到的是刻有六名青年名字的一块石碑,石碑成为李刀磨村民,记忆他们的物证。 听过六名青年英勇杀敌的故事,李刀磨村民心里,萌生了一种自豪感,他们把这件事,说了许多年,传了许多年,唱了许多年。 阿苏塞回到李刀磨以后,抱着刻有六名青年名字的石碑,哭了几天几夜,几个伤心的女人,抱起那块石碑爬上石门山,走到舍身崖,想跳下石门谷,最终被李云博和毕摩救回李刀磨。 几个伤心的女人,衣阿碧的带领下,积极投入生产活动,饱受摧残的农业生产逐渐复苏,最后,她们投入到自救行动之中,投入到解放行动之中,以不可匹敌的力量,迎接新社会的到来。 太阳滴血,滴血的太阳,停留在李刀磨上空,百日不落,李刀磨村民,展开了与烈日的斗争。 随后,李刀磨上空下起了血雨,百日不停,李刀磨村民展开与凄风苦雨的斗争,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先在这里点一下,提一下。 现在继续说李云博几个人,当李云博和单格说话的时候,洛廷戴没有说话,他想尽快上山找到儿子,他在心里想就算找不到儿子,也可以打到一些猎物,以此改善一下生活,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肚子里已经淡出水来。 说:“单老友,我走得匆忙,没有把离家的事情告诉给你老友嫂,麻烦你带一个口信给她,说我上山找孙子,叫她莫要担心,她这几天疯癫得有些厉害,嘴里成夭嚷嚷着要去跳云里江,我现在怕她,怕得要死,怕得要命!” 单格笑了笑,说:“孙子是老友嫂心里的宝贝,现在宝贝不仅受到了损伤,还不见了身影,做婆婆的如果不疯癫,倒是令人想不通,不碍事,你老友嫂正好要下山去买东西,叫她去报个信就是,你们只管上山,我要去砍锄把,不陪你们去和尚山了。” 锄把属于云里县筹集的抗战物资,云里县政府大量收购锄把,不时把收到的锄把运往前线。 和尚山有大量的楠木,还有大量的坚木,楠木和坚木质地坚硬,是做锄把、刀把和铁铲把最理想的材料。 云里县政府大量收购锄把、刀把、铁铲把……收购价格被压得很低,但是村民并不计较,而是积极响应,他们到山里砍来楠木,砍来坚木,削制成为产品,然后交给云里县政府,换取少量的收入。 全面抗战的时代,做百姓的,能去计较个人得失吗?不能计较,绝对不能计较,云里县的百姓,其思想境界之高,不容质疑。 四个人过足了烟瘾,喝够了茶水,向单格道了谢,起身前往和尚山。 沿河而上是最佳路线,进入石月亮河,走了十几分钟,但见一座石门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进入石门,两面是陡峭而光滑的石壁,居住在石月亮河的百姓,把这个地方,叫做小石门。 小石门上游是一个y形谷,比大石门上游的y形谷要小得多,其水量比起石门河,也要小得多,而这两条河流的水,都显得极为清澈。 李云愽望着葱郁的山林,望着清幽的流水,心里有了一丝感叹,说:“我们这个地方,堪称美好,山美水美女人美,难怪外敌宁可放弃四小岛,也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中国,原来是想占我们美好的地盘,想看我们美好的风景,想抢我们美好的女人。” 李云愽暂时忘却了心里的忧伤,寄情于山水之间,其他三个人,也是这种心态。 外敌试图霸占中国,在很大程度上具有一种忧患意识,外敌国土由四个岛屿组成,四个岛屿仿佛四艘渔船,在海面上飘摇,沉入海底是迟早的事情,是大概念问题。 鉴于这种情况,鉴于这种忧思,外敌想要一块陆地,想移民陆地,他们的目光盯上中国,想霸占中国,而中国,岂是外敌可以盯上的?岂是外敌可以霸占的? 第475章 反抗意识 李刀磨村民虽然忠厚老实,温顺恭良,但是再忠厚老实,再温顺恭良,也不愿意看到国家的领土被外敌侵占,也不愿意看到同胞被奴役,被压迫。∴ 深埋在他们心底的反抗意识,在外敌侵犯中国的同时被激发出来,反抗外敌侵略者的行动不但没有停止过,反而呈越来越高昂的态势。 滇西,不可避免地卷入战争的漩涡之中,外敌侵入滇西之,他们并不满足于此,而是虎视眈眈,他们采取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侵占中国更多的土地,试图奴役更多的中国人民,试图掠夺更多的中国资源。 他们的狼子野心,云里县百姓知道,李刀磨村民也知道,李刀磨村民,因此义无反顾地走进抗战序列,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战争强加给滇西人民巨大的苦痛,战争给滇西人民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其损失到底达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有大量的文章进行过叙述,有大量的史料证明过,因此本文定性为小说。 根据笔者的习惯,不使用这些历史材料,以避免小说变成史书,何况笔者对滇西抗战史没有系统研究过,所知道的历史事实十分有限。 李云愽不晓得这些情况,关于外敌进占滇西的事情,他几乎是听来的,有的真实,有的不真实,似是而非的事情,实在太多,实在太多,连政府官员都很难弄清楚,何况普通百姓? 不管什么事情,普通老百姓总是被蒙在鼓里,总是最后才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情,他们都只能听从政府的安排,政府安排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令政府想象不到的是,他们比政府想到的,要做得更好一些。 洛廷戴索性坐下来,茶木托对此感到意外,觉得洛廷戴不应该在此刻坐下来,说:“你怎么坐下了?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到达山顶?才能找到他们?” 洛廷戴笑了笑,说:“我说茶老弟,你凭什么认定他们在山顶?和尚山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白天还好一些,到了夜晚就吹风,冷得要死,冷得要命,哪一个人,能够经得起冷风吹?我敢肯定,他们几个人不是在山顶,而是在半山腰。” 尤大田执意要去和尚山顶,说:“我们最好去山顶,俗话说居高临下,我们站在高处,从高处往下看,能看到很多东西,他们几个人,如果在山里,总归要烧火做饭,看到哪里冒烟,我们就朝哪里走,分分钟就能找到他们,人呢,最怕没有文化,没有文化的人,脑瓜子不灵活,我家狗爹不送我读书,导致我的脑瓜子有一些不灵活。” 茶木托认为尤大田是一个人精,脑瓜子不仅灵活,而且灵活到难以形容的程度,不然,他不会想到居高临下这个词语,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个词语,说:“谁说你没有文化?没有文化,你能如此精明?尤老头精明得像狐狸,比狐狸精明十倍百倍!” 尤大田嘿嘿而笑,说:“我那里精明了?我笨得很,如果硬要说我看问题还算有一些透彻,也是后来从社会里学到的经验,世上的事情,不管什么事情,看得多,脑子里就会形成一些看法,把看法说出来,人家爱听就是一种精明,不爱听就是一种愚蠢。” 在李刀磨,精明跟狡猾有时候是同等的意思,茶木托说尤大田精明,其实是在暗讽尤大田狡猾,听话听音,尤大田何尝听不出其中所暗含的意思?只是他没有把这种话当成话,在场的人,也没有谁在意他是精明还是狡猾。 正在四个人说话的时候,从里面斜坡上,走下来一个赶马人,赶马人披着一件羊皮褂子,背着一个水烟筒,神情怡然,神态安详。 赶马的情形,如同走路的情形,这条路直通秀岭,斜走则通马家地,下马家地可以到达八达河,李云愽以前走过许多次,熟悉得很。 第476章 踩脚,踩脚 滇缅公路修通以后,博南古道被滇缅公路所取代,马帮被现代交通工具所取代,但是,在现代交通工具尚未触及到的地方,马帮不仅依然存在,而且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那个赶马人看到李云愽等四个人,当即愣了愣,说:“踩脚啊!踩脚!” 听到踩脚两个字,骡马立刻停止了走动,它们有的到河边去喝水,有的到岸边去吃草,有的互相亲近。 赶马人慢慢地走到四个人面前,说:“你们搞什么名堂?不在家里跟老婆睡觉,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晒太阳,有什么意思?回家去吧?这里的太阳,远不如家里的热被窝。” 尤大田先前被茶木托嘲讽过,他的心里有一些不自在,现在看到赶马人不理解他们的行动,把他们寻找儿子的行为当成一种无聊的行动,心里想我正想说话呢,有人就把话头送了过来,这可是一件想不到的好事啊! 尤大田说:“我们几个刚从热被窝里跑出来,身子骨还是软的,你凑合我们再去睡热被窝,岂不是要了我们的老命?倒是你,应该赶紧回到老婆的身边,赶紧去睡热被窝,一刻也耽误不得!” 赶马人坐下,他拿出背后的水烟筒,点燃烟丝,猛吸几口,脸上随即现出一丝愁容,说:“我的老婆如花似玉,嫩丝丝的,那方面的要求无比强烈,而我又成天在外奔波,不能守在她的身边,不晓得她会不会给我帽子戴,我的心里确实有一些担忧,好的,我听你们的劝,抽几锅烟就下山,热被窝啊热被窝,你是我的爹你是我的哥。” 赶马人把这话说出来,李云愽感觉到心惊肉跳,要知道,客楚林做赶马人的时候,李云愽对俞晓梅有企图,而且借她的腹生下儿子,把心里的企图演变成为了事实,给了客楚林一顶帽子戴,导致客楚林心里极度的不满,差一点弄死了他,直到客楚林死了,悬在他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落了下去,心里的担忧才彻底消失。 李云愽以为赶马人晓得了他和俞晓梅之间的事情,然而仔细想过以后,他在转瞬之间做了否决,说:“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在家的日子很难,出门的日子同样很难,都是很难,不如就在家里,既满足了生理方面的需要,又打发了寂寞的时光。” 赶马人何尝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可是他心里有苦衷,有太多的苦衷,说:“我也想好好地呆在家里,可是我不能呆在家里,我是被县里征用的人,是替县里往前线运送抗战物资的人,以现在的情形,我懒得去管人家,人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得了人家的身,管不了人家的心。” 赶马人嘴里说的老婆,指的是他的老婆,用人家来替代,是把一种清晰的概念,变成一种模糊的概念,用一种模糊概念去掩饰他内心的虚空,以此来保护属于他的颜面。 人,如果到了难以把握自己命运的时候,除了嘴上为自己辩护,还能有什么样的作为呢?没有,绝对没有。 李云愽借腹生子,是见不得阳光的事,现在,他听到赶马人说起这些话,他的心里很发怵,赶忙转移话题。 说:“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只能顺其自然发展,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对了,老兄,你见过我们村里的六名青年吗?可恶的外敌,弄得我们好不安生,如果年轻一些,我一定会上战场,到战场去揍他们一顿,可恶的外敌,不知好歹,不是好人。” 第477章 明白人 赶马人听过尤大田的询问,他的脸上,现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尤大田见状,随即向赶马人说明白李刀磨六名青年失踪之事,赶马人是一个明白人,他听过尤大田的话,把头摇得像货郎鼓。 说:“我没有看见他们,如果真如老兄所说,这应该是离家出走,既然是离家出走,自然是躲着走,请你们想一想,好端端的青年,于突然之间变成了丑八怪,叫他们怎么去面对自己的亲人?” “尤其是老婆,他们将怎样去面对?人是讲脸面的,失去了脸面,不可能活得清闲自在,还有,我想劝各位赶忙下山,为什么呢?因为以常见的心态,人受了这般苦楚,势必会去讨还公道。” 赶马人没有明说去向谁讨还公道,但是,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清楚,都明白,他们除了到战场,到战场去向外敌讨回公道,还会用什么方式? 茶木托和尤大田早就朝这方面想过了,但是,他们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听从李云愽的建议,到和尚山去找失踪的六名青年。 这是一种心里不死的表现,是一种向村民有交代的表现,何况事情也会出现万一,万一六名青年真的躲进和尚山,不是很容易被找回来吗?如果把他们找回来,不仅不会被老婆,还会得到老婆的追捧,还会得到老婆的爱恋,如此好事,何乐不为? 赶马人说过话,道了一声打扰,站起来,说:“起脚,走——!” 赶马人吆喝骡马上路,李云愽说:“赶马人说得有道理,我想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要不要继续上山呢?” 洛廷戴在心里惦记着山里的麂子,他在心里想难得到山里一趟,如果不打两只扛回去改善一下生活,以后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人都有老的时候,人老了以后,精力就会变得很差,不是想上山就能上山的,而这一次,四个人一起上山,如果四个人合力去打猎,获取猎物的概率就会高,洛廷戴可不想失去这样的好机会。 洛廷戴想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是,他又在心里担心自己把话说出来,会被他们三个人笑话,笑话他是一个馋嘴猫,在儿子失踪老婆伤心欲绝的时刻,竟然会想到去打猎,竟然想到去吃野味,像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没出息活在世上干嘛? 但是,就此放弃打猎的机会,他的心里是极度不情愿的,他忍了又忍,到底决定把他心里的想法,演变成一种事实,说:“我们几个既然上山,总该到山里去找几天,就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去,村里人会骂我们懒惰,会骂我们不讲人情,不晓得去寻找自己的孩子,算不得李刀磨的汉子。” 尤大田似乎知晓洛廷戴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是的,是的,如果我们现在就下山,村里人会骂我们没有责任感,会骂我们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们不如在山里呆上几天,权当出来看几天风景,消磨一下时间,如果运气好,能打到一些猎物扛回去,她们会高兴得跳起来,这年头,吃几块肉,都是特别难。” 四个人说着话,站起来,走进石月亮河谷,石月亮河谷的两面,石壁十分陡峭,泛青的石壁上,长着一些树木。 那些树木,或者如雨伞状,或者如盘子状,整个石壁高不可攀,李云愽仰头看了看石壁,生发出来一股敬畏之心,说:“奇了,怪了,这么陡的石壁上,竟然长着这么多的树木,这是哪个人栽下的?” 第478章 石门谷 茶木托倒是有一些不同见识,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是风,或者鸟,把种子带到石壁缝隙里,种子随后在缝隙里生根,发芽,生长,渐渐变成了树木,甚至变成了高大树木,说起来,树木比人更有生命力,你几时见过有人生活在悬崖峭壁的?” 李云愽常常以为,以为自己最有见识,现在听过茶木托的话,他在心里说:“你以为我真的不懂啊?我是故意装作不懂,故意说出来给你们听,人家都不说话,就你说话充能干,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就养了一个做军官的儿子吗?这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是死耗子成就了瞎猫,有什么了不得的?碰巧而已。” 李云愽没有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免得人家听了心里不舒服。 李刀磨村民向来忠厚,向来淳朴,在很多方面,他们总是替别人着想,特别在意别人的脸面,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不想随意去得罪人,觉得得罪人于己不利。 修筑滇缅公路的时候,为了避免公路拥挤,影响工程进度,李云愽带着马帮行走石月亮河,每一次都经石门谷口,由此上行至马家地,再从马家地而下行至八达河。 李云博没有进入石门谷,现在进入石门谷,他感觉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说:“说起来这里距离李刀磨不远,可是我以前竟然没有进来过,不晓得这里的石壁会这么陡峭,你们看上面那么狭窄,连阳光都照不下来,难怪这里的水,会有这么冰凉,如果李刀磨夏天的水,也是这么冰凉,我要喝过饱,喝过够。” 茶木托、洛廷戴和尤大田也没有来过石门谷,不晓得石门谷的境况,现在来到石门谷,也是被石门谷的阵势镇住了,被石门谷的景色吸引了。 洛廷戴望着两面的石壁,心里颤颤的,说:“这么陡的石壁,不要说人爬不上去,就是猴子,也是爬不上去,我听人说石头缝缝里的树木长得慢,长得不好,那些树木说不定比我们的年纪还要大呢!” 尤大田忙不迭地点头,说:“是的,是的,那是一定的,我们感觉到自己活了很长时间,可是在这些树木面前,我们兴许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呢!所以我们要惧怕大自然,要敬仰大自然。” 四个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石门谷里没有风,却冷得很,是那种长期缺乏阳光照耀而形成的冷。 石门谷里的水,极为清澈,可以看得见趴在水底的石头、石块、泥沙、水草…… 那些石块硕大,平整,石块之间,有少量的细沙,有少量的水草,水草里有一些小鱼,是云里县境内最具生存能力的小鱼,别名石趴子。 石趴子把身体紧紧地贴在石头上,再汹涌的水流,也冲不走它们。 石趴子肉少刺多,用油炸脆,无比鲜美,满口清香,是人间的美味,煮吃,则满嘴都是刺,咽不下去,还有被卡住喉咙的危险。 走了个把小时,走到石门谷腹地,但见一线细流从巨大的石壁上坠落下来,坠落到下面的一个水潭里,形成了水花,形成了水泡。 水花于瞬间消失,水泡顺溜而下。 四个人在水潭边站立了一会儿,看到石壁附近树木繁茂,藤萝之间有一些空隙,走空隙可以上山,洛廷戴说:“我们从那里上去吧?” 第479章 山间奇思 尤大田有意要抬杠,不抬杠他心里不舒服,说:“我们自然是要从那里上去的,难道要我们从石壁上去不成?你呀,真是一个老古董,不仅思维古董,说话也古董,动作更加古董,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 洛廷戴已经年过八十,他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听过尤大田的话,他的脸上,随即现出了一丝忧愁,说:“我们从树底下经过,万一从树上掉下来一条蛇,把我们的颈脖,紧紧地绕起来,怎么办?” “我这个人呢,生来怕蛇,不说十分的害怕,也是一般的害怕,从树上掉下来的蛇,紧紧地绕着我的颈脖,而我又不敢把蛇拿下来,把我整死了,你们怎么向我老婆交代?在危险的境地面前,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人呢,还是要讲现实,什么叫做讲现实呢?就是在意现在,在意现在的生活,具体来说,就是要有饱饭吃,要有旱烟抽,要有衣服穿,要有老婆,要有房子住,还要有孩子吵,还要有孩子闹,还要有鸡在飞,还要有狗在跳,总之要有很多。” 李云愽见多识广,人又聪明,晓得蛇怕人,闻不得烟味,而他们四个人都是大烟鬼,都是吸烟筒的大烟鬼,他们的身上,积攒着浓烈的烟味,散发着浓烈的烟味。 现在,他们人还没有上山,山上的蛇怕是早就闻到了烟味,怕是早就逃之夭夭,还会发生蛇从树上掉下来的事情?不用想就能明白的事情,却变成了洛廷戴攻击尤大田的武器。 人啊,真是五颜六色,各有各的不同,人如果没有见识,真的不行。 李云愽心里有话要说,嘴里却不说,他带头走进了丛林深处。 丛林深处,树木阴森,遮天蔽日,有大量倒伏的枯树。 枯树上布满了树毛,还有蘑菇之类的东西。 枯树也是有生命的,它们曾经鲜活,它们曾经无比鲜活,然而,树木也会受到生理机能的限制,在经历过长时间岁月的磨炼以后,树木会生病,会死亡。 枯树变成了肥料,它们用生命滋养自己的后代,而地壳运动,促使大量树木被埋到地下,千百年以后,这些树木变成了燃煤。 茶木托一边走,一边看那些枯树,他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感慨,有很多很多的感想,还有很多很多的感受,他知道,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变成枯木,倒卧在山上,腐烂之后变成滋养山上草木的肥料。 茶马石试图欺负弟媳,做了丢人丢脸的事情,不得已离开李刀磨,走进了军营,令人想不到是,坏事变成了好事。 茶马石做了军官,担任宪兵副营长,在民族生死存亡时刻,毅然下令炸毁既通桥,有效地阻止了外敌进攻的步伐。 因为没有被记功,茶马石心灰意冷,带着老婆回到了云里县老街,在杨里梅和客芷座的劝说下,他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负责保护滇缅公路云里段的畅通。 茶木托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做军官的父亲,他所想到的,只是把孩子抚养长大,给儿子娶老婆,把女儿嫁出去,弄出一个人丁兴旺的局面,最后,不留遗憾地离开人世,永远离开人世。 茶马石放弃了宪兵副营长的职务,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他的心里,开始有一些不舒服,到后来舒服了,在抗战年代,活着已经不容易,职务高低算什么? 茶马石的心里渐渐地平复下来,他尽心尽力去做保证滇缅公路云里段畅通的事情。 后来,云里县学者从记载滇西抗战的资料中,发现滇缅公路是畅通的,云里段则更加畅通。 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客芷座有出息,茶马石更有出息,他们渐渐地忘记了茶马石曾经的过错,强烈地寄希望于茶马石,去做更多有益于民族的事情。 第480章 不平常事 茶木托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作为一个人,哪一个不会犯一点错误?做了错事的人,要晓得自己曾经做过错事,要懂得去改正自己的错误,要改得彻底,要改得干净,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茶木托没有想过,没有想过叫罗家燕去原谅茶马石,千错万错都是自己儿子的错,但是,茶木托又希望罗家燕去原谅茶马石,希望罗家燕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不要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把这件事到外面去说。 家丑不可外扬! 茶马石现在是云里县宪兵连长,曾经是一个宪兵副营长,自然要讲自尊,自然要讲脸面,如果罗家燕拿以前的事情到外面去说,李刀磨村民听到无所谓,县里听见,或者被所管宪兵听见,他们会拿什么眼神去看上属?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去听从茶马石的号令吗?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李刀磨已经许多年没有出过军官,现在茶马石当上了军官,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军官,他不仅给父母及家人带来了荣耀,还给李刀磨村民带来了荣耀,不仅增强了村民的自豪感,而且极大地增强了村民的自豪感。 有的村民开始当面奉承茶木托,当面说茶木托好话,说茶木托祖宗有德,得到了老天的眷顾,说茶木托平时爱做好事,讲仁义道德,得到了祖上的庇护。 他们预测茶马石今后还能做更大的军,有可能的话,难说还会做将军,如果能做将军,那不仅是李刀磨的荣耀,还将是云里县的荣耀。 更多的村民,比较含蓄一些,他们没有当面奉承茶木托,没有当面说好话,而在心里羡慕茶木托,希望自己的孩子今后能有出息,不仅要当官,而且要当更大的官。 极少数村民,他们心里阴暗,他们的心里缺乏阳光,他们在心里嫉妒茶木托,在心里希望茶马石上战场,最终死在战场,不幸的是,他们的阴暗心理,在后来得到了验证,茶马石上了战场,死在战场。 在这个时候,如果因为身上有污点,如果因此被村民说坏话,继而被云里县宪兵连士兵知道,一定不是好事,一定是一件坏事。 茶木托可不想他儿子的名誉被损毁,他渴望能听到好话,哪怕这些好话是虚假的,他也愿意听,他害怕罗家燕旧事重提,喋喋不休。 茶木托在暗地里观察罗家燕,他后来听人说罗家燕请茶马石吃饭,这件事看起来很平常,然而对于茶木托来说,却是一件不平常的事。 这件事说明了什么?说明罗家燕已经在心里原谅了茶马石,茶马石以后再也不会遭遇到尴尬事。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茶木托爱自己的孩子,他怎么能够让儿子,去永远背负沉重的负担? 茶木托心里高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阴影,在经历多年以后消弭,彻底地消弭。 茶木托看到那些倒伏的枯萎树木,随即把这些倒伏的枯萎树木,与自我人身紧密地联系起来。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紧接着成家,紧接着养育后代,等到自己把后代养大成人,心里正想着享受孩子之福时,他于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时令已经到了秋天,雨水多,这个季节不方便出门,然而,这一次上山,却遇到了好天气。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艳阳高照。四个人走了个把小时,来到一处平地。 平地即为坪地,是起伏山间里的坪地,坪地里长满了绿草,长满了连绵的绿草。 四个人站下,绿草地的周边是灌木丛,灌木丛里夹杂着许多杜鹃树,绿草地里也有几棵杜鹃树,是那种具有独立生长性格的杜鹃树。 它们不惧孤独,不惧寂寞,不惧风雨,不惧寒霜,在秋天里,竟然开出了红艳艳的花朵。 红艳艳的花朵,耀眼,娇媚,这是大山的点缀,也是大山的衬托。 第481章 阎王派出阴兵 李云愽望着杜鹃树上的花朵,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诧异的神情,说:“我以前去过很多高山,发现杜鹃树总是春天开花,没有见过在秋天开花的,现在看到杜鹃树在秋天开花,我感觉到了一种惊奇,不可能见到的东西,现在总算见到了。” 洛廷戴也没有看见过杜鹃树会在秋天开花,现在看到,他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说:“这种现象,应该是外敌引发的,该死的外敌,不在海岛上过孤独生活,偏要跑到中国来杀人,来放火,死人的血把土地染红,杜鹃树于是在秋天开花了。” “我以前去叶榆赶三月街,听龙戴期发表演说,说外敌杀死了很多中国人,死人的血渗到地下,滴到了阎王爷的酒碗里,阎王爷喝酒不成,心里鬼火直冲,立刻派出三万阴兵漂洋过海,直捣外敌老巢,看样子,外敌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候杜鹃树就会恢复到正常,恢复到春天才开花。” 李刀磨村民耕田,种地,养牲口,有时候会到云里江里去打鱼,去捉虾,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足,但是,他们感觉到生活很平静,在心里上感到很满足,很自在,然而这一切,很快被外敌打破,很快被外敌彻底打破。 因为抗战的需要,李刀磨村民到八达河畔去修筑滇缅公路。 因为抗战的需要,李刀磨村民把生活物资大部分捐了出去。 因为抗战的需要,李刀磨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喧嚣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令李刀磨村民想不到是外敌的飞机,竟然炸伤了村里六名青年,导致他们不告而别,给家人留下了不尽的忧伤。 对于李刀磨村民来说,最好的日子,莫过于平和,莫过于平静,可是现在,村里还有平和吗?还有平静吗? 尤大田的心里充满了怒火,说:“做人应该讲道理,我们中国人生活在老祖宗留下来的地盘,惹外敌了吗?外敌凭什么从大老远跑到中国来杀人?来放火?外敌是父母养的,我们中国人,难道就不是父母养的?难道由着他们想杀就杀?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等到我们把六个青年找到,我就去前线,到战场跟外敌真刀真枪地干。” 洛廷戴接过话,说:“他们那里是人养大的?分明是鬼养大的嘛,不然我们怎么叫他们鬼子?我老了,没有力气了,如果我能年轻一些,立马就扛起土枪去战场,不杀得鬼子鬼哭狼嚎,不杀得鬼子片甲不留,不杀得鬼子狼狈而逃,我的洛字倒着写!” 李云愽愁容惨淡,说:“杨县长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到处都是抗击外敌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是抗击外敌的力量,我们虽然老了,没有了力气,连走路都不稳当,自然是不能去战场了,但是,我们不能就此服输。” “我们虽然不能扛枪打仗,但是到战场去给官兵们烧火做饭,总可以吧?杨县长不叫我们到战场,是因为他看到战场暂时不需要我们,等到需要我们上去的时候,他就会叫我们上去,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大力发展生产,多种出一些粮食,多喂出一些牲口,尽最大的力量去做好支前工作。” 茶木托看见坪地里有一些火灰,他赶忙走过去,蹲下,用一根小木棍鼓捣了一阵火灰,说:“你们过来看,这里有人来过。” 第482章 残留灰烬 三个人听到声音,缓缓走到残留的灰烬旁边,蹲下,看到残留的灰烬旁边,遗弃着几根动物骨头。 这情形给四个人带来了惊讶,也带来了希望,洛廷戴说:“从火灰的状况来看,好像是不久前才烧过的,如果这种猜测还算准确,那么,我们可以肯定,我们村里失踪的六个青年,曾经来过这里,他们曾经在这里烤过动物肉吃。” 李云愽不信村里失踪的六名青年,曾经来过这里,曾经在这里烤过动物肉吃,说:“有人曾经来过这里,曾经在这里烤过动物肉吃,这是事实,但是,就此说村里失踪的六个青年,曾经来过这里,曾经在这里烤过动物肉吃,有点勉强,兴我们村里失踪的六个青年来这里,就不兴别人也来这里?我们不是也来了吗?” 洛廷戴拿起一根骨头,看了又看,把骨头举起来,说:“请你们看一看,仔细看一看,看看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尤大田和茶木托凑过去看了看,同声说:“是野猪的骨头。” 和尚山植被繁茂,流水淙淙,是标准的动物王国,山里生活着大量的动物。 在李刀磨村民修筑滇缅公路的时候,村民到山里打猎,熊、狼、野猪……几乎被打绝了,为了支持前线将士抗战,村里组建了以李天明为队长的打猎队,继续在山里猎杀各种动物。 然而,无论村民怎么去猎杀,总会有逃脱的动物,这些逃脱的动物中,以野猪为最多。 野猪没有了天敌,发展起来就很快,然而野猪性格粗野,脾气暴躁,如果不是十分厉害的人,绝对不是野猪的对手。 洛廷戴以野猪的性格,去推断村里的六名青年,曾经来过草坪,说:“野猪不是一般人所能猎杀的,而我们村里的六个青年,个个都是打猎高手,野猪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一只病猫,除了下跪求饶,被杀被宰,毫无作为。” 其他三个人想了想,觉得洛廷戴说出来的话,有一些道理,他们的心里,再一次萌生了希望。 李刀磨六个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村里乱成了一团糟。 母亲哭着要儿子,妻子哭着要老公。 孩子哭着要父亲。 未婚妻哭着要未婚夫。 这是李云愽组建搜寻队,去和尚山搜寻村里六名青年的缘由。 他们看到灰烬,断定灰烬是村里六名青年留下的,四个人顿时放下心来。 四个人平时不辍劳作,身体还算硬朗,然而他们毕竟上了年纪,又是在森林里攀爬了半天,到底感觉到了疲劳,四个人一起跌坐在草地上。 虹山横亘在叶榆境内,绵延高耸,异常险峻,有几座山峰。 和尚山对面,是虹山几座山峰中的马龙峰,马龙峰俨然一根擎天大柱,直插云霄,犹如一扇绿色的天然屏障,傲然挺立在云里县城的东北境。 茶木托望着高耸入云的马龙峰,说:“从李刀磨坝子里看虹山,感觉虹山很高,可是我们现在到了和尚山,反而感觉虹山更高,怪事了。” 这是由相对高度引发的现象,茶木托不知道其中缘故,李云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是他也不敢断定自己判断是百分百的准确,不敢把模糊的判断直接说出来,他只能借助经验去说话。 第483章 狗东西 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山望着那山高,人也一样,这人更比那人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强中更有强中手,好汉还有好汉磨,所以,我们做人不仅要谦虚,还要低调,千万不要逞能好强,否则就会吃亏,轻者被人家骂,重者被人家打,横竖都不好。” 四个人坐在草地上吸烟,烟是自种的旱烟,话是平常说的话,他们把火烧燃,在火上烤荞面粑粑,等到荞面粑粑烤热,正想吃时,草坪上方传来一声枪响。 枪声短促,激烈,划过天空,从上传来,在四个人耳边稍作停留,随即弥散。 四个人听到枪声,猛地站起来,他们的脸上,即刻现出了笑容,然而,他们没有朝枪响方向跑,反而坐了下来,稳定地坐下来。 尤大田从背篓里拿出一壶酒,四个人平静地吃喝起来,他们的内心,显得格外平静,丝毫没有焦虑。 山上突然响起枪声,四个人理当快速地朝枪响方向跑,然而,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处惊不乱,表现沉稳,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沉着?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沉稳? 因为他们听到枪响,随即在心里做出判断,判断从村里跑出去的六名青年,就在和尚山上,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和尚山上。 六名青年是村里的打猎队员,是技术高超的枪手,他们既然露出了行踪,找到他们,把他们劝回村里,自然不是一件难事。 而眼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吃饱喝足,积攒一些力气,好继续上山,到山上去寻找村里的六名青年,然后把他们劝回村里。 四个人吃喝了一阵,正想站起来上山,但见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来人身上背着一只猎物,手里拎着一把猎枪,挺威风的样子。 看到来人,四个人即刻站起来,他们的脸上,随即现出了惊慌失望的神情。 看到这个人,四个人明白,枪不是村里六名青年打的,而是眼前这个人打的,他们刚刚在心里萌生的希望,很快就变成了失望。 那个人走到四个人面前,丢下猎物,随手拎起一个荞面粑粑,直朝嘴里送。 看样子,那个人已经长时间在山里了,已经饿得不行了,否则,他不会现出急于进食的饿相。 李云愽看了那个人一眼,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说:“蒙老倌,你怎么在山上?你到山上干什么?” 老倌是云里县百姓对老人的称呼,有一点难听,但是,这称呼并没有恶意,听者不仅不会反感,反而会感到自豪。 短命的人,没有资格被人叫做老倌,只有长命的人,别人才会叫他们老倌。 来人姓蒙,是八达河畔古丝路村人。 李刀磨村民在八达河畔修筑滇缅公路的时候,借用蒙老倌的家,蒙老倌家成为李刀磨村民的食堂,李刀磨村民都认得蒙老倌。 蒙老倌参与过修筑滇缅公路,不幸的是,他被飞石砸中脑壳,虽然捡得了一条性命,但是,落下一个说话有时清晰有时不清晰的病根。 李云愽给蒙老倌倒了一碗酒,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山上来打猎?你就不怕被野猪咬死掉?” 蒙老倌喝了一口酒,咂了几下嘴,说:“山里的老熊和野猪,都已经被你们打死完,只剩下一些麂子之类的动物,有什么可怕的?” “狗日的麂子,竟然跑到我家里,当时被我打中一枪,没想到它还会跑,我拼着老命追了大半天,才追上并打死,我要问一问麂子,凭什么要跑到我家里?我要向麂子讨要一个说法,狗东西,你太欺负人,竟然跑到我家里,我今天跟你没完!” 第484章 麂子到家 云里县百姓常常说,麂子到家,房倒屋塌,人就算不死,也要脱三层皮。 云里县百姓,最怕山上的麂子跑到家里,如果不巧出现这种情况,主家要请毕摩来家里念经,请毕摩驱鬼避斜,祈求家人平安。 家庭富裕的人家,还要请亲戚朋友来家里吃一顿饭,不收取礼金,不收取礼物,以此方式来减缓他们心里的负担,保佑全家无病无灾,六畜兴旺,顺遂发达。 前文说过,梅老倌在修筑滇缅公路时被飞石砸坏了脑壳,他说话的时候,有时清晰,有时不清晰,现在说话,前半部分清晰,后半部分不清晰,李云愽的心里再是清楚不过,再是明白不过。 知道枪是梅老倌开的,李云愽在心里感到失望,在心里感到非常失望。 他已经知道,从村里出走的六名青年,他们或许已经不在和尚山,或许已经不在和尚山,那么,他们去了哪里?不知道,不知道啊! 李云愽把村里六名青年出走之事情,完整地向梅老倌说了,说:“梅老倌,你看见有六个青年在山上吗?” 梅老倌的脑孑,于此刻又犯糊涂了,他用迷茫的目光望着四个人,望了半天,说:“六个青年?对了,你们村里有六个青年?哈,我晓得了,你们村里有六个青年,于突然之间得了神经病,他们不想呆在村里干活,只管跑到和尚山里来玩,玩着,玩着,他们忘记了回家的路,然后你们来和尚山,想把们找回去,是不是这样?我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只有脑子好,不管什么事情,一猜就中。” 尤大田不想在梅老倌身上浪费时间,他只想尽快找到村里的六名青年,然后打一些猎物回去,请家人打牙祭,既改善了自己的伙食,又平复了家人心里的躁动。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说:“你有没有看见他们?如果看见,请你赶紧告诉我们,如果没有看见,请你赶紧走开,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神经兮兮。” 时间,对于四个人来说,显得很充足,甚至显得有些多余,他们已经在草地,浪费了很多时间,还怕再浪费? 尤大田把浪费时间四个字说出来,显示出他的心里,现在有一些着急,而更多的,是一种做作,他想向同行的三个人,去表现他想急于找到六名青年的心情。 梅老倌不晓得尤大田的心里,有着什么的想法,他的脑子,这时候突然显得清醒了一些,说:“我没有看见你们村里的六个青年,我怎么会看见他们呢?没有,鬼都没有没有看见一个,好,我走,我这就走,赶紧走,不要说人,鬼都没有看见一个,鬼都没有看见一个呢!” 梅老倌说着话,站起来,抬起脚就走,洛廷戴赶忙提醒梅老倌,说:“梅老倌,你的麂子,背走你的麂子。” 梅老倌把头摇得如同货郎鼓,说:“请你莫要提起麂子两个字,提起这两个字,我就全身打颤颤,不祥之物,我背回去干嘛?送给你们,送给你们做下酒菜,好了,我走了,你们有时间。到我们村里玩,前提是我家不要出事,我要活得好好的,如果我死了,你们去我家,谁来招呼你们?” 梅老倌说完话,丢下死麂子,拎起猎枪,朝山上走了。 麂子跑进梅老倌家里,被梅老倌追上并打死,死麂子被梅老倌认定为不祥之物,而在李云愽四个人的眼里,死麂子却是难得的宝贝,正好用来补充体力,吃不完的则带回家,给家人吃。 李云愽拿出砍刀,砍断了麂子的头和脚,四个人动手剥了麂子皮,开膛破肚,舍弃内脏,砍下一块肉,用木棍穿起,放在火上烤,等到烤熟,用来做下酒菜。 吃饱喝足,四个人把剩余的麂子肉放进背篼,站起来,熄灭了燃火,继续向山上走,到山上去搜寻从村里出走的六名青年。 第485章 失望极了 不知不觉过了三天,以李云博为首的四个老人,没有找到从村里出走的六名青年,他们感到失望,感到特别失望,他们经马家地、秀岭下山,回到了李刀磨。 依洛看到公公回来,赶忙向公公打探李天明的下落,当她听说李天明不在和尚山时,她的心里失望极了,她跌坐在地上哭起来,看到她眼泪婆娑的样子,李云博感到难过,感到特别难过。 依洛先前嫁给一个军官,不想军官死了,在李天明前往云祥时,依洛认识了李天明,决意嫁给李天明。 李天明从客芷座手里,接过李刀磨私塾,成为一个私塾先生,李夭明离开云祥之后,依洛也离开云祥,来到李刀磨对面的林竹寺,去给高炮营官兵做饭。 依洛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获得爱情,在于获得婚姻,事实上,她最终获得了爱情,获得了婚姻。 依洛以为她的人生,从此有了着落,有了归宿,她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之中,沉浸在甜美的婚姻之中。 然而,出现在世上的事情,往往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越是想珍惜的东西,越容易失去。 沉浸在爱情里、沉浸在婚姻里的依洛没有想到,永远也没有想到,李天明会带着村里五名青年去虹山黄草坝打猎,竟然令人被坠落下来的外敌飞机,炸得面目全非,变得丑陋不堪。 而在依洛本身,她并不在意李天明的容貌变化,她既然已经把全部的爱意定格在李天明的身上,英俊的李天明是她的,丑陋的李天明同样是她的,她对李天明的感情,不会因为世事变化而发生变化。 除此而外,依洛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别的祈求,依洛的思想,显得单纯,仿佛被过滤的水,几乎没有杂质。 不得不说,依洛有时候还会显得自卑,因为她曾经嫁过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很快就死了,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这原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在依洛心里,却是一道阴影,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她知道她是在作贱自己,但是,她希望这道坎存在,永远都存在。 李天明虽然结过婚,但是,在那个时代,男人是可以几次甚至多次结婚的,何况李天明是一个读书人,在村民的眼里有很高的地位,娶几个老婆无所谓。 看到李天明被炸伤,容貌变得丑陋以后,依洛甚至在心里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她自己,跟李天明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感觉她的婚姻,更牢靠了一些。 依洛没有想到李天明会离家出走,会不告而别,她的心,因此而极度伤感起来。 天明啊,天明,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怎么会这么做呢? 男女在初恋的时候,谁会想到以后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在依洛心里,即使发生了不幸的事情,两个人也应该坦然去面对。 丢下自己所爱的人,独自去过自己的生活,这是不是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是不是过于残忍的一种表现? 还有,我是一个死过老公的女人,如果你也死了,人家会不会说我有克夫命?你想教我以后怎么去做人? 俞琴看到儿媳妇哭得伤心,她的心里反而高兴,为儿子能遇到这么一个重感情的女人而高兴。 俞琴心里虽然高兴,但是,在此时此刻,她却不能把心里的高兴表现出来,说:“依洛,你莫要哭,哭坏了身子,对你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天明是家中的独子,我们在养他的时候,什么都顺着他,导致他养成了任性的性格,现在他去了山里,只是你爹他们找不着而已,过几天,等到他们心里的气消了,就会回来的,唉!都是我不好,不能给李家多生几个。” 俞琴怪罪自己不能给李家多生几个,这话在别人面前说还有一些道理,然而在依洛面前说,就是没有道理。 第486章 不知趣 依洛爱恋的是李天朋,李天明是她爱恋的唯一,既然如此,俞琴多生出来的孩子,依洛不会去爱,她在心里说:“总不能因为李天明离开,就叫我去爱李天明的哥哥,或者去爱李天明的弟弟吧?,如果把这种爱也叫爱,那是乱爱,无耻的爱。” 现在是非常时期,是抗 战最为关键的时期,特殊时期导致每一个人都不舒服,说话做事往往偏离正常的渠道,偏离正常的轨迹。 俞琴总是在哀叹自己,哀叹自不能生育,不要说给李家多生几个孩子,连一个也生不出来,正是这个原因,导致李云博借腹生子,而俞琴,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不但不能发怒,反而要表现出一种喜悦,去接纳李天明,养育李天明。 依洛心里不认可俞琴说出来的话,是因为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以为李天明就是俞琴的儿子,在心里计较俞琴说话不讲方式,不讲方法,叫人难以接受。 但是,依洛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她意识到,如果把原本清晰的事情,纳入现在不清晰之中,加以含糊应对,或许是一件好事,该说不说,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不为? 云里县百姓,把做事不讲道理的人,叫做倒人,把说话不负责任的人,叫做倒瓣,把行为超出常规的女人,叫做蹩脚女人。 前文说过,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罗家燕在情急之下跳进石月亮河,被堂哥救上岸,在照顾堂哥的过程中,罗家燕爱上堂哥,拥抱堂哥,发誓非堂哥不嫁。 蹩脚罗看到堂妹爱上堂哥,心里又急又气,把事情说了出去,客楚林趁机为难茶木托,叫茶马根做了客芷兰的上门女婿,如果把这件事比做打仗,客楚林完胜,茶木托完败。 茶马石在受到严惩以后,感觉无法在李刀磨生活下去,他因此去部队当兵,后来当上了军官,娶云里县老街宋有德老板的女儿宋宜梅为妻,茶马石现在是云里县宪兵连长,连部设在石窝铺,负责保证滇缅公路云里段的畅通。 事有凑巧。 蹩脚罗来到李刀磨,正好从李云愽家门口经过,她听到了依洛的哭声。 女人大都有极强的好奇心,蹩脚罗不能例外,她听到依洛的哭声以后,自以为依洛受到公婆的虐待,好奇心促使她走进李云愽的家门。 博南古道从李刀磨经过,滇缅公路从李刀磨经过,李刀磨村民见多识广,然而农村毕竟是农村,见多识广跟寂寞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能被提起。 村民热衷于打探消息,把打探到的消息,经过加工以后再传播出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以此来打发寂寞的时光。 蹩脚罗,之所以被人叫做蹩脚罗,在于她特别爱打探别人家的事情,在于她特别爱传播从别人家打探来的消息。 李云愽看到蹩脚罗走进来,赶忙请她坐下。 李刀磨的习惯,来者都是客,不管来者带着什么样目的,只要来到家里,就是客,就要热情接待。 李云愽晓得蹩脚罗嘴巴臭,封堵不严,喜欢搬弄是非,他并不喜欢这种人来家里,然而,人家已经进了家门,就是家里的客人,主人家总不能给客人脸色吃? 李云愽的脸上,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不温不火的口吻说话,说:“坐,喝茶!” 李刀磨村民有喝茶的习俗,男女都喝,早晨起床,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烧开水,泡好一壶茶,放到茶几上。 茶几有木头做的,有石头做的,如果有客人来,就把客人引导到茶几旁,叫人家在茶几旁坐下,吸烟,喝茶,喝酒,闲谈…… 女人则会走进厨房,帮忙做饭,等到饭菜做好以后,叫一声饭菜做好了。 男主人听到这话,便把茶几清理干净,把饭菜端到茶几上,与客人吃喝起来,闲话起来,吃喝的时间往往很长,有时候会吃喝到半夜,直到说话颠三倒四,直到走路摇摇晃晃,才会停止吃喝。 生活上显得悠闲,动作上显得悠闲,心情上也显得悠闲,只要米缸里还有半升米,只要院子里还有一只鸡,村民的心里便没有忧愁。 人,为什么要有忧愁呢?为什么要在忧愁里过下去呢? 第487章 蹩脚罗管闲事 现在的李刀磨,现在李刀磨村民的生活,节奏被彻底打破,被彻底打乱,什么时候恢复到平静,谁也不知道。 外敌入侵中国,继而入侵滇西,自然会波及到云里县,进一步波及到李刀磨,李刀磨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李刀磨村民的生活,陷入前所未有的境地之中。 蹩脚罗听李云博叫她坐,她不讲客气,当即坐下来,她拎起茶壶,把茶水倒进一个茶杯里,端起,喝下,说:“依洛妹妺,你遇到了什么伤心是?你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是不是公公婆婆欺负你了?” 依洛遇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她是知道的,此时此刻,她要做的事情,是劝说依洛,是安慰依洛。 然而,她问依洛是不是公公婆婆欺负,按照常规,这样的话不是能直接说出来的,更加不能当着李云愽和俞琴说出来,然而,蹩脚罗毕竟是蹩脚罗,她只管把这些话说出来,只管当着李云愽和俞琴的面说出来。 她不知道,她这样说话,说出这样的话,是犯了李云愽的大忌,是犯了俞琴的大忌,依洛也不爱听,她把这话说出出来,不是得罪一个人,而是得罪了在场的三个人。 俞琴心情大为不满,她不想掩饰她的感情,她要憋在心里的郁闷,立刻展现开来,她立马把脸沉下来,正想狠狠地骂蹩脚罗几句,然而在刹那间之间,她改变了主意。 蹩脚罗说话不能掌握好分寸,不能注意场合,属于神经不正常的女人,我俞琴是何等精明的人?如果跟你这种人计较,我岂不是也成了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女人? 神经不正常的女人,如何在李刀磨生活下去?去看那些神经女人,哪一个有好下场?哪一个不是短命而死?我可不能做神经病女人,我不想短命,我要活得好好的,等着天明回来。 俞琴迅速把阴沉的脸色调整过来,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浅浅的笑容,说:“我们怎么会去欺负依洛?依洛大老远从潭龙来到李刀磨,来做我们家的儿媳妇,我们喜欢都喜欢不过来,怎么会去欺负她呢?蹩脚罗,你莫要在这里乱说,更莫要把这件事,拿到外面去乱说,免得人家骂你神经病,骂你神经不正常。” 俞琴当面叫蹩脚罗绰号,既表明她心里有愤慨,又带有警告的意味。 蹩脚罗有一个不雅的绰号,这个不雅的绰号,早已公开,村民可以当面叫,也可以在背后叫。 听到这个不雅的绰号,蹩脚罗开始的时候,感觉有一些不习惯,感觉到难以接受,到后来看到叫的人多,自己不可能去封堵人家的嘴,也不可能因为这个不雅的绰号,跑去跟人家去骂架,或者跑去跟人家打架,到了后来,她接受了这个不雅的绰号。 名字是区别人与人之间的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伴随着一个人的一生。 一个人在世的时候,做了大量的好事,死了以后,他就会被别人记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名垂千古。 相反,一个人在世的时候,做了大量的坏事,他死了以后,也会被别人记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遗臭万年。 绰号跟人的性格有关,不同于名字的是绰号带有时效性,很容易被人所忽略,蹩脚罗寄希望于时间,希望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村民渐渐忘记她的绰号,进而记忆起她的名字,用她的名字。去取代现在不雅的绰号。 蹩脚罗晓得村里有六名青年,被外敌飞机炸伤,晓得村里有六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但是,她晓得依洛跟李天明之间的关系,所以在询问依洛的时候,用了公公婆婆四个字。 蹩脚罗听俞琴说依洛大老远从潭龙跑来李刀磨,做了李天明老婆,就在心里暗骂自己长了一个猪脑壳,说话时不注意场合,不掌握分寸,平白无故地去得罪人。 蹩脚罗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说话要注意分寸,免得为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488章 开窗说亮话 蹩脚罗说:“我知道阿妹是李天明老婆,是李天朋后老婆,我已经晓得这件事,可是我说话不注意,得罪了阿妹,得罪了大叔大妈,请你们原谅我的过错,一定要原谅我的过错,我这个人呢,心好嘴巴臭,怪不得人家在背后给我起难听的绰号。” 为了彻底封住蹩脚罗的嘴巴,俞琴索性敞开说话,把依洛捧到了天上。 说:“我们家依洛啊,不仅漂亮能干,晓得敬爱老公,还晓得敬爱公婆,她是世上最好的儿媳妇,我跟你说,像我们家依洛这样好的儿媳妇,天上少有,人间没有。” “还有呢,我们家依洛的饭菜,做得非常好,做得非常好吃,特别是带皮羊肉,简直做到世间一流,要多好吃,就有多好吃,不像有些女人,穿得邋里邋遢,一点也不讲卫生,做出来的饭菜,简直就像猪食,腥巴烂臭,要看相没有看相,要味道没有味道,难看得狠,难吃得很!” 俞琴开口我们家儿媳妇,闭口我们家儿媳妇,李云愽听了,心里特别受用,在心里暗赞老婆不能生孩子,嘴巴功夫去厉害,随随便便,就给了蹩脚啰当头一棒,缓解了他这几天来,积攒在心里的忧愁。 依洛跟李天明举行过婚礼,跟李天明同床共枕,按照李刀磨的习俗,依洛已经是俞琴的儿媳妇,可俞琴为什么要反复多次地去重复这句话呢?李云愽想了想,到底想明白了俞琴的用意。 俞琴担心蹩脚罗看到依洛哭得伤心,不晓得依洛是因为李天明失踪而哭,而是以为依洛受了公公婆婆的气,受了公公婆婆的欺负,进而把这件事进行添油加醋,拿到外面去乱说,如果不加警告,任由她胡来,任由她胡说,不仅会败坏李云愽两口子的名声,还会败坏依洛的名声。 李刀磨村民,向来把名声看得很重,有时候,他们甚至把名声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谁又愿意自己的好名声,被人家拿到外面去败坏呢? 俞琴是一个极爱面子的女人,她希望人家能说她好话,说她如何爱老公,说她如何爱儿子,说她如何爱亲戚,说她如何爱儿媳,还去说她如何爱土地,如何爱牲口…… 俞琴在蹩脚罗面前,极力说依洛的好话,既是一个解释,又是一个警告,是对蹩脚罗的一个强烈警告。 依洛是一个聪明女人,她听了俞琴的话,晓得俞琴认同她的位置,认同她是李家的儿媳妇,悬在她心里的石头,到底落了下来。 依洛晓得俞琴正在替她说好话,正在维护儿媳妇的面子,她的心里,是十分的感激,是十分的感动。 依洛赶紧用衣袖揩干她的眼泪,说:“妈,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年纪不大,出生在山里,没有见识,没有文化,有很多事情做得不怎么好,对不起爹妈,以后我如果有哪方面做得不好,请爹妈只管说出来,我去改正。” 依洛维护了公婆的面子,在心里犹自担心蹩脚罗不能理解,把她在公婆面前哭得伤心的事情,拿到外面去乱说,索性把话说得更加明白。 对于聪明的人,很多事情,很多话语,只消暗示,人家就会明白,相反,对于迟钝的人,则要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古训,只能针对聪明的人。 在依洛的眼里,蹩脚罗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是一个迟钝的女人。 说:“大嫂,村里失踪了六名青年,你是晓得的,你不晓得的是,这六名青年中,李天明极有可能是带头人,是他带走了另外五个人。” “请你想一想,我年纪轻,刚刚怀上孩子,老公就走了,爹爹到和尚山找了几天,但是找不着他们,请你想一想,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如果不哭,那一定是长着铁石心肠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去做铁石心肠的女人?” 第489章 同情的情愫 蹩脚罗晓得村里有六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然而,具体是哪六个青年,她不是完全知道,现在听依洛把话说得清楚,说得明白,她的心里,顿时生发出一种同情的情愫,一种深深同情的情愫。 说:“我晓得这件事,挨千刀的外敌,不做好事,尽做破坏家庭,破坏爱情的坏事,等到哪天我遇到外敌,我要问一问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可恶?如果有机会,我还要给他们几棍子,叫他们长一长记性,还有,依洛,我听人家说外敌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我们老祖宗以前送给他们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说明他们不地道,忘恩负义。” 蹩脚罗的老公,先前去和尚山打猎,被老熊咬伤,导致脑子不好用,人虽然活着,虽然能吃饭,但是,在村民的眼里,他充其量只是一具活着的躯体,跟死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不值得看重。 蹩脚罗守着这样的一个老公,开始的时候,她的心里,有一些不舒服,到了后来,她把心里的不舒服,变成了心里的很舒服。 有什么办法呢?当初嫁给他的时候,他可是好端端的,到后来发生了变故,聪明的人变成了愚蠢的人,而作为他的老婆,总不能在老公出现状况以后,去想到离开吧? 蹩脚罗说话做事,有时候会蹩脚,然而在爱情方面,在婚姻方面,她并不蹩脚,何况老公出现状况,是因为到和尚山去打猎,而他到和尚山去打猎,完全是为了改善家庭生活条件,不是因为去做坏事,说一千,道一万,其出发点还是很好的。 既然是这样,做老婆的不仅不能离开老公,相反,还要感激老公,是老公给了她一个机会,给了她一个不离不弃的机会,说重一点,是给了她一个做贤妻良母的机会。 有一个老公在身边,总比没有老公在身边要好一些,人不可能什么都能得到,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简直太多了。 蹩脚罗听了依洛的话,感觉依洛的话出自肺腑,当即对依洛的举动大为赞赏, 说:“大叔大妈,也不知道你们是从哪世修来的福气,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唉!做女人其实是很难的,像我,整天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生活上不如意,感情上也不如意。” “怎么说呢?就是想着去爱他,他也不晓得!他只认得吃饭,只认得放牛,只认得呼呼大睡,唉!人的脑子出了问题,最麻烦,活着没有意思,死了也没有意思,我听说阎王爷鬼精鬼精的,他不愿意接收脑子有病的人,愿意接收脑子没病的人,好多造出一些鬼精来。” 李云愽看到蹩脚罗说出鬼精的话,心里即刻出现了一种异常的思维,如果地下真的有阎王爷,如果阎王爷真的鬼精,他一定会晓得自己借腹生子的事,到时候乱棍把我打出阴界,导致他在人世间活不成,在鬼世界也活不成,如何是好? 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李刀磨充满了迷信色彩,村民普遍生活在迷信之中,祭祀,祷告,求神,算命……成为了村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且是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迷信色彩主宰着村民的思想,主宰着村民的行动。 做了坏事,村民担心被天晓得,继而被天打雷劈。 生了孩子,要请人取一个名字,过继给取名者做干儿子,或者做干女儿。 第490章 英雄之举 到了清明节,要去祭祖先,到了鬼节,要去祭祖先。 到了过年,还要去祭祖先。 杀猪,或者杀牛,要去祭祖先,建房,要去祭祖先……祭天地,祭鬼神,李刀磨村民,把祭祀跟他们的生活连接起来,把祭奠跟他们的生命联动起来,长时间存在,长时间没有发生改变。 李云愽生活在充满迷信色彩的环境之中,他的身上,不可避免地带着一种迷信思想,他既不敢得罪天地,也不敢得罪鬼神,而是把天地看得很重,而是把鬼神看得很重,重到什么程度?重到等同于他的生命。 李云博听过蹩脚罗的话,他担心他的邪念,于无形之中被阎王爷知晓,担心他自己死了以后,被阎王爷无情地逐出阴界,导致他成为一个孤魂野鬼,要饭吃,没有饭吃,要钱用,没有钱用,如何是好? 李云愽的脸上,积攒着一层厚厚的愁云,说:“依洛,请你不要再说了,都是爹爹没有用,白到山里转了几天,没有把天明给你找回来,但是,我相信天明还活着。” “他现在离家出走,是因为遭遇了飞来横祸,好看的面相,一下子变成了不好看的面相,不好意思面对你,所以暂时跑了出去,等到他的脸皮,被山里的风吹得厚实一些,我想他会回来,你对他那么好,他好意思离开你?所以啊,你莫要为此而担心,要学会高兴,要学会坚强,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李云愽不知道,俞琴不知道,依洛也不知道,村里六名青年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容颜变得丑陋,更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生发出一种仇恨,这仇恨,填满了他们的心间,令他们无力卸载心里的重压。 他们找到了生发仇恨的根源,于是,他们想到了去报仇,想到了去雪恨,就算因此死在战场,他们也在所不惜,无名箐、宰鬼地、048r高地……出现过他们的身影,留下过他们的足迹,最后,他们以集体战死的方式,抒发了不屈民族的悲壮,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这次离家出走,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种告别,而是一种永别,而是跟父老乡亲的一种永别,他们除了这样做,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李云愽不知道,如果他们不是经过罗师白地下山,而是翻过和尚山经马家地下山,他们就会打听到村里六名青年的大致去向,然后沿着这个大致方向去寻找,或许会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李刀磨。 抗战胜利以后,云里县举行庆祝活动,罗师白地村长被邀请到县里,参加县里的庆祝活动,他向杨里梅报告了这件事,说:“我们村里,有几个村民看见过李刀磨六名青年,看见他们从我们村里路过,村民问他们去哪里,他们说去头江,去大江找外敌报仇。” 李刀磨六名青年,集体战死在木山048r高地,是民族之举,是英雄之举,更是壮丽之举,刻有六名青年名字的石碑被送到李刀磨的时候,由战地记者采写的英雄事迹报告,同时被送到李刀磨,被送到云里县政府。 云里县政府把战地报告翻印了几百份,及时送往境内各个村寨,云里县各个村寨都知道了李刀磨,都知道了李刀磨六名青年的壮丽之举,都知道了李刀磨六名青年的英雄之举。 罗师白地村长,把村民看到李刀磨六名青年之事报告给杨里梅,代表李刀磨村民到云里县政府参加抗战胜利活动的李云愽,这时候才知道村里六名青年,不是直走马家地,而是绕道罗师白地,走的不是近道,而是远道。 说:“我们没有翻过和尚山,不晓得村里六名青年到大江前线,更不晓得他们会到木山参加抗战,唉!哀莫大于心死,他们的心已死,我们就是有心想把他们拉回来,说起来也是枉然,倒不如成全他们的壮举,常言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他们既然报了仇,雪了恨,想来也是安心了,我不会因此而悲痛,村民也不会因此而悲痛。” 第491章 不悲痛吗? 李刀磨村民不感到悲痛吗?真的不因此而感到悲痛吗?他们不但悲痛,而且十分悲痛,甚至万分悲痛。 抗战取得胜利以后,阿苏塞回到了李刀磨,他晓得李天明战死在木山以后,大哭了几天,她约起另外几个女人,抱起刻有村里六名青年名字的石碑,互相搀扶着来到石门山,走向石门山舍身崖,站在舍身崖突兀的一块石头上。 她们的脚下是石门谷,是万丈深渊石门谷。 石门谷里,云雾弥漫,流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仿佛千军在厮杀,仿佛万马在奔腾,有雷霆万钧之势。 阿苏塞用留恋的目光望着天空,另外几个女人也用留恋的目光望着天空,她们知道,这个世界很快就会跟她们旡关,她们决心以死亡的方式,去维护她们对爱情的尊重。 她们的行动,引来两只杜鹃鸟,两只杜鹃鸟站立在舍身崖旁的一棵杜鹃树上,鸣唱起哀婉的歌谣。 就在阿苏塞和几个姐妹,即将跳下石门山舍身崖之时,李云博赶到,毕摩赶到,毕摩用手招引她们回头,他的嘴里,念念有声,那声音仿佛磁铁,把几个女人的心紧紧地吸住,把她们的人紧紧地吸住,她们仿佛被施了魔法,缓缓回头,离开了舍身岸,随李云博和毕摩,缓缓走下石门山,缓缓走向李刀摩。 过后,李刀磨村民来到石门山谷,找到了那块刻有李刀磨六名青年名字的石碑,石碑虽然受到损伤,但是损伤不算十分严重,村民把石碑交给客芷座保管,而客芷座因为保管石碑,后来遭到批判。 李刀磨村民带着阿苏塞等几个女人,来到李刀磨本主庙,从普光寺请来两个和尚,给死去的六名青年念经,几个从黄李树赶来的道人,给六名青年敲了叮当,做了道场。 毕摩提议把石碑埋掉,客芷座不同意,说:“这块石碑是一个物证,证明李刀磨村民参与过抗战,证明李刀磨村为抗战做出过巨大贡献,还做出过巨大牺牲,这块石碑,是教育后代的重要物证。” 客芷座没有想到,这块石碑,后来竟然成为李刀磨村民的罪证,石碑被砸成粉墨,许多村民被批斗,客芷唐被批斗许多次,如果不是平太周寒苦及时出现,客芷座难说会死在批斗会场。 太阳滴血,山河落泪。 太阳滴血,山河落泪啊! 俞琴看到依洛非常懂事,她的心里,是十分的疼爱依洺,她在心里想,等到儿子回来,我要再一次为他们请客,再一次为他们大操大办,哪怕因此增加一些生活负担也无所谓,好儿媳值得好生对待,值得好生爱护。 说;“阿妹,天明很快就会回来的,现在你回去吧?身体要紧,没有好身体,等到天明回来,他会怪我们的。” 俞琴叫依洛回去,是指回到李刀磨私塾,是想叫依洛到那里去等候李天明,如果李天明回来,势必会先回到私塾,依洛就可以在第一时间见到李天明。 俞琴叫依洛养好身体,一方面是婆婆爱护儿媳妇的一种表现,另一个原因是女人只有身体好,才能把怀上的孩子顺利地生下来。 俞琴不能为李云愽生下孩子,但是,她希望李家儿孙满堂,这不仅是一种情愫,更是一种责任。 依洛希望李天明能尽快回来,如果李天明不回来,永远不回来,她也愿意做俞琴的儿媳妇,有归宿总比没有归宿要好一些。 从此时此刻开始,依洛已经把她当成俞琴的儿媳妇,她已经坚定了这种想法,坚定了这种意志,哪怕独守空房,她也愿意。 依洛走了出去,蹩脚罗突然发觉自己再不走开,或许会引来一种无趣,她在依洛离开以后,站起身,向李云愽和俞琴道了别,走了。 俞琴望着走出去的蹩脚罗的背影,说:“这女人真是蹩脚,自家的麻烦事成堆,却来管我们家的事,真是弄不懂。” 李云愽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性格,蹩脚罗爱管闲事,就叫她去管好了,我们犯不着去跟她计较,俗话说,各人过各人的生活,你犯不着为这种女人去生气!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最要紧的。” 第492章 你爹要死了 第492章 你爹要死了 蹩脚罗离开李云博家,离开木瓜膏,走了十余分钟,回到家里,却不见老公罗家栋,心里顿时着急起来,她赶忙分咐两个孩子罗大憨和罗小憨,叫他们赶紧去石月亮河,去石月亮河寻找父亲。 罗大憨和罗小憨听了母亲的吩咐,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刻起身前往石月亮河,他们顺着河道,朝里面走了半个来小时,看见父亲歪倒在一棵核桃树下,牛羊站在他的旁边,直直地望着罗家栋。 罗大憨晓得父亲出了问题,他拉起罗小憨,赶忙朝父亲跑过去。 罗家栋面目青紫,两眼泛白,气若游丝,已经昏死过去。 罗家栋从前去和尚山打猎,被老熊咬伤,人虽然活了下来,脑子却坏了,全然不晓得世间情态,可以说,他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罗家栋的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对于人的死亡,他们不仅看到过,而且不止一次地看到过,现在看到父亲的情形,他们意识到,父亲可能要离开人世了,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背起父亲,一个在后面招抬腿,赶忙往家里跑。 云里县的习俗,人是不能在外面落气的,死在外面的人,不能在堂屋里举行祭奠仪式,只能在堂屋外面举行祭奠仪式。 尽管人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是否会在堂屋里举行祭奠仪式,但是,活人不能欺骗死人,活人要满足死人活着时候的愿望。 人活着的时候,希望自己死了以后,能够在堂屋里举行祭奠仪式,他们可不希望在外面落气,不愿意去做孤魂野鬼。 罗家栋的两个孩子晓得这个道理,他们要把父亲背回家,他们要让父亲在家里落气。 蹩脚罗看到两个孩子把父亲背回家,立刻意识到老公出了问题,他赶忙叫两个孩子把父亲背到堂屋里,放在堂屋的一张床上。 蹩脚罗俯下身,翻看了一下老公的眼皮,看到老公没有反应,说:“你爹不行了,你爹就要死了,你们两个,赶紧去请毕摩。” 毕摩很快来到蹩脚罗家, 毕摩看到罗家栋身子蜷伏一团,像极了一条虫,嘴里大量渗出白沫,脸色于瞬间变得灰白,身子剧烈抖动,说:“你老公今天到过什么地方?” 蹩脚罗看到毕摩脸色大变,感觉问题相当严重,严重到难以想象的一种程度。 蹩脚罗已经意识到老公的死是一个问题,死因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蹩脚罗意识到老公必死无疑,但是,她希望老公能够平静地去死,然而从毕摩的神色来看,问题大了去了,说:“我老公去石月亮河放牛,从六尺桥进去的,据两个娃儿说进去了里把路程。” 听蹩罗人说罗家栋去过石月亮河,毕摩的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说:“什么地方不可以放牛?非要去石月亮河?石月亮河上游没有问题,下游就有问题。” “上一次村里得瘟疫,云祥机场派飞机来消毒,石月亮河下游两面过于狭窄,飞机不能到达,病菌没有被杀死,你老公可能染上了瘟疫,如果把瘟疫传染给家人,传染给村民,怎么得了?你闯大祸了!” 第493章 挡也挡不住 上一次李刀磨发生瘟疫,整个村里死了好些人,蹩脚罗不仅晓得,还在村民面前痛骂外敌缺德,把瘟疫强加给李刀磨村民,害惨了李刀磨村民。 现在瘟疫出现在他老公身上,不仅老公受罪,如果传染给家人,家人岂不是也跟着受罪?也跟着死亡? 脚罗听到家人两个字,立刻想到了她的两个孩子,她想自己死了不要紧,如果两个孩子也死了,罗家岂不是绝了血脉?岂不是断了香火? 蹩脚罗想到这里,赶紧把两个孩子叫过来,说:“快给你爹磕头,赶紧给你爹磕头!你爹好可怜,什么病不可以得?偏偏要染上瘟病,死都没有一个死相。” 蹩脚巴叫两个孩子,隔着老远给父亲磕头,说:“好了,你们走,你们赶紧给我走,赶紧到外公家里去,不是我去叫你们,你们千万莫要回来,染上瘟病,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下去,走,赶快走啊!” 蹩脚罗此刻一点也不蹩脚,处理问题时显得干脆利落,滴水不漏,等到两个孩子走出院门,说:“先生,我该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 蹩脚罗说这话的时候,罗家栋突然从床上跳到地上,在堂屋里快速地转了两圈,随即一头栽倒在地,身子如蛇一样地扭了几下,嘴里喷出一口黑血,随即不动了。 毕摩叫蹩脚罗拿来一些盐巴,把盐巴放进水里,他把自己的手放进盐水里浸泡了一阵,走到罗家栋面前,把手放到罗家栋的鼻翼前探了探。 说:“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你老公已经死了,现在你赶紧去蒙村,赶紧去叫李云愽和尤大田他们来,我在这里等他们,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做毕摩的虽然有些本事,但是也不能独自去应付瘟病,瘟病是很厉害的,不是毕摩一个人能够处理的,快,你快去。” 蹩脚罗刚刚从李云愽家里回来,现在听了毕摩的话,她不敢有半秒钟的耽搁,立刻走出家门,前往李云博家。 不过十余分钟,蹩脚罗来到李云愽的家里,俞琴看见蹩脚罗,脸色大变,说:“你怎么又来了?刚才是看在乡亲的情面上,我没有骂你,没想到你的脸皮真厚实,竟然再一次走上门来闹事,怪不得人家叫你蹩脚罗,难道你家得了瘟疫?难道你是瘟神?” 蹩脚罗看到俞琴在心里产生了误会,开口就骂人,她急得只跳脚,说:“我不是来闹事的,是来说事情的,对了大婶,你老人家说对了,我家真得了瘟疫,我老公刚刚死了,毕摩叫我赶紧来请李叔和尤叔,请你们马上去我家。” 李刀磨的习俗,不管哪家死了人,村里人都要放下手里的活路,前去帮忙,直到把死人送上山才算完事,大家才会离开,才会回到各自的家中。 俞琴听到蹩脚罗说罗家栋死了,想到她来自己家里,不是来闹事,而是来报丧,她立刻在心里骂自己,骂自己心情过于浮躁,过于急躁,事情都不问清楚,只管开口骂人,跟憨婆娘有什么两样? 说:“啊?家栋死了?我记得,家栋虽然有一些痴呆,可是她的身子骨,倒是蛮硬朗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人啊人,死起来真快,就算阎王爷来想来挡,也是挡不住,” 第494章 嘴里吐出黑血 蹩脚的心里,十分十分着急,说:“如果是得急病死了,说起来也正常,可是我老公得的不是急病,而是瘟病,临死之前身子骨跳了起来,跳得老高,老高,然后是转圈圈,转了几圈以后,摔倒在地上,身子骨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嘴里吐出几口黑血,然后就不动了,毕摩说他死了,哎呦,我家老公的死相很不好看,我都不敢看下去,害怕。” 听了这些话,李云愽知道罗家栋染上了瘟疫,先前村里几个人的死相,都是这样,后来瘟疫结束,结束了好长时间,村民只要想起那些人,无不害怕,无不十分害怕。 据县里人说,人一旦感染上瘟疫,死亡之前都非常非常痛苦,人会跳起来,跳得老高老高,人会转圈圈,转好几个圈圈,人会像蛇一样扭动,他们的扭动,是缓解痛苦的扭动,是在断气之前,做出来的最后动作。 李云愽叫俞琴赶紧去叫尤大田,叫尤大田立刻来家里,没过几分钟,尤大田走了进来,说:“云博,想我陪你喝酒?弄来什么下酒菜?” 李云愽跟尤大田是异姓兄弟,平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会想到尤大田,把尤大田叫到家里喝酒,共享美味,尤大田也是那样做,两人由兄弟发展成为酒友。 李云博说:“今天就是弄到龙肉海参,也不可以喝酒,出大事了,罗家栋死了。” 听到罗家栋死了,尤大田不以为然,说:“罗家栋本就半个活人,被阎王爷抓去,正常嘛,这种事还会影响到我们喝酒?小题大做,败兴。” 李云博说:“要是正常,我不会急着把你找来,现在是不正常,特别不正常,告诉你吧,罗家栋得的是瘟病,他是得瘟病而死的。” 听到瘟病两个字,尤大田的脸色于瞬间变得灰白,两条腿不停地抖动,说:“这怎么是好?云博,他们会不会象上次那样,把我们村封起来?叫我们呆在村里自生自灭?” 李云博不知道人家会怎么做,他把罗家栋临死前的情况跟尤大田说了,尤大田听过,当场肯定罗家栋得了瘟病,说:“是瘟疫,是外敌故意放出来的瘟病,云博,我们现在就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因为以前李刀磨发生过瘟疫,村民已经认得如何防止瘟疫的蔓延,家里都预备了生石灰,现在,李云愽和尤大田各自背起一筐生石灰,随蹩脚罗前往石月亮河,来到蹩脚罗家门外。 毕摩用衣服把他的脸蒙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眼睛和鼻孔,看上去,显得很滑稽,毕摩看见李云博,赶忙说:“你们不能进来,你们不能进来,我马上就出来,我们到外边去商量,去商量如何处理罗家栋的善后问题。” 毕摩说这话的时候,十余个常熟地村民来到现场,他们是蹩脚罗的娘家人,是蹩脚罗两个孩子去报的信。 常熟地村民看到毕摩挡住他们进入家门,他们的心里,感到很意外,他们的心里,感到很不爽。 蹩脚罗的母亲,强忍心里的不痛快,说:“我是罗家栋的老岳母,我家女婿就要死了,我做老岳母的,总该去安慰他几句吧?你们拦着我做什么?好不晓事,只管讲霸道。” 毕摩用手指了指他的脸,说:“你没有看到我蒙着脸吗?我告诉你,你家女婿不是要死了,而是已经死了,他得的是瘟病,是人传人的瘟病,是人传猪的瘟病!” 听到毕摩说女婿得的是瘟病,蹩脚罗的母亲脸色大变,嘴里发出上下牙齿互相碰撞的声音,几个月前发生在村里的瘟疫,着实令人胆寒,着实令人害怕。 说:“我女婿怎么这么背时?怎么会得瘟病?我苦命的女婿啊,你一生做人,却没有享受到做人的快乐,老天啊,你怎么这样去对待我家女婿?我家女婿是个好人,他没有做过坏事呀!” 蹩脚罗的母亲哭天抢地,当场大哭,但是,她不敢走进女婿的家门。 这时候,茶木托也赶来了,说:“家栋憨头憨脑的,去石月亮河里放牛,也不晓得做保护,现在得瘟病死了,弄得不好还会传给别人。” 听到这话,尤大田大为不满,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叫家栋坐坦克去放牛?他有坦克吗?我见过坦克,坦克也有缝隙,而病菌却很小,还会飞,会飞进坦克里,坐在坦克里的人,也会得瘟病,这就叫做防不胜防,没有见识,真的很可怕!” 李云愽走过去,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有心情抬杠?蹩脚罗,莫哭,你莫要哭,老天爷不容跳蚤长大,该死的人,就是想留住,也留不住,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村里得瘟病的事,派人赶紧报告给县里,请县里派人来处理,为什么要叫县里来处理?因为这事过于重大,如果我们自作主张,县里会说我们违法,把我们抓去坐牢甚至枪毙。” 第495章 蹩脚罗不蹩脚 罗家栋的老婆,跟着母亲大哭,说:“家栋,家栋啊,你在世上的时候,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是老天爷没有想到你,是老天爷没有想到照顾你,到了那边,请你不会再生病,身体强壮得像一头老水牛,家栋,家栋啊,到了那边,你千万莫要小气,莫要想着给家里省钱,你要大大方方地用钱。” “我现在就给你钱,我现在就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对你不够温柔,你再去讨一个对你好对你温柔的老婆,哪怕你再去讨一个小姑娘,我也不会跟你计较,家栋,家栋啊,你听到了没有?如果你听到了,今晚你就在梦里,把心里想到的话说给我,统统说给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茶马石带着十几个宪兵,乘坐一辆卡车疾驰而来,十几个宪兵头戴消毒面具,外人看不出他们的面貌。 茶马石快步走到毕摩面前,说:“先生,请你赶紧走开,其他人也赶紧走开,这里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毕摩想到走开,然而,这想法很快就消失,说:“我是毕摩,我有责任给死人念经,超度死人,给死人做道场,叫死人安心地走向那边,安心地在那边过生活。” 李刀磨村民讲迷信,他们迷信人在死了以后,如果不给死人做道场,不超度死人,死人就不能按照正常程序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会成为一个没有人搭理的孤魂野鬼。 茶马石虽然是云里县宪兵连长,但是,他也是出生于李刀磨的人,他的身上,也具有迷信思想,现在他听了毕摩的话,感觉自己没有理由去反驳,没有道理去反驳,他想到这里,返身走到卡车旁,从卡车上拿出两套备用的消毒面具,叫毕摩和蹩脚巴立刻戴上,说:“戴上以后虽然有一点不自在,但是你们千万不能脱,不自在比丢命好。” 蹩脚罗是罗家栋的老婆,担负着安抚老公的责任,毕摩担负着超度罗家栋的责任,他们两个人,随宪兵来到罗家栋的尸体面前。 蹩脚罗走到老公面前,弯下腰,把老公圆睁的眼睛合上,说:“家栋,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我正在看着你呢? “在这个世上,你没有吃好,也没有穿好,有时候我还要骂你,请你看在夫妻一场的层面上,去原谅我的不好,去原谅我的不对,然后安心地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我现在再说一遍,如果你觉得有必要重新找一个老婆,我不但不会怪你,而且会支持你。” “最后,我想跟你说,我现在非常感激你,感激你给了我爱情,感激你给了我婚姻,感激你给了我孩子,以后我会经常带着孩子来看你的,你怨吧?你安心地走吧?请你把心里的怨恨,统统都丢下吧?” 面对死去的老公,蹩脚罗一点也不蹩脚,脑子非常清醒,思维非常清晰,说话的语气非常委婉,感情非常深沉。 