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魔方》 第一章 (1) 把酒畅怀 写在前面的话:感谢您阅读本篇小说,作者敬告所有见过这部小说的体育界朋友,本故事纯属杜撰,请勿对号入座,真诚感谢。 第一章(1)把酒畅怀 作者:泊林居士 二○○五年早春,寒气中透着暖意,正是北方人将换冬衣的“乍暖还寒时节”,虽然刚出正月不久,但是年味儿早己无影无踪。路旁高高的杨树伸展着光秃的枝杈,在阵风中偶尔挑逗似地吹个呼哨;居民区里的柳树婀娜飘逸,枝条上的粒粒嫩芽正蓄势待发。 天黑的比较早,己经过了傍晚下班时间,但是东昂市体育局机关各科室的灯光却大半亮着,颇令人费解,如果在平时,此刻己是人走楼空了。 看情形有些反常,想必有些令人兴奋的事情发生了。 会是什么事情呢?局外人不会留心,即使留意的人也会莫名其妙,只有机关的同行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没错,肯定是因为人事调整的事情,除此之外,难有令人如此敏感而议论纷纷的话题了。 机关的人事问题一向复杂,每次面临调整,就如往水中扔进一把石子,马上激起无数涟漪,尤为奇特的是这些波澜似乎能再次衍生,相互激荡,纹花似锦,久久难平。目前留在市体育局机关不回家的,除了正副局长们,大多是六神无主之人和好事者,他们或独自沉思,或促膝谈心,而那些心有定数或自认与己无关的同志,早己溜之大吉了。 体育局群体科的石凌云,就属于胸有城府的同志之一。 此刻,他己约好在东昂日报社当编辑的好友田政,在离机关不远的一家饭店里小酌了。桌上己经摆上煮花生和酱牛肉两盘凉菜,还有红烧带鱼和清水丸子两个热菜稍后就上,哥俩面对面端起了酒杯,轻轻一碰,每人喝了一大口,各自叫了声“好酒”、“不错”。 北方人喝酒,豪爽者居多,平常喝白酒都用三两一个的大杯。如果是两人对饮,习惯一瓶白酒平分,然后再来两瓶啤酒,串串缝儿。 石凌云今年三十六岁,一米八的身高,颀长而结实,双臂比普通人长不少,中学时投掷标枪成绩出色,只是学习成绩平常,考理工大学没戏,不得己只好上体育学院。因为当时社会流行的武术热尚未退烧,而且他对田径的感觉已经索然无味,于是改行选修了四年武术,可惜由于骨架大,不适合练套路,就在习武期间另辟蹊径,业余时间练散打、玩拳击什么的。 他和所有体育大学生一样,没少听“体育棒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论调,所以始终不愿自己看起来像搞体育的,以至工作以后长期穿西装、打领带,只是头发很随意,加上性情温和,多年来坐机关早己经养成循规蹈矩,不温不火的习惯,脸上常常浮现笑容,加之近几年身体有点发福,按田政的话说,简直天生就是搞群众体育工作的材料。 对面儿坐着的田政比石凌云大了十岁,比他稍矮点儿略瘦点儿,眼睛与石凌云相似,不大不小,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很有些绅士派头儿,但骨子里却有一股傲气,很多人都说他和石凌云像亲哥俩。 田政平时不爱讲话,不过遇上投缘的朋友,聊起来也会滔滔不绝。石凌云过去常写体育方面的通讯稿,与田政因为工作相识,又因喝酒而相知,通过多年的交往,现在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兄弟。 酒这东西很神妙,太不可思议,清水一样的玩意儿,却能对人体神经产生不可预测的影响,仅仅几两液体下肚,就令人精神亢奋,增进友谊的话会越说越多。恰好语言又是沟通心灵的桥梁,如此反复交流,人与人之间必然会加深了解,所以人们常说“酒越喝越厚”。谁都知道喝多酒会误事的道理,可是如果没有酒,很难想象现机关的各项工作怎么开展。 两人对饮了一口,石凌云毫不客气要过田政的小灵通,给家里拨电话。田政的小灵通是报社发给记者们的通讯工具,无论话费多少,从来都是单位报销,不用自己操心,如今电话费不便宜,省点是点儿。 “妈,我凌云,我外边有事,吃完饭回家,王佳回去了吗?正做饭呐,不用叫了,你告诉她我们省局群体处来领导了,我和局长陪着吃饭,嗯,知道了,喝不多,放心吧,我撂了,放心吧喝不多,别罗唆啦。” 石凌云为喝酒撒谎是常事儿,他也不怕田政误解,因为经常在一起喝酒,每回都不少,家里人难免意见。两人对这样善意的谎言早有默契,有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石凌云放下电话,脸上漾溢着忍不住的笑意,踌躇满志的说:“政哥,祝贺我吧,辛辛苦苦工作十二年,我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是吗?那得祝贺。”田政过去当记者时,曾跑过几年体育口,因此对体育局比较熟悉,如今当了编辑,仍号称半个体育局人。