罗家栋已经落气,他的身子正在变冷,正在变硬,然而冥冥之中似乎有情结的存在,已经死了的罗家栋,在老婆的深情叙述中,身子竟自轻微地抖动了两下。 是复活?还是感激?是感激,是飘游的灵魂的感激! 人来到世上,最为感激的是父母的养育之恩,最为留恋的是夫妻感情,夫妻之间不仅有身体方面的交流,还有心灵方面的交流,夫妻之间不仅身体融合在了一起,心灵也融合在了一起。 夫妻怀有共同的目的,经历着共同的苦楚,获取着共同的快乐。 罗家栋后来虽然坏了脑子,很多事情晓不得,但是他对老婆是晓得的,现在老婆就在他的面前,正在对着他深情地说话,如果他不能有所表现,对得起他的老婆吗? 罗家栋的身子轻微地抖动了两下,随即不动了。 第496章 别人也会跟着死 在李刀磨村民的心目中,村长的地位最高,毕摩第二,现在村长客芷座不在现场,事情就得由毕摩说了算。 毕摩当然晓得这个道理,而且,他也愿意行使这个权力,说:“我们几个都是老倌,走路都打颤颤,跑腿的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做,我们生点力气,争取多活几天,争取多看几次太阳。” 从常熟地来的村民中有几个年轻人,毕摩叫一个年轻人赶忙到县里去报告。 从柏木铺过云龙桥到云里县城,如果走得快,只需二十余分钟,那个年轻人接受过毕摩的指令,不敢耽搁,立刻撒腿走向云里县城。 毕摩说:“等到县里的人验过尸体,我们立刻就把罗家栋埋掉,得瘟病而死的人,不宜久留,很多仪式都要取消,把瘟病传给别人,别人会跟着死,难说还会死很多人,对于瘟病,我们不仅要高度重视,还要高度警觉,不能有半点马虎,上次的教训,我们不能不记在心里。” 按照云里县政府公布的处置预案,但凡得瘟病而死的人要进行火葬,要把尸体烧掉,而整个云里县都实行土葬,死人是要以全尸的情态,去接受活人的怀念,去接受话人的祭奠,最终被埋到土里。 入土为安,活人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死人顺利地埋到土里,否则,活人的心里,会生发出一种不安的情愫,在心里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人,担心自己死了以后,因为生前没有善待过死人,最终不会得到活人的善待,到那边去过悲苦而凄凉的生活。 如果实行火葬,把尸体烧成骨灰,活着的人,心里就会感到难过,好长时间都不会从难过中解脱出来。 看着一个人被烧成灰,活人就会联想到自己死了以后的情形,更重要的是,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会有期盼,期盼自己死了以后,能够到另一个世界里过上好生活,而灰是没有生命的,灰不具备到另一个世界过好生活的条件。 毕摩想到罗家栋得瘟病,属于个体现象,与前一次村里发生瘟疫相差了很长时间,他想到云里县的习俗,当即提出土葬,说:“还是土葬吧,入土时间要快,免得病菌蔓延,影响到别人,造成不必要的悲剧,我现在开始给他做道场,超度他安心去另一个世界。 听毕摩说要很快埋掉罗家栋,蹩脚罗的心里,顿时感伤起来,说:“不行,绝对不行,李刀磨的习俗,人死了要在家里摆三天,要好吃好喝地供养三天,吃得饱饱的,喝得醉醉的,才送出去。” “我老公在世的时候,吃没有吃好,穿没有穿好,现在他死了,我总得为他做一做道场,给他做一些好吃的,叫他吃得饱饱的去上路,我听人家说,阎王爷嫌贫爱富,不喜欢穷鬼,所以我叫他带一些钱去,不然阎王爷不收留他,叫他在阴间做孤魂野鬼,在阴间做叫花子,我于心不忍,我于心不忍啊!” 李云愽赞同毕摩的安排,尽快把罗家栋埋掉,说:“一个孤魂野鬼可怜?还是许多个孤魂野鬼可怜?瘟病是一种快速传染的病,如果不及时把尸体处理掉,很多人会因此而受到传染,很多人会因此而死掉,你没有听说过阎王爷很忙?他哪里会有时间去收留大量的死人?到时候还不是一脚给踢回来,等到和尚山漫山遍野都是孤魂野鬼,有你的好看!” 受到李云愽呵斥,蹩脚漫心里发怵,不敢出声,她沉默了一会儿,走进院子里,从厨房里拿出一沓纸钱,在门前烧起来,她的嘴里念念有词,尽说罗家栋好话。 第497章 残忍的下葬仪式 毕摩看到了这个动作,他赶紧念起了《超度经》,超度罗家栋放弃人世间的一切不好,放弃人世间的一切不如意,只管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 毕摩担心罗家栋在前往阎王殿的路上,会遇到太多的坎坷,会遇到太多的荆棘,会遇到太多的曲折,随即念起了《平安经》,请罗家栋平安抵达阎王殿,过上人世间没有过上的新生活。 毕摩所做的一切,以现在人的眼光去看,感觉不可思议,也不可能出现,然而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这种现象的出现,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在那个时代,在那个年代,迷信思想,迷信活动,充斥着整个云里县。 而且,人们普遍认为,人死亡之后,会前往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而毕摩本身就是迷信思想的产物,本身就是迷信活动的传播者。 念过《超度经》,念过《平安经》,毕摩把一个土碗高高地举起,朝下狠狠地一摔,说:“起,走!走喽!” 土碗被摔得粉碎,发出脆脆的声响。 茶马石拿过一块床单,把罗家栋的尸体裹起来,从头到脚地裹起来,他叫两个手下把罗家栋抬出堂屋,抬到院子里,再用草帘子裹上,放到担架上,由宪兵抬了出去,从六尺桥抬进石月亮河。 宪兵选择一个背风处,不用多长时间,他们挖好了墓穴,把罗家栋的尸体放了下去。 茶马石叫宪兵朝墓穴里撒下许多生石灰,在生石灰上铺了一层泥土,跟着朝泥土倒下几桶水,水和生石灰随即发生了反应,一种刺鼻的气味从墓穴里飘了上来。 宪兵用快动作朝墓穴里填土,把墓穴填得满满的,再用铁锹重重地敲打泥土,刺鼻的气味就这样被阻止在墓穴里了。 蹩脚罗在墓穴旁边深情地呼唤起来,在墓穴旁边嚎啕大哭起来,因为得瘟病的缘故,罗家栋在死去以后,除了老婆,没有亲人前来送行。 这件事看起来虽然有一些遗憾,甚至有一些残忍,但是为了更多的人能活着,茶马石只能选择残忍,选择残忍的入葬方式。 毕摩继续念经,他的眼里蓄积着泪水,他晓得在瘟病面前,人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作为一个毕摩,谁又愿意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去送走死人呢? 葬过罗家栋,一行人走出石月亮河,走到六尺桥时,但见客芷座带着几个民工,从一辆卡车上往下卸生石灰。 客芷座看到茶马石,说:“茶连长,请你带几个人,把这些生石灰撒到石月亮河两面,该死的瘟病,不知道又会害死多少人了。” 用生石灰消毒是克制瘟病的一种办法,不仅有效,而且十分有效,茶马石的心里晓得,他也实施过,而且不止一次地实施过。 除了云里县宪兵连士兵在场,还有很多村民也在场。 村民听过客芷座的话,不消茶马石阻织,他们立刻背起生石灰朝石月亮河走去,把生石灰撒到了河两面。 人死的时候,往往会引起天气的变化,哪怕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也会因为死了人而变得阴沉,甚至下雨。 天气阴沉,天空下雨,是老天对死人的怜悯,是老天对死人的祭奠。 李刀磨村民刚刚把生石灰撒完,秀岭那面就快速地飞来一团黑云。 黑云拖曳着无数朵小黑云,仿佛母亲拖曳着无数个孩子似的。 黑云停留在石月亮河上空,黑云里突然响了两个炸雷,一阵大风刮过以后,天空撒下了雨水,雨水与生石灰发生了剧烈反应。 整个石月亮河谷,顿时飘起一团团白雾,刺鼻的气味从谷里飘出来,熏得在场的人泪水直流。 第498章 谁是叛徒? 树木被大量烧死,动物被大量烧死,石灰水流进石月亮河,不过瞬间,河面上出现了大量的死鱼、死蛇、死青蛙…… 死去的动物顺流而下至云里江,生活云里江的鱼吃了这些死东西,顿感身体不适,纷纷从江心游到岸边,被路过的村民看见,捞到家里煮吃了。 处理完罗家栋的后事,客芷座随茶马石来到云里县宪兵连,客芷座代表云里县政府,向云里县宪兵连全体官兵表示慰问,并致以崇高的敬意。 客芷座接受杨里梅的邀请之后,把李刀磨私塾交给李天明,他到云里县政府当了一名参议员,帮助杨里梅处理日常事务。 客芷座随后问过宪兵连里的一些情况,跟着笑起来,说:“茶连长,我听人说,李刀磨村里六名青年,离家出走时带走了连里的枪支弹药,可有这回事?” 茶马石借给李刀磨村打猎队枪支弹药,对于外界来说,起先是一个秘密,后来被很多人知道,不再是一个秘密,如果一定要说是一个秘密,也是公开的秘密。 六名青年在离开村里之时,是否带走枪支弹药?前文已经说过,李刀磨六名青年,在中秋之夜离家出走之前,把几支枪和剩余弹药,从围墙外面吊进了云里县宪兵连。 关于这件事,对于外界来说是一个秘密,至少是一个暂时的秘密,而客芷座在县里上班,他是怎么知道的? 茶马石看到客芷座问起这件事,内心里现出一丝慌乱,说:“村里六名青年离开的时候,我原以为他们会把我借给他们的几支步枪带走,由于这件事发生得过于仓促,算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是好心办了一件坏事,想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糟糕得很,糟糕透了,我愿意接受客参议的批评教育。” 茶马石嘴里说着话,心里却在沉思是哪一个属下当了叛徒?是哪一个叛徒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客芷座?茶马石在心里说等到我查出了叛徒,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其实,客芷座早就认得了这件事,也不打算严肃处理,但是台面上是要重视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政府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客芷座故意现出担忧的神态,说:“这可是一个大问题,请你想一想,如果他们去做土匪,这几支枪会给老百姓造成多大的灾难?如果他们投靠外敌去做汉奸,这几支枪会杀了多少中国士兵?其危害之大,可以想象,但是难以想象,总之是一个大问题。” 茶马石不以为然,心里说屁大一点事儿,被你说成比天还要大的事情,总之是没有见识,你到土匪窝里去看一看,去看一看土匪窝里有几支枪?没有枪就不能当土匪了?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枪支是受到严格管制的,在战争年代,对枪支的管理更为严格,当初茶马石借枪给李刀磨村打猎队,目的是为了促使打猎队能够多打到一些猎物,把猎物送到前线,支持前线抗战,其初衷是好的,是不可以受到指责的。 茶马石没有想到李刀磨打猎队,竟然会遭遇到外敌坠毁飞机的袭击,六名青年于瞬间变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 村里人想不到,茶马石也想不到,这六名青年竟然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还带走了云里县宪兵连的几支枪! 客芷座不认同茶马石的说法,说:“好一个措手不及!村里六名青年从被炸伤到离开是多长时间?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你完全来得及把枪给收了回来,你们是部队建制。” “县政府没有管辖你们的权利,没有处罚你们的权利,我现在把这件事说出来,只是说出来而已,没有实质意义,如何把枪支收回来得靠你自己,如何处分你由管理你的机构来决定,我只是提个醒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副连长插话,说:“茶连长,我们没有丢枪呀?李刀磨六名青年,在离开之前,把枪弹从围墙外面吊了进来,我们已经检查过,几支枪毫发无损。” 听到这话,茶马石轻轻吁了一口气,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副连长说:“看你太忙,又想这事不大,没有向你及时汇报。” 未能及时汇报,是连里的事情,过后怎么处理,也是连里的事情,只要枪支弹药还在连里,什么话都好说。 第499章 以假当真,高手过招 茶马石已经从副连长那里知道真相,心里稳稳的,等着客芷座发话,高手过招,点到为止,从容淡定。 客芷座先前说的话,表述的是一种事实,他在提醒茶马石做好被处分的思想准备,间接告诉茶马石云里县政府不会去管这件事,顶多只是过问一下,客芷座没有想到,至少暂时没有想到,副连长已经把真相告诉了茶马石。 而茶马石,在明知枪支弹药并没有丢失的情况下,故意装憨,以假当真,想套客芷座,看他接下来有什么表演,他知道,看人表演也是有情趣的,有味道的。 说:“我知道问题很严重,已经严重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这都是我平时疏忽而导致的恶果,强调一下,我是好心办了错事,客参议,请你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请你想一想,李天明是个什么人?他是你客参议的弟子,你的弟子嘛,应该品德高尚,做事光明磊落,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念这么不讲道德,会做出这么坑人的事情。” 从李刀磨离家出走的六名青年,如果到山里去做土匪,去残害村民,或者去做汉奸,去帮助外敌杀害中国人,上面肯定会启动追责机制,查到茶马石给他们枪支弹药,轻则撤职查办,押送军事法庭受审,重则可能就地枪毙。 如果是后者,老婆孩子怎么办?茶马石走南闯北,曾经做过宪兵副营长,他是何等精明,他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情况下,依然假戏真做,他几乎不用思考,就把皮球踢到了客芷座的身上。 具体来说,李刀磨打猎队是由云里县政府倡导组建的,打猎队长李天明是客芷座的弟子,茶马石所以把枪借给李刀磨打猎队,是看在客芷座的情面上,如果出问题,茶马石要担责,客芷座也要担责,谁也逃不掉。 假定李天明把枪支弹药带走了,做师傅不能撇开所要承担的责任,而是要与茶马石一道,去共同承担责任,去共同面对问题。 茶马石意识到云里县政府如果能够承担一部分责任,他自己顶多只是被撤职,大不了回到云里县老街去开店铺,或许日子因此过得更好,过得更逍遥也难说。 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他知道,在战争年代,物资紧俏得很,而茶马石在部队待了许多年,结交了许多生死兄弟,只要他们肯帮忙,什么东西不可以弄到?把弄到的紧俏物资,转手卖出就是利润,就是钱,到了那个时候,心里忧愁的不是钱少而是钱多,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钱用完。 客芷座明白茶马石的话里,藏有什么样的玄机,他的脸上阳光灿烂,心里却是阴气沉重,他在心里说:“茶马石啊茶马石,你够狡诈的啊,你够阴险的啊,竟敢把你应该承担的责任,毫无保留地推到我身上,好叫我为你分担责任。” 说:“李天明不是我的弟子,而是我的同门师弟,你这么说话,是想叫我替你垫背啊?如果想叫我替你垫背,你只管明说就是,不用像现在这样,拐过来弯过去说话,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说到这里,我得回一趟蒙村,去看一看我家小妈和弟妹。”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不必把话说得过于明白,说得过于明白,就失去了语言所带的含蓄,缺乏语言艺术的幽默感,体现不出高手过招的应有水平。 客芷座是一个高手,茶马石也是一个高手,茶马石已经明白客芷座愿意为这件事去分担责任,愿意破解茶马石所面临的危局,说:“客参议,不消着急回蒙村,就在连里吃饭,现在是抗战时代,生活清苦,可我们是部队建制,是部队的特别建制,生活物资有保障,我现在就去安排。” 连里有做饭做菜的人,早晨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厨房里早已安排好,茶马石却说要亲自安排,是想用行动去感谢客芷座,亲自安排厨师为客芷座做几道好菜。 客芷座其实是想在宪兵连吃饭的,回蒙村看望小妈和弟妹只是一个托辞,现在他看到茶马石挽留,而且是真诚挽留,当即答应在连里吃一顿饭。 说:“也好,我还没有在你们连里吃过饭呢!我倒是想看一看你们,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倒是想看一看你们,到底吃什么山珍海味,说一句老实话,我都半个月没有吃到过肉,看到地上趴着的石头,我还以为是一块老肥肉呢!” 第500章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听过客芷座的话,茶马石跟着大笑起来,说:“现在是什么年代?现在是全民抗战的年代,老百姓饿得骨瘦如柴,整个人没有几斤重,他们身上,哪来民脂民膏?现在的山里连麻雀都不见了,哪里还会有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绝对粗茶淡饭而已。” 茶马石叫一个勤务兵陪伴客芷座,他去了厨房,几分钟之后,茶马石回到连部,跟客芷座说话,说:“我上过战场,见过外敌,感觉外敌过于凶悍,他们杀起人来就像砍南瓜,管你是大人还是孩子,他们手中的刀只管砍过去,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茶马石回忆起既通桥的情景。 一群外敌冲向既通桥,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之情,面相上却显得极为凶悍,要知道只要冲上既通桥,只要控制了既通桥,就是敲响了进攻滇西的大门,中国军队从此将无险可守,除了退却,只能是再退却,难说会有还手之力。 然而好梦难圆,世上的事情,不是想怎么做到,就能怎么做到的,有太多的波折,有太多的出人意料,何况是梦,要知道梦如同一个碗,但凡落到地上,就会摔碎。 就在外敌即将得手之时,桥这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枪声,正在冲向既通桥的外敌,做贼心虚,他们以为自己暴露了,又想凭借他们的强悍,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抢占既通桥,继而控制既通桥,在外敌侵略史上写下浓泼重墨的一笔。 听到枪声,外敌惊慌起来,他们一边嚎叫着冲向既通桥,一边开枪。 听到桥那头的枪声,茶马石晓得外敌正在冲向既通桥,大桥面临失守的危险,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按下爆破按钮,瞬间,随着巨大火光的腾起,冲到桥面上的外敌、过往的军人、逃难的老百姓……连同巨大的桥体,掉进了大江,被滔滔江水听吞噬,历史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改写。 恼羞成怒的外敌,拿起无比锋利的军刀,疯狂地砍杀尚未过桥的难民,随后改成枪杀难民,大江对岸,响起了如豆爆一般的枪声。 据过后统计,外敌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枪杀难民无数! 茶马石看到这种情形,看到无数难民倒在血泊之中,尽管他的心里非常悲愤,但是,他实在没有能力去阻止外敌的暴行! 作为一个军人,却不能保护百姓,军人还有什么尊严可言?这是茶马石执意要离开原来部队的第二个原因。 茶马石递给客芷座一支卷烟,因为放置时间过长,烟卷已经发霉,客芷座点燃,吸了几口以后,空气里随即散发出一种霉味。 茶马石望着客芷座,脸上满是羞耻之色,说:“身为一名军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同胞被砍杀,被枪杀,我的心里自然会有太多的悲愤,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梦见发生在当天的血腥场面,会被发生在当天的血腥场面所惊吓,常言道,落后就要挨打,落后只能挨打,我是看见过的,我对此深有感触。” 茶马石想把凝结在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可他又想到如果说出来,会不会引起客芷座的不满?如果客芷座心里生发出不满,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 茶马石犹豫了一阵,到底忍耐不住,说:“客参议,是哪一个人打小报告?是哪一个人把我们连里丢失枪支弹药的事,告诉给县里?做叛徒没有好下场,哪一个不晓得?哪一个不知道?” 客芷座的眉毛,微微地抖动了几下,在心里暗说茶马石做过宪兵副营长,思维怎么如此简单?明摆着的事情还需要有人去打小报告吗?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啊! 第501章 云里县赶马鸡 客芷座想到这里,在心里决定测试一下茶马石,去看一看茶马石在心里到底想什么?说:“这话怎么说?你是想要我把向县里打小报告的人告诉你,你随后去收拾他们?这样做不好吧?” 茶马石不想掩饰内心的想法,他忙不迭地点头,说:“是的,是的,我最恨当面说好话背后动刀子的人,他们媚上欺下,没有骨头,这种人到了战场,或者叛变,或者打黑枪,或者逃跑……” “他们是真正意义的危险分子,我以前就吃过这种人的亏,差一点丢了性命,趁早清除这种人,不仅有意义而且意义十分重大。” 客芷座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人心险恶,人心难测,特别是在战争年代,人心更难测,人心更险恶,对人如果不设防,最后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前方战场如此,后方政府同样如此。 外敌在入侵之前,派出大量和尚进入某国,有许多和尚经过某国进入滇西,以讲经布道作为幌子,却在暗地里收集情报,充当间谍。 木山战役结束以后,某团士兵从一名外敌军官身上,搜到一份滇西地形图,其精确程度,远高于大军作战地图,令团长感到十分惊讶,连呼外敌在情报方面做足了功夫,难怪打起仗来总是得心应手,战场效果总是那么好。 云里县政府在预防间谍渗入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尽管如此,偶尔还会有泄密事件发生,是谁在泄密?他们采用怎样的方式去泄密? 茶马石奉命做了大量调查,抓到几个泄密者,把他们押解到后来作为李刀磨小学所在地当众枪决,部分遏制了泄密事件的发生。 茶马石对下属是严格的,也是温情的,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打他的小报告,他断定打小报告的人,一定是下属,他的心里鬼火直冲,向客芷座讨要说法,客芷座测试过茶马石的智商,心里老是好笑,说:“这是明摆着的事情,用得着打小报告吗?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脑壳子晕了不成?” 茶马石一头雾水,他用手摸了摸脑袋,说:“不解,我不解,如果没有人打小报告,县里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客参议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客芷座喝了一口茶,说:“你借枪给李刀磨打猎队,打猎队员拿着你们借出的枪,在村民面前走来走去,村里哪个不晓得?县里哪个不晓得?” “现在李刀磨六名青年失踪,没有哪个人,去县里说他们已经把枪还了回来,那么,我们就可以因此断定枪被他们带走了,茶连长,你莫要随便猜测,你的士兵,都是一些忠实的士兵,你莫要因为这件事,去挫伤他们的自尊心。” 听了这话,茶马石恍然大悟起来,说:“客参议说的极是,这段时间事情有一点多,有一点忙,我的脑壳子都忙晕了,都忙坏了,说话做事有一些鲁莽,尚请客参议多加原谅,说实话,我这个人读书少,脑子不灵,能够活着从战场回家,是阎王爷看到我还不到死的时候,拒绝收留我,等到他老人家认为我该死,就会把我带走。” 两个人说话之间,有一个士兵来报告,说饭菜已经做好了,请他们到饭厅用餐。 茶马石站起来,伸出手,做出请吃饭的姿势,两个人随即走出连部,来到厨房餐厅,坐上饭桌。 茶马石叫上几个军官上桌相陪,士兵们在另外两桌吃饭。 饭桌上摆放着一盆鸡肉,是云里县最常见的赶马鸡,是行走马帮者最喜爱的食物。 做云里县赶马鸡,要选择不超过半年的鸡,宰杀,清洗干净以后剁成大块,倒进油锅里炒上十余分钟,掺入少量的水煮十余分钟,即可装盘。 云里县赶马鸡,肉质鲜嫩,味道鲜美,富有营养。 第502章 借酒醉打老婆 桌子上除摆放着云里县赶马鸡,还有一盘麂子干巴,一盘云里江细鲮鱼,一盘云里江夹夹虫,再配了几个小菜,看上去,倒是十分丰富。 茶马石拿出一瓶法国红酒,摇了摇,说:“现在是战争年代,什么都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请客参议将就一些,我们喝几口。” 茶马石说这话的时候,做出要开酒瓶的动作,客参议见状,赶忙制止,说:“酒就不要喝了,现在是战争年代,能够不被饿死,已经是吉星高照,喝酒干嘛?对了,茶连长,你怎么会有法国红酒?你索贿还是受贿?我跟你说,无论战争年代还是非战争年代,利用职权索贿或者受贿,都是犯法,要受惩罚的。” 茶马石大笑起来,说:“我怎么会去索贿?我向哪个去索贿?谁会给我行贿?屁大点官,哪个看得起?事情是这样的,在我当宪兵副营长的时候,有一次,一名英国军官从缅甸前来临城,不巧车子翻了,人被压在车子底下。” “得到报告以后,我立刻带人前往现场,把那个英国军官从车子底下拉了出来,送往医院救治,过后,那个英国军官送给我一瓶法国红酒,我舍不得喝,从那时候保留到现在,与索贿受贿没有半毛钱关系,请客参议放心喝。” 客芷座偶尔喝过几次外国,感觉外国酒要么像棉花,软软的,要么像刀子,直刺人的喉咙,感觉外国酒,远没有云里县的酒地道。 现在客芷座看到茶马石拿出一瓶法国红酒,当场拒绝喝,说:“还是喝本地酒的好,喝李刀磨自酿的包谷酒,李刀磨老百姓厚道,酿的酒不掺假,好喝,就算喝醉,也不会打脑壳,还有,现在是抗战时代,物资紧俏得很,就是喝酒,也只能喝一点点,意思意思就行,从我做起,厉行节约,能省就省。” 恭敬不如从命,茶马石叫士兵拿来一壶包谷酒,给客芷座倒上一杯,给他自己也倒上一杯,随即把酒壶交给副连长,副连长随后给其他人也倒上了酒。 前线需要大量酒精,然而生产酒精工序复杂,产出量不大,云里县政府就在雪山河畔建了一家酿酒作坊,生产高度白酒送往前线,以代替酒精,究竟往前线送去多少高度白酒?云里县学者对此有过推测,但是谁也无法推测出准确数据。 李刀磨百姓用苞谷酿酒,留下少部分,大部分送到云里县政府,由云里县政府送往抗战前线。 市面上有酒出卖,但是,因为手里没有钱的缘故,大多数村民买不起酒喝,许多人就把酒戒了。 因为不喝酒,倒是省了不少事,以前借酒醉打老婆的男人,现在脾气好了许多。 被男人打怕了的女人,表面上不做声,内心里却在感激战争做了一件大好事,避免了她们被打,等到李刀磨得了瘟疫,死了很多人,她们把感激战争的情愫,变成了痛恨战争的情愫。 被酒醉的老公打,疼在身上,村里人因瘟疫而死亡,痛在心里,疼在身上和痛在心里相比,孰轻孰重?女人的心里有一杆秤,她们清楚哪一个重,哪一个轻,而且是十分的清楚。 客芷座把云里县宪兵连的丢枪事件,说成是借枪事件,茶马石晓得内中有什么样的内涵,他在心里感激客芷座,在行动上不停地劝客芷座喝酒,吃菜。 客芷座喝了两杯酒之后,不想再喝,说:“不喝了,不喝了,我得赶紧回到县里,需要我做的事情,太多太多,狗已经够忙,可我比狗还要忙。” 第503章 个把月不知肉味 客芷座吃完饭,用手抹了抹嘴,拿两只眼晴望着桌子上的剩菜剩饭,说:“茶连长,把桌子上剩菜剩饭给我,可以吗?说一句不害羞的话,你大嫂和你侄儿侄女,已经个把月不知肉味了,唉!都是外敌做的好事,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茶马石听到这话,内心里极度的震撼,连县里的参议员家都是个把月不知肉味,可以想象百姓的生活,究竟艰难到了怎样的程度! 茶马石的心里酸酸的,楚楚的,显得十分沉重,他把炊事员叫过来,说:“请你拿给客参议几块肉,还有那几条云里江细鲮鱼,也给客参议。” 客芷座赶忙出声制止,说:“不需要额外准备,你们是部队编制,事情多,需要体力,我不能剥削你们,我只要桌子上的剩菜剩饭,至于云里江的细鲮鱼就算了,我们云里县哪一条河里没有鱼?哪一条江里没有鱼?说得夸张一点的,无论哪一条河,无论哪一条江,一钉耙砸下去,都可以砸死好几条,我们云里县什么都缺,就是鱼不缺。” 厨师把三张桌子上吃剩的肉倒进一个盆里,把三张桌子上剩吃剩的饭倒进另一个盆里,端到车上,茶马石执意要把那几条细鳞鱼送给客芷座,客芷座心想几条鱼不是贵重东西,被人晓得也不是什么坏事,当即收下。 等到客芷座上车,茶马石正准备发动车子,只见罗家燕风风火火地跑来,她走到哨兵面前,说:“阿弟,你们连长呢?你们连长在吗?” 看到罗家燕,茶马石心里顿时发怵,他在心里说:“在家里,你还没有骂够,还没有疯够,现在居然跑到这里来骂,居然跑到这里来疯,俗话说人遇疯狗,惹不起,躲得起,我堂堂男子汉,我堂堂大丈夫,不跟疯婆子斗!” 茶马石想躲罗家燕,然而这想法只在他的心里存储了一瞬间,跟着消失,是灾躲不过,是祸躲不过,就算躲过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还不如面对现实,看看这个疯婆子能骂到什么程度,能疯到什么程度,大不了被人当笑话看,有什么了不得的? 茶马石下车,走到罗家燕面前,说:“弟妹,这里是军营,你是不可以随便乱闯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罗家燕把两只眼睛朝上一翻,把脸弄得寒寒的,说:“一个小小的连长,也敢这么说话,你想吓唬谁?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你说,我怎么就闯了?你看见我闯了?” 罗家燕说话虽然有些难听,但是仔细想,她说得还是有道理的,茶马石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话有错误,被罗家燕拿住了把柄,说:“你没有闯进来,而是走进来,请问弟妹,你找我有什么事?” 罗家燕说:“我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床底下有好些子弹,特意来报告。” 听到这话,茶马石极度震惊,客芷座听到这话,也立刻跳下车,直首走到罗家燕面前,说:“家燕,怎么一回事?你再说一遍。” 罗家燕再说了一遍,茶马石望着客芷座,说:“怎么样?我说李天明他们不会把枪支弹药带走,你还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吧?” 茶马石已经知道枪支没有带走,已经还回营里,但是弹药没有还回来,他知道,上面下来检查,发现少了弹药,往往不会过问,平时训练会使用弹药,说用了也就用了,但是,如果发现民间有子弹,必须要追查,如果追查到茶马石身上,茶马石受到惩罚,是可以想得到的事情。 部队训练使用弹药,很正常,部队把弹药送到民间,不但不正常,还有可能被认定为走私枪支弹药,贩卖枪支弹药获取不当钱财,这是重罪甚至是杀头的罪。 前文说,李天明带着李刀磨五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在出走之前,他们把从云里县宪兵连借来的几支枪,用绳子捆好,吊进了宪兵连围墙之内,但是没有说把弹药也吊了进去。 李刀磨打猎队收到过茶马石送的枪支,还有弹药,李刀磨打猎队用了多少弹药,还剩下多少弹药,只有李天明他们知道,茶马石不知道。 第504章 干嘛私藏弹药? 弹药为什么又会出现在罗家燕家里?弹药为什么会出现在罗家燕的床铺底下?这是否属于私藏弹药? 在李刀磨六个青年,把枪支弹药吊进宪兵连围墙之前,李天明突然想到这样做有问题,把枪支吊进去,是因为必须要把枪支还给宪兵连,避免茶马石因为借枪给李刀磨打猎队,受到上司的严厉处置,给茶马石的前程带来损害。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借不还,再借很难,做人嘛,总得讲良心,总得讲信用,李天明必须讲良心,必须讲信用,必须把枪支还回去。 至于弹药,那是用来消耗的东西,每打一次猎,就要消耗一些,现在还有剩余,李天明舍不得把弹药交回给宪兵连,如果走不成,被追问,说一局用完了,也就没事了。 李天明带着五名青年悄然出走,既然是悄然出走,就不要弄出动静,弄出动静,悄然出走的想法就会落空。 李天明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说:“把这几枪交回去是必须的,把这些弹药交回去,我有点舍不得,请你们想一想,我们现在是去前线,去前线找外敌报仇雪恨,弄到枪支弹药不难,可是,等到仗打完,等到我们回来继续打猎,需要大量弹药,没有弹药,一杆枪就是一根烧火棍,球用都没有,我想把弹药留下来。” 茶马根说:“这里距离我家最近,把这些弹药拿到我家里,藏起来,就算我们被通缉,被抓到,到时候把弹药交回去,顶多被骂几句,请你们想一想,仔细想一想,世上思维正常的人,哪一个会跟人鬼不分人的去计较?我们可是人鬼不分的人,十分难看,十分可怜,谁也不会跟我们过不去,现在我悄悄回去,把弹药藏起来。” 茶马根把几个人描述成人不人鬼不鬼,话虽然有一些难听,但是其余五个人都不反驳,而是缄默,因为事实正是如此,反驳,等同于无视事实存在,无视事实存在,无理地去为存在的事实辩护,没有意思,没有必要。 把剩余弹药放到茶马根家里,既保险,又不至于暴露他们的意图,李天明同意,六个人把几支枪吊进宪兵连围墙内,茶马根趁老婆不在,把弹药拎到家里,藏在床底下,跟着走出家门,跟五个青年一道,缓缓离开了李刀磨。 茶马根派出两个士兵,前往罗家燕家里,过了十余分钟,两个士兵抱着弹药走了回来,茶马根叫士兵清点过弹药,说:“已经用掉一半,客参议,你现在放心了吧?不会找我的麻烦了吧?” 客芷座笑了笑,说:“一个大连长,怎么这样说话?我会找你麻烦吗?如果我想找你的麻烦,怎么会跟你吃饭?怎么会要你们的剩菜剩饭?奇了怪了,他们干嘛私藏弹药?要知道,私藏弹药可是重罪呀!” 茶马石说:“干嘛私藏弹药?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有等到他们回来,或者找到他们,才会找到答案。” 茶马石不知道,客芷座也不知道,李刀磨六个青年没有回来,没有被找到,他们集体战死在048r高地,干嘛私藏弹药?成为永远的秘密。 客芷座说过这话,心里惦记着老婆和孩子,他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去过于纠缠,说:“走吧?” 茶马根开车,把客芷座送往云里县城。 茶木托回到家里,屁股都没有坐热,罗家燕就跑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说:“爹,你回来了?” 这话问了,等于白问,我不回来,你能看到我?明知故问,属于设问,明知故问是一种修辞手法,广泛运用于人们的生活之中。 罗家燕看到公公回来,如果不明知故问,又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问? 茶木托其实经常运用这种技巧,然而自己经常运用不等同于别人经常运用,他现在看到儿媳妇居然也运用这种技巧,他的心里有一些不愉快, 但是,这种不愉快很快就从他的心里消失了,说:“回来了,我回来了。” 罗家燕的脸上现出了笑容,那笑容代表的是希望,她希望自己能从公公的嘴里听到茶马根的消息。 茶木根在意爱罗家燕,爱恋罗家燕,罗家燕也在意茶马根,爱恋茶马根,尽管茶马根经历了大苦大难,面容出现了极大的损毁,但是在罗家燕眼里,不管茶马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茶马根永远都是她的老公,永远都是她的依靠。 第505章 爱恋鬼样老公 不管情态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哪怕茶马石变成鬼老公,只要这个鬼老公依然爱她,爱她的心没有改变,罗家燕就会像以前那样,依然去爱老公,依然去爱鬼老公。 在某些时候,罗家燕开始想到她是一湾水,是一湾纯净的水,是一个用纯净水做出来的月亮,不仅能够照耀茶马根的表面,还能够照耀茶马根的内心,使得茶马根无论在表面,还是在内心,都是融融的,亮亮的。 然而公公茶木托说出来的话,令罗家燕感到失望,茶木托说:“我们在和尚山里寻找了好几天,我们没有找到他们,我们还向住在山里的人打探过。” “这些住在山里的人,说没有看到过他们,看样子他们确实不在和尚山,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几个人讨论了好长时间,但是,谁也不能够做出判断,说起来,这件事情确实伤脑筋!” 听到这话,罗家燕哭了起来,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大哭起来,然而很快,罗家燕就止住了哭声,因为她明白茶马根的离家出走,跟公公婆婆没有关系,没有半点关系,这不是公公婆婆的错。 如果自己在公公婆婆面前,过度地嚎哭,就会引发公公婆婆跟着伤心,给公公婆婆以身心方面的沉重打击,做晚辈的绝对不能自私,绝望不能过于自私,而是要考虑到做长辈的也不容易,在生活中,只有互相理解,只有互相尊重,只有互相关心,才会营造出和睦共处的局面。 人有感情,有喜怒哀乐,但是人可以控制感情,可以控制喜怒哀乐,如果不能控制感情,如果不能控制喜怒哀乐,任由感情像洪水那样泛滥,那么,人类社会早就被洪水所淹没,哪里还能找得到作为人类所能体验到的快乐? 罗家燕控制住她的情绪,控制住她泛滥的情绪,她停止了大哭泣,说:“爹辛苦了,我现在就回李刀磨饭店,去给过往的人做饭,来饭店吃饭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多,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前文已经说过,在滇缅公路修通以后,茶马根和罗家燕在石窝铺开起了李刀磨饭店,他们向过往的军人、警察、司机、政府工作人员……提供饭菜,提供住宿。 按照云里县政府的要求,李刀磨饭店以服务为主,适当收取略微的利润,以保证饭店能够正常运行。 茶马根和罗家燕通过辛苦劳作,获取一家三口身体所需营养物资,赚取略微利润,主要用于添制适当厨具,保证饭店能够开下去。 茶马根没有大的奢望,罗家燕也没有大的奢望,在抗战日益艰难的时候,依靠饭店赚钱,不仅政府要出面干预,就是开饭店者本身,也不愿意去赚很多的钱,发战争财,发国难财,不是茶马根所想要的,也不是罗家燕所想要的,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人。 他们知道,比起抗战前线的将士们,比起走在山路上的支前民工们,他们得到的已经很多,既然如此,人为什么要去贪念,去贪恋不该得到的呢?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呢,还是知足为好。 然而,事情发生了变化,期盼平安的生活,未必能够享受到平安的生活,茶马根被突然坠落并发生剧烈爆炸的外敌飞机,炸得面目全非,他的心里,蒙上了浓厚的阴影。 我曾经英俊,我曾以英俊为自豪,可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么去面对父老乡亲?怎么去面对老婆孩子?就算人家不说我丑陋,不嫌弃我,我自己也会说我自己丑陋,我自己也会嫌弃我自己,我茶马根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在丑陋中,为什么要在嫌弃中生活下去? 茶马根执意离开李刀磨,他几乎没有犹豫,随村里的其他五名青年离开了李刀磨,永远离开了李刀磨,最后战死在048r高地,给罗家燕留下不尽的思念,留下不尽的忧伤,留下永远的伤痛。 马根,我晓得你心里很难受,可是你晓不晓得?我的心里同样很难受,在照护你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有过讨厌你的语言吗?我有过讨厌你的行动吗?没有,真的没有,我可是真心爱你的呀!你现在离开李刀磨,留下我和女儿,我们怎么活下去? 第506章 心不甘情不愿 罗家燕跟公公婆婆道过别,离开柏木铺,回到李刀磨饭店,坐下。 罗家燕感觉身上没有力气,感觉身上没有半点力气,走路有一些摇摆,站立也不稳当,这是什么征兆?是身心受到极大打击的征兆,是一个人走向心衰的征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我可要在意了,我可要特别在意了,可是面对现在的情况,我应该怎样去做?应该怎样去做才好?头疼死了,头痛死了,真的头痛死了。 茶马根被外敌飞机炸伤以后,罗家燕既要到飞凤山战时医院去照顾老公,又要在李刀磨饭店忙碌。 随着战争准备工作的展开,滇缅公路显得格外忙碌,来往的各种车辆不断增加,在李刀磨饭店吃饭的各类人员,越来越多,饭店显得异常忙碌,客芷座听人说起这件事,赶紧回到李刀磨,跟几个村老商量过后,决定聘请两个女人到饭店帮忙。 说:“那么多司机经过李刀磨,那么多军人经过李刀磨,我们总该向他们提供一口热水喝,总该向他们提供一口热饭吃吧?仅靠罗家燕是做不到位的,必须加派帮手,另外,要快速建立两个热水供应站,向来往人员免费提供热水和开水,费用方面,县里会拨付。” 李云博说:“屁大点事,也叫县里出钱?不就是到山里砍几根柴?把柴火点燃,往锅子里倒进去水,烧热或者烧开不就行了?县里的钱,还是留者打外做吧?” 李云博说:“这件事我来安排,每天安排两个人,轮下去,耽误不了农活。” 客芷座同意李云博的安排,过后前往云里县政府上班,这里不再叙述。 两个女人奉命来到李刀磨饭店,帮忙罗家燕做饭做菜,罗家燕尽抽时间去陪伴茶马根,去跟他说话,去给他洗衣服,去给他清洗伤口。 茶马根看到老婆劳累,在心里感觉不好意思,感觉不自在起来,说:“饭店里事情多,你去忙吧?我能够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 罗家燕快活而温馨地笑了笑,说:“你为什么要娶我做你的老婆?你跟我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到目前为止,你还不懂我有什么优点,马根,你的老婆长得水灵,嫩丝丝的,非常好看。” “不仅如此,你的老婆还温柔,做事细心,讲良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老婆,你可是要珍惜再珍惜,千万莫要去得罪你的老婆,不然老天务不会给你脸色看的。” 茶马根是客芷兰家的上门女婿,开始的时候,茶马根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到了后来,他不仅感到舒服,而且感到非常舒服,入赘女家在李刀磨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普遍现象。 而客芷兰,并没有把茶马根当上门女婿,而是把茶马根当自家的儿子,罗家燕也是这样的心态,家里的重大事情都要去问茶马根,都要交给茶马根去处理。 茶马根在处理重大事情的过程中,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入赘有什么不好?家里不用出钱就会有老婆,而且老婆相当漂亮,相当温柔,相当细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人。 面对这样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还讲什么面子?面子值几个钱? 现在,茶马根变得丑陋起来,他觉得他在老婆面前,于突然之间矮了三分,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然后就这样去死?死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眼睛一闭,两腿一伸,世间恩怨,世间情爱,一了百了。 然而,茶马根实在心不甘,情不愿,是谁施加给我如此这般的苦楚?是谁让我变得如此鬼模样?是外敌,是外敌的飞机! 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把心里的仇报了就去死,怎么去向阎王爷报到?怎么才能在阎王殿生活下去? 茶马根的心里恨恨的,面对罗家燕的软语相劝,他心里的仇恨不但没有得到稀释,反而变得更加浓烈。 茶马根开始考虑今后生活,他想过许久之后,终于想到了去报仇,想到了去雪恨。 茶马根这样想过以后,毫不迟疑地同意了李天明的提议,他于中秋之夜,随李刀磨五名青年离家出走。 第507章 战死在048r高地 第507章 战死在048r高地 李刀磨六名青年淡出了李刀磨村民的视线,他们以残忍的离家出走方式,给李刀磨村民带来不尽的忧伤,到后来,他们集体战死在048r高地,给李刀磨村民带来更大的忧伤。 太阳因此滴血,山河因此流泪,哭到绝望的阿苏塞,抱起刻有李刀磨六名青年名字的石碑,连同几个伤心的姐妹,走向石门山舍身崖,站在石门山舍身崖,如果不是李天博和毕摩及时出现,将再一次酿成人间悲剧。 茶马根晓得自己离开李刀磨,必定会给罗家燕带来忧伤,而且是永远的忧伤,然而他的心里,有太多太重的仇恨,这仇恨如果得不到有放释放,而是以屈辱的姿态生活在李刀磨,与村民早不见晚见,那鬼样子不把村民吓坏,也会被人骂不讲脸面,说:“如此鬼模样,活在世间吓人,讲什么做人脸面?如果是我,一定会去跳舍身崖,一死百了。” 说这话的人未必讲脸面,未必会去跳舍身崖,但是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要说,有什么办法?难道要用泥巴去堵他们的嘴不成?就算堵住了这个,还能堵住那个?就算堵住他们今天不说,还能堵住他们明天不说? 人活在世上,不在乎吃了多少苦,不在乎受了多少罪,而在乎活得是否有意思,好端端一个人,于转瞬之间变成一个鬼样子,如果还想在村民面前晃来晃去,如果还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晃来晃去,如果还想厚颜无耻地抱着心爱的女人睡,可以说这个男人,一定不是一个好男人。 茶马根晓得罗家燕的心思,晓得她并没有生发出嫌弃他的情愫,相反,因为容颜变得丑陋,罗家燕说话做事显得更加细腻,显得更加温柔,生怕伤害到茶马根的自尊。 对于这一点,茶马根是感觉到了的,他的心里,由此生发出无比的感激。 然而罗家燕越这样,茶马根心里的阴影越沉重,因为他隐约觉得罗家燕是在可怜他,是老婆对老公的一种可怜。 做老公的,为什么要在老婆可怜的目光中生活下去?男人嘛,站起来就是一座山,躺下去就是一条河,男人不能糟蹋自己的尊严,绝对不能糟蹋自己的尊严。 许多个夜晚,李刀磨六名青年悄然来到云里江边,坐在青草地上,他们各自诉说着各自的委屈,他们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外敌。 李天明提议离开李刀磨,到大江西岸去打外敌,其他五名青年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择机离开李刀磨,到战场跟外敌真枪真刀干一场,哪怕因此丢失性命,也在所不辞,心甘情愿。 他们知道,与其苟活在世上,不如去做一番动作,做什么动作呢?报仇,到战场去找外敌报仇。 如果能够活着回来,在村民的眼中,他们就是六座高山,就是六座值得敬仰的高山,李天明愿意做被村民敬仰的高山,五名青年也愿意做被村民敬仰的高山。 李刀磨六名青年,决定于中秋之夜离开李刀磨。 中秋节是中国的团圆节,是老百姓的团圆节。 六名青年渴望与家人团圆,渴望与家人永远在一起,然而,他们心里有太多的仇恨,如果不把心里的仇恨剔除掉,他们无法去享受亲人团圆的快乐。 其他五名青年陪伴家人过了中秋节,悄然来到李刀磨私塾,他们拿起干粮,拿起枪,离开李刀磨私塾,翻越和尚山,走向大江西岸。 茶马根有太多的牵挂,父母,老婆,女儿……李刀磨的土,李刀磨的山,李刀磨的水,还有李刀磨的情。 特别是罗家燕,他晓得自己的离家出走,肯定会给老婆带来沉重打击,肯定会给老婆的身心带来摧残。 然而茶马根顾不得这些,当断则断,勇往直前,他要跟村里的五名青年一起,到大江西岸前线,到那里去抗击外敌,哪怕因此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 走到和尚山顶的时候,六名青年停下了脚步,月光明朗,繁星璀璨,对面的虹山,隐约而清晰。 第508章 讲述我们的故事 在此以前,他们曾经无数次仰望过虹山,在他们的眼里,虹山是那么的雄伟,是那么的高昂,是那么的俊秀,是那么的坚强。 虹山俨然一个父亲,把父亲对老婆的热恋,把父亲对孩子的热爱,以沉稳而沉默的方式,完美地表现了出来。 李刀磨六名青年停止走路,他们站成一排,久久地凝望脚下的土地,脚下的土地,曾经提供给他们营养,促使他们从年幼无知的孩子,成长为顶天立地的青年。 他们想到了去回报,去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他们想到了去寻觅,去寻觅属于他们的爱情。 他们想到了去保护,去保护他们的家人。 他们想到了去养育,去养育他们的后代,然而这一切,随着外敌进占滇西,随着他们身体被损害而消失,而永远地消失,甚至死亡。 他们的心里,想到的是报仇,用鲜血甚至用死亡,去扞卫他们做人的尊严,最后死在战场上。 茶马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他晓得只要自己愿意,只要自己愿意苟且偷生,下山就可以做到,其他五名青年也不会阻拦。 人各有志,不可勉强。 到大江前线去抗击外敌,有太多的未知,能不能活着回来,难以确定,不能确定。 人最可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只有一次,珍爱生命永远是高贵的主题,茶马根珍爱生命,甚至想到如何才能使得生命变得精彩,精彩到令自我陶醉的程度。 但是现在,他想到的是珍爱生命不等糟蹋生命,促使生命变得精彩,其前提在于生命的本质,而现在生命的本质,显然被外敌飞机给玷污,不再纯正。 生命需要洗濯,不是用水,而是用火,用血,甚至用死亡的方式。 茶马根站立着,思绪着,到底转过身体,去背对虹山,去告别虹山,去告别李刀磨,去告别他所爱的人,他毅然走向战场,用牺牲生命的方式,去铸就他伟岸的人生。 李天明的眼睛里,缓缓淌下了眼泪,说:“我们现在是走向战场,等得我们的可能是死亡,如果有谁能够活着回来,请把我们的故事告诉亲人,告诉后代,叫他们纪念我们,怀念我们。” 李天明说过这话,率先走路,其余五人跟进,李刀磨六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开李刀磨,离开和尚山,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色明亮,明亮的月光,照耀着大地,照耀大地上的一切生灵。 罗家燕回到李刀磨饭店,来饭店里吃饭的人很多,因为是抗战时代,生活物资奇缺,饭店采取做大锅饭,做大锅菜的方式,去向客人提供饭菜。 来到饭店里的客人,拿起碗筷走到供饭处,说出饭菜数目,饭店人员按照客人的要求,把饭菜舀到客人的碗里,客人端着饭菜坐到饭桌上吃。 吃过饭,给过饭钱,抽几口旱烟,喝几口浓茶,走出门,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抗战年代,底层的百姓,已经把生活降到了最低程度,食不果腹的现象随时出现,经常存在。 行走在滇缅公路上的人,大多地位不高,他们对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能够填饱肚子就可以。 罗家燕看到店里繁忙,按照以前的习惯,她立马就会去帮忙,可是现在,她心情很不好,懒得去帮忙。 她径直走到后屋,躺在一张椅子上,心里说:“马根,你的心真狠啊!我没有在你面前说过半句不好听的话,可你为什么要走?你丢下我和女儿,叫我今后怎么去做人?晓事的人会说你心狠,不晓事的话,会说我嫌弃你,在你面前说了不应该说的话,生生地把你给气走了!” 第509章 你是一个自私鬼 罗家燕的思绪回到了从前,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和谐啊!是多么互相敬爱啊!是多么互相关心啊!是多么甜蜜啊! 可是现在,你竟然走了,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了,留下我带着女儿独自生活,还要担心被人家误会,说我嫌弃你,不待见你,你这样做,叫我如何活下去? 马根,你的心太狠,太狠,我想你就是一块石头,也应该被我溶解了吧?被我熔化3吧?不至于离开我吧? 而事实呢?面对我给你的爱,你没有半点感动,半点都不为我着想,你的心太狠,你太自私,我想骂你是一个自私鬼,我想狠狠地骂你,骂你是天底下第一大自私鬼。 想到这里的时候,罗家燕流下了眼泪,流下了伤感的眼泪,流下了伤心的眼泪,那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淌进她的嘴里,她感觉到眼泪,是那样的苦涩。 屋子外面是一棵榕树,是一棵高大的榕树,那棵榕树枝繁叶茂,充满勃勃生机,与罗家燕此时此刻阴霾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或者说深刻的衬托。 风在不经意之间吹了起来,树叶翻飞起来,枯叶不时地坠落下来,在地上翻滚着,翻滚着,它们仿佛一个个调皮的孩子,正在被恼怒的父母,用鞭子抽打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罗茶走了进来。 云里县的习俗,但凡男方入赘到女方家,所的生孩子要从母姓,也有一些思想开明的人,他们维护着男方在人前的面子,第二个或者第三个孩子改从父姓。 有一些家庭以母姓加父姓的方式给孩子取名字,入赘的男人,其地位跟女人相等。 茶马根入赘到罗家,然而在罗家看来,茶马根入赘到罗家,跟罗家燕嫁到茶家,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当他们的女儿出世以后,罗家燕坚持给女儿取名罗茶。 罗家燕的父母及客楚林略微反对过后,同意了罗家燕的提议,保全了茶马根的面子,茶木托晓得取名过程以后,对罗家以及罗家燕格外地看重,认为罗家重情义,没有轻看他的儿子,感觉儿子入赘罗家,没有吃亏,反而占了便宜。 罗茶看到母亲躺在椅子上,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她感到既惊讶,又好奇,做妈妈的怎么会哭?为什么会哭?哭是小孩子的专利呀! 罗茶扑进罗家燕的怀里,搂起罗家燕的脖子撒娇,说:“妈妈,你哭了?妈妈是大人,大人怎么会哭呢?” 罗家燕非常疼爱她的女儿,特别是在茶马根离家出走以后,她更加疼爱女儿。 要知道,这可是茶马根的血脉啊!万一茶马根不回来,我就是想再生一个,也是不可能的,既然爱,我又怎么能不善待马根的骨血?。 孩子是男女爱情的结晶,是父母婚姻的见证,没有孩子的婚姻是不稳定的婚姻,或许会有例外,但是,在罗家燕的眼里,孩子就是见证父母爱情的凭证,没有这个凭证,再去说父母的婚姻,那是假的,那是虚的。 罗家燕赶忙擦干她的眼泪,说:“妈没有哭,妈是大人,大人怎么会哭呢?是风,是风把沙子,吹到了妈妈的眼睛里,茶妹,来,给妈妈吹一下,把沙子吹出来。” 云里县人称呼孩子用阿字,儿子用阿弟,女儿用阿妹,有人用姓或者名,如罗家燕叫女儿茶妹,罗家燕为什么要用女儿名字?为什么要叫女儿茶妹呢? 那是罗家燕对茶马根的尊重,是她对他们爱情的赞美。 在罗家燕的心里,孩子姓什么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如何保护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如何把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延续到生命的终结。 然而现在,茶马根离开了李刀磨,不晓得去了哪里,又怎么来保护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呢? 罗家燕因此陷入沉思,因此感觉到无助,她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随即流下眼泪,随即流下伤心的眼泪。 第510章 想哭就会哭起来 罗茶年纪幼小,她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对于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还处于无知的情态,现在她看到母亲在流眼泪,既感到特别惊讶,又感到特别好奇。 . 说:“妈妈叫我不要哭,妈妈你现在哭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要跟着哭,我要跟着大声地哭。” 罗茶说哭就哭,想哭就哭,她仰面朝天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干脆,利落,嘹亮,充满活力,充满活气。 这是年幼女孩的资本,这是年幼女孩的特征,人,最好的时光是年轻的时光,是年幼的时光。 罗家燕晓得女儿的哭,是有样学样,没有掺杂额外的情愫,哭一会儿,她就会停下来,她懒得理睬女儿,不想理睬女儿,任其自然停下来。 罗茶看到母亲没有过去哄她,感觉再哭下去没有意思,当即停止嚎哭,坐到母亲的旁边,眼见母亲不理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猛地扑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 罗家燕哭了好长时间的,随后陷入了沉思,到底想到这就是命运,是命运在捉弄她她想到既然是命运在捉弄她,她就无法跟命运去抗衡,而是服从命运的安排。 罗家燕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她开始去关注女儿,去关心女儿,她甚至开始想到,既然是命中注定,何不从此解脱出来?去关注自己以后的生活?要知道,人生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一概地沉迷于过去,沉迷于现在,对自己对女儿都不好,对马根同样不好。 罗茶把头抬起来,她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母亲,满是期待地望着母亲,说:“妈妈,世上为什么会有风呢?风为什么要把树叶子吹下来呢?” 罗家燕不晓得风是怎样形成的?她不能准确地回答女儿提问的问题,她只能用含糊的话去回答。 说:“你看到天上的云了吗?是天上的云把风带来的,是天上的云把,风带到了我们这里,风不喜欢老树叶子,就把老树叶子吹了下来。” 罗茶不明白母亲话中的含义,当即瞪大眼睛思考了一阵,说:“妈妈,天上为什么会有云呢?云可以吃吗?” 小孩子把吃看得至高无上,三句话离不开吃字,罗茶是小孩子,当然爱说吃字。 云是会移动的,是会发生变化的,是会变化成各种形态的,罗家燕晓得这些变化,但是她不晓得云能不能吃。 说:“我也不晓得云能不能吃,但是我晓得云里能够藏东西,还能够藏人,兴许你爹就藏在云里,正在看我们呢!罗茶,你到外边去看云,去看一看你爹是不是藏在云里面。” 罗茶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父亲,心里很想念想念父亲。 茶马根爱极了女儿,恨不得成天把女儿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然而,被坠落的外敌飞机炸伤以后,为了避免惊吓到女儿,茶马根尽量疏远女儿,这情形令他都感到惊讶,感到可怕。 我怎么能这样去对待女儿呢?我变成了什么人?我可不能变态啊?我要做一个正常人,去爱自己的女儿,去爱自己的老婆,去爱自己亲手建立的家,去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然而此刻的茶马根,心里有着太多的仇恨。 茶马根想到了报仇,去找施加给自己耻辱的外敌报仇,他于中秋之夜离开了李刀磨。 罗家燕晓不得这个情况,只以为老公面容被毁,不好意思待在村里过下去,跟人出走了,过一些日子想起老婆女儿,他就会回来的。 第511章 人最怕死得凄惨 罗家燕大错特错,她没有想到老公离家出走,是去找外敌报仇,是去找外敌雪恨,后来,她得到茶马根战死木山洛午峰048r高地的噩耗,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死去活来,最后随阿苏塞爬上石门山,站在舍身崖上。 罗茶听过母亲的话,赶紧从屋里跑了出去,跑到院子里,只管抬头望天空。 天空里有云,有各式各样的云,姿态各异的云,在徘徊,在流淌。 寂寞无语是蓝天的延伸,是蓝天的链接。 蓝天造就了空间的浩渺,造就了空间的永恒。 就在罗家燕伤感的时候,蹩脚罗走了进来,她扬起脑袋,现出不解的神情,说:“家燕,人家在外面忙得要死,忙得要命,而你,却躲在里面休死,世上有你这样的老板娘吗?你可真是做得出来啊!” 蹩脚罗说出来的话,直接,毫无表情,毫无掩饰,根本不考虑罗家燕是否爱听,听过之后有什么感触。 前文说,罗家燕受到茶马石欺负,不得已跳进石月亮河,被堂哥罗家栋所救。 罗家燕在护理罗家栋的过程中暗生情愫,跟着做出亲近罗家栋的动作,不巧被蹩脚罗看见。 蹩脚罗劝阻罗家燕没有效果,当即把事情告诉给村长洛廷戴,由此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罗塔舞趁机拿捏茶木托,逼迫茶马根做了罗家的上门女婿,而且另择地方居住,以避免茶马石再次欺负。 罗家栋得瘟病而死,已经过好长时间,这件事本来已经过去,然而蹩脚罗就是蹩脚罗,她的脑子简直就是一根筋,根本不会转弯,她心里怎么想,嘴里就会怎么说,行动上就会怎么做,说起话来,做起事来,不会去考虑有怎么样的后果。 罗家栋死了以后,蹩脚罗独自承担起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她感觉自己的负担加重了,她的心里,由此产生了浓厚的阴影,她把心里的阴影,跟罗家燕联袂起来。 前文说罗家栋到和尚山去打猎,被老熊伤到了脑子,导致他的思维,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模糊。 罗家栋脑子虽然不好用,但是还能放牛羊,现在罗家栋死了,不能再去放牛羊,蹩脚罗显得格外忙碌起来,开始怀念起老公来。 她在心里说:“你这个死鬼,你怎么舍得离我而去?你就不能变得坚强一些?你要知道,不是你对不住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对不住你,这个世界把幸福给了原本就幸福的人,把痛苦给了原本就痛苦的你!你就不能在痛苦中,去多活几年?去多看几个太阳?去多看几个月亮?” 蹩脚罗想到老公的时候,她在心里做了深刻检讨,检讨自己平时不是十分在意老公,在很多时候没有去关爱老公,只晓得叫老公去放牛羊,不晓得叫老公注意身体,导致老公染上了瘟病,死得无比凄惨,死得无比悲惨。 死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结局,谁也逃不掉,死有各种各样的方式。 人最怕的是死得凄惨,最怕的是死得悲惨。 罗家栋死了以后,为了抑制瘟病的蔓延,他的尸体被深埋,身体被生石灰烧焦,病菌连同他的尸骨于瞬间消失。 人活着的时候,容易被人所忽略,人死了以后,反而会被人所想起,被人所怀念。 第512章 蹩脚罗讨要说法 蹩脚罗看到没有人去放牛羊,就在心里想起了老公,想到了老公,把老公的惨死存入到她的脑海,她的心里,竟然莫名地产生出一丝怨恨。 她怨恨罗家燕,怨恨她做了不合习俗的事情,继而导致老公了瘟病,不仅凄惨地死亡,而且,该做的道场没有做,该敲的铃当没有敲,该超度的没有超度,该念的经没有念,更令她感觉难过的是老公有两个儿子。 然而,为了保护儿子不被传染,两个儿子竟然不能为死去的父亲尽孝,试问,天底下还有这么悲痛的事情吗?没有,绝对没有。 蹩脚罗想了又想,忍了又忍,到底有些忍耐不住,直接来到李刀磨饭店,想向罗家燕讨要一个说法,饭店里异常繁忙,到饭店里吃饭的人很多,甚至可以说特别多。 蹩脚罗没有看到罗家燕在饭店,就在心里认定罗家燕不是一个贤惠的女人,而是一个偷懒的女人。 蹩脚罗问过在李刀磨饭店做饭的女人,打探到罗家燕在后院,心里更加生发出一丝不屑,生发出一种强烈的不满,她径直走向后院,走进罗家燕的屋子里,说出了很冲的话。 蹩脚罗的话虽然难听,甚至很冲,但是罗家燕并没有计较,她飞快地站起来,热情地招呼蹩脚罗,说:“嫂,请坐,我给你倒茶。” 蹩脚罗说话依然任性,好像不知好歹似的,说:“你家是金屋,我哪里有资格坐?我不喝茶,就是喝茶,也是喝我家里自产的茶,你家里的茶,是多么的名贵呀!是多么的金贵呀,像我这样差劲的人,怎么有资格喝?不喝,绝对不喝,留给金贵的人喝。” 罗家燕明显感觉到蹩脚的罗话语中,含有敌意,含有深深的敌意,然而,是什么敌意呢?是什么深仇大恨呢?她为什么要对我怀有敌意呢?甚至怀有深仇大恨?我可没有得罪她啊! 罗家燕以前爱恋过堂哥,主动搂抱过堂哥,她的动作被蹩脚罗撞见,由此引发出轩然大波,如果是这件事,应该是水过三丘田的事,应该是早就被忘记的事,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想起,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提起。 罗家燕跟茶马根已经结婚,而且已经有女儿,茶马根对她很好,罗家燕对婚姻也感到很满意,执意要把女儿取名罗茶,取两个人的姓,这是罗家燕对爱情的尊重,这是罗家燕对婚姻的尊重。 畅游在爱海里的人们,很容易忘记以前的不幸,何况罗家燕以前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的眼里,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只是小孩子一时的意气用事,根本就上不得台面,算不得一回事,早该忘记了。 包括茶马根在内的村民,早就把这件事搁置到了脑后了,不记得了。 但是,蹩脚罗不仅记得这件事,而且深刻记得这件事,蹩脚罗蛮横地把家庭的不幸,跟这件事联袂起来,她认为罗家燕的乱来,是导致家庭出现不幸的缘由及祸根。 在蹩脚罗的心里,有了走上门,向罗家燕讨要一个说法的意向,并且把这个意向变成了行动。 罗家燕不清楚蹩脚罗的来意,她看到蹩脚罗说话带有浓重的火药味,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说:“嫂,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蹩脚罗坐下,倒了一碗冷开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阵,放下碗,用衣袖抹了抹嘴,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前来讨要一个说法,家燕,家栋死了,死得悲惨,连尸骨都被石灰烧了。” 罗家燕晓得这件事,说起来她应该去参加葬礼的,但是李刀磨饭店异常忙碌,她就是想走,也走不开,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罗家栋得瘟病而死,属于非正常死亡。 罗家燕以及村民大都不愿前去祭奠,生怕因此染上瘟疫,于自己不好,于家庭也不好,逃避犹恐不及的事,谁又愿意前往呢? 如果蹩脚罗因此前来兴师问罪,显然没有道理。 第513章 请你把话说明白 罗家燕不晓得蹩脚罗的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现在她听蹩脚罗说起罗家栋死亡之事,感觉蹩脚罗挺善良,晓得为死亡的老公去悲伤,当即想到了劝慰蹩脚罗。 说:“一个人来到世上,怎么离去,有各自不同的方式,家栋哥命运不好,晓不得石月亮河没有消过毒,晓不得石月亮河还有毒,只管到那里去放牛,不巧得瘟病而死,嫂子心里悲伤,我的心里也悲伤,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望嫂子去化解心里的悲伤,把心情弄得好一些,还有两个侄儿,需要嫂子养,今后要做的事情还会有很多,把身体养好才是正道。” 蹩脚罗就是蹩脚罗,一点道理都不讲,说:“照理说家栋是不会去石月亮河放牛的,可家栋为什么要去石月亮河放牛呢?我想他去石月亮河,明着去放牛,按着去寻你,你因此要给我一个说法,不说非常满意的一个说法,也要基本满意的一个说法。” 听到这话,罗家燕感觉莫名其妙,心里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非常满意,或者一个基本满意的说法?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啊! 罗家燕陷入一种沉思,陷入一种恐慌,说:“嫂子无端地走上门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向来愚蠢,不晓得嫂子心里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还请嫂子不要蹩脚,把话说明白。” 罗家燕心里着急,急于知道蹩脚罗的来意,蹩脚罗此刻反而不急了,她用手拉了拉衣角,现出慢条斯理的样子,说:“家栋死了以后,家里好像塌了半边天,牛羊都没有人放了,你说我难过不难过?” 经过修筑滇缅公路,李刀磨村民把大量的财物送到了工地,连村里的狗都被宰杀了,整个村里显得死气沉沉,而蹩脚罗为何提到了牛羊? 李刀磨村民讲厚道,讲人情,他们看到罗家栋脑子坏了,不能干农活,抚养两个孩子的事情着落在蹩脚女人身上。 考虑到罗家栋一家四口今后的生活,李云愽有意给罗家栋留下了一头小水牛,两只小羊羔。 两只小羊羔是一公一母,李云博期盼它们能够生育后代,生育出大量的后代。 李云愽这样做,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罗家栋的脑子虽然坏了,不会干农活了,但是放牛羊还是可以的。 人如果没有事情做,心里就会感到空虚,就会感到压抑,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罗家栋而言,如果不能给他一点事情做,他的病就会加重,什么时候去死,谁也说不清楚。 李云愽不想让罗家栋过早地死去,村民也不想罗家栋过早地死去。 放牛羊,于是成为了罗家栋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了罗家栋生命中的一部分,现在老公死了,没有人去放牛羊了,蹩脚女人感觉到了来自生活方面的重压。 蹩脚罗把生活中的重压,变换成为一种邪恶的思想,她想到了敲诈,想到了去敲诈罗家燕,她还想到借此机会,去清除积压在心里的不满。 第514章 踩着蛊盅屎? 罗家燕不晓得个中原因,而蹩脚罗又不想把话直接说出来,至少暂时不想说出来,搞得罗家燕心里特别烦躁,她急于想知道蹩脚罗急急忙忙来到饭店,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说:“蹩脚嫂,你气冲冲来到店里,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牛羊是你家的,自然要由你家放,跑来店里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起什么作用?” 听过罗家燕的话,蹩脚罗忙不迭地摇头,说:“有用,不仅有用,而且特别有用,罗家燕,请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你当初去喜欢我家老公,就不会闹出大笑话,就不会有家栋后来得瘟病而死的事情发生,我想应该是你,是你坏了我家的风水,是你导致我家出现了悲伤,导致我家老公死得好不凄凉,死得好不凄惨。” 爱恋过堂哥是罗家燕的一块心病,跟茶马根成婚以后,罗家燕畅游在甜蜜爱情的海洋之中,即使偶尔想起这件事,她也只是感觉自己做事过于鲁莽,没有去考虑后果,过后也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而在更多的时候,罗家燕感觉自己跟生活开了一个玩笑,而不是生活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这个玩笑当时有一点大,然而再大的玩笑,也经不起时间的洗濯,村民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既然是一个玩笑,自然不会存有恶意,无论是谁,只管藏在心里就是。 罗家燕把这件事藏在心底,蹩脚罗不仅不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反而说了出来,当着罗家燕的面说了出来,并以此要挟罗家燕。 罗家燕特别恼怒,说:“嫂子,你这样说话就是蹩脚,我是一个无比漂亮的女人,身体无比健康,说我是天上的太阳,说我光辉灿烂,绝对正确,我去你家,不仅不会带给你们家晦气,相反,还会带给你们家运气,那么,我哥为什么要得瘟病而死呢?因为你,因为你走路的时候,有意去踩蛊盅屎,无意间害死我哥,我哥在那边,不会骂我而是会骂你。” 罗家燕当面说起蹩脚两个字,又说蹩脚罗有意去踩蛊盅屎,害死了老公。 蛊盅是李刀磨村民嘴里的死人尸体,有久远历史的死人尸体,据说这种尸体夜晚会跑出来,会躺在阴暗处,走路的人不小心踩着这种尸体,就会走背时晕。 走背时运的人,会骂自己踩着了蛊盅屎。 罗家燕骂蹩脚罗踩着了蛊盅屎,是一句气话,是发泄内心不满的一句气话,蹩脚罗思维简单,现在被罗家燕骂踩着蛊盅屎,她还真以为自己踩着蛊盅屎,心里顿时没有了先前的底气。 说:“家燕,我今天来你家里,不完全是为了讨要一个说法,而是讨要一个方法,告诉我叫哪个人去放牛羊。” 看到蹩脚罗态度有所转变,罗家燕的脸色,于转瞬之间由阴转晴,说:“这有什么为难的?杀吃,杀吃了,问题不就得到解决了?” 蹩脚罗对家里的牛羊,既爱又恨,而要真正杀吃它们,她的心里又有一些不忍,要知道在整个李刀磨,家里有牛羊的人家实在不多,牛羊是蹩脚罗的一笔财富,一笔重要财富,何况现在虽然有一些困难,但是,还不到非要宰牛羊吃的程度。 蹩脚罗摇了摇头,说:“这个主意不是一个好主意,而是一个馊主意,我家的两只羊是一公一母,它们是夫妻,眼看就要生崽,这个时候去杀吃它们,感觉特别残忍,我绝对不杀它们,何况,我还指望用牛羊去改变以后的生活呢!”\/ 第515章 拿铜壶换铁壶 罗家燕心里知道蹩脚罗舍不得把牛羊杀了吃,她跟着笑了笑,说:“你叫我出主意,我现在出主意,而你又听不进去,算了,算我白说,你现在走吧?我要到厨房去干活,你已经看见,来饭店里吃饭的人太多,实在太多,把我忙得贼死,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你又来闹事。” 看到罗家燕撂挑子,蹩脚罗着急起来,说:“家燕,请你再想一想,看一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好办法,两个儿子还小,还不会放牛羊,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 罗家燕建议蹩脚罗宰杀牛羊,其实是在开玩笑,她想刺一下激蹩脚罗,好让她把臭脾气改过来,现在,罗家燕看到蹩脚罗着急起来,她的心里好生得意,说:“杀掉牛羊,等同于毁掉家里的财富,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那么你应该怎么去做呢?嫂,你不是有两个孩子吗?” 蹩脚罗对两个孩子极度宠爱,平时只管叫他们玩,不叫他们干活,现在听罗家燕说起两个孩子,晓得罗家燕想叫两个孩子去放牛羊,蹩脚罗的心里有一些不忍。 说:“两个孩子还小,大的才十岁,小的才八岁,叫他们去放牛羊,过早地去干活,我心里有一些不忍,他们虽然有爹,但是他们的爹身体有病,没有给过他们爱,现在他们的的爹死了,死得悲惨,他们以不会再有父爱,我想让他们趁着年纪小,多玩几年,去弥补一下没有父爱的缺失。” 看到蹩脚罗如此溺爱两个孩子,罗家燕在心里感叹做人很难,做母亲则更难,她站起来,给蹩脚倒了一杯茶。 蹩脚接过茶,猛猛地喝了一口,说:“做老板娘真好,喝的茶都有这么好,每天还有肉吃,不像我,两三个月不见肉沫子。” 蹩脚罗先前拒绝喝罗家燕的茶,现在不仅喝,还当面赞美罗家燕的茶好喝,很显然,她现在已经放弃敌对罗家燕的情愫,罗家燕当然会感觉得到,而且已经感觉到,她感觉很舒服,很惬意。 说:“你是我的嫂子,不仅聪明,而且贤惠,特别漂亮,特别善解人意,你是一个好老婆,好母亲,我不帮你,哪一个会帮你?” 蹩脚罗听过罗家燕的吹捧,顿时晓不得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还真以为自己不仅聪明,而且贤惠,还特别漂亮,她的心情,于此时此刻变得开朗起来。 罗家燕趁热打铁,趁机做工作,说:“富养姑娘穷养儿,儿子以后总归要在村里过生活,早一点叫他们去做事,比迟一点叫他们去做事要好一些,从明天开始,你安排他们去放牛羊,叫他们顺便砍一点柴,找一点山里的东西,你岂不是省了很多事?嫂子,你这个人呢,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这是在自寻烦恼呢!” 蹩脚罗先前有一点同意罗家燕的意见,现在则是完全同意,说:“我听你的,就这样安排,等到我们家的羊夫妻生出后代,我抱一只给你。” 蹩脚罗向罗家燕道了别,走出屋子,走进李刀磨饭店,看见饭店里有一个铁壶,赶忙走过去拎起。 说:“这个壶好轻巧,我拿走了,等会儿,我叫儿子把家里的铜壶拿来,那把铜壶是我妈给我的陪嫁品,重得要死!我妈真笨,晓不得铜壶比铁壶重。” 蹩脚罗把铁壶当做宝贝,生怕饭店里的人员阻拦,拎起就走,快快地走出李刀磨饭店,走到家里,叫大儿子把家里的铜壶,赶忙送往李刀磨饭店,完成了用铜壶换铁壶的过程。 第516章 思念是一杯毒酒 罗家燕以她的聪明,以她特有的手段,化解了存在于蹩脚罗心里的怒气,促使蹩脚罗获得了一种感激她的情愫,她的心里,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她感觉到了人生的美好,把人生的美好境界,于无形之中提到了一个高度。 然而这种思维,这种思想,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烦恼,罗家燕很快再次陷入对茶马根的思念之中,她知道思念是一杯毒药,不能喝,绝对不能喝,但是她控制不住思念,觉得再是有毒的药,也不能不喝下,至于喝下之后有什么痛苦,有什么危害,她没有去考虑。 单格把茶木托随李云愽到和尚山,去寻找李刀磨六名失踪青年的消息,告诉给茶梅氏,茶梅氏在儿子离家出走以后,精神上受到了严重打击,精神状态几手到了崩溃的程度,茶木托意识到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变,老婆很有可能走向极端,走向死亡。 说话叽叽呱呱,喋喋不休,颠三倒四,开始的时候,茶木托以为老婆得了精神病,在心里可怜老婆命运不济,没有过上几天舒心的生活,在心里埋怨两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给父母找麻烦,还给父母带来不尽的忧伤。 茶梅氏得到老公去和尚d寻找儿子的消息,精神为之一振,病痛顿时减缓了一半,她赶忙给单格做饭吃。 单格前往云里县城买生活品,说:“老友妈,不消麻烦,家里忙得很,我到云里县城买好东西,跟着就回家,不在你家里吃饭。” 单格说过这话,背起背篓,走出茶木托家,走向云里县城。 茶梅氏原本不想吃饭,现在听到好消息,感觉肚子饿,极度的饿,特别的饿。 茶马叶看到母亲精神状态好起来,她赶紧把饭菜端给母亲,她看到母亲不管饭菜好坏,只管一股脑儿地往嘴里塞,生怕母亲被饭噎死,赶忙叫母亲慢点吃。 茶马叶十分惊讶,感觉奇怪,她在心里说:“妈是不是得了饿痨病?如果得了饿痨病,成天跟饭菜有仇,被饭菜撑死了怎么办?” 医学上把肺病叫做痨病,李刀磨村民把包含肺病在内的许多病,统称为饿痨病,以为是一种治不好的病。 得了饿痨病的人,除了等死,还是等死,毫无救治的意义,毫无救过来的希望。 茶马叶看到母亲狼吞虎咽,只管把饭菜吞进肚子里,以为母亲得了饿痨病,她在心里想过以后,泪水随即蓄上眼眶,把眼眶塞得满满的,有一种鼓胀的感觉。 茶马叶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一个海碗里,端给母亲,说:“妈,你吃慢一点,喝一点水,小心被噎着。” 茶马叶的母亲端起海碗,朝嘴里灌了一气,接着吃饭,吃菜,等到吃饱时,她放下筷子,用衣袖抹了抹嘴巴,回过头看着女儿。 说:“你爹去和尚山找你家哥,这下可好了,你哥要回来了,你们几姊妹,没有一个让我省心,我不知道前世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遭报应,被你们几姊妹整得半死。” 看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茶马叶更加惊讶,继而担忧,担忧母亲不再爱她,甚至开始恨她,她现在还小,她希望得到母亲的爱,得到母亲很多很多的爱,夫去母爱,对于她来说,比天塌下来还要令她感觉难受。 做母亲的,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是在仇恨自己的孩子?还是神经方面出了问题? 茶马叶仔细地回忆着,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觉得母亲平时把孩子看得很重,在很多时候,她把好吃的,都让给孩子吃,然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母亲分明是在抱怨孩子,是什么原因导致母亲去抱怨自己的孩子? 是生活,是极度艰难的生活,是爱意,是极度崇高的爱意,茶马叶明白母亲爱自己的孩子,特别爱自己的孩子。 是生活改变了母亲的性格,是生活促使母亲在心里产生了一种抱怨,这抱怨,与母亲特有的本性没有关系,没有半点关系。 第517章 眼泪是那样的苦涩 茶马叶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眼睛里的泪水,不止不歇地流出眼眶,顺着她的脸颊流到唇角,淌进她的嘴里,茶马叶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眼泪是那样苦涩,进而由此感觉到生活的苦涩。 茶马叶断定母亲,在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如果不能进行有效的治疗,她的母亲从此将进入疯癫状态,如果真的进入疯癫状态,她虽然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她不会感觉到生活有什么好处,有什么不好处,对生活的好与不好,将失去判断,活着与死去,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茶马叶的心里,于是有了担忧,于是有了厚重的担忧。 茶马叶感觉自己有了厚重的担忧,她于突然之间发觉自己已经长大,她开始意识到只有长大的孩子,才会想到替别人担忧,相反,就会被别人担忧。 人就是这样生活的,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去生活的,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长大的。 茶马叶带着一种疑问,带着一种思绪,款款走到母亲的身边,说:“妈,你去休息吧?爹会把我哥找回来的,我们好好地在家里等着,妈,都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不听话,特别是我哥,我哥怎么会想到离家出走呢?我哥是一个害人精,是一个大害人精。” 茶梅氏不允许女儿说茶马根的坏话,茶马根再不好,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是她的心肝宝贝,要说,也只能由父母去说,现在做妹妹的居然说哥是一个害人精,而且是一个大害人精,这不是以下犯上吗?按照李刀磨的习俗,以下犯上,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 茶梅氏重重地跺了几下脚,跟着恨恨地瞪了女儿一眼,说:“不许你这么说你哥,你哥是一个好人,是世上最好的一个人,他晓得父母心里有难处,愿意到罗家去做上门女婿,说到罗家,他们讲情义,重情义,特别是家燕,简直就是无可挑剔,你今后不但要尊重你嫂子,还要学你嫂子,你嫂子身上没有缺点,优点倒是有一大堆。” 茶马叶看到母亲思维清晰,说话正常,她心里的担忧,随即消失,跟着大笑起来,说:“妈,既然你喜欢上门女婿,以后我也给你招一个回来,给你生出几十个孩子,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叫你看着心里烦躁。” 茶梅氏也笑起来,说:“你又不是老母猪,怎么可以生出几十个?能生出三个五个就可以,生多了养不活,养不大,特别是现在,大人都吃不饱,小孩子还能吃饱?” 李刀磨是一个把孩子看得很重要的山村,尽管生活贫困,但是,多子多福的思想,在村民的脑子里生根,发芽,成长,结果……循环往复,往复循环,永不变更。 茶马叶说生出几十个孩子,带有调侃的意思,而茶梅氏却予以相信,并予以反驳,说:“不生或者生得少,对不起自己的老公,生多了,会导致自己的老公辛苦,最好生四个,既要有儿子,又要有女儿,就像我们家。” 茶梅氏生了三个儿子,生了一个女儿,她叫女儿生四个孩子,就是以她自己作为标榜,有样学样。 茶马叶已经听出母亲话中的含义,她意识到生孩子不可能有等同的模式,母亲生几个,做女儿的也生几个,世上能有如此凑巧的事吗? 第518章 女大不中留呀 生孩子不是物品制造的,想制造多少就制造多少,有的夫妻一生能生十几个孩子,这十几个孩子跟父母未必一样,都能生十几个孩子,他们或许生得很少,甚至会出现生理障碍,生不出孩子来。 遇到这种情况,父母就会到寺庙去拜观音菩萨,求观音娘娘赐福给他们的孩子,叫他们的孩子早生多生,保证家里人丁兴旺,有一些父母在求过观音菩萨以后达成了愿望,鉴于此,李刀磨村民更加敬重观音娘娘。 茶梅氏开口老公,闭口老公,茶马叶听见,感觉到心里不爽,说:“开口老公,闭口老公,妈,对你来说,老公就那么重要?没有老公,难道就活不下去?” 茶梅氏的眼睛于突然之间亮起来,说:“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老公在家庭里,到底有多么重要,他们既要讨老婆喜欢,要干农活,还要养孩子,要做好多好多的事情,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你抬头看一看屋子上面,没有那根顶梁柱,屋子还能算是屋子吗?早就塌下来了。” 茶马叶从母亲的话语中,揣测出母亲对父亲非常爱,有时甚至会超过爱她自己,尽管他们有时会吵架甚至会打架,但是,这些因素并不影响他们的爱情,不会去消弭他们的家庭责任。 他们在吵过架,甚至在打过架以后,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没有哪一个会偷懒,没有哪一个会逃避责任,他们把爱情,把婚姻紧紧地联袂起来,携手走向前方,去战胜前方的苦难,去迎接曙光。 茶马叶年纪不大,她对爱情对婚姻的理解,远远谈不上透彻,有时甚至还很模糊,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终究会明白,然后去寻找属于她的爱情,去组建属于她的家庭,去履行属于她的责任。 茶梅氏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对女儿做适当的提醒,是母亲的责任,既然是母亲的一种责任,她就不可能去推脱。 说:“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一些,我们就给你找婆家,给你找老公,然后,你就去跟老公过日子,去跟老公生孩子,去做母亲。” 茶马叶听到这话,她的脸蓦地红起来,她的脸,粉粉的,艳艳的,说:“我才不去找老公呢!我要跟妈在一起,永远都不要离开。” 茶梅氏听了这话,不但不恼怒,反而感觉很开心,她晓得女儿年龄不大,不懂事,不晓得爱情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不晓得婚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等到女儿晓得这些,就是父母想把女儿留在家里,也是留不住的,这就是李刀磨村民嘴里常说的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成对头。 茶梅氏所以感到开心,是因为女儿讲孝道,因为女儿不愿意离开母亲,因为女儿愿意跟母亲生活在一起,说明母亲在孩子心中有地位,做母亲虽然很辛苦,但是,如果能够得到孩子的尊重,那些辛苦,就会化作一朵云,随风飘走,不见了踪影。 茶梅氏说:“你不要嘴犟,等到你长大,不消父母去说,你自己就会去找老公,父母就是想把你拉住,也是拉不住的,噢,爱情是一个好东西,婚姻是一个好东西,有爱情的女人是一个宝,没有爱情的女人是一根草,草到了秋天,就会变得干枯,草到了冬天,它们会死掉,没有谁会去在意她们,没有谁会去同情它们,自生自灭是它们的命运。” 第519章 我们家儿子真好 茶马叶是一个生长在农村的女孩,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她不会有犹豫,哪怕是半点犹豫,她也不会有。 . 茶马叶看到母亲把人没有爱情,说得那么的悲惨,心里随即萌生了想找婆家的想法,哪怕被人说成是主动去找,缺乏女孩子应该有的羞愧,她也不在乎,只要找到合意的婆家就行。 爱情是人世间永远的主题,婚姻是人世间永远的主题,只要心理正常的人,只要生理正常的人,他们都不会回避爱情,都不会回避婚姻。 特别是农村,每一个人都负有传承后代的责任,寄希望于死了去以后,能有人去祭祀他们,而去祭祀的主体,只能是后代,只能是后人。 茶马叶想过这个问题,她走到母亲面前,说:“妈,爹能不能把家哥找回来?” 茶梅氏对老公到和尚山去寻找儿子充满信心,充满希望,她相信老公一定能够把儿子找回来。 说:“你爹是个什么人?他是个大能人,大能人出马,一个顶俩,没有他做不成的情,何况和尚山就巴掌大的地方,怎么能找不回来呢?你很快就会见到哥,见到哥就骂他,骂他自私,骂他不讲良心,骂他气死老婆气死妈。” 茶梅氏认定儿子破相毁容,感觉在人前没有面子,所以躲到了山里,等到脸皮被山风吹得厚实一些,又经村里老人的相劝,他自然就会回来,厚着脸皮跟罗家燕过日子,忍气吞声跟罗家燕过日子。 父母爱孩子,不管孩子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不会在内心里生出厌恶的情绪,他们依然会以从前的姿去爱护孩子,去保护孩子,他们对孩子的爱意,不会因为什么变固而发生改变,他们对孩子的爱意,永远而执着。 孩子不嫌父母的丑随,父母更不会嫌弃孩子的丑随,父母永远是孩子幸福源泉的构建者,家永远是孩子向往的幸福的港湾。 茶马叶听过母亲的话,到山里去干活,留下母亲在家里做家务活。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几天,茶木托回到了家,带着失望回到了家。 茶梅氏看见老公回家,心里异常惊喜,她赶紧放下手中的锅铲,满怀期待地走到老公面前,说:“木托,你回来了?找到我们家马根没有?” 茶木托晓得老婆有病,如果实话实说,势必会导致老婆的病情加重,就此离开人世也难说,当即决定撒谎,暂时隐瞒事情的真相。 说:“马根起先在和尚山,后来被县政府任用,到前线为部队打猎,他们现在罗师白地,我们家儿子是真的好,他虽然遭遇了大难,但是,他并没有因此丧失生活方面的勇气,他还晓得为国家去出力,晓得为前线将士去出力,像这样优秀的儿子,我们应该多生几个,多养几个。” 茶梅氏满心希望她的儿子能够活在世上,至于以怎样的方式去活,现在去做什么事情,她管不着,说:“木托,你辛苦了,我马上去给你做饭,去给你做好吃的,让你吃得饱饱的。” 茶木托晓得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老婆嘴里说做好吃的,是指茶马石带回家的几个肉罐头,平时舍不得吃,就留了下来。 茶梅氏听老公说儿子还在人世,正在为政府出力,心里格外高兴,当即决定体恤老公进山的辛苦,当即决定拿肉罐头犒劳老公。 茶木托感激老婆体恤他,说:“不消吃肉罐头,我带了一块麂子肉回来,今天我们吃麂子肉,好生补一下身子。” 第520章 善意谎言,善意欺骗 第520章 善意谎言,善意欺骗 茶木托说过这句话,从背篼里拿出一块麂子肉,递给老婆茶梅氏,说:“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到过肉,可恶的外敌,把我们搞得好穷,导致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你要记得把肉砍得大块一些,你要多吃一点,叫孩子也多吃一点,孩子正在长肉呢!我们不能叫孩子缺少营养。” 太阳落山时候,茶马叶回到家中,茶马勇随后也回到家中,他闻见肉香,顿感饥肠辘辘,赶忙跑到灶台上,掀开锅盖,拎起一坨肉丢进嘴里。 茶木托正想出声阻止,但是为时已晚,但见茶马勇用手按住脸颊,在灶台前打起了圈圈。 茶梅氏看见儿子嘴巴被烫,心疼得直想掉眼泪,她赶忙跑过去,舀了一瓢冷水,朝着茶马勇的脸上泼去。 茶马勇现出怪异的动作,是因为麂子肉很烫,很烫的东西突然进入嘴里,会导致人受不了,如果不能及时降温,痛苦的程度,会更大一些。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及时把很烫的东西,从嘴里吐出去,然而,茶马勇舍不得把肉吐出去,要知道,茶马勇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过肉,现在好不容易把肉吃到嘴里,能够吐出去吗?不能,绝对不能。 茶马勇宁可让自己的嘴巴难受,也不想把到嘴的肉吐出去,茶梅氏晓得这种情形令儿子感到难受,当即用朝脸上泼冷水的方式,去减轻儿子的痛苦。 这是母亲爱护孩子的一种表现,茶木托则显得神情平和,说:“肉在锅子里,还会飞走了不成?瞧你不稳重的性格,如果不改,今后一定会出大乱子的。” 茶木托骂儿子不够稳重,其实,他自己的内心同样不稳重,生活到如此境地,心里还能稳重?茶木托渴望平太盛世,渴望家庭美满,渴望孩子幸福,然而这种渴望,因为外敌入侵中国,因为外敌入侵滇西,这种渴望被打破,被完全打破。 李刀磨原本是一个穷地方,生产力落后,获取生活物资的途径不多。 因为外敌入侵,李刀磨村民奉命修筑滇缅公路,等到滇缅公路修通,李刀磨村民紧接着承担起为前线提供战略物资的重任。 李刀磨组建了打猎队,组织村里青年到山上去打猎,把打到的猎物送往抗战前线,继而导致村里的六名青年,被坠落的外敌飞机炸伤。 容貌被毁的六名李刀磨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他们昼伏夜行,专走小路,毅然走向木山,走向木山战场,最后集体战死在木山洛午峰048r 高地,用鲜血、用生命,谱写了不屈民族的一曲赞歌。 想到儿子,想到生死未知的儿子,茶木托的眼睛里蓄上了泪水,蓄满了泪水,然而,他作为丈夫,他作为父亲,他在极度伤心之时,极力忍住泪水,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尽管他的内心已经变得很脆弱,但是,他不想把他的脆弱,在老婆面前展现出来,不想把他的脆,在孩子面前展现出来。 顶梁柱是什么?是促使房屋变得坚固的重要杠杆,而就家庭来说,顶梁柱就是促使家变得稳固的重要杠杆,失去了顶梁柱的家,不是一个牢固的家,不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家,这种家庭,迟早是要散掉的。 吃过晚饭,茶木托扛了一把锄头,走出家门,想到地里干活,然而到地里干活是要存有好心态的,如果心里存储着阴影,就不会有干活的兴趣,有力气就会变成没有力气。 第521章 毛毛虫导致眼瞎 茶木托很快放弃了到地里去干活的想法,他从家里出发,径直走到石月亮河边,把一个石头当成坐垫,懒洋洋地坐在石头上。 他的脚下,是流淌的河水,是流动的河水,是自在流淌的河水,是清幽幽流动的石月亮河水。 太阳很快就要落山,夕阳晚照,整个虹山,仿佛燃起了一抹冷峻的火焰。 虹山巨大的沟壑里,填塞着一个又一个云团,形成一个又一个云海,瞧去,显得凝重而幽深,而停立在虹山顶上的望夫云,依然在讲述着,讲述着千年不变的情感故事。 石月亮河岸,随着夜幕的降低,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原本清晰的景致,变得不再清晰,变得看不清楚了。 月亮缓缓地升了起来,月光照在河面上,随着河水的流动,月亮在水面上升起,沉下,沉下,升起,而那些月光,糅杂在跃动的水波里,跟水波一道,形成好看的风景,使得寂寞的石月亮河,于此时此刻,变得更加寂寞。 茶木托知道,知道月亮很快就会沉下去,等到再一次出现,就是明天晚上了,而明天晚上的月亮,是什么样子呢?还有,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明天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猜测不透,捉摸不透,伤脑筋,头疼得很。 茶木托想起儿子的事情,反复思考儿子的事情,不知道儿子在面容被毁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态,是不敢以丑陋的姿态去面对罗家燕?还是罗家燕在他面前说了什么?继而导致他离家出走? 夜色渐渐加浓,整个石月亮河,沉浸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唯有那流水声,犹在响彻着,仿佛跟夜色没有关联。 人如果有思绪,人如果在思绪中度过,时光就会变得快速,快速地流逝。 茶木托坐在石月亮河边,思绪着,苦苦地思绪着。 他抽着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 茶木托忽然发觉,发觉他的思维有一些迟钝,尽管他还在思维,但是,他已经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是思绪儿子的事情吗?是在思绪村里六名青年离家出走的事情吗?茶木托对此难以作出清晰的判断,他知道他的思维,在此刻已经变得迟钝,已经变得无比迟钝,他开始感到头疼,感到特别的头疼。 这些事情以前思绪过吗?以前仅仅只思考过这些事情吗?思绪是明朗的,又是隐晦的,思绪是单纯的,又是复杂的,它们总是互相依存,它们总是互相渗透。 人的思维,最怕的是泛滥,泛滥的思绪,如同泛滥的河水,如果不加以禁锢的话,就会猛烈地撞击河岸,撞击河岸的植被,撞击坐在河岸边的茶木托。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萧声。 萧声如幽咽,如诉说,在月光里徘徊着,在沉寂里弥散着,茶木托晓得是郭刘在吹箫,知道他正在用箫声,驱除着心里的烦恼。 郭刘脑筋灵活,做事干脆利落,他不仅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而且把漂亮的老婆,照顾得很好,他亲手建立的家,是李刀磨村民最称道的家。 不幸总是悄然而来,不幸悄然来到郭刘的身边,如鬼神一样,附着在郭刘的身上。 过了三十六岁生日,郭刘到山上去干活,一只毛毛虫爬进了郭刘的眼睛,令郭刘感觉到很难受,郭刘便用手拍死了毛毛虫,而毛毛虫的毛,却留在了郭刘的眼睛里。 郭刘的眼睛开始发痒,开始流泪,郭刘感觉问题有一点大,他不敢耽搁,赶忙下山,回到家里以后,他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老婆。 李刀磨村民,在处理这种问题时,方式向来简单。 郭刘的老婆也不例外,端来一盆清水,叫老公俯下身子,把眼睛沉入到清水里,她用手缓慢地给老公清洗过眼睛,仿佛完成一件大事,感觉无比轻松,说:“不碍事,不碍事,好了,已经没事了。” 当天晚上,郭刘感觉眼睛里火辣辣地疼,令他无法入睡,到第二天醒来,他的眼睛,肿得如核桃一般大,红彤彤的,流泪不止。 他的老婆看见,顿时慌起来,说:“看这情形,问题有一点大,我们得赶紧去找毕摩,请他老人家看一下。” 第522章 悲咽凄凉的箫声 郭刘老婆说的毕摩,是指李刀磨村里的毕摩,是李刀磨村里的草药医生,郭刘不同意老婆的想法。 说:“做农民,没有那么多娇气,不需要花钱的地方,就不要花钱,我不就是一只眼睛有点疼?不就是有一点痒?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不用担心,再说,担心也没有用。” 郭刘到地里拔回来一些鬼针草、鱼腥草、绞股蓝、倒钩刺……他把这些草药放在一起,用木棍捶烂,一部分敷在眼睛上,用干净的布条蒙住眼睛,一部分熬成药水,每天喝几大碗,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几夭后,郭刘感觉眼睛不再疼痛,也不再痒,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顿时变得轻松起来,说:“我说不要紧吧?农民哪里讲究得过来?不花钱就能把眼病治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农民,没有那么多讲究,没有那么多娇气,农民应该有农民的本分。” 郭刘请老婆帮忙解开布条,他用力睁开眼睛,然而眼前的景物却模糊,甚至可以说极为模糊,他的心顿时慌乱起来,说:“怎么一回事啊?眼前的东西,怎么会这么模糊?” 郭刘的老婆心里倒是镇定,说:“刚刚解开布条,眼睛里有很多血丝,自然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等到眼睛里没有了血丝,就会看得清楚了,不要急,不要着急。” 郭刘相信老婆,只等眼里的血丝消退,眼睛就会变得明亮起来,然而他错了,他们两个人都错了,他们两个人,都彻底地错了,过了几个月,郭刘的两只眼睛都瞎了。 瞎了两只眼睛的郭刘,变得心灰意冷起来,性格也随之变得暴躁起来,动不动就骂老婆,他的老婆,感觉老公遭遇了大难,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难,她把忍耐放在首位,不跟老公吵架,而是极力去迎合老公,用软语去劝慰老公,她想用女人的温柔,去抚慰老公心灵上的创伤。 世上的人,谁不想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谁不想用明亮的眼睛,去看世间的景致?去看世间的人们? 两只眼睛都瞎了,眼前无比黑暗,眼前黑暗无边,在黑暗里过生活,有什么意思?郭刘是家中的顶梁柱,他有照顾这个家的责任。 然而现在,这根顶梁柱,非但不能肩负起照顾这个家的责任,反而需要家里人去照顾他,不说悲哀透顶,也是背时透顶,这是踩着蛊盅屎了吗?如果不是踩着蛊盅屎,又是踩着了什么? 如果真是踩着蛊盅屎,为什么别人踩不着,而唯独我踩着?是我前世做多了坏事?还是今世对菩萨不够尊敬? 家里失去了顶梁柱,曾经富裕而美好的家庭,随即变得灰暗起来,变得贫穷起来,这时候,茶木托请人给郭刘买来一支箫。 说:“郭老弟,人的命,是由老天管着的,任你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过老天,你现在两只眼睛看不见,从正面来说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从侧面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以借机休息一阵,人不是牛马,总要有休息的时候,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吹一吹箫,既打发了时光,又排除了心里的烦恼,把日子慢慢地过下去吧?” 每一个人都是从娘胎里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将走进坟墓,每一个人都将面对这个规则,每一个人都将遵循这个规则,每一个人都将顺从这个规则,最终走向这个规则。 茶木托明白这一点,郭刘也明白这一点,既然已经造成眼晴瞎这个事实,不如去遵循这个事实,快乐地活下去,直到走进坟墓。 郭刘模拟流水的声音,模拟山风的声音,模拟虎啸的声音,模拟狼嚎的声音……是欢快的笑声?还是悲凉的萧声?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时光在或者欢快的萧声中,或者悲凉的萧声中,缓慢而快速地消逝着。 第523章 愿望是难以实现的 郭刘有一个儿子,有一个女儿,儿子取名郭有知,女儿取名郭强英,两个孩子活泼可爱,都身体健康,他们的是郭刘心中的慰藉,是郭刘未来的希望。 郭刘满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该娶妻娶妻,该嫁人嫁人,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因为毛毛虫而遭遇大难。 毛毛虫,多么弱小的动物,多么卑贱的动物,然而正是这弱小,正是这卑贱,使得一个男人,一根家中的顶梁柱,于转瞬之间变得无比凄苦,无比悲凉。 郭刘知道,知道的愿愿将难以完成,知道愿望不是容易实现的,一个瞎了两只眼睛的人,等同于一个废人,除了给家人增添麻烦,还能做什么? 郭刘的哀伤,他自己晓得,他的老婆晓得,他的孩子晓得,村民也晓得。 村民想帮他,然而村民难以实现他们的夙愿,华佗厉害吧?可是华佗已经死亡,已经亡好多年,就算华佗没有死,他也未必会有能令瞎子复明的医术。 村民是普通人,他们懂医术,但是,这种懂医术显得肤浅,顶多只是认得一些草药而已,顶多只能医治一些常规病而已。 对于复杂的病,他们只能借助毕摩的巫术,或者求助于草药医生,郭刘的老婆在老公瞎眼以后,去找过草药医生。 曹药医生来到郭刘家,他看过郭刘的眼睛。 说:“没有希望,没有半点希望,就这样过下去吧?好在其它方面正常,想生几个孩子,都没有问题。” 草药医生一锤定音,郭刘因此认命,他的老婆因此认命,他的孩子也因此认命,毕摩的话,足够有份量,草药医生的话,同样有足够的份量。 村民除了帮助他们一家,帮他一家干一些农活,没有其它的办法,农村生活就是这样,村民的心态扰你是这样,他们没有选择,真的没有选择,生活的空间,物力财力的受限,把村民美好的思想,彻底禁锢起来。 这样的心态,这样的存在,在农村存在了几千年,谁都只能面对,谁都只能屈从,谁也无法改变。 郭有知走了,于中秋过后的第三天夜里离家出走,不知道去了哪里,别人家的孩子走了,做父母的会去寻找,尽管寻找不到,但是,他们至少有过去寻找儿子的过程,然而郭刘因为两只眼眼瞎,他不能去寻找,他只能在家等待。 郭刘内心的苦痛,郭刘关爱儿子,却不能去寻找儿子的苦痛,比谁都要强烈,比谁都要浓烈,他想到了发火,甚至想到了嚎哭,然而,面对两只眼睛瞎,发火会有用吗?嚎哭会有用吗?没有用,没有用的表达,还不如不表达。 郭刘强烈地抑制着内心的悲伤,他在儿子失踪以后沉默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晚上,他不想再沉默。 他拿起箫,来到石月亮河边,坐在河岸上吹箫,悲凉的萧声弥漫,弥散到很远的地方,在很远的地方徘徊,弥漫,经久不衰,经久不散。 郭刘希望儿子能够听到萧声,能够理解父的悲痛,听从父亲的召唤,悄然地回到父亲跟前,温顺地坐在父亲身边,专注地倾听萧声,去感受萧声所蕴含的内涵。 茶木托晓得郭刘心里蕴藏着太多的悲伤,他想到了去劝慰郭刘,然而,茶木托后来打消了这种想法,因为他自己的儿子也走了,他丢下父母,丢下老婆,丢下女儿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茶木托的内心里同样痛苦,他晓得两个内心痛苦的人在一起,将是怎样的一种情形,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各自在各自的地方,各自去经历各自的忧伤,或许会更好一些,如果各自的儿子最终没有回来,那么,就让时光慢慢地去抚平各自内心里的忧伤吧! 郭有知是客芷红的未婚夫,李刀磨六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而郭有知也于中秋之后第三天离家出走,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第524章 仿佛活在深井之中 月亮正在西沉,夜色变得浓密起来,浓密得就像一张巨大的深井,把李刀磨紧紧地罩住,没有透出一丝的亮光。 李刀磨仿佛一口深井,人们仿佛在深井里酣睡着,在深井里呼吸,在深井里梦游,感觉到沉闷,感觉到窒息。 看上去,一切都很平常,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村民晓得村里正在发生什么,晓得已经发生了什么。 山风起了,呼呼地吹了起来,气温于陡然之间,下降了许多,茶木托由此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感觉到了一丝刺入肌肤的凉意。 云里县的秋天,虽然经常下雨,但是,气温依然会很高,夜里虽然有一些清凉,但是,如此清凉的夜晚,却很少见到。 茶木托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他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缓慢而笨拙地向家里走去。 第二天早晨,家里依然吃麂子肉。 茶木托晓得自己在家中有什么样的地位,有什么样的责任,他不能矫情,而是要以坚强的态势出现在家里,这样做,既可以给予老婆以坚定的生活信心,也可以给予孩子以坚定的生活意志。 茶木托带领一家人去战胜生活中所面临的苦难,去战胜生活中所面临的困苦,去迎接命运的改变,他知道,人总是以这样的形式而存在的。 茶木托掏出一撮旱烟丝,塞进烟嘴里,点燃吸了起来。 茶梅氏把锅子里的麂子肉舀到一个大盆里,端到了饭桌上。 茶马叶看到哥哥狼吞虎咽,生怕麂子肉被哥哥吃完,她顾不得少女应有的矜持,赶忙跑过去,坐到饭桌上,用筷子夹起一块麂子肉,急于往嘴里送。 茶木托看到两个孩子的吃相,心里有一些难过,又没有办法去解除生活中的困局,最后,他只好把心里的苦楚隐藏起来。 茶马叶吃了几块麂子肉,用手抹了抺嘴,扭头看见母亲坐在火塘边,说:“妈真厉害,煮出来的麂子肉真好吃,妈,你也赶紧过来吃,被哥吃完了,你就没得吃的了,哥可是一个馋嘴猫,是天底下第一馋嘴猫,我没有见过像哥这样能吃的人!” 茶马叶还小,没有出过远门,没有见过世面,不晓得天底下谁是馋嘴猫,现在说没有看见比哥能吃的人,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是在有意识地抬高她的地位,把她当成一个见多识广的人。 茶木托看到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有些不快,但是他没有骂女儿,他希望女儿能够早一点长大,能够早一点嫁出去,能够早一点有归宿。 有困难的家庭,父母特别希望孩子能够快一点长大,能够快一点去组建属于他们的家庭,以此减来轻父母的负担,但是,从李刀磨的现实状况来看,父母的愿望往往难以实现,他们不得不屈从现实的禁锢。 面对外敌的入侵,村民响应政府的号召,把家里的东西捐了出去,接下来的生活物资,则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采取各种方式去自己去寻找,如果孩子在这个时候成家,他们能够找到什么样的生活物资呢?谁也说不清楚。 茶梅氏看到女儿叫她去吃麂子肉,她的心里萌生了一丝甜蜜感,感觉自己养育孩子,虽然付出过艰辛,然而看到女儿懂事,讲孝心,她觉得她的付出,还算值得。 第525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茶梅氏说:“你们吃吧!妈在灶上做麂子肉,已经闻过好长时间麂子肉气味,现在不想吃,还有,阿叶,不要去说你家哥,你家哥正在长身体,正需要营养,跟女孩子不同,男孩子只有吃得多,才会有好身体,才会有力气去干农活,还有,男孩子是一个家的顶梁柱,在家里的作用大呢。” 茶马勇听到这些话,现出高兴的神情,说:“妈说得对,男孩子哪一个不是吃相难看?哪一个能够抵挡得住麂子肉的诱惑?我现在多吃一点,把身体养好,以后才会就有力气养父母,阿叶,瞧你娇滴滴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以后不靠我来养,靠谁来养?你不要在爹妈面前说我的坏话,免得到时候我不管你,不养你,让你天天掉眼泪。” 茶梅氏并不赞同儿子的观点,心里说马叶以后不需要你来管,更不需要你来养,她以后会有自己的老公,会有自己的老公来管,会有自己的老公来养,你小子能够顺利地长大,能够顺利地成一个家,就算烧了高香。 当然,如果能为茶家多生几个孩子,使得茶家人丁兴旺,则会更好一些,说:“阿叶,你也要多吃一点,把身体养得强壮一些,你以后要做人家的老婆,要给人家生孩子,要担负养公公婆婆和养孩子的责任,没有强壮的身体可不行!还有,我要警告你,女孩子要学会勤快,学会勤劳,不要总想着叫老公养,如果那样,会被人看不起的。” 茶马勇吃饱,茶马叶也吃饱,茶木托和老婆随即坐上饭桌,茶木托把饭舀到碗里,朝自己碗里舀上一勺麂子汤,朝老婆碗里舀上一勺麂子肉。 说:“你也吃几块麂子肉吧,瞧你现在这身子,严重缺少营养,唉!百姓的日子,真难熬啊!可恶的外敌!我听人家说外敌来中国,是来找他们的老舅,我还听人家说他们的老舅,已经认了他们做外孙,可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杀人?还要去放火?不地道,做外甥的真不地道,等到我见到他们,非把他们的屁股打烂不可!” 茶梅氏从她自己的碗里夹出一块麂子肉,放到老公的碗里,说:“木托,你也吃一点,不要饿坏了你自己,这个家,需要你来支撑呢!” 茶木托没有把碗里的那块麂子肉夹出去,他不想拂了老婆的好意,说:“我们在山上吃过了,吃了好多,是烤吃的,现在山上很少有麂子,如果不是运气特别好,连鬼影子都见不着,能够打到麂子,是有老祖宗在地底下指引,是有老祖宗在地底下保佑,保佑我们度过难关,保佑我们以后能过上好的生活。” 李刀磨村民把老祖宗看得重要,看得至高无上,茶梅氏听到老祖宗三个字,她没有半分钟的犹豫,立刻走到堂屋里,去参拜祖宗,极为虔诚的神态,令茶木托感到很舒服,也很惬意。 要知道,堂屋里摆放着的,是茶木托的祖宗牌位,老婆去参拜的,是茶木托的祖宗,在迷信色彩浓郁的李刀磨,能看到老婆,去虔诚地参拜自己的祖宗,茶木托的心里,怎么能不高兴呢? 就在茶木托产生愉悦心情的时候,茶马勇放下手中的碗筷,说:“爹,你们去和尚山好几天,你们找到我家哥了吗?” 茶木托曾经对此事撒过谎,现在,就只能用谎言去掩饰曾经的谎言,说:“找到了,他们在罗师白地打猎,把打到的猎物送给县政府,送往前线,他叫我们赶快回家,免得家人担心。” “我们劝他们几个回家,可是他们不愿意,坚决不回家,我想,他们大约是不好意思回来,一个男人于突然之间遭遇大难,于突然之间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的心里,能够舒服得起来吗?他们因此躲进和尚山,说起来不奇怪,很正常。” 第526章 迟早会晓得真相 茶梅氏不以为然,不以为意,她的神情,表现得很平常,说:“男人家丑一点算什么?只要生理方面正常,能够传承后代,就是一个好男人。 女人家哪一个会在意自己的老公变得难看?她们记住的是老公以前的好看,就说家燕吧?她可没有生出过厌恶老公的情绪,你们看她现在要死要活的样子,就可以看出,她对马根的感情,是如何的深厚。” 茶梅氏把男女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了出来,从表面上看,似乎有一些不妥,然而,农村毕竟是农村,说话虽然粗俗,但是易很容易听得懂,村民说话不晓得隐藏,不晓得绕弯子,何况两个孩子,以后也会经历男女情爱方面的事情,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茶木托没有出面阻止老婆说话,他意识到,老婆迟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老婆在知道真相以后,以她的性格,以她现在的抗打击能力,很难保证她能够活下去。 过了几天,茶梅氏从尤大田老婆的嘴里,晓得了事情的真相,她的心里,由此苦闷到极点,距离离世的时间已经不长,这里先做一个伏笔。 尤大田回到家里,老婆笑脸相迎,满怀希望,说:“大田,你辛苦了,你找到我们家两个儿子了吗?” 尤大田打算采取委婉的方式,向老婆道出事情的真相,但是,这种想法只在他的心里存储了一会儿,很快就被打消。 说:“我肚子饿了,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你赶紧去做饭,吃过饭,我再告诉你。” 尤大田以肚子饿,去缓解他心里的苦闷,他的老婆听老公说起做饭,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说:“家里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就是有,眼见两个儿子下落不明,你吃得下去,我吃不下去,我可没有你这么硬的心肠,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尤大田从背篼里拎出一块麂子肉,说:“你把这块麂子肉煮了,我去睡一觉,等到麂子肉煮熟,你叫我起来吃,然后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好叫你感觉心里踏实。” 煮麂子肉很费时间,等到把麂子肉煮烂,尤大田也睡够了,到了那个时候,再跟老婆说出找不到两个儿子的事,就算老婆心里想不通,有可能发脾气,但是,因为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的缘故,总可以找到化解矛盾的方法,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去跟老婆干上一架。 跟老婆干架,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划不来的事情,以尤大田的精明,他是不会去做的,他要的是平和,要的是一个平和的环境,要的是一个平和的家庭。 尤大田的心,其实已经变得憔悴,因为两个儿子的离家出走,心已经变成十分憔悴。 他可不想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再去跟老婆干上一架,弄得他不舒服,不自在。 尤大田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而两个儿子的突然离家出走,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朝伤口里撒盐巴,令尤大田感到痛楚,令尤大田感到痛苦,他可不想再痛楚,更不想再痛苦。 在这样的情境里,如果男人不够镇定,表现得风风火火,势必会导致老婆去跳云里江,等到两个儿子回到家中,向自己索要母亲,自己怎么去应付? 李刀磨人多嘴杂,到时候有人在两个儿子面前,去说自己的坏话,去说自己对老婆关心不够,导致老婆心灰意冷,导致老婆精神崩溃,继而死于非命,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李刀磨? 李刀磨村民把脸面看得很重,不讲脸面,就没有生存的下去的脸面,何况,他们期望自己死了以后,能够有人前来来祭奠,那么,将由谁前来祭奠呢? 第527章 不想也不敢得罪老婆 开始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前来祭奠,配偶、子女、亲人、邻居……到后来,就只能是子女,活着的时候,如果能给子女留下好的印象,等到死了以后,就能换来子女的祭奠,换来子女的多次祭奠,这将是一件令人感到风光的事情。 李刀磨村民,把生看得很重要,把死同样看得很重要,生所做的许多事情,是为了死的热闹,是为了死的光彩,他们不想也不愿意死的冷清,特别是到了山上,更不想孤独地看风景,而是希望子孙能够经常去看望他们,去祭奠他们,给他们钱用。 物资方面的追求固然重要,精神方面的追求更为重要,死了以后,被子女祭奠属于精神方面的需求,这一点,在李刀磨村民的心里根深蒂固,永远存在。 尤大田不想也不敢得罪老婆,如果得罪老婆,有可能使得他在孩子面前失去好形象,生前因为这件事,得不到子女的尊重,死了以后因为这件事,得不到孩子的祭奠,到了那个时候,孤苦伶仃地睡在荒郊野外,肯定会感觉凄苦,甚至会感到无比凄苦。 尤大田以想睡觉做借口,是想借睡觉来平定他内心情绪的波动,他想在睡觉的时候,去好好想一下,想一下怎样去跟老婆说两个儿子的事,两个儿子不听话甚至绝情,把父亲逼到思维的死谷,这真是要人老命啊。 尤蒙氏不晓得老公的心里,现在有什么异样的想法,她真以为老公困了,她真以为想睡觉了,当即把询问两个儿子下落的话收了起来,到厨房里去做麂子肉。 做好麂子肉,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 夕阳拂上虹山,虹山仿佛披上了一抹冷峻的火焰,匍匐在虹山顶上的白云,这时候忽然变成了红云,变成了耀眼的红云,成为李刀磨村民眼里的一道景致。 尤大田躺在床上,但是,他并没有睡意,而是在想心事,而是在想如何应对老婆的询问,他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闻到了麂子肉的香味。 那香味是那么的浓烈,那香味是多么的诱人。 尤大田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几香味,他想继续装睡,然而他抵不住肉香味的诱惑,他随后起床,穿好衣服,走出了卧室,走进了厨房,说:“好香,好香,我的老婆呢,不仅长得漂亮,会生儿子,还会做饭董,做出来的饭菜不仅好吃,而且很香,老远就闻得到。” 女人是经不起夸奖的,尤其经不起老公的夸奖,尤蒙氏听老公说她长得漂亮,会生儿子,做出来的饭菜好香,也不想一想,老公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还真以为自己具备这些优点,做出的饭菜很香,心里极为高兴。 说:“不是我做出来的饭菜很香,而是你离家好几天,在和尚山里喝西北风,喝凉水,嘴里有一些寡淡,心里想到了吃肉,把肉臭当成了肉香,脑子里产生了一种错觉。” 尤大田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老婆,他没有想到这个不知道汉字为何方神圣的女人,竟然能够谙熟生活中的真谛,竟然会说出如此深刻的话! 尤大田坐到饭桌旁,尤蒙氏按照平时的习惯,舀了一大碗麂子肉放在老公面前,把酒壶也放在老公面前。 尤蒙氏坐下来,她用两只眼睛望着老公,两只眼睛里充满着希望,她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好好地活着。 尤大田拎起酒壶,朝酒杯里倒满酒,端起酒杯,朝嘴里灌进去一口。 尤蒙氏看到老公慢条斯理喝酒的样子,心里着急起来,说:“觉睡了,酒喝了,肉吃了,现在你能不能说一句话?现在你能不能,能不能马上告诉我儿子的事情?” 尤大田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拖延,老婆已经晓得了事情的真相,老婆现在提出这个问题,显然有一点不合时宜,就在心里怪老婆不善于思考,不善于察言观色,事情明摆在那里,怎么就不明白? 说:“你呀,真是长了一个猪脑壳,不晓得思考,事情明摆在那的,你怎么就不明白?没有文化,真的要不成,真的要不得,而且很可怕。” 第528章 心生后悔之意 尤蒙氏感觉莫名其妙,什么事情明摆在那里?我什么时候看到明摆在那里的事情?拿没有文化来说我,当初求我做你老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没有文化? 尤蒙氏心里感到十分委屈,说:“没有文化不是我的错误,是我爹妈的错误,是他们没有让我去学堂,想当年嫁给你的时候,你还说女人无才便是德,说只要对老公好,对父母好,能够给老公多生几个儿子,就是好女人,就是好老婆,这些事情我现在都已经做到,而且做得很好,你现在怎么会生发出讨厌我的情感呢?你们男人呢,说话总是不算数,喜欢把以前说过的话,到后来忘记掉。” 尤大田其实也没有很高的文化,只是认得几个字而已,现在,他拿老婆没有文化来说事情,是因为他的心里,现在有一些烦躁,而这烦躁,造成思维上有些紊乱,具体来说,就是胡言乱语,就是胡说八道,没有清晰的思维,没有清晰的思想。 尤大田看到老婆说出难听的话,他的心里,鬼火直冲,说:“我回到家里,什么也不说,只管睡大觉,你就应该晓得事情有一些糟糕,找到儿子是天大的喜事,如果找到,我进屋就会说,而且会说好几次,你看我回到家,闷声不响,你就不会想到事情很糟糕?真是猪脑子,哓不得想人问题。” 尤蒙氏从老公的话里,推测出两个儿子没有被找到,她的心里,是极度的失望,是极度的悲哀。 说:“尤大田,死大田,你是一个老光棍,你是一个灶门口的老光棍,你只晓得那种事,你把我从小女孩变成一个老婆娘,你的心,是真的狠!我们家两个儿子都失踪了,你没有本事把他们找回来,只管在家里发威风,你算哪门子的男子汉?” 找不到儿子,还在和山受了许多苦楚,尤大田的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在看到老婆说话带骨带刺,他心里的火气立马窜出来,他把酒杯恨恨地砸到地上,砸得粉碎,说:“不喝了,牲口,牲口婆娘,你如果不想活,我现在就成全你!” 尤大田骂老婆是牲口婆娘,他自己岂不也成为了牲口? 尤大田正在气头上,他骂老婆牲口,等同于骂他自己是牲口,但是,他难以察觉到他出现口误,就算现在察觉到出现口误,他也不想去纠正,用这种口气去骂人,是李刀磨村民的惯常行为,谁也不会在意,一种习惯,一种习俗,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尤大田老婆,脸色变得绯红,继而变得紫红,随后变得灰暗,她的眼珠子鼓鼓的,仿佛要跳出眼眶似的。 尤蒙氏用怨毒的目光望着老公,望了一阵,嘴唇不停地张合,却说不出话,这情形吓坏了尤大田。 尤大田其实并不想骂老婆,两个儿子失踪,他的心里难过,老婆的心里也难过,何况两个儿子的失踪,原本跟老婆没有关系,原本跟老婆没有半点关系,我凭什么要去骂老婆?而且,要用那么恶毒的话去骂老婆? 尤大田的心里,此时生发后悔之意,他后悔自己不该骂老婆,要知道老婆跟着自己过日子也不容易,我为什么要去骂她呢?而且用恶毒的语言去骂她呢? 难道,我真的是灶门口的老光棍?难道我除了有本事去骂婆娘,就没有其它方面的本事?我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德性?尤大田啊尤大田,你跟猪有什么两样? 看到老婆的情状,尤大田好生害怕,他赶紧走过去,用手指掐住老婆的人中,说:“你怎么了?你不要用这种情形来吓我!老婆子,我胆小,请你赶紧恢复到正常。” 第529章 老婆可能疯掉了 尤蒙氏的心里,顿时生发出一股恨意,一口气上不来,即刻昏死过去。 尤大田见状,赶紧走过去,他用手指紧紧地掐住老婆的人中,一丝痛楚,即刻进入到尤蒙氏体内,堵住了即将离开她体内的生命之气。 尤蒙氏渐渐从昏沉中缓过气来,缓过神来,她弯腰吐出一口痰,说:“尤大田,尤没用,你是一个灶门口的老光棍,你是一个灶门口的大光棍,你只会欺负你的婆娘,你只会做那方面的事情。” 尤大田实在听不得这种话,他想骂老婆,甚至想打老婆,然而,在关系到老婆生死的时候,他没有计较老婆的撒泼,而是极力显示出他的大度,显示出他不跟老婆计较的大度,他极力地去救治老婆,恨不得老婆一秒钟就清醒过来,在一秒钟之内,神智恢复到正常,身体恢复到正常。 看到老婆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尤大田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他想抱住老婆,甚至想去把老婆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好话去安慰老婆,然而,想到老婆对他的恶毒咒骂,他最后放弃了去抱老婆的想法。 作为一个男子汉,总不能没有一点性格吧?总不能没有一点计较吧?如果没有一点性格,任由老婆辱骂而不计较,作为一个男子汉应该拥有的脸面,将往哪里搁?将往哪里放?没地方搁,没地方放,活着有什么意思? 尤大田没有了接着喝酒的雅兴,他走到院子边缘的核桃树下坐下,抱起烟筒,往烟嘴里塞进去一撮烟丝,点燃吸起来,深深地吸起来。 尤蒙氏缓过神来,她安静地坐了一阵,于突然之间跳起来,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看到老婆跑了出去,尤大田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他在心里想,此刻的老婆疯掉了,已经疯掉了,而疯婆娘往往容易出事,如果因此跳进云里江。 如果不巧被云里江水冲走,到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可怎么办?到时候怎么向两个儿子交待?又怎么向村民交待?如果不交待,面对儿子的辱骂,面对村民的嘲笑,怎么活下去? 农村生活向来不容易,李刀磨村民的生活,更加不容易,李刀磨男人找一个老婆不容易,特别不容易,男人把老婆看得很重要,有人甚至把老婆看得比他们自己更重要,他们生怕老婆跑掉,生怕老婆死掉,他们希望老婆活得好好的,不出任何问题。 尤大田有这样的心思,他可不想老婆离他而去,更不想老婆以跳云里江的方式离他而去,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态,自己今后将怎么做人? 不被村民的口水淹死已经是幸事,还能奢望死了以后,能有后代去祭祀?死了以后,如果没有后代去祭祀,那将是一件多么丢人而悲惨的事情啊! 尤大田立刻起身去追老婆,他追到大门外,却看不见老婆的身影。 尤大田家的大门外是一条大路,是供人马行走的大路,这条大路连接着许多条小路,道路的下方是云里江,道路的上方是和尚山。 由急躁而得病的人,走路往往会很快,其情形就是人们常说的疯跑。 尤蒙氏跑出了家门,老公随后追了出来,转眼之间,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尤大田看不到老婆,内心里极为惊异,以为老婆被鬼神附上了,是鬼神夹带着老婆飞跑,否则老婆不会在瞬间消失。 尤大田站下,朝道路两头望了望,没有看到老婆的身影,随即断定老婆走小路去跳云里江,他迅速抬起脚,走小路跑向云里江。 事实上,尤蒙氏没有跑向云里江,而是跑向和尚山,因为视力不好,又因为心里急躁,在跑动的过程中跌倒了,跌倒在道路下方的草丛里,后脑壳重重地磕在一个石头上,于瞬间晕了过去。 尤大田从头到尾,认定老婆最有可能去跳云里江,他朝道路上方望过一眼,在未能望见老婆的前提下,他几乎断定了老婆的去向,从而导致他在行动上的失误,错过了救治老婆的最佳时机。 第530章 太阳如血一样红 尤大田直接跑到云里江,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云里江岸上,两眼搜寻着江面。 中秋过后的云里江水量很大,激流涌浪带着大量泥沙,带着大量的漂浮物,向下游狂奔而去,其气势令人感到震惊,令人感到恐惧。 尤大田判断老婆可能跳进了云里江,不过瞬间约功夫,她就被凶猛的江水所吞噬,不见了身影。 尤大田没有看见老婆跳进云里江的过程,他虽然判断老婆跳进了云里江,但是,他的心里到底存着一丝疑惑,不敢断定老婆绝对跳进云里江,就在江边等待着,等待着老婆的突然出现。 他的脸上,这时候现出了极度凄苦的神色。 现在来说尤蒙氏,她已经年老,身体虚弱,她犹如晚秋的芦苇,无力地倒伏着。 尤蒙氏在跑的过程中,猛地摔倒,摔倒在田埂下,于瞬间晕了过去,过了许久,尤蒙氏从晕眩中醒了过来,站了起来,她两眼朝四周望了望,然而,她的眼睛显然模糊,显得朦胧,四周的景物也显得模糊,也显得朦胧,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太阳如血一样,如血一样红的太阳,把眼前的景物,把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染红,都染得通红,通红。 红得耀眼,红得炫目,血染之中,绿色已经不再是绿色,黄色已经不再是黄色。 以前所见到的黄与绿,现在都已经被红色包裹起来,紧紧地包裹起来。 尤蒙氏看到红色,看到如血一样的红色,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牙关不由自主地打颤起来,说:“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尤蒙氏的眼睛充血,反映在物体上,所有的物体就变成了红色。 她不知道这个变故,她还以为世间已经变红,她的心里是极度的担忧,她担忧两个儿子,担忧他们在红色的包裹中,能不能活下来。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为孩子而担忧,不仅有理由,而且十分有道理。 尤蒙氏站立了一阵,随后走向和尚山,当她走到桃花园,她感觉到腿有一些软,于是,她坐下来休息。 她的四周是核桃树,是松树,是木瓜树,还有各种各样的花草,这些植物构成了桃花园葱郁的景象。 桃花园有一个鱼塘,鱼塘里有很多水草,一些鱼跃出水面,捕捉到了飞虫,嘴里发出巴扎巴扎的声音。 整个桃花园显得安静,安静到可怕的程度,仿佛与世间毫无关联。 尤蒙氏坐了许久,感觉全身没有了力气,感觉全身没有了丝毫的力气。 她想到了死,就死在桃花园,就死在面对虹山的桃花园,然而她于瞬间又产生了留恋的一种情愫,她在这个时间,再次想到了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不见踪影,是死是活不晓得,作为深爱儿子的母亲,又怎么能在这时候去死呢?不能,绝对不能,她要找到两个儿子,哪怕两个儿子死了,她也要找到尸体,把他们安葬过后去死也不迟。 尤蒙氏带着坚定的信念,她以为两个儿子还活着,就在和尚山上,正在看着山下,看着住在山下的父母、亲人、村民…… 尤蒙氏不信两个儿子会无情,会无情地抛弃深爱着他们的父母,会无情地抛弃养育他们的土地、河流、树木、庄稼…… 要知道人是讲感情的,两个儿子作为人,怎么能不讲感情呢? 第531章 你是灶门口的光棍 尤蒙氏吃力地站起来,她捡起路边的一根木棍,慢慢地向山上走去。 山上的风不是很强烈,甚至可以说那山风,只是微风而已,微风吹拂着路边的矮丛,矮丛里发出的声音,仿佛琴音一般,丝丝缕缕,飘飘浮浮,如诉如泣,如唱如歌,构筑出一种凄凉而迷离的意境。 尤蒙氏在心里骂老公是一个灶门口的光棍,是一个只晓得做那种事的老光棍,这个老光棍出门好几天,竟然不能把两个儿子找回来,实实在在的不中用,而不中用的男人,完全可以给他们冷漠的目光,把女人的热情全都收起来。 尤蒙氏在心里咒骂老公,咒骂老公没有能力把两个儿子找回来,她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便激发起一丝勇气,激发起一丝无比坚定的勇气。 她要凭借她自己的意志,她要凭借她自己的努力,去把两个儿子找回来,不把两个儿子找到,宁可在和尚山忍饥挨饿,哪怕被老熊咬死吃掉,也不回李刀磨。 两个儿子不仅是从尤蒙氏身上掉下来的两砣肉,更是尤蒙氏赖以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希望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何况拿什么活下去? 走到鹊窝树树,尤蒙氏遇到了罗家燕,罗家燕的身上沾满了泥浆,头发里夹杂着几根野草,看上去,不仅狼狈,而且非常狼狈。 罗家燕看到尤蒙氏,她灰暗的眼睛里,忽然亮了一下,说:“尤大婶,你老人家到山上来干什么?你不怕老缺熊把你咬死吃掉?我听人家说,和尚山的老熊找不到吃的,饿得两眼发昏,把人当猎物。” 尤蒙氏的心里,此时积攒着一股怨气,说:“我到山上还能干什么?我来找两个儿子,你大叔不中用,活脱脱就是一个灶门口的光棍,是一个只晓得做那种事情的光棍,我在心里恨他,在心里看不起他,这种男人不配活在李刀磨。” 看见尤蒙氏用如此恶毒的语言去骂老公,罗家燕意识到尤蒙氏想两个儿子回家,想得过于强烈,继而把脑子给弄坏了,继而导致她的思维发生了紊乱,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把不该骂的话骂了出来。 罗家燕说:“尤大婶,尤叔也不容易,你不该用这些话去骂尤叔,被人家听见,人家会在背后说你坏话。” 尤蒙氏愤愤不平,说:“平时在家里吆五喝六,到了关键时刻就拉稀,害怕吃苦,不晓得在山上多找几天,不晓得把两个儿子找回家,唉!都是外敌在造孽,把一架破飞机从天空丢下来,硬生生把我家两个儿子弄到破相,导致他们不想在村里生活,导致他们丢下父母躲到了和尚山。” 罗家燕曾经用好言好语,去劝过蹩脚罗,被劝到高兴的蹩脚,高兴地用家里的铜壶,换回了李刀磨饭店的铁壶,鼠过后叫孩子去放羊,去砍柴,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 跟尤蒙氏一样,罗家燕断定老公因为身体受到伤害,不好意思在村里生活下去,进而离家出走,不同于尤大田老婆的是,罗家燕对于老公的失踪,有更加合理的判断。 茶马根打小生活在李刀磨,长大以后没有出过远门,没有胆量走得很远,那么他去了哪里呢? 只能去和尚山,几个人手里有枪,有丰富的打猎经验,那么大的和尚山,能保证他们活下去,兴许他们现在过得有滋有味呢! 罗家燕在心里做出了判断,随即做出到和尚山寻找老公的决定。 罗家燕把罗茶送到公婆家,谎称李刀磨饭店太过忙碌,没有时间带女儿,等到公婆接收过女儿,她就去了和尚山,去和尚山里找老公。 罗家燕坚信老公就在和尚山,她要去山里找到老公,劝老公回家,跟着老婆好好过日子,把他们的爱情延续下去。 罗家燕没有想到,她会在和尚山见到尤蒙氏,当即问尤蒙氏到和尚山里干什么? 尤蒙氏骂老公是灶门口的光棍,只晓得做那种事情,没有能力把两个儿子找回家。 她说过这话,脑子里随即出现了老公的身影,那身影是那么的高大,他的意志是那么的坚强,她在罗家燕的劝说下,当即意识到在外人面前说自己老公的怀话,有失女人的贤惠,她开始在心里责备自己,在心里狠狠地责备自己。 尤蒙氏说:“挨刀的外敌不做好事,硬生生把村里的几个青年弄得面目全非,不得已离家出走,等到我见到外敌,一定要向他们讨回公道。” 尤蒙氏说这话,鉴于常规的道理,以为外敌是人,是人就会讲道理。 第532章 对敌人不要讲仁慈 尤蒙氏不知道,战争会把人变成鬼,甚至会变成厉鬼,经历过无数次战争的外敌,早就变成了鬼,早已变成了厉鬼,中国百姓把外敌叫做鬼子,说起来是有道理的。 鬼能够听得见人话吗?鬼能够跟人讲道理吗?不会,万万不会,绝对不会。 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杀人,如何放火,不把中国百姓杀光,不把中国的地盘占完,他们不会甘心,不会停止杀人,不会停止放火。 罗家燕对外敌的兽行,知道得比尤蒙氏多,对当前的战争态势,理解得更透彻,她知道,战争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长久支持前线抗战,是全国百姓的职责所在。 罗家燕是李刀磨饭店的老板娘,她成天在饭店接待南来北往的军人、警察及各种人物,这些人物中,有很多人见过外敌,跟外敌打过仗。 罗家燕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不少外敌的事情,杀人放火,奸淫妇女……种种恶行,令罗家燕感觉厌恶,令罗家燕十分痛恨,她想走向战场,去跟外敌真枪真刀干一场。 罗家燕不想去跟外敌讲道理,她希望那些过往的军人在遇到外敌的时候,千万不要心软,千万不要仁慈,而是要勇敢地举起手中的枪,把枪膛里的子弹射向外敌,用勇气和生命去扞卫民族的尊严。 民族尊严是靠勇气去扞卫的,是靠生命去扞卫的,一个人,或者一个民族,苟活于世有什么意思?苟活于世还不如去死掉。 罗家燕虽然温柔,虽然体贴,但是,如果自身遭遇到屈辱,再温柔再体贴的人,也会变得性格暴躁,极度地反感给予他们屈辱的外敌。 看到老公面容被毁,看到老公离家出走,罗家燕恨死了外敌,恨不得立马走向战场,去跟外敌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罗家燕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她的家里,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罗家燕知道,她不能因为心里有恨,就会放下那些事情,何况一个女人,就是去了战场,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杀死外敌,她知道,外敌凶狠,外敌凶猛,绝对不是一只鸡,她无力去杀外敌,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军人,去成就她杀外敌的愿望。 罗家燕两眼望着虹山,虹山由五座山峰组成,最高峰是马龙峰,马龙峰宛如一根巨大的竹笋,矗立着。 笋尖直指天空,天空碧蓝如洗,没有半点杂质。 几朵白云在蓝天下轻飞着,游弋着,自由而自在,跟罗家燕沉重的心思,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尤蒙氏没有上过学堂,两个儿子同时失踪,使得她心里遭受到的打击远大于罗家家,心灵所遭受到的创伤远多于罗家燕。 她已经十分疲惫,已经没有心思去看虹山,她勾着头,现出凄苦万状的情态。 尤蒙氏寻思了好长时间,倒底开口说话,说:“家燕,我寻思了好长时间,我觉得村里的几个青年不可能在和尚山,他们虽然有打猎的本领,但人光靠吃猎物是不能够活下去的,还得吃米饭,和尚山有米饭吗?没有,一点也没有。” 在这个时候,罗家燕尚不清楚村里六名青年正在走向战场,去战场跟外敌打仗,以打仗的方式去疗治他们内心的伤痛。 人是有血性的,不同的是有人血性比较淡薄,有人血性比较浓烈,李刀磨村里的六名青年有血性,有着浓烈的血性。 他们不可能带着屈辱,跑到和尚山去跟猎物计较,更不可能以猎杀动物的方式,去宣泄他们心里的仇恨。 第533章 猎取的对象是敌人 李刀磨六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他们猎取的对象就是敌人,把敌人当猎物。 他们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去对待猎物?猎物如何对得他们,他们将如何对待猎场,猎物如何残忍,他们将如何残忍,以如何残忍对待如何残忍,李刀磨六名青年以为,这是一种公平的交易方式。 他们将走向战场,将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在战场找到外敌,向外敌猛烈开火,用外敌鬼子的血,去洗刷他们心中的屈辱。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和尚山上,尤蒙氏与罗家燕意外相遇,她们在不同的时间,从不同的地方,走向同一个地方,并在同一个地方相遇,她们的目标明确,那就是寻找失踪的亲人。 罗家燕听过尤蒙氏的话,在感觉惊讶的同时,完全赞同尤蒙氏的想法与断,然而,村里六名青年如果不在和尚山,那么,他们又将去哪里呢?总不能去天上吧?总不能去跳石门山舍身崖吧?如果去跳石门山舍身崖,那么,我会鄙视你们,从此不把你们当男人看,甚至不把你们当人看。 罗家燕到和尚山寻找茶马根,原本就没有带着希望,她所以上山,其潜在意义,其本质意义,不在于把希望变成现实,而在于履行做老婆的一种义务,作为茶马根的老婆,面对老公失踪,如果不在行动上有所表现,外人会怎么看?会怎么说? 罗家燕是一个爱面子的女人,是一个讲面子的女人,她可不想给外人说她闲话的机会,她要行动向外人证明,当老公离家出走以后,她是如何心里着急,如何不辞辛苦,去和尚山寻找老公,她要向外人证明,茶马根有她这样的老婆,是如何的幸福,是如何的幸运。 老公突然失踪,做老婆的,总不能躲在屋子里,去独自去伤感吧?总得去寻找一下吧?哪怕是做一做样子,也是好的呀。 何况希望虽然有一些渺茫,但是有一些渺茫,不等于完全没有希望,如果他们真的在和尚山呢?如果他们真的在和尚山,那么,我就要劝他们回家,尤其是马根,我要去求他,去苦苦地求他,求他赶紧跟我回家,回家跟我好好地过日子,而我呢,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能露出看不起他的情思,哪怕半点也不能露出,我要让他感觉到我的温柔,我要让他感觉到家的温馨。 罗家燕把目光从虹山收了回来,说:“尤大婶,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他们不在和尚山,我所以来和尚山找他们,是心里想着万一。” 说:“请你想一想,他们都是生活在和尚山下的人,他们对和尚山有很深的感情,就算他们想离开李刀磨,也会在和尚山呆上几天,碰巧被我们看到也难说。” 尤蒙氏所以上山,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或许,因为事情经历比较多的原因,她虽然不识字,到底思维还算敏捷,说:“我特别担心他们占山为王,到山里去做土匪,去危害四周百姓,如果真是那样,我可活不成了。” 李刀磨六名青年身上带着枪,如果去做土匪,将是一股较大的力量,其危害自然不会太小,如果真的是那样,李刀磨的村民,还有脸活在世上吗?还有资格活在世上吗? 李刀磨村民把脸面看得很重要,他们宁可去死,也不愿意他们的亲人去做土匪,更不愿意他们的的亲人去危害别人,如果真是那样,他们的心里不仅会难受,还会流血。 人可以过穷日子,但是不可以去做丢脸的事。 罗家燕的心里,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忧,但是她不想说出来,否则就是在尤蒙氏面前现出她的无知,说:“不会的,他们不会去做土匪的,土匪是大家最痛恨的人,他们怎么会去做大家最痛恨的人呢?” 罗家燕说过这话,正想再说话时,她听到了哭声,听到了轻轻的哭声,听到了来自遥远的哭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人哭呢?鹊窝树有人家,有人家必定就会有哭声,但是,罗家燕和尤蒙氏所在的位置,距离鹊窝树还有很长的路程。 鹊窝树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哭吗?那哭声激发出罗家燕心里的兴趣,说:“大婶,你听到哭声了吗?” 尤蒙氏不相信山里会有人哭,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有人来这里哭?莫不是野兽在哭吧?” 罗家燕断定有人在哭,而不是有野兽在哭,说:“大婶,是人哭的声音,有人在伤心地哭,哭得很厉害,是哪家出了伤心的事情呢?” 第534章 莫名其妙的哭声 尤蒙氏看到罗家燕说得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当即侧耳仔细聆听,到底听到了哭声,说:“是哭声,是人的哭声,好像在边哭边说话,这地方还有人哭,真是莫名其妙,好生奇怪,令人难以理解。” 李刀磨村民普遍富有同情之心,看到别人遇到伤心之事,他们的心里,就会产生出一种同情之心,就会去劝说别人,促使别人从伤心之中走出来,而被劝说的人,往往会当场感激,过后也感激。 两个人既然听到了人的哭声,自然不会耽搁,她们要行使劝说别人的责任,劝说别人从伤心之中走出来,如果因此挽救一条人命,则会显得高兴,还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子孙,叫子孙多做善事。 两个人没有犹豫,很快站起来,走向哭声所在处,哭声来自山里的一个拐角处,那个地方有一些隐蔽。 两个人走到哭声处,看见一个妇人正在埋头大哭,罗家燕走到那个妇人面前,突然顿住,说:“妈,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正在大哭的妇人,原来是罗家燕的婆婆茶梅氏,茶木托先前向老婆撒谎,说儿子正在罗师白地,现在活得好好的,过些日子就会回来,茶梅氏信以为真,失常的精神状态,顿时变得正常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出门,茶梅氏在路上遇到蹩脚罗,蹩脚罗心里藏不住话,也不知道随意说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只管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给茶梅氏。 听过蹩脚罗的话,茶梅氏晓得老公在撒谎,晓得儿子不在罗师白地,但是,她断定儿子在和尚山。 这时候,在这样的时候,茶梅氏没有去想老公为什么要撒谎,而是选择不再相信老公说的话,她开始在心里鄙视老公,以为老公除了会撒谎,除了会做那方面的事,缺乏把儿子找回来的本领。 茶梅氏心里有气,反应到大脑,跟着有了一种异样的想法,由此产生出一种异样的动作,出现在和尚山上。 茶梅u既然断定儿子还在和尚山,自然就会到和尚山去寻找。 在出门之前,茶梅氏做了几块荞面粑粑,也不跟家人说,直接去了老和尚。 她走到鹊窝树,心里想到想到儿子命苦,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即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不巧被罗家燕听到了。 茶梅氏看到儿媳和尤蒙氏,大为惊讶,立马停止了哭泣,说:“你们也来了?” 罗家燕晓得婆婆上山的意图,说:“妈,我上山来找马根,挨刀的马根,怎么能不告而别呢?说起来我对他也是很好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怎么会舍得丢下自己的老婆孩子呢?怎么会一走了之呢?” 茶梅氏看到儿媳妇连续发问,晓得儿媳妇关注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感到很舒畅,想好好地笑几声,但是面对眼前的处境,就是想笑,也是笑不出声来。 说:“你爹上山找了几天,半个影子也没有找到,回到家只管骗我,说他们在罗师白地,活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蹩脚女人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还被他蒙在鼓里呢!你爹真不中用,只晓得做那方面的事。” 茶梅氏说出来的话,大体跟尤蒙氏一样,都是指责老公不中用,只晓得做那方面的事情,是灶门口的光棍。 罗家燕晓得农村女人骂老公,只能骂出这种水平,语言虽然粗糙,但是易懂,挺实在,说:“妈,山上寒冷,你回家吧?找人的事,就交给我们两个吧?” 茶梅氏心里怀揣着一个希望,她不可能回家,不可能在绝望之前回家,说:“马根好可怜啊!我如果不来山里寻找,如果不能把他找回家,我的心里有些不安,吃不下,睡不着,世上做母亲的,谁不关爱自己的孩子呢?” 第535章 入赘会丢面子吗 茶梅氏说起茶马根可怜,一方面是说茶马石试图欺负罗家燕,导致罗家燕跳进石月亮河,如果不是堂哥罗家栋所救,她或许已经不在人世。 罗家燕被堂哥所救,她闹出堂妹爱恋堂哥的荒唐事,迫使茶马根做了客芷兰家的上门女婿,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会丢面子吗?在李刀磨村民眼里,做上门女婿很正常,不会丢面子,但是在茶梅氏心里,却是丢面子的事情。 主动去做人家上门女婿,与被动去做人家上门女婿,有着本质属性上的区别,茶马根去做上门女婿,受到客芷兰老公的要挟,不得不做,这样就让茶梅氏感觉不满,觉得儿子没面子,父母也没面子。 另一方面,茶马根被外敌战机炸伤,毁了容,不好意思在村里生活下去,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至今生死不明,令荼梅氏感到恼怒,替儿子感到不平,因为儿子而忧伤。 罗家燕原本不笨,甚至可以说她很聪明,她已经听出婆婆话语中所蕴含的意思,但是她不能说,更不能去反驳。 因为婆婆说出来的话不但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事实的确如此,她作为儿媳,怎么能去反驳婆婆呢?如果去反驳,岂不是故意找茬?岂不是无理取闹? 罗家燕可不想去做无理取闹的事情,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脚长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想走,我们就是想拦住他们,也拦不住他们,他们走得快,就算被我们看见,我们也追不上他们,只能望着他们走,何况就算今天拦住了他们,难保明天会拦住他们,想走,永远都拦不住。” 听到儿媳妇这些话,尤蒙氏如梦初醒,感觉罗家燕说得有理,说:“你说的这些话,我爱听,不说他们离开和尚山,就算在和尚山,如果他们不想出来,我们也找不到他们,可怜!我家的两个儿子好可怜,真的好可怜!” 罗家燕对蹩脚罗原本带有一丝恨意,然而这一次,她不再恨蹩脚罗,不再恨蹩脚罗多嘴,因为婆婆迟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早一些知道,或许会比睌一些知道更好。 说:“妈,我们到山上来,只是尽一下人意而已,我们不可能找到他们,就算找到他们也劝不回去,现在天气有一些凉,妈,我们赶紧下山吧?或许他们已经回去了也难说。” 茶梅氏独自上山,只是心里气不过,气老公没有能力把儿子找回家,气老公说谎话骗她,赌气上山去寻找儿子。 茶梅氏明白,凭借她个人的力量,是找不到儿子的,何况村里的几个老人,他们到山里寻找过,大老爷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女人能做到吗?肯定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茶梅氏听儿媳妇说起下山,尽管她的心里不情愿,但是,事实的确如儿媳所说,只好同意。 三个女人随即迈步下山,回到了李刀磨。 茶梅氏回到家里,茶马勇看见,说:“妈,你到哪里去了?家里人都要急死了,满村子到处找。” 茶梅氏心情抑郁,看什么都不顺眼,哪怕是她钟爱的小儿子,现在也入不了她的眼,说:“我又没有去死,有什么好找的?吃多了?没事干似的!” 茶马勇好心问候母亲,不想被母亲呛,心里有些不高兴,说;“妈,我们是在关心你,你发脾气干嘛?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以后我们不再关心你!” 听小儿子这样说话,做母亲的还能板着面孔吗? 茶梅氏阴郁的脸上随即现出了一丝温情,说:“我到山上去找吃的,才一会工夫,你们么着什么急?都是你爹不好,少见多怪,把家里的事情拿到外面去说。” 茶梅氏对老公不满,表现在老公没有把儿子给找回来,还表现在老公拿谎话欺骗老婆,她这样想,其实是冤枉了老公。 茶木托回到家里,总不能直接把话说明白吧?如果直接把话说明白,气死了老婆,他会有怎样的伤心?他会有怎样的自责? 第536章 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男人是家庭中的一根顶梁柱,而要做家庭中的顶梁柱,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责任心,把不经过思考的话,轻飘飘地随意说出来,不仅会害自己,还会害一个家。 茶梅氏希望老公说话能够委婉一些,不要因为过于直道而去得罪村里人,如果能够用说谎话的方式去应对,就应该说谎话,就可以说谎话,但是,在儿子失踪这件事情上,她则持另一种态度,去怪罪老公说谎骗人。 这是因为她的心情很不好,在心里引发出一时的激愤,等到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她自然不会因此去怪老公,而是觉得老公说谎话,是出于一种善意,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这个家好,男人说话做事有男人的主见,有男人的独有方式,女人是不能预见,更不能去干预的。 正在茶梅氏跟小儿子软语说话的时候,茶马叶走了进来。 茶马叶看到母亲,立马飞过去,扑进母亲的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溅落到地上,说:“妈,你去哪里了?我们到处找你,就是找不着,我们都要急死了。” 茶梅氏看到女儿关爱她,心里想到为养大几个孩子,虽然吃了不少的苦,但是在心里感到失落的时候,在心里感到恍惚的时候,如果能够得到孩子的关爱,这些苦楚就会恍若烟云,于倏忽之间消失。 说:“阿妹,我只是到山里去找点好吃的,又不是想到去死,你们那么着急干嘛?唉,生逢乱世,生活物资少,害你们吃苦,还有,阿妹长大以后要找婆家,如果不把身子骨养到强壮,以后就生不出强壮的娃儿,到时候会害自己,还会害老公,害整个家庭,总之有很多外处,没有好处。” 听到这话,茶马叶的脸,于倏忽之间变得红起来,她的脸,仿佛三月里的桃花,艳艳的,又如五月里的石榴花,红红的,好看极了。 茶马叶还没有长到要找婆家的年纪,但是,她作为生活在李刀磨的一个女孩,早已意识到长大以后,是要离开父母的,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她要去组建属于她自己的家。 说:“妈,你不要逼着我去找婆家,我不想走,我要留在妈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要把妈照顾得很舒服,照顾我很满足。” 茶梅氏呵呵而笑,说:“说出来的话,比唱出来的歌要好听,真实的情况是,等到你长大,就把现在说出来的话忘记了,忘记得干干净净,忙不迭地去找婆家。” 三个人说说笑笑,各做各的事情,家庭的温情,在这个时被表现出来,在这个时候,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这是李刀磨几百个家庭中的一个缩影,是生逢乱世的李刀磨的一个缩影。 农村家庭生活向来简单,但是,因为有温情的存在,简单的生活,往往显得不简单,温情在家庭构建中,充当着重要角色。 茶马勇和茶马叶关注母亲的生死,而做母亲的不仅要关注孩子的现在,还要关注孩子的未来,暖意融融的情境,往往伴随简单而枯燥的生活。 李刀磨村民的生活就是这样,许多年没有改变过,一直存在着,一直延续着。 茶木托于傍晚时分回到家里,他看见老婆,唇角重重地扭动了几下,表现出想骂老婆几句的迹象。 然而很快,茶木托就把想骂老婆几句的迹象收了起来,完完全全地收了起来,他知道老婆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平时跟他一起下地干活,回到家要做饭带孩子,晚上还要陪老公,在这个时候去骂她,难说会出问题,甚至会出大问题。 从广义而言,农村女人的生活现状就是这样,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清闲而自在地生活,现在,茶马根已经失踪,在面容被毁以后,于中秋之夜悄然失踪。 出现这种问题,对于把孩子当做性命来看待的女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在此前提下,做出一些异样的举动,不仅可以理解,而且完全可以理解。 第537章 希望老婆安好 茶木托希望老婆安好,千万不要出事情,出了事情对她不好,对这个家不好,总之,但凡出什么事情,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谁都不好过。 现在,茶木托看到老婆已经回家,而且跟孩子有说有笑的,其情形证实老婆不仅没有出问题,而且神经正常,他郁闷已久的心情,这时候好了许多,他阴郁已久的脸上,随即现出淡淡的笑容。 茶木托看见饭桌上摆放着饭菜,两个孩子坐在凳子上,眼睛里流露出想吃的神情,但是,他们没有动筷子,不敢动筷子,其情形显示他们在等候父亲回家。 看到这情状,茶木托的心里涌上了一丝幸福感,他感觉到了来自于家庭的温馨,他感觉到了来自于家庭的温暖,没过多久,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变成了爽朗的笑容。 茶木托走到饭桌旁,坐下,拿起酒瓶,朝自己面前的一个酒杯里倒满了酒,说:“你们饿了吧?饿了就应该马上吃饭,等我做什么?要是我现在还不回来,你们难道要饿死自己不成?我看你们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变得愚蠢起来?愚蠢得就像猪。” 茶木托没有责备老婆,而是孩子,告诫他们不要等自己,还把问题说得很严重,然而事情的真相,是老婆孩子都有心灵感应。 他们晓得老公或者父亲很快就会回家,如果他们没有心灵感应,稍作等候就会失去耐心,就会去吃饭,绝对不会发生被饿死的事情。 愚蠢,愚蠢得就像猪,茶木托用这样的重话去骂他的孩子,他的心里却充满着无尽的幸福感,而被他重骂的孩子,他们在心里不但不计较,反而觉得很高兴。 他们开始愉快地吃饭吃菜,吃过饭,茶木托在火塘边吸烟筒。 夜色已经降临,厨房里点上了豆油灯,豆油灯不够明亮,厨房里显得有一些阴暗,眼前所有的景致,都显得隐约,都显得模糊。 茶木托吸着烟筒,烟火一闪一闪的,厨房里充溢着呛人而迷人的气味。 茶马勇和茶马叶洗漱干净,回到各自的房间去睡觉,茶梅氏在灶上忙活着,她不时用目光去看茶木托,看得茶木托心里痒痒的,说:“你去哪里了?走的时候,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得我们到处去找你,再不回来,我们会急死的。” 茶梅氏此时的心情很好,现在看见老公发问,立刻把好心情变成坏心情,说:“你这个人呢,除了会做那方面的事,别的事情做不来,连儿子都找不回,气死我了。” 这种话不仅损人,而且相当损人,茶木托听了,心里鬼火直冲,说:“你来怪我,我去怪谁?村里失踪了六个人,找回来哪一个?说我只会做那方面的事,如果你不同意,我怎么做?再有,如果不做那方面的事情,我们怎么会有孩子?你怎么能感觉到有孩子的快乐?我说你这个人呀,真的长了一个猪脑子,不会做人事,不会说人话。” 茶梅氏被老公骂,脑子顿时清醒过来,老公到和尚山找儿子,村子里其他几个人也到和尚山找儿子,但是,他们都没有把儿子找回来。 拿损人的话去骂老公,显然没有道理,男女之间的事情是自然发生的,拿重话去怪罪老公,拿重话去骂老公,不但没有道理,而且特别没有道理,而特别没有道理的话,是是不能说的,是不能骂的。 茶梅氏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相反,因为跟老公长时间生活的缘故,她对老公的依恋程度变得越来越高,变得越来越强烈,她可不想因为生活琐事而去得罪老公,导致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说:“我还能去哪里?我除了去和尚山找我们家儿子,我还能去哪里?兴你们去和尚山找我们家儿子,就不兴我到和尚山去找我们家儿子?记得,儿子不是你的,不是我的,而是我们家的,只要儿子不回来,我们家谁都不好过。” 第538章 心惊肉跳起来 知道老婆去和尚山找儿子,茶木托的心,顿心惊肉跳起来。 李刀磨打猎队,曾经把和尚山搜过几遍,打死过大量的猎物,但是在茶木托心里,在茶木托眼里,再厉害的猎手也有疏忽的时候,山里总会有漏网的猎物。 如果漏掉的是一只母老熊,如果老婆遇到母老熊,她还能安全地回到家里吗? 老熊以家族的形式存在着,其中的母熊是家族中的长者,如果儿孙被人打死,母熊岂能不愤怒?岂能不以人类为敌?母熊如果在这个时候看见人,它们能不把人撕碎掉?它们能不把人吞噬掉? 茶木托的心里有所想,有所思,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独自上山,就不怕老熊把你吃掉?我现在警告你,我现在严重地警告你,被老熊撕吃是很痛的,是痛得要命的。” “你呀你,真是一个蠢货,比几个孩子都愚蠢,你也不想一想,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女人能够做到?纯粹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迟早要被咬死,迟早要被吃掉。” 茶梅氏听了老公的警告,情绪反而好起来,说:“和尚山除了树木,除了石头和泥巴,什么都没有,就是虫子也没有看见,有什么可怕的?对了,我告诉你,尤蒙氏和家燕也去了和尚山,我们是在鹊窝树的林子里相遇的。” 听老婆说罗家燕也去了和尚山,茶木托在心里暗赞儿媳不仅有情,而且有义,晓得去和尚山找找老公。 