他笑道:“你这棵小草憋得太久,再不露头,枉费你这么多年心血。” 石凌云兴致勃勃地说:“下午机关开的全体会,一把手杨局先传达市政府文件精神,自去年全市性精简政府机构之后,老同志有不少提前离岗的,体育局空出了六个科级指标,机关有能力的同志一律公开竞聘,开会的意思是先让大家有心理准备,竞聘方案过两天公布。局长说保证公开、公正,为体育事业选拔真正的人才。你想,我当了三年的科长助理,理所当然应该升任牵头的副科长,这事我们主管局长马建华己经私下告诉我了:是他建议的群体科只设一个副科级指标,没有正职。这不明摆着给我留的?妈妈的,副职就副职,谁让我只有竞聘副职的资格?来喝酒。”最后语气虽然透出自怨自艾的意思,但是沾沾自足的表情却挂满眼角眉梢。 田政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呷了一口酒,笑道:“马建华挺会当这个副局长啊,今后群体科的工作,全靠你这个老群体一马当先了,想不好好干都难。”田政说话体贴入微,感觉也敏锐,能随着朋友话中的意思推波助澜,跟他聊天让人觉得是一种享受。 “那是。”石凌云容光焕发的说:“马局转业才一年,许多工作还摸不着门儿,当然要依靠懂业务的同志,现在不光一般同志要拍领导马屁,领导也要拢络弟兄们的感情,那么多具体工作不都全靠弟兄们动手嘛。我们一把手杨局长也算对我够意思了,三年前给谢俊我俩一个办公室主任助理、一个群体科科长助理的名份,也是无中生有的举措,其实破科级哪儿来的助理?这就是先给个名誉,安慰安慰,虽然一没经济待遇、二没政治权利,但总算人家没忘了咱,一旦有空缺就可以上了。唉,体育局真是压人呐,要不是有老同志提前离岗的政策,我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被人小石、小石地叫了十几年,这才刚熬着让人叫石科长,虽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在机关工作几十年,如果还混不上个一官半职的,让人笑话啊!” 田政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深有感触地道;“所谓机关,你练武术的应该知道,那都是经过周密计算,各种消梢埋伏集中的要害部门,其中危机重重,暗藏的都是些要人命的玩意儿,再绝顶的高手闯机关,也难免弄得一身伤。现在机关一词,已经被官场所专用,官场上不动声色的权谋,令人防不胜防,你一不行贿,二不拍马,能混到当科长,还有什么可叹息的?” 石凌云听了田政的话,想了想说:“你这话挺有创意,看来我孤陋寡闻,你的话让我想起好多事情,就冲这,我敬你一大口。机关,真的令人战战兢兢啊,照你这么说,我这傻乎乎、不善揣摩领导心思,对同事没有算计的家伙,根本就不适合在机关工作。” 田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思道:“也不一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大道至简,你这样顺其自然,未必是坏事。” 话虽这么说,其实田政心里另有所感,像凌云这样为人老实本份、寡言少语、心眼不多、没有后台、又不会送礼的主儿,确实不该在机关混日子。这么多年他全仗着工作踏实,熟悉业务,能真打实干,性情宽厚,才在机关保持着较好的人缘儿,跟各县区文体局的同志关系熟,众人相互捧着把工作干好,这才混得不坏。但是石凌云干练却不精明,这类人在机关努力三十年,充其量熬到副县级调研员退休,也就到头了。 石凌云自嘲地道:“政哥,不瞒你说,我上学的时候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中上水平,我们中学老师曾经评论说我不聪明,但是理解能力还行。当时我不明白,多少年以后才懂了。因此我对老师的这句评语记忆深刻,也深以为然,当初我本不想考什么体育学院,可惜的是高考分数够不上,所以只能靠体育特长,才能混着上大学……” 这时小灵通“嘀嘀”响了,田政拿起来,大声道:“喂,喂……听不清,我给你打回去。”说着关了小灵通,掏出手机,一面摁号,一面说:“是你嫂子,用手机打来的。这回听清了吗?我刚做完采访,正吃饭呢。” 田政收起手机,掂着小灵通对石凌云道:“知道这是什么?它的绰号叫‘喂喂操’。喂喂,操,断线了,信号就是这么好。” 石凌云笑道:“政哥,这方面你做的可不怎么样,你得跟我学,不按时回家,必须提前打电话,让嫂子放心才对。” 田政一摇头,满不在乎的说:“你不懂,我们老夫老妻早就习以为常了,所谓爱情是享受,婚姻是忍受,我这是习惯造就的本事,你永远学不来的。”说罢喝了口酒,想起来三年没跑体育线了,过去体育局的情况历历可数,至今记忆犹新,时光如梭,一晃一千多天过去了,心中不由一阵感慨,于是随口问:“其他人呢?