说:“家燕身子骨软,要做的事情又多,你以后要多劝她,叫她不要再去和尚山,马根有脚,他如果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如果他不想回来,你就是硬扛,也扛不回来,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农村夫妻讲不来相濡以沫,他们讲实在,讲实实在在的生活。 茶梅氏跟了茶木托许多年,他们生育了四个孩子,抚养了四个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远超过城里人口中的相濡以沫。 茶梅氏听了老公的话,心心情变得和悦起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是人都会有两只脚,有两只脚就会去走路,不想回家的人,我们再怎么去劝,他们也不会回来,但愿马根能够想到家人,在山里呆一阵子就回来。” 茶梅氏说过这话,沉思了一会儿,于突然之间兴奋起来,说:“世上哪一个儿媳最好?就我们家燕最好,家燕晓得去和尚山找老公,别人家的媳妇做不到这一点,只管在家里怨天怨地,乱发脾气,胡乱骂人,她们只讲嘴上功夫,不讲具体行动。” 茶木托对罗家燕的行为极为赞赏,尽管罗家燕的行为没有结果,不能把茶马根给找回来,但是其行为表达了老婆对老公的一种关爱,一往情深。 说:“当初我叫马根去罗家上门,你喊死喊活不同意,现在看到了吧?在李刀磨,做上门女婿不丢人,有时候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比留在家里强百倍。” 两个人说过许多话,正想进屋睡觉,大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传来了茶马石的声音,说:“爹,开门。” 茶马石嘴里叫爹开门,不叫妈开门,是因为他认定母亲已经失踪,家里只有爹和两个弟妹。 茶木托听到儿子叫门的声音,说:“连马石都回来了,老不死的,你把事情闹大了,把马石都惊动了!” 第539章 实在是万不得已 茶梅氏不以为然,把这件事情看得不重,说:“我只是去和尚山找儿子,又不是去云里江跳河,我怎么晓得会把事情闹成这样?不过我们要把话说回来,马石现在虽然是云里县宪兵连长,但是他作为我们家的儿子,回家来看一眼老爹老妈,有什么不可以的?” 茶木托起身去给茶马石开门,看到儿子和儿媳宋宜梅,站在门口,说:“大冷天的,天又黑,你们回来做甚么?不小心跌倒,有你们的难过!” 茶马石急于知道母亲的情况,赶忙开口说话,说:“爹,我妈呢?我妈回来了吗?” 茶木托一边关大门,一边跟儿子说话,说:“你妈好好的,正在厨房里烤火呢!” 听到父亲说母亲好好的,正在厨房里烤火,悬在茶马石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心里顿时感到轻松起来。 茶马石随父亲走进厨房,他看到母亲坐在火塘边向火,说:“妈,你去了哪里?害我们为你操心,害我们到处找你,急死人了。” 宋宜梅看到婆婆,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她放下了富家女子的姿态,现出贫民女子的姿态。 说;“妈,现在世道乱得很,现在是全民支持抗战,容易出事,以后出门的时候,记得跟家人说一声,不巧弄出一个三长两短,我们做后人的心里不会好过,还有可能被人在背后骂我们不讲孝心。” 宋宜梅是云里县老街宋有德老板的女儿,打小受到父母的宠爱,识文断字会写诗,养尊处优,养成了看不起农村人的性格,不喜欢跟公公婆婆这边的人打交道。 不过话要说回来,人总是要改变的,总是会有所改变的,总是要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发生改变的。 宋宜梅做了茶马石许多年的老婆,她对茶马石是极度的爱恋,自然是爱屋及乌,到后来就爱上了公公婆婆,爱上了公公婆婆身边的人。 她也因此赢得了公公婆婆以及公公婆婆身边人的爱恋,因为爱情和婚姻,宋宜梅彻底改变了她的性格。 茶梅氏看到儿媳关爱她,说出来的话既好听,又体贴,她的心里暖暖的。 说:“你弟弟突然失踪,你爹和几个老倌去和尚山找了好几天,结果连一根毫毛都没有找回来,我在心里,实在担心他们,就到和尚山找你弟弟去了,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害得你们为我担心。” 茶马石是云里县宪兵连长,负责维护云里县地方治安,同时负责保护滇缅公路畅通,事情多如牛毛。 茶木托再三嘱咐过他,不要因为家里的小事,而去耽误国家的大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往家里跑。 茶马石是从李刀磨走出去的最大的官,曾经做过凌风旅宪兵副营长,现在自动降级当云里县宪兵连长,连长官不大,然而在村民的眼里,他有很高的地位,茶木托及家人因此而沾光,在村民的心里,他们也有很高的地位。 李刀磨村民地位虽然不高,但是,他们有很强的分辨能力,晓得什么事情重要,晓得什么事情不重要。 他们把家事和国事严格区分开来,几乎没有私心杂念。 部队官员,在茶木托的眼里,等同于政府官员,政府官员要为国家做事,部队官员也要为国家做事情,做的事情越多,做父母的心里越是高兴。 茶木托看到儿子带着儿媳回家,生怕儿子因此耽误国家大事,刻意说出了上面的话。 茶木托告诫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回家,什么叫做不到万不得已? 在茶木托的眼里,不到万不得已,是指父母病危或者死亡,而在茶马石的眼里,母亲突然失踪,就意味着有可能死亡,是实实在在的万不得已。 第540章 此时如果不回家 茶马石此时如果不回家,如果被村民晓得事情的始末,到了那个时候,他不被村民戳断脊梁骨,才是怪事情。 李刀磨村民向来看重政府官员,向来尊敬政府官员,但是他们更看重本身的习俗,做儿子的如果得知母亲失踪的消息,在这时候,如果没有想到母亲的安危,就算为国家做了再多的事情,在村民的眼里,依然是一个不孝之子,除了被谴责,还是被谴责。 茶马石是土生土长的李刀磨人,他知道村里有什么样的习俗,他清楚他自己作为家庭的长子,需要为家庭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需要为家庭承担起什么样的义务,然而,茶马石实在太过忙碌,他只能在天黑的时候,才有时间回到家中去打探母亲是否回家,去打探母亲是否安全? 儿子回家看望父母,总归是一件好事情,茶木托嘴里虽然责备着儿子,但是他的心里,却显得很高兴。 说:“说起你妈,她比豹子还要胆大,竟然不顾危险,跑到和尚山去找你弟弟,不巧遇到老母熊,还能活着回来吗?你弟弟他们几个,以前到和尚山杀死老母熊的老公,杀死老母熊的孩子,老母熊心里怀恨,早就把李刀磨人当成了攻击的对象。” 茶木托把先前说过的话,在大儿子面前再说了一遍,他以为自己不啰嗦,他以为自己不重复,反复说,多次说,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强调。 茶木托要向孩子表明,在父母的心里,孩子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为了寻找失踪的儿子,做母亲的竟然不顾可能遭遇到老母熊袭击的危险,执意前往和尚山,这是多么深厚的母爱啊,这是多么执着的母爱啊,孩子们,你们知道吗?你们如果知道,你们应该用怎样的方式,去报答你们慈善的母亲? 你们知道吗?这就是大爱,这就是难以言说的大爱,而要做到如此大爱,唯有父母最才行,别人是做不到的,是做不好的。 茶马石晓得了事情的真相,他看到母亲现在的状态还算好,当即放下心来,说:“没有事就好,其实,以马根他们几个人的性格,现在不可能在和尚山,而是去了前线,去前线找外敌报仇,他们作为有骨气的青年,谁愿意忍受这种窝囊气?” 茶马石说的遭受窝囊气,指的是村里六名青年被外敌飞机毁容的事,茶木托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茶梅氏的心里其实也清楚,都是心里清楚的事情,说一次就可以,没有必要说第二次,所以茶木托不说这件事,茶梅氏也不说这件事。 看到婆婆没有事,宋宜梅的心情,这时候好了许多,她跟婆婆说:“现在是抗战时代,马石格外忙碌,很少顾及到家里,家里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忙得很,我实在抽不出时间经常回来看望爹妈,真的对不起爹妈了,唉!不知道这场战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不知道百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宋宜梅现在有三个孩子,虽然有父母帮忙照看,但是,她依然感到有一些吃力,她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希望老公能整日守在她的身边,与她一道,共同承担起抚育孩子的责任,把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茶马石的心里,非常清楚老婆的心里,藏有什么样的想法,说:“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而是战场态势说了算,战场态势决定战争胜负,而我们只是体现战争是否结束的个体,可以起作用,但是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们只能等,等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这时候,大军隔着大江与外敌长时间对峙,因为担心遭遇对方突袭,双方都在修筑强大而坚固的防御工事。 大军正在制定反攻计划,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组建了多支部队,日以继夜,正在加紧训练,横渡大江云里江模拟训练基地,热火朝天,大批量将士在江面来回穿梭,呐喊声响彻云里江。 与此同时,内地也在组建反攻部队,他们将配合滇西部队,去完成收复滇西被占领土的任务,最终把外敌彻底赶出滇西,给滇西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云里县作为滇缅公路的后方支撑点,在大军反攻之前,显得异常重要,显得异常繁忙,而作为云里县宪兵连长约茶马石,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在如此繁忙的时候,去过多的顾小家,舍大家。 第541章 我们要唱好主旋律 云里县长杨里梅按照上面的要求,大力支持前线抗战,向抗战前线提供战略物资,不仅如此,他还指示赵唯城组建了云里县战略物资集散地。 赵唯城立刻行动,他迅速在云里县城组建了支援前线抗战物资集散地,同时派出人员前往各个乡村,在各个乡村建立了相关机构,进驻了相关人员,这些被百姓骂成搜刮队的人,恨不得把云里县各个地方搜上十遍八遍,恨不能刮上十遍八遍,好在百姓知道抗战需要物资,他们对政府的苛刻,只是嘴上骂几句,在行动上却显得很积极,很配合。 云里县宪兵连负有维护地方治安的责任,在赵唯城组建战略物资集散地以后,为保障筹集到的物资,能够及时地交付给前线部队,云里县宪兵连又担负起保护云里县战略物资集散地的工作。 茶马石知道云里县百姓的处境,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程度,然而抗战是当时的主旋律,抗战胜利是主旋律中的主旋律。 为了唱好这个主旋律,饿死几个百姓虽然令人感觉心里难受,但是如果就此收手,怎样才能向前线输送大量物资?对于那些土匪或者强盗,甚至出现错杀。 乱世需用重典,为保障前线抗战,茶马石只能硬起心肠,愿意因此担负骂名,事情的真相是,有些村民在背后骂他老娘,恨不能剥他的皮,恨不能喝他的血。 那些村民痛恨云里县宪兵连,痛恨云里县宪兵连长茶马石,这种恨,弥漫在云里县的民间,弥漫在云里县的天空,抹之不去,抹之不掉。 然而村民在心里痛恨,却拿云里县宪兵连没有办法,在那个特殊的时代,手握生杀大权的宪兵,杀几个人不需要考虑,不需要犹豫。 村民响应政府号召,只管加紧生产,只管没日没夜地干活,尽最大力量,去完成政府交给他们的任务,过着极为清苦的生活,战后,云里县有学者到乡间走访,所到之处,其苦难令他们惊骇,同时令他们极度感伤。 云里县百姓为抗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连他们家中的骡马,也为抗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为抗战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这些骡马是在滇缅公路完工以后开始长大的,它们肩负起它们父母同样的责任,驮着沉重的货物行走在山间小路,在主人的吆喝中,尽管它们极为小心地走路,但是,依然有不少骡马坠落到悬崖底下,死在悬崖底下,而它们的尸体,被饥饿的村民吃得干干净净,饥饿的村民根本不给动物啃吃骡马的机会。 活着的骡马听到同伴的哀嚎声,它们有过犹豫,然而,它们在犹豫过后,再一次迈步走路,主人家知道,它们是哭走路的,它们把眼泪凝结在眼角,成为一种永恒。 过了许多年,云里县老百姓忘记了先祖在抗战中所遭受的苦难,忘记了骡马在抗战中所经受的苦难。 他们甚至忘记了外敌侵占滇西的事实,它们永远不会拿起法律的武器,去向外敌索要战争赔偿,于是,出现了外敌过得好,而滇西百姓过得不好的局面。 茶木托听过儿媳宋宜梅所说的话,说:“你们现在就回去,现在就赶紧回去,免得耽误了你们的正事,都是你妈不懂事,晓不得去和尚山有极大的危险,更晓不得出门要跟家里人说一声,害得你们为此担心,说倒底,是我平时对你妈缺乏严肃教育的结果。” 茶马石听过父亲的话,心里虽然持有一些异议,但是他不好反驳,父母在一起生活许多年,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父亲责备母亲,做孩子没有权利去指责父亲。 说:“也好,爹,妈,请你们多多保重,我们现在就回去,几个小家伙特别调皮,像孙猴子大闹天宫,父母不加管束,迟早会成为废物疙瘩。” 茶马石说过这话,站起来,招呼老婆出门,宋宜梅从身上掏出一沓钱递给婆婆,茶梅氏推辞,说:“不要,我一个农村老太婆,要钱干什么?” 宋宜梅的眼圈红红的, 现出感伤的神情,说:“妈,你拿着吧?我们忙得很,没有时间照顾爹妈和弟妹,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你们。” 第542章 再一次拒绝 第542章再一次拒绝 茶梅氏再一次拒绝宋宜梅的钱,茶木托仿佛知道老婆将不久于人世似的,说:“收下吧,趁我们现在还有一点力气,过几天,我去请人来家里,为我们做两副棺材。” 茶木托把话说得暗淡,把话说得凄凉,茶马石听过这话,感觉沉沉的,心里仿佛被置入一个大石头。 茶马石带着老婆宋宜梅,走石月亮河边的小道,走向云里县老街。 云里县老街距离石月亮河三公里,走得快一些,半个小时足够了。 茶梅氏的情绪稳定了几天,到后来,变得起伏起来。 情绪低落的时候,茶梅氏坐在石月亮河边,喃喃自语, 说:“马根,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呀!你竟然舍得丢下老婆和女儿,竟然舍得丢下你的老娘,你可知道,做老娘的没有了心头肉,怎么活下去呀?马根,你这个挨刀杀的,你的心,比石月亮河里的石头还要硬!” 情绪暴躁的时候,她容不得家人说出半句话,看到茶木托,仿佛看到仇人似的,只要茶木托说出一句话,哪怕这句话出于好心,出于好意,茶梅氏也会恶语相加。 说:“你能说什么?你能做什么,除了会做那件事,你还能做什么?没有用的老东西,白活了几十年的老东西,连自己家的儿子去了哪里,你都不晓得,你都不去找回来。” 在这个家庭里,曾经威风八面的茶木托,曾经得到过老婆无比信任的茶木托,转眼之间变成了老婆眼里的懦夫。 在老婆的眼睛里,他那么的羸弱,他是那么的不中用,而且,茶梅氏每一次骂老公,都会用恶毒的语言,当着两个孩子的面骂,令茶木托赶到十分的尴尬,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选择离开。 茶木托不知道更年期三个字,不知道更年期会出现哪些现象,但是,他从社会生活方面判断出一个人,如果到了一定的年纪,生理方面会发生重大的变化。 茶木托知道,这种生理变化的具体表现,一定会是唠叨,一定会是看不惯什么,而但凡看不惯什么,就会说什么,不分时候地说,不分早晚地说,不说出来不舒服。 不停地说,不厌其烦地说,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茶梅氏不仅唠叨,而且是十分的唠叨,有时候甚至是骂人,歇斯底里地骂人,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人。 茶木托晓得老婆已经进入爱唠叨的年纪,晓得老婆在这个时候,因为儿子的突然失踪,脑子受到了刺激,受到强烈的刺激,她难以控制她的情绪,最终她只能任由情绪失控,把不该说的说出来,把不该骂的骂出来。 茶木托已经感觉老婆会出大问题,隐忍和退让,或许能换来老婆情绪的一时安定,但是,不可能换来老婆长时间情绪的稳定。 换取老婆长时间情绪的稳定,唯一的因素就是儿子茶马根,如果儿子茶马根突然出现在家里,或许会导致老婆因为激动而晕眩,但是,晕眩过后就是情绪的稳定,继而是情绪的恢复,是生理机能的恢复。 儿子啊,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啊?你都是结过婚的人了,你都是做过爹的人了,为人做事,怎么不去考虑后果呢?你想害死多少人? 茶木托在心里暗怪李天明,暗怪李天明放着好好的私塾先生不做,偏偏要去组建李刀磨打猎队! 抗战虽然重要,但是,抗战是前线部队的事情,前线部队需要地方上的支持,但是这种支持,是要讲实际的。 到山上去打猎,把打到的猎物送往前线,这是支持抗战的一种手段,但是这种手段,因为山上猎物的减少,而变得缺乏实际意义。 在这种时候,面对这种情况,李刀磨打猎队不应该成立,而应该解散。 第543章 暂时停止下的继续 事情的真相是,李刀磨打猎队几乎处于停滞的状态,李天明带领村里的五名青年去虹山去打猎,是暂时停止下的积蓄,是想去碰运气,如果打到猎物,继续提供给前线,如果打不到猎物,只是浪费时间,只是浪费精力。 李刀磨六名青年前往虹山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没想到运气非常好,他们不仅打到了猎物,而且打到了很多猎物,他们在打到很多猎物之后坐下休息,坐下进食。 不巧就在这时候,一架外敌战机突然在他们附近坠落并发生剧烈爆炸,李刀磨六名青年于瞬间受伤,被毁容,关于件事,李刀磨村民觉得是一个劫数,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劫数。 他们知道,在劫数面前,谁也没有办法去回避,而只能去面对,去承受。 外敌战机早不飞来,晚不飞来,早不坠毁,晚不坠毁,偏偏要在李刀磨六名青年坐下休息,坐下进食的时候飞来,坠落并发生剧烈爆炸,再说,虹山那么大,外敌战机什么地方不可以坠落?什么地方不可以发生剧烈爆炸? 李刀磨六名青年被外敌战机炸伤,与其说凑巧,不如说他们运气差,在特定的时间,在特定的地方,遭遇到了特定的事情。 除了茶木托去怪罪李天明,其他村民没有去怪罪李天明,而是去怪外敌,如果不是外敌入侵中国,如不是外敌入侵滇西,云里县何以会成为抗战的后方?何以会成为抗战的支撑点?李刀磨村民何以要去支持抗战? 李刀磨六名青年,何以要到山上去打猎?如果不到山上去打猎,李刀磨六名青年会受伤?他们还会在中秋之夜离家出走吗?不会,绝对不会。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屋舍俨然,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是陶渊明笔下的村庄,是陶渊明笔下与世相隔的山庄,是人们向往已久的山庄,或许这个山庄距离现实过于遥远,但是人们依然向往,渴望存在。 李刀磨位于博南古道旁,它不可能与世隔绝,但是,构建一种宁静生活,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 李刀磨村民对李天明没有恨意,自然不会对李云愽有恨意,没有哪一个人愿意去找李云愽的麻烦。 他们既然认定这是一个劫数,自然就会思考如何化解劫数,他们在心里祈求离家出走的人,能够及时回到李刀磨,能够安全地回到李刀磨。 茶木托心里有额外的想法,他在痛恨外敌无端施加给家庭痛苦的时候,思维走向了另一个方面。 茶马石曾经试图欺负弟媳罗家燕,事情暴露以后,他无颜在村子里生活下去,只能选择离开,选择去当兵,没想到坏事变成好事,不仅当军官,还娶了云里县老街宋有德老板的女儿宋宜梅做老婆,成为李刀磨村民心中敬仰的人物,茶木托以及家人的地位,因此得到了提升。 茶木托以为儿子茶马石的经历,证明有时候坏事能够变成好事,现在村里六名青年失踪,因为身受屈辱而失踪,那么他们会去哪里? 大多数村民难以判断他们的去向,少数人隐约意识到他们去了前线。 到前线去报仇,到前线去解恨,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对于茶木托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大儿子因为做了错事而当军官,二儿子会不会也走大儿子的老路?会不会也去投军当兵?如果也去投军当兵,他会不会当军官?如果他也当军官,家里不是有了两个军官吗?不是好事成双了吗? 家里有一个儿子当军官,父母以及家人的地位,因此得到极大的提升,如果有两个儿子当军官,父母以及家人的地位,岂不是加倍地得到了提升?如果加倍提升,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茶木托有虚荣心,村民同样有虚荣心,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自身地位的提高,需要社会契机做牵引。 什么是社会契机?就是社会给予他们机会,茶木托所处的社会是乱世时代,是外敌强加于人的战争时代。 在乱世时代,在战争年代,茶木托的大儿子意外地当了军官,意外地给家庭带来了荣耀,如果二儿子也能够当军官,这岂不是锦上添花?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二至,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们,往往希望福可以叠加,但是,现实告诉人们,好事多磨可以常见,好事成双不可常见。 茶木托对前景充满着奇思妙想,他的心里没有太多的怨气,现在面对老婆的问题,他的心里,不仅有阴影,而且阴影很重,他担心老婆死亡,就在心里祈求老天爷,不要给家庭里带来厄运,哪怕是细微的厄运,也不要带来。 农村女人只要不走极端,只要严守妇道,老公就不会嫌弃她们,相反会在心里感激她们,感激她们给家庭带来好处,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谁也不希望老婆过早离开。 第544章 赶快做两副棺材 茶木托具备这样的思想,他可不想老婆过早离开人世,更不想老婆死得凄惨,要知道,对于他的家,老婆是有贡献的,是值得他看重的,他想一望老婆好好的,活一百岁,最好活两百岁。 带着这样的思维,带着这样的思绪,茶木托把儿子和女儿叫到身边,说:“你们两个要学得聪明一些,眼睛要变得明亮一些,你们要随时跟在妈后面,看到妈遇到危险,就立刻扑过去抱住妈,不要让妈有机会去跳河。” 人有各种各样的死法,远不止跳河一条路,茶梅氏如果想去死,完全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式,但是,在茶木托的心里,在茶木托的眼里,如果老婆想去死,除了选择去跳河,没有别的选择。 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茶木托朝这方面去想,就会朝这方面去做,他告诫孩子,要密切注意母亲的动向,严防母亲去跳河。 然而,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茶木托一厢情愿的想法,后来不幸成为了事实,茶梅氏最终选择了跳河。 人如果想去死,想去自我了结生命,就算由阎罗王派出小鬼去监护,去阻止,也难以有效,由人去监护,去阻止,更不会有效,所谓防不胜防,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茶木托在心里担忧老婆神经错乱,最终会跳河而死。他吩咐孩子严密监护母亲,不要让母亲有丝毫去跳河的机会,茶马勇和茶马叶答应过,开始严密监护母亲。 茶木托心里有忧虑,他趁着还有力气,趁着还能动,立刻请两个木匠来到家里,给他们两夫妻做棺材,他在旁边帮忙,棺材木料早已预备好,是出自和尚山的赤松。 出自和尚山里的赤松,木质坚硬,纹理清晰,树干笔直,是做棺材最好的材料。 李刀磨村民,对于出自和尚山里的赤松,格外看重,格外青睐,李云博不止一次地说,那些赤松,在水里浸泡许多年都不会腐烂,埋到地下许多年也不会腐烂,不仅是建房子的首选,还是做棺材的首选,李刀磨每个家庭,家中都会储备适量和尚山赤松。 李刀磨村民选择用和尚山里的赤松做棺材,意在人死了以后,被埋在地下许多年之后不会腐烂,因此有接纳地气的充裕时间,有足够的时间去升天,有足够的时间去化为神仙,然后到宇宙里做神仙,过神仙生活。 茶梅氏在家里做饭,她明白做棺材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活在世上有房子住,死了以后也有房子住,死了以后还能有房子住,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幸福,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 在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面前,茶梅氏显得神情稳定,显得精力充沛,甚至精力旺盛,为自己死后要住的房子,去操劳,去操心,去付出,有什么不情愿的?值得付出的事情,就一定要付出,而且是心甘情愿地去付出。 茶马勇和茶马叶记着父亲的告诫,他们严密监护着母亲的行为,生怕母亲背着他们,去跳石月亮河。 然而尽管他们严密监控着母亲的行动,茶梅氏还是躲过了两个孩子的监控,于某个黄昏,悄悄来到石月亮河边,长时间地坐在石月亮河边。 太阳已经落山,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石月亮的河水流淌着,流水声在茶梅氏的耳边响彻着,萦绕着。 人有时候会进入思维的死角,而人一旦进入到思维的死角,大脑里就会立刻出现一种化境,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会占据人的脑海,促使人做出令人费解的事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死脑筋。 死脑筋害人,死脑筋害死了不少人。 茶马根失踪,这是现在的事实,茶马根有可能回到村里,这是以后可能出现的事实,现在的事实,不等于以后的事实,如果现在为以后的事实去着急,去忧愁,等到以后出现转机,就会觉得以前的着急,就会觉得以前的忧愁毫无意义,但是很多人失去了这个机会,他们没有等到以后,没有等到事实会迎来转机,会发生改变。 在没有搞清楚事情发展态势的前提下,村民只能去寻找,只能去等待,等待结果的出现,等待事情发生改变,等得事情出现转机。 然而,茶梅氏不是这样想,不是朝着这方面想,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儿子,出现了血淋淋的儿子。 她的儿子正在哭泣,正在大声地哭泣,那哭泣的声音,显得无比凄惨,显得绵延不绝,仿佛一根毒刺,刺着茶梅氏的心,无情而毒辣地刺着茶梅氏的心。 茶梅氏变得伤心起来,变得极度地伤心起来,说:“马根,我的儿子,我亲亲的儿子,你终于了回到妈身边,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 茶梅氏伸出双手去接纳儿子,去拥抱儿子,然而,她伸出去的两只手却落空了,她的心,这时也随之落空,她感觉到她的心,仿佛一间没有装修过的房子,内外都是空空的,寒风从不同的地方钻进来,在房子里呼号奔走,摧毁着茶梅氏脆弱的心灵。 第545章 在化境中溺水而死 茶梅氏在化境中伸出双手,期待接到儿子,然而她失失望了,儿子不但没有走向她,没有走近她,反而选择离开,选择伤心离开。 在化境中,茶梅氏感到失落,感到非常失落,她意识到儿子既然选择离开,自然不会再回来,哪怕母亲百声呼唤,哪怕母亲千声呼唤,他也不会回来。 茶梅氏感觉很伤感,感觉很伤心,在伤感之中,在伤心之中,她再一次进入化境,离开的儿子这时走了回来,走到她的身边,伏在她的怀里,只管嘻嘻地笑,只管憨憨地笑,她由此感觉到一阵暖意,由此感觉到一阵浓烈的暖意。 母亲对于儿子的爱,母亲对于儿子浓烈的爱,在此时此刻表现出来,在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茶梅氏的心里,由此得到满足,由此得到强烈的满足,她在化境之中,找回了失踪多日的儿子。 儿子在外飘零了多日以后,心里想到了母亲,心里想到母亲会因为儿子的失踪而伤心,他于心不忍,他的心,终于活了过来。 儿子终于回到母亲的身边,他毫无悬念地扑进母亲的怀抱,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在母亲的怀抱里笑,他在一瞬之间回到了孩童时代,把孩童时代的调皮,毫无保留地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 世间多么美好,人生多么美妙,拥抱儿子的人生,更加美好,更加美妙。 茶梅氏在充满暖意的化境中幻想,奇想,那幻想,那奇想,穿越了时空,飞向远方,飞向渺远,然而过了不久,扑在母亲怀里的儿子,于倏忽之间离开母亲的怀抱,在冷风中飘零,像树叶似的在冷风中飘零,他的嘴里,发出细微而悲伤的声音。 茶梅氏几乎没有犹豫,她立刻站起来,朝冷风追去,朝儿子追去。 棺材已经做好,已经油漆好,摆放在二楼,茶木拖到地里干活,当他从地里回来时,只看到茶马叶,没有看见老婆,说:“叶妹,你妈呢?你妈去了哪里?” 茶马叶看到父亲询问,才想起自己没有尽到监护母亲的责任,说:“爹,妈可能到菜地里去了,有哥看着呢!” 茶木托回家的时候去过菜地,他没有看见老婆,现在听女儿说妈可能在菜地,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说:“糟糕,真是糟糕,可能出事了。” 茶木托意识到老婆极可能出事,说:“你妈神经出了问题,疯疯癫癫的,很容易出事情,所以,我才叫你们好生看护她,可你们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只管去偷懒,现在出事情了吧?还愣着干嘛?赶快去找,赶快到石月亮河边去找,快,快去找。” 茶马叶来不及为她的行为辩护,她赶紧熄灭灶火,跟在父亲身后跑出家门,他们在家门口遇到了茶马勇。 茶马勇背着一捆柴,他看到父亲和妹妹跑出门,感觉家里可能出了事,说:“爹,是不是妈出事了?” 看到儿子到山上去砍柴,尽管曾经吩咐过儿子,要儿子严密监护母亲,但是,儿子有儿子的事,总不能因为监护母亲,就叫儿子不去做事吧? 茶木托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在这个时间,他没有呵斥儿子,说:“你赶紧把柴放下,赶紧跟我们去找你妈,你妈神经有问题,可能会跳河,去跳石月亮河。” 听过父亲的话,茶马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赶紧把背上的柴放下,随父亲和妹妹跑向石月亮河,三个人很快就在石月亮河里找到了茶梅氏。 茶梅氏成倒伏状趴在水面,两只手朝前伸出,仿佛要抓什么似的。 茶木托赶紧把老婆抱起来,放在一片草地上,茶马勇和茶马叶见状,立刻呼喊起来。 茶木托用手探了探老婆的鼻孔,发现老婆已经断气,心里十分伤感,说:“你妈已经死了,抬回家去吧?” 人总是要死的,茶木托晓得这个道理,但是,他看见老婆死亡,而且以跳河的方式死亡,他的心里,不仅激愤,而且惊骇,在心里惊骇老婆不讲道理,不给家人脸面,竟然会选择跳河,这种死亡方式极度残忍,必然导致家人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546章 我的老婆好可怜 茶梅氏选择跳河死亡,如此死亡方式,难说会在村民心里引发猜疑,以为茶木托对老婆不够好,或者有辱骂老婆的行为,导致老婆一时想不开,继而选择去跳河,最终溺水而亡,死得悲惨,死相难看。 有一些村民,甚至会说茶梅氏的孩子不讲孝道,说他们没有良心,对母亲不够好,导致母亲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继而选择跳河,面对各种猜测,面对各种指责,作为茶梅氏的后人,情何以堪?何等尴尬?如何在李刀磨生活下去? 老婆选择跳河死亡,茶木托在心里感到悲愤,继而感到愤怒,说起来是正常的,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茶木托毕竟是茶木托,他很快把心里的想愤,很快把心里的愤怒予以剔除,剔除得干干净净。 茶木托的心里,随即生发出另一种感情,我的老婆好可怜,我的老婆死得好可怜,我的老婆,不仅死得凄惨,死相还难看,我怎么如此大意?竟然让老婆死在外边?要知道,死在外边的人,尸体是不能进堂屋的,在堂屋里睡了半辈子,死了以后,却不能进堂屋,这是何等可怜?又是何等悲惨啊! 茶梅氏嫁给茶木托以后给茶木托生儿育女,他们之间既有同甘,又有共苦,茶木托的心里,对此清楚,最明白,现在他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为孩子操心的时候,已经少了许多,说起来,老婆也该享一下清福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茶马根被外敌战机炸伤,变得面目全非,他于中秋之夜,悄然离开了李刀磨,这事件导致茶梅氏迷失了心智,最终选择了跳河,她以极端残忍的方式,结束了她的生命。 茶木托的心里,因此沉甸甸的,他的心里,仿佛被植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到了骂人,去骂身边的两个孩子,然而他最终没有骂身边的两个孩子,他晓得两个孩子没有错,既然没有错,我为什么要骂他们?如果去骂他们,说明我不讲道理,我为什么要做不讲道理的父亲?去做不讲道理的父亲,有意思吗? 脚长在老婆的身上,老婆既然选择去跳河,不要说由孩子监护,就是由孩子抱着,她也会有挣脱的时候,想死的人,总能找到去死的机会,这样去想,思维很正常吧?神经不错乱吧? 茶木托心里有万千不满,有万千思绪,他弯腰背起老婆的尸体,用极度柔软的方式说话,说:“走,我们回家,外面好冷,我们现在就回家,我给你盖热被窝。” 茶木托嘴里说的回家,既是面对孩子,更是面对老婆,他要把老婆背回家,背回到老婆亲手建造的家。 为了这个家,老婆付出了多少辛苦,付出了多少艰辛,茶木托的心里,是清楚的,是明白的,他不能把老婆留在外面,他要把老婆背回到家,背回到充满温情的家。 家是一个好东西,家或许有吵闹,或许有贫穷,但是,这些东西跟温馨相比,跟温情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人总是会记住家的快乐,人总是会淡忘家的不快乐,他们会把家,看得至高无上。 茶木托作为一个人,不仅懂得这个道理,而且深深地懂得这个道理,他可不想老婆在石月亮河边,长时间地停留,他想叫老婆尽快回到家。 河边有风,风冷嗖嗖的,刺人肌肤,叫老婆在刺人肌肤的情境里。长时间地停留,作为男人,作为深爱老婆的男人,他的心里,会好过吗? 茶木托把老婆背回到家里,他甚至不顾村里的习俗,不仅把老婆背到家里,而且把老婆背回到堂屋里,平放在堂屋里的一张木床上。 茶木托打算在堂屋里为老婆办丧事,这行动或许会招来村民的非议,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这些,生前不能叫老婆过上好的生活,死后能让老婆感觉到家的温暖,也算是活人对死人的一个交代吧?也算是活人给死人一个安慰吧? 第547章 为死去之人辛苦 活着的人,要为死亡之人赎罪,说起来没有什么不好,相反,这是活人对死人的一种尊重,一种自责。 茶木托愿意这样做,他愿意给老婆举行隆重的丧葬礼仪,以隆重的丧葬仪式,去表达他对老婆的歉意,去表达他对老婆的尊重,送老婆平静地走向另一个世界,期待她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去做他的老婆,继续去做四个孩子的母亲,把人生的意境升华到最高境界。 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老婆活着的时候,不能感受到人生的幸福,那么,在她死了以后,活着的人,就要让她感受到人生的幸福,活着的人,心里不会因此而感到难受,相反,他们会因此而感到满足,会因此而感到幸福,甚至感觉到深刻的幸福,这是活人愿意为死人辛苦的感性认识。 茶木托吩咐两个孩子立刻去通知邻居,请他们立刻来家里,两个孩子答应过后,即刻跑了出去。 茶木托单家独户,单家独户不等于没有邻居,距离他家不远处,就居住着一些人家,这些人家跟茶木托以邻居互称,平时总能做到互相帮忙,现在茶梅氏死了,他们没有理由不来,而且必须来,否则没有脸面在李刀磨生活下去。 如果家里有事,首先要通知邻居,请邻居来帮忙。 邻居接到通知,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即刻放下手中的活路,前往有事的家庭。 这是李刀磨的一种习俗,千年不改,千年不变。 仅仅过了半个来小时,邻居就随茶马勇,随茶马叶来到茶木托家里。 邻居把茶木托家的事当成他们自己家里的事,跟茶木托商量以后,男人立马出门去通知乡亲到场,女人给茶梅氏洗身子,换干净衣服,装棺,上香…… 过了不久,宋有德带着女婿女儿,带着孙子孙女来了。 宋有德先前走马帮,人脉广,到了后来,他考虑到走马帮常年在外,跟老婆接触时间少,导致老婆多年不生子,当即停止走马帮,在云里县老街开了一家杂货铺,生意异常火爆,每天都有丰厚的利润。 或许是老天有眼,或许是跟老婆接触多,不过几年时间,宋有德不仅有了女儿,还有了儿子。 宋宜梅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嫁给茶马石,他们感情深厚,生儿育女,给了宋文强一个人丁兴旺的局面。 前文说,茶马石在关键时刻炸了既通桥,阻滞了外敌侵占滇西的步伐,打破了外敌企图加快进攻中国的美梦。 茶马石作为这个行动的最大功臣,却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在心灰意懒之际,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临城,回到云里县老街。 茶马石想到了做生意,想到跟岳父做生意,他知道,以岳父的人脉,以岳父的从商经验,只要他愿意学,就会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会大把赚钱,就会钱上生钱,不愁钱不够用,只愁钱太多,不知道应该用在何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杨里梅把茶马石请到了县政府,请他出面担任云里县宪兵连长,其职责主要在于保障滇缅公路云里县段畅通,同时协助云里县政府维护地方治安。 茶马石答应了杨里梅的请求,走马上任。 宋有德看到女婿放着凌风旅宪兵副营长不干,偏要去当云里县宪兵连长,心里有一些意见,过后想了想,觉得女婿是在打悲情牌,以自我掉价的方式去引发高层注意,进而获取到更高的职位。 这只是宋有德个人的想法,事实上,茶马石可不是这样想的。 在乱世时代,在抗战时代,个人的得失,个人恩怨跟国家事务相比,算不了什么,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可以忽略不计,何况作为一名抗战时代的军人,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死亡是随时发生的事情。 跟那些已经死亡的将士相比,跟那些随时有可能死亡的将士相比,他经受的这一点委屈算什么?如果执意要去拔高,拔高到天空的云吧?而天空的云,不是说散去就散去,不是说消失就消失? 第546章 表面上很谦虚 茶马石既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宋有德自然就不会知道,他们两个人,各自把想要说出来的话闷在心里,好在宋有德对女婿极为满意,对女婿极为看重,说出来或者不说出来,无所谓,无关紧要。 在那个时代,在全民抗战时代,不要说家里有一个宪兵连长,就算有一个宪兵,也是一种荣耀。 在人们的眼里,宪兵是执法者,有时显得任性甚至蛮不讲理,在李刀磨村民眼里,家里有一个宪兵,等同于家里养了一只老虎,或者养了一个雷神,谁敢上门去欺负∧除非活得不耐烦,或不;要老命。 宋有德家里有一个宪兵连长做女婿,他以及家人的地位,不仅会得到提升,而且得到巨大的提升,宋有德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一点。 宋有德是一个能干人,是一个精明人,他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把家经营得令人敬佩,如果缺乏远见卓识,如果缺乏相应人脉,他不可能把生意做好,不可能把家经营好。 宋有德表面上显得很谦卑,内心里显得很高傲,他虽然看重女婿但是不看重女婿的家人,他在心里,总是告诫自己要把握好分寸,不要过多地跟李刀磨村民有往来。 宋有德跟茶木托结成儿女亲家,但是,他很少去茶木托家里,他担心去茶木托家里,如果次数过多,或者过于贫繁,显得有些掉价,他知道,在这个社会,在人世间,富与穷,富贵与贫穷,是有区别的,是有本质区别的。 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年纪的增长,宋有德渐渐地收敛起高傲的秉性,表面上变得谦卑起来,内心里也变得谦卑起来 他已经发觉自我高傲,不仅没有意识,还会影响到生意,他知道,缺少人脉,生意将不再是生意,生意变得清淡或者沦落到关门,是可以预见到的事情。 宋有德开始走近茶木托,开始频繁地走进茶木托家里,他意外地发觉茶木托,其实有许多高明之处。 得到亲家母死亡的消息之后,宋有德没有半分钟的耽搁,即刻拿起钱袋子,跟茶马石说:“走,我们走,我们立刻去你家里。” 按照李刀磨的习俗,茶马石必须到场,他是家中的长子,是家中孝子中的孝子,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必须到场。 宋宜梅作为茶梅氏的儿媳妇,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重要的事情,她也必须到场。 宋宜梅的主要任务是陪伴死去的婆婆,次要任务是端茶倒水,接待来客。 茶马石和宋宜梅的孩子,也必须到场,他们的任务是玩耍,在毕摩做法事的时候跟在父母的屁股后面,围着茶梅氏的棺材转圈圈。 宋有德如果不想去,可以找一个不想去的理由,但是他决定去,而且想快一点去,他已经改变了高傲的做人姿态,他已经变得谦虚起来,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变得谦卑起来。 宋有德前往的目的,是凭吊死去的亲家母,安慰活着的亲家公,更重要的是凭借他的金钱,帮忙解决办理丧事所需要的生活物资。 宋有德有钱,有钱可以买到紧缺的物资。 亲家母死亡,亲家公不能不出面,不能不帮忙,否则就是无情无义,无情无义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等同于僵尸活在世上。 世上的人,谁愿意去跟僵尸打交道?宋有德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不可能去犯这种低级别的错误。 茶马石是一个军官,是云里县宪兵连长,有权有势,他的属下,正在寻找机会接近他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忙不迭地出力出物,把他家的事,当做自家的事来做。 林竹寺高炮连,下片烟幕连,云里县政府,李刀磨村民,没有哪一个人不想去茶木托家,没有哪一个人不想尽力去帮助茶木托。 茶梅氏生前没有享受到过的殊荣,死了以后得到了,而其他村民死了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殊荣。 茶梅氏的丧事结束以后,李云愽和俞琴回到家中,俞琴心里有些不舒服。 说:“茶木托的老婆死在外面,按照李刀磨的规矩,不能停在堂屋里,应该停在大门外,如此破坏李刀磨的规矩,李刀磨的人今后还能有什么脸面活下去?我都不好意思去跟外面的人,去说起这件事,觉得丢脸还丢人。” 第549章 借腹生子也枉然 听老婆说起脸面两个字,李云愽立马想到李天明,他的内心,随即受到极大触动,随即受到极大震动。 李云愽费心费力,大胆借腹生子,原本想着他们两口子,在死了以后能够被葬入祖坟,能有人子孙去祭奠,去祭祀,给他们烧纸拔杂草,然而现在看来,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未必有好结果,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以失踪的方式,把李云博心里的美好愿望,予以彻底击碎。 在外人眼里,李云愽和俞琴不仅有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是个有满肚子文化的私塾先生,他们死了以后,完全可以按照李刀磨的习俗,顺顺当当,轰轰烈烈葬入祖坟。 然而现在,李天明已经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他以后不能回到李刀磨,李云愽两口子死了以后,指靠谁把他们送入祖坟? 逢年过节,指靠谁去给他们烧纸钱?指靠谁去祭祀他们?如果没人给他们烧纸钱,他们在那边岂不是没钱用?岂不是穷光蛋? 看见别人有亲人去祭奠,而他们却没有,他们的心里,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孤单?会不会因此而感到难受?会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 这些问题不仅棘手,而且非常棘手,令李云愽感到特别忧愁,特别忧虑,甚至在心里产生烦恼,这烦恼停留在他的心间,萦绕在他的心间,令他感觉到一种沉重,感觉到一种无法剔除的沉重。 李云愽看到老婆,去指责茶木托心术不正,没有按照李刀磨的规矩办事,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说:“规矩?什么叫做规矩?女人会生孩子就是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茶木托的老婆不仅能生,而且一口气生出四个,不像你,一个都生不出来,等到我们死了以后,靠谁把我们送上山?靠谁给我们烧香?靠谁去祭祀我们?如果没人去祭奠,到时候我们的坟墓将不是坟墓,而是荒野,是野猪拉屎拉尿繁殖后代的地方,要我说,不给男人生孩子就是最不讲规矩,就是对男人最大的不敬。” 不能生孩子是俞琴的短板,也是俞琴的痛点,她因此受了老公很多很多的气。 有时候,俞琴会想到反击,会想到狠狠地回敬老公几句,然而因为这个短板,俞琴很快就把心里的想法抹去,代之以愧疚的心情。 怪谁呢?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怪自己不能给老公营造出一个儿孙满堂的局面,怪自己损害了老公的脸面,导致老公心里窝火。 俞琴看到老公出声骂人,而且拿茶木托的老婆去跟她比,她顿时感觉自己矮了几分,说:“我不会生,才会导致你去借腹生子,而且借腹生子都有理由,可是现在呢?到底希望落空,说明白一点,是我们命中没有后代。” 看到老婆出言反驳,李云愽火气更旺,说:“是你没有本事生,我说你几句,你还有理?你再这么蛮横下去,小心老子休了你!” 李刀磨的女人,绝对不能听到休字,被老公休掉,比起被老公捅一刀,还要疼,还要痛! 俞琴听到老公说要休掉她,死了以后,不能被埋进李家的祖坟,心里十分着急起来,她的眼睛里,立刻蓄上了泪水,那泪水,跟着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 说:“你这么不待见我,总是拿这件事来骂我,不如让我去学茶木托老婆,跳进云里江淹死,省得你心里烦。” 外敌入侵滇西以后,作为滇缅公路节点的李刀磨,接连出事,不断出事,人死得够多,李云愽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叫老婆去跳河,何况李天明只是暂时失踪,暂时失踪不等于死亡。 暂时失踪,有可能还会回到村子,到了那个时候,俞琴就是一个有儿子的人,她死了以后,就会有儿子为她戴孝,就会有儿子送上山,再以后,还会有儿子到山上去烧香,去祭祀,去给坟墓拔草,把坟墓整理得干干净净。 如果在儿子没有回来之前去死亡,俞琴就享受不到这些好处。 李云愽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现在他看到老婆萌生了死意,赶忙浇灭心里的火气,说话的口气,这时候缓和了许多,不再那么严厉。 说:“原本就是你要不成,说你不得?人死了有什么好处?如果死有好处,那些蚂蚁为什么要活下来?去,你到沟里去捉几条小鱼,我想吃一顿木瓜煮小鱼,解一下几天来喝的酒,酒可不是一种好东西,而在那种场面,不喝几杯又不成,左右为难。” 第550章 想吃木瓜煮小鱼 李刀磨紧邻云里江,云里江有各种各样的鱼,李刀磨田地边的沟渠里,有各种小鱼,它们在沟渠里觅食,生存着,繁衍着。 到沟渠去捉小鱼,非常简单,非常便捷,其具体做法,把一个背篼横放在沟渠里,堵住小鱼朝下游逃走的路径,断掉上游的来水,小鱼顺水往下路,成为囊中之物,成为口中之食。 这种小鱼几乎没有刺,口感极好,李云愽借口酒喝得多,想吃木瓜煮小鱼,其目的是为了缓解眼前的紧张局面,给老婆一点缓冲时间。 李云博叫俞琴到沟渠去给老公捉小鱼,叫她给老公做木瓜煮小鱼,是想叫俞琴感觉老公心里还有她,老公还会依靠她,在此情境中,她还会想到去跳河寻死吗? 李云愽于突然之间发觉自己已经老了,在世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就在心里萌生了安于现状的想法。 既然是老天爷叫自己没有后代,再挣扎再努力也没有用的,也是枉然,还不如得过且过,过好现在的日子,人如果不能改变环境,就只能适应环境,在原有的环境中生活。 少年夫妻老来伴,俞琴除了不会生育,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李云愽对此很满意。 他现在已经老了,距离死亡时间已经不远了,借腹得来的儿子意外地失踪了,在此情况下,如果还要去纠缠俞琴不能生育的事,是不是很无聊? 很无聊的事情,李云愽是不会去做的。 李云愽看见老婆拿起背篼走了出去,当即提了一个凳子来到院中,坐在一棵核桃树下。 临近冬天的核桃树没有叶子,枝条呈现出一种青绿色。 枝条朝上,吸纳着阳光,积攒着养分,做着来年发芽的准备。 整个院子显得安静,肃穆,几乎没有生机,在这种时候,人是最容易犯困的,是最容易进入迷茫状态的。 李云愽犯困了,进入迷茫状态了。 浑浑噩噩之间,阴风起了,冷嗖嗖的,竹木萧潇之间。 两个小鬼手里拿着锁链,悄然来到李云愽身边,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望着李云愽,惊讶这个人为什么还会有呼吸?惊讶这个人为什么会散发出热气? 这情形跟地府可是两样啊!两个小鬼奉了阎王的命令来到人世,捉拿李云愽到地府里接受审查。 两个小鬼在感觉到人气以后,心里极度害怕,不敢履行阎王的命令,然而就这样回去,阎王那里可不好交差啊,他们只好出声示警,叫李云愽闻声而逃。 李云愽听到了两个小鬼发出的示警声,睁开眼睛,看到两个小鬼站在面前。 他们手中的锁链清冷,泛白,白得耀眼,白得刺眼,说:“你们两个小鬼,不在阴朝地府里好好地待着,跑来人世间干什么?是不是活得腻烦,不想活下去了?” 两个小鬼听到人声,感觉一股热气直扑过来,袭击着他们的身子,袭击着他们的魂灵,令他们的身子发凉,牙关打颤,说话有气无力,没有半点威严。 说:“我们奉了阎王的命令来捉拿你,走,请你跟我们走。” 两个小鬼不敢放肆,他们用了请字,请李云愽随他们走。 第551章 请人给我们立喜坟 看到两个小鬼,手拿锁链,扬言奉阎王之命,前来捉拿他,李云愽心里感觉好笑,开始想到戏两个小鬼,跟两个小鬼开一下玩笑,好叫两个小鬼知道,阳气十足的人,不会轻易离开人世。 在李云博的心里,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从来就没有鬼,所谓见鬼,只因人内心空虚,身体虚弱,就此产生幻觉,进入一种幻境。 既然是化境中的存在,自然是虚幻的,虚幻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何况李刀磨有一种说法,说鬼从来就没有斗赢过人,现在面临着人鬼相斗,机会十分难得,我何不斗一斗这两个小鬼?我何不戏弄一下这两个小鬼? 李云愽把目光弄得凶狠,直直地看着两个小鬼,说:“阎王叫你们来捉拿我,你们就来捉拿我,如果阎王叫你们去吃屎,你们难道也要去吃?阎王是什么东西?他是不是你们祖宗?好叫你们如此听话?” 两个小鬼看到李云愽用狠话去阎王,当即脸色大变,身体抖动,跟着跪下,说:“阎王爷,不是我们无能,而是人家太厉害,不是我们对你老人家不够尊敬,而是人家根本就不尊敬你,根本就不怕你,看样子,我们很难完成任务,有辱阎王使命了。” 分明是阎王无理,派两个小鬼到世间胡乱捉人,而两个小鬼却把这种胡作非为,当成一种使命去执行,在心里想世间有点乱,阴间同样有点乱,是真正的阴阳相关,是真正的阴阳不分。 李云博说:“我看你们两个,年纪轻轻,身体尚好,为何不想在世间做人?而偏要到阴间做鬼?做鬼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两个小鬼悲从中来,跟着大哭起来,李云博听到鬼哭,跟着想到狼嚎,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阴气大增,阳气大衰,所幸他还能扛住,最终阳气战胜阴气,说:“你们有什么辛酸,说来听听?难说我以后还会为你们超度呢,我不是和尚,但是见过和尚,晓得如何超度。” 两个小鬼听到这话,立刻停止了大哭,甚至阴笑了几声,其中一个小鬼说:“我叫甲鬼,原本忠厚老实,不想被王三四诱惑,去当了土匪,后来被云里县宪兵连所杀。” 李云博向来痛恨土匪,说:“土匪无比凶狠,无比残忍,有多少杀多少,没有冤死的,和该死的人,晚死不如早死。” 甲鬼说:“我不该死,绝对不该死,首先,我是被王三四诱惑的,是被生活逼迫的,其次,我没有杀过人,像我这样的土匪,顶多是坐牢,或者去做苦力。” 李云博想想,除非罪大恶极,大部分土匪是不能杀的,说:“听你这样说,你的确不该死,好吧,我以后在林竹寺给你设一个牌位,请和尚为你念经,为你超度,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另一个小鬼说:“我叫乙鬼,我是冤死的,我是云里县政府组织的支前马帮队员,有一天送物资到达前线,看见一个人倒在河边,我赶紧走过去,救醒那个人,给那个人吃,没想到那个人后来给我两枪,把我打死了,后来阎王告诉我,我救的那个人是外敌,是无比凶狠的外敌。” 李云博笑起来,说:“你这是好人坏人不分,典型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我以后在光普寺给你设一个牌位。” 林竹寺比较清冷,光普寺比较热闹,李云博把甲鬼牌位设立在林竹寺,把乙鬼牌位安排在光普寺,表明了他鲜明的爱憎立场,两个小鬼有了去处,当即阴笑起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阎王其实就在附近地下,他已经听到了李云愽的话,已经听到了两个小鬼的话,如果他想出来的话,就可以立刻出来,然而阎王没有出来。 两个小鬼,其实晓得阎王就在附近地下,他们向阎王喊话,如果阎王不出来,两个小鬼就有了交差的理由,不至于受到阎王的惩罚。 李云愽看到两个小鬼害怕阎王,害怕成这样,感觉自己不能过于为难两个小鬼,当即笑了笑,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等到我把这些事情做完,你们什么时候想来拿我,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们走,我这个人,说话向来算数,绝对不会含糊!” 两个小鬼听了这话,明白阎王其实也听到了这话,而阎王没有出面,甚至没有明示,这情形,说明阎王认可李云愽的说法,当即离去。 阴风散去,天空碧蓝,太阳明晃晃的,特别灼热,特别刺眼。 一朵白云在蓝天下徘徊,不忍离去的样子,两只乌鸦从对面的山上飞了过来,飞到核桃树上,站立在枝头,跟着聒噪起来。 李云愽从两个小鬼前来捉拿之中,不仅逃得性命,还成功地戏弄了两个小鬼,这时候的他,本该高兴才是,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儿子的失踪对他的打击,实在过大。 哀莫大于心死,李云愽机关算尽,借腹生子,到现在,他失去了儿子,他的心里,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 李云愽看到两只乌鸦聒噪,心里说:“人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连畜生也敢来欺负,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李云愽想到做到,他捡起一个小石头朝两只乌鸦扔去,嘴里说:“滚,给我滚!” 两只乌鸦受到惊吓,它们把两只脚杆并拢,朝后直直地伸展着,朝云里江方向飞去,不想其中一只又飞了回来,绕着核桃树飞了两圈,朝着李云愽的头上撒下一泡稀屎,气得李云愽挑起双脚,对着飞去的乌鸦骂了半天。 李云愽感觉头发里痒痒的,很难受,他用手去挠了几下,手上沾了许多乌鸦稀屎,又腥又臭,就在心里想到乌鸦是吃腐烂尸体的,它们所吃的腐烂尸体中,或许有人的尸体也难说,心里越发的难过。 李云愽赶忙走到水池旁边,赶紧洗了头,坐在太阳底下烤头发。 李云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常的动作,这个以前经常做的动作,却导致他由感冒到伤寒,差一点要了他的老命,等到病好,他把老婆叫到身边,脸上堆满了笑容。 说:“这么不经事,洗个头就生病,说明我们已经很老了,以后可要注意,再有,我想趁我们还能动,等到开春的时候,请木匠来家里,给我们做两副棺材,再立两座喜坟,人嘛,总是要死的,迟早而已,不要太在意。” 第552章 富人过日子,穷人熬日子 俞琴不能生育,她最怕自己死了以后,不能被葬入李家的祖坟,现在听老公说要请人来家里做两副棺材,要请人去立两座立喜坟,晓得老公没有拒绝她死了以葬入李家祖坟,极度高兴,仿佛吃了一罐蜂蜜似的,从嘴里甜到了心里。 说:“是的,是的,时间不饶人,岁月不饶人,分分钟,我们就老了,就要死了,活着的时候不给自己立喜坟,死了以后哪个给我们立,无非抬到山上,找个地方胡乱埋了,活着不安逸,死了也不安逸,两头都是受罪。” 所谓喜坟,就是活人为自己建的坟墓,俗称活死人墓,建好以后,活着的人要随时去察看,要随时去维修,等到死了以后,由儿孙把尸体装棺,举行过丧葬仪式以后,把装有尸体的棺材送入建好的坟墓,加土覆盖,逢年过节,儿孙会到墓前去祭祀。 李云愽这样安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原本指望儿子送父母上山,然而现在儿子已经失踪,能不能回来,谁也不能保证。 他意识到,指望儿子送父母上山,到现在或许已经成为一种奢望。 无可奈何之际,李云愽想到早一些立喜坟,免得在死了以后,老两口没有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时间在流逝,在缓慢而急促地流逝,转眼之间就要过年了。 云里县抗战物资筹集处紧张而忙碌。 被老百姓骂成搜刮队的筹集队人员四处活动,他们手里拿着法币走村串寨,到处收购物资,到了后来,他们手里的法币用完了,就开始打白条,叫老百姓拿着白条,到云里县里政府去领钱。 然而,百姓到云里县政府却领不到钱,有一些人,意外地发现手里的法币,竟然买不到东西,手里有钱跟手里没有钱,没什么两样。 百姓辛苦一年,到头来除了手里捏着几张买不到东西的废纸,他们什么也没有,他们在心里,不觉萌生了怨恨。 个别胆子大的人趁机抢劫,他们见到什么就抢什么,把云里县搞得乌烟瘴气,把云里县搞得鸡犬不宁。 云里县宪兵连立刻出动,抓到抢劫的人,要么就地枪毙,要么送到前线去打仗。 那些被送到前线去打仗的人,能够活着回到云里县的极少,前线抗战到底有多么残酷,到底有多么残忍,由此可以看得出来。 更多的百姓,选择相信云里县政府,他们相信,只要打败外敌,只要赶走外敌,他们的生活,就会立刻好起来。 人,如果不是处于对生活绝望的顶点,他们往往不会铤而走险,更不会去做辱没老祖宗的事情,他们在尚存一丝希望的时候,往往会选择在艰难中生活下去。 李云愽把大多数粮食,交给了云里县前线抗战物资筹集队,只留下很少的东西,借以度日,保证生命的延续。 俞琴见状,担心老两口被饿死,说:“云愽,你把粮食都交了出去,到时候我们会被饿死的。” 听到这话,李云愽不高兴起来,说:“什么叫都交出去?我们不是还留下一点点吗?我们年纪大,吃不了多少,何况云里江有鱼,和尚山有鸟,实在挨不过,我到云里江去捉几条鱼,我到和尚山去掏几个鸟蛋,总能对付过去。” “最坏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吃观音土,你成天窝在家里,不晓得前线抗战将士究竟有多么可怜,我听人家说,前线将士经常饿着肚子跟外敌打仗,退一步说,我们就算被饿死,也比他们活得长,心里有什么不可以满足的?” 富人过日子,穷人熬日子,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时间都是一天挨着一天地流逝,永远都不会停留。 第553章 已经想到这一点 李云愽已经想到了这些,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说:“修筑滇缅公路的时候,日子比现在更难过吧?我们不也是熬过来了吗?百姓生活,熬一天算上一天,熬不过去,死了,我们就甘心去祖坟,笑着去祖坟,态跟祖宗相会,生活嘛,原本就是这样子的,人没有必因为生活而去寻烦恼!” 临近过年,李云愽到云里江里去捉鱼,他把几条大鱼送到云里县宪兵连,茶马石赶忙推辞,说:“李叔,这怎么可以?大冬天的到江里去捉鱼,不容易呢,你拿回去吃吧?我们有部队供给,还有县里支持,不说生活非常好,却也过得去。” 李云愽笑了笑,说:“云里江连通着澜沧江,澜沧江连通着大海,任凭大家怎么去捉,江里的鱼就是,怎么也捉不完,至于沟里的小鱼、泥鳅、黄鳝、小虾,青蛙什么的,想吃就去捉,永远吃不完。” 看到李云愽态度诚恳,执意相送,茶马石接过几条大鱼,连声道谢,李云博笑起来,说:“就几条鱼,也值得你说谢字,莫要客气,莫讲客气,我走了,有时间到我家来玩,我们一起喝两杯。” 李云博说完话,拎着几条小鱼回到家里,他把小鱼弄得干净,用石灰水泡过之后,挂在火塘上方的一个挂篮里,任其烟熏火烤,叫做烟熏鱼,兴烟熏鱼含有一股火烟味,很好吃,是云里县百姓爱做也爱吃的一种常见食物。 李云愽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俞琴也不闲着,她提着竹篮来到蚕豆地里,采摘荠菜和粑粑菜,回到家里,她把荠菜和粑菜放进锅里,在沸水里烫过以后捞起来,放在簸箕里,拿到太阳底下去嗮,等到以后掺进大米里一起煮吃。 清贫的人有追求富裕的愿望,然而清贫的人,在国家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会勇敢地站出来,他们把家里的粮食大都交给了政府。 他们用几乎残忍的方式去经营他们的生活,他们放弃了过富裕生活的想法,他们只求吃饱,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只管塞进肚子里。 过完年,李云愽为他和俞琴做棺材,过后打算请人为他们立喜坟。 首先是做棺材。 按照正常程序,做棺材之前要请客,客人接到请帖,就会拿钱拿物来贺喜、说好话、放鞭炮、喝酒、吃肉……这样做,是为了赶走留在家里的晦气,增添家里的喜气,同时也显示做棺材的重要性。 但是,李云愽没有请客,甚至,他不想请木匠来家里做棺,他打算自己动手做。 俞琴有心里有一些想法,甚至有一些担忧,说:“人家做棺材的时候要请客,要请木匠来家里做,我们既不请客,也不请木匠,而是自己动手,这样不好吧?” 农村家庭,几乎都常备斧头、砍刀、锯子、凿子、刨子之类的东西,李云愽家也有,自己动手做棺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说:“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抗战时代,大家都把粮食交给了政府,饭都吃不饱,哪个还有力气干活?花钱请来木匠,结果木匠没有力气干活,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划不来的事情,我是不干的,从来不干的,至于请人来家里吃饭,我们拿什么来招得人家?我们家里,现在还有什么好吃的?总不能拿沟里的小鱼小泥鳅去招待人家吧?依我想,请不起就不要请,免得被人家在背后骂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有什么癞蛤蟆垫床脚,硬撑!” 俞琴想到死了以后,能够住进一口漂亮的棺材,住进一间漂亮的小屋,说:“木匠有专门的手艺,做出来的棺材很好看,我们以后住进以去,肯定会感觉很舒服,而我们自己动手做,粗糙,歪七八扭,我们以后住进去,肯定不舒服。” 李云愽大度地笑起来,说:“无非就是两间小屋子,有什么打紧的?我们自己建有什么不可以的?歪七八扭又有什么不好?我们现在的住房,不也是歪七八扭的吗?你不是也喜欢吗?不是舍不得离开吗?世上的东西,但凡自己喜欢,再丑也好看。” 第554章 蜂蜜蘸核桃,真香 俞琴听过这话,感觉老公的话,不但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一个人活着都没有什么讲究,死了以后,还能有什么讲究? 一个活着的人,如果把死了以后的事情看得很重要,活着的时候应该感觉很累吧?应该就是一种多事吧?或许就是一种矫情吧? 李云博说过做棺材,跟看就做,李云愽主打,俞琴相帮,三天过后,两副白板棺材已经做好,等到晾干,涂上黑漆,就算大功告成。 俞琴围着两副棺材转了好几圈,对两副棺材,即他们死了以要住的小屋子,表示非常满意。 说:“云博你真厉害,祭出来的棺材真好看,想不到你还会有做棺材的才能,我以前要是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才能,就会凑合你去给别人做,不但能挣到饭吃,还能挣到工钱,还会被人叫木匠,有很多很好的好处。” 人是经不起别人夸奖的,是经不起别人吹捧的,经过别人的夸奖,经过别人的吹捧,人会变得飘起来,并由此产生一种化境,在化境里沾沾自喜,自我陶醉。 李云愽是一个人,自然会有一颗虚荣心,现在,他得到老婆的夸奖,得到老婆的吹捧,喜上眉梢,顿时变得牛气起来,飘然起来。 说:“我李云愽是一个什么人?不仅聪明,而且能干,不要做说两口小棺材,就是两口大棺材,我也能做出来,而且会做得好。” 俞琴满心欢喜,为自己死了以后,能够有小房子住而满心欢喜,说:“等一会儿,我去沟里捉一些小鱼回来,给你做木瓜煮小鱼吃。” 李云愽听到这话,心里不以为然,说:“木瓜煮小鱼是酒醉时候吃的,我现在酒不醉,吃木瓜煮小鱼干嘛?吃蜂蜜,我现在就去掏蜂蜜。” 李刀磨家家养蜂,具体做法是把一根木头掏空,用泥巴封住洞口,在洞口上留下一个小洞,在木头里放一些蔗糖,把木头挂在屋后的土墙上。 不用多久,蜂就会从小洞里飞进去吃蔗糖,蜜蜂有蔗糖吃,发觉木头里温暖,能避风雨,到后来就把木头当成了蜂巢,赖在蜂巢里不走,开始在蜂巢里生活,繁殖。 等到家族壮大要分家时,蜜蜂发现不远处的土墙上,挂着类似的木头,当即把分出去的家,安排在类似的木头里。 分家,分家,蜜蜂不断地分家,李刀磨人家的土墙上,一窝接着一窝,不断出现新的蜂窝。 辛勤的蜜蜂不断地在蜂窝里酿蜜,本意是为了自己,为了子孙,却不想被人类分走了大量的蜂蜜,迫使蜜蜂更加卖力地去采蜜。 李云愽来到屋子后面,走到一个有蜜蜂的木头面前,把手中的火把点燃,站在距离木头小孔不远处,嘴里呼出一口气,浓烟随即钻进小孔,熏得蜜蜂飞了出来。 李云愽看见蜜蜂从小洞里飞了出来,赶忙放下手中的火把,把手伸进小洞,抠出几块蜂蜜,放到身旁的盆里,熄灭了火把,端着盆回到屋里。 掏蜂蜜有讲究,首先要用烟熏蜜蜂,不是杀害蜜蜂,而是赶跑蜜蜂,其次取蜜,取蜜时不能贪婪,要尽可能多地留一些给蜜蜂,否则蜜蜂会赌气飞走,再也不回来。 李云愽掏了少量蜂蜜,来到院子里,俞琴跟着拿来几个泡核桃,敲开,两个人用手拎起核桃仁,蘸上蜂蜜,放进嘴里,顿时满嘴生香,顿时满嘴清香。 过了正月十五,李云愽和俞琴走向桃花园,来到祖坟面前,先给祖先下跪,上香,烧纸钱…… 第555章 做好棺材以后 做好棺材之后,李云博在距离祖坟不远处选了一块空地,说:“就这里,这里足够修建两座坟墓,等到坟墓修建好,我们就在旁边栽一排柏树,这个地方向阳,太阳一早就能照到,一直要照到天黑,如果不能有效遮挡阳光,我们会被晒死的。” 俞琴不能生育孩子,她最担心她死了以后,不能被葬入李家祖坟,现在好了,她不仅能够葬入李家祖坟,有了属于她的墓地,而且跟李云博在一起,她的心里,这时候比吃了蜜还要甜,说:“对,对,就栽柏树,柏树四季常青,最能遮挡阳光,如果不栽下几棵柏树,我们肯定会被晒死的,说起来也好笑,人呢,既喜欢阳光,又怕阳光,既喜欢晒太阳,又怕被太阳晒。” 人死了才会去坟墓,进入坟墓的一定是死人,然而两个人说话开口被晒死,闭口被晒死,说出来的话看起来极为荒唐,然而认真考究一下,又觉得不够荒唐。 当社会发展到今天,依然有人以为人是不会死的,至少灵魂是不会死的。 李云愽和俞琴生活在抗战时代,那个时代,迷信思想笼罩着整个李刀磨。 在李刀磨村民的眼里,人是不会死的,所谓死,只是从这个地方,走向另一个地方,他们把为自己修建坟墓看得很重,俞琴不想说死字,觉得说多了不吉利,但是她也罢,李云博也罢,明知不可以说死字,但是避免不了这个字。 俞琴心里想到的是,如果死了以后,她能够被葬入李家祖坟,现在她的愿望在以后将会实现,所以,她的心里特别快乐,附和老公说话。 俞琴担心未来要去的地方,如果过于简单,住进去可能不舒服,说:“我见过别人家修建喜坟,都是请四五个石匠,干上四五天,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而且我们两个人,对于修建喜坟都不熟悉,喜坟如果建得不好,到时候人家会笑话我们的。” 李云愽何尝不想把他和老婆的喜坟,修建得豪华一些,可是,从目前的经济情况来看,他们已经失去了修建豪华坟墓的能力。 修建豪华坟墓需要经济做基础,在动工之前要杀猪,要宰羊,要请客,要请毕摩到家里做一两天道场,请毕摩到山上去测量,去定位,最后请人动手修建坟墓。 做这些,都需要用钱,都需要以钱为基础。 豪华坟墓,宽度至少两米,长度至少三米,深度至少两米。 按照这个标准挖好墓穴以后,首先要在墓穴底部,铺上一层平整而光滑的石板,石板之间,要严丝无缝,然后由下而上在四周镶嵌石板,直至顶端,最后,在石板与石板之间涂上防水漆,防止雨水渗漏到墓穴,导致棺材腐烂,继而导致尸体腐烂。 做好这些以后,在墓穴上方铺上石板,在石板上方盖上泥土,用铁板锹把泥土拍得硬实,最后,在墓穴的前方,修建一个石拱圈。 石拱圈的下方是墓碑,墓碑的下方,是两到三层摆放贡品的石阶。 墓碑的两面是石刻挽联,用石头封住墓门,人死了以后,由后人拿到封基的石头,进入到墓穴里面,把墓穴打扫干净,随后把棺材放进去,用石板封住墓门,填上泥土,并把泥土拍得硬实。 做好这些,在毕摩主持过告别仪式以后,石匠拿出雕刻工具,在石碑上刻下死者的出生和死亡时间,刻下死者后人的姓名和身份,整个仪式到此结束,进入豪华坟基的死人,只等后人逢年过节去祭祀。 前文说过,李云愽从杜黑贵那里得到五十个大洋,这五十个大洋,送给客楚林十个,还有四十个,李云博成为李刀磨的闷头财主,随后,李云愽送儿子李天啊啊啊读书用了几个,暗地里给了客楚林十个,剩余的用在了修筑滇缅公路上。 如果不是修筑滇缅公路,凭剩余的大洋,李云愽完全可以为他和老婆修建豪华喜坟。 第556章 把野猫肉当贺礼 现在的李云愽,已经身无分文,已经穷到极点,他拿什么去建他的喜坟?拿什么去建他老婆的喜坟? 听过老婆的话,李云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就这样做吧?对于以后的事,将就一些,我们死了以后,能有一个地方住,老骨头能有一个安放的地方,已经很难得,现在是抗战年代,跟那些死在战场的将士们相比较,我们已经十分幸福,已经十分幸运,做人嘛,要知道满足,要知道安于现状,否则,就会招来烦恼,并在烦恼中伤害身体,导致生病死亡。”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云愽扛起修建喜坟所需要的工具,俞琴提起午饭和饮用茶水,两个人从家里出发来到了桃花园李家祖坟地,开始动手挖墓穴,开始修建他们今后要住下去的喜坟。 到了第五天下午,两座喜坟建好了,离开喜坟之前,李云愽点燃了鞭炮,墓地上方,随即冒出浓浓的烟雾。 李刀磨村民,于突然之间听到了鞭炮声,他们朝声源处望去,看到了烟火,几乎不用想,他们已经明白,知道李云愽和老婆,在没有请人带忙的前提下,在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的前提下,用他们自己的力量,建好了他们的喜坟。 李云愽和俞琴回到家里,脱掉沾满泥土的衣服,换上干净的衣服,李云愽坐在院中的核桃树下吸烟筒,俞琴到厨房里去做饭。 门外突然响起了鞭炮声,听到声音,李云愽赶紧起身去开门,但见尤大田带着几个老人站在门外,他赶忙把几个老人请进屋,请他们坐到核桃树下的石桌旁吸烟,喝茶。 尤大田说:“云愽,修建喜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们,叫大家知道,你现在偷偷修建喜坟,导致我们帮不上忙,出不上力,你这样做,叫我们把老脸面往哪里搁?” 另一个老人接话,说:“我们是来向你们道喜的,可是你看我们,两手空空,把道喜变成了道空,你莫要见怪,都是外敌干的好事,害得我们要吃的,没有吃的,要穿的,没有穿的,连你做人生大事,我都拿不出一点好东西,唉,说一句难听话,我现在都觉得,没有脸面活在李刀磨了!” 听到这话,李云愽只管嘿嘿而笑,说:“我不是在山上燃放了鞭炮吗?我不是在山上点起了烟火吗?这就是告诉呢,这就是告诉你们呢,现在是抗战年代,大家都缺少生活物资,大家都吃不饱,没有力气,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事去劳累大家,古人说得好,自家的事自家做,做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如果想有讲究,只能等到把外敌赶走以后。” 尤大田责备李云愽,只是责备而已,他从背篼里拿出两只野猫肉、几斤米、几斤酒,说:“我家两个儿子,以前都是李刀磨打猎队员,他们打到了两只野猫,送到县里,县里嫌弃野猫肉少骨头多,说前线将士不喜欢野猫,说他们把野猫当做一种秽物,吃过秽物,对于打仗取胜有害无益。” 尤大田说:“县里不肯收,我舍不得丢掉,就用盐巴把野猫肉腌好,挂在墙壁上,已经挂了半年多,今日遇到云愽修建喜坟,总归要过来问一问,而要过来问一问,自然要喝几杯酒,吃几碗饭,总要带点吃的来,野猫肉是不是秽物?我想只要我们不把它当秽物,它就不是秽物。” 李云愽站起来,向尤大田表示感谢,叫俞琴把野猫肉拿到厨房里去煮。 随尤大田而来的几个老人,都带来了一些东西,尽管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然而,在战争时代,这些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却充满着浓烈的人情味。 第557章 幸好援兵及时赶到 几个人坐在核桃树下石桌旁,只管吸烟筒,说闲话,说着,说着,说到了村里六名青年失踪之事,揣测战争什么才会结束。 生活在战争年代的李刀磨村民,深受战争所带来的影响,饱受战争所带来的苦楚,他们希望战争能够早一些结束,希望山村能早一些恢复往日的平静,希望村民能够在平静的境地里平静地生活,平静走完生命的旅程。 李云彩也来了,她的手,提着一条名贵的火腿,这种火腿产自滇西,名气大,味道好,是人们喜爱并追求的食品,然而由于价格昂贵,普通百姓只敢想,不敢买,到了战争年代,受到战争影响,普通百姓,连想都不敢了。 李云彩走到李云愽面前,把名贵火腿重重地砸在石桌上,泪水跟着从她的两只眼睛里滚落下来。 说:“哥,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修建喜坟是重大事情,可是你们,竟然不告诉我,悄悄把喜坟修建好了,说明你们没有把我当妹妹看,而是当外人看,哥,如果说以前我敬爱你们,到今天,我痛恨你们,在心里狠狠地痛恨你们,痛恨你们三百年。” 尤大田笑起来,说:“云彩妹妹,你为什么要说痛恨三百年?而不是说痛恨五百年?或者说痛恨千年万年?” 李云彩说:“我天天跟田地打交道,天天跟风雨打交道,嫁一个老公死一个老公,身体差,心情差,我不可能活到五百岁,顶多活三百岁。” 李云愽笑笑的,说:“我们怎么不把你当妹妹看了?各人有各人的事情,你现在是客家那边的人,要为客家那边做事,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分心,耽误你该做的事情。” 在生活物资高度缺乏的李刀磨,李云彩为什么会有一条名贵的火腿呢?这是一个谜,既然是一个谜,就有必要交代清楚,说清楚谜的来龙去脉,本来面目。 前文说,外敌试图夺取既通桥,以侵占整个滇西,外敌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的前锋即将到达既通桥面的时候,一个偶然事件的发生,暴露了外敌正在实施的阴谋,守桥官兵在得到命令以后,及时炸毁既通桥,由此改写了中国抗战史。 既通桥被炸以后,气急败坏的外敌纷纷跳进大江,企图泅渡过江,遭遇临城税务警察的强烈阻击。 临城税务警察以前用警棍,因为时局进入到战争时代,上面给临城税务警察,配备了适当枪械。 临城税务警察对付几个民众还可以,面对凶恶的外敌,他们显然不够强大,尽管他们有顽强的意志,不惧生死,英勇杀敌,到底渐渐出现不支,战场的天平逐渐倒向外敌,形势万分危急。 就在形势万分危急时刻,某师官兵及时赶到,及时接防,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子弹,从官兵的枪口射出,已经过江和正在过江的外敌,纷纷中弹,或者倒在江中,或者倒在沙滩,转眼之间,大量外敌士兵死亡。 某师官兵,随即构筑起强大的军事阵地,与外敌隔江长时间对峙,直到中国大军发起强大攻势,这一局面,才被彻底打破。 何木是临城税务警察,是云里县老街杂货店老板何风水的儿子,何木在阻击外敌泅渡大江的时候胸口中弹,幸好子弹距离心脏尚有一点距离。 经过战地医院抢救之后,被转移到后方医院継治疗,何木总算活了过来。 某师长有感于临城税务警察,在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能够挺身而出,英勇抗击外敌,随后收编临城部分税务警察,任命何木连长职务,带薪回云里县休养三个月。 转眼之间,三个月时间到了,某师作战参谋把电话打到云里县兵役科,请兵役科代为通知何木归队。 云里县兵役科长接过电话,想到何木是正规部队的军官,派下属去通知显得不庄重,何况云里县老街距离县政府,也就三五分钟路程,权当散步,权当散心,兵役科长亲自前往老街通知何木。 第558章 求兵役科长饶过儿子 云里县兵役科长来到老街,找到何风水家,走进家门,见到何风水,把某师作战参谋要求他儿子归队之事,告诉给何风水。 何风水听过,他的脸上,当即现出苦脸,说:“我儿子上次差一点丢掉性命,这一次再去,肯定会死,科长大人,我求你老人家,请你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饶了我儿子,饶了我一家。” 儿子当上军官,不仅光祖而且耀宗,何风水打心眼里高兴,他知道,儿子奉命归队,或许能升官,拒绝归队就会被安上逃兵的罪名,轻者被拉去修工事,做苦力,重者就地枪决,兴许还会因此连累到家人也难说。 何风水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他之所以向云里县兵役科长请求不让儿子归队,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云里县兵役科长不问何风水心里有什么的苦楚,不问何风水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只以为何风水因为儿子当军官而产生自傲,心里鬼火直冲? 云里县兵役科长不信邪,他在心里说:“老子当云里县兵役科长,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一个小连长的老爹,也敢站着跟我说话?看我接下来怎么对待你,怎么修理你!” 兵役科长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说:“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全面抗战,全民抗战,抗战到了现在这种份上,谁还顾得了生死?你儿子的命值钱,别人家儿子的命就不值钱?我跟你说,你今晚多炒几个菜,好好款待一下儿子,当然,也可以给你儿子一个姑娘,让姑娘给你家留下一个后代,三天后,我派人来接你儿子,搭顺路车前往前线。” 云里县兵役科长以为何木还没有成亲,他看到何风水不想让儿子归队,是担心绝后,当即建议何风水赶紧给儿子安排一个姑娘,并给了三天时间,他以为如果想给何家留下一个后代,三天时间足够了。 事实上,何木已经成婚,但是成婚还不到一个月,儿媳妇是否怀上孩子,何风水还不知道,如果儿子于此时此刻离家前往战场,万一儿媳妇没有怀上孩子,而儿子又不巧被枪炮打死,岂不是断了我何家的后?要知道,何木是我何风水的独苗苗啊。 何风水看到兵役科长凶巴巴的,不敢招惹他,他听人说县参议员客芷座比较讲道理,就在心里想东方不亮西方亮,我跟你说不清,我去跟客芷座说,当即前往客芷座家。 何风水来到客芷座家,把不得已的苦衷说了,客芷座是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他在心里同情何风水。 说:“拒绝归队,按照规定就是逃兵,逃兵是要被就地枪毙的,与其被就地枪毙,还不如归队,总之情况有一点复杂,好了,我去跟兵役科长说一说,看一看能不能延迟到你儿媳妇怀上以后再走。” 客芷座立刻动身,来到云里县兵役科,把何风水家的情况跟兵役科长说了,兵役科长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他当着客芷座的面,把电话打到某师,请作战参谋接电话,把何木的情况跟作战参谋说了。 作战参谋搁了电话,把情况向师长做了汇报,师长知道何木以前是临城税务警察,参加过阻击外敌过江的战斗,因为作战勇敢,英勇杀敌,立下战功,最终被收编,并任命为连长,对于英勇无畏的人,师长向来看重,现在听过作战参谋汇报,加上暂时没有作战任务,有心成全何木给何家留下一个后代。 说:“抗战时代,英勇杀敌者有之,贪生怕死者有之,投敌叛变者有之,而一个小小的税务警察,在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竟然晓得奋起反击侵略者,晓得英勇杀敌,他们的行动,其实就是一个壮举,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这种人,要是能够多一些这样的人,何愁抗战不能早日结束。” 第559章 哥,你好残忍 李师长说过这话,略微沉思了一下,说:“按照军规,我作为一个师长,像这种小事,是不用管的,是不能管的,你大可不必向我汇报,你只管自行处置就行。” “还有,我想告诉你,对于一个有骨气的人,对于一个敢于向外敌开枪的人,是我们要重点保护的人,他们提出的要求只要合情,只要合理,只要合规,只要合法,就不要过于干预,既然要原则性,又要讲灵活性,能放宽就放宽,能成全就成全,总之,要尽可能创设皆大欢喜的局面。” 作战参谋原本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对师长的话,当即心领神会,随后打电话给云里县兵役科长,叫他通知何木带着老婆归队,时间在十天以后,说:“现在是大军反攻准备阶段,时间虽然紧,但也不是十分紧,对于一个师来说,连长虽然重要,但不是十分重要,像何木这种情况,能照顾就照顾,战场情绪是要事先酝酿,事先预设的。” 新婚夫妻是很黏的,老公舍不得老婆离开,老婆舍不得老公离开,现在部队允许何木带着老婆前往前线,而他的老婆,一个来自乡下的年轻女人,不仅做了军官的太太,还可以随老公去前线,能够留在老公身边,能够跟老公在一起。 像这样的好事,是她先前不敢想的,现在却演变成为事实,她当然愿意,当然愿意随老公去前线,至于去前线会有没有危险,她是不想考虑的,也无法考虑的。 原本复杂而麻烦的一件事情,现在被弄成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何风水心里特别高兴,他在送走儿子儿媳妇以后,把他珍藏多年的一只火腿拎到客芷座家里,也不管客芷座愿不愿接收,只管丢下,跟着飞跑出去。 客芷座想到家人生活过于清苦,就叫阿碧把火腿送往家里,而收到火腿的李云彩却舍不得吃,她在得知哥嫂修建喜坟的事情以后,知道村里总会有几个人去哥嫂家表达感情,表达庆贺,而哥嫂肯定会请这些人喝酒吃饭,当即拎上那只火腿来到哥嫂家。 李云彩的老公俞超死得早,她后来改嫁给客楚林,而客楚林却死在云祥机场,客芷利被空中掉落下来的外敌飞机毁了面容,于中秋之夜,随村里其他五个青年,集体离开了李刀磨,至今不见踪影。 李云彩把两个男人的死亡,归咎到身上,认定自己克夫,随后,她把客芷利的失踪也归咎到自己身上,她因此想到了赎罪,随后去台云山光普寺烧香拜佛,请求菩萨原谅她的过错,保佑两个死去的男人在那边过得好,保佑儿子早日平安回到家中。 李云彩在光普寺,于无意之中发现了外敌间谍的踪影,现在暂时不说,过后将进行详尽详尽的叙述。 李云彩两眼含泪,说:“哥,你好残忍,立喜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也把我当秽物当瘟神了?” 李云愽晓得妹妹的心里,有太过沉重的负荷,本想抽空去开导一下妹妹,又不晓得话要从哪里说起,到底把劝妹妹的想法加以取消,因为他明白,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任何事件,都会在时光的疗治中痊愈,说:“我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就算别人这样说,只要被我听见,我就会跟别人计较,极力为你讨回公道。” 李云彩原本就是假装生气,假装责备哥哥,现在看到哥哥用好话来哄她,她的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拎起石桌上的珍贵火腿,走进了厨房。 俞琴已经把两只野猫在沸水里泡过,已经刮洗干净,正在砧板上剁。 她已经听到李云彩的声音,但是,她没有出去打招呼,因为她晓得李云彩会进厨房的,会进厨房来帮忙的,于此刻走出去没有意思,没有意思的事情,最好不要去做。 李云彩看到俞琴正在剁肉,脸上现出了惊异的神色,说:“嫂子,你在剁什么?这年头,嫂家里还有肉?” 第560章 用白芸豆稀释火腿中的盐巴 俞琴笑了笑,说:“我家早就没有肉了,这是野猫肉,我跟你说,就是这野猫肉,也是人家送来的。” 听到野猫肉三个字,李云彩的胃一阵痉挛,跟着翻江倒海起来,她几乎没有犹豫,赶忙用手捂住嘴巴,说:“啊呀!野猫肉也能吃?想吃肉想疯了?不能吃,绝对不能吃!” 俞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如果把野猫肉当成猪肉,那么它就是猪肉,还有,云彩,我告诉你,这野猫肉是大田哥给我们的,我们家现在什么也没有。” 李云彩把名贵火腿放下,摆在砧板上,说:“嫂子,野猫肉就不要吃了,吃我带来的火腿,就这么几个人吃,绝对够吃了,唉!你们真是的,连野猫都不放过,啊哟,罪过,罪过,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千万莫要把罪过降临到我们的身上,我们可是好人,我们都是好人。” 李云彩极力贬低野猫肉,俞琴却不以为然,说:“我已经在开水里抄过两次,已经刮洗干净了,再说,我难不成把野猫肉退回给尤大田?还是吃了算了,将就一些,这年头什么也不要讲,只讲怎么活下去,这才是最要紧。” 俞琴把剁好的野猫肉放进油锅里反复翻炒,不一会儿,锅子里散发出浓烈的肉香,李云彩蹲在地上清洗名贵火腿,说:“野猫肉腥,家里有柑子皮、生姜、干辣子和花椒吗?如果没有,我回家去拿。” 俞琴说:“这些东西前线虽然需要,但是,他们需要的不多,我送走了一些,还留下了一些,妹子,你是真会说话啊!你把我说成一个不会当家的懒婆娘了。” 李云彩看到俞琴计较,觉得自己说话方式有些不对,赶忙赔笑脸,说:“要说这世上谁最勤劳?只有我家嫂子,绝对只有我家嫂子,我家嫂子啊,才是世上最勤劳的女人。” 女人经不起夸奖,哪怕用假话来夸奖,在她们看来,也像是真话。 俞琴看到李云彩夸奖她,心里感到无比舒服,说:“我可能有一些勤劳,但是,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勤劳,你莫要欺负我没有文化,更不要拿好话来哄我,我可不是被人哄大的,而是靠吃饭长大的。” 两个人边做饭菜边说笑,用不了多长时间,名贵火腿也刮洗干净了,李云彩割出最好的一块肉,打算油煎,做下酒菜,把剩余的砍成大块状,放进一只锣锅里,掺上水,加进去一些白芸豆,以白芸豆来吸收火腿中的盐巴。 李云彩把装有名贵火腿的锣锅,放在火塘的三脚架上,把火烧得旺旺的,两个人开始清洗几样产自地里的小菜,俞琴说:“云彩,你成天跑到台云山光普寺去拜菩萨,这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菩萨是用泥巴做的,泥巴能够保佑你平安?能够保估你一家平安?” 李云彩看到俞琴贬损泥菩萨,吓得脸色灰白,牙关打颤,说:“嫂,你莫要说泥菩萨的坏话,泥菩萨灵验着呢!我嫁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的命都不长,现在芷利又失踪,这些现象,说明我身上带着许多罪孽,不求泥菩萨宽恕,又去求哪个?” 李云彩说过这话,把两只手合起来,竖立在胸前,接连说了几句菩萨保佑。 看到李云彩对菩萨如此虔诚,俞琴晓得李云彩的心里负担重,有急速释放的愿望,做嫂子的帮不上忙,但也不能去打击吧? 第561章 兄妹之间感情深 等到野猫肉和名贵火腿熬得差不多,俞琴把锣锅从三脚架上拎下来,放在火塘旁边,随后把一口铁锅放到三脚架上,往锅子里倒上一些油,把名贵火腿片放进锅子里,反复翻炒一阵,起锅装盘。 俞琴跟着往锅子里放进去一些云里江石趴子鱼,反复煎炒之后,石趴子鱼变得黄生生的,变得脆生生的,散发出浓郁的鱼香味。 俞琴把饭菜做好,说:“云彩,去叫你哥摆桌子,摆碗筷,我再炒几个小菜。” 李云彩答应过嫂子,跟着走出厨房,走到李云愽面前,说:“哥,摆桌子,摆碗筷,饭菜做好了。” 李云愽随即起身,他走进厨房,拿出碗筷摆放在石桌上,接着从厨房里端出饭菜,也摆放在桌子上。 李云博给来客倒满酒,说了几句客气话,感谢他们来家里,跟他们吃喝起来,吃喝到月亮西斜,吃喝到说话颠三倒四,几个来客才站起来,告辞而去。 李云彩也站起来,刚想走,李云愽说:“云彩,你就住在这里吧?跟哥嫂说说话,其实呢,你是在这里长大的,是从这里走向夫家的,哥嫂的家,就是你的家,遇到心情不好就回来。” 听过这话,李云彩大为感动,大为感激,她的眼圈红红的,眼圈里蓄满泪水,说:“就这么一点距离,几分钟的路程,我还是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哥,以后家里要做什么事情,你们要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拿不出财物,但是我可以拿出力气,把兄妹之间的感情搞得生硬,被外人看见,他们会说我们的坏话。” 李云愽不想让妹妹生气,也不能让妹妹生气,说:“修建喜坟是一件小事,小到不能再小,所以,我们没有通知你,以后遇到大事情,我们一定会提前通知,还有,你到台云山光普寺拜菩萨的时候,顺便给我们也许上一个愿,求菩萨也保佑我们。” 李云博晓得妹妹的心思,说话时投其所好,既拉近了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满足了妹妹去拜菩萨的虔诚之心。 李云彩听到这话,感觉哥哥也有求妹妹帮忙的时候,她的虚荣心,在这个时间,立刻得到了满足,说:“一定,那是一定,我一定求菩萨保佑哥嫂长命百岁,永远不死。” 李云彩说过这话,抬脚走路,俞琴看到李云彩执意要走,也不挽留。 两家距离原本就很近,来往都很方便,留下来意思不大,还不如随她的意愿,免得节外生枝。 过了几天,客芷座回到李刀磨,他把村里的几个老人召集起来,说:“县里打算在台云山羊庄坪修建四座简易仓库,用来储备筹集到的战略物资,也可以把它叫做战争物资集散地,有感于李刀磨村民在修筑滇缅公路时高度负责的精神,县政府经过研究,打算把建四座简易仓库的工作,交给李刀磨及周边的几个村去完成。” 羊庄坪紧邻云里江,其上方是光普寺,滇缅公路从两者之间穿过,地势平整,位置重要,是建战略物资集散地的最好位置。 从李刀磨动身,过云里江大桥到羊庄坪需要个把小时,从木木瓜箐过云里江到羊庄坪仅需十几分钟。 客芷座说:“根据县政府的指令,建四座简易仓李的木料由各个村寨捐献,等到抗战结束以后,统一由政府加倍归还。” 云里县政府不止一次地向全县老百姓摊派,不止一次地答应加倍归还,但是从来就没有兑现过。 第562章 村长说的话不可全信 李云愽听村长客芷座说的,说到时候叫外敌加倍归还,他不相信这句话,觉得这句话,纯粹是口水话,如竹篮打水一场空似的口水话,听,一听可以,至于相信,不仅没必要,而且非常没必要。 李云愽晓得抗战既是国家的事情,同时也是全民族的事情,国家兴亡,马匹有责,既然是属于自己的事情,我们又何必去计较呢! 不必计较的事情,不如不计较,计较多了,反而有些不好,到时候会被人说成小里小气,不像一个男子汉子。 客芷座是云里县政府参议员,同时兼任李刀磨村长,虽然有能耐,受人敬仰,但是外敌是什么人?他们无比心狠,无比凶悍,他们是你村长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你想叫他们加倍偿还,他们就会加倍介偿还? 说话要讲力气,吹牛要打草稿,凭你村长,就算加上我们,在战争进程中,无法起到主导作用,我们为抗战出力出钱,但是说起来,也只是敲敲边鼓,打屁添风而已。 李云博心里有想法,甚至说心里有计较,但是,他没有把心里的想法,没有把心里的计较说出来,在全民抗战的时代,鼓舞士气不仅必要,而且十分必要,客芷座说大话,吹牛皮,但是其本意在于鼓舞人心,激发斗志,出发点是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反驳?装在心里就可以。 听过客芷座捐献木料的话,李云愽开始在心里生发出后悔之心,他后悔自己先前做事有些过于急躁,把好端端的木料,拿去做了两副棺材,真真的大材小用。 早晓得县政府要在羊庄坪修建四座简易仓库,不如先前不做两副棺材,把做两副棺材的木料,捐献给县政府去修建羊庄坪四座简易仓库。 李云愽在心里咒骂自己过于急躁的时候,跟着又在心里宽慰自己,尽管做两副棺材用了一些木料,所幸家里还有许多,当别人向县政府捐献木料的时候,他也可以向县政府捐献木料,不至于被人家当面或者背面说落后,别人怎么落后是别人的事,我李云博怎么能落后?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落后的事情,绝对不能落在我的身上。 人总是看重脸面的,李云愽不仅看重脸面,而且把脸面看得特别重。 李云愽把本来属于县政府的事情,即刻当成属于他自己的事情,说:“芷座,我报名参加修建仓库,你能同意吗?” 客芷座发觉李云愽已经变老,尤大田也已经变老,这些人生不逢时,命运坎坷,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他们活到现在的年纪,说起来,也该享一享清福了。 然而,为了早一些取得抗战的胜利,为了早一些把外敌赶出去,上面发出了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的指令。 老牛不死,自然因为还债不足,客芷座能在这时候,放任老人去享清福吗?何况就是去享清福,也没有清福可享。 客芷座听到两个老人说要去建四座简易仓库,心里虽然同意,但是他没有把同意的话说出来。 说:“李叔,尤叔,你们年纪大,经不起折腾,这事就交给村里的年轻人去做吧?你们在家里喝一喝茶,晒一晒太阳,好生休息,好生保养,扛战再艰苦,也艰苦不到要老人去干苦力的程度!” 李云愽执意要去羊庄坪建四座简易仓李,说:“现在是抗战时代,什么东西都送到了前线,青年吃不饱,没有力气,如果再叫他们去干苦力,把他们的身体累垮,到时候传不得后代,李刀磨岂不要断绝后代?” 云里县政府除了要在羊庄坪建四座简易仓库,用来储备战略物资,还接到了省政府的指令,由总监组织中国远征军,在云里江实施模拟横渡怒江训练,需要大量民工予以协助。 客芷座想到后者劳动量大,需要的人数多,当即同意李云愽的要求,同意村里的老人到羊庄坪建四座简易仓李,吩咐村里的年轻人在家耕田种地,养足精神,到时候听从县政府的安排。 根据云里县政府的安排,林竹寺高炮营和下街烟幕连,各自抽出一半兵力,在云里江大桥西面较为宽敞的地方设立木料收集处。 他们把老百姓捐献的木料及时装车,及时运到羊庄坪,以备建四座易仓李所用。 茶马石派出一半兵力,用了两天时间,在木木瓜箐附近的云里江面上架起了一座浮桥,方便李刀磨村民过江,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第563章 无条履行全民抗战职责 光普寺的左侧,总共有三户人家,在确定各个村寨民工集中之前,赵唯城任命了一名司务长。 司务长把三户人家的户主叫拢来,请他们无条件地履行全民抗战的职责。 什么叫做无条件地履行全民抗战的职责? 就这件事而言,一是云里县政府无条件地借用三户人家的房屋,用作修筑建战略物资集散地的民工食堂。 二是三户人家中除了孩子,其他人要无条件地到食堂里做饭,做菜……司务长则负责到云里县城采购食材。 三户人家的户主听过司务长的话,感觉他们不仅吃大亏,而且吃了大亏,他们在心里产生了抵触情绪,然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无条件履行全民抗战职责是大势所趋,是三户人家的职责所在。 既然是自己的职责所在,稍有抵触可以理解,过于抵触,不仅没意思,还有可能遭遇到打击,所提出的要求更不会得到满足。 情况既然是这样,既然是不能抵触,既然是无法抵触,还不如放弃抵触,不如服从,大不了替别人免费打工,何况这打工也有收获,那就是包括他们的家人在内,都可以吃到免费的饭菜。 在抗战时代,云里县所有的乡村,所有的百姓,都是极度的贫穷,如果能够凭借劳动,继而获得一些食物,对于三户人家来,倒是一件好事,甚至是一件美事,就算为此付出的代价有一点高,还是可以接受的。 三户人家的户主,在听过司务长的话语之后,在心里产生抵触情绪之后,慢慢消除了抵触情绪,开始无条件地履行全民抗战的职责。 在各个村寨的民工到达羊庄坪之后,三户人家的上空,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 他们已经生火,他们开始为民工做饭,开始为民工做菜,开始为民工服务,说大一 点,他们开始为抗战服务。 各个村寨的民工,奉命列光普寺,前来修建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他们也是在无条件地履行全民抗战职责,民工每天可以吃到两顿免费的饭菜,但是他们不能工钱。 上午十点钟开饭,然后出工,下午六点钟开饭,然后回家,这般情形,将一直延续到工程结束。 饭菜是老百姓平时吃的家常菜,如白菜,如青菜,如萝卜……每周可以吃一顿肉,至于云里江的鱼,沟渠里的鱼,是可以经常吃到的。 好的猪肉,好的牛肉,好的羊肉,好的鸡肉都送往前线,民工只能吃生病的猪肉,吃生病的牛肉。 跌断腿的骡马,养起来成本高,这时候就宰了给民工吃,吃这些东西会对民工身体造成怎样的伤害?会给云里县老百姓带来怎样的伤害? 司务长无心考虑这些问题,他要考虑的是如何保证民工有力气去干活。 死牛烂马也有肉,尽管味道有一些不好,营养有一些不好,兴许还会传播疾病,给老百姓带来伤害,但是,在全民抗战时代,司务长管不了这些,顾不了这些。 司务长遵从云里县政府发出的号令,在生活上能省则省,尽最大的力量,去帮助前线的抗战将士,争取早一些把外敌赶出去,尽快恢复往日的平静,到了那个时候,再来谈补充营养也不迟。 李刀磨村民的心里有一种信念,有一种信仰,那就是为抗战而付出,为抗战而劳累。 李刀磨村民心里非但不感到委屈,相反还感到自豪,因为他们坚信,只要把外敌赶出去,云里县就会变得平静起来,云里县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变得富裕起来,云里县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变得好起来。 朴素的思想支撑着老百姓的行动,三百余名民工开始修建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他们在工程人员的统一指挥下,既有分工,又有合作。 第564章 我们愧对百姓呀 两个月以后,羊庄坪四座简易仓库建好了,开始运行起来了。 这些仓库各自有各自的功能,各自储藏各自的物资,等到物资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即刻装车运往抗战前线,绝对不能耽搁。 保障前线几十万大军的生活物资,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需要后方各个方面力量的大力支持,而政府是开启和调幼各个方面力量的一部机器,机器的轰鸣,机器的运作,需要大量的油料。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百姓,地位低下的百姓,成为机器运作所需要的大量油料,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云里县百姓的身上,天生就具备爱国情操,一寸山河一寸血,他们不愿意做亡国奴,把侵略者赶出滇西的情愫,在他们身上凝聚,不断升华。 云里县百姓,愿意做机器所需要添加的大量油料,他们毫无怨言,自始至终地做到了这一点 杨里梅的心里,既感到沉重,又感到轻松,作为云里县长,他所要承担的责任,是保证地方平安,保证地方平静,促使全县百姓努力生产,过上平静的生活。 然而,现在他做不到这些,已经做不到这些,他现在要做的是既要动员百姓抓紧生产,又要尽最大努力把百姓抓紧生产所产出的物资,尽可能多地予以收缴。 该死的外敌,是你们打破了滇西百姓生活的平静,是你们打破了云里县百姓生活的平静,是你们使得云里县百姓的生活,陷入到困境有些甚至陷入到绝境。 杨里梅觉得自己愧对云里县百姓,他没有给全县百姓一个好的生活,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而是在增加百姓的负担,不断地增加百姓的负担。 大量白条不仅没有兑现,而且在不断增加,到了现在,有一些百姓连白条都不要了,因为他们知道,白条就是白条,是不能兑现的东西。 既然是不能兑现的东西,拿在手里又有什么用?没有用的东西,还不如不要。 云里县政府的信用额度,正在极速地下降,百姓不再相信县政府的任何承诺,他们只是凭借自我的一腔热忱,用最朴素的一种思想,用最简单的一种行动,去诠释中华民族固有的内涵,把赶走外敌鬼子的责任,勇敢地担当起来。 杨里梅在内心里感激全县百姓,他坚信有全县百姓的大力支持,有全国百姓的大力支持,打败外敌侵略者的时间很快就会到来。 为了防止外敌飞的轰炸,羊庄坪四座仓李相对独立,互相之间,保持着较长的距离。 各种物资骡马从不同的村寨驮来,送来就卸,四座仓库的前方,都预留了较为宽敞的地面,竖立着许多拴马桩。 运输车辆什么时候到达?什么时候可以装车?会有几辆车或者多辆车同时到达?这些都是未知数。 羊庄坪四座仓库的前方预留比较宽的地面,不仅有必要,而且是必须。 原有的树木,尽可能多地被保留下来,远远看去,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树木葱茏,像极了一片森林,如果不是特别有心去辨别,谁也不会想到台云山下,竟然隐藏着一处战略物资集散地。 在这处战略物资集散地,大量战略物资被悄悄送地来,随后被悄悄地运走。 送来或者运走,都是在悄然中进行,不讲时间,不讲早晚。 第565章 引发一场空中大战 把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建立在一片葱郁的∴森林之中,足以证明设计者,具有强力的战略眼光,具有强力的超前意识,具有超前的防患意识,防备外敌飞机的轰炸,确保战略物资安全,是达成这些因素形成的初衷。 然而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再好的马,也会有偶尔失蹄的时候,云里县政府把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修建得非常隐秘,实施精巧的伪装,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然而,这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最终被外敌间谍所侦悉,由此引发一场空中大战,空中大战以我方完胜外敌完败结束,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有惊无险,最终安全。 无论野史,还是正史,都提到外敌在进入某国之前,向某国派出了大量和尚,事情的真相是,这些经过严格培训的和尚,真实身份是间谍。 这些间谍们,以和尚身份做掩护,以传教方式行走于城市、乡下甚至偏远地区,但凡能去的地方,他们都会去,不能去的地方,他们也会去,他们有极强的忍受力,极度精明,极度残忍。 他们采取各种手段,在暗地里收集情报,绘制地图,并把收集到情报,把绘制好的地图,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及时准确地送到特务机关,很少有失误的时候。 这些间谍,披着传授佛法的外衣四处活动,有一些和尚则去策反那些意志薄弱的人,促使这些人背叛民族,背叛国家,最终成为民族和国家的罪人,受到国家和人民的审判,无颜去见地下的老祖宗。 有一些和尚煽动民众对抗地方政府,导致地方政府发生混乱,继而影响到地方政府的执政水平。 这些经过培训的和尚能说流利的汉语,在外敌侵入滇西之前,他们已经事先悄然潜入滇西,在滇西这片土地上,悄然从事间谍活动。 中国军队控制大江东岸以后,留在大江东岸的一部分和尚,他们利用特殊的渠道,向本国特务机关发送情报,从不间断地发出各种各样的情报,导致中国军队方面,遭遇到重大的人员损失和物资损失,使得收复失地的战争,变得更加残忍,变得更加冷酷。 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建成以后,立刻投入使用。 福国寺是云里县境内最热闹的寺庙,每天到寺内拜菩萨求神保佑的民众络绎不绝,逢年过节,则显得更加热闹。 光普寺则相对落寞一些,住持把超越福国寺,当做他自己的最高责任。 然而,光普寺住持毕竟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要文化,他没有文化,要见识,他没有见识,虽然有一腔热血,虽然有一片赤诚,却换不来光普寺的繁荣,到光普寺求神拜佛人没有几个。 某日,两个外地和尚悄然来到光普寺,他们参禅拜佛,态度虔诚,住持不知道他们是外敌间谍,但见他们说起佛法时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光普寺住持的内心里,显得极度高兴,他仿佛一个即将病死的人,于忽然之间得到了起死回生的良药,她赶忙走到两个外敌和尚面前,说:“两位高僧从何而来?” 一个和尚回答说:“我们从西藏而来,善哉,善哉!” 从西藏而来?西藏距离某国不远,而某国是佛学的发生地,传扬地。 住持喜不自禁,赶忙请两个外地和尚讲经布道。 两个外地和尚学问渊博,见识广泛,又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他们说起佛学来,自然是高人三等。 释迦摩尼、悉达多、作屏天子、菩提树、割肉喂鸟、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两个外敌和尚说了一大堆,说的都是住持以前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住持惊得瞪圆了眼睛,张大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来。 住持发觉壮大光普寺的时刻已经到来,超越福国寺的曙光已经出现,当即恳请两个外地和尚在寺里住下来,给前来烧香拜佛的民众传授佛法。 两个外地和尚原本就想住在光普寺,借此打探云里江大桥和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的情况,导引飞机前来轰炸,切断滇缅公路的畅通,阻断中国大军的物资供应,其用心十分险恶。 第566章 间谍桥上一浪和桥上二浪 两个外地和尚答应在光普寺住几天,住持以虔诚的态度伺候他们,跟着广发帖子,邀请云里县境内外信教民众,前来光普寺听两个和尚宣讲经布道,普渡众生。 茶马石知道这件事以后,感觉异常,怀疑其中有问题,他不敢耽搁,赶忙派出一名士兵,穿着便衣前往光普寺探查事情的真相。 那名士兵领命来到光普寺,他看见两个外地和尚天庭饱满,相貌堂堂,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神采飞扬,听众时而凝神静气,时而高声欢呼,如痴如醉的样子。 信教民众对两个外地和尚佩服至极,把他们们当做求取到真经的和尚,极尽虔诚,顶礼膜拜。 那名士兵混杂在信教民众之中,细心地观察两个外地和尚,两个外地和尚原本就是间谍,原本就是间谍中的间谍,反侦察能力何曾了得,那名士兵的举动,早已被他看得清楚,早已被他看得明白。 那两个和尚不仅是间谍,而且是亲兄弟,哥哥叫桥上一浪,弟弟叫桥上二浪,他们从遥远的岛上来到滇西,来到云里县,来到光普寺。 两个间谍一眼就看穿那个士兵的身份,知道那个士兵前来光普寺,身上带有怎样的任务,即刻加以掩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把蒙骗手段稍加演绎,就征服了那名士兵。 那名士兵原本信奉佛教,对现在,对将来,对活着,对死去,充满希望,同时也充满困惑,甚至充满恐惧。 那名士兵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宪兵,他希望自己不仅平安,而且能当官,但是,是否平安,能否当兵,受到多种条件的限制,而相信命运,相信运气,促使他信奉佛教,时不时地去拜菩萨,去向菩萨许愿,求菩萨保佑。 更多的时候,他走近和尚,去听和尚念经,去听和尚布道,他可以对百姓凶狠,他可以对坏人无情,但是,他绝对不敢得罪和尚。 在和尚面前,他是一只温情的猫,一只殷勤的猫,他侍奉和尚,把和尚侍奉得舒舒服服,犹感侍奉不周而诚惶诚恐,不断自责,不停自责。 那名士兵听两个和尚讲经布道,感觉他们讲得实在太好,讲得实在到位,不仅令他感动,而且令他感激,不说热血沸腾,也是忘乎所以,在如痴如醉的听讲过程中忘记了职责,忘记了使命,只把两个间谍当和尚,没把两个和尚当间谋,险些酿成大祸,险些断送前程。 那名士兵,晕头晕脑回到云里县宪兵连,把看到的情况和个人的判断汇报给茶马石,他极力赞美两个外地和尚有高深的学问,对两个外地和尚佩服到极点。 而就在这时,李云彩对两个外地和尚产生了怀疑,她把心里的怀疑告诉了阿碧,阿碧警惕性高,赶忙把这个情况告诉给客芷座。 客芷座比较沉稳,他知道,如果两个和尚真的是坏人,甚至是间谋,绝对不能打草惊蛇,而是要暗中观察,暗中行事,最终取得预设的效果,说:“把这话藏在心里,不要拿到外面去说,否则你完蛋,我也跟着完蛋。” 客芷座是云里县参议员,知道敌人已经派出大量间谍,这些i间谍中,有人已经渗透到云里县,但是,这些外敌和尚以怎样的身份去掩饰,去隐藏他们的踪迹? 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现在听了老婆的话,他生怕老婆到外面去乱说,打草惊蛇,导致两个外地和尚提早逃跑,赶忙出声警告老婆。 客芷座在暗中观察着两个外敌和尚,只等他们露出破绽,然后动手抓捕。 在那个时代,不仅老百姓沉湎于迷信之中,很多士兵沉湎于迷信之中,在政府和军队里,也有很多官兵,沉湎于迷信之中。 他们相信佛,相信佛能保佑他们,能保佑他们逢凶化吉,能保佑他们健康长寿。 没有几个人能剥离这种认识,那名前往光普寺侦察的士兵,具有同样的思想,对和尚的虔诚蒙蔽了他的眼睛,他对事物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茶马石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他听过那名士兵的汇报,以为就是那名士兵所说的那么一回事,当即把这件事搁置起来,不再过问。 过了几天,茶马石从客芷座嘴里,得到两个和尚可能是外敌间谍的消息,暴跳如雷,想枪毙那名士兵的心都有了,然而他到底没有枪毙那名士兵。 因为士兵毕竟是士兵,士兵没有文化,没有见识,他们哪里是外敌高级间谍的对手? 何况自己也有责任,对发生的事件没有做出正确的判断。 如果自己能够细心一些,或者自己亲自去光普寺察看,或许能看出两个外敌和尚的身份,茶马石相信自己是一个有洞察力的人。 龙戴期从仪凤镇动身,前往远征军总部任职,路过云台山之时,顺便去光普寺。 龙戴期是叶榆名人,曾经给光普寺写过对联,写过碑文,深受住持喜爱,深受住持敬仰,住持挽留龙戴期在寺里住一个晚上,龙戴期图清净,当即同意。 百密必有一疏,两个外敌原本就不是和尚。 第567章 恨不得两口吞下一头大胖猪 桥上二浪对于现在的生活状况有些不满,说:“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不敢说花天酒地,饮酒作乐,但是我敢说,日子过得很滋润,很逍遥,很满足,现在我们做和尚,吃斋念佛,哥,我跟你说,我的肚子,早就淡出水来,我渴望吃到鸡鸭鱼肉,最好就现在。 桥上一浪说:“我们的身上,肩负着重大使命,担当着重大责任,为了完成重大使命,为了完成重大责任,不要说吃苦,就算因此丢掉性命,也心甘情愿,哥希望你学会忍受,我们现在身处险境,千万不要大意,凡事小心应对。” 桥上一浪决定带弟弟出游,既想以此平复弟弟波动的心绪,也想有所发现,他们是借和尚身份做掩护的外敌间谋,收集情报并把情报及时准确地送达情报机关,是他们的责任,是他们的任务,而找借口出游,有可能得到他们所想要的东西,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此次出游,导致他们身份泄露,最终做了异乡之鬼。 桥上一浪找到光普寺住持,把心里的想法说了,住持说:“你们刚来这里,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要不,我派一个随你们出游,给你们带路。” 间谍从事绝密工作,见不得人,不能被人所知晓,桥上一浪怎么敢跟人在一起?他赶紧出声推辞,说:“谢谢住持关爱,不碍事,我们只是在附近走一走,在附近看一看,了解一下风土人情,欣赏一下绝佳景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跟着传法释教,把光普寺的声名打出去,把光普寺做强做大。” 光普寺住持一心壮大光普寺,使之超过福国寺,使之香客盈门,香火旺盛,奈何志大才疏,能力有限,理想变成空想,心里不免难过,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和尚,他们学问渊博,见识超强,住持把光大光普寺的希望寄托给他们,寄托在他们身上。 有求于人,自然有求必应,不要说两个和尚提出到附近游玩,就是提出请人把他们抬到虹山,他也愿意请人把他们抬到虹山,住持听桥上一浪说不需要派人随行,心里想现在虽然是战争年代,社会有一点混乱,但是在光普寺附近,还是很安全的。 两个和尚都是高智商高能力的和尚,是光普寺未来的希望,如此精明能干的人,不要说到附近游玩,就算深入龙潭虎穴,也应该无事,做到安泉回归,说:“也好,既然高僧不想被人打扰,那么我就不派人随行,早去早回。” 两个和尚答应,随即走出光普寺,来到高草堆附近,走进一户客姓人家,客姓人家全家都信奉佛教,他们把佛看得至高无上,把和尚看得如同祖宗,看得超过祖亲。 客姓一家人在光普寺听过两个和尚宣讲佛法,对两个和尚的学问以及宣讲方式,佩服到极点,现在,他们看到两个和尚到家门口,哪里会有不请进家门的道理? 客姓户主见到两个和尚,仿佛溺水之人见到了两根稻草,仿佛黑暗中见到了明亮的太阳,喜不自禁,抓耳挠腮, 赶紧把两个和尚请进家门,极力讨好,生怕侍奉不周,继而得不到佛的保护。 客姓户主问两个和尚是吃荤?还是吃素?两个和尚和尚恨不能一口吞下一头大胖猪,现在听客姓户主问起吃荤吃素,生怕客姓户主给他们吃素,亏欠了他们严重缺乏油水的肚子,桥上一浪赶紧说话,说:“我佛曰,世间万物皆为一体,不分你我,不分高低贵贱,一律平等,既然是一律平等,哪来那么多的讲究?随缘随意吧?” 客姓户主还算开窍,他听桥上一浪说世间万物皆为一体,既然如此,那么,荤就是素,素就是荤,为什么不可以杀鸡杀鱼给两个和尚吃?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酒肉和尚跟一般和尚,不是一律平等又是什么? 客姓户主杀了家里仅有的一只老母鸡,随即到自家的鱼塘捉回来两条鲤鱼,捞回来一些虾子泥鳅田螺之类的东西。 黄焖母鸡,红烧鲤鱼,油煎虾子泥鳅,麻辣烫田螺,外加几个自种小莱,摆了满满一大桌。 客姓户主抱出一坛陈年梅子酒,虔诚而热情地招待两个和尚吃吃喝喝。 两个和尚见到酒肉,如同见到仇敌,两眼放光,两眼通红,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大吃大喝起来。 乐极生悲,因为这场大吃大喝,他们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 两个和尚吃饱,喝足,飘飘然回到光普寺,坐在荷花池中的亭子里看荷花。 光普寺有一个荷花池,荷叶茂盛灵秀,荷花亭亭玉立,为了方便信教民众观赏荷花,住持在荷花池中,特意建了一个小亭子。 坐在小亭子上,不仅可以近距离观赏荷花,还可以近距离地观赏池中的游鱼。 晚上,月光朗照,月光融融,春风习习,温暖和煦,两个和尚好不惬意之时,心里不觉想到家乡…… 家乡是多么温柔的一个词啊! 家乡是多么富有诗意的地方啊! 酒精的刺激,使他们忘记了所面临的险境,两个人随即说起日语,用日语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对家乡的思念之情,仿佛一束奇异的电子波,穿过莽莽虹山,飞向家乡,在家乡的上空流连,回荡,弥散…… 龙戴期听到两个和尚说话,感觉这说话有一些异样,然而这是什么语言?是白族语言?是彝族语言?还是藏族语言? 龙戴期躺在床上,仔细地回味着,仔细地思考着,龙戴期没有见过外敌,没有听过外敌说过话,但是,他毕竟见多识广,学问渊博,他在反复斟酌以后,断定这两个和尚是外敌,说的是外敌本土语言,唱的是外敌本土歌谣。 想到外敌竟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云里县,云里县政府却不知道,其危害到底有多严重? 如果这两个外敌和尚是间谍,如果他们是冲着云里江大桥而来,去导引外敌飞机炸毁云里江大桥,导致滇缅公路瘫痪,这将是何等重大的损失? 第568章 五架外敌飞机全部被击落 龙戴期的内心,是极度的惊讶,是极度的惊骇,他不敢睡觉,他想立刻起身前往云里县政府,请求云里县政府出兵捉拿这两个假和尚。 然而,龙戴期没有这样做,他想继续观察,他想继续核实,等到完全核实清楚,再向云里县政府报告也不迟。 龙戴期的镇定,处事不惊,迷惑了外敌情报机关,在外敌情报机关的指引下,指挥部派出两架挂满炸弹的轰炸机,在三架战机的护卫下,毫无防备大摇大摆地飞向云里县,企图炸毁云里江面上的俩座大桥,阻断滇缅公路的通行。 外敌五架飞机飞行员没有想到,中国大军情报机关已经破译两个间谍发出的情报,十架战扤在外敌飞机到达云里江上空之前,从云祥机场起飞,直扑敌机,仅仅几分钟,五架敌机在云里县上空被全部被击落,飞行员及机组人员旡一生还,全都做了异乡之鬼。 两个间谍看到他们的战机被击落,于瞬间意识到他们发出的情报被截获,被破译,等得他们的是审判,是被判死刑,他们举起手中的匕首,狂叫着冲向羊庄坪民工,不想被两个射弩高手射倒在地,随后被民工一拥而上的民工,当场活活打死,这是后话,先做一个铺垫,后文将有详尽的叙述,看官莫急。 龙戴期悄悄走向寺庙菏花池,远远听到两个间谍的鼾声,那鼾声如雷鸣,龙戴期不知道,两个间谍长时间没有吃到过酒肉,现在不仅喝了酒,吃了肉,而且喝了很多酒,吃了很多。 酒足饭饱令他们不仅感觉舒适,而且感觉惬意,他们在舒适惬意中迷失了自我,躺在菏花池亭子中的木椅子上,呼呼大睡,宛如如死猪一般呼呼大睡。 龙戴期返回寺庙,把住持叫到他的房间,把心里的疑惑说了,住持听过,大惊失色,说:“我也觉得奇怪,光普寺只是一座小庙,怎么可能吸引高僧?原来是假和尚真间谍,都怪我有野心,总想超过福国寺,把间谍留在寺里,险些酿成大祸。” 龙戴期说:“不知者无罪,如果他们真是间谍,不要说我们,就算比我们厉害十倍的人,也未必能识破他们,除非偶然,或者巧合,现在,你派人去监视他们,我们进行搜查,看看有什么异常。” 经过细心搜查,两人在观音泥菩萨的腹腔里,发现了微型发报机、密码本和备用电池,龙戴期用微型相机拍摄过密码本,把那些东西放进观音泥菩萨腹腔,说:“我现在就去县里,你莫要慌张,装成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光普寺住持知道事情的严重,他可不想因为俩个间谍,而被政府抓去坐牢,抓去杀头,他连连点头,赶紧答应,安排两个寺工,护送龙戴期前往云里县。 龙戴期去到云里县城,把胶卷交给相关部门,跟着回到光普寺。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龙戴期就起了床,他在暗中观察两个和尚,看到两个和尚的脚拇趾特别肥大,走路像鸭子摆步,缓慢,略微摇晃,最终确认了两个和尚的身份,他的心里不觉着急起来。 外敌穿木屐,从小穿到老,从老穿到死,由于长时间穿木屐,导致他们的脚拇趾指特别肥大,脚拇趾与其它四指之间有很宽的距离,然而外敌为什么要穿木屐呢? 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国土面积问题,外敌来自一个岛国,国土面积不大,资源缺乏,人口众多,加上外敌对大山向来敬畏,不敢随意向大山索取,穿木屐最能节省木材。 二是心态问题,从地域来说,外敌是一个小国,从心态上来说,他们从来就不承认这一点。 他们狂妄自大,穿木屐可以满足他们的心态,肥大的脚趾代表外敌国家,四个脚趾代表周边国家,外敌自始至终保持着高人三等的姿态。 龙戴期确定两个和尚的身份,再也不敢耽搁,他再次离开光普寺,来到云里县政府,把这件事告诉给客芷座,请客芷座立刻派兵前往光普寺捉拿两个和尚。 客芷座听过龙戴期的话,联想到老婆的怀疑,感觉自己过于麻木,且事态过于严重,超越了自行处置的权限。 客芷座不敢耽搁,他立刻来到云里县政府,把这件事报告给杨里梅。 杨里梅已经知道外敌间谍潜入滇西,已经知道外敌间谍以和尚身份做掩饰,但是他不知道外敌间谍已经来到云里县,更不知道外敌间谍已经来到光普寺。 现在听了客芷座的汇报,他感到毛骨悚然,胆战心惊,脊背上即刻生发出一层冷汗。 云里江上有两座大桥,江岸有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如果这两个地方被外敌间谍破坏,其后果不堪设想,其损失难以评估。 杨里梅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立刻派出大批警察前往光普寺,去抓捕两个外敌和尚。 杨里梅知道,正是龙戴期的过于小心,给了两个和尚机会,两个和尚在龙戴再次前往云里县城之时,用微型发报机,把云里江上两座大桥以及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的坐标参数,发给了外敌情报机关。 外敌立刻派出两架满载炸弹的轰炸机,在三架战机的护卫下大摇大摆地飞向云里江河谷,企图炸毁设定的目标。 令外敌飞行员没有想到是,他们的飞机刚刚起飞,就被云祥机场雷达贞悉,被雷达死死锁定。 云祥机场刻把外敌飞机进入云里县境内的消息,传达给相关部门,相关部门即刻启动预案,各方面迅速行动起来。 外敌飞机遭遇猛烈的炮火袭击,云祥机场即刻派出最新飞机,引发双方空中大战,结果中方完胜,外敌完败,五架飞机全部被击落。 第569章 击落敌机能得到巨额奖金 从理论上来说,外敌飞行员明他们已经暴露,他们应该立刻返航,然而外敌飞行员自恃飞得高,觉得地面的高射炮奈何不得他们,顶多只是欢迎他们的礼炮。 从宿命的角度来说,人如果想死,就是阎王爷想去阻挡,也是阻拦不住。 按照外敌作战指挥部的战时条令,执行任务的飞机一旦起飞,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不能无功而返,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如果在这时候飞行员无功而返,他们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向来骄横自信的外敌飞行员,因为这个条令注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个代价的起因,是身在光普寺的两个间谍,发出来的情报。 在暴露身份的时候发出情报,在密码已经被对方掌握的时候发出情报,必然会产生严重后果。 两个间谍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在行凶之时,成为云里县百姓发泄愤怒的对象,他们几乎被百姓剁成肉泥,死亡现场几乎成为酱油铺。 已经得到情报的云里县政府,在外敌飞机起飞不久就拉响了防空警报。 防空警报声,凄厉,绵长,听到警报声的百姓,即刻寻找安全的场所,躲避来可能自空中的袭击。 林竹寺高炮连官兵即刻就位,他们拉起炮管,填上炮弹,静候外敌飞机的到来。 下片文庙烟幕连即刻释放出烟幕,不过几分钟时间,烟幕遮盖了云里县城和云里江面上的两座大桥,大量烟幕顺着云里江河谷流淌,很快遮盖住位于云里江岸的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 外敌军队进入滇西以后,迅速夺取了制空权,他们的飞机像机灵的贼,在不同的地方袭击中国以及盟军的飞机。 外敌没有想到,几十架某国最先进飞机,已经进驻云祥机场,云祥机场指挥得到情报,雷达即刻跟踪并锁定敌机,指挥部同时下达战机升空作战指令,十架最先进战机立刻升空,凶狠地扑向敌机,迎战敌机。 某某队飞行员大都是退役老飞行员,他们平时无所事事,吊儿郎当,迷恋啤酒,迷恋赌博,再高的薪水,也经不起他们过度的挥霍。 有几个飞行员早已囊中羞涩,身无分文,不要说去赌博,就是啤酒,他们也不敢狂喝滥饮。 他们盼望着外敌飞机能够早一日到来,盼望着自己能够早一日升空作战。 按照当时的协议,飞行员每击落一架外敌飞机,他们可以得到一笔巨额奖金,而且是当场兑现。 巨额奖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身上能有一笔巨额奖金,说起话来就会豪壮,赌博起来就会豪气,喝起啤酒来就不会吝啬。 接到作战命令,十个手气不佳的飞行员,不等指挥员分配任务,不等塔台下达起飞命令,只管摇起飞机,只管升入空中,只管去迎击外敌飞机。 外敌五架飞机飞过和尚山,即将到达云里江河谷上空,跟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外敌飞机掌握着云里县城、云里江大桥和羊庄坪的方位,以及详细的坐标参数。 他们没有想到,云里江河谷的烟幕可以遮住飞行员的视线,但是遮不住飞行员掌握的方向坐标参数,只要按照方位坐标参数投弹,再浓密的烟幕也难以阻挡炸弹。 外敌飞行员信心满满,他们的脸上甚至现出了笑容,他们遐想在完成投弹以后,在炸毁云里江上的两座大桥以后,在炸毁羊庄坪战争物资集散地以后,如果燃料充足的话,还可以飞到叶榆上空,去俯瞰虹海的碧波荡漾。 第570章 临死前还想炸掉弹药库,间谍坏得狠 外敌飞行员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的战机,即将进入云里江上空之时,十架某国战机向他们凶狠扑来,来自地面上的炮弹,来自十架战机的子弹,如雨点似的射向他们。 不过瞬间,两架挂满炸弹的轰炸机机被击中,并在空中发生剧烈爆炸,其余三架战机也被击中,它们拖着浓烟向虹山栽下。 某国十架战机无一损伤,安全返航,外敌飞机偷袭不成,反而被击落,飞行员及机组人员全部死亡,可以说完全失败。 在地面的两个间谍,看到自家飞机中了埋伏,全部被击落,顿时急红了眼睛。 当他们看到发生在眼前的场景,多年的职业间谍生涯,使得他们知道,尽管发出去的情报极为准确,但是极有可能被破译,中国情报机关已经掌握敌方动态,及时派出十架战机迎敌,并取得完胜。 两个间谍意识到发出的情报被破译,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事情的发生,原本就在他们身上。 前文说过,两个间谍借出游来到农家,喝酒吃肉,不觉之间,酒喝得太多,肉吃得太多,饭吃得太饱,酒足饭饱,他们来光普寺菏花池,在亭子里说起了家乡话,唱起了家乡歌,不觉被龙戴期听到,并引发龙戴期警觉。 两个间谍说过家乡话,唱过家乡歌,满嘴流油,鼾声如雷,在木椅上睡了过去,在住持的帮助下,龙戴期发现了两个间谍藏在观音菩萨腹腔的密码本,龙戴期拍照之后,跟着去云里县城,把拍摄的胶卷,交给了县政府情报机关,两个间谍的一时疏忽,不仅给军队造成严重损失,还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两个间谍不知道密码泄露,他们看见五架飞机被击落,觉得损失过大,上级机关势必会怪罪他们,把损失惨重的责任推给他们,继而严惩他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除了去死,已经没有了别的出路,何况就在此时,云里县派出的大批警察,正向光普寺赶来。 世上没有哪一个国家会饶恕间谍,世上没有哪一个国家的百姓会饶恕间谍,他们痛恨间谍,不会对间谍讲客气,间谍比狗屎还要臭。 两个间谍看到大批警察扑来,晓得他们已经暴露,已经彻底暴除,除了去死,他们已经没有了别的出路。 两个毕竟凶恶,毕竟毫无人性,他们在临死之前,还想拉上几个人去垫背,还想去炸掉弹药库。 两个间谍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匕首,嚎叫着冲向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嚎叫着冲向弹药库。 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建好以后,征召十余个民工在集散地上班,弹药库因为过于重要,特意征召两名射弩高手驻守,两名射弩高手警惕性强,责任心强。 两个间谍所以嚎叫,是因为他们向来骄傲,看不起百姓,以为百姓胆子小,看见他们冲来,看见他们手中的匕首,就会四散而逃,他们就会冲到弹药库,炸掉弹药库,以此方式,去破坏滇西抗战。 正在干活的民工看到两个间谍嚎叫着冲来,看见他们手里高高地举着匕首,又见大批警察跑来,当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两个驻守弹药库的射弩高手,他们看到两个间谍冲向弹药库,当即明白两个间谍的意图,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立即拿起弩,撘上箭,向两个间谍射去。 两个间谍喉部中箭,瞬间倒地,其余民工看见他们倒地,没有半秒钟犹豫,他们立即冲上去,用刀,用棍,用锄头……把两个间谍打成了肉酱。 两个间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他们的死相,比蒋门神还要难看,比土匪头子王三四还要凄惨。 王三四的肉身被本地的老鹰啄吃得干干净净,王三四的人骨被本地的野狗肯吃得干干净净,下场虽然凄惨,但是到底夹杂着本地的情愫,而两个间谍却死在本地以外,他们的灵魂永远回不到本地。 这就是间谍的可耻下场,这就是残害中国百姓间谍的可耻下场,两个间谍虽然凶狠,但是他们在云里县百姓面前,难以发挥丝毫作用。 大批警察包围了光普寺,逮捕了光普寺住持,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押到云里县城。 警察不愿意听住持的申诉,他们只管把一块写着狗汉奸三个字的木牌,挂到他的脖子上,押着他去游街,以此来警告云里县百姓,警告他们千万莫要去当汉奸,当汉奸绝对没有好下场。 过后,警察把住持押送到云里县羁押所,叫他给罪犯做饭,两个月后,警察把他押解到云里江大桥,在他胸口挂上写着狗汉奸三个字的木牌,叫他站在烈日下,站在风雨中,去指挥过往车辆,维护滇缅公路的畅通。 五架外敌飞机被击落,其中一架落到虹海,在虹海发生剧烈爆炸。 虹海海面上,随即漂浮起大量的燃油,漂浮起大量的死鱼,这些自由自在生活在虹海里的鱼,在某个上午,被突然坠落并发生爆炸的外敌飞机炸死,它们感到冤枉,在死了以后都没有闭上眼晴。 第571章 内藏高爆炸药的乐器 敌机突然坠落虹海并发生剧烈爆炸,那些被炸死的鱼,心不甘,情不愿,圆鼓鼓的眼睛直视蓝天,期盼老天能带走它们冤屈的魂灵,能给它们安排一个好去处。 敌机坠落的地方,属于虹海浅水区,过了几天,附近的村民自动前往坠落地点,去打捞敌机残骸。 附近村民捞出敌机残骸,发觉敌机残骸有用,当即把敌机残骸送给村里的胡铁匠,胡铁匠馈赠给村民锄头、镰刀、钉耙、斧头…… 胡铁匠看到敌机残骸可以打制农具的材料,对飞机残骸特别在意,整齐地码放在院子里,用牛皮毡盖上,以避免日晒雨淋生锈。 过了一段时间,胡铁匠得到了儿子战死的消息,悲痛欲绝,随后打探到儿子是被外敌杀死,他想到了报仇,想到了给儿子报仇。 胡铁匠想到了给儿子报仇,然而,用什么方式给儿子报仇呢? 胡铁匠除了会打铁,不会用枪,何况现在年老体衰,不要说去杀外敌鬼子,恐怕连抗战战场都走不到。 胡铁匠陷入沉思之中,苦苦沉思以后,胡铁匠想到了制作特别乐器,开始在制作特别乐器方面下功夫。 特别乐器是叶榆百姓最喜欢的一种乐器,喜庆的场合,断然少不了歌唱,歌唱,断然少不了用特别乐器来伴奏。 胡铁匠的大弟是营长。胡营长自幼喜爱特别乐器,不管行军到哪里,不管在哪里打仗,身上总是带着特别乐器。 走累了,停下来弹一会儿三弦,不仅自己有力量,下属也有力量。 在打仗的空隙,弹几首激昂的乐曲,失去战友的阴影随即离去,心底生发出为战友报仇的豪情。 胡营长喜欢特别乐器,属下自然跟进,何况营里原本就有许多叶榆人。 他们跟胡营长有同样的爱好,他们的身上同样带着一样特别乐器。 他们知道特别乐器不仅可以自娱自乐,有时候还可以当武器,震慑外敌。 外敌没有人性,他们在战场上,无数次地违背战场体例,多次使用毒气。 做贼的人最惦记被贼偷,最喜欢使用毒气的外敌鬼子,最怕别人使用毒气。 某日午后,在战场的空隙,胡营长及其属下弹起特别乐器。 他们用手弹琴,用嘴歌唱,把冷酷的战场气氛渲染到热烈。 热烈的气氛被外敌鬼子看到,他们惊讶而惊诧,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现出如痴如醉的神态。 一个军官看到这种状况,赶忙拿起望远镜,看到对方许多人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手指在那东西上不停地上下挪动,误以为中国军队正在释放某种武功,或者释放某种毒气,他赶忙下令逃离战场。 战场是残酷的,又是寂寞的,战争的空隙,如果不能找到化解恐惧的方法,人会疯掉的。 胡铁匠明白这一点,他用飞机残骸制做了三百余把特别乐器,其内部预留了高爆炸弹装置,如果想把特别乐器用作对付外敌鬼子的武器,装上炸弹即可。 胡铁匠把三百余把特别乐器送到前线,送给胡营长。 中国大军发起收复失地战役,胡营长率部下主攻洛午峰侧翼子高地。 第572章 特别乐器被带入敌人地堡 该子高地由雪山河边大佐带兵驻守。 雪山河边大佐来自岛国,他原本是个猎人,是猎人中的高手,其性格凶残而机敏,到了战场,通过对战场的研究,学到了修筑坚固工事的本事,把工事修筑到完美。 经过两年的修筑,经过不断地完善,雪山河边大佐把阵地修筑得如同铁通一般,别说人,就算蚊子,也不敢靠近,胆敢靠近,必死无疑。 子高地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胡营长组织了几次冲锋,每冲锋一次,就被打退一次,人死了不少,战果却为零,急得胡营长暴跳如雷,只管骂外敌老娘。 入夜,胡营长冥思苦想,到底想到了可以安装高爆炸弹的特别乐器,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胡营长拿来两把特别乐器,用尖刀在特别乐器其中一根线上,重重地划了几下,又拿来五个水烟筒,叫来几个机灵的下属,叫他们趁着夜色的掩护,把特别乐器和水烟筒送到子高地附近,同时留下了一些好吃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鏖战了一天的外敌从睡梦中醒来,他们看到附近有许多吃的东西,异常兴奋,赶忙爬出地堡,到地堡外面捡起那些吃的东西,同时,他们把特别乐器和水烟筒也拿到了地堡。 雪山河边大佐见过滇西士兵,他们身上既有枪,又有水烟筒,对滇西士兵身上带有特别乐器不以为意,以为是昨天对方败退时的遗留物,现在成为了他们的战利品。 雪山河边大佐仔细地检查过士兵拿回来的两把特别乐器,他看到特别乐器没有问题,转手交给绣岭稻田。 绣岭稻田也来自岛国小岛,以前是水上厅歌女,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无所不精。 绣岭稻田后来到战场,给士兵唱歌,以此激励士兵斗志,遗憾的是她所带来的乐器,因为时间过于长,使用次数过多,早已损坏,这情况令她十分难受。 绣岭稻田早已希望能得到新的乐器,或许因为过于单调,或许因为过于清苦,外敌苦中作乐,他们在绣岭稻田的弹唱中,又唱又跳,活跃了战场气氛,可谓苦中作乐! 外敌没有想到,这三把特别乐器被胡营长做了手脚,绣岭稻田弹不了几分钟,三根弦断了两根,不能再用了。 尚未尽兴的外敌,渴望能再得到第二特别乐器。 到了傍晚时分,胡营长又组织了一次进攻,退却时,他们有意留下了六把特别乐器,留下了三个水烟筒,留下了少量的食物。 天亮以后,外敌把这些东西捡到地堡里,他们对原先得到的特别乐器有所防范,当他们看到绣岭稻田弹奏特别乐器,只是弦断,没有发生其它问题。 外敌以为现在是战争时代,用来制作弦的材料不好,弦容易断,说起来不奇怪,甚至很正常,现在他们再一次看到特别乐器,自然不会有疑虑,几个外敌拿起六把特别乐器,也不等绣岭稻田去指导,只管乱弹乱唱起来。 外敌没有想到,他们到死也没有想到,这六把特别乐器,跟昨天那特别乐器不同,里面被胡营长安装了烈性炸弹,只要手指拨动琴弦,琴弦拉动隐藏在内部的触发机关,烈性炸弹随即发生爆炸,其结果可想而知。 胡营长在山下观察着,观望着。 第573章 雪山河边大佐剖腹谢罪 胡营听到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看到了接连不断升起的火光,他感觉特别乐器发挥了作用,在地堡内的外敌,此刻已经惊慌失措,特别乐器发生剧烈爆炸,给胡营长攻克子高地创造了良机。 胡营长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战场机会转瞬即逝,需要及时捕捉,此时不进攻,更得何时?胡营长立刻下令士兵向子高地冲锋,在没有遭到强烈抵抗的前提下,顺利地攻克了子高地,完成了作战任务,取得了很好的战绩。 外敌官兵兵全部死亡,六个随军女人死了五个,只活下来一个。 这个女人交代,六把特别乐器,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剧烈爆炸,当场炸死了很多官兵,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特别乐器,还引爆了弹药库,并发生连环爆炸,几乎摧毁了全部工事,这件事证明,再坚固的阵地,也会被发生在内部的爆炸所摧毁。 雪山河边大佐受伤严重,但是没有死亡,他用力站起来,随后坐在死去的官兵尸体面前,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自责,自责没有守护好子高地,自责警惕性差,竟然败在了六把特别乐器上。 雪山河边大佐知道,他作为一名军官,在作战失败以后,只能择剖腹自杀。 胡营长带着官兵,冲到雪山河边大佐面前,把他团团围住,他判断雪山河边大佐虽然拿起佩刀,但是,他缺乏反击的意愿,缺乏反击的勇气,他只是想剖腹自杀的而已。 胡营长在心里说:“你既然愿意用刀结束你的生命,我们又何必要浪费子弹?不如把子弹节约下来,用节约下来的子弹,去打别的外敌,去打另一个外敌,对于军人来说,子弹不仅重要,而且特别重要。 雪山河边大佐有独立的住房,他的住房远离弹药库,弹药库发生剧烈爆炸,波及到他的住房,导致他受伤,但是单没有导致他立刻死亡。 雪山河边大佐在几乎所有官兵被炸死的时候,他只是受伤,而且是不太重的伤。 雪山河边大佐自知罪孽深重,他的手上,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他的手上,沾满了滇西人民的鲜血,同时,他自知对不起上属的信任,对不起死去的官兵,他除了选择剖腹自杀,已经无路可走,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面对中国士兵,面对中国士兵黑洞洞的枪口,雪山河边大佐,脸色恻然而灰暗,继而生发出一丝感激的情愫。 雪山河边大佐在内心里感谢中国官兵,感激他们没有开枪,他感激中国官兵拥有强大的克制力,在如此情形之下,依然能够做到对敌人宽容,让他能以一种体面的方式,以剖腹的方式去结束他的生命。 说:“在中国人面前,在生就不屈意志的中国人面前,我们就算再强大,也只是逞一时之势,顶多只是一种过眼烟云,我们不可能做到长时间强大,我们永远只能做雄鸡嘴边的一条小虫。” 雪山河边大佐说过这话,把举起的佩刀刺入他的腹腔,深深地插进他的腹腔,他的脸剧烈地痉挛了几下,身子如蛆虫一般扭动了几下,嘴里喷出大量的鲜血。 死在异国的土地,他的尸体,其他士兵的尸体,连同五个女人的尸体,被中国官兵集中埋在一处松林间,成为滋养松林的养料。 战况报到上级,上级赶忙派人下来核查,来人得知事情的真相,回去之后,如实向上级汇报。 上级整理过后,迅速在所部推广特种作战,在那以后的交战中,所部向外敌投放大量的诱饵,炸死了不少外敌,取得了辉煌的战果,缩短了战争的进程。 杨里梅得到两个民工用弩射伤两个间谍的消息,当即把客芷座请到县政府。 说:“射弩是云里县的传统项目,射弩技艺精深,高手众多,请你立刻组建一支射弩队,如有必要,把这支射弩队派往前线,协助前线将士作战,现代战争使用热兵器,但并不排斥冷兵器,把两种兵器结合使用,效果会更好。” 在热兵器充斥战场,在热兵器发挥巨大作用的时刻,杨里梅何以对冷兵器产生浓厚的兴趣?何以要在云里县组建一支射弩队?何以要把这支射弩队送往前线参与作战?杨里梅萌发这样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外敌精于战法,其单兵作战能力远高于中国士兵。 中国士兵使用枪械作战杀伤力虽然巨大,但是很容易暴露他们的行踪,引来外敌的围攻,许多中国士兵因此献出了生命。 第574章 热兵器时代的冷兵器 在热兵器普遍使用的时代,冷兵器被忽略,甚至被彻底打入冷宫,然而,尽管如此,如果适时使用,却能起到 意想不到的效果,令人防不胜防,杀伤力强大。 冷兵器在中国长时期存在,在中国农村长时期存在,百姓对冷兵器的使用轻车熟路,往往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特别是在狩猎方面,但凡使用,猎物很少有逃脱的机会,不死也伤。 就说射弩吧?躲在树上,躲在刺蓬,我看得见你,你看不见我,遇到单兵或者小分队,悄然出箭,直射要害,处理好尸体之后,悄然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来无影,去无踪,白天可以实施,夜间同样可以实施。 起初,面对士兵失踪,外敌军官以为他们被恶狼拖走,吩咐士兵加强警戒,有一些军官则命令士兵用火驱赶恶狼。 外敌自以为聪明的举动,反而给射弩队员提供了方便,他们故意发出狼嚎声,听到狼嚎声的外敌不敢走出军营,他们的战斗意志,因此受到极大的损害。 根据一位前线抗战老兵讲述,外敌入侵滇西,占领部分县市以后,留守这些地方的抗战游击队员,在使用枪械的同时,大量使用冷兵器,把外敌搞得焦头烂额,惊恐万分,坐卧不宁。 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外敌,面对此情此景,有的神经错乱,有的开枪自杀,有的上吊自杀,有的跳河自杀…… 大军发起反攻战役,射弩技术高超者往往随军行动,在给部队运送给养的同时,在充当向导的同时,用弩射杀外敌,出色地完成了支前任务。 过了一段时间,有感于他们的贡献,云里县政府把县内射弩高手集中到兔街。 三轮比赛过后,选出六十名最佳射弩手,客芷座任命在羊庄坪射伤两名外敌间谍的射弩手,分别担任云里县射弩队正副队长,带领六十名射弩队员前往茂盛江,封闭训练三十天,训练费用由云里县政府支付。 客芷座把落选的射弩手,请到政府食堂里吃饭,客芷座举起酒杯,说:“各位乡亲,各位同胞,感谢你们响应政府号召前来进行射弩比赛,现在你们虽然落选了,但是不等于你们射弩技术不高。” “而是受到其它因素的影响,受到选拔人数的限制,你们暂时不能上前线,现在是全民抗战时代,希望你们回到家里以后继续练习,把射弩技术炼得更精,更准,随时准备接受政府挑选,时刻准备奔赴前线。” 大军发起反攻战役以后,通过封闭训练的六十名射弩高手随军行动,他们有顽强的毅力,有坚定的意志,逢山开路,遇水撘桥,既是大军的开路先锋,又是大军的最好向导,为大军取得最后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抗战胜利后,从云里县走出去的六十名射弩高手,仅仅回来二十四人,其余的人,要么牺牲,要么失踪。 杨里梅在云里县兔街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欢迎胜利归来的二十四名射弩高手,下令在飞飞凤山建立忠烈祠,祭奠那些牺牲和失踪的射弩高手。 抗战时期,是一个特殊时期,既然是一个特殊时期,许多事情就要特事特办。 赵唯城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他以支持抗战的名义,征用了台云山三户人家的房屋,准许三户人家为抗战出工出力。 第575意老牛不死,是因为还债不足 羊庄坪抗战物资集散地建成,提前交付使用,在此时此刻,如果继续征用三户人家房屋,继续准许三户人家为抗战出工出力,又不给三户人家报酬,显然有一些霸道。 如果任其霸道存在,并延续下去,势必会引起百姓对政府不满,引发没必要的议论,甚至引发没必要的行为,给云里县政府的顺利施政,增添一些甚至增加很多缺乏必要的麻烦,而这些麻烦,对云里县政府的形象,造成严重的损害及打击。 政府所以执政,所以能顺利执政,依靠的是权威,而权威的获得,需要信任做基础,需要信任做支撑,而做到这些,需要政府长时间努力,长时间体恤百姓,尽可能多地站在百姓立场,尽可能多地替百姓着想,替百姓办事。 赵唯城意识到这一点,他在修建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的同时,修建厨房,修建了几间民工住房,甚至还修建了几间客房,给往来运货的司机提供住宿。 往来于滇缅公路上的司机特别辛苦,特别劳累,他们需要休息,哪怕这休息只是片刻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也无比珍贵的,地方政府有必要向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根据赵唯城的请求,云里县政府向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派驻了五名警察,为这五名警察配备了足够的枪支弹药,以保障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的正常运转。 这五名警察的职责不仅是警戒,还有打击,但凡遇到损害战略物资集散地的人,通常都会予以严厉打击,甚至杀无赦,因为警力有限,任务繁重,他们没有时间为自己做饭,他们没有给前来的骡马卸货的任务,他们没有给前来的汽车装货的任务,他们的任务是确保战略物资集散地的安全,如果提到高度,应该是绝对确保战略物资集散地绝对安全,容不得半点马虎。 赵唯城从修建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的几十号民工中留下十个人,两人负责做饭,八人负责卸货,或者装货,生活物资由县里统一采购,按时送到厨房,留下的民工可以领到少量的工钱。 李云愽得到这个消息,约上尤大田,两个人一起去找赵唯城,想留在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赵唯城围着他们转了两圈。 说:“老人家,你们愿意为抗战出力,精神确实可嘉,可是,凡事都要讲一个度,我们就是再缺人,也不会缺老人,把你们留下,被百姓晓得,他们轻者会骂我不尊老爱幼,重则会骂我缺德,我可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尤大田接过话,说:“老牛不死,是因为还债不足,我们既然是老牛,只要不死,就要劳累,我们不想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到半边去躲凉。” 赵唯城以为两个老人选择留下是为了工钱,说:“现在是特殊时期,生活困难,百姓要吃的,没有吃的,要穿的,没有穿的,百姓既受苦,又受委屈,我跟你们说,再苦的日子也是日子,再苦的日子也要过下去,回去吧?回去好生看几个太阳,好生看几个月亮,留下来的人有工钱,但是工钱不是很多。” 赵唯城说的话,跟客芷座说的话差不多,不同的是赵唯城提到了工钱两个字,这话传到李云的愽耳朵里,是那样的刺耳,是那样的不中听。 李云愽顿时勃然大怒起来,说:“工钱,工钱,工钱,你以为我们是你啊?你以为我们像你那样见钱眼开啊?现在政府发的不是大洋,是纸币,你到乡里去走一走,去看一看,去看一看纸币能不能用?去看一看纸币能买什么东西,没用的钱也算钱?” 尤大田弯腰抱起一个石磨,举过头顶,半天才放下,说:“你看,请你看一看,我能抱起一个石磨,难道还不能举起菜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能不出力呢?留下我们吧?我们给大伙做饭吃!” 李云愽看到尤大田抱起一个石磨,用行动证明他年老归年老,但是还有力气,还可以为抗战出一些力气,在心里赞赏尤大田不仅聪明,而且会事,值得交往。 第576章 百姓爱钱更爱国 李云博说:“我们都是老人,都是老骨头,百姓爱钱更爱国,我们要为抗战出力,可恨的外敌,不在几个小岛上等老,等死,偏偏要大老远跑到我们家门口来杀人,来放火,我们不去揍他们,哪一个去他们?” 李云博用了我们两个字,显然夸大了他们的作用,作为老人,在后方为抗战出点力,不仅能做到,而且能做好,但是上战场去跟外敌打仗,到战场去揍外敌,显然不可能,显然做不到。 但是,从广义角度来说,用我们两个字,是可行的,他嘴里说出的我们两个字,指代的是中国人,所有的中国人,意指全体中国人都站起来,都参与到抗战之中,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把所有中国人的力量积攒起来,聚集到一起,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以一种雷霆之势,以无可匹敌之势压向外敌,打败外敌,赶走外敌,还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及生存环境。 看到两个老人意志坚定,内心里充满着激情,内心里充满着无比坚定的激情,赵唯城由惊讶到惊诧,由惊诧到感动,由感动到感激,同意他们留下。 说:“两位老人家,既然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如果我不同意,有人就会说我打击两位老人家的抗战积极性,我看这样吧?你们先在这里做一段时间,如果感觉精力不济就回家,我另外找两个人,你们觉得这样行不?” 李云愽和尤大田只想留下来,至于留多长时间,做多少事,先看一看再说,他们意识到自己毕竟上了年纪,连喜坟都已经建好,在这个时间,还过于强势,还过于充能,显然不合时宜。 病痛来临如山倒,病痛何时来到?是否严重?如果严重,会严重到怎样的程度? 人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不可能预测出今后的事情,更不可能预测到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死亡。 李云愽和尤大田留在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点,负责给警察和装卸民工做饭,更多的时候,他们还要给前来送货的村民,和过往的司机做饭吃,人家赶着骡马大老远跑来送货,总要让村民吃饱了饭再回去吧?总要让司机吃饱了再离开,没有力气,怎么脚踩刹车手握方向盘? 看似简单的做饭做菜,其实显得复杂,看似清闲的做饭,其实显得劳累。 云里县政府从潭龙买到二十匹骡子,被转送到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打算运往前线,这些骡子平时在山里行走,见过太阳,见过月亮,何曾见到过汽车! 现在它们不仅见到了汽车,还要被拖上汽车,它们显得惊慌失措,任人怎么打,抵死不愿意走上踏板。 尤大田看见,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路,走到骡子的后面,用手去推骡子的屁股,骡子发现有人推它的屁股,感觉不自在,两只脚交替着朝后踢,一脚踢在尤大田的下身。 尤大田的下身被骡子踢中,他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腰,现出十分疼痛的状态。 那匹骡子踢中尤大田的下身,却不知道自己有过错,内心里依然狂躁,它转过身子,想再踢尤大田几脚。 万分危急时刻,站在旁边的两个青年疾步上前,从两面架起尤大田的胳膊,朝后退了十几步,避免了尤大田再被踢几脚的局面。 尤大田蹲在地上,用手紧紧地捂住下身,额头上现出了大量的汗珠。 两个青年在万分危急时刻,疾步上前救了尤大田,李云愽正想向他们表达感激之情时,其中一个青年说:“老倌,你那个地方被骡子踢坏,以后拿什么向大婶交待?” 李云愽听了这句话,当即把感激两个青年的心收了回来,说:“死伢子,说话没大没小,不讲正经,老倌这两个字,也是你们可以说的?回去问一问你老爹,你老爹拿什么向你妈交待?再胡言乱语,叫骡子也踢你们下身!” 那两个青年生怕李云愽以后克扣他们的伙食,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没大没小,过于放肆,赶紧赔礼道歉,他们用黑布蒙住骡子的眼睛,揪起骡子的头往踏车上拖。 第577章 被骡子踢伤了下身 其他人看见骡子发脾气,用两条后腿踢伤尤大田下半身,还想继续跟,心知如果不制止骡子的撒野行为,尤大田有可能被踢死,而且是当场被踢死,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人是不能跟畜牲讲道理的,但是人可以制止畜牲的野蛮行为,促使它们变得温顺起来,继而为人所用,为人服务,为人创造财富。 其他人心里这样想着,这样思考着,他们赶紧上前帮忙尤大田,把踢人的那匹骡子拖上车,其它骡子看到那匹骡子上车,站在车厢上,威风八面的样子,心里不但不再感到害怕,反而很羡慕,它们不用黑布蒙眼睛,顺从人的旨意,一匹跟着一匹上车,气宇轩昂地站立着,随汽车的启动,渐渐离开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去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尤大田回到家里,跟老婆说过被骡子踢伤下半身的事情,尤蒙氏听过,老脸立刻失色,变得寡白起来,她赶忙跑到田埂边,采回来一些鬼针草和鱼腥草之类的草药,文火慢熬,熬成浓药,叫老公喝了两大碗,跟着走到楼上,拿来一把晒干的九里光,熬过以后,叫老公用九里光药水洗下半身,进行消毒处理。 吃过药,进行过消毒处理,尤大田感觉他的下半身不再疼痛,悬在心里的石头,这时总算落了下来,无非被骡子踢了两脚,没什么大不了的,吃点消炎药,洗洗身子消消毒就行,一个畜牲撒野,想踢死我尤大田,想得美,做不到,畜牲就那么一点智慧,没有多大名堂。 第二天早晨,尤大田早早地起了床,就着依稀的日光,前往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去给民工做饭做莱, 尤蒙氏望着老公,她的眼晴里,带着一丝忧虑之色,说:“老倌,你还是在家休息一下吧?我去跟李云愽说一声,叫他不要等你,几个人的饭菜,李云博辛苦一点,可以做得出来。” 尤大田不同意老婆的想法,他不想听老婆相劝,以为没有事,过几天就会好起来说:“不就是被骡子踢了两脚吗?有什么打紧的?,何况已经处理过,你跟我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的身体硬朗到什么程度,难道你不晓得?不就是给几个民工做饭做菜,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尤蒙氏看到老公说起身子硬朗,她的老脸跟着红起来,她不再说话,只管目送老公走出家门,走向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 先到的李云愽看见尤大田走来,步子还算平稳,在心里以为问题不是很大,没有过多在意,他们两个人,开始动手给民工做饭做来。 到了第五天,尤大田感觉下半身疼痛起来,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整个下半身肿了起来,疼痛到直不起腰,走不得路,吃药消毒不起作用,不得已,他留在了家里,躺在了床上,从那时开始,尤大田很少起床,躺在床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直到死亡。 李云愽于傍晚时分回到家里,他顾不得跟俞琴说话,赶忙来到尤大田家里,但见尤蒙氏坐在堂屋门口,两眼望着正在大声哼叫的老公,现出神情凄楚的样子。 李云愽听到尤大田正在大声哼叫,晓得尤大田正疼,而且大疼,他赶紧走上前,拉起尤大田的一只手,说:“大田,是不是特别特别疼?” 尤大田的脸色,这时已经变得青紫,这情状足以证明尤大田疼痛到了怎样的程度,李云博望了望尤蒙氏。 说:“老倌疼痛到要死的程度,你还坐在这里干望着,无动于衷,讨你这样的老婆,不仅背时,而且算是背时到家,你还愣着干啥?赶快去叫几个人来商量啊?” 李云愽看到尤大田进入危险的境地,心里顿时着急起来,呵斥尤蒙氏的时候,表现得口不择言,尤蒙氏被李云愽大声呵斥,如梦初醒,感觉自己过于麻木,不晓得找邻居帮忙,只晓得坐着流眼泪。 尤蒙氏起身走了出去,不过几分钟时间,几个邻居相继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尤大田的情态,赶忙问尤蒙氏用了什么药,尤蒙氏把用药的情况说了,李云愽听见,表情十分惊骇, 说:“被骡子踢着,或许已经发炎,用鬼针草和鱼腥草有屁用,还有九里光,用来洗一洗身子,止一止痒还可以,怎么可以治重病?” 尤蒙氏怯生生地说:“要不,我去请毕摩来念经。” 外敌侵占滇西,打到了云里县家门口,云里县建起了抗战救护所,除了收治抗战受伤的人员,有时也收治平常老百姓。 第578章 绝对不挤占政府有限资源 大家都知道,他们也曾看见过,有些被毕摩宣布不可救治的平常百姓,最终却被抗战救护所救了过来。 像这样的事情,出现过一次,出现过两次,出现过多次,正因为出现过多次,百姓觉得毕摩无非嘴上功夫利害,手上功夫不利害,他们不再信任毕摩,不再恭请毕摩,毕摩的威望在抗战爆发以后,在抗战救护所成立以后,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李云愽听尤蒙氏说请毕摩来家里给老公念经,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说:“毕摩只会给死人念经,只会给死人治病,你老公现在还活着,请毕摩来干嘛?赶紧把你老公送往抗战救护所。” 几个邻居听到这话,立刻行动,他们找来两根木杆,在木杆上绕了几圈绳子,把一床被子放到绳子上,一副担架就做成了。 几个人把尤大田放到担架上,抬起来,很快把他送到抗战救护所,抗战救护所长亲自接诊,他用手探了探尤大田的下身,说:“病人的两个睾丸已经破碎,严重发炎,极有可能得了败血症,如果想救,需要立刻手术,要动用大量资源,包括药物在内,难度极大,而且不一定救得过来。” 李云愽不知道败血症为何方神圣,他赶忙询问,抗战救护所长对此作了解释。 尤蒙氏听过,顿时魂飞魄散,不晓得该做什么,她犹豫了片刻,猛然跪在抗战救护所长面前,说:“请所长大人救一救我老倌,只要能救活我家老公,我来世做牛做马伺候你!” 抗战救护所长苦笑了一声,说:“以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可能治好败血症,我看这样好了,我给你们开一张条子,把病人送到叶榆抗战救护所,看看他们能不能治。” 尤大田听抗战救护所长说自己的病很重,要把自己送到叶榆抗战救护所,心里极度的不情愿,说:“有命该生,无命该死,快要到六十岁的人了,就算是立马去死,也不算短命,去叶榆干嘛?请你们把我抬回去,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我不做孤魂野鬼!” 尤大田说:“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一个人竟然被畜牲踢死,而且踢坏了命根,想起来害羞,说出去更害羞,现在是抗战年代,政府资源十分有限,赶紧把我抬回家,我死可以,但是,我绝对不能挤占政府有限资源,把政府有限资源用在抗战将士们身上,那才叫意义,那才叫重大意义。” 尤大田拒绝在抗战救护所治疗,李云愽听过尤大田的话,心里想到尤大田病情严重,已经十分严重,如果把他送到叶榆抗战救护所,最后还是治不好,就是得不偿失,绝对的得不偿失,得不偿失的事情,百姓不能做。 李云博同意尤大田的想法,他叫那几个人,把尤大田抬回家里,考虑到尤大田过于疼痛,李云博赶紧跑回家里,跟俞琴简单说了尤大田的病情,随后拿起家里的大麻,快步向尤大田家走去。 云里县是种植大麻的绝好地方,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只要把土刨开,去除杂草,把大麻种子撒下去,用不了几天,大麻就会发芽,很快长起来,而且长势非常好。 云里县政府曾经禁止民间种植大麻,还建立了村民举报有奖制,为达到禁种大麻的目的,云里县政府定期,或者不定期地派出人员到乡间去巡查,如果发现大片大麻,就会立刻铲除。 然而,民间草药医生经常用大麻治疗各种疾病,从耳根子痛到关节发炎再到惊厥,无一不用大麻。 云里县山高林密,瘴气横行,蚊虫肆掠,蚂蟥吸血,在山间行走,不时遇到危险,村民吸食大麻,以此自保。 行走马帮,大麻是必备物品,云里县政府知道这些,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出于稳定第地方的原因,有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第579章 中草药在战争年代被使用 到了后来,云里县政府不允许民间大规模种植大麻,但是允许民间小规模种植大麻,只要不是为了获利,而是为了治病,云里县政府就会口头上严理,行动上迟缓,举报制度形同虚设,没有村民愿意到官府去举报。 百姓把大麻叶子晾干,碾碎,掺在旱烟里,随吸食旱烟而吸食大麻。 有人把大麻叶子放到锅里煮,跟着把旱烟丝放进锅子里煮,最后把旱烟丝捞起来,拿到阳光下晒干,在此情境之下,可以断定,部分百姓在吸食旱烟的过程中,顺便吸食了大麻,顺便吸食了麻醉物。 吸食大麻会上瘾,对身体有害,这是云里县政府禁止百姓吸食大麻的主要原因。 大军走出国门抗击外敌, 有些人经历千难万险,走进国门,被及时送到战地医院。 然而,由于外敌彻底切断了滇缅公路,导致战地医院缺医少药。 而被送到战地医院的将士们,虽然伤势很重,但是,他们得不到药物,导致他们疼痛难忍,痛苦呻吟。 医护人员看到将士们极度疼痛,就在行动上默许他们吸食大麻,在他们看来,吸食大麻虽然有害,但是跟疼死相比,其害显得轻微。 权衡利弊取其轻,面对缺医少药,医务人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好出此下策。 与此同时,大军大量征用民工为前线送粮食,送弹药,送布匹……这些民工行走在密林之中,长时间地行走在密林之中,身体受到极大伤害。 为求自保,他们也吸食大麻,以毒害身体的方式,去保全他们的生命。 在与外敌长期的对峙中,将士们大量生病,药物供应严重不足,大麻成为战地医院的辅助用药。 有人开始在民间高价收购大麻,刺激村民规模化种植大麻。 杨里梅得知这个消息,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但是,县里的事情多如牛毛,人手奇缺,难以派出相关人员到乡间去巡查,何况杨里梅对此也有一点私心。 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大麻,深陷苦难之中的百姓,因此而增加一点收入,这对于一个县长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善事。 做县长的,谁不想治下稳定?谁不想治下的百姓,能过上平静而富裕的生活?百姓手里有钱,家中有粮,心情就会变得平静起来,社会就会变得稳定起来,做县长就会轻松起来。 除非贪官,贪官只管自己,不管老百姓,杨里梅不是一个贪官,而是老百姓拥戴的一个清官。 他在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走马上任,做云里县最高行政长官。 在县长这个位置上,杨里梅殚精竭虑,费心尽力,无论是当时的百姓,还是后来的学者,都给予了杨里梅高度的赞扬,高度的评价。 中国军队迟早会对外敌发起反击,一旦中国军队对外敌发起反击,以外敌的性格,他们不会束手就擒,而是极力反抗,两者之间,势必会有多次恶战,恶战的结果,是双方将士的大量死伤。 在战地医院西药紧缺的时代,中草药发挥着重要作用,中草药是西药的有效补充,而大麻被动用起来。 第580章 死人不担心吸食大麻会上瘾 学者战后研究,得知大麻这个物体,这个能够麻痹神经的物体,同时能够缓解疼,使人从清醒状态进入麻木状态,曾经在战场救治过程中被广泛应用。 因为有效缓解了受伤将士的痛苦,继而挽救了无数将士的生命,不仅如此,有许多将士经过救治以后,最终得以重返战场,在战场继续跟外敌战斗,取得最后胜利。 这些重返战场的将士,因为拥有与外敌战斗的经历,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战场效果。 事实的另一面,杨里梅已经得到上级政府的指令,为加快战争进程,及早打败外敌,及早把外敌赶出滇西,他在明里暗里积极备战,在财力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杨里梅依然组建支前马帮。 马帮首先走上支前的旅途,紧接着,大量的民工走向支前的旅途,受到气候,地理环境等方面的影响,无论支前马帮还是支前民工,都有人受伤或者生病,而大麻,在他们的印象中,不仅能治病,还能缓解伤痛,因而在他们中被广泛使用。 鉴于以上原因,云里县政府放开了对规模化种植大麻的限制,百姓看到规模化种植大麻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 于是,整个云里县境内种植了成块成片的大麻,百姓除了自家留用,把大部分大麻卖给了前来收购的人。 据传,有一些士兵躲在战壕里,躲在地堡里,他们或者吸食大麻,或者嗑吃大麻子,他们用这种方法,打发着寂寞的时光。 等到外敌出现,他们立刻跳出战壕,冲出地堡,像一只只狼,像一只只虎,以不可匹敌的力量冲向对方,手中的钢枪喷射出了猛烈的火焰。 李云愽家里留有少量的大麻,尤大田家里,同样留有少量的大麻,李刀磨所有村民家里,都留有少量的大麻,他们所以留下少量大麻,应该是用来救急的,救治他们自己,救治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受伤将士。 前线受伤将士被转移到后方医院医治,救护所人手紧缺,伤员在抗战救护所治疗一段时间以后,有一些伤员被送往民间,请百姓代为照看,百姓留下少量的大麻,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尤大田被骡子踢伤下身,踢碎睾丸,因为未能及时医治,他得了败血症,眼看就要死亡,而在死之前,如果能用某种药物来缓解一下疼痛,解除等死过程中的疼痛,为什么不可以呢? 尤大田家里有少量的大麻,李云博把自己家里的大麻拿出来,是一种情分,是生人对即将死去的人的一种慰藉,更是一个朋友的馈赠。 人是讲感情的动物,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才会有人性。 尤大田开始吸食大麻,开始大剂量地吸食大麻。 他不害怕上瘾,只需要镇痛,就要死去的人,对毒品上瘾有什么可怕的? 大剂量吸食大麻,刺激了尤大田的神经,使得他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他看到了熟悉的环境,看到了熟悉的人们。 尤大田有两个儿子,但是两个儿子都已失踪。 在病重的时刻,在临死之前,他的心里不免有一些缺憾,然而当他看到老婆、朋友和乡亲们,他感觉储存在心里的缺憾,于转眼之间溜走,悄悄地溜走。 尤大田感觉到了一种充实,感觉到了一种实在。 他感觉自己在人世间获得了爱,获得了太多的爱。 他在心里说我没有白来人世,我感觉到了人世间的温暖,我是最幸福的人,最幸运的人。 尤大田心里这样想过,眼里随即蓄上了泪水,这是感动的泪水,是感激的泪水。 第581章 短命鬼大都躲在荒郊野岭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伤心的男人,谁能抑制得住自己的眼泪? 反之,心里萌生了感动的男人,谁能抑制得住自己的眼泪? 除非是一个长有铁石心肠的男人,除非是把坏事做绝的男人,像外敌,他们是恶魔,他们是恶狼。 他们在没有伤心的同时,没有感动,没有善良,他们没有眼泪,只有凶恶,只有暴戾,他们都是该死的人! 大剂量吸食大麻,给尤大田带来极度的兴奋,兴奋过后是极度的浑噩,是极度的不知道疼痛的浑噩。 他在不知疼痛的浑噩中,等待着死亡时刻的来临,李云愽去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向监管人员请了假。 事实上,根据他跟赵唯城的口头约定,如果他不想在羊庄坪战略物资集散地继续做饭做菜,是无需请假的,只管离开就是。 李云愽这样做,是做人的一个准则,是对人的一种尊重。 有开始就要有终止。 人如果能做到有始有终,那么他们就会获得别人的尊重。 李云愽做到了这一点,随即获得了赵唯城的尊重。 赵唯城随李云愽来到李刀磨,来到尤大田的病床前,跟尤大田说话,说话的态度真诚,柔和。 他知道自己前来李刀磨,不是跟尤大田告别,而是永别! 他知道,人到了依靠大量吸食大麻来缓解疼痛的程度,表明这个人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赵唯城探视过尤大田,叫李云愽和尤蒙氏出去,等到两个人走出去,赵唯城从身上掏出一沓纸币递给尤蒙氏。 尤蒙氏不接,说:“两个儿子失踪,现在老倌也要死,剩下我一个孤老太婆,要钱做什么!不如把钱花在需要的地方,现在是抗战时代,哪里不要用钱,收回去吧,我不要。” 李刀磨的习俗,做老婆的,把自己的老公叫老倌,尤蒙氏把尤大田叫老倌,表明尤大田已经是一个有岁数的人,可以得到后人的祭祀。 李刀磨的习俗,短命不需要活人去重视,不需要活人去祭祀。 短命鬼睡在荒郊野岭,没有活人给他们烧香,没有活人给他们送钱,在那边少吃没穿,往往在月黑风高之夜从地底下爬出来,或者奔走,或者吵闹,把村子搅得鸡犬不宁。 村民这时请来毕摩。 毕摩一阵念咒,村民一阵乱棍,这些孤魂野鬼心里害怕,复归于地下,再也不敢出来讨要钱用,再也不敢出来闹事。 赵唯城听了尤蒙氏的话,内心极度吃惊,吃惊于李刀磨的村民识大体,顾大局,在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心朝一处想,劲朝一处使,不向政府索取,不给政府添乱。 中国有这么好的老百姓,中国政府有这么好的老百姓支持,一定能够打败外敌鬼子,中国将永远屹立在世界东方,将永远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赵唯城的眼睛红红的,说:“说起来,尤叔也是为抗战而受伤,现在他的病情这么重,或许,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我给你家一些钱,不是说要去买什么东西给尤叔吃,而是要在他死了以后,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让他高高兴兴地到那边去。” 第582章 唉!战争年代的滇西百姓,命苦啊 “唉!战争年代,百姓好苦,或许那边不会有战争,生活或许比人世间平静一些,富裕一些,人嘛,总是要朝好的方面去想,把希望寄托给未来,顶不济寄托给另一个世界,不然这日子没办法过下态,过起来感觉没意思,悲凉得很,凄惨得很。” 赵唯城是云里县政府的一名官员,而且是筹集抗战物资的官员,官位不高,但是受人追捧,他亲自前往李刀磨来探视尤大田,等同于云里县政府前来探视尤大田,李云愽心里是最清楚的。 李云博说:“感谢政府,感谢政府关心我们百姓,百姓命贱,从历史到现在,难说还包括将来,都会如此,说直接一点,百姓不是在过日子,而是在熬日子,熬到死了以后,抬到山上埋了就是,至于丧事,简单一点也罢,隆重一点也罢,都只是一种仪式,都是活人借死人,去做给活人看的一种仪式,没有实质性的意义,而是讲一下脸面。” 李云愽把话说得伤感,说得非常伤感,是因为他看到尤大田就要死了,而尤大田,几乎与他同年。 他们是少年时期的伙伴,是少年时期的玩伴,他们曾经在一起玩耍,曾经在一起劳动,现在,少年伙伴就要离去了,就要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叫人怎么能不感到伤感呢?叫人怎么不感到伤心呢? 李云愽在伤感之余联想到了他自己,感觉他自己也将离开这个世界,因而把话说得很伤感,说得很沮丧。 人怕死,人其实又不怕死,既然死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归宿,是每一个人都不可以逃避的归宿,那么再去害怕就没有意思了,还不如现在坦然去面对,去过好现在的时光,得过且过,过后今天再去想明天,虽然有些不好,但是除了不好,到哪里去找到好? 赵唯城看到李云愽把生死看得很淡,在心里生发出一种感伤,他并不感觉意外,而且在此刻,他的心里,也生发出一丝感触。 说:“中国的百姓,历来厚道,历来赤诚,历来勇敢,就是那些做过土匪的,当他们在遇到外族侵犯之时,也会勇敢地站出来,用他们赤诚的心,用他们鲜红的血,去铸就中华民族不甘受辱的意志,如格乃木,曾经是土匪头子,现在是抗战英雄,把话说得狠一点,他以前杀百姓不眨眼,现在杀外敌不眨眼,都是不眨眼,却有不同的境界。” 赵唯城把话说得很深奥,李云愽虽然上过几年私塾,认得一些文字,到底学问有一些浅薄,不太理解赵唯城话中,所蕴藏的内涵。 李云愽思考了一会儿,稍有犹豫,接着说话,说:“原本想着依靠劳动,去过简单而实在的生活,没有想到,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外敌竟然会侵略我们,竟然会干扰我们的生活。” “前几年修筑滇缅公路,我们村里死了好几个人,后来去修筑云祥机场,又死了洛伍顺和客楚林,现在村里有六名青年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看样子,他们十有八九回不来,加上因为瘟疫而死去的人,我们村里冤死的人,实在太多,实在太多了。” 李云愽只记得李刀磨死了多少人,不晓得外面死了多少人,但是赵唯城知道。 他知道此刻,大军已经死伤六万,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啊! 这六万人中,有多少人没有结过婚?没有碰过女人?他们死在异乡,灵魂不能回到故土,而是在异乡飘零,他们甘心吗?他们的心里平静吗? 战争,由外敌入侵中国而引发的战争,彻底打破了滇西的平静,整个滇西血流成河,无比凄凉。 战争给滇西造成的破坏,简直罄竹难书,然而,滇西的百姓不知道,永远没有向外敌提出过索赔。 他们以宽广的胸怀,去迎接外敌旅行者,而外敌旅行者前来滇西,不是来看滇西的美丽景致,而是来祭奠那些死在滇西的龌龊的灵魂。 赵唯城不知道,外敌入侵中国,最终导致全中国3500万平民死亡。 第583章 万,一组伤心的数字 3500万,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就现在来说,3500万,是一个中等国家的总人口数。 一场战争,一场外敌入侵的战争,导致中国3500万平民死亡,这是何等深重的罪恶? 如果索赔,外敌要支付中国多少钱? 这是后话,在战争没有结束之前,人们已经知道大量平民死亡,但是人们不知道会有如此之多的人死亡。 而赵唯城前往李刀磨探望尤大田的时候,战争正在进行,距离战争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一场战争,中国会有3500万平民死亡,中国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代间,至于由此给中国造成的经济损失,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赵唯城是云里县战略物资筹集处的一名官员,他对云里县各个村寨的情况,可以了如指掌。 赵唯城晓得百姓恨他,在背后骂他的老娘,然而为了抗战,为了取得抗战的最后胜利,他对百姓极为苛刻,然而就算是这样,依然会招来杨里梅的责备。 有什么办法呢?生不逢时,生逢战争时代,既然选择苦难,就要去战胜苦难,付出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付出是解除苦难的一种有效手段,赵唯城走了几步,停下了脚步,说:“大麻对神经有毒害作用,吃多了不好,能不吃,就不要吃,吃多了,上了瘾,到了那边戒不掉,做一个吸毒鬼,被别人骂,自己也难过。” 尤蒙氏这时候倒是清醒,而且是十分清醒,说:“我老倌都快要死了,保护他的神经又有什么意思?死人又不会思考,要神经做什么?给我老倌大量使用大麻,只是为了减轻他的疼痛,只是为了让他少受一些疼痛,好安稳地离开人世,但愿另一个世界没有疼痛,没有大麻。” 赵唯城听到这话,感觉心里十分沉重,他觉得对不起乡亲,对不起百姓,他觉得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走,势必导致心情更加沉重,他向李云愽等人道了别,走了。 李云愽把几个邻居叫拢过来,说:“看样子,我们要给尤大田做棺材了,我明天去请两个木匠来,请他们尽可能把棺材做得结实一些,老尤活在世上没有享受到过什么,死了以后,总归要住得好一些。” 尤蒙氏最终接过赵唯城的钱,说:“顺便给我也做一幅,老倌死了,我没有了依靠,说死就会死,活着的时候,能亲眼看到自己死了以后要住的房子,对于我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人到要死的时候,除了悲伤,还能有什么?” “再有,我家两个儿子都已经失踪,家里已经没有了劳力,只好请各位看在同是乡亲的情分上,把我老倌抬上山,等到我死了以后,请各位乡亲帮忙,帮忙把我也抬到山上,不能叫我烂在屋子里,或者被狗吃掉。” 说做就做。 第二天上午,两个木匠来到尤大田家里,他们拿出了工具,铺开了阵地,开始为尤大田和尤蒙氏做棺材,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锯木头的刺耳的声音,李云愽带着几个人去了山上,去给尤大田和尤蒙氏修筑建喜坟。 尤大田浑浑噩噩的,他已经不知道院子里的人们正在做什么,可是他已经无力过问,已经无力过问,他只管躺在床上吸食大麻,以此方式等待死亡时刻的降临。 过了几天,棺材做好,尤大田的亲戚,李刀磨的村民纷纷来到尤大田家,共同庆贺尤大田老两口已经有了棺材,已经有了喜坟。 院子门口响起鞭炮声,鞭炮声热烈而持久,象征着尤大田老两口死了以后,将是多么的热闹。 客芷座得到尤大田被骡子踢碎两个睾丸的消息,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路,回到家里,把这事跟阿碧说了,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被骡子踢坏两个睾丸?弄不懂啊,我是真的弄不懂!” 第584章 阿碧发觉老公也有迷茫的时候 阿碧听老公说起尤大田被骡子踢坏两个睾丸,现在命悬一线,她在心里发笑,发觉老公虽然学问高深,见识广博,但是也有迷茫的时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云里县的习俗,大人骂做了错事的孩子,喜欢用脑子被驴踢几个字,意思是孩子的脑子被驴子踢坏,不善于思维,因此做错事。 阿碧没有听说过人会被骡子踢碎两个睾丸,现在听说这件事,感觉心里好笑极了,感觉心里好笑死了,说:“像这样奇怪的事情,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现在听你说起,心里感到十分惊异,不过现在想一想,既然驴子会踢人,骡子同样会踢人,而骡子比驴子高大,大田叔如果死了,我们不能把这笔账记给骡子,而是要把这笔账记在外敌,外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没有一个好东西!” 阿碧嫁给客芷座,原本想着她这辈子,注定相夫教子,过上平静的生活,她没有想到外敌会侵入滇西,占领滇西部分领土,她的心里老是不舒服,她在心里痛恨外敌生事,搞事,打破她原有的想法,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客芷座不听李云博的话,执兔带着大儿子客正川去修滇缅公路,导致大儿子客正川惨死在筑路工地上。 大儿子客正川的惨死,给阿碧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她恨不能随着大儿子客正川而去,她不想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她身为母亲,却无力保护孩子,她觉得自己亏欠孩子,而且亏欠太多。 客芷座把李刀磨私塾转给李天明以后,前往云里县做参议员,而县里的事情多如牛毛,他在家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显减少,阿碧因此生发出颇多的怨言。 如果不是外敌入侵滇西,云里县百姓就不会去修筑滇缅公路,大儿子客正川就不会惨死在筑路工地上,老公现在就会在家陪她 阿碧痛恨外敌打破了家里的平静,导致家里发生悲剧,说:“我晓得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你跟我说起这件事,不就是想回一趟李刀磨吗?如果你想回去,只管回去就是,你不要顾及我心里有什么样的感受,我早已习惯一个人在家,再有,你现在兼着李刀磨村长,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但要回去,而且必须要回去,不然村民会骂你不讲感情,不讲责任,明明天天在县里忙,难说会被人说你天天赖在我身上,让我去背罪过,我心里清楚得很。” 客芷座的心思被阿碧说中,他原本想回李刀磨,去处理尤大田的事情。 他所以回家跟阿碧把话说明白,是对阿碧的尊重,是夫妻之间的一种默契。 客芷座不会担心阿碧阻拦他的行动,事实上,客芷座兼任着李刀磨村长,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如果想回去,阿碧不但不会阻拦,相反还会给予支持,从阿碧的说话来看,客芷座已经明白,阿碧不仅支持他,而且十分支持他,像这么好的老婆,虽然说天底下有,但是不会多,他在内心里感谢阿碧,感谢老天送给她一个好老婆。 客芷座既是云里县参议员,又是李刀磨村长,现在李刀磨出事,尤大田两个睾丸被骡子踢碎,眼看着就要死,他能不回去看看吗?说:“秤不离砣,公不离婆,我回去,你也回去吧?” 阿碧经历过许多的忧伤,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最见不得伤心的事情,说:“我就不回去了,我的眼窝子浅,看见大田叔就要死,我的心里会难过,眼泪就会掉下来,如果仅仅是你看到,你会说我感情丰富,如果不巧被别人看见,会说我不够坚强,不能做你的坚强后盾,不值得你喜欢,我要维护好县参议员的形象。” 客芷座从来就没有强迫阿碧去做什么,凡事总是随阿碧的意愿,阿碧想做什么,他从来不干预,从来不阻止,爱恋着老婆,宠爱老婆。 客芷座看到阿碧不想回李刀磨,把不想回去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感觉阿碧通过几年的磨练,思想上已经变得复杂,性格上已经变得老练,在学会了虚与委蛇的同时,也学会了从容应对。 第585章 客芷红巴不得早一点嫁出去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如果不是一件好,难道还是一件坏事不成?客芷座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令人费解,一时之间,找不到答案。 说:“也好,你在家里照护孩子,我去看一看就回来,过几天,我要组织村民在云里江修筑拦河坝,这可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动员大量的村民参与,到时候肯定会很忙,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到时候会比狗还要忙,不是忙家里,而是忙家外,战争年代,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客芷座回李刀磨之前,自然要先回家里,跟老婆说明白这件事,好叫老婆心里踏实,不必为他担心。 客芷利失踪以后,家里就只有李云彩、客芷红和客芷军。 客芷军年纪小,成天在外面玩耍,只有饿了才回家,吃过饭又跑出去,家里显得寂寥而落寞。 客芷座回到家里,跟李云彩打了招呼,说:“妈,我去尤叔家,去看一下尤叔,不在家里吃饭。” 李云彩听到尤叔两个字,眼圈顿时红起来,说:“我和芷红刚从尤叔家里回来,尤叔真可怜,只晓得吃饭,不晓得疼痛,还有,我昨天去光普寺拜了菩萨,求菩萨保佑尤叔能够度过难关,多活几年。” 李云彩在后夫死了以后,在客芷利失踪以后,把出现在家里的不幸强加到自己头上,以为是自己前世罪孽深重,这辈子要遭报应,报应自己,报应家人。 想了许久,她想到了赎罪,而赎罪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去求菩萨,求菩萨保佑保佑自己,保佑家人,保佑前夫和后夫在那边过得好一些,保佑客芷利能够平安回到家里。 李云彩说了求菩萨保佑尤大田的话,客芷座不以为然,但是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客芷座是个私塾先生,是个饱读诗书的有文化的人,现在是云里县的参议院,思想境界远高于李云彩,自然不会相信菩萨能够保佑家人平安。 用泥巴做成的东西,能有什么神奇?如果泥巴都能够保佑家人的平安,老母猪都能上树! 客芷座不拜菩萨,但是他并不反对后妈去拜菩萨。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都有自己独特的行为准则,这是构成复杂人类社会的基础,谁也不要试图去统一每一个人的思想,更不要试图去统一每一个人的行为。 建立大同世界,只是政治家的一厢情愿,是不能实现的幻想。 李云彩喜欢菩萨,其实并不是坏事情,她喜欢,就让她去喜欢吧? 禁锢她的思想,禁锢她的行动,反而会损害她的思想,促使她走向思维的反面,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何况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能够找到慰藉自我心灵的药方,说不准还会对身体有好处。 世上的事情,有谁能说得清其中的真谛呢? 客芷座把客芷红叫到身边,说:“芷红,你已经长大,再也不要任性,你要好生对待人家,等到过了年,我们把你嫁过去,趁早完成你的心愿。” 听到这话,客芷红心里十分诧异,在心里说我什么时候任性过?我什么时候没有好生对待过人家?哥说这话,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或者有人在哥面前说了我坏话?如果真是这样就是多嘴,多嘴,多嘴,镰刀割嘴,总会有人用镰刀来割你们的嘴,本姑娘不跟你们计较,至少暂时不跟你们计较。 客芷红的心里有一些不舒服,然而不过瞬间,她又高兴起来,因为她听哥说要把她嫁出去,趁早完成她的心愿。 第586章 感觉哥哥的话好甜,比蜂蜜还要甜 客芷红听过哥哥的话,感觉哥哥的话好甜,比蜜糖还要甜,简直太甜。 客芷红的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她巴不得早一些把自己嫁出去,早一些去做人家的老婆,早一些给人家生孩子,然而,客芷红意识到,虽然心里有一百个愿意,但是她不能把一个愿意说出来,不能用直白的语言说出来,感情方面的事,该隐藏,总归要隐藏,而且要隐藏得很深,否则就是感情外路,显得性格浮躁。 客芷红于是隐藏,她故意撅起嘴巴,说:“哥,你是一个私塾先生,现在是云里政府参议,在我的心里,你就是一个官,而当官的说话,总是讲隐藏,你怎么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呢?哥,我可不想嫁人,我要永远留在这个家,我要永远守住这个家,没有人守着家,家会被人偷走的,到时候哥嫂回来,没有地方住,没有人给你们做饭吃,导致哥嫂难过。” 客芷座晓得妹妹有什么样的心思,但是他心里想到,他作为大哥,总得讲含蓄,不该点破的事情,最好不要点破,待人接物,讲厚道是最为紧要的,对家人也是一样。 客芷座于是笑了笑,于是爽朗地笑了笑,说:“好,我把话说得委婉一些,等到过了年,就叫我小妹之子于归,于归到应该去的地方,我这样说行不?我这样做行不?” 客芷红嫌哥哥说话过于直白,令她产生一种害羞感,现在看到哥哥把话说得委婉,她又听不懂。 客芷红把嘴张得大大的,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说:“哥,什么叫做之子于归?我听不懂,一点也听不懂,哥真坏,简直坏透了,哥明明晓得我没有上过私塾,不识字,只管把话说得如此隐秘,而不是不把话说得直白,只管让我进入云里雾中,分不清东南西北,半句话也听不懂。” 客芷座站起身,说:“听不懂就暂时留着,以后慢慢地去思忖,妈,我去大田叔家,你在家好生休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妹大了,要嫁人了,只是家里穷,不能把小妹的婚事办得风光一些,好在婚事只是一种形式,跟生活美满虽然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风光和不风光,无关紧要。” 客芷红不加思索,脱口而出,说:“这一次嫁人办得不怎么风光,等到下一次嫁人办得风光一些就行,我不在第一次,只在乎第二次。” 听到这话,李云彩腾地从地上跳起来,她脸色寡白,面带怒意,说:“啊哟!红妹说话口无遮拦,该打,该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我家红妹年纪还小,没有读过书,不识字,说话做事不知轻重,求菩萨不要计较我家红妹,求菩萨原谅我家红妹。” 看到后妈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客芷红心里感到很好笑,说:“妈,你不要开口菩萨,闭口菩萨,我是说来好玩的,世上会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第二次?” “我以后要好好地跟着他,他走到哪里,我就跟着走到哪里,永远都不要分开,就算云里江水倒流,就算他不要我,我也要死死地缠着他,死死地跟着他。” 李云彩稳定了一下心神,稳了一下情绪,说:“这还差不多,红妹,我要提醒你,以后说话要讲分寸,这一次我求菩萨原谅你,等到我死了以后,哪一个人会来帮你求菩萨?我听人说菩萨长着几千只眼睛,长着几千只耳朵,他们眼观四向,耳听八方,到时候抓你去做苦力,服劳役,你不感到难受,我也会感到难受!” 客芷座看到后妈对泥菩萨如此虔诚,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心里想人如果相信某种东西,总是会讲出一些道道来的,除非不相信。 说:“小妹,好生听妈的话,好生对待爱情,好生对待婚姻,好生对待人生,千万不要去得罪泥菩萨,不然,等到泥菩萨发怒,拿起棍子打你的屁股,你会感到疼痛,妈也会感到疼痛难受!” 第587章 测试一下小妹的智商 客芷座说过这话,抬脚走向尤大田家,客芷红这时跟上来,说:“哥,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出了家门,走在田埂上,风里带着一些微微的寒意,客芷红把眉头拧得紧紧的,说:“哥,芷利哥会去哪里?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客芷座有意想考一考小妹的智力,说:“你以为他们会去哪里?” 客芷座嘴里说的他们,是指村里失踪的六名青年,客芷红不知道村里六名青年会去哪里,才向哥哥提出这个问题,现在她看到客芷座反问,心里有一些慌乱。 说:“我没有读过书,没有出过远门,笨得很,我猜不出他们会去哪里,我听村里人说他们躲在和尚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客芷座看到客芷红思维简单,看问题停留在表面,她不久就要嫁人,如果不学得精明一点,到时候肯定会吃亏,肯定会吃大亏,说不准被人家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当即打算开导一下小妹,使她变得精明一些,说:“躲在老和山,他们吃什么?住在哪里?” 客芷红不加思考,说:“吃猎物,住山洞,他们以前是打猎队员,很容易打到猎物,他们不可能被饿死。” 人活在世上,如果仅仅停留在吃住两个方面,那么就会省却许多麻烦,问题在于人除了吃和住,还有穿和行,有生理方面的需求,还有精神方面的需求。 村里的六名青年,如果躲在和尚山,仅仅依靠猎物或许能生存下去,但是,他们能长时期生存下去吗? 人最怕的是孤独,最怕的是寂寞。 躲在山里,眼睛看到的是树木,是草丛,耳朵听到的是风声,是水声,是动物的叫声,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每到这种时候,孤独者就会想起亲人,渴望回到亲人身边。 渴望回到亲人身边的情愫,能够强烈地刺激孤独者的神经,迫使孤独者离开孤独的情境,去寻找欢乐的发源地。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人不能离开人类,人要跟人在一起。 客芷红不晓得这些道理,自然会人云亦云,自然会相信别人的话,客芷座说:“你知道外敌为什么要侵略中国?为什么要到中国来杀人放火,来抢劫财物?” 客芷红认知度差,不知道这些事情,说:“我没有读过书,没有出过远门,笨得狠,哪里会晓得这些呀!哥,请你不要打哑谜,心里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我爱听。” 客芷兰是家中的长女,所经历的事情比客芷红要多一些,她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她没有怨言,没有怨恨,因为她明白自己在家中应当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爹妈需要她,弟妹也需要她,她不能矫情,也不能矫情,连适当的矫情也不能有,她必须学会坚强。 客芷红却不这样想,她恨自己是一个女孩,如果自己是一个男孩,就会去读书,就会通过读书去认识世界,去思考发生在世上的事情。 第588章 小妹不是长大的,而是哄大的 客芷座向来善待弟妹,他没有打过弟妹,没有骂过弟妹,在很多时候,他觉得弟妹不是长大的,而是哄大的。 特别是小妹,更应该哄,哄字不同于骗字,哄字含有关爱的意味,客芷座是家中的文化人,他先前是李刀磨私塾先生,现在是云里县参议员,无论哪个职位,都是被人羡慕,都是被人敬重。 弟妹热爱他,敬佩他,他为什么不去热爱弟妹?为什么不去带好弟妹? 客芷红是一个女孩,她如果是一个男孩,还可以到山上去打猎,还可以出远门,去观赏村子外面的风景。 客芷红两次在客芷座面前提到读书,把自己的蠢笨归结到没有读过书,没有出过远门,客芷座何尝不明白小妹的心结,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哄一下小妹。 说:“小妹虽然没有读过书,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是能够意识到自己有一些蠢笨,这其实就是聪明,要说这世上哪一个女孩最聪明?是我家小妹,我家小妹,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孩。” 客芷座反话正说,以此来提高客芷红的自信力,客芷红哪里是文化人的对手,现在她被哥夸,还真以为自己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孩。 客芷红被哥夸奖,感觉心里甜甜的,她憨憨地笑了笑,说:“哥,你莫要拿好听话来哄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等到我嫁过去,我就抽空跟老公读书认字,不做两眼瞎,不然,我怎么去教孩子呢?” 客芷红于无意之中透露出急于出嫁的情愫,透露出谋划未来的情愫。 客芷座看到小妹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她的心里有清晰的计划,凝结在他心底的郁结到底打开,说:“同人不同命,外敌是人,中国人同样是人,可现在的情况是外敌从大老远跑到中国,在中国杀人放火,坏事做绝,恶事做尽,看到住在中国土地上的人们,被外来的人欺负,我心里鬼火直冲,恨不得走向战场,到战场去杀外敌。” 客芷座说过这话,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碧蓝碧蓝的,有几朵白云在碧空下游弋着,游走着,它们是那样的自由,是那样的自在。 然而发生在世间的事情,仿佛跟蓝天白云无关,人要是能像蓝天那样纯洁,能像白云那样自由,能像白云那样无忧无虑就好了,可是现实呢?残酷,冷漠,仇恨,硝烟…… 客芷座的心里有所思虑,有所思考,说:“说白了就是中国现在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如果中国能够富强起来,能够有保护国民的力量,国家何至于被外敌侵略,国民何至于被外敌鬼子残酷杀害,好在有千千万万个不甘屈服的国民,他们有的拿起武器到战场去跟外敌鬼子拼命,有的在后方大力发展生产,大力支持前线,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外敌就会被赶出去的。” 客芷红说:“到了那时,哥就会回来,是这样吗?” 客芷座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的心里,有额外的想法,甚至有更多的想法,有更好的想法,说:“你以为他们真的躲在和尚山啊?不是的,他们没有躲在和尚山,而是去了怒江前线,去怒江前线跟外敌鬼子拼命,战争是残酷的,是会死人的,他们能不能回来,不好说。” 客芷红相信哥哥客芷利会回来,相信从村里出去的六名青年都会回来。 李刀磨里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亲情,他们不回来,又能到哪里去?说:“他们是李刀磨打猎队员,枪法好,手脚快,连狼都打得到,外敌鬼子难道比狼还要精?” 客芷座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但愿如此吧!如果不能回来,也无所谓,既然去报仇,去雪恨,去抗争,总归要付出代价,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已经报仇,已经雪恨,就是死在战场,心里觉得没有遗憾,就是值得,就可以瞑目,作为一个人,特别是作为一个男人,就应当有这样的性格,他们除了去表现这样的性格,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第589章 推测村里六名青年已经到了战场 客芷座推测村里六名青年去往抗战前线,难说已经到了战场,正在跟外敌作战。 客芷座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他了解李刀磨村民的性格,并以李刀磨村民的性格做推测的参考,做推测的前提,做推测的依据。 李刀磨村民可以接受贫穷的生活,可以在贫穷的生活中,去经营苦难的人生,但是,李刀磨村民绝对不会接受屈辱,更加不会接受外敌强加给他们的屈辱,哪怕半点屈辱都不行。 光棍眼里掺不得沙子,何况李刀磨村民不是光棍,他们拥有比光棍更加坚强的性格,如果有人试图强加给他们屈辱,他们必定会反抗,而且,这反抗将会逞雷霆万钧之势,任你强大的浊流,都不能阻挡他们勃发的性格。 李刀磨村里的六名青年,前往到虹山翠树坪打猎,是在自家的土地上打猎,却被坠落的外敌飞机炸得失耳瞎眼,失手缺腿,丑陋不堪,。 他们都是有坚强性格的人,都是讲脸的人,他们可不想以丑陋不堪的姿态,长时间地出现在村里,长时间地生活在村里,没来由的伤害,引燃了他们心里的怒火,他们除了以死亡的方式,去清洗他们的心灵,似乎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他们已经被现实逼到了绝路,他们只能绝处逢生。 客芷红缺乏对事物的判断能力,缺乏对现实生活的分析能力,她难以想到存在于李刀磨之外的事情,而客芷座则不同,他有缜密的思维,有超前的思维,有很强的洞察力,自然会推断出正确的结果。 人只有自己站起来,才会立于不败之地,从抗战时期的情况来看,中国人站了起来,无数中国人站了起来。 他们拿起钢枪,他们举起手榴弹,怒吼着,咆哮着,勇敢地奔赴战场,勇敢地冲向敌人阵地,英勇地牺牲在战场,更多的人,则在后方默默地支持抗战,为前线将士提供各方面的需求。 李刀磨,这个仿佛被世界所遗忘的山村,从抗战之初到抗战结束,村民们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抗战的序列。 没有迟疑,没有慵懒,只要与抗战有关的事情,他们都抢着去做,唯恐落后于人,这就是百姓,这就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 客芷座心里有所思,慢步来到尤大田家,看见院子里停放着两副黑森森的棺材,大为惊讶,继而大为悲伤起来。 客芷座事先判断尤大田死亡,但是他不知道现在竟然有两个人死亡,他在心里说:“院里怎么会摆着两副棺材?尤大田死了,尤蒙氏也死了?如果事情真是如此,岂不是太过悲惨?岂不是太过残忍?” 茶木托坐在院子里,他看到客芷座,赶忙站起来打招呼,说:“客参议来了?坐,请坐,请喝茶。” 茶木托因为儿子茶马石当军官,不仅自我地位得到提高,而且见识也增加了不少。 客芷座现在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李刀磨的村长,一个是云里县参议员。 云里县参议员地位高于村长,人们叫他客参议,客芷座高看茶木托,因为茶马石而高看茶木托。 他看到茶木托跟自己打招呼,叫自己客参议,感觉心里舒服,当即回话,说:“茶叔辛苦,你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茶木托晓得客芷座这样问话有什么意蕴,如果说刚到,在客芷座眼里就是麻木,对发生在村里的事情漠不关心。 在李刀磨,这种行为会受到指责,茶木托不想做麻木的人,更不想被人家指责,赶忙说话,说:“我昨天就到了,人老了,什么也做不动,不如来这里陪一下尤大田。” 院子里支起了锅灶,以缓解厨房空间的不足,前文说尤蒙氏收了赵唯城的钱,她把这些钱交给亲戚,请亲戚拿钱出门去买东西。 有钱能使鬼推磨,尽管云里县贫穷,但是,有一部分财主家里存有一些东西,他们见到钱,眼睛立刻就睁开,愿意出售家里的东西。 李刀磨的习俗,哪家有事情,乡亲们就会去哪家,而那家人,则要招待来人,喝酒吃饭,所不同的是招待的规格有高有低,有好有差,根据财味来决定。 第590章 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 李刀磨村民有互相帮衬的习俗,不管哪家有事,村民都要前去帮忙,哪怕平时关系不好也要去,先帮忙再吵架,前去帮忙时不能空手,总要带上一些东西。 因为事先没有商量过的缘故,带去的东西种类,有的数量多,有的数量少,主家在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还要根据来客数量,适当采购一些。 客芷座跟院子里的村民委员会打过招呼,然后走到李云愽的面前,说:“云愽叔,大田叔的情况怎么样?” 客芷座起先看到院子摆着两副棺材,以为尤大田两老口都死了,他本来想问清楚的,但是,他最终放弃了这个的想法,没有问,而是选择观察,选择在暗中观察。 通过短时间的暗中观察,在等得知晓事情真相的时候,客芷座闻到了浓烈的油漆味,就在心里断定那两副棺材是刚刚做好的,可能的情况是还没来得及把那两副棺材抬走,他在心里消除了先前的团惑,思维变得清新起来。 李云愽听过客芷座的问话,当即把头摇得像货郎鼓,把自己脸弄得凄凄的,楚楚的,说:“情况特别不好,能不能挨过今晚,得看他的意志,意志坚定,挺得过今晚,意志薄弱,挺不过今晚。” 客芷座听过这话,说:“我进去看一看,平时事情多,虽然是李刀磨村长,但是回李刀磨的时候不多,已经多日没见过大田叔,好在大田叔现在还活着,我去跟他说几句话,问一问他还有什么心愿。” 客芷座走进堂屋,走到床前,说:“大田叔,大田叔,感觉怎么样?” 尤大田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面色青紫,但是他最终听到了客芷座的声音,而且是清晰地听到了客芷座的声音。 那声音,是那么的亲切,是那么的陌生,是那么的临近,又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得就像远方的雷声,遥远得就像远方的鸡鸣。 尤大田从沉睡中醒过来,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一看这个世界,然而不过瞬间功夫,他又闭上了眼睛。 尤大田想坐起来,想坐起来跟屋子里的乡亲说话,说很多很多的话,然而,尤大田发现他仿佛被人抽完骨头似的,整个身子软软的,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他试图坐起来的努力,以失败而告终。 客芷座看见尤大田想坐起来,想努力坐起来,他赶紧伸手扶起尤大田,说:“大田叔,你心里还有什么话?如果你心里还有话,请你说出来,我们一定会按照你的话去做,一定会完成好你的心愿。” 尤大田就要死了,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就要前往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是怎样的情形?在那个世界,也会有生老病死吗?尤大田不知道,他的心里有无尽的困惑。 尤大田的脑子一片浑浊,一片昏暗,他的眼前,也是一片浑浊,一片昏暗。 尤大田听到了客芷座的问话,他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一些,说:“客村长,谢谢你来看我,我现在就要死了,要死的人还能说什么呢?还能有什么心愿呢?就算有什么心愿,也是带走的好。” 看到尤大田开口说话,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李云博以为这是人在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他决定好好地抓住这个机会,不放弃这个,说:“大田,请你看一看我,看一看我是谁,如果你认得我是谁,就请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要在心里憋着藏着。” 尤大田努力睁开眼睛,他仔细地看了看李云博,仔细地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你是李云博,我们是小时候的伙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看到尤大田认出了自己,李云博显得很高兴,说:“大田,你真厉害,你不但把我认了出来,还认得我们是小时候的玩件,现在请你把心里话,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我们一定替你去完成,去完成好。” 尤大田说:“我没有什么心愿,只是有一些想法,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按照我个人的想法,既然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说明人已经预感到活在这个世界很难,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凶险,有太多的苦难,他们不想去经历这些凶险,不想去经历这些苦难。”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来到这个世界,虽然经历了许多苦难,但是也得到了许多,如亲情,如爱情,如朋友之情,曾经帮助过别人,也得到过别人的帮助,总结起来说,得到的多于失去,这辈子过得还算实在,没什么可报怨,如果说心里还有恨意,那就是恨外敌,是他们的入侵,导致我有两个儿子,却在死了以后没有孝子,去的路上有些孤独。” 尤大田说过这话,感觉内心里滚过了一阵哀伤,他的眼睛里随即流下泪水。 他辛辛苦苦把两个儿子养大,两个儿子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在父亲死亡的时候, 他们都不能守在身边,这情形对于尤大田来说,是何等重大的一个打击呀! 尤大田晓得村民给自己和老伴做了棺材,死了以后有小屋子住,他在心里感激村民,感谢村民。 村民的行动冲淡了尤大田因为儿子失踪而积攒于心的遗憾,说:“请你们扶我起来,我想看一看棺材,感谢各位乡亲,我到了那边,依然会感谢各位乡亲。” 客芷座伸出手,李云愽伸出手,茶木托也伸出手,在场的人都伸出手。 他们把尤大田从床上扶起来,抬起来,抬出堂屋,抬到院子里,扶他坐在一张藤椅上,几个人担心尤大田跌倒,全都站在他背后,做出随时准备扶住他的姿势。 尤大田睁开眼睛,他望了望自己的棺材,跟着又把眼睛闭上,他的嘴唇已经青黑,脸也变得青紫。 第591章 孝子一跪,他笑着走向另一个世界 尤大田张开嘴,想说什么,然而仅仅过了半秒钟,他又把嘴紧紧地闭上,现在异常疼痛的情形。 李云愽看见尤大田现出异常疼痛的神情,赶忙拿出一支掺着大麻的自卷烟,点燃,重重地吸了几口,快速递到尤大田的嘴里,尤大田随即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大麻虽然具有镇疼的作用,但是长时间吸食大麻,不仅对身体有害,而且十分有害,百姓都知道这一点,平时不敢吸食,李云博所以让尤大田吸食大麻,是因为他看到尤大田过于疼痛,看到他已经临近死亡,而临近死亡的人,不担心吸食大麻会上瘾,更何况在此时此刻,尤大田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吸食大麻。 吸食大麻,暂时缓解了尤大田的剧痛,暂时麻痹了尤大田的神经,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起来,他的神情,也开始变得起来。 说:“感谢乡亲们,感谢各位乡亲们,我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如此厚爱,我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他们已经失踪,等同于我没有孝子,等到我落气,请各位乡亲把我抬到山上埋掉,还有,等到我老婆死了,也请各位乡亲帮忙,把她也抬到山上,把她埋在我的旁边,唉,养了儿子等于没有养儿子,养老指望不上儿子,送终也指望不上儿子,这情形有点凄凉,我想如果不是外敌入侵,结果不会是这样,但是他们六个人是去战场,而不是躲在和尚山上。” 这是临终前的嘱咐,这是尤大田临终前的嘱咐,尤大田没有忘记老婆,嘱咐乡亲们到时候把老婆埋在他的身边。 这种嘱咐,表明尤大田在临死之前,依然在关爱老婆,依然在疼爱老婆,尤大田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尤蒙氏的心扉,尤蒙氏当即哭起来,当即大声地哭起来,说:“大田,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关爱,以后呢,我会经常去看你,我会经常去祭奠你,我会经常去伺候你,我会把你伺候得很舒服,伺候得很满意,等到我死了,等到我去到阴间,接着做你的老婆,给你生儿子,生女儿,女儿不会上山打猎,女儿不会被外敌飞机炸伤,女儿不会离家出走。” 尤大田伸出手,拉起老伴的手,摩挲着,说:“我不聪明,没有智慧,不会用巧,只晓得出苦力,你跟着我,吃没有吃好,穿没有穿好,辛苦劳累了一辈子,到头来,我却先你而去,不能为你举行丧礼,不能把你送上山,我的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尤大田说出来的话不是很好听,但是话中饱含着老公对老婆的深情。 尤蒙氏听过,内心里受到极大触动,她用衣袖抹干眼泪,说:“大田,你莫要再说这种话,我这辈子能跟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你现在想要走,就安心地走,不要有什么牵挂,我会好生活下去的,我会照顾好你的,我会跟你来会面的,那边没有外敌,那边没有战争,那边只有平安,那边只有幸福。” 尤大田没有再说话,他晓得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何况到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尤大田的精神突然变得振作起来,思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一种回光返照,这是临死的人,想把后事交接清楚的一个动作。 在场的人。听过尤大田的话之后,意识到他就要离开人世,他们的心,于此刻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太阳高高地悬在天空,天空是特别的蓝,仿佛水洗过一般,没有丝毫的杂质,白云在碧蓝里游弋着,徘徊着,这些白云,是多么依恋着蓝天啊!这些白云,是多么不想离开蓝天啊! 一只雄鹰在天空飞行着,鸣叫着,这只经历过多次折翅苦痛的雄鹰,在经历过许多次苦痛以后飞向蓝天,在蓝天自由地飞翔,高声地鸣叫。 起风了,这是来自和尚山的风。风柔柔的,软软的,仿佛带有灵性,轻微的声音,像哨音,像琴声,像歌唱声,像祷告声——祷告尤大田即刻卸下心里的负担,随风而去,随风而去。 客芷座看到尤大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晓得他已经沉睡,已经进入临死前的沉睡,说:“我们把尤叔抬到堂屋里去吧?” 几个人把尤大田抬到堂屋,抬到床上,客芷座望着尤大田,他的脸上,带着忧愁,说:“眼看大田叔就要走了,可是由谁来当孝子呢?” 客芷座话音刚落,从屋外冲进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尤大田旁边,说:“我来当孝子,我给伯伯当孝子。” 这情形令在场的人感到惊讶,他们看到冲进来的人是尤富贵,心里由惊讶变得感动,在心里庆幸尤大田有福气,两个儿子离家出走,眼看没有孝子却有了孝子。 尤大田有一个弟弟,名叫尤小田,比尤大田小十几岁,尤小田老婆只会生女儿,不会生儿子,挨到四十岁,倒底生下一个儿子,不巧的是,这个儿子虽然取名富贵,却是走路不稳,天生哑巴。 老婆生下这么一个儿子,尤大田心里不舒服,想把儿子捏死,心里有些不忍,养着吧,心里有些难受,到最后,还是养起来,无非给口饭吃,无非给张床睡而已。 尤小田没有想到,在哥哥尤大田即将死亡之时,儿子竟然会冲进来,竟然开口说话,而且说出来的话特别流畅,令在场的人大为惊讶,继而大为好奇,奇迹的出现只在瞬间。 毕摩同意尤富贵给尤大田当孝子,尤富贵在毕摩的引导穿上麻衣,缠上白布,跪在尤大田面前,看到孝子跪在面前,尤大田忧郁的脸上,这时现出了满满的笑容,他笑着走向另一个世界。 第592章 门外传来凄美的歌唱 看见尤富贵开口说话,而且说话十分流畅,在场的人无一不瞪大眼睛,无一不瞪圆眼睛,他们不相信奇迹会出现,然而奇迹竟然出现了。 怪诞还是怪异?村民不知道,也不能理解,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惊讶,就是惊慌,尤小田从惊讶中醒过来,从惊慌中冷静下来,他立马跑过去,把尤富贵拉起来,说:“富贵,怎么一回事?这十几年,你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话?你把老子骗苦了,不,是骗惨了,你的心好硬。” 李云博也从惊慌中平静下来,说:“小田,你不要骂富贵,不是富贵不懂事,或许他心里有苦衷,不是有句话叫做有苦难言吗?现在他看到大田明明有两个儿子,却在死后没有孝子去扶灵,更想到大田以后在山上,没有人去祭祀,心里一急,就把话说出来了,这就是人们说的急中生智。” 客芷座是一个有文化有见识的人,他看问题比较理性,具体来说,他是从生理角度去分析这件事情的,说:“哑巴有真假之分,富贵显然是假哑巴,具体来说,富贵的喉咙里有一口痰,是那种看不到感觉不到的痰,现在他要解除大田叔的忧愁,想让他安心地走向另一个世界,心里一急,那口隐性痰冲出喉咙,自然就把话说出来了,我们所看到的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听过客芷座的话,晓得了事情的真相,关于这件事情,在场的人不再议论。 毕摩开始念起《平安经》,随后念起《超生经》,等到毕摩把经念完,尤大田的眼睛慢慢合了起来,李云博见状,伸手在尤大田的鼻子下探了探,说:“大田走〉。” 客芷座看到尤大田断了气,赶忙叫女人出去,叫孩子也出去。 几个男人把尤大田抱到床边的一张木椅上,李云博给尤大田剃头,修脸,刮胡子。 几个男人给他洗了澡,戴上干净的帽子,穿上干净的衣服,穿上干净的鞋子。 毕摩从随身带来的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缓缓地撒在尤大田的身上。 在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尤蒙氏抱走床上用品,换上新的床上用品。 几个男人把尤大田平放在床上,给他盖上干净的被子。 天亮以后,村民会前来跟尤大田的遗体告别,过后是装棺。 客芷座休息了一会儿,随后说:“各位大叔,你们打算怎么办大田叔的丧事?” 茶木托首先发言,说:“现在是抗战时代,大家穷得要死,苦得要命,就是想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但是也难以办到,只能从简,到时候把他抬到山上埋了就是。” 尤小田想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然而他手长袖短,要钱拿不出钱,要物拿不出物,最后只能遵从大家的意见,决定从简办丧事。 尤小田不停地求毕摩多给哥哥念几句经文,多给哥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客芷座唉声叹气,说:“再穷也不能穷百姓,再苦也不能苦百姓,努力做到藏富于民是政府的初衷,是政府执政的基石,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政府穷,百姓更穷,政府苦,百姓更苦。” “大田叔是为抗战而死的,如果丧事过于简单,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是说不过去的,我这就去县里,去跟县里要一点东西。” 客芷座说走就走,他来到县里,见过赵唯城,把尤大田死亡之事告诉他。 赵唯城先前到李刀磨看望过尤大田,晓得尤大田活不长,心里哀伤,他跟尤大田说过几句话,离开李刀磨,回县里去了。 赵唯城听客芷座说尤大田已经死亡,他的心里显得同样哀伤,说:“说起来,尤大田也是为抗战而死的,他死了以后,理当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政府理当给予一些支助,但是,现在县里财政相当困难,物资相当紧缺,何况为抗战而死的百姓有很多,今天照顾尤大田,明天怎么去照顾李大田,或者刘大田?难,难,难,总之很难。” 听过这话,客芷座心里很不舒服,尤大田家的情况,赵唯城是清楚的,是明白的,县里总该有所表示。 尤大田因为抗战而死,像这样的人,如果县里不给予照顾,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客芷座在心里暗骂赵唯城,以这样的方式去做事,势必会打击百姓参与抗战的信心,于抗战不利。 他正想再一次开口时,赵唯城说话了,说:“照顾不到多数,就照顾少数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县里就算再困难,也比普通百姓好许多,客参议,我给你批一张条子,你到仓库去领一些生活物资,记得拿几个火腿。” 云里县政府派人到乡下去购买牲畜,宰杀之后,用盐巴腌起来,连同其它抗战物资,一起存放在十九街仓库里,达到一定数量时,送往前线。 客芷座领过物资,请人送往尤大田家,李云博看见客芷座满头大汗,赶忙叫他坐下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凄美的歌唱声: 巍峨虹山穿孝装, 看着大叔去远方。 大叔心里莫牵挂, 莫管亲人哭断肠。 听到凄美的歌唱,大家赶忙出门,看见歌唱的人是茶马石的老婆宋宜梅,他们的心里,顿时萌生出感动之情,顿时萌生出感激之情。 第593章 夫荣妻贵,追求生命正收益 宋宜梅在门外唱罢凄美的歌谣,跟着走进尤大田家里,众人看见她,肃然起敬,赶忙叫她坐下。 前文说,云里县老街宋有德是一个生意人,精明能干,人脉广,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庭富裕,生活富足。 世间之事,世间之人,总会有不顺,总会有遗憾,宋有德先前走马帮,钱赚了不少,然而他成婚十年,老婆却怀不上孩子。 宋有德不怪自己怪老婆,老婆被骂,心里不舒服,回嘴说::“你成天在外面跑,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在家,我就是想怀上也不可能,再有,你该赚的赚,不该赚的也赚,被人在背后骂断子绝孙,我就是怀上,也会被人骂掉。” 听过老婆的话,宋有德想了想,觉得老婆说话虽然粗糙,但是还算有道理,想想世间的钱的是赚不完的,赚来的钱如果没有后人来继承,不但没意思,简直没意思。 把继续走马帮赚钱,跟在家陪老婆生孩子做比较,宋有德发现后者更重要,他放弃了继续走马帮,在云里县老街开了一间杂货店,说来也巧,先前十年老婆怀不上,现在三个月老婆就怀上了。 宋有德的老婆顺利生下一个女儿,跟着生下两个儿子,给宋有德造成一个儿女双全的局面,令宋有德大为惊喜。 宋有德没有去感激老婆,而是去感激女儿,觉得是女儿给家里带来了好运,给家里带来了两个弟弟,人有怎样的思 想,就会有怎样的行动。 宋有德感激女儿,自然溺爱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女儿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女儿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那个时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而宋有德不管有德无德,但凡女儿提出来,他只管答应,只管予以满足,老婆反对,无效。 宋宜梅想读书,宋有德满脸笑容,说:“阿梅真聪明,竟然晓得去读书,爹现在就答应你,过几天就去学堂,读书明理,读书益智,读过书的女孩最可爱,最受人尊敬。” 宋有德以前走马帮赚钱,风餐露宿,相当辛苦,还相当危险,现在开杂货铺赚钱,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生意火爆,赚钱快,送女儿读书要交钱,但是那点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钱,只要女儿喜欢,只要女儿愿意就行,儿子是他心里的宝贝,女儿同样是他心里的宝贝。 宋宜梅原本聪明,几年过后,她识文断字,吟诗作对,有满肚子的学问,才貌双全,名声在外。 嫁给茶马石,原本带有感激的情愫,以身报恩,她没有想到茶马石会升官,更没有想到茶马石会在极度危险之时,亲自按下了起爆器,炸毁了既通桥,试想,如果不是茶马石果断炸桥,现在的云里县,早已是外敌的天下,云里县的百姓,不知道会死多少! 茶马石从宪兵副营长到宪兵连长,官下降了一级,但是,对于宋宜梅来说,无所谓副营长,无所谓连长,她要的只是茶马石,想拥有的只是茶马石,想依靠的还是茶马石,茶马石才是她的一切,茶马石才是她的全部。 宋宜梅是一个才女,很坚强,有时甚至很强势,她知道,女人坚强,但是有柔弱的时候,女人有时候强势,是做给别人看的,真正强势是男人的胸怀,是男人的肩膀,伤感的时候,扑在男人怀里哭一阵,劳累的时候,在男人肩膀上靠一靠,这才是宋宜梅所要的,所追求的。 爱情甜蜜,婚姻稳定,儿女双全,吃穿不愁,人生除了这些,还能期待什么?而这一切,现在她有,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夫荣妻贵,她渴盼,渴求生命的正收益。 夫荣妻贵,宋宜梅不知道,同样的四个字,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认知,有不同的看法,在李刀磨村民眼里,茶马带给宋宜梅的是不仅是财富,还有地位。 在战争年代,别说一个宪兵连长,就算一个普通宪兵,也会令人感到害怕,他们不敢得罪茶马石,不敢得罪宋宜梅,不敢得罪,就只能去尊敬,以尊敬宋宜梅的方式,去获得茶马石对他们的仁慈。 在尤大田家里,当在场的人看到宋宜梅,赶忙把哭脸换成笑脸,请宋宜梅坐,宋宜梅没有应声而坐,她走到尤大田床榻前,跪下,叩了三个头。 这情形令尤蒙氏脸色大变,十分恐慌,说:“跪不得,跪不得,你是宪兵连长老婆,是个官太太,我家大田是个百姓,天底下只有百姓给官叩头,没有官给百姓叩头。” 宋宜梅站起来,说:“马石是官,我不是官,他是他,我是我,各有各的身份,各有各的做法,从表面上看,大田叔是被骡子踢死的,而从深处看,大田叔是因为抗战而死的,他不是战场上的英雄,而是支持战场抗战的英雄,给英雄叩几头,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宋宜梅说出来的话,等同于给尤大田的身份定了调,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百姓,而是一个在后方支持前方抗战的英雄,既然是英雄,就值得爱恋,值得敬仰。 宋宜梅只知道敬仰英雄,只知道给英雄叩头,她没有想到,因为她的行动,改变了李刀磨村民对她的看法,到了后来,茶马石死在战场,当宋宜梅在云龙桥为亡夫举行骨灰抛撒仪式之时,李刀磨村民不约而同,从不同的地方出发,齐聚云龙桥两岸,泪祭茶马石。 无心插柳柳成荫,宋宜梅或者有意,或者无意的举动,给她后来的生活,带来了不尽的好处。 第594章 偏要哭,鬼哭狼嚎是我的美德 李天明的不辞而别,李天明的离家出走,李天明的不知踪影,彻底打乱了依洛设置的计划,甚至可以说,彻底打击了依洛的生活信心,她现在已经处于绝望状态。 前文已经说过,依络原本是云里谭龙人,因为爱情,因为婚姻,她离开谭龙老家,离开云里县,随老公前往云祥,在云祥生活下来。 依洛的老公是一个军官,在战争年代,无论是军人还是军官,他们的生活充满变数,充满危险,不时遇到的许多问题,有一些可以预知,有一些不可以预知,预知可以预防,不可预知防不胜防,而正是这防不胜防,导致他们或者受伤,或者死亡。 依洛的老公,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突然遭遇到不测,他丢下老婆及刚出生的儿子,撒手人寰,这情形令依洛感到困惑,同时感到难过,依洛心里想:“老天爷对什么人都好,什么人都在说老天爷最讲公平,可是,老天爷为什么对我如此冷血?何以对我如此冷酷?这情形,实在令人不解啊。” 李刀磨村民说人在做,夭在看,有人去做坏事,别人也许看不到,但是天会看到,老天爷会根据事情的本来面目,给予这些人以相应的处置,如果做事过分,令老天难以容忍,就会派出雷公电母,把这些人劈死,这情形,就是李刀磨村民口中说的遭雷打,遭雷劈,非但得不到村民的同情,反而遭到村民的辱骂,说:“坏事做绝做尽,被雷打,被雷劈,死了活该!” 依洛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没有远大的理想,没有想到过富裕的生活,她只求家庭稳定的,她只想保住她的爱情,她只想保护她的婚姻,作为一个二婚女人,她有自卑感,她很容易感到满足。 像这样的女人,无论是生活观念方面,还是在情感理念方面,几乎都趋于保守状态,她们把家庭看得很重重,甚至看得极为重要,在行为方式上,她们往往选择依恋老公,往往选择依从老公,她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一粗茶淡饭吃,她们愿意帮助老公,去经营好他们的家,去管好他们的孩,最后含笑九泉,走完幸福的一生。 老公的意外死亡,如同巨雷一般,不仅在依洛的头顶炸响,同时,也在她的心里炸响,依洛感觉到的不仅是疼痛,而是十分疼痛,剧烈的的痛楚令她感到难以忍受。 依洛在骂过老天爷之后,在过了几天以后,她的心依然没有平静下来,前文说过,依洛来到下庄河边,望着河水大哭,下庄河水量不大,流速平缓,宛如人们饭后散步,不疾不徐,不急不慢。 或许因为依洛过于伤心,或许因为哭声时间过长,或许因为哭声过大,惊动了睡在地下的地神,受到惊动的地神心情不爽,性格变得狂躁,开始发脾气,大发脾气。 原本平静的大地,于突然之间变得狂躁起来,剧烈震动起来,原本平静的下庄河水,于突然之间变成万马,所展示出来的情形,是万马奔腾,是万马咆哮。 依洛的母亲担心女儿去寻短见,守着女儿,几乎寸步不离,她跟在女儿身后,也来到下庄河边,站在女儿身边,看着女儿大哭。 依洛的母亲看见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看见河水剧烈地波动起来,吓得脸色寡白,两腿发抖,她想丢下女儿,夺命而逃,然而母亲天生关爱女儿的情愫,促使她打消了夺命而逃的想法,大着胆子留下来,站在原地不动。 说:“依洛,人已经死了,你可以悲伤,也可以大声哭,但是,你不可以如此悲伤,你不可以如此大声哭,你看你,把地神得罪了,把河神也得罪了,导致土地跳了起来,导致河水也跳了起来。” 大地也罢,河流也罢,它们似乎知道依洛经历了什么,似乎知道依洛心里有什么样的苦楚,它们不想再为难依洛,它们在狂躁之后趋于平静。 依洛没有听从母亲的劝慰,依然在哭,依然在大哭,说:“我就要哭,我偏要哭,我要正月哭到腊月,鬼哭狼嚎是我的美德。” 俗话说,世间没有哭到天亮的孩子,再爱哭的孩子,也会有止哭的时候,依洛哭过,依洛大声地哭过,但是到了后来,她不想再哭,她知道,就算哭死,也不能把死去的老公哭活过来,逝者已逝,活者还得活下去。 既然没有勇气追随老公而去,那么就要尽力去完成老公的夙愿,尽管老公是突然死亡,他在死亡的时候没有留下话,但是,依洛意识到,老公表面上没有留下话,其内心里已经留下一句话,那一句话是渴盼老婆把他的儿子抚养长大,儿子是老公留下的血脉,是老公的希望,而依洛,在长时间伤心过后,决定不再哭,决定不再伤心,她决定把儿子抚养长大,把老公的希望演绎成为一种现实。 依洛不再伤心,有时候,她还会现出笑容,从悲伤中走出来需要时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第595章 平静的湖面,有时也会泛起涟漪 心里不平静的依洛,后来平静下来,平静起来,她的老公死亡以后,按照部队规定,依洛得到了一笔抚恤金。 这笔抚恤金数额不算小,足够依洛母子生活一段时间,然而依洛知道,如果没有来路,坐吃山空,用不了多长时间,那笔抚恤金就会用完,坐吃山空的道理,她不仅懂得,而且是深刻懂得,她在抚养儿子的同时,想方设法去找事情做,去打短工。 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她与李天明相识,他们由相识到相恋,由相恋到成婚,但是,世上的事情总是有波折的,一帆风顺的事情少之又少,往往可遇不可求。 当依洛正在享受甜蜜婚姻的时候,天空掉下来一架外敌战机,在距离李天明不远处,瞬间发生剧烈爆炸,李天明以及同到虹山打猎的另外五名青年,瞬间遭遇飞来横祸,虽然经过飞凤山战时医院治疗,但是,这六名青年断手断脚,瞎眼丢耳,容貌变得丑陋不堪,不忍相看。 反观李刀磨,村民历来具有坚强的性格,他们泾渭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报,受伤的是六名热血青年,之后,他们没有太多的抱怨,因为他们知道,抱怨对于外敌不会有作用,不会有丝毫作用,他们所要选择的是报仇,仇恨从哪里来,他们就会去哪里,是谁施加给他们仇恨,他们就会去找谁,唯有报仇,才能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愉悦。 有仇不报非君子,我们不是君子,我们是李刀磨村民,我们没有伤害过外敌,但是外敌却来伤害我们,导致我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以如此模样,怎么去面对亲人?今后怎么去面对孩子? 以如此鬼模样现身李刀站,生活在李刀磨,倒不如去死掉,而在死掉之前必定是先报仇,先雪恨,这才是李刀磨村民,这才是有血有肉的李刀磨村民。 中秋之夜,李刀磨六名青年,在陪伴亲人过节之后,悄然离家出走,无踪无影,直到大军反攻之后,直到前线送来一块暮碑,李刀磨村民才知道他们出走之后去了前线,去了战场并集体阵亡,村民自主前往李刀磨本主庙,在毕摩的祷告声中,他们为阵亡的六名青年,举行隆重而凄美的葬礼,而俞琴在回家之后,突然大叫着冲出家门,冲向田野,等到李云博追上她,等到李云博把她背回家,她已经失魂落魄,两天后气绝身亡,后文还有详尽叙述,这里先做一个伏笔,先设置一个悬念。 李夭明的离家出走,等同于宣告他与依洛爱情的终结,等同于宣告他与依洛婚姻的终结,执意离家出走之人,执意报仇雪恨之人,执意死在战场之人,已经把爱情看淡,已经把婚姻看得很淡,爱情也罢,婚姻也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已经可有可无,如果说他们还有热血,他们愿意把热血洒在战场。 爱情对于一个人来说无比重要,婚姻对于一个人来说无比重要,但是,爱情也罢,婚姻也罢,都要以尊严作为基础,失去做人的尊严,无所谓爱情,无所谓婚姻,有等同于跟没有,有跟没有一个样。 依洛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婚姻,她的内心里,这时泛起了涟漪,激起了波浪,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内心里的涟漪,她内心里的波浪,逐渐消失,她的人,她的心,在时间的疗伤过程中,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然而,就此平静下去,就此以寡妇的身份,去走完人的一生,依洛心里,还有所不甘的,俗话说,平静的水面下有暗流,我现在虽然风平浪静,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有渴望的,还是有渴盼的。 我才二十零点,我还很年轻,甚至可以说特别年轻,我现在才有一个孩子,来人世间走一程,我总该给世间留下什么,那么,留下什么?最好是留下人,最好是留下后代,现在我已经有了儿子,算是给人世间留下了人,然而只留下一个人,是不是留下的太少了?还有,如果只有一个儿子,那么在以后,我会不会感觉到孤单?我会不会感觉到生命中缺少了什么? 依洛这样想过以后,跟着抬头去看天空,夭空里有许多云,那些云洁白,细碎,散乱,它们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方向对方走近,相亲,相溶,在依洛眼里,男女其实跟白云相似,都是互相仰慕,互相走向对方,最终相亲相溶,走在了一起。 遇到合适的男人,如果她能爱我,如果我也爱他,我就跟他生活在一起,跟他再生几个孩子,给人世间多留下几个人,等到自己老了,就会有人来照顾,等到自己死了,就会有人上去祭奠,不至于感到太孤单。 依洛这样想过之后,把想法变成了行动,当李天明前往云祥修建机场,当依洛见到李天明,依洛知道,她仰慕的男人出现了。 爱情和婚姻,在经意与不经意之间出现,渴望得到爱情,渴望得到婚姻的依洛,开启了寻觅爱情的旅程,开启了组建婚姻的旅程。 第596章 老天爷何以对我如此冷血 依洛心里想到,如果遇到合适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爱她,愿意接受她,她愿意去爱这个男人,愿意与这个男人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李刀磨村民前往云祥扩建机场,依洛给李刀磨村民做饭,相遇李天明,在刘诚信和左翠英的撮合下,两人开始走近,开启了若即若离的婚恋。 李天明爱恋阿苏塞,阿苏塞是前线战时医院护理人员,归属部队管理,属于军人编制,她在与李天明短暂相处之后,再次回到前线,把孤独和寂寞留给了李天明。 云里县政府接到前线,知道阿苏塞已经失踪,当客芷座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天明,当李云博得到这个消息,经过充分讨论,大家一致认为,战场失踪等同于死亡。 满腔的希望变成了失望,满腔的希望变成了绝望,愤懑和愤怒,令李天明感觉难以忍受,甚至难以自持,他走到云里江边,坐在岸上。 云里江水,不疾不徐,自由自在地流淌着,流动着,李天明意识到,他的爱情,他的生活,他的生活,此时此刻,已经陷入困境,而解除困境,对于他来说几乎不抱希望,除非出现奇迹。 而当奇迹出现,即阿苏塞在抗战胜利之后,从前线回到李刀磨,李天明牺牲在木山048r高地,满怀期待,滴怀希望的阿苏塞,情感也罢,生活也罢,都陷入了困境。 李天明感觉到了失意,感觉到了孤独,感觉到了寂寞,如果说孤独是一把刀,在他的心里,寂寞就是一把剑,就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剑,那把无比锋利的剑,深深地刺进他的心里,刺得他好生疼痛,好生疼痛。 而在此刻,依洛就在距离李刀磨不远的林竹寺,她正在苦苦地思念李天明,终于,她走过云里江大桥,走进李刀磨私塾,走到李天明的身边,完成了他们多日的夙愿。 依洛的愿望得到实现,她得以在爱海里畅游,仰望天空,天是那样的蓝,云是那样的白,阳光灿烂,风吹绵软,一切都是美好,一切都是美景,她知道,她的人生,正在走向全新的境界。 然而李天明没有想到,依洛没有想到,李刀磨村民没有想到,前往虹山打猎的六名李刀磨村民,竟然遭遇飞来横祸,一架外敌战机,在他们附近坠毁并发生剧烈爆炸,他们瞬间变得丑陋起来。 看到李天明容貌被毁,依洛心里十分难过,对外敌充满仇恨,她想上战场,当面甩外敌几个耳光,然而这种想法,只在她的心里存在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 依洛没有看见过外敌,但是她听人说过外敌,外敌从大老远跑到中国,跑到滇西,其本身就是十分的强悍,其本身就是十分的凶狠,我是一个女人,杀一只鸡还行,在外敌面前,我能有多大的作为?别说甩人家几个耳光,恐怕连自己的命都难以保证。 既然没能力甩外敌几个耳光,既然没有能力去消除心里的恶气,那么就只能选择隐忍,用我的温柔,用我的爱意,去化解天明心里的恨意,促使天明从恨意中走出来,去享受甜蜜的爱情,去经营美好的婚姻。 很显然,依洛的想法过于幼稚,过于单纯,她知道孩子都是爱美的,孩子喜欢英俊的先生,不喜欢丑陋的先生,以李天明现在的容貌,很难再做先生,然而,李刀磨有几个先生?没有几个吧?天明当不成先生就当农民,有什么不可以的?干不动农活,我拼死拼命去干活,把你养起来就是,你用得着那么悲观吗? 只要我爱他,只要我不嫌弃他,他没有理由不从恨意中走出来,所以啊,以后在他面前,我要小心再小心,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依着他,我都要顺着他,真正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真正做到百依百顺。 依洛以为只要她对李天明好,李天明就会对她好,就会永远守在她的身边,把他们的爱情,把他们的婚姻,维持到生命的终结。 如果真能这样,对于我来说,那真是太幸运了,那真是太幸福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老公,我可不想失去第二个老公,天明,求你听话,求你可怜可怜我,求你从仇恨中走出来,求你跟我好好过生活,而我呢?给你生孩子,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依洛想了很多,但是,她不了解李天明的心性,李天明是李刀磨人,天生就具有李刀磨人的性格,李刀磨人,怎能让仇恨扎根在心里?去报仇,去雪恨,哪怕因此失去生命,我也心甘情愿,我也在所不惜,做可怜虫,在可怜的目光中苟全性命,绝对不是我李天明的性格,我不会做那样的人,我不会做那种人。 李天明这样想的时候,抬头去看虹山,月光下的虹山,清幽,冷肃,它仿佛一道天然屏幕,傲然挺立在云里县东北境,李天明在心里说:“虹山是那么高昂,是那么大气,是那么伟岸,它所以受人敬仰,在于它从来就没有低过头,我为什么不学虹山?” 为避免依洛伤心,为避免依洛阻止他的行动,李天明用计支开依洛,他于中秋之夜,带着村里另外五名青年离家出走,永远离开了李刀磨,最左回归李刀碧的是一块冰冷发光的墓碑,是一块刻着他们名字及职位的冰冷发光的墓碑。 一块冰冷发光的墓碑,告诉了李刀磨村民事情的真相,折射出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意志,大国情怀,有时需要小人物去铸就,甚至是普通百姓去做,李刀磨六名青年,李刀磨六名小人物,用他们的生命铸就了大国情怀,绽放出永恒的光芒。 从潭龙娘家回来,依洛没有看见李天明,起初的时候,她并不在意,人有两条腿,两条腿会走动,兴许天明感到难受,到哪里去消除也难说,过后就会回来,很快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依洛杀鸡,做好,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李天明回家,焦急之下,她来到木瓜箐公公婆婆家,才知道李天明和村里的五名青年,于中秋之夜离家出走,几天过去,还不见他们回来。 得到李天明离家出走的消息,依洛的心里防线瞬间彻底崩溃,说:“说起来,我对天明够好的,他毁容以后,我不停地劝他,劝他消除心里的仇恨,爹,妈,在他面前,我小心再小心,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可是他,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怎么会离开我呢?” 李云博知道依洛对李天明感情真挚,他唉声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怪你不得,也怪天明不得,要怪呢就去怪外敌,他们不在几个小岛上呆着,偏要跑到我们国家来杀人放火,把坏事做绝做尽。” 俞琴说:“天明是一个私塾先生,讲面子,讲尊严,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我想他不好意思待在你的身边,现在去和尚山躲几夭,我想他们六个人,过几天就会回来,和尚山高,风大,生存环境差,没有吃的,他们饿得慌,就会回来,他们都是有家的人,他们最终会想家,会回家。” 李云博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过两天我约几个人去和尚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如果找到,就把他带回来。” 过了两天,李云博约起洛廷戴、尤大田和茶木托,他们走向和尚山,然而别说人影,就算鬼影也没找到。 他们满怀期待上山,满是诅丧回家,心里实在不舒服,又没有办法,而尤大田和茶木托,被老婆骂得够呛,前文有过叙述,这里不再啰嗦。 第597章 我已经认命,你还想叫我怎么样? 从见到李天明那夭开始,依洛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情愫,或者说,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萌动,她不想再沉迷于失夫之痛中,她想创建一种新的生活,创建一种全新的生活。 依洛意识到,李天明有可能是她的希望,有可能是她的未来,把接下来的人生交给李天明,不仅必要,而且值得。 尽管这种意识显得朦胧,甚至牵强,但是,世上的事情,特别是情感问题,大多由朦胧走向清晰,由牵强走向自然,朦胧是清晰的基石,牵强是自然的前提。 就客观存在而言,女人是不能爱上某个男人的,但凡爱上某个男人,她们就会为这个男人着迷,甚至为这个男人着魔,成天成夜,夜以继日,不停地念叨,不停地思念,控制力强的女人会控制,控制力弱的女人往往失控,最终酿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所以,世间有爱情是魔鬼的说法,而依洛,自信她有自我控制力,甚至有很强的自我控制力,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一个失去老公的女人,一个做母亲的女人,如果不能有效控制自己的情感,任由情感犹如脱缰的野马,在广阔的草原上任意奔腾,那匹野马,最终可能会失去踪影。 依洛需要爱情,需要婚姻,当她开始接近李天明的时候,总是采取小心接近的方式,她不敢冒进,而是采取迂回渐进的方式,对李天明进行反复试探,而当李天明感情变得炽热的时候,她又选择离开,毫无表情地选择离开,这种反常动作,让李天明如坠云雾之中,他感到委屈,甚至在有时,他的心里,萌生出一种被人戏弄感觉。 世间的事情,哪怕是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知,会有不同的看法,依洛追求李天明,采取的是渐进式方法,通过迂回,反复验证李天明的心,她想知道李天明心里的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 他会爱我吗?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如果他只想寻求感情的暂时寄托,而不是想组建婚姻,我岂不是自作多情?我岂不是自讨没趣?如果真是这样,我可受不了。 李天明是个读书人,是李刀磨私塾先生,在姑娘眼里,他是一个有地位的人,他是一个有品位的人,像这样的人,会得到许多漂亮姑娘的青睐,这些姑娘愿意做他的老婆,巴不得跟他过一生,而李天明,完全可以进行选择,从中选择一个最好的姑娘。 在寻找爱情的过程中,在寻找婚姻的过程中,阿苏塞比较大胆,没有犹豫,她前往村吉打歌场,当她在舞池打歌,当她看见站在舞池旁边的李天明,尽管她连李天明是个什么人都不知道,但是,她意识到李天明就是她要找的人,就是她今后想要依靠的人。 跟阿苏塞相比,在追求李天明的道路上,阿苏塞远比依洛火辣,阿苏塞是一个姑娘,姑娘的性格往往比较激进。 阿苏塞觉得她有资格获得爱情,继而获得婚姻,然后就去追求,她采取的是直接进攻的方式,她毫不隐藏其内心的想法与渴望,最终获得了李天明的回应,获得了李天明热烈的回应,他们最终走在了一起,尽管经历过分别,经历过思念,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幸福地生活了一段时间。 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在追求婚姻的道路上,依洛也曾有过激进,但是更多的是退缩,是反复,她虽然年轻,虽然漂亮,然而,她毕竟嫁过人,毕竟生过孩子。 更令依洛感到汗颜的是,她现在是一个寡妇,老公的死亡,本来跟她没有关系,但是有些人,会把她跟老公的死亡扯上关系,难说他们还会在背后说她克夫,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把她贬低到一塌糊涂。 如果有人在李天明面前,说我生就克夫命,谁找我谁就得死,李天明会不会因此而嫌弃我?会不会因此而害怕我?如果李天明因此而嫌弃我,因此而害怕我,而我又主动送货上门,就是不要脸面,就是不讲脸面,人,特别是女人,活到不讲脸面的地步,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依洛控制不住她的感情,最终鼓起勇气,以义无反顾的姿势,毅然决然离开了云祥,只身来到云里县,只身来到云里县高炮连,最终,她走过云里大桥,走进李刀磨私塾,跟李天明住在了一起。 这时候,李天明已经得到阿苏塞战场失踪的消息,他知道,所谓战场失踪,等同于战场死亡,失意,伤感,仿佛两把尖刀,从前从后插进他的心里,不仅令他感到疼痛,而且令他感到非常疼痛。 在李天明感情脆弱的时候,在李天明急需安慰的时候,依洛突然来到他的身边,李天明无需拒绝,也无力拒绝,他自自然然接纳了依洛,拥有了依洛。 而罗班,从感激依洛,报答依洛老公恩惠两个方面出发,大张旗鼓地为他们举行了婚礼,把他们的爱情,把他们的婚姻,从地下转移到地上,由秘密转移到公开。 天真蓝,云真白,生活真美,我依洛,不知道前世修了什么德,做了多少好事美事,这辈子竟然会这么幸福,天明,一个读书人,一个私塾先生,人长得帅,他竟然会爱我,竟然愿意跟我举行婚礼。 以后呢?我要去爱他,毫无保留地去爱他,彻彻底底地去爱他,永永远远地爱他,哪怕他发生变故,哪怕他变成鬼模样,我也要去爱他,义无反顾地去爱他,把我们的爱经营到令人嫉妒,把我们的婚姻,经营到生命的终结。 世间之事,不可以凭空想象,更不可以凭借想象而得以实现,但是有时候,想象又会变成现实,以突然的方式出现在人面前,前文依洛提到李天明变成鬼模样,没过多久,李天明真的变成了鬼模样。 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故,面对李天明突然被毁容,面对李天明突然变成鬼模样,依洛有过失落,有过怒火,但是她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知道,对于她来说,这就是命,既然是命,就只能去认,除了去认,她已经没有选择,退一步说,就算还有别的选择,她也会放弃,除了李天明,依洛不想再有选择,李天明是她命中跟定的人。 依洛心里怎么想,行为上就怎么做,在飞凤山战时医院,她软语相劝,软语相慰,她知道,此刻的李天明,心里肯定非常难受,难说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此刻不能发挥女人温柔体贴的作用,不能以温柔体贴的方式,去消除李天明内心的郁闷,不去消除李天明内心的痛苦,后果将是难以想象的,对于她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 回到李刀磨私塾,李天明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他整天整夜不说话,更令依洛担心的是,李天明害怕见到别人,看见有人来,他赶忙跑到卧室躲起来,说:“如果有人提到我,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家,我现在没脸见人。” 依洛笑笑的,说:“这有什么呀,人都会有个三长两短,你现在受伤,又不是你的过错,何况大家都记得你以前长得英俊,记得你以到长得无比英俊,他们还记得你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私塾先生呢!” 李天明知道,依洛表面上没事,心里面有事,只是不想把心里的事,不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他不想说话,尽管依洛是他的老婆,是他深爱的老婆,但是他还是不想跟她说话,他觉得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到死都是不能说的。 李天明已经爱上依洛,他已经在心里接受了依洛是他老婆,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我既然爱上依洛,既然已经把她当老婆,就要以清新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身边,如今这个鬼模样,绝对不能出现在老婆面前,而是要出现在鬼面前,那么,谁是鬼呢?外敌,大家都把外敌叫做鬼子,那么他们一定就是鬼子,对,去找他们,以流血或者死亡的方式,向鬼子讨回公道,找回做人的尊严。 做人要讲尊严,以鬼模样生活在李刀磨,以鬼模样生活在依洛的身边,那叫死乞白赖,那叫不识趣,如果依洛不嫌弃我,那是因为她嫁给我是二婚,一个女人正视的是头婚,二婚是无奈之举,至于三婚四婚,如果不是现实所迫,谁愿意去面对?谁愿意去接受?李天明知道依洛有自尊心,而且自尊心很强。 李天明何等聪明,他可不想成为李刀磨的笑话,不想成为依洛的累赘,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他离开依洛,以依洛的性格,绝对不会再嫁,以后的日子注定不会好过,但是,为了找回做人的脸面,为了找回做人的尊严,残忍就残忍吧,冷酷就冷酷吧。 李天明已经在心里打定离家出走的主意,接下来就是如何计划,如何实施计划,为了顺利实施计划,李天明叫依洛回娘家陪父母过中秋节,这在依洛看来是人之常情,何况依洛也想回娘家捉几只鸡,给李天明补一补身子。 依洛没想李天明竟然设计骗人,当她从潭龙娘家回到李天磨,当她知道李天明已经离家出走,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整个人顿时瘫坐在地。 说:“夭明,你这是何况呀!你知道我爱你,你知道我离不开你,我已经认命,你还想叫我做怎么样?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才会不离开我?天明,你好残忍啊,你好冷酷啊。” 第598章 那道红,正在不断地流血 依洛在心里埋怨李天明,做人做事不讲情面,甚至在心里充满恨意,然而很快,她把恨意转化成爱意。 依洛是一个再婚女人,再婚女人对婚姻是极度重视的,依洛可不想三婚,三婚对于她的名誉,对于她的人生,都是一种抹黑,都是一种摧毁,作为一个正常女人,谁愿意在抹黑中度过?谁愿意在摧毁中走向生命的尽头? 李天明所以设计把依洛支开,不是他不想跟依洛在一起,相反,他不仅愿意跟依洛在一起,而且特别愿意跟依洛在一起,不敢说寸步不离,但是一两天的分别,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都是一种前煎熬,在如此情境之中,设计石上依洛离开,相当于忍痛割爱,没有办法的办法。 对依洛迷恋到如此程度,对依洛迷恋到如此程度,不要说有伤害依洛的动作,就是在心里想都没有想过,他知道,在他离开李刀磨之后,依洛必定会陷入情感的困境之中,她是否能从这种困境中走出来,李天明无法预知,无法判断,现在发生的问题,只能依靠流逝的时间去验证。 李天明已经打定主意,他决定离开李刀磨,去前线跟外敌战斗,去前线找外敌报仇,而要实施这个计划,必定会有商议,在此之前,李刀磨受伤的六名青年,已经在李刀磨本主庙聚会过几次,他们决定在中秋之夜离家出走,在离家出走之前,他们将会在李刀磨私塾集中,检查各自所带东西,最终从李刀磨私塾出发,翻越和尚山,前往滇西战场。 既然把李刀磨私塾,选定为此次离家出走前聚集地,为了保守秘密,这件事除了六名青年知道,就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而在李天明眼里,依洛属于第二个人,如果她在场,无论如何小心,她一定会知道,继而发声加以阻止。 李天明知道,如果依洛加以阻止,他也许能够扛住,但是另外五个人能否扛住,他无法预知。 李天明知道,那五个人,哪怕一两个人发生意志动摇,他们的整个计划就会泡汤,前往战场报仇雪恨,就会变成空话,而一旦留在村里,他们的尊严,他们做人的脸面,将完全失去,等待他们的将是屈辱,被村民骂,被亲人骂,被老婆骂,以后还会被孩子骂。 孩子是爱美的,孩子见不得丑陋的东西,而他们的父亲,如果以丑陋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出现在别的孩子面前,别的孩子,就会在他们的孩子面前,说:“你爹好丑,好难看,像一个鬼!” 他们的孩子听到这话,心里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失落?是伤心?还是反感?这些情况会发生,还有更严重的事情也会发生,那就是父亲将会失去对孩子的管教权,他们为了家庭的稳定,为了能够活下去,只能去取悦老婆,只能去屈从孩子的意志,只能努力去讨好孩子。 一个父亲,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连孩子都不敢管教,反而要去讨好孩子,反而要去取悦孩子,他们现在都不敢想,不想今后去尝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计划拟定,必须执行,李天明知道,计划破产,计划夭折,对于他们六个人来说,其结局必然是悲惨的,既然知道结局悲惨,现在就要去预防,而预防的方式,自然是剔除阻止计划实施的因素。 李天明叫依洛去潭龙娘家过中秋节,从依洛方面来说是一种好意,是一种善意,而从李天明方面来说,虽然不是一种恶意,但是,其间带有不止不尽的悲催意象,带有不止不尽的悲凉意象。 李天明知道,世的事上难以预料,前途难以卜算,做出离家出走的决定很难,等到真正离家出走的时候将会更难,他在潜意识里已经预感到,真的离开李天磨,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此次的离别,对于她,对于他,也许就是永别,预感偶尔会成为现实。 到了后来,像这样的事情,出现在宋宜梅身上,茶马石接到上峰命令,命令他带领宪兵前往战场督战。 茶马石接到命令以后,预感到自己难以活命,他是一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要说叫他带宪兵前往战场督战,就是叫他带宪兵立刻去死,他也只能执行,不折不扣地执行,茶马石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中,把事情告诉给宋宜梅,说:“命令来得急,我明天上午就走。” 宋宜梅听到这话,当即心惊肉跳。 宋宜梅预感能会出问题,她的生活也许会陷悲凉,当天晚上,她显得格外温柔,把茶马石伺候得怀疑人生,第二夭早晨,宋宜梅借口要到街上买菜,送老公出门,送老公上路。 宋宜梅站下,目送老公,她看着老公远去的背影,她的心如被针扎一般,感觉特别特别的疼,她意识到,此时的离别,或许就是永别,果然,没过多久,她的预感不幸成为了事实,后文将会有详细叙述,这里先点一下。 李天明预感到此次离家出走,可能就是永别,而他的预感,最终不幸成为了事实,鉴于心里的预感因素,李天明故意支开依洛,说起来是正常的,也是有道理的,开始的时候,依洛不理解。 依洛勾着头,说:“天明,想骂你挨刀杀,显得我嘴臭,想骂你挨枪子,显得我恶毒,不骂你呢?我的心里很难受,特别特别难受,不就样子有一点难看吗?有什么打紧的?我爹说过,男人不讲美丑,只要生理正常,能传承后代就行,你这是何必呢!” 依洛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前,随即出现了李天明的身影,说:“依洛,我很舍不得你,我不想离开你,哪怕半点钟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心里有恨啊,不把心里的恨消除掉,我无法活下去啊。” 李天明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眶里的泪水,跟着流了出来,那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进他的嘴里,他感觉到了自 己眼泪的苦涩。 看见李天明流泪,依洛惊慌起来,她伸出两只手,把李天明抱起来,紧紧地抱起来,生怕他再一次离开,说:“天明,男人流血不流泪,请你赶快把眼泪擦干,我要你笑,每天,每时每刻都笑,我要你每天叫我心肝,每天叫我宝贝,我爱听,我不会感到肉麻,永远都不会。” 李天明说:“好的,我叫你心肝,我叫你宝贝,我现在就擦干眼泪,我要去流血,我要去报仇。” 依洛凄惨地笑了笑,说:“你想走,就算三头牛也拉不住你,何况我一个弱女子,可是你就这样走了,叫我怎么办?天明,我告诉你,我已我怀上了,你很快就要做爹了,可是你现在走了,孩子生下来看不见爹,好可怜!” 李天明说:“看不见才好,被孩子看见,不知道会哭到什么程度,依洛,辛苦你,麻烦你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我在那边祝你们幸福,保佑你们平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甜蜜,感觉到了幸福,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爱,谢谢你给我的情,我要大声说,依洛,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这是诀别的声音,这是永别的声音,听到这声音,依洛知道,她的天明,她的老公,永远不会再回到她的身边,她的心,开始陷入绝望,说:“天明,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依李。” 李天明说过依李两个字,随即升到空中,朝滇西方向飘去,滇西方向的天空,出现了一道红,那道红,正在滴血,正在不断地滴血。 第599章 就算生下一只老鼠崽,也是我李家的后 “天明,我求你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啊!” 一声惨叫,一声惨呼,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听到这惨叫声,听到这惨呼声,正在喝酒的李天博,顿然失去喝酒的雅兴,他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酒杯,默默地站起来,默默地离开饭桌,默默地走出李刀磨私塾。 李云博是一个性格刚强的男人,见到过许多悲伤的事情,听到过许多悲伤的声音,但是,就算他性格再刚强,也听不得儿媳妇撕心裂肺的惨叫,也听不得儿媳妇撕心裂肺的惨呼。 听不得就走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李云博不是想图心里清静,而是想把心里的不清静,通过暂时走开的方式,把心里的不平静变得平静。 看见儿媳妇的情态,俞琴表现得万分惊讶,说:“依妹,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如此大叫?” 李刀磨的习俗,公公叫儿媳妇名字,婆婆叫儿媳妇妹妹,根据这习俗,俞琴叫依洛依妹,或者洛妹,因为依姓极少,俞琴叫她依妹,既拉近了婆媳之间的距离,又显示出婆媳之间的亲热,而公公叫儿媳妇名字,则显得矜持。 俞琴知道依洛心里伤感,甚至心里伤心,但是,伤感到如此程度,伤心到如此程度,却在她的意料之外,面对老公的突然离家出走,作为老婆的依洛,如果心里没有伤感,如果心里没有伤心,说明她心肠硬,对老公的突然离家出走,并不上心,并不在意,只顾自己舒服而已。 但是,对老公在意也罢,对老公上心罢,都要设置一个限度,死人不能复活,何况李天明只是突然离家出走,离家出走不等于死亡,儿子离家出走,做父母的已经足够头疼,如果儿媳妇因此而变得神经,岂不是令人感到更加头疼?这个家还要不要? 家是一个字,但是,家不是简单的一个字,它是人们精心构建的一个所在,在这里,有太多的温情,有太多的温柔,但是也有争吵,也有打斗,甚至会家破人亡。 俞琴不会生育,这是她生命中的短板,面对老公借腹生子,她先前有意见,有不满,甚至有抵触,但是,当她接手李天明,把他当亲生儿子抚养之后,随即喜欢上李天明。 俞琴不再埋怨老公,有时候甚至在心里赞美老公足够有勇气,足够大胆,他不仅借腹生子,还把借腹生下的儿子带回家中抚养,去延续李家的血脉,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俞琴嫁给李云博,与李云博一道建立了一个家,有了李天明,有了阿苏塞,后来有了依洛,在战争年代,身处战场后方要地的云里县,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修滇缅公路,修云祥机场,支持前线抗战,给前线提供各种生活物资。 李刀磨村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因为抗战,许多人把家置入风雨飘摇之中,随时有可能被风吹走,随时有可能被水带走。 俞琴的家,尽管这个家,目前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但是作为家庭中的主要成员,俞琴可不想失去这个家,而是要极力去维护这个家。 李天明的离家出走,阿苏塞的生死不明,给这个家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在此情境之中,如果依洛再出事,这个家就完蛋,这个家就会彻底完蛋。 像这样的事情,俞琴不想看到,她想尽最大的努力,去维护这个家,俞琴看见依洛失态,如果不能及时稳定态势,接下来可能会出大事情,安抚依洛,剔除她心里的不稳定情绪,是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 俞琴想到就会做到,她几乎没有犹豫,即刻走过去,紧紧地抱起依洛,说:“依妹,现在天明离开了李刀磨,你心难受是应该的,心里悲伤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能心里过于难受,你不能心里过于悲伤,更不能因此而大呼大叫,请你想一想,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如果你也出事,我们怎么向你的父母交待?我们这个家是不是要完蛋?” 依洛惊魂未定,说:“妈,我看见天明了,他向我道别,看他的样子,好像以后不想回来似的,还有,我看见他升到空中,向滇西方向飘去,天空的云红红的,不停地往下滴血,太可怕,太可怕了!” 听过儿媳妇的话,俞琴心里慌慌的,她在心里说:“完蛋了,这回真的完蛋了,这回彻彻底底完蛋了,天明,你太不懂事,太不把生命当一回事,我听人说滇西那边正在打仗,以后还会打大仗,你不管不顾朝那边跑,你以后还能活着回来?你呀你,真没把这个家当家,真没把依洛当回事,你太没责任感了。” 俞琴不知道,李天明所以离家出走,所以朝滇西方向走,在于他的心里只有仇恨,他心里想到只是有仇必报,至于性命,他早已抛到了脑后,生死对于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已经微不足道。 俞琴心里虽然有一些惊慌,但是,她毕竟年纪有点大,虽然说没有经过大风大浪,但是小风小浪还是经过不少,有一些人生经验,故而表面上显得镇定。 说:“夜有所想,日有所梦,现在虽然是白天,但是在你身上却是夜晚,白日做梦,世间常常遇见,依妹,你想天明,正常不过,但是不能想到走火入魔,我们这个家需要你,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天明回来,看见你生病,看见你难受,他会怎么想?” 依洛知道婆婆的心思,知道她重视这个家,热爱这个家,她更加知道,这个家已经接纳她,已经把她当成了一家人,现在家里已经出了不少的事情,作为婆婆,她可不想再出事,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克制自己的情绪的,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对了,妈,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怀上了,我已经怀上孩子了。” 俞琴不会生育,但是,她希望阿苏塞生,阿苏塞失踪以后,依洛成为李天明的老婆,她就把生孩子的希望,寄托在给依洛,她期待依洛能够给李家多生孩子,给李家营造出一个人丁兴旺的局面。 李天明的突然离家出走,打破了俞琴的愿望,在没有确定依洛怀孕之前,她知道,老公的借腹生子,到现在已经完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故事,正在在家中上演。 现在,俞琴得知依洛已经怀孕,李家后继有人,心里是格外的欢喜,然而李天明的离家出走,给这个家带来极浓极厚的阴影,俞琴的心里,因为有阴影,她在听到如此重大喜讯的时候,表情依然显得冷静,说:“依洛,天明知道这件事情吗?” 依洛说:“天明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我不敢确定是否怀孕,等到我确定,天明又出了事情,他的情绪时好时坏,我不敢告诉他,等到我这两天想告诉他,他又离家出走了。” 俞琴唉声叹了一口气,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告诉,或者不告诉,已经没有意思,依妹,从今晚开始,你回家去住吧?这里冷,不方便,回家住,有我们照顾你,方便一些。” 李天明和依洛举行婚礼以后,根据父母的要求,他们离开李刀磨私塾,回家居住,李天明毁容以后,从飞凤山战时医院回来,他不想再跟父母住在一起,而依洛,知道李天明的心思,不说什么,以避免李天明难堪。 住在父母家,除了要面对老婆,要面对父母,还要面对意想不到的许多人,这对于讲脸面的李天明来说,是不能忍受的,是不能接受的。 住在李刀磨私塾,面对的仅仅只是依洛,而且根据李天明的心里意愿,即算是唯一面对,也不会是长时间,对于一个执意要去报仇的人来说,短时间内的羞辱,是可以忍受的,是可以忍受过去的。 依洛知道李天明的心态,她总是在维护李天明的脸面,总是大门紧闭,拒绝别人前来探望,即便到了现在,即便在婆婆面前,她依然维护李天明的自尊,说:“相对来说,天明更喜欢私塾,说这里特别安静,不被外人打扰,说在这里更便于养伤。” 这话隐藏着什么,俞琴不但清楚,而且十分清楚,她在心里暗赞依洛可人,晓得维护老公的脸面,说:“现在天明不在家,你有身孕,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们有些不放心。” 依洛笑了笑,说:“天明喜欢在这里住,如果他回来,肯定会来这里,我在这里等他,等到他回来,我劝他回家,我们回家里住。” 俞琴理解依洛的良苦用心,说:“也好,你想在这里等天明,就住在这里吧,我现在回去,明天我给你送被窝过来,顺便送些吃的东西,夜里风大,记得关窗子。” 俞琴回到家,把依洛怀孕的事情告诉给李云博,李云博听过,异常惊喜,说:“好事情呀好事情,我李家终于有后了,我李家终于有后了。” 李云博说过这话,跟着教训俞琴,说:“你自己不会生,我鼓起勇气去借腹生子,你叽叽呱呱,现在看见了吧?如果不是我以前当机立断,果断决策,我李云博现在已经断子绝孙,我好不到哪里,你也好不到哪里。” 俞琴心里担忧,说:“如果依洛生的是女儿,怎么办?” 李云博说:“不要说生下一个女儿,就是生下一只老鼠崽,也是我李家的后,我也喜欢,也要养起来。” 第600章 把不要脸说得正经,你是第一个 俞琴嫁给李云博,做了李云博老婆,尽管她不会生育,但是,她渴望李云博有后,希望李家人丁兴旺。 愿自己好,愿老公好,愿家好,是俞琴最初始的想法。 现在俞琴被李云博骂,而且骂的话有一点难听,有一点伤人,但是她并不计较,依洛怀上了李天明的孩子,就这一点来说,无论是在李云博方面,还是在俞琴方面,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面对突然降临的一件天大的喜事,如果还要去计较老公说话霸道,俞琴以为老夭爷都会反对。 就此低头服输,俞琴不愿意,她难以做到,也不想做到,尽管她心里不计较,但是嘴上总该计较一个吧?否则,太没有做人的尊严了。 俞琴说:“把不要脸的事当正经,李云博是天底下第一个,也不好生想一想,如果不是我精心抚养,天明会长大?天明会娶老婆,没有老婆,哪一个给你李家生老鼠崽?” 李云博知道,俞琴除了不会生育,其它方面还算不错,他知道,现在年纪,已经比不得从前,从前年轻气盛,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现在呢?说话也罢,做事也罢,都要低调,做不到低调,也要学会低调,总之要低调。 李云博收起咄咄逼人的情态,把脸色调整到和蔼可亲的情态,说:“我知道你很辛苦,甚至是特别辛苦,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话要说回来,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要分清楚,我跟你说,传承后代跟不要脸相比,哪一个重?哪一个轻?为了传承后代,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人活在世上,要不要脸无所谓。” 李天明出自俞晓梅之腹,他的身上,流淌着来自李云博身上的血,他就是李云博的后代,俞琴知道,自己虽然不能给李云博生儿子,但是有责任有义务帮李云博抚养儿子,否则就是对不起李云博,按照李刀磨的习俗,没有后代,她死了以后,不会被乡亲葬入李家的祖坟。 活着的时候嫁给李云博做老婆,死了以不能被葬入李云博家的祖坟,得不到李家后人的祭祀,出现这种现象,在李刀磨村里是活着有名分,死了没有名分,而俞琴所追求的,是活着的时候有名分,死了以后也有名分,她把名分看得重要,看得至关重要。 基于这种思维,俞琴把李天明当亲生儿子,不会生儿子,但是拥有儿子,这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金娃娃,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俞琴溺爱李天明,对李天明总是百依百顺,总是有求必应,而蒙在鼓里的李天明,从小到大,把俞琴当亲生母亲,乐得享受母亲的爱意。 俞琴说:“私塾条件差,生活不便,难说还会有坏人去打扰,所以我想叫依洛回家里住,可是她不想回家,说是要在私塾等天明。” 李云博听过这话,显得表情惊讶,说:“依洛最先出现在私塾,现在天明走了,但是她还想住在私塾,说明她重感诸,重过去,很念旧。” 俞琴说:“依洛虽然念旧,但是念旧的程度远远不如你,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依然装着俞晓梅,白天想着她,夜里念着她,还带着天明去给她上坟,不是明明白白地去,而是偷偷摸摸地,依洛做不到这些,她比你诚实,更比你厚道,她是一个好儿媳。” 听俞琴说起这件事,李云博心里不舒服,说:“天明是俞晓梅的儿子,儿子去给母亲上坟,有什么错?不上母亲的坟,去上哪一个的坟?当年,我就断定你一辈子都不会生,所以当断则断,立马去借腹生子,如果我当初犹豫,我们会有天明吗?如果没有天明,我们死了以后,有资格被葬入李家祖坟吗?十有八九被埋在飞凤山乱坟岗,去做你喜欢做的孤魂野鬼。” 俞琴喜欢李天明,把李天明当亲儿子去抚养,她能够做到这一步,说明她已经在心里默认了老公以前的当即应断,默认老公为李家偷来一个儿子,去延续李家血脉这个事实,说:“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你做得对,都是我做得错,你不是一般的霸道,而是特别的霸道,霸道了一辈子,而我,忍让了你一辈子。” 李云博自信对老婆还算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允许老婆说他的坏话,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摸着胸口想一想,我哪一点对你不好?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你不会生儿子,我冒险给你偷来了儿子,以后死了,你还能上李家祖坟,还会有人来祭祀,我所做的一切,既是为我好,也是为你好,难不成委屈了你不成?做人,尤其是做我的女人,要知道满足,多一点踏踏实实,少一点叽叽呱呱。” 李云博说的话虽然有些霸道,但是他说的却是事实,俞琴在心里表示赞同,说:“可是现在,夭明离家出走,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他不回来,我们不是同样没有儿子了吗?李家不是同样无后了吗?” 李云博用异样的目光去看俞琴,跟着教训俞琴,说:“你呀你,说你头发长见识短是轻的,说你长了一个猪脑壳是真的,开口无后,闭口无后,现在天明虽然离家出走,可依洛不是怀上了吗?我李家不是照样有后吗?” 听过李云博的话,或者说被李云博教训以后,俞琴的心里还是想不通,她的思维仿佛被泥巴堵上,暂时处于堵塞状态,说:“如果依洛生下的是一个女儿,我们把女儿嫁出去,李家还是无后呢!” 李云博心里这时变得烦躁起来,说:“嫁嫁嫁,你就知道嫁,就不知道招,李刀磨的习俗,女儿可以嫁,也可以招,等到女儿长大,招一个女婿回家,他们生下的孩子都姓李,李家不是人丁兴旺,还会有哪家人丁兴旺?” 李云博说过这话,他的表情,于突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说:“说你蠢,你还觉得不自在,你还觉得不舒服,你现在既然知道依洛已经怀上,你不在私塾陪依洛,跑回家里来干嘛?我说你,是真的蠢,不是假的蠢。” 俞琴想表达一下关爱老公的情感,说:“你一个人在家,我有一些不放心,瞧你瘦精干巴,身上没有热气,我不回家,夜里睡觉,谁给你暖脚?不给你暖脚,把你冷到生病,你又来骂我不贤惠,晓不得照顾好老公,在你面前,不管我怎么做,都得不到你一句好话,你的心硬得很。” 李云博嘿嘿而笑,说:“就你那身子,还敢说暖脚两个字?说冷脚两个字还差不多,现在已经过了中秋,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天更比一天冷,所以夜里你要去私塾,去把依洛照顾好,现在是战争年代,很多东西都缺,但是具体到我李家,最缺的就是人,没有后人,你我以后到了地下,都没有脸去见我们的祖宗,难说还会祖宗驱逐出李家,去做飞凤山乱坟岗的孤魂野鬼。” 前文说过,李刀磨村民在飞凤山半山腰,选定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取名乱坟岗,埋葬在乱坟岗的人,因为没有得到亲人的祭祀,它们感到心里苦涩,所以每到月黑风高之夜,它们就会从地下钻出来,或者悲苦嚎叫,或者在空中飘悠,李刀磨村民把这些人,叫做孤坟野鬼。 这些孤魂野鬼夜里出来吵闹,本意在于以此方法,去获取世人在意它们,同情它们,安慰它们,它们没有想到,世人对它们,先是乱棍,后是念咒,采取各种方式打压它们,打击它们。 到了后来,它们想到自己生就孤魂野鬼的命,就只能去经历孤魂野鬼的苦,惹不起世人,躲得起世人,不再出来博取人们的同情了,飞凤山乱坟岗逐渐安静下来。 这些说法,带有封建迷信色彩,按照现在的推理,这种说法,这种现象,根本就不会存在,然而在那个年代存在,则显得正常,有时候还会被引以为自豪,客楚林说:“李刀磨村民讲志气,讲脸面,连飞凤山乱坟岗的孤魂野鬼,都讲志气,都讲脸面,可是我,讲志气吗?讲脸面吗?” 面对李云博施加给他的屈辱,他感到由衷的愤怒,有过报复李云博的行为,但是,为了家庭的稳定,为了孩子的脸面,客楚林最终选择了隐忍,无力爆发的火山,最终只能选择沉寂。 当李云彩后来走进他的生活,当他感受到再婚以后的快乐,他不再感到痛苦,他在心里说:“李刀磨的人讲脸面,李刀磨的鬼讲脸面,只有我客楚林不讲脸面,只有我客楚林给祖宗脸上抹黑,可是面对现实,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还是选择顾全大局吧?” 人活在世间,经历的事情有很多,有时候甚至会经历屈辱,而怎么去面对屈辱,得看他们所面对的现实,客楚林如果选择洗涮屈辱,努必会导致老婆和李云博之间的婚外情被公开,老婆的名誉势必会受到损害,睡在地下都不得安生,活人,何必去跟死人计较?礼让死人三分,有什么不好吗?客楚林打算放过老婆,老婆再错也是他的老婆。 除了老婆,客楚林还得顾及到孩子,孩子做人的脸面,在他的心里,远高于父母的脸面,为了孩子做人的脸面,他只能选择隐忍,再大的痛苦,也只能由他去独自承受,无力剔除的痛苦,就让它存在下去,至于什么时候才会消失,懒得去管。 而李刀磨六名青年,他们血气方刚,面对外敌施加给他们的屈辱,他们不会顾及到太多,他们除了去战场,不想再有选择。 第601章 依你?李依?关于名字 客楚林为顾全大局,面对屈辱,采取了隐忍的方式,而李刀磨六名青年,他们可没有这样的格局。 他们知道,离家出走势必会给亲人造成伤害,但是,如果不出掉心里的那口恶气,他们的心里不会感到舒服,苟活于世,或者苟全性命,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耻辱,是一种折磨,他们做不到,也不会做,他们没有选择。 面对老公借腹生子,俞琴先前有些抵触,是因为她觉得不算年老,还有机会或者还有可能怀上孩子,在这个时间去借腹生子,显得过于着急,显得过于残忍。 过了几年,尽管俞琴很努力,但是依然怀不上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年龄的增大,俞琴确信她怀上孩子的机率几乎为零,做母亲的希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支离破碎,彻底消失。 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李天明成为她心目中的宝贝,尽管是老公偷来的宝贝,但是宝贝的本质属性,不容她不喜欢。 家里有宝贝,心情就会好起来,俞琴对老公的做派,不但能隐忍,而且去迎合,实在属于无奈。 俞琴是一个女人,女人被赋予生育后代的责任,但是俞琴却不能生育,不能给老公留下一男半女,导致老公有可能断绝血脉。 鉴于这个事实,俞琴的心里不仅感觉愧疚,而且感觉非常愧疚,而鉴于愧疚,她对老公的所做所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她最终把心里的不舒服,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敢爆发出来。 俞晓梅是李云博的初恋,尽管因为家庭方面的原因,俞晓梅后来嫁给了客楚林,李云博娶了俞琴,但是,在他们的心里,都有对方的存在。 当李云博后来在俞晓梅面前,大倒无子无女苦水的时候,俞晓梅没有过多犹豫,很快答应给李云博生孩子,生一个,或者生两个都行。 令李云感到遗憾的是,俞晓梅生下李天明以后,尽管他们依然在一起,但是,俞晓梅再也没有怀上孩子,没过几年,俞晓梅意外得了急病,说死就死了。 开始的时候,俞琴对李天明爱不起来,因为李天明是俞晓梅的儿子,到后来,她爱李天明,因为李天明是李云博的儿子,如果不去爱老公的儿子,导致老公发疯,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俞琴。 用善待李天明的方式,去取悦老公,用精心抚养李天明的方式,去求得老公的谅解,俞琴只能这样做,她没有选择就只能这样选择。 分明是旧情复燃,分明是重续旧情,偏要说成借腹生子,把过错推给俞琴,而俞琴,除了被动承担这种过错,实在难以拒绝,俞琴想:“如果我也能生,给你生十个八个,你敢有婚外情,我就去做孙猴子,翻江倒海,大闹天宫。” 然而,俞琴只能朝那方面想,不能朝那方面做,不能生育的短板,不仅令她英雄气短,还如一块巨石,紧紧地压在她的心里,令她喘不过气来,生理缺陷令她感到汗颜,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矮几分。 前文已经说过,一个人如果没有后代,不能被葬入祖坟,就算家族思想开通,同意葬入祖坟,如果没有后代去关照,用不了多久,坟上就会长草,春夏绿意盎然,秋冬花黄叶素,再过不久,坟墓坍塌,消失不见。 这情况,跟埋在飞凤山乱坟岗有什么两样?这跟乱坟岗上孤魂野鬼有什么两样?葬入李家祖坟,得到李家后人祭祀,是俞琴的向往,更是俞琴的追求。 这向往,这追求谈不上远大,更谈不上崇高,但是,对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来说,他们只能这么想,也只能这么做。 人有很多想法,有很多考虑,考虑生的时候,还要考虑死的时候,如果生的时候不够风光,他们希望死了以后能够风光,孝男孝女,是他们考虑死后风光的首选。 李云博当年用不当的手段得到了儿子,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如果想闹,如果去闹,其后果将会变得十分严重,不仅会对客楚林及其家庭带来影响,对李云搏这个家庭来说,同样会带来影响。 会带来影响的事情,必然也必须慎重处理,谁也不要试图去揭开事情的真相,到现在为止,无论李云博还是俞琴,都不知道,是客芷兰把俞晓梅和李云博之间的婚外情,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父亲,而客芷兰所以这样做,在于促使父亲从失妻之痛中走出来,她知道,弟妹需要父亲,弟妹需要精神振着的父亲。 俞琴虽然没有生育,但是她后来有了儿子,由于各方都在严格保密,到现在为止,李天明把俞琴当亲生母亲。 亲生的儿子是儿子,偷来的儿子同样是儿子,在俞琴心里,两者没有太大区别,既然如此,她发觉,她已经失去揭开事情真相的理由。 俞琴说:“依妹看见了天明,看见天明升到空中,飘向滇西方向,而滇西方向的天空,有一朵红云,正在不断地滴血,正在不停地滴血,这情形吓到了依妹,导致依妹大呼大叫。” 李云博听过这话,表情平静,一个敢于借腹生子的人,遇到这么小的事情,如果还能情绪波动,就是在搞笑,算不得男子汉了。 说:“依洛没有看到天明,那是幻觉,我跟你说,幻觉次数过多,时间过长,就会变得神经,我可不想这种情况发生。” 母亲如果神经,生下的孩子,就算不神经,但是智力不会好,保护好依洛,就是保护好李家的后人,这一点,俞琴是知道的。 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照顾好依妹,不就是想让依妹给你李家生下一只健康的老鼠崽吗?有什么不可以?我今晚就去陪她,把她照顾好。” 李云博知道,俞琴除了不会生孩子,其它方面做得很好,做得很到位,说起来也是一个能干的婆娘,叫她把依洛照顾好,应该没问题。 说:“不是一般的照顾,而是特别的照顾,具体来说,不仅要让她吃好,还要让她睡好,就是我们常说的能吃能睡。” 一个人能否做到能吃能睡,关键在于情,情绪低落,龙肉海参吃不下,情绪高昂,白菜萝卜吃得香,如何调整好依洛的情绪,促使她从低落中走出来,继而给李家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俞琴做得到。 俞琴说:“听依妹说,天明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字,叫依李。” 听过这话,李云博情绪有点低落,好不容易有了李家后代,却踉母亲姓依,活生生变成李家后代,这怎么行? 李云博内心里不平静,嘴里平静,说:“跟谁姓是小事情,照顾好依洛是大事情,俗话说抓大放小,先把大事抓好再说。” 李云博把话说得轻巧,心里却不轻巧,一整天都不自在,吃过晚饭,他借口送过去的东西多,担心俞琴背不动,当即背上东西,两个人一起走向李刀磨私塾。 到了李刀唐私塾,闲话之间,说到了未来孩子的名字,依洛说:“我是嫁给天明的,孩子怎么随我姓,孩子姓李,只能姓李。” 听到这话,李云博听到这话,在心里暗赞依洛品德高尚,豁达大度,不跟李家争孩子的姓名权,说:“名字只是一个人区别另一个人的符号,跟谁姓无所谓,取什么名字也无所谓,只要人健康就行。” 依洛说:“在爹的眼里,孩子跟谁姓是小事,而在我的眼里,孩子跟谁姓是大事,爹,你不要跟我争了,孩子必须姓李,而且李字后面不能有有依字,具体叫什么名字,爹有学问,取一个就是,我不计较。” 听到这话,李云博欣喜若狂,但是表现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异常平静,说:“你这么想,我们只能尊重你的意见,让孩子姓李,具体叫什么名字呢?让我想一想。” 李云博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说:“名字要直接,不要有两方面意思,就像我的名字,会事的说我学问渊博,说我见识广博,不会事的说我为人刻簿,说我簿情寡义,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我如果为一个名字,去跟人家计较,显得我有些小气,做人不缺乏大度。” 第602章 李生儿,李生女,多么好听的名字 究竟给未来的孙子,或者未来的孙女,取一个什么名字呢?李云博心里已经想到,也已经取好,但是他不想急着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把取好的名字急着说出来,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没有把握的事情,看不到效果的事情,还是留在心里,还是留在心里酝酿的好,李云博知道,对于他给孙子或者孙女取的名字,无论俞琴还是依洛,她们的心里都充满好奇,都在急着等待答案。 在这个时候,在此种情态,适当延长说出答案的时间,不是去吊她们的胃口,而是要制造一种气氛,或者说制造一个悬念,只有在最佳时间去表述,才会有最佳效果。 李云博这样想的时候,索性抱起烟筒,慢悠悠地吸烟筒,随着烟筒的水咕噜咕噜地响,屋子里充满了呛人而又迷人的味道。 依洛意识到公公给未来孙子,或者未来孙女取的名字不好听,不好意思说出来,她知道公公读过几夭书,认得几个字,又是饱经人世沧桑,经历过许多人情世故,给孙子或者孙女取名字,非但不难,而且容易。 但是,人的思维会有出现停顿的时候,她隐约意识到此时此刻的公公,活跃的思维已经变成迟钝的思维,或者说他的思维,此时此刻已经进入死角,为了掩盖他思维的荒芜,他抱起烟筒,以慢悠悠吸烟的方式,去加以拖延。 依洛顺着李云博说话,说:“是啊,名字最好不要让入家感到迷惑,更不要成为人家取笑的材料,就像我,谁会想到我姓依然的依?他们只会想到我姓衣服的衣,至于洛字,父母敢给取这个字,我不敢跟人家说这个字,总之这个名字不好,但是我又没有办法去改变,父母没有文化,给孩子取的名字,通常不会好听。” 依洛说了衣字,却不敢过多地去说洛字,因为洛和落同音,在人们的潜意识里,洛即落,衣落,即衣服落下,一个女人,如果衣服落下,不是一般的害羞,而是特别的害羞,所以依洛在公公婆婆面前提到这个字,但是,她不好进一步解释这个字,儿媳妇跟公公婆婆之间虽然亲密,但是其亲密需要保持相应的距离。 李云博知道依洛心里现在是什么状态,但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在儿媳妇面前,做公公的不能乱说话,否则就要担当骂名,对于整个家庭来说也是有害无益,他闭上嘴巴,脸带笑容,是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是那种公公在儿媳妇面前,应该持有的笑容。 俞琴则是另外一种心态,她有一些着急,她想早一点知道未来孙子,或者未来孙女的名字,说:“不就取一个名字?有什么困难的?拿出一点老公鸡的速度来,说起话来,藏头露尾,遮遮掩掩,一点都不爽快,算不得一个男子汉。” 看到老婆着急起来,李云博在心里感觉到好笑,感觉到自己有意设置的悬念,在此时此刻发挥出了作用,而且是他想想中的作用,他想在这个侯还要拖延下去,会把老婆急死的,而把老婆急死,是他不想看到的,说:“如果是孙子,就叫李生儿,如果是孙女,就叫李生女。” 李跟你不同音,但谐音,你生儿,你生女,他生什么?我又生什么?天明是单传,李家最缺人,那好,我现在既然做是李天明的老婆,就要为李家做贡献,不如我生一对龙凤胎,一儿一女,给李家营造出一个儿女双全的局面,这样,李家满意了吧?满足了吧? 李云博给未来孙子,或者给孙女取的名字,依洛并不喜欢,觉得两个名字俗气,但是,她作为儿媳妇,公公给未来孙子或者孙女取的名字,就算不好,很难听,她也只能在心里反对,不能在口头上反对,否则就是对公公婆婆的不敬,不巧传出去,是会被人家当面或者背后骂,说:“就叫这两个名字吧,既简单又好记,生儿,生女,既不生儿,也不生女,活在世上做什么?” 这话戳到了俞琴的痛处,她不能生育,而依洛偏要说这事,是因为她不知道李天明,不是俞琴亲生,而是李云博借腹生子,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是绝对不会说这话的。 俞琴心里惊慌,但是她不敢骂依洛,不知者无过,依洛虽然冒失,说出来的话,尖酸而刻薄,俞琴却只能承受,只能承受。 依洛于无意之中捅了马蜂窝,得罪公公婆婆,但是因为不知道内情,表情显得很平淡,李云博和俞琴心里有苦,但是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去承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没有办法的办法。 俞琴把波动的情绪弄到平静,随即表现得异常兴奋,说:“李生儿,李生女,多幺好听的名字啊!我平常以为云博学问高,没想到会高到如此的程度,云博你不去做私塾先生,不是简单的可惜,而是相当的可惜,现在趁天明不在,你去招几个弟子,你去做李刀磨私塾先生,怎么样?” 被老婆如此吹捧,李云博应该飘起来才是,但是李云博没有飘起来,显得很平静,说:“你凑合我去当私塾先生,不用多长时间,我能把识字的孩子教到不识字,还能把原本有学问的人,教到没有学问。” 俞琴不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说:“怎么可能?世上的人,怎么可能会越教越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云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去纠缠,也不想去解释,因为他知道,越解释,俞琴越糊涂,说:“我生就耕田种地的命,还是去耕田种地的好,想多了,伤脑筋。” 随着李天明的离家出走,依洛对未来感到失望,她知道,把现在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她没有想到,已经宣布在战场死亡的保大水,意外地回到了李刀磨,令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保大水,已经有了新的使命。 尽管时间过去了几年,尽管依洛已经嫁给李天明,然而当保大水得知李天明已经死亡,他开启了追求依洛的旅程,在客芷座和阿碧的撮合下,依洛第三次嫁人,她嫁给了保大水,给保大水生了三个孩子,后文还有叙述,这里先点一下。 给未来的孩子取好名字,李云博劝依洛回家住,说:“每一个人都想过安静的生活,但是过于安静,对人的身心却不利,也就是说,人要在有声中生活,这里是孩子读书识字的地方,有孩子的时候就会有声音,习惯了这种声音,如果没有,反而会不习惯,所以,我建议你回家住。” 听过李云博的话,依洛知道公公叫她回家住,是为了她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好,她的内心里,充满对公公婆婆的感激之情。 依洛是以再婚的方式嫁给李天明的,她的心里,存在着一丝自卑感,担心公公婆婆不接受她,或者在口头上接受她,却在心里不接受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依洛发觉自己在认知上出了问题,曾经的担忧逐渐消失,她发觉无论李天明,还是他的父母,不仅在口头上接受了她,而且在心里上接受了她,他们把依洛当成一家人,给予她实实在在的关心。 天明是爱我的,爹妈也是爱我的,他们对我的爱,是那么的浓烈,是那么的深厚,所以,作为老婆,我要去爱天明,去爰到天长地久,去爱到地老天荒,此外,我要努力孝敬爹妈,把他们伺候到眉开眼笑,把他们伺候到无可挑剔。 世间有投桃报李这个词,什么叫做投桃报李?意思就是人家给我什么,我就回报给人家什么,现在爹妈对我好,把我当家庭中的一份子,那我也要对他们好,而且要特别好,好到他们逢人就说我好的程度。 世间有涌泉相报这个词,什么叫涌泉相报?其前提受人滴水之恩,我现在嫁给李天明,他也罢,爹妈也罢,都没有把我当二婚,给予我做人的尊严,那么,我的心里,就要生发出感激他们的因素,用力全力去感激他们,用尽全力去报答他们。 依洛听过李云博的话,明白公公关心她,说:“天明讲脸面,不好意思出现在别处,如果他想回家,一定会来私塾,我在这里等几天,如果他还是不回来,我听爹妈的,回家去住。” 依洛渴盼李天明回家,而且自信李天明会回来,她想,我的年轻,我的美貌,我的温柔,天明不可能不看见,不可能不感知。 我的美,我的好,如果天明感知过,一定会深藏在天明的心中,他现在到外面玩几天,等到他玩够了,就会想起我,就会回来找我,到时候,我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留下来,陪我走完一生。 自信的女人,总以为自己是一根牛绳,那一头系住着牛鼻,只要手中的牛绳不放,牛就会随她走,依洛相信自己是一根牛绳,已经系住李天明的鼻骨,李天明除了跟她走,还是顾她走,李天明没有别的选择。 而在李云博心里,李天明回来的可能性极低,甚至没有,在依洛回家之前,李云博、洛廷戴、尤大田和茶木托,他们都以为从村里出去的六个青年,就在和尚山,做出这种判断的理由是六个青年曾经是打猎队员,有丰富的打猎经验,能够打到猎物,并且能够在山上生存。 四个人结伴前往和尚山,苦苦寻找了两天,结果不要说人,连鬼都没有找到一个,最后灰溜溜地回家,尤大田被老婆痛骂,茶木托老婆气得神经发作,死在石月亮河中。 第603章 把两只鸡捉回家,兔得被贼惦记,被贼偷 依洛说:“爹,把两只小母鸡带回家,放在家里养,养在这里不安全,难说还会被贼惦记,被贼偷,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前文说依洛回潭龙娘家过年,为了给李天明增加营养,她从娘家带回来三只母鸡,先前杀了一只,现在还养着两只。 现在养着的两只母鸡,均已成年,属于大母鸡的范畴,然而依洛却用了一个小字,这是云里县的特有说法,把大说小,带有谦虚意味,如甲送给乙一只大母鸡,乙表示感谢,甲就会说:“一只小母鸡而已,不值得说谢字,只管带走。” 依洛在说话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养在这里不安全,她说这话,不是说她懒,不想为养两只鸡费时出力,更不是缺乏养两只鸡的食物,而是担心两只鸡被贼惦记,被贼偷。 此时此刻,滇西正在抗击外敌,各路大军从不同的地方,逐步云集滇西,打大仗,打恶仗,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早晚而已。 战争不仅是死人的游戏,同时也是物资消耗的游戏,为保证前方抗战能够取得胜利,需要后方提供各方面的支持,作为滇西后方支撑点的云里县,不出意外地担当起支持前线抗战的责任。 为支持前方抗战,为尽可能多地为前方战场提供物资,云里县发布动员令,动员全县各村各寨加紧生产,而加紧生产,则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加强全县治安,打击破坏分子,成为云里县政府的重要工作。 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与社会时代不相符的人,都会有与社会现实相对抗的人,哪怕在残酷的战争年代,这些人也会出现,他们为了追求个人利益,为了追求个人享受,往往置大众利益于不顾,铤而走险,造成社会治安混乱,使得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加。 社会治安混乱,社会局势不稳,农民因为害怕,不敢大胆下地干活,农民不敢大胆下地干活,哪来生产?没有生产?哪来物资?而生产不出来物资,所谓支持前线抗战,所谓给前线提供抗战物资,将成为一句彻底的空话,一句彻底的废话。 抗战胜利以后,云里县许多学者,通过整理文件,通过大量走访,得知在抗战时期,不仅前线部队要求云里县政府给予物资支持,地方上级政府也给云里县政府下达各种任务,有些任务甚至有具体的数字,必须要在规定的时时间内去完成,否则将会受到惩罚,云里县政府面临着来自两方面的压力,可谓压力山大。 为构建良好的社会治安生态,达成社会稳定的局面,云里县出台了大量政策,旨在安抚民众情绪,意在动员民众大胆下地干活,尽可能多生产出物资,以完成前线部队以及上级地方政府,下达给云里县政府的各种生产任务,云里县政府,从县长到普通官员,谁也不想被追责。 云里县政府针对百姓的政策,大多处在柔性方面,带有哄百姓努力生产的意味,但是,就具体情况而言,光靠哄是不够的,还得靠施压,通过施压,强迫百姓完成下达的任务。 接下去就靠打,就靠狠狠地打,为了完成各种任务,必须构建平稳的社会格局,而云里县政府为此建立了完整的监控体系,大量警察除了加强县城的治理工作,还在农村各村各寨安排了大量的眼线,这些眼线,随时向警局提供农村现行态势,以便警局掌控局势。 除此而外,云里县政府加强与县宪兵连的联系,对于那些危害社会安稳破的人,对于那些破坏社会生产活跃的人,实施大规模的抓捕,受到人力方面的限制,抓到人以后,很快就处理,把年轻体壮的人,作为前线所需兵源,把他们送往前线去打仗,对于那些年老体弱的人,送往附近农场,由警察监督服劳役。 处理过快,难免会判决过重,但是,在战争年代,一切服从于战争,一切为战争服务,对于坏人坏事,云里县政府不会讲仁慈,判决过快,判决过重是常见的现象。 那些觉得自己被判过快被判得得过重的人,心里自然不会舒服,他们难免有怨言,而听到他们怨言的人,只会给他们一句话。 说:“现在是什么年代?现在是战争年代,一切服从战争的需要,你们还敢去做坏人?还敢去做坏事,政府不立刻枪毙你们,已经是格外开恩,你们还想申冤?去阎王爷那里,不拿你上刀山下油锅,显得阎王爷仁慈,劝你们下辈子,好好学做人,不要去做挨千刀杀的畜生。” ∴ 那些被重判的人听到这些话,想想大家都在为抗战出钱出力,而我们呢?去做破抗战的事情,死了活该!他们这样想过以后,该打仗的就去打仗,该服劳役的就去服劳役,千错万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既然错了,就应该接受惩罚。 由于政府工作得力,云里县社会相对稳定,但是,再稳定的社会,也会有去做坏事的人,做坏事的人是禁止不绝的,前文已经叙述过,依洛知道,以现在的情况,鸡是稀缺物,被贼惦记,被贼偷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提早预防被贼惦记,对于保护两只母鸡生命,有着深远的意义。 而在李云博的思维里,却是另外的一种情态,人有公不离婆,事有枰不离砣,母鸡自然离不开公鸡,把这两只母鸡提回去,交给家里的两只公鸡去看管,避免了两只母鸡的孤独感,避免两只母鸡因为孤独而拒绝下蛋,人在为自己着想的时候,往往还会为畜生着想。 李云博这样想过以后,答应把两只母鸡捉回去,俞琴说:“依妹以后生了孩子,要吃鸡肉,要吃鸡蛋,现在在捉回家,好生养着,等到它们下蛋以后,就叫它们孵两窝小鸡,从时间上来看,还来得及。” 第604章 火把花,有些地方叫饱饭花 李云博对老婆说的话,在心里表示赞赏,但是,他不想把心里的赞赏说出来,他知道怎样去平衡老婆的心绪,更不想因为赞赏,导致老婆自傲起来,这种情况于他不利。 没有公鸡,母鸡也会下蛋,因为未能授精,这种蛋叫做旺蛋,不能孵出小鸡,吃起来口感要差一些。 李云博已经听老婆提到,依洛怀孕大致为三个月,按照十月怀胎的理论,距离生产还有七个月,而依洛从娘家带回来的两只母鸡已经成熟,带回家养几天就会下蛋,而这些蛋,因为授过精,是能够孵出小鸡仔的。 这种情况,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都明白,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把话说清楚,谁也没有把话说明白,有时候,含糊其辞,反而更好。 不同于俞琴和依洛,李云博在想到她们所想的同时,想得更深,想得更远,他知道,鸡是发声之物,两只母鸡在私塾呆上几天,就会被人发现,如果这些人去偷鸡,依洛不知道还好,如果知道,势必会去阻止,跌倒或者被人打,有可能会导致依洛流产,继而导致李云博绝后。 知道依洛面临危险,知道依处险境,如果不去排除危险,如果不去排除险境,算哪门子公公?凭哪样去赢得儿媳妇的尊重?李云博站了起来,说:“你在这里陪依洛,我先回去,着现在这形势,战争一时半儿不会结束,我们还得抓紧生产,叫我们的子弟饿着肚子去打仗,我们不忍心。” 李云博说过这话,捉起两只母鸡,按照平时,鸡通常都是拎起的,然而李云博觉得这两只母鸡特别金贵,它们承担着保证李家血脉得以传承的重要责任,生怕拎坏了它们的脚,影响它们今后产蛋,也不想两只母鸡身上有没有跳蚤,只管把它们抱在怀里。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从虹山那面升了上来,月亮圆圆的,粉粉的,她仿佛一位慈善的母亲,把她醒美甘甜的乳汁,大方地喂给她的儿女——大山、森林、河流,还有生活在大地的生灵。 李云博走了一阵,来到一棵火把花树旁,站下,望着月亮。 火把花是滇西常见树种,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落叶,冬天光秃秃的,火把花是彝族喜爱的树木,对应彝族火把节,而彝族火把节,相当于内地的年,彝族百姓要在火把节举行各种庆祝活动。 在内地某些地方,人们把火把花叫做饱饭花,有意识把饱饭花栽在田埂上,如果花开得旺盛,预示着秋后谷物丰收,大家有饱饭吃,如果花开得不旺盛,预示着秋后谷物歉收,大家会饿肚子。 知道秋后会饿肚子,百姓心里有阴影,但是因为提早知道的缘故,他们往往会提早预防,补种一些杂粮,更多的时候,会花更多的时间,会花更多的精力去管理谷物。 今年的火把花开得旺盛,今年的收成还算好,缴过公粮,剩下的粮食,维持生活问题不大,明年呢?明年会怎么样?现在的日子,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叫化子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或者说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但愿战争早一点结束。 我们是普通百姓,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我们的远大理想,就是通过劳动去填饱肚子,传承后代,而这个过程,需要的是平稳,但是,由于外敌的入侵,打破了我们的生活节奏,无论吃饱饭,无论传承后代,或者追求平稳的生活,都变得不可能 该死的外敌,你们不是人,你们不是人呐! 李云博骂过外敌,跟着抬头去看月亮,月亮好圆,好亮,可是,以我现在的年纪,以我现在的身体,还能看到几个月亮? 面对战争,面对战争影响下的现实,李云博对未来产生了质疑,他开始变得迷茫起来。 未来是美好的,人们渴望未来,希望未来美好,这情形跟打麻将有些类似,这一把输了,渴望下一把来好牌,去赢钱,然而在很多时候,渴望下把来好牌,结果好牌没有来,来了一副更坏的牌,结果输了更多的钱。 这件事说明未来充满变数,充满不确定性,不是人们想怎么样,未来就会怎么样。 李云博年纪大,身体一天不如一日,他知道他很快就会离开人世,他的心里产生了悲观情绪,然而尽管他在心里产生了悲观情绪,但是,李云博还能控制,不至于因为悲观而陷入思维的荒谷。 第605章 敌我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生命代价 . 李天博的心里陷入悲观的时候,天空飞过一朵云,遮挡了月光,原本显得模糊的夜,这时候显得更加模糊。 李云博望着虹山,在模糊的夜色之中,依稀可见虹山的身影。 虹山,是那么的巍峨,是那么的高昂,是那么的超然,它仿佛是一个孤独的使者,把孤独,把寂寞,永远留在身上。 风来了,它不拒绝,云来了,它不拒绝,雨雪冰霜来了,它还是不拒绝,它以大气,它以奉献,赢得了人们对它的敬仰,赢得了人们对它的顶礼膜拜,那么,我为什么不去学虹山?也被人敬仰?也被人顶礼膜拜? 哦,哦,这只是一种想法,一厢情愿而已,我是什么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百姓,除了跟泥巴打交道,还是跟泥巴打交道,像我这样的人,敢跟虹山比吗?不能,绝对不能。 人嘛,总是会死的,任何人都逃不过死,连皇帝都会死,我一个底层百姓,又何必在意死?只不过现在不能死,现在正在打仗,正在跟侵略者打仗,等到我们把侵略者赶走,等到我们收复失地,我再去死,那叫笑着走向另一个世界,那叫死而无憾。 在李云博的想象里,抗战是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在这件头等大事面前,他除了去地里干活,除了多生产粮食,他不想有第二个选择。 抗战胜利以后,县里肯定会举行庆祝大会,到时候县里会不会请我参加?不会,肯定不会,一个普通百姓,不会被人请去参加庆祝大会的,我如果有幸活到那一夭,能够站在某个角落,去感受一下庆祝活动的热烈气氛,就算十分幸运了。 但是,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关于战争的进程,不要说一下普通百姓,就算县长,就算比县长高几个层级的人,也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战后,许多学者,写过许多反映滇西战争的书,这些书,从不同的角度,写出了滇西战场的绝对冷酷。 就当时的战场态势而言,中国大军是攻方,外敌是守方,中国大军攻势凌厉,外敌守势顽强,最终中国军队胜利,外敌战败退出滇西。 一寸山河一寸血,收复滇西之战,中国军队,中国百姓,中国孩子……付出了惨重的生命代价,这场战争告诉人们,生活在和平时代,是多么的幸福,是多么的幸运,同时也告诉人们,珍惜和平时代的生活,是全人类的主题。 李云博不会知道这些,他只是隐约感觉从李刀碧离家出走的六个青年,可能去了战场,去战场跟外敌拼命,他没有想到那六名青年,最后全部死在战场,以死亡的方式,干净而彻底地洗涮了外敌施加给他们的屈辱。 李云博在火把树下站立许久,中秋过后的夜晚,风里带着些微的凉意,给人一丝略微的清凉。 李云博把视线从虹山收了回来,他提起脚,向李刀磨本主庙走去,然而刚走几步,他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走路。 导致李云博停止走路的诱因,是他抱在怀里的两只鸡,是其中一只鸡的叫声,尽管那叫声不大,但是惊动了李云博,促使猛然停止了走路。 李云博走向李刀磨本主庙,又突然停下了脚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来说明这个问题? 第606章 不容易,确实不容易 大约三个月前,某日上午,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三个孩子,于突然之间来到李云博家里,略微犹豫之后,开口向李云博讨要食物。 看到人家开口讨要食物,俞琴现出万分惊讶的表情,她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没有合拢,她把眼睛瞪得鼓鼓的,半天都没有闭上。 俞琴以前见过乞丐,但是那些心乞丐,几乎成单,按照走马帮的说法,这种乞讨,叫做走单,而象现在,拖家带口五个人同时出现,极为少见,或者说极为罕见。 面对极为少见或者极为罕见, 而李云博则显得很平静,他知道,现在全国各地到处都在抗战,都在抗击外敌侵略者。 打仗不仅会导致前线军人大星死亡,还会导致后方生产力遭到巨大破坏,导致大量平民背井离乡,到外面去讨生活,李刀磨村民把这种人叫做难民,他们对难民,表现得相当慈善,不仅接纳他们,还尽力帮助他们。 云里县原本地广人稀,连年战乱,现在又是外敌入侵,政府阻织抗战,修建滇缅公路,扩修云祥机场,向前线战场提供物资,等等,大量耗费了百姓的时间和精力,导致他们生育能力下降。 地盘大,人口少,令云里县政府感觉困惑,继而感到焦虑,为缓解这个难题,云里县政府下令收留难民,县政府人员不敢马虎,即刻前往全县各村各寨,向村民宣传政策。 他们知道,只要有人,就会有生产,只要有生产,就会有产出,只有有产出,支援前线抗战,向抗战前线提供物资,才会成为现实。 知道问题所在,知道问题的潜在意义,如果不采取积极行动,那就是懒政,这些政府工作人员,在宣传?县政府政策的时候,有意进行扩大化,如当难民来到某村,如果某村拒绝收留,村长就会被追责。 有一些县政府工作人员,感觉好事会降临到他们身上,今后有可能因为成绩突出而得到升迁,于是把县政府政策妖魔化,如果某村民拒绝接收难民,某村民及村长,要么送往前线抗战,要么去服劳役。 努力生产,尽力向前线提供物资,跟到前线打仗,跟股劳役相比,孰轻孰重?村民虽然愚蠢,但是,这个轻重他们还是知道的,还是明白的。 为拒绝收留难民而得罪县政府,被县政府认定为拒绝执行政策,继而被抓走送到前线去抗战,死亡的概率极大,生活困难,生活不容易,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人不可以忽略自我生命,而是要珍惜自我生命。 被抓去服劳役,在村民眼里是不讲脸面的事情,是丢脸面的事情,同样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家里显得自由,显得自在,而被抓去服劳役,是被人强迫劳动,没有自由,不自在。 更令人感觉为难的,每当这种问题发生,往往得不到村民的同情,反而被村民骂自讨没趣,自作自受,一个正常人,哪怕他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谁又愿意被人如此作贱?人活在这个世界,讲不来尊严,但是脸面还是要讲的,不讲脸面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由于县政府工作人员宣传到位,云里县各村各寨,都知道收留难民是县政府颁发的政策,既然是政策,就不能违背,更不能对抗,而是要执行,不折不扣地去执行。 看见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家里,俞琴感到惊讶,而李云博则表现得比较平静,说:“你姓什么?你是哪里人?” 中年男人说:“我姓王,她是我婆娘,这三个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是内地人。” 听王娃人说他是内地人,李云博略为惊讶,他知道滇西在抗战,但是内地也在抗战,到处都在打大仗,打恶仗,他原本以为他们是滇西难民,他没有想到他们是内地人。 李云博说:“据我所知,内地距离我们这里十分遥远,你们来到我们这里,不容易,确实不容易。” 第607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这话跟我无关 李云博说过不容易,跟着说确实不容易,王姓人听见,赶忙附和李云博说话,说:“不容易,人活在世上,确实不容易,我们内地到处都在打仗,打大仗,每天都在死人。” 李云博接过话,说:“如果只是打仗,打大仗,这还不算十分残酷,怕就怕出现天灾,如果出现天灾,没有收成,那简直不能叫人活下去,我们这里以前出现过,饿死了好多人,好多年才恢复元气。” 王姓人听到这话,当即一拍大腿,说:“对对对,你说得完全对,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老家不仅打仗,还出现了天灾,先是天旱,接着下雨,接连下雨,好不容易种下去的庄稼,不是被水泡烂,就是被水冲走。” 李云博说:“如果是这样,庄稼就会绝收,如果再遇到土匪抢粮,那就没有活路了。” 王姓人说:“对,对,对,没有活路,真的没有活路,所以,我才带着老婆和孩子离开家乡,不远千里,逃难到这里。” 李云博说:“又是战争,又是支援前线,还要修路,修机场,几经折腾,我们也快要成为难民了。” 听到这话,在王姓人家心里燃烧的的火焰,这时开始熄灭,他知道,现在是抗战时期,无论身在哪里,无论身在何处,日子都不会好过,向人家乞讨,如果人家也过不下去,怎么会把东西施舍给他们? 乞讨等同于人家施舍,但是,要看人家的家底,也就是说,要看人家是否拿得出来施舍的东西,如果人家也是一贫如洗,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家就是想去施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人家就是想去做善事,也做不了。 正在王姓人失望乃至绝望的时候,李云博说:“我们现在虽然困难,而且非常困难,但是,请你们吃上一两顿饭,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王姓人的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现在听李云博说有吃的,当即两眼放光,说:“谢谢大叔,谢谢大叔,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现在已经饿到两眼发昏了,恨不得一口吞下一头牛。” 俞琴听过李云博的话,立刻站起来走向厨房,到厨房去做饭,过了不多久,饭菜做好,俞琴把饭菜端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农村生活向来简单,除了主食米饭,所谓菜,无非瓜瓜豆豆,焖在一起,加上一点盐,好吃难吃不讲究,只管往嘴巴里塞,只管往肚子里咽,把肚子塞满就行。 吃过饭,李云博问王姓人今后有什么打算,王姓人脸上现出工凄凉的神色,说:“我们还能怎么样?既不能落草为寇,也没有停下来的地方,我们只能继续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哪里适合我们停脚,我们就在哪里停脚。” 云里县政府号召全县村民收留难民,现在机会来临,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一下子收留五个人,难说县政府会把我当成收留难民的模范,接到县里去戴大红花。 像这样的好事,别人也许会错过,我李云博怎么会错过,说到李云博,别人说我精得很,我自己也认为我精得很,这世间,我李云博不精明,还有哪个人精明? 李云博想到自己去做收留难民的模范,就觉得自己已经是收留难民的模范,心里喜滋滋的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人嘛,总是要想得开,哪里有酒哪里醉,哪里有铺哪里睡,住在哪里,死在哪里,不要去管它,免得活着累。” 王姓人不仅有文化,而且十分精明,否则也不会带着老婆和孩子,从遥远的内地来到云里县,而更多留在家乡的人,不是因为战争而被打死,就是因为灾害而被饿死。 抗战胜利以后,王姓人回了一趟内地,回到了家乡,家乡的赤贫,家乡的落寞,儿时伙伴的死亡,等等,令他十分难受。 王姓人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带着老婆和孩子离开了家乡,不仅自己捡到了性命,老婆和孩子也捡到了性命。 回到李刀磨以后,王姓人请人做媒,给两个女儿找了婆家,等到儿子长大,娶回一个牛金姑娘,王姓人家彻底在李刀磨生活下来。 第608章 别说人,连蚊子都飞不出宪兵的手掌心 李云博听过王姓人的话,知道他愿意留下来,他在内心里大喜,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李云博救的不是一命,而是五命,岂不是三十五级浮屠,那将是多大的功德,以后到了那边,难说还会得到阎王爷的赞美,给我戴大红花呢! 那个年代,是落后的年代,也是迷信的时代,人们考虑到的问题,不仅是今生,还有来生,如果今生过得不如意,寄希望于来生过得如意,如果今生过得如意,希望来生过得更如意,这是一种朴素的思想,普遍存在于各个阶层,尤其是广大农村。 李云博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县里的表扬,胸带大红花,到各个地方去传授收留难民的机会,同样也希望在死了以后,得到阎王爷的表扬,最好能给他安排一个好的差使,不辛苦,不劳累,收入高。 李云博看到王姓两口子,虽然显得有些落魄,但是看起来还算年轻,如果生活好起来,营养跟得上,兴许他们还能生几个,缺人的云里县,岂不是多了好几个人? 李云博心里这样想,奈何王姓老婆肚皮不争气,她在生下三个孩子以后,再也没有怀上孩子,李云博希望他们再生几个孩子的愿望,到底没有实现,他的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李云博说:“等会儿我领你们去李刀磨本主庙住,那个地方很宽敞,也很清净,就是名字有一些不好听,庙子,庙子。” 王姓人苦笑,说:“人都沦落到讨饭要饭的地步了,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住,已经是祖宗烧高香,哪里还能讲什么名字好听?或者不好听?就这样,我听从大叔的安排,今晚我们一家人,就去庙子里住。” 李云博家里,完全可以安排五个人住下来,但是他不敢那么做,或者说他的心里有一点虚,王姓人家现在有五个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有什么样的来历,仅听人家的叙述是很难断定的。 如果人家说的是假话,是骗人的话,而他们的身份,不是难民而是间谍,或者是土匪,在夜里行起凶来,动手抢劫,他和俞琴,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被他们打死打伤,或者财物被抢光,都有可能发生。 战争年代,什么人都有,前期不是有外敌间谍来到云里县,来到光普寺吗?如果不是被龙戴期识破,任由他们把情报发出去,导引外敌战机前来炸毁云里江大桥,继而导致滇缅公路运输中断,其后果难以想象。 人与人之间,既要讲热情,又要讲防范,有所防范,比没有防范要好,警惕性高,警惕性强,是在战争年代得以生存下来的法则。 云里县政府号召村民收留难民,如果收留的不是难民,而是坏人,而是恶人,轻者被骂,重者被惩罚,把五个人送到李刀磨本主庙,跟把五个人留在家里是两回事,即使这五个人是坏人,是恶人,甚至是间谍,云里县政府对李云博不会惩罚。 人家的脸上,既没有写着坏人两个字,也没有写着恶人两个字,更没有写着间谍两个字,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哪来火眼金睛?哪来辨别能力?就算有错,顶多也就给人吃过一顿饭,又没有把人家留在家里,更没有跟人家有过什么商议,有过什么密谋,能有什么惩罚的理由? 李云博想到了预防,间接说是想到了自我保护,而且开始做自我保护,他从屋里抱出两床棉被,叫王姓人家拿着,他端起一个火盆,说:“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安排你们去庙子里住,我送给你们一盆火,希望你们以后的日子过得红火,同时,也希望你们把火种保持下去∴永远都不要熄灭。” 李刀磨本主庙是李刀磨村民集中议事的地方,村里的大事小事,很多都在这里举办,锅碗瓢盆,样样俱全。 来到李刀磨本主庙,王姓人用双手接过火盆,说:“谢谢李叔,谢谢李叔,我一定把火种传承下去,我一定不会让火熄灭。” 李云博说:“不客气,同是天崖沦落人,莫讲客气的好,你们今晚在这里住下来,周边地里的东西,想吃什么去拿什么,没人会骂你。” 李刀磨本主庙里,存放着许多木板,出自于和尚山的赤松板,李云博抽出几块,把它们并列平铺起来,平铺成一张床,说:“门外有稻草,等会儿你们去抱点来,现在是战争年代,凡事只讲过得去。” 王姓人赶忙点头,说:“逃难之人,落难之人,哪里还会有讲究,现在有吃的,有住处,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李云博带他们去李刀磨本主庙的时候,顺便带去十几斤米,几十斤红薯,几斤盐巴,两斤菜籽油,还有一些干辣椒,说:“先吃着,过两天我再送来,还有,附近的沟渠里,各种各样的鱼,多得很,想吃的话,只管去捉。” 李云博说过这话,走出李刀磨本主庙,跟着又走了回来,说:“对了,我忘记跟你们说了,现在是战争年代,根据县里规定,如果村里有人来,要去宪兵连报告,我希望你们能够经得起审查,千万莫要想着跑,我跟你说,在我们云里县,不要说一个人,就算一只蚊子,也跑不出宪兵的手掌心。” 王姓人忙不迭地点头,说:“我们不跑,绝对不跑,就在这里接受审查。” 第二天早晨,李云博来到云里县宪兵连,把王姓一家五口人来到李刀磨之事,向云里县宪兵连分管人做了汇报,分管人即刻派人随李云博来到李刀磨本主庙,对王姓一家人进行审查,随后宣布审查过关。 听到审查过关四个字,李云博放下心来,他再次做起了当收留难民模范的美梦,胸戴大红花,走在云里县大街上,去接受百姓的敬仰。 人嘛,总得有所作为,有所追求,追求被人敬仰,追求被人敬佩,是人生的境界,否则,就会被人说成木头人,木头人,李云博是不想做的。 下午,李云博把几个老人请到家里, 把这件事说了,洛廷戴说:“人家从千里万里来到我们这里,不容易,确实不容易,我们除了大力支持,还是大力支持。” 商量过后,商量巳定,然后开始行动,到下午,村民纷纷来到李刀磨本主庙,有人带来大米,有人带来杂粮,洛廷戴显得格外大方,他不仅带来大米,带来杂粮,还带来两只鸡,一头小猪崽。 看见洛廷戴带来这么多的东西,李云博心里老是不舒服,他在心里说:“我已经足够先进,没想到别人比我更先进,我李云博是什么人?岂能落后?如果我落后,今后我还怎么在李刀磨混下去,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不能落后于别人。” 第609章 这两只母鸡,担负着一个重大责任 李云博再一次心里有所思,有所想,自言自语说:“我是什么人?我怎么可以比别人落后?我什么时候比别人落后过?” 李云博这样想过以后,他的脸上,立刻布满豪放的神色,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李刀磨本主庙附近的一丘田,说:“王老弟初来乍到,什么也没有,现在一家五口,仅靠大家送,不是长久之计,要想长时间在这里生活下去,还得下地干活,还得依靠地里的出产,王老弟如果不嫌弃,那一丘田,我送给你。” 李云博用手指着的那一丘田,大约有五分,即半庙,入秋以后已经种上蚕豆,看过去,绿油油的,长势喜人,王姓人看到李云博大方,赶忙说话,说:“万分难得的事,我怎么会嫌弃呢?我收下,尽力把庄稼管理好,到时候你来收。” 听到这些话,李云博大笑起来,说:“现在你来种,到时候我来收,岂不是我成为了地主,你成为了雇工?地主,我是不做的,不能做的,你现在只管种,到时候你只管收,我绝对不会收一颗。” 茶木托说:“种庄稼,粪是少不了的,可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没有牲口,至少没有很多的牲口,没有牲口就没有粪,好在还有人粪,对于庄稼来说,多少是个添补。” 看见李云博送给王姓人家半亩田,村民当即有样学样,有人开始送田,有人开始送地,王姓人家连连说好话,表示万分感谢。 茶木托看见王姓人家表达感情,表示感谢,说:“感谢的话,你们就不要说了,现在是战争年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王老弟只管把田地收下,只管把田地种好,你们一家人,能在李刀磨生活下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 洛廷戴是在场村民中年纪最大的人,自知不会活得很长,心里比较悲观,说:“要说田地,我家最多,不要说两分三分,就算两亩三亩都可以,只是我家住在庄上,田地也在庄上,距离这里有一点路程,如果王老弟不嫌弃的话,哪天去庄上挑几亩。” 李云博说:“算了,算了,去你那里种田种地,不划算,绝对不划''算,现在我们吃不好,吃不饱,一个二个骨瘦如柴,哪里还有力气走路?现在大家送给王老弟的田,差不多有三亩,能把这三亩地种好,再加上地里的出产,日子应该过得下去的。” 王姓人赶忙点头,说:“是呢,是呢,感谢乡亲,感谢各位乡亲大力支持我们,我们这辈子表示感谢,下辈子还要表示感谢。” 茶木托见不得人家说好话,现在见到人家说好话,心里有一些不自在,说:“感谢,感谢,你就知道说感谢,说感谢有屁用啊!如果真想感谢,请你们把田种好,把地也种好,好生在李刀磨活下去,不要到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还得我们送,世间之人,世间之事,帮一两次说得过去,帮许多次就说不过去。” 李云博没有忘记云里县地多人少的状况,现在也没有忘记,说:“我们云里县最缺的就是人,看你们两口子还算年轻,如果真想感谢,不如多为李刀磨生几个,把李刀磨弄成一个人口兴旺的局面,这世界,有人是好事,打起架来,包赢不输。“ 李云博说这话,思维还停留在事物的表面上,以为人多,就不会受到其它村子的欺负,如果跟其它村子发生矛盾,甚至发生打架,仗着人多,打赢没有问题。 然而,从事物的深层次来说,人多不是不受欺负的绝对理由,也不能说人多,打起架来,就会绝对赢。 从那时候起,王姓人家在李刀磨本主庙安顿下来,李云博以后去探望过他们几次,帮助他们尽早熟悉李刀磨社会环境,指导他们搞生产。 现在,李云博抱着两只母鸡,从李刀磨私塾出来,走向木瓜膏家中,他在火把树下站立了许久,想了很多。 过后,李云博提起脚,走向李刀磨本主庙,他想去看一下王姓人家目前的现状,然而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李云博发现自己抱着两只母鸡,他意识到自己抱着的两只母鸡,显得无比珍贵,他知道,这两只母鸡,担负着一个重要的责任。 第610章 杜黑贵偷地主的钱,被追杀 李天明的离家出走,对于李云博来说,不仅是个重大打击,而且摧毁他的意志,令他惑到绝望,令他感到彻底绝望。 前文说过,李云博结婚多年,眼看年过四十,俞琴还是没有怀上,肚子平整得像云里江坝子。 极度郁闷之中,李云博提起鸟枪上山打猎,运气非常好,很快打到了几只野鸡,李云博把几只野鸡挂在枪杆上,扛着枪下山,不巧遇见到地里干活的俞晓梅。 俞晓梅是李云博父母看中的未来儿媳妇,俞晓梅的父母也喜欢李云博,如果不是事情发生变故,他们成为夫妇,几乎没有悬念。 前文说,俞晓梅的父亲突然死亡,为了安葬老公,俞晓梅的母亲向客楚林的父亲借钱,被迫做了他的情人。 为了保护女儿不受欺负,她答应了客楚林父亲的要求,把女儿嫁给了客楚林,一场原本看好的婚姻,鸡飞蛋打,给两个人,给两家人,增添了许多忧愁。 俞晓梅年近四十,按照李刀磨村民向来的说,她已经是秋后黄花,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李云博眼里,俞晓梅依然美丽,甚至依然鲜嫩。 见到俞晓梅,李云博停下脚步,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向她大倒有可能绝后的苦水,而俞晓梅,或许心里尚存昔日情感,或许认为自己生孩子很容易,当即答应给李云博生几个。 俞晓梅生下李天明以后,尽管她依然跟李云博保持着那种关系,但是,她再也没有怀上,不仅如此,她还得了急病,突然死亡。 俞晓梅得急病死亡,对于李云博来说,不仅是情感上的打击,更是贪恋的扼杀,他有了儿子,有了继承李家香火的后代,而且可以按照李刀磨的习俗,名正言顺地被葬入祖坟,能够得到后人的祭奠,避免了去做孤坟野鬼的苦楚。 李云博有一个儿子,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有一个儿子,他渴望再有一个或者再有两个儿子,退一步说,就算没有一个或者两个儿子,能有一个或者两个女儿,也是好事情啊! 李云博的渴盼,或者说野心,随着俞晓梅的突然死亡,被彻底击碎,好在他有了儿子,有了后人,尽管形单影只,独丁丁一个,但是有总比没有好,有总比没有强。 按照正常程序,李天明生在李刀磨,长在李刀磨,娶妻生子,在李刀磨过完一生,然而事情说有巧合,就会有巧合,李云博前往云里县城,去给俞晓梅买祭品的时候,意外地遇见了被追杀的杜黑贵。 前文说,杜黑贵是庄上洛廷戴家的长工,他喜欢上了同在洛廷戴家的一个丫环,然而,他发现丫环跟洛廷戴的儿子,即李刀磨村长洛伍顺有关系,而且关系非常密切。 . 杜黑贵认定那个丫环就是他的老婆,既然是他的老婆,别的男人就不能接近她,更不能接触她,哪怕是地主洛伍顺也不行。 在杜黑贵的认知里,洛伍顺不仅接近他的老婆,还有可能接触了他的老婆,士可忍,孰不可忍,光棍眼里掺不得沙子,我要报复,我要彻底地进行报复。 那么应当怎样报复呢?偷钱,对,就是偷钱,你偷我的老婆,我偷你的钱,都是钱在作怪,如果你洛伍顺没有钱,不要说花言巧语,就算你机关算尽,我老婆也会跟你跑。 杜黑贵是洛伍顺家的长工,他知道洛伍顺把钱藏在床底下的一个大坛子里,把大坛子抱走是做不到的,但是把大坛子里的钱挪到背箩里,是可以的。 杜黑贵想到做到,他趁洛伍顺外出,悄悄走进洛伍顺卧室,钻进床底下,把大坛子里的钱拿出来,放进背箩里,悄悄走出了洛伍顺卧室,不想被另外一个长工看乙见,引来几个人,对杜黑贵实施追杀。 第611章 这泼天富贵,夹得太突然太意外了 杜黑贵背着一百个大洋,跑起来速度慢,而在后面追的几个人,什么也没有背,什么也没有拿,跑起来轻松,速度快,他们距离杜黑贵已经不远,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杜黑贵。 杜黑贵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他扭过头朝山上看,看见那几个人就要追上来,他的心里非常着急,面对眼前的危机,他不知怎么办,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 丢掉大洋,跑起来就快,有可能躲过追击,可他舍不得,绝对舍不得,他所以决定偷走洛伍顺的大洋,原本就想让洛伍顺由富变穷,免得他仗着有钱,去抢别人的老婆,去做违背道德和良心的事情。 把大洋丢掉,被追上来人拿回去,浴伍顺的大洋失而复得,岂不是照样有钱?岂不是照样可以拿着钱,去抢别人的老婆?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心思?而且从此以后,我将要背上一个贼名,背上一个贼名,还敢在李刀磨生活下去? 如果不敢在李刀磨生活下去,我将到哪里去生活?去逃荒?还是去流浪,不敢想啊,我是真的不敢想。 背着大洋跑,被追上的可能性不是几乎,而且绝对,绝对百分百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钱肯定会失去,人也有可能被打死,名正言顺,铁打铁的人财两空,落到如此此悲惨的地步,当初何必要去做? 杜黑贵这样想的时候,突然看见坐在路边休息的李云博,心里说有了,解决难题的人到了,他以极快的动作把背箩从肩上卸下来,放在李云博面前,说:“快,快,快把背箩藏起来,千万莫要被人看见。” 面对突发状况,,李云博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如何应对,然而李云博毕竟聪明,思维敏捷,他以极快的速度,把心稳定下来。 这个人叫我把背箩藏好,要快,而且莫要叫人看见,他这样说,这样做,自然会有这样说的理由,自然会有这样做的理由,既然有理由,既然有道理,我就只能做,而且要做好,免得过后人家来找我麻烦。 李云博在杜黑贵跑开以后,立刻把背箩抱到附近的一个刺蓬里,以极快的速度把背箩藏好,跟着以极快的速度跑回来,没事似的坐在路边。 追击杜黑贵的几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跑到李云博的身边,站下,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背背箩的人,李云博说:“人家早就跑到天边去了,你们还想追到他?追鬼还差不多。” 追击杜黑贵的几个人,都是洛伍顺家里的长工或者短工,他们所以追击杜黑贵,只是在执行主人的命令,想在主人面前表一下忠心,留一个好印象,以便今后捞点好处,他们并不想把人追上,更不想把钱追回还给洛伍顺,通恨地主是长工或者短工心里共同的想法。 他们知道,以洛伍顺的性格,追上杜黑贵,把他抓回去,把大洋背回去,他们每一个人,最多能得一个或者两个大洋,但是,等待杜黑贵的却是死亡,这就是典型的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的事情,强盗会去做,土匪会去做,地主也会去做,但是我们长工,或者我们短工是不会去做的,这并不是说我们的品德,是如何的高尚,而是我们生性善良,否则,我们也不会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出力气挣活面钱,吃苦命饭。 追击杜黑贵的长工或者短工,许听李云博说人已经跑远,现在去追,不是去追人,而是去追鬼,也不想一想李云博说出来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管相信,赶忙转身往回走,回庄去向洛伍顺交差。 这些人离开以后,李云博不想离开,他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深感不解,他在等被追击的人回到身边,向他问个究竟,如果他做了坏事,但是坏事做得不算绝,就劝他回去向人家赔个不是,求得人家的原谅,争取在李刀磨活下去。 过了一阵子,杜黑贵返回来,他连声向李云博表示感谢,李云博问清楚事情的原因,感觉事情过于重大,不好就此发表评论,而杜黑贵却把李云博当救命恩人,磕头如捣蒜,紧接着从背箩里抓去五封大洋。 一封是十个大洋,五封就是五十个大洋,按照当时的价格,一个大洋可以买到一百斤谷子,如此大钱,对于李云博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泼天富贵的到来,没有半点预感,没有半点预兆,来得过于及时,来得过于突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杜黑贵给过李云博大洋,背起背箩就跑,转眼之间,不见了身影,俗话说,无巧不成节,不过这件事,也太巧了吧?如此这么巧的事情,怎么会发生?怎么会发生在我眼前? 如果不是想念俞晓梅,如果不是想到去云里县城买猪脑壳,如果不是突然想到要坐下来休息,我怎么会逼到杜黑贵?杜黑贵怎么会给我五十个大洋?就算巧,也不能巧到如此地步吧? 想到巧,想到不可思议的巧,李云博的心里,当即有了一种感觉,什么感觉?他觉得那种感觉是一种托付,是俞晓梅的一种托付。 在俞晓梅面前,李云博很温柔,很听话,俞晓梅的一句话,俞晓梅的一个眼神,俞晓梅的一个暗示,对于李云博来说,就是一个触动,就是一个震动。 晓梅,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天明,放心不下我们的儿子,所以,你故意托梦给我,故意暗示给我,叫我到云里县城买祭物,而当我买好祭物之后,当我走向木瓜箐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杜黑贵将要偷主人家的钱,而他也会被人追击。 我知道,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如果人被追击,他们就会显心急,就会手忙脚乱,继而做出违背常情的事情,那么,什么叫做违背常情的事情?那就是在平时看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紧急时刻就会发生。 具体来说,就算杜黑贵被人追击,就算杜黑贵自以为逃得性命,但是,如果按照常情而论,他能够拿出三五个大洋给李云博,就是极大的恩赐,就是极大的报答,现在呢?他不是拿给李云博三五个大洋,而是拿给李云博五十个大洋,偷来的一百个大洋中的一半。 这种情况的发生,是杜黑贵有意识在表现大方?还是惊慌失措之时的错误选择了?李云博不知道,但是,他在以后知道了。 前文已经说过,尽管俞晓梅答应给李云博生孩子,但是,俞晓梅在生下李天明之后,再也没有怀上,那么,在俞晓梅的心里,就是亏欠李云博,就是对不起李云博,承诺过的事情做不到,俞晓梅会在心里自责,会在心里难受。 按照李云博的思维,按照李云博的想法,那就是俞晓梅觉得对不起李天明,她觉得自己生为李天明的母亲,却没有给李天明相应的母爱,既然如此,面对即将到手的泼天富贵,我为什么不可以想到暗示?我为什么不可以想到托付? 想到这些,只是李云博的暂时,只是李云博的暂时萌动,当他后来经过许多事情甚至许多变故,他对俞晓梅不再停留于感激,而是上升到一种崇敬,后文将有进一步的叙述。 第612章 明明是苦的,怎么会说甜? 李云博以为自己遇到了巧事,导致自己发了大财,是受到了俞晓梅的暗中指引,随后,他带着祭物,领着李天明前往俞晓梅墓地。 来到俞晓梅墓前,李云博带着真诚的感激去祭奠亡灵,而李天明,这时候还不知道,睡在地底下的俞晓梅,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看见老公带着李天明去祭奠俞晓梅,俞琴的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跟着说了几句闲话,李云博听见,心里鬼火直冲,开口就骂。 说:“天明是俞晓梅的儿子,做儿子的去祭奠母亲,不但没有错,简直一点也没有错,连儿子都不去祭奠,俞晓梅在那边,怎么会安生?她如果不安生,心里面如果有怨恨,怎么去保佑天明?天明得不到母亲的保佑,怎么会长大?你呀你,真的长了一个猪脑壳,不会讲人话,只会讲猪话。” 李天明是李云博的希望,是李云博唯一的希望,李家的香火能不能传承下去,靠李云博显然不行,他已经做过借腹生子的事,不可能再去做借腹生子的事。 退一步说,就算有哪一个女人愿意把腹借给他,凭他现在的年纪,凭他现在的身体,能否如愿,很难说。 何况经过考虑,对于这种事,李云博已经缺乏胆量,也没有兴趣,他可不想再去尝试,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把儿子抚养长大,而俞晓梅,她不仅希望李云博把儿子抚养长大,她还希望李云博送儿子去读书,让儿子做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最好能当官,如果不能当官,至少也要当一个私塾先生。 如果俞晓梅还活着,她会知道李刀磨的习俗,如果不是家里十分有钱,父母不会把孩子送去读书,就算送去读书,也只是象征性地读两三年,认得扁担倒下去是个一字就行。 而要读很多书,做一个饱学之人,除了观念,更多的在于有钱,在于有很多的钱,现在俞晓梅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有灵性的,而李云博觉得俞晓梅有灵性,把自己遇到的巧事,归结到命晓梅的托付,并指引李云博去获取泼天富贵。 事情的真相,是他的主观臆断,或者说是他的主观想象,与现实毫无关系,毫无关联。 前文已经说过,俞琴对李云博过于感激俞晓梅有意见,心里有些不舒服,招致李云博一阵臭骂,说:“天明是你偷来的儿子,这是事实,但是,你也要感到害羞,这种事情,毕竟见不得人,被人知道,人家会在背后骂我,说我管不住老公,任由老公胡作非为。” 李云博得了好处,眼见老婆有意见,不想再卖乖,不想再骂人,免得俞琴对李天明不上心,害俞晓梅在那边不安心,俞晓梅已经死亡,人死不能复生,而在李云博方面,自以为俞晓梅心有不甘,心有遗憾,她不该那么早就离开人世。 面对俞琴的抱怨,李云博也不做更多的解释,俞琴就那么一点见识,就那么一点境界,过多或者过分地去指责,没有意思,而没有意思的话,最好不说,没有意思的事情,最好不做,这是李云博做人做事的原则。 李云博说:“这种情况的发生,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是也没办法,如果你能生,我为什么要去做坏事?我为什么要去做偷儿子的事?说起来,你也该为此事负责任。” 俞琴说:“我不会生,你就去偷,世上不会生的女人,又不止我一个,难道她们的男人也像你?也去偷孩子?没有道理,绝对没有道理” 李云博说:“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两不相同,两不相干,我可不想李家的香火,在我手里被断送掉,你作为我的老婆,你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你希望我李家的香火就此断掉?你希望我们死了以后,没有人祭奠我们?没有人看望我们。” 俞琴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说:“我是你老婆,当然希望你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怀孩子不是下地种庄稼,下力气就会有收获,我是真的苦。” 李云博说:“如果说你以前苦,是事实,而到了现在,你不但不苦,相反,你还很甜蜜。” 俞琴不理解,说:“怎么可能?明明是苦的,怎么会感到甜蜜?” 第613章 你现在有了儿子,代表你生活中出现了甜 李云博看见俞琴不理他话语中所包含的意义,他的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说:“你以前没有儿子,代表的是苦,你现在有了儿子,代表你生活中出现了甜,这叫什么?想起来了,这叫先苦后甜,人呢,只有感觉到如何如何的苦,才会感觉如何如何的话。” 俞琴不解,万分不解,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样说?我什么时候生过儿子?我什么时候有过儿子?大白天说胡话,你是不是得了感冒病?脑子里发热?” 李云博嘿嘿而笑,说:“天明的事哟,知道的人原本就极少,现在俞晓梅死了,客楚林也死了,这世上,恐怕只有你我知道了,你不说出去,我不说出去,天底下,还会有哪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大家都晓得天明是你亲生的。” 俞琴不同意李云博的说法,她已经意识到李天明的身份,现在除了他们两口子知道,一定还会有人知道,一个人,两个人甚至几个人都有可能,说:“这件事情,除了你我知道,除了客楚林俞晓梅知道,肯定还会有人知道,难说秘密已经公开,只是人家碍于情面,或者害怕你性格粗糙,不想说出来而已,你这个人的性格,也只有我能忍受,别人是忍受不住的,惹不起你,躲得起你,人不跟阎王爷计较。” 听到这话,李云博心惊肉跳,魂飞魄散,说:“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估计你的神经出了问题,已经变成癫婆子?我跟你俞琴说,现在虽然是抗战时期,平时很辛苦,吃得也差,但是也不至于把你折磨到如此程度,人嘛,总是要朝好的方面想,总是要朝好的方面首,千万莫要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更不要在眼前的困难面前跪下来,所谓风雨过后是彩虹,讲的就是这种事。” 俞琴说:“我的神经没有出问题,我不是癫婆子,更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而是讲事实,你想客楚林先前没有怪你,也没有打你,而是把你当朋友,对你客气得很,可是后来他为什么要突然冲进我们家,为什么要用扁担打你的狗腿?为什么要用鸟枪顶着你的狗头?” 李云博说:“他是在故意演戏,在故意装憨,他把知道当不知道,想叫我放松警惕,然后,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打我,对了,打我的腿,不是你说的狗腿,更不是你说的狗头,这就叫做趁人不备,叫人防不胜防,客楚林是一个马帮头,脑子聪明,行为上有一些聪明,做事上有一些狡诈,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听过李云博的话,俞琴的心里依然担忧,说:“事情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当然是好事情,但是,事情绝对不止这样,客楚林先前不上门打你,相反对你客气,说明他先前不知道你跟俞晓梅之间有事,而后来他上门打你,说明他后来知道你跟俞晓梅之间有事,也就是说,后来有人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他,他知道老婆跟你有事,知道你给他帽子戴,心里自然鬼火冲,不把你打死,已经算他能忍受,已经算他很大度。” 李云博听到这话,脑子里迅速反应过来,眼珠子迅速转动起来,说:“事情如果真如你说,那么,是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如果真有人知道,那么,我们以后要万另小心,秘密有人知道,秘密就不再是秘密,至少不会是绝对秘密。” 俞琴说:“是哪一个人,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客楚林,你应该比我清楚,应该比我明白。” 李云博说:“做这种事情,讲的是小心再小心,绝对不会让人看见,除了我和她,我想别人应该不会知道,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俞琴不知道,不等于别人不知道,俞琴没看见,不等于别人没看见,说:“我是什么人?我是一个老实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背叛老公,我只晓得要好生对待老公,要好生侍候老公,自然不会想到你会去做坏事,更不会想到你已经做了坏事,把亲生儿子带回家,还骗我说是要来的干儿子,在骗老婆方面,你是特别的厉害,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在这方面比你弱。” 李云博说:“我真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过既然有人知道,并且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客楚林,而客楚林现在已经死了,想来他们不会再说这件事,毕竟客楚林和俞晓梅的脸面比我更重要,他们一定会再三考虑,一定会仔细权衡,但愿如我所想,生活变得平静。” 俞琴也不希望出事,或者有事,李天明虽然不是她的亲生,但他是李云博的亲生,这辈子跟了李云博,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俞琴作为一个农村女人,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女二,能有一个稳定的家,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已经相当不错,亲手把相当不错的生活摧毁掉,俞琴不想做,也不会做。 农村活路多,平时显得很忙,但是平时再忙,也有清闲的时候,以前清闲的时候,俞琴要么遐想她还能不能怀上孩子,要么在心里痛恨她怀不上孩子,不能给李家造成一个人丁兴旺的局面,日子过得有一点辛酸。 李天明到来之后,俞琴在他身上用了太多的时间,用了太多的精力,她的生活不再清闲,反而感到繁忙,但是,她感到很高兴,感到很满足,她在精神上有了寄托,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觉得风是那样的轻柔,阳光是那样的明媚,生活是那样的美好。 李天明改变了俞琴的心态,甚至说,李天明改变了俞琴的生活,她因为李天明而感到充实,她不再感到空虚,有时候,她甚至因为李天明而冷落李云博。 如果在以前,李云博会感觉到不舒服,在他的心里,女人天生就是屈从男人意志的人,把男人伺候好,是女人天生具有的责任。 而现在,他面对俞琴的冷落,他的心里不但不怒,反而显得高兴,他巴不得俞琴把时间,巴不得她把精力用在李天明身上。 第614章 神经病,才会选择去坐牢 前线大力抗战,后方大力支持,抗战时期,从前线到后方,没有哪个人能够做到袖手旁观,置身事外,而是绝大多数人,或者主动参与其中,或者被动参与其中。 李云博没有参与前线太力抗战,但是,不参与前线部队抗战,不等于没有参与抗战,在后方大力发展生产,向前线抗战部队提供生活物资及相关物资,从本质上来说也是抗战,可以把这种抗战,定义为一种间接参与抗战,而在李云博的心里,间接抚战,即被动抗战。 在民族危急时刻,以什么样的方式参与抗战,不是重要问题,至少不是重要问题,重要的是有没有参与抗战,如果参与抗战,达到怎样的程度,反而是次要的,能力不讲大小,贡献不讲多少,重在参与是李刀磨村民的理念,更是李刀磨村民的行动指南,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重担,肩负着什么责任。 李云博是一个村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因为年纪大,他不可能去前线,不可能跟外敌真枪实弹地打仗,他只能在后方,只能在田地里去劳作,依靠辛苦的劳作,去获得前线抗战部队所需要的物资。 李云博是一个深明大义,尽管他地位卑微,但是,他知道,在民族危急时刻,他有责任,有义务去支持抗战,去支持打败侵略者,去支持赶走侵略者。 李云博知道,在外地入侵之时,如果不能做到自我雄起,如果不能做到自我拯救,依靠外敌自我醒悟,主动放下屠刀,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想象的。 面对外敌,面对施加给中国人民痛苦的外敌,中国人民只有做到团结一致,只有做到共同抗敌,才能赶走侵略者,才能拯救自己的民族,才能拯救自己的国家,才能拯救自己。 有国才会有家,没有国,家将不会是家,任人摆布,任人宰割,这样的情形,李刀磨村民不敢想,李云博不敢想,他知道,人是要讲尊严的,是要讲意志的,没有尊严,没有意志,不可能变得强大起来。 这是李云博后来的认知,而在以前,在李天明年幼的时候,他心里想到的是如何把儿子抚养长大,他把李家的香火,把李家的希望,全都寄托给李天明,并希望李天明能够把这个希望,能够把这个责任担当起来,能够义无反顾地担当起来,并将这个责任延续下去。 李云博知道,把一个人抚养长大,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行,需要有人来配合,那么由谁来配合呢?自然是俞琴,而要想得到俞琴的配合,首先要去做她的思想工作,要把她的思想工作做好并做通。 具体来说,就是要求俞琴有高度的责任感,想为李家所想,急为李家所急,一切以李家有香火为重,把李天明当成她的亲生儿子,去抚养他,去教育他。 这时候,李云博已经得到杜黑贵送给他的五十个大洋,他已发了大财,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发了横财,钱已经多到令人担忧的程度,然而他不敢用,甚至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俞琴,怕她说出去,更怕她由惊讶到怀疑,去怀疑他人品不正,去怀疑他做了土匪才敢做的事情。 李刀磨村民普遍认为,人品正的人,是不会去做土匪的,他们不会去抢人家的钱财,如果把突然得到五十个大洋告诉给俞琴,命琴因为害怕,或者,因为鄙视他的人品,继而把事情说出去,这不仅是天要塌下来的事情,更是要人老命的事情,李云博不傻,甚至说很聪明,他不会去做要人老命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李云博没有想过杜黑贵会去偷地主的钱,一切来得太快,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没有思考的时间,哪怕丝毫的时间也没有,后来,随着事情的传开,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开始感到恐惧,杜黑贵因为丫环被洛伍顺霸占而心生不满,继而想到偷洛伍顺的大洋,其行为是把他人的钱财变为自己拥有,因此得到的钱财,属于不义钱财,而李云博从杜黑贵那里得到,同样属于不义钱财,一个正直的人,不会收下不义钱财,更不能用不义钱财,李云博清醒得很 李云博知道,杜黑贵迟早会被人抓住,到了那个时候,他有可能会说出事情的真相,人有贪财的本能,更有保命的本能,当人面临贪财还是保命的选择之时,通常情况下,人会选择保命,命比钱财更重要。 如果杜黑贵意志不够坚定,当他被抓住以后,有可能会选择保命,继而说出事情的真相,到了那个时候,李云博不仅要退回那五十个大洋,还有可能被抓去坐牢。 一个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而要选择去坐牢,说明他得了神经病,导致神经错乱,李云博没有得神经病,神经没有出问题,自然不会想到去坐牢。 第615章 把钱用在修建滇缅公路方面 没有得神经病,神经正常,也不想去坐牢,那么就要谨慎做人,那么就要小心做事,假如,如果,杜黑贵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指认他收下五十个大洋,到时候,我是承认这件事?还是否认这件事? 承认这件事呢,意味着有大事情要发生,有可能被县里抓去坐牢,否认这件事呢,杜黑贵认得他,追击杜黑贵的那几个长工或者短工,也都认识他,想赖是赖不掉的。 李云博陷入两难境地之中,并在两难境地之中,感受到了痛苦,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痛苦,一种压力,这压力有多大?大过虹山吧?这压力有多重?重过虹山吧? 李云博希望杜黑贵意志坚定,宁死不屈,既然敢做,就要敢为,不要因为惜命而断送自尊,要知道,在我们李刀磨,往往把做人的自尊,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甚至,在某个时间,他希望杜黑贵去死,立刻去死。 人,大都有爱财的习性,大都有爱钱的习性,面对巨额财富,面对泼天富贵,如果李云博不为所动,不想据为己有,那么,他或许就不在大都之列,或者抛离了大多数人固有的习性,显出鹤立鸡群的姿态,而如果真是这样,就是另类,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另当别论。 结果,事情朝着李云博的思路走,毫无悬念地朝着李云博的思路走,在多方势力的追击下,杜黑贵选择了死亡,从石门山舍身崖跳了下去,摔死在石门谷底。 杜黑贵的家人自知理亏,他们在找到他的尸体以后,不敢说话,不敢申诉,而是抬到飞凤山半山腰乱坟岗,草草埋葬了事,叫他在飞凤山半山腰做孤魂野鬼。 得到杜黑贵死亡的消息,李云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顿时放下心来,顿时彻底地放下心来,人死不能复生,死人不会讲话,他知道,随着杜黑贵的死亡,他得到五十个大洋之事,已经成为秘密,已经成为无人知晓的永远的秘密。 天降财物,天随人愿,或者我不想得到,不愿得到,但是,我就是能够得到,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就算拒绝,也拒绝不掉。 运气不好,想弄几个钱,很难,难到什么程度?比豋夭还要难,运气来临,运气来到,水也挡不住。 我李云博何等幸运?居然成为大富大贵之人?谢谢黑贵兄弟,谢谢黑贵兄弟,我现在给你磕头,我现在给你磕十八个响头,不仅如此,我以后还要到坟上去感谢你,到坟上去祭奠你,当然,不是公开的去,而是悄悄的去。 你我之间的事情是个秘密,而秘密是不能公开的,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李云博在心里认定,这笔巨款已经属于他所有,可以放心地享用,可以安心地享用,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但是,一个儿子远远不够,他还想要一个,甚至还想要几个,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存在着一种负疚感,存在着一种负罪感。 李云博知道,如果不是他想有后代,如果不是他想有后代到极点,他不会在遇到俞晓梅的时候,在她面前大倒苦水,不会由此引发俞晓梅对他产生同情,同意为他生育后代。 李云博心里想,如果不是我,晓梅就不会有心理上的负担,如果不是天明,晓梅就不会有伤感,她的心里就不会着急,就不会得急病,就不会那么早就死亡。 关于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晓梅,是我害死了晓梅,在晓梅面前,我罪恶滔天,我恶贯满盈,我不仅应该去死,而且应该去死好几次。 如果说李云博以前对俞晓梅,只是心里存在感谢,那么,在他获得一笔巨款之后,他对俞晓梅,就不再局限于感谢,而是产生了感激,产生了深深的感激,他感激俞晓梅,感激她不仅给了他一个儿子,还指引他得到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晓梅,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在担心我带不好我们的儿子吗?你是在担心我因为家里穷,不想送我们的儿子去读书吗?你故意出现在我梦里,故意用忧虑的目光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在那边过得不好,过得不自在呢! 想到你在那边过得不好,想到你在那边过得不自在,我的心里好生难过啊,好不自在啊,所以我才去街上,才去街上买猪脑壳给你吃,我没想到,永远都不会想到,你竟然会指引我去获得一笔财富,竟然会指引我去获得一笔巨额财富。 现在,我有钱了,现在我有很多钱了,我不会用这些钱去取悦别的女人,在我的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就算别的女人看上我,走到我的身边,我也要把她一脚踢开,我能这样去想,就会这样去做,除了你,别的女人在我眼里不是女人,绝对不是女人。 手里有了这么多钱,我该做些什么呢?第一是送我们的儿子去读书,去读好多好多的书,等到他长大,我就给他娶一个老婆,把我李家的香火传承下去,第二,我要买好多好多的纸钱香火,在坟上烧给你,让你在那边过得舒适,过得自在。 李云博想到这些,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他是一个重情男人,俞晓梅为他而死,他要记住这份情,记住这份爱,尽力去报答俞晓梅。 世间之事,实在难以预料,李云博兑现了对俞晓梅的承诺,不仅送儿子读书,而且读了许多年。 但是,杜黑贵给他的五十个大洋,既没有用在李天明身上,也没有用在俞晓梅身上,而是把钱用在修筑滇缅公路上。 第616章 我家儿子白白胖胖,永远都不会老 李云博希望俞琴接纳李天明,把李天明当亲儿子,他原来想俞琴做到这一点很难,他没有想到,俞琴很快喜欢上李天明,特别是在俞晓梅死了以后,她简直把李夭明当成了宝贝。 宝贝是要捧在手里的,是要含在嘴里的,捧在手里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掉到地下,含在嘴里要小心再小心,避免被化掉,而俞琴正是这样做的,而且做得很好。 李云博说:“俞晓梅已经死了,天明好可怜,你就把他当亲儿子,多给他一点母爱,以后会有回报的。” 俞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李云博,说:“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俞晓梅不死,她就会给天明母爱,而我不能给夭明母爱,而是在旁边看?” 李云博说:“问题在于俞晓梅已经死了,退一步说,就算她不死,敢来我们家吗?敢来认儿子吗?这件事情,毕竟有点阴暗,见不得光,不能让人知道。” 俞琴说:“以前俞晓梅不是来过家里,不是给天明喂过奶吗?为什么说她不敢来家里?为什么说她不敢认儿子,前言不搭后语,前后矛盾,我看你脑子出了问题,而且是出了大问题。” 李云博说:“不是前后矛盾,我的脑子也没有出问题,我的脑子清醒得很,俞晓梅开始的时候来我们家里,是因为我们释放了烟雾弹,把事情搞得很模糊,叫人看不懂,猜不准。” 看到俞琴对儿子那么好,李云博放下心来,彻底放下心来,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如果俞琴因此而冷落他,他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为了儿子能健康成长,他愿意在被冷落中度过,而且,他觉得这冷落不仅值得,而且十分值得。 李云博说:“当初为了掩盖事实真相,我叫你假装怀孕,等到俞晓梅生下儿子,我们随即对外宣布,说你也生下了儿子,而实际上你没有生,而是把俞晓梅的儿子接了过来。” 俞琴说:“有这么一回事,你叫我假装怀孕,我就假装怀孕,出门要在肚子下边垫上一个枕头,回到家里要把大门关上,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导致事情露陷,唉!光明正大的生活,搞得像做贼,光明正大的婆娘,搞得像个贼婆娘。” 李云博没有顺着俞琴说话,而是转移了说话方向,说:“俞晓梅来家里,是因为你第一次生,没有奶水,而她有奶水,全当帮忙你一下,而事情的真相是外人没有说辞,客楚林也没有反对,至于以后,天明渐渐长大,俞晓梅就不能来了,也许是这个原因,导致她心里难后,得急病而死。” 俞琴说:“不会是这个原因,而是她觉得对不起你,没有给你生第二个,没有给你生第三个,男女之间,只要有过接触,大都会生发感情,恋恋不舍,念念不忘,巴不得每分钟,每秒钟都在一起。” 听到这话,李云博不是一般的惊讶,而是特别的惊讶,眼前这个女人,眼前这个跟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不仅精明,而且看问题比较透彻,看得十分透彻,不可小看,而是要高看。 李云博狡辩,说:“家是自己的好,老婆是自己的好,我所以去找俞晓梅,不是为了重续旧情,而是为了李家香火,但凡你能生,哪怕生下一只老鼠崽,我也不会去借人家的腹,至于,感情,没有,绝对没有。” 不会生育是俞琴生命中的短板,是她生活中的酸楚,只要李云博提到这一点,俞琴就觉得自己矮人三分,说话做事没有底气,说:“女人活到生不出孩子,也够悲惨的。” 李云博听不得这种话,现在听见,心里有些不舒服,说:“悲惨,悲惨,说话那么难听,我打你骂你了?还是少你吃穿了?做人嘛,要有自知之明,要想到别人的难处,多替别人着想。” 俞琴说:“我老实,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等会儿我要给儿子洗澡,麻烦你去做饭。” 李云博巴不得俞琴善待儿子,至于去做饭,小事一桩,说:“你给儿子洗澡,辛苦得很,自然是我去做饭,说起做饭菜,还是男人厉害。” 俞琴不回话,专注于给儿子洗澡,说:“我家儿子细皮嫩肉,粉嘟嘟的,永远不会老,天明,你爹脸黑得像木炭,脸上的皱纹,比云里江的波浪还要多。” 看见俞琴贬低自己,李云博不怒反笑,说:“人都有一个衰老的过程,小时候我也白白胖胖,想当年你刚刚嫁给我的时候,那鲜嫩,那水灵,没得说,可是现在……” 李云博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俞琴显然巳时知道答案,说:“你不就是想说,说我现在已经变成了黄脸婆?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不需要你说。” 第617章 折转身,抱着鸡走向家中 前文说,李云博抱着两只鸡,从李刀磨私塾走向木瓜箐,当他走到一棵火把树下时停下脚步,站在树下, 既看景致又想心事。 在火把树下站立许久,想了许多,李云博下意识地抬起脚,走向李刀磨本主庙,他想到王姓人家里,去看一下,去坐一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云博怀抱的两只母鸡,其中一只发出了叫声,尽管那叫声很轻微,但是,在寂静的夜晚里,那轻微的叫声,也比白天的尖叫,更令他感觉得到。 我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应该选择回家,而不是选择去王姓家,我所以想到去王姓家,并走向李刀磨本主庙,是因为我以前去过的次数太多,已经形成了习惯,尽管脑子里不想去,但是,脚不听话,脚想去。 出现这种情形,如果说起来,就是脑子指挥不动脚,脚想当叛逆,去背叛脑子,好在脑子及时醒悟,开始干预并制止脚的行动,促使迈动起来的脚,不仅停止了迈动,还开启了转向功能,走向木瓜箐。 王姓人家来到李刀磨,已经好几个月了,但是,在李云博眼里,几个月等同于几夭,甚至几个钟头,完全可以断定为初来乍到。 李云博觉得王姓人家不容易,特别不容易,他们一家五口人,逃离战火燃烧的内地,不远千里逃到边疆李刀磨,人生疏,地不熟,而作为李刀磨村民,李云博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帮忙王姓人家,去帮助王姓人家度过难关,迎来新生。 李云博收留王姓五口人,不仅符合云里县政府的政策,还远超云里县政府的政策,但是,李云博并没有被请到云里县政府,没有他先前所想到的披戴红花,到各个地方去传授无条件接受难民的经验。 我不认为云里县政府存在欺骗,可能的情况是,县里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而政府工作太少太少,工作人员忙不过来,把我执行县政府政策的功劳给忽略了,极有可能给忽略了。 但是,我认为这只是一种暂时现象,等到县里不再忙,他们就会派人到全县各地去巡查,把执行政策有功的人员找出来,给予奖赏。 或许,县里有人比我做得更好,做得更到位,自古以来,政府都是表场最先进,而我现在,在他们眼里是次先进,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以后,我要更加努力,为抗战,为抗战胜利,去做更多更大的贡献。 李云博是一个农民,他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但是,中国历来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说法,在很多时代,都有这样的人,他们不是社会的主角,但是承担着比主角更重的责任,做着比主角更多的事情。 李云博希望成为社会的主角,为社会做更多的事情,做更多的贡献,但是,他意识,凭他的地位,凭他的能力,无论他怎样努力,他都不会做到,李云博知道这一点,而且深刻地知道这一点。 既然无法融入社会,既然无法成为社会主角,那么就要融入李刀磨,成为社会的主角,而且,以他的做派,以他的努力,他已经成为李刀磨的主角,不敢说他在李刀磨说一不二,但是敢说他有威信。 李云博说出来的话有人听,他已经成为李刀磨村民心里的主心骨,很多时候,很多人已经用时间,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李云博不是李刀磨村长,但是在村民眼里,他就是李刀磨村长,客芷座在云里县政府做参议员,在村民眼里,他头顶上的李刀磨村长是虚号,何况村里发生什么事情,跑到县里去报告客芷座,请他拿主意,时间上也是来不及,不如去找李云博,向他讨要如何解决所遇问题的主意。 李云博知道自己在村民中有一定的地位,说出来的话有人会听,当即承担起替人出主意的责任,心里说,有效无效,责任尽到。 有时候,李云博在处理问题的时候,效果不是很好,但是,只要责任尽到,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何况这样做,不仅能够拉近他与村民之间的距离,还可以借此机会混几口饭吃,更多的意义,在于李云博现在去帮村民的忙,今后村民就会去帮他的忙。 在李刀磨,村民之间的关系是融洽的,这融洽来源于村民之间的互相走动,来源于村民之间的互相帮忙,如果某个人生性古怪,当别人有事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不去搭理,不去帮忙,那么,等到某个人家里有事时,别人也不会去搭理,也不会去帮忙,就算某个人上门去求别人,别人也会找借口去回绝。 知道这种情况,李云博就会设法去改变他自己,努力去做一个古道热肠的人,他知道,他只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来路不正,万一真相被揭穿,客楚林出于脸面,一定会把儿子要回去,到了这个时候,村民会拿怎样的眼光去看他? 借腹生子以后,出于各种因素,李云博变得谨小慎微,而反应出来的是热情,是肯帮忙,他希望以这种方式去赢得村民对他的好感,以致于在他处于逆境之时,村民看在他平时肯帮忙的情分上,尽可能去原谅他,甚至去帮忙他,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投桃报李,投桃报李在李刀磨,被应用得淋漓尽致。 现在,李天明已经离家出走,忚的离家出走,对于李云博来说,不是一般的打击,而是特别重大的打击。 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机关算尽一场空,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当初就没有必要去借腹生子,害得俞晓梅因此担惊受怕,因此得急病而死亡,如果这种推测成立,那么,我不是做了一般的坏事,而是做了特别重大的坏事,老天不会原谅我,庄上的雷公难说会劈死我。 李云博这样想的时候,他得知依洛已经怀上孩子,这消息对于陷入绝望的李云博来说,俨然如正在熄灭的火焰,于突然之间,得到了大量的氧气,于转瞬之间猛烈地燃烧起来。 李云博抱着两只母鸡,离开李刀磨私塾,走向木瓜箐家中,当他在火把树下歇脚,当他抬起腿走向李刀磨本主庙之时,于突然之间意识到他的行为不够严密。 如此冒失的行为,很容易引发王姓人家产生误会,以为李云博上门是给他们送鸡,给他们送两只母鸡。 李云博意识到自己行为有问题,在心里骂自己笨得像一头猪,蠢得像一头牛,随后,他抱着两只母鸡,在夜色中,在夜色中,缓缓地走向木瓜菁家中。 第618章 鸡也会讲先来后到,也会欺生 李云博回到家里,把两只母鸡放进一个鸡舍,跟另一个鸡舍分开,两个鸡舍之间,相距约两尺。 李云博为什么不把两只母鸡放进同一个鸡舍?因为他知道,鸡也会讲先来后到,也会欺生,最先进驻鸡舍的鸡,它们会把自己当成鸡舍的鸡主,它们起先会拒绝后来者入驻。 到后来,它们会允许新鸡入驻,甚至会欢迎新鸡入驻,是否允许,是否欢迎,取决于它们是否能够和谐相处,如果相处和谐,鸡主愿意新鸡入驻,还会给新鸡一个好位置,否则,新鸡只能住在另一个鸡舍。 鸡主欺生是冷酷的,是残忍的,它们会把新入驻的鸡追到角落,轻则用嘴啄对方的毛,重则用嘴啄对方的眼睛,轻则把对方啄伤,重则把对方啄死,不残忍算不得机主。 新鸡别说没有力气,就算力大无穷,就算力大如牛,在鸡主面前,它们也不敢抵抗,甚至连最轻微的反抗都不敢。 新鸡守规矩,讲道理,它们知道,鸡舍是鸡主的家,不是自己的家,没有经过鸡主的允许,擅自入驻,或者强行入驻是一种霸道行为是一种可耻行为。 鸡是一种动物,但是在它们的潜意识里,已经初步具备了谦让的思想,他们不会因为舒适,不会因为温暖,而去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新鸡如果被主人强行放入有鸡主的鸡舍,它们会主动前往某个角落,如果是冬天,它们会睡在有风的地方,用身子挡风,让鸡主住得舒服一些,以此方式取悦鸡主,求鸡主接纳它们,关爱它们。 如果鸡主欺生,欺负它们,它们不会反抗,也不敢反抗,它们知道越反抗,受欺负的程度越高,受伤害的程度越深,实在难以忍受,想逃跑,没门,留给它们的,只能是瑟瑟发抖,不停地哀嚎,能否活下去,得看它们的命运,而在现实中,新鸡被鸡主啄死的现象,时有发生。 农村人都知道鸡有什么样的德性,他们知道,既然鸡主不讲理,既然鸡主凶狠,那好,我不让新鸡入驻鸡舍,看你去欺负哪一个?主人把新鸡老鸡暂时分开,想看看它们白天是否能够融合相处。 如果它们能够在白天做到和谐相处,那么晚上就不用管它们,索性把两间鸡舍都打开,它们爰住哪间住哪间,主人家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是给鸡舍开门和关门,而关门的意义在于保证鸡的安全。 鉴于这种认知,农村家庭,通常会做两到三个鸡舍,最少也要做两个, 李云博深知两只母鸡重要,在于这两只鸡是依洛从娘家带回来的,两只母鸡的身上,带有依洛父母对女儿的深情关爱,带着他们对女婿的深情关爱,李云博把两只母鸡的作用,提到了一个高度。 当李云博知道依洛怀上孩子以后,他满心里的绝望,变为满心里的希望,在此之前,随着李天明的离家出走,李云博意识到他要绝后,李家的香火到他这里,算是彻底完结,他不知道以后,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去面见他的祖宗,去面对他的祖宗。 人,往往经受不起打击,特别经受不起重大打击,李天明的突然离家出走,对于李云博来说,就是一个重大打击,这种重大打击,不仅让他感到绝望,而且让他感到心碎,而心碎,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很快就要死亡,死亡以后,什么事情都完了,会不会是这样?不会,绝对不会。 依洛怀上孩子,不管怀上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李天明留下的血脉,那就是李云博李家的后,那就是李云博李家的香火。 有后人,有香火,李云博可以自我安慰,也可以对外炫耀,因为在李刀磨,男人有了后人,有了香火,才能算男人,才能算真正的男人,否则就是假男人,或者半个男人。 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需要以后人做支柱,做支撑,后人越多,香火越旺,越会被人看重,越会被人尊重,这些人,会被人当面吹捧,还会被人奉为楷模,奉为榜样,以他们的香火旺,去教育那些香火不旺的人,去骂那些孩子不多的人。 如果李云就此绝后,人家就会在背后说闲话,谁知道李云博前世做了什么坏事,谁知道李云博今生做了什么坏事,如果前世不做坏事,如果今生不做坏事,他为什么要绝后?他为什么要绝香火? 被人质疑到这种程度,被人骂到如此程度,还有什么勇气话下去?死了以后,以什么面目去见祖宗?面对祖宗的质问,怎么去解释? 再说做坏事,李云博借腹生子,是主动做坏事,李云博接受过杜黑贵五十个大洋,是被动做坏事。 李云博心里想,我做过坏事,但是,好事做得更多,我想老天是看得见的,而且已经看见的。 如果把做坏事当成犯罪,那么,无论对俞晓梅,还是对杜黑贵,他都已经赎过罪,而且,他以虔诚的姿态赎过罪,李云博以为,他现在已经是个无罪之人,已经是个清白之人。 既然我无罪,既然我清白,老天爷就应该善待我,不仅要给我后,延续我李家香火,而且要多给我后,让我李家儿孙满堂,不对,是孙孙满堂,儿子嘛,就只有天明,独苗一根,没有第二根。 人口发展起来是很快的,快到令人咋舌的程度,李云博知道,就算只有一个儿子,如果儿子能生上十个八个,再由这十个八个生下去,几十年以后,李家不会觉得人少,而是觉得人多,觉得人太多,多到令人难以忍受,多到想把人弄死。 李云博由绝望到充满希望,在于依洛怀上了李天明的孩子,既然如此,作为公公,他觉得他有责任保护好依洛,让依洛把孩子顺利地生下来,去继承李家的香火。 战争时期,无论前方,还是后方,生活物资都是极度稀缺,李刀磨同样如此,就李云博家而言,除了几只鸡,几乎没有什么了。 如果是别人家,如果孩子多,什么时候怀上,什么时候生,公公不会去管,懒得去管,但是李云博家不一样,就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现在已经离家出走,好在儿子留下了血脉,希望有后,延续李家香火,得已实现,这怎么能不令李云博感到惊喜? 李云博把两只母鸡抱回家,为了保证两只母鸡的安全,使它们在李家顺利落脚,顺利长大,他把两只母鸡单独关进一个鸡舍。 笫619章做过一些坏事,但是好事做得更多 李云博把抱来的两只母鸡安顿好,随后坐在院子里吸烟筒,随着烟筒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起来,院子里开始流淌呛人而迷人的气味。 夜是寂静的,甚至是寂静的,哪怕极为轻微的响声,在这个时间,也会成为巨响。 天上的月亮,运行在浮云之上,星星,除了特别明亮的几颗星星,绝大部分隐藏了踪迹,不见了踪影,淡淡的月光下,以到清晰的景物,在这时候变得依稀而模糊。 由抱来的两只母鸡,李云博想到了依洛的父母,说起来,依洛的父母,还是挺慈善的,还是挺慈祥的,当他们从女儿口中得知女婿遭了大难,毁了面容,他们不但没有就此拆台,叫女儿离开女婿,反而劝女儿莫要嫌弃老公,叫女儿去爱恋老公,叫女儿去守护爱情,叫女儿去守护婚姻,一定做到不离不弃。 更为难得的是,依洛的父母,竟然送给女儿三只母鸡,三只母鸡,在战争年代,在几乎所有生活物资都极度紧缺的战争年代,显得特别珍贵,他们把特别珍贵的东西送给女儿,送给女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我想一下,我要好好地想一下,对了,意味着他们不但看重女儿,还他们看重女婿,至于女婿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不会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女儿的幸福。 依洛已经第二次嫁人,做父母的可不想女儿第三次嫁人,人嘛,毕竟要讲脸面,不讲脸面,今天嫁这个男人,明天嫁那个男人,有什么意思。 那个时代,是落后的时代,迷信,脸面,等等,充斥着整个社会,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依洛已经失去一个老公,她可不能失去第二个老公,她只能守着第二个老公,不要说第二个老公还活着,就算死了,她也只能守着,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过了几年,传言已经死亡的保大水,意外地出现在李刀磨,意外地出现在依洛身边,此时的保大水,已经是个新生代,代表着新时代,代表着新生活。 保大水是云里县新政府的领头人,他向依洛发起了进攻,在他的强势攻击下,柔弱的依洛心甘也罢,不心甘也罢,最终成为保大水的俘虏,做了保大水的老婆,这是发生在后来的事情。 而在先前,文中所叙述的时间,包括依洛在内的许多人,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李天明会战死在木山048r高地。 依洛的父母,把事情做得如此好,把 重情重义做到如此程度,我们怎么可以慢待人家的女儿?不能,绝对不能,而是要把人家的女儿当宝贝,不能让她吃亏,哪咱半点亏也不能让她吃。 现在李云博家里,包括依洛在内,只有三个人,日子虽然艰难,但是,凭 李云博的精明,凭俞琴的勤劳,一家三口吃饭,应该没有问题,从得知依洛怀上孩子那一刻起,李云博就心里打算不让依洛下地干活,只管在家里休息,到时候顺利把孩子生下来,让孩子继承李家的香火。 这才是目前的最大问题,其它的问题,在这个最大问题面前,不要说大巫,就是小巫也算不上,都要服从于大问题。 一个家庭,哪怕一个小家庭,都会有许多事情,愚蠢的人,面对许多问题,不知道取舍,眉毛胡子一把抓,结果什么也做不成,什么也做不好,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 而精明的人,往往会把许多问题进行排列,进行比较,最后筛选出哪些是主要,筛选出哪些是次要问题,然后先做主要问题,这样做,会显得从容淡定,不慌不忙,而效果却非常好,李云博自以为是一个精明的人,至少,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李云博把两只母鸡,单独关进一个鸡舍,坐在院子里吸烟筒,两只母鸡的到来,尽管被单独关在一个鸡舍,但是,原来的鸡,还是感觉到了新鸡的气息,原来的母鸡还算含蓄,含而不露,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 而两只公鸡,却显得热情,而且是十分热情,它们扇动着翅膀,咯咯直叫,它们想冲出鸡舍门,前往另一个鸡舍,去看新来的母鸡,想看它们是否成年,想看它们是否美丽。 两只公鸡显然无法冲出鸡舍门,于是,它们瞪大眼睛,想看两只新来的母鸡,然而,它们看不见,失望过后,它们到底安静下来,盼望着天亮,盼望着晨光早一点到来。 第二天早晨,李云博打开鸡舍门,他担心两只母鸡被欺负,没有打开另一间,两只公鸡看到门被打开,率先从鸡舍里冲出来,直奔关着新来母鸡那一间,立刻向新来的两只母鸡,表达热烈欢迎的感情。 李云博见状,知道那两只公鸡,对新来的两只母鸡,起先感到好奇,现在表示欢迎,知道它们不会打架,两只新来的母鸡,不但没有生命危险,而且有可能得到两只公鸡的关心,于是,他打开鸡舍门,把新来的两只母鸡放了出来。 两只公鸡立马奔向那两只母鸡,围着那两只母鸡打圈圈,其中一只跑到院子角落的菜地,两只脚一阵乱刨,刨出几条虫子,嘴里咯咯叫唤,听到叫唤声的两只母鸡立马跑过去,把虫子吃进嘴里。 看见两只公鸡冷落原来母鸡,对两只新来两只母鸡献殷勤,李云博心里说:“鸡都知道喜新厌旧,人喜新厌旧,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的时候,李云博的眼前,幻化出俞晓梅的身影,那身影,是那么的美丽,是那么的可人,是那么的贤惠,是那么的温柔。 李云博把俞晓梅和俞琴进行比较,过后他发现俞晓梅比俞琴好,无论哪方面,不管哪方面,俞晓梅都比俞琴好,如果说俞晓梅一身都是优点,那么,俞琴一身就只有缺点,如果说俞晓梅是美女的话,那么,俞琴就一定是丑女。 我把她们两个进行比较,得出晓梅比俞琴漂亮的结论,这是不是喜新厌旧的一种表现?我是不是正在喜新厌旧?如果沉浸在喜新厌旧而不能自拔,结果会怎么样? 俞晓梅已经死亡,而且已经死了许多年,而俞琴虽然不如俞晓梅美丽,但是,俞琴现在还活着,活着的女人,哪怕她很丑,也比死去的女人美,人得看重眼前,人要务实而不要务虚。 李云博这样想过以后,决定从现在开始,要把俞晓梅从心里,从脑子里抹去,他知道,人不能永远生活在阴影之中,他要过上现实生活,把老婆照顾好,把儿媳妇照顾好。 第620章 把希望变成现实,才是问题的关键 依洛怀上孩子,无论对于俞琴来说,还是对于李云博来说,都是一个希望,而且是一个大希望,而要把大希望变成现实,并在现实中存在下友去,这才是问题的实质,才是问题的关键,其它的都是虚芜。 李云博知道,李云博深深地知道,唯有把依洛的身体调整好,她才会生出健康的孩子,而要把她的身体调整好,唯有吃,唯有吃好,唯有增加营养。 在现代,在今天,无论女人还是男人,吃饱或者吃好,都没有问题,但是,在李云博生活的时代,别说吃好,就说吃饱,也是一种奢望,许多人挣扎在死亡线上。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首先是生产力低下,那时候没有化肥,种庄稼全靠农家肥,而获得农家肥的主要渠道在于牲口,牲口多,踩出来的农家肥就多,然而现实情况是许多家庭,别说牲口,就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鸡鸭,也养不起几只。 再有就是种子,那年代,种子是不经优化的,都是从产出中预留种子,自然传承,再自然传承,种子在反复传承过程中,开始出现炖化,继而影响到产量,说起来也算正常。 修建滇缅公路,扩建云祥机场,不仅导致李刀磨村民,用去了大量人力,还用去了大量的财力 到了后来,由于前线抗战需要,也为了保障前线抗战需要,云里县政府给各村寨下达了任务,村民要么主动交出物资,要么不强征物资,对于抗拒的村民,哪怕稍有一点抗拒,一律加以严惩,丝毫不会手软。 由于政府大量征收前线抗战所需要的物资,云里县各乡各寨,生活物资极度缺乏,前文已经叙述过,为俢建滇缅公路。 为扩修云祥机场,李刀磨村民不仅贡献了猪牛羊,还把村里的狗也予以宰杀了,把一个生机盎然的李刀磨,活活演绎成宰狗村,而全县以李刀磨为楷模,拿李刀磨当榜样,有样学样,把更多的村压,演绎成宰狗村,整个云里县乡村,毫无生机,毫无生气,病恹恹的样子。 前文叙述过,为支持前线抗战,为给前线抗战捉供更多的生活物资,李刀磨组建了打猎队,由李天明担任打猎队长,李刀磨打猎队组建以后,他们向大山发起了强大的进攻,他们把虹山,把和尚山的动物,几乎赶尽杀绝,大量动物经过加工以后,被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 正是因为上山打猎,李天明等六人,因为外敌战机突然坠落,并突然发生剧烈爆炸,他们受到极大的伤害,六名青年全部被毁容。 如果说前文想到给文章埋下伏笔,有意制造悬念,那么到了现,在可以进行直白叙述,没有必要再去遮掩,设置悬念,埋下伏笔,到现在已经失去意义。 李天明等六人,有人断手断脚,有人眼瞎,有人耳朵被炸没,他们自觉无颜面对亲人,自觉无颜在村里生活下去,何况他们都是血性男人,血性男人的性格是有冤心伸,有仇必报,他们没有选择。 既然是外敌强加给他们屈辱,他们自然要找外敌报仇,找外敌雪恨,中秋节那天,他们在陪伴亲人吃过团圆饭之后,悄然离开李刀磨,披着月色走向战场,最后全部死在战场,而战场,带回给李刀磨村民的,是一块刻着六个人姓名及部队职务的墓碑,一块泛着青光的墓碑,一块冷冰冰的墓碑。 李天明的离家出走,给了李云博以沉重的打击,原本雄心勃勃,想把李家香火传承下去的李云博,于此时此刻,变得心灰意冷起来,变得彻底绝望起来。 得知依洛怀孕,李云博不止眼睛一亮,而且如同死灰复燃,他心里原本已经熄灭的火焰,再一次燃烧起来,他知道,只要照顾好依洛,只要依洛把孩子顺利生下来,李家的香火不仅不会断,而且会延续下去,以不可阻挡之势延续下去。 李云博知道自己接下去应该怎么做,但是,公公与儿媳之间是有代沟的,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要有所讲究,不能把话说得过于直白,不能把事做得过于直接,该含蓄时一定要含蓄,该含糊时一定要含糊。 李刀磨受到过巨大伤害,现在依然受到伤害,缺乏牲口踩粪,制造不出农家肥,导致庄稼长得不好,导致产量过低,收获物自然不会多,然而就算这不多的收获,也是大部分交给了政府,再由政府转交到抗战前线。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云博家里,最值钱的就只有那几只鸡了,而且那几只鸡,是不久前才开始养起来的,到现在还没有发展起来,而依洛从娘家带回来的是成年鸡,杀了一只,还有两只,如果顺利的话,不用几天,它们就会下蛋,然后孵蛋,孵出一群小鸡。 我要努力把小鸡养大,到时候杀鸡给依洛吃,增加她的营养,让她生出一个白胖小子,当然,生出一个女子也行,但凡是我李家的后,我都喜欢,我都要努力把孩子抚养长大长,至于以后帮孩子成家,应该是依洛的事,我和俞琴,难说活不到那一天。 我李云博前世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这辈子要遭报应,好在依洛现在已经怀上了孩子,眼看就要绝后,终归没有绝后,说起来还算老天有眼。 李云博想过心事,看到两只公鸡没有欺负两只母鸡,而是关心两只母鸡,心里不再担心,他从储存柜里舀出一碗包谷,撒在地上给鸡吃。 鸡是杂食动物,吃谷物,吃青菜,吃青草,吃虫子,连蜈蚣也敢吃,李云博所以给鸡吃包谷,是因为谷子太金贵,本身就没有多少,还要上交给政府,送往前线,他必须保证人有吃的,而包谷产自山地,产量虽然不高,但是,喂大几只鸡,应该没有问题。 李云博喂过鸡,走进厨房做饭,在以前,他是不做饭的,他以为做饭是女人的专利,具体到这个家,是俞琴的专利,既然是俞琴的专利,就不应该去涉足,更不应该去剥夺。 李云博早晨要做的事情,首先是排空体内的秽物,洗脸洗手,吸烟筒,过足碉瘾,如果觉得时间还算充裕,他去修理农具,去磨刀,或者编织一些竹器,除了保证自用,多余的拿到集市去出售,挣点小钱。 李云博所以做饭,是因为依洛留在李刀磨私塾,在那里等候李天明,李云博知道依洛怀孕以后,考虑到她的安全,李云搏叫俞琴在李刀磨私塾陪伴依洛。 既然陪伴,就不局限于晚上,还将延续到早晨,具体来说,俞琴要吃过早饭才会回到木瓜箐。 为了依洛,为了你李家香火,李云他巴不得俞琴晚一些回来,甚至不回来,毕竟,照顾好依洛,才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第621章 如果去跟疯子计较,岂不是我也成了疯子? 对于李云博来说,如果能够把希望变成现实,苦一点,哪怕苦几点都无所谓,他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能有后代,能把李家的香火传承下去,无止境地传承下去。 通常情况下,李云博吃过早饭,就会扛起农用工具,拎起烟筒,走向田地,俞琴则会拎起一个烧水壶,拿上两个小碗,跟他一起下地干活。 两个人一起到地里去干活,在干活之前,他们会走到沟渠也,把烧水壶灌满,把烧水壶放在简易灶台上,那简易灶台,就是把两个石头并排摆放在地上,两个石头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用来燃火。 农村田地周边,都会有燃柴,到了地里,俞琴给烧水壶灌满水,架在简易灶台上,跟着捡来一些燃柴,点燃,随即去地里干活。 中午,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不会回家,饿了,吃事先放进火炭里的东西,无非红薯洋芋之类,偶尔也会烤粑粑吃,总之,能填饱肚子就行,干到下午五点左右,他们收工回家。 回到家里以后,俞琴开始动手做饭,开始喂牲口,李云博则走向自留地,该拔草时就拔草,该浇水时就浇水,该捉虫时就捉虫,该给庄稼松土时就松土,如果不去自留地,就在家里做别的。 如果家里有客人,就陪客人喝酒吃饭,如果家里没有客人,就洗脸洗脚睡觉,等着夭亮出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现象,循环往复,年年如此,天天如此。 其他家庭也一样,没有哪一家,人愿意去创新,没有哪一家人,愿意去改变,让这种现象,就那样存在着,就那样延续着。 现在回过头来说李云博,李云博刚刚做好饭,俞琴就回来了,她看见李云博做好了饭,心里既惊讶,又觉得奇怪,觉得老公竟然会主动去做饭,一辈子都是她来做,现在竟然他也来做,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又能是什么? 俞琴走到饭桌前,坐下,说:“依洛这个人,真是的,放着好端端的家不住,非要住在私塾,叫我两头跑,既耽误下地干活,还要得要你做饭,今天晚上,我去把她喊回来。” 李云博的心思,完全在有后代上,完全在传承李家香火上,他现在想到的,完全是依洛肚子里的孩子,只有等到依洛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传承李家香火的希望,才会变成真正的现实,其它的,包括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的。 李云博听俞琴说晚上把依洛喊回来,心里是相当的反感,是相当的不满,然而,他到底忍住了性子,没有骂俞琴。 说:“依洛住在私塾,是在私塾等天明,天明变成了鬼样子,但是依洛并没有因好在嫌弃他,竟然从娘家带回来三只母鸡,记住,不是一只,而是三只,她为什么要带回来三只母鸡?说明她非常重感情,非常想给天明增加营养,非常想让天明快一点好起来,这么好的儿媳妇,天底下就只有依洛一个。” 俞琴说:“我不信她会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想她是在找借口,想以这个借口去逃避劳动,现在的年轻女人,没有能像我,她们精得很,懒得很,我们这一代人,不是她们的对手,被她们糊弄了还在说她们好。” 李云博不耐烦听这种话,也不想听到这种话,说:“我只知道你不会生孩子,没想到你会如此尖酸,如好刻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家的儿媳妇?照我说,依洛是一个不想偷懒的人,她勤快,甚至比你还要勤快,你以后要把她当榜样,努力去学习她身上的优点。” 俞琴不知道依洛身上有些什么优点,不知道该学依洛身上哪些优点,说:“老都老了,还去学年轻人身上的优点,亏你想得到,亏你说得出来,向儿媳妇学习,我的老脸往哪儿搁?我不去学,绝对不去学。” 李云博只是嘴里说出来,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依洛身上有哪些优点,现在看到俞琴抱怨,他也不好开口去骂俞琴,:“学不学无关紧要,但是,你作为我的老婆,作为跟我生活多年的老婆,要学会体谅我心里的难处,什么难处?那就是我要有后人,李家的香火不能在我手里绝。” 李云博说过话,端起饭碗吃饭,刚吃过两口,又放下饭碗,说:“依洛吃过饭了吗?” 俞琴说:“还没有吃,我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做。” 李云博听不得这话,说:“我以前说你憨,你还嘴犟,以为你自己很聪明,现在看出来了吧?我叫你去照顾依洛,不是叫你在旁边看着她,而是叫你去帮她做事,比如帮她做饭做菜,比如劝她多吃一点,等到她吃好吃饱以后,你再回来也不迟。” 俞琴觉得照顾好依洛,有这个必要,但是,过分地去照顾,没有这个必要,说:“照你这么说,我们以后不把依洛当儿媳妇,而是把依洛当公主侍候着?” 李云博说:“不是把她当公主,而是把她当祖宗,世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我们没有后人,等到我们去到那边,给我们三个大耳光是小事,难说还会罚我们下跪,罚我们跪上几天几夜,把膝盖骨都跪烂,到了那个时候,有你的好受。” 俞琴胆子小,经不起如此吓唬,何况她也担心到了那边,不仅会被打耳光,还会被罚下跪,在世间已经被人看不起,到那边如果还是被人看不起,那就是生不如死,那就是死不如生,人生过到如此境地,过得如此悲惨,还有什么可说的? 为避免过得悲惨,俞琴只能接受现实,只能屈从现实,说:“我害怕挨打,更害怕下跪,我听你的,把依洛当老祖宗伺候,可以吧?为了一个香火,今天叽叽呱呱,明天叽叽喳喳,天天学鸟叫,有什么意思?” 李云博要的就是俞琴听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现在他看到俞琴听话,心里特别是高兴,他把心里的特别高兴藏起来,说:“心动不如行动,以后呢,我就看你行动,希望你努力把依洛照顾好,至于我,老成这样,既不值得你看,也不值得你关心,我过到哪天算哪夭。” 俞琴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心,说:“你叫我天天去私塾,地里的活路哪个来做,没有地里的出产,我们靠什么活下去?人都饿死了,还讲什么后代?还讲什么香火?” 李云博听过俞琴的话,当那现出豪情万丈的神情,说:“就屁大点地方,还不够我三锄头两锄头,还用得着你们来帮忙?不用你们帮忙,我照样会把田地种得好好的,保证你们以后有吃的,而且会吃得好。” 李云博说的你们,既包括俞琴,也包括依洛,俞琴当然知哓你们两个字有什么样的含义,说:“不想叫我到地里去干活,可是总得有人给你做饭吃,以前都是我做,现在由你来做,传出去,人家会在背后骂我不贤惠,骂我不知道伺候老公。” 李云博现在只想让俞琴去照顾依洛,不想让俞琴在家里给他做饭做菜,说:“不要以为做饭做菜是你们女人的专利,其实男人比女人做得好,你不看县里的食堂?哪家不是男人在做饭做菜,你不在家做饭做菜,难道我要被饿死不成?” 听过这话,俞琴知道李云博想有后代,想传承李家香火,已经想到发疯的地步了,她在心里说:“我不跟疯子计较,如果跟疯子计较,岂不是我也成了疯子?” 第622章 我不去喊她回来,我去求她回来 俞琴断定李云博的神经,已经出了问题,她面前的李云博,如果不是一个人全疯子,也是一个半疯子,跟一个疯子子,或者跟一个半疯子去计较,除非是一个疯子,或者一个半疯子,正常人是讨不到便宜的,是绝对讨不到便宜的。 生活在这个世界,人们所想到的总是不能吃亏,总是不会吃亏,最好的事情,就是能占别人的便宜,如果能以损人的方式,去获得自己所要的东西,在行为有些不妥,甚至有些卑鄙,但是,在心理上却能获得遐想,谁不想发点意外之财呢? 现在,俞琴既然在心理方面,断定李云博是一个疯子,或者是一个半疯子,那么,她就要有所顾忌,有所防备,不要因为他而导致自己吃亏,至少不要吃大亏。 在这个世界里,分为正常人和非正常人,疯子或者半疯子,属于非正常人,这种人性格怪异,行为古怪,跟正常人的认知,跟正常人的行为,刚好相反,他们把不正常当正常,就算是水,就算是火,在他们眼里,不会淹死人,也不会烧死人,喜欢去做冒险的事,所以疯子被水淹死,被火烧死,经常发生,经常出现。 正常人跟疯子打交道,就算被疯子打,被打伤甚至被打死,疯子也不会承担责任,如果仅仅被打,或者被打伤,如果这时候去向人家诉苦,人家不但不同情,反而开骂,说:“明知道人家是疯子,你去惹人家干嘛?别说打伤你,就算打死你,也活该,要我说,其实你也疯,否则做不去招惹疯子的事情。” 所以,正常人遇见疯子,总是想方设法避开,如果不巧遇见疯子追打他们,他们只能选择跑,只能选择逃,而且,逃跑的时候不能朝水里跑。 因为在这个时候,疯子已经不把水当水,不知道水会淹死人,如果朝水里跑,追赶的疯子跟朝水里跑,被淹死以后,疯子的家人不会怪疯子,而是怪导致疯子死亡的,去找他们的麻烦,而且是特大的麻烦。 生活在世上的,不管他们地位有多高,不管他们地位有多贱,不管他们有多么富裕,不管他们有多么贫穷,他们都有各自的圈子,在各自的圈子里,都会有各自的尊严,哪怕疯子也是一样。 疯子如果因为某个正常人误导而死亡,疯子的家人,会要求某个正常人给疯子买棺材,给疯子当孝子,给疯子碰头下跪,等等。 而自知有错的某个正常人,只能按照要求去做,既失去钱财,又失去做人的尊严,总之会失去很多东西,划不来,不划算。 俞琴断定李云博已经神经紊乱,已经神经不正常,说:“想有后代,想李家香火不绝,这很正常,但是,如果因为这一点而得神经病,而去做疯子,显得有些不正常,显得有些不值,世间的事情,总该讲一个度,超过了这个度,就是不好的事情,就是一点也不的事情,从今天下午开始,还是由我来做饭做菜,请你不要破坏李刀磨男人不做饭菜的规矩。” 李云博听到这些话,不但不恼怒,反而显得很高兴,他觉得俞琴能说出这些话,说明她在意老公,不想让老公因为做饭做菜,而被别人在背后骂,在背后骂他缺乏男人应该拥有的自尊,竟然去做女人才会做的事情。 像这样的女人,说起来,还是值得信赖的,还是值得爱恋的,李云博说:“我现在虽然已经接近六十岁,但是身体好得很,雄壮得像一头牛,而且无病无痛,至于脑子,很正常,我听人说,神经病或者疯子,都是因为用脑过度,我作为平头百姓,自然不会用脑过度,我这个人啊,想得开,不会有烦恼,到死都不会得神经病,更不会变成疯子。” 俞琴说:“最好不要得这种病,得了这种病,到时候你不会讲道理,三天两头打我,而我既不能还手,也不能还口,由着你骂,由着你打,难说会被你打死,划不来,不划算,现在生活虽然困难,但是,再困难也要活下去,活着才是最好的事情。” 李云博听见这些话,笑起来,大笑起来,说:“这个嘛,你尽管放心,倒是你,不要过于辛苦,不要过于计较,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千万不要有烦恼,茶木根老婆,就是因为过于烦恼,得了神经病,最后淹死在石月亮河,这才是划不来的事情,我们都是普通百姓,什么福气都享受不到,唯有多活几年,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其它的不需要考虑。” 俞琴得到李云博的关爱,内心里是极度的喜欢,说:“我知道了,你也要讲休息,不要像牛一样去地里下死力气,农村的活路,不想做,就没有,想去做,不吃不喝,不睡觉,也是做不完的。” 李云博说:“现在是战争年代,前方在打大仗,在打恶仗,我们在后方,如果不能抓紧生产,怎么向前线提供大力支持?等到仗打完,等到战争结束,我就少下地干活,多在家里休息,老伴老伴,到老才是伴,年轻的时候不能算。” 俞琴说:“依洛一个人住在私塾,终究有一些不好,我听你的,我不去喊她回来,我去劝她回来,总共就是三个人,分开住不好,别人也会在背后说我们闲话。” 第623章 既不会去借腹生子,也不会骂老婆 把依洛喊回家,或多或少,带有一点强制回家住的味道,在李云博看来,强制依洛回家来住,这种做法不好,一点都不好,至于依洛主动提出回家住,那是另外一回事。 依洛一个人住在李刀磨私塾,说起来,也是出于一种好意,她住在那里,是在那里等候李天明的归来,而不是借此逃避劳动。 依洛原本就是农村女人,原本就勤劳,原本就勤快,不管什么事情,总是抢着去做,俞琴看在眼里,李云博也看在眼里,他们对依洛,十分在意,十分看重。 然而,俞琴为什么要说,去说依洛借此逃避劳动呢?因为人是善变的,人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发生变化,更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像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发生过,现在也发生过,别的地方发生过,李刀磨也发生过。 俞琴知道依洛怀上了孩子,心里非常高兴,她嫁给李云博,但是,她无法给李云博生孩子,而极力希望李家香火能传承下去的李云博,在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想到上山打猎,收获满满,他在下山途中相遇俞晓梅,向俞晓梅大倒苦水,意外地得到了俞晓梅的同情,当场答应替他生孩子。 李云博借腹,得到了儿子李天明,虽然只有一个独丁丁,但是,有一个独丁丁,总比没有要好,有一个独丁丁,就会传下去,无限制地传承下去,到时候,李家的香火不仅会旺盛,而且会很旺盛。 面对无法生育,俞琴努力过,她拜过菩萨,向老天许过愿,吃过药,向会生能生的女人讨教过,然而最终没有怀上,面对这个事实,尽管这个事实很冷酷,但是她只能接受,她没有选择,她只能认命。 好在俞晓梅竟然答应给李云博生育后代,而且给李云博生出了后代,李天明的出生,李天明的到来,给了李云博极大的安慰,给了李云慱无尽的希望,李云博不再骂俞琴,他开始把心思花在儿子身上。 人因为某件事而烦恼,或者因为某件事而变得脾气不好,甚至出现情绪失控,当某件事得到解决,那么,人的注意力就会发生转移,长时间的烦恼如果消除,不好的脾气会变得好起来,阴郁的心会变得敞亮,继而变得阳光灿烂。 李云博有了儿子,有了后代,他的注意力得到了转移,他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尽管俞晓梅的早死,在他的心里投下了浓重的阴影,但是,因为关爰儿子,因为专注于儿子的成长,李云博不再骂俞琴,甚至开始关爰俞琴。 俞琴的耳根子清静了很多,而且,因为得到李云博的关爰,她感觉自己在李云博的心里有了地位,向来阴沉的心里,仿佛撒进去一缕阳光,照得她的心里亮亮的,她感觉生活变得有味起来,感觉生活变得甜美起来,她开始在心里赞美生活,她开始在心里感谢生活。 李天明不是俞琴亲生,而俞琴把李天明当亲生,把自己当做李天明的亲生母亲,她给了李天明太多的慈善,太多的母爱,生活在母爱之中的李天明,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俞琴不是他的母亲,而当俞琴得到李夭明的死讯以后,毫无悬念地随他而去。 母子情深,儿子的死亡,彻底击垮了俞琴,俞琴在巨大打击之下彻底失控,于极度悲伤之中跑出李刀磨本主庙,奔向田野,当李云博追上她时,她已经濒临死云,李云博把俞琴背回家中,没过多久,她一命归西。 俞琴说依洛可能在找借口偷懒,借此躲避劳动,是因为依洛已经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成为李家的希望,甚至是李家唯一的希望,借此希望抬高自已,以此获得需要的东西,不是不可能,而是可以预见。 像这样的事情,历史上发生过,现实中发生过,在云里县,别的地方发生过,李刀磨发生过,婆媳之间的口角,甚至矛盾,俞琴听说过不少,也曾见到过几次。 但愿只是我的猜测,但愿这种事情,不要发生在我家里,如果不巧发生在我家里,我本来就没有地位,岂不是更加没有地位? 俞琴明白,为了李家能有后代,为了延续李家的香火,李云博一定会高看依洛,甚至会把依洛看得高人三等,在这个时候,如果婆媳之间发生不愉快,如果婆媳之间发生矛盾,李云博肯定会站在依洛一边,俞琴遭骂不是可能,而是绝对。 俞琴心里说:“我虽然笨,甚至愚蠢,但是轻重我还是知道的,还是掌握的,自讨没趣,自讨苦吃的事情,我不能做,绝对不能做。” 俞琴这样想过之后,感觉自己不应该如此去说儿媳妇,至少不能用如此刻薄的语言,说:“我也不想去说依洛坏话,事实上她来我们家这么长时间,什么都做得好,我所以说她几句,是想给你泼冷水,叫你清醒一点,不要因为想后代,想要李家香火,把自己给弄死了。” 李云博把表情弄得很平静,说:“你可以活许多年,我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依洛吃好,休息吧好,你几时见过病歪歪的女人,能生下健康的孩子?你几时见过瘦精干巴的女人,能生下胖儿子?耐心一点,把我李家的香火传下去。” 俞琴说:“我知道了,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也怪我,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遭报应,如果我能生,给你生下七八个,你也不会去偷儿子,也不会骂我了。” 俞琴把问题看得简单,以为她只要能生,只要能生下七八个,李云博就会变得安静,就会变得本分,既不会去借腹生子,也不会骂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