都有什么变化?” 石凌云掰着指头算计道:“办公室主任张秀才职务不变,而且领导有意给他弄个副县级调研员当;副主任李洁,三十九岁的女同志,这回肯定安排当正科级的机关党委副书记,党务干部不用竞聘;谢俊你熟悉,由助理提拔为副主任,没跑,其他同志年轻,他根本没竞争对手。” “嗯对了。“石凌云道:”体育局的最大变化,是竞赛科和训练科合并,成立一个新科室叫竞训科,原来的两位老科长和老张老马都提前离岗了,两个科室一下子走了四个人。现在的竞赛科副科长林文斌肯定提正职,另外还有一个副科指标,我估计非体育总会的孟影不可,这女的比我大两岁,按年龄也该上了,再有她和主管局长何章法关系之铁……你也知道,是吧,哈哈。竞赛科的刘聪和训练科的潘际年轻争不过她,尽管刘聪的父亲是市工商局副局长、潘际的姨夫是人事局副局长,替他们使劲是一定的,但年龄毕竟差了一截,都才二十七八岁,尽管现在提倡选用年轻干部,不过这是显规则,至于论资排辈、讲究先来后到,则是机关多年来的潜规则。” 石凌云喝了一口酒,接着道:“计财科副科长白梅,这回升为正科,没有竞争对手;体育总会的王秘书长不能提前退休,还当他的秘书长;群体科的老科长离岗了,顺理成章是我这个助理当副科长了,实际上我己经牵头工作半年了,也没对手;战斗最激烈的当属法规产业科,江建军和方琦,一个副科长、一个副主任科员,都有资格竞聘正职,到时候两虎相争,难说得很,不过自他们的老科长退休之后,这几个月一直由江建军牵头工作,有一定优势,不过最终还要看领导的意向,机关人事奥妙啊。”他自说自论的罗嗦了一堆,幸好田政对体育局了解,即使这样也听得云山雾海一样,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就更不明所以了。 “体总王秘书长。”田政奇怪地问: “怎么?这家伙不愿意离岗?” 石凌云笑道:“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情,这叫乌龟拿倒立——上面有规定:男五十、女四十八或者工龄满三十年,是留与退的标尺,愿意离当然好,不愿离的,做工作也要劝退,体育局压着一大批人上不来,谁好意思赖着不走?再说提前走的好处也是大大的,涨三级工资,其他待遇不变,以后机关涨工资还跟着涨,多大的优惠政策啊,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即使这样,也有不愿意提前离的,但王秘不属于这种情况。” 石凌云举杯示意田政喝酒,接着道:“问题的关键,是王秘前几年调到体育场当了几年副职,去年才重新调回机关,不幸的是人事关系尚未来得及转回来,而非机关干部不能提前离岗,所以卡住了,依他本人心思,一来机关他岁数最大,二来有糖尿病,真是很想退休家呆着去,可就是退不下来。除非大乌龟驮小乌龟——上面又有新规定,否则麻烦大了。” 哥俩边喝边聊,一面说一面感慨,但是谈话不可能围绕一个话题不放,再说石凌云也不会拉着田政始终聊自己,谈对方感兴趣的内容,才是真正的交友之道。他俩一会聊报社的事……一会又侃社会新闻……不知不觉,田政聊起了他的几个女网友,石凌云也曾见过两个,他不得不承认政哥在网上交友如鱼得水。 田政笑道:“我新聊上一个郑州的网友,可能过两天来看我。” “我对老兄佩服得五体投地。”石凌云笑道:“你真是魅力无穷啊。” 田政谦虚道:“其实网上交友相当简单,无非是机缘巧合罢了,生活中再矜持的女人,在网上也会剥掉自己的伪装,把费尽心机隐藏起来的另一面,在网络平台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说穿了,人最重要的是这张面子,上网没有脸,所以也就随心所欲了……” 石凌云笑道:“再怎么说,我也不行,一来我家没电脑,二来我好像对女人总有点怕,还是这样自由自在的好,无欲无求,家庭和乐。” 田政傲然一笑,侃侃而谈:“男人和女人,万年的纠缠乐此不疲,爱情的游戏从来生生不息,令人无法抗拒,你嘛,是另类。” “另类就另类,反正心里踏实。” 俩人连说带笑,一瓶白酒均分之后,每人又喝了三瓶啤酒。 石凌云叫服务员结账,最后一算,不到八十多块钱,便宜。 俩人都带着浓浓醉意,互道小心慢走,然后各自骑车回家了。 石凌云回到自家楼下,锁好车,深一脚浅一脚,摸黑上了三楼。 母亲显然己经等他很长时间了,听他拿钥匙开门进屋,马上从自己屋里出来,拦住石凌云,凑近过去审视他的脸,闻他的酒气。 “老妈,别闹了。”石凌云笑道:“我没喝多。” 母亲哼了两声道“不少,走路有点晃悠。” 石凌云一面笑,一面把唠叨不停的母亲连推带架送回她自己的屋,劝道:“你快睡觉吧。”然后出来把门带上,很自然的拐进儿子屋里。 十岁的石鑫坐在对着墙的写字台前写作业,妻子王佳披着大衣,靠在儿子床头织毛衣,实际是陪儿子学习,起监督作用。 墙上挂着两幅书法,都是石凌云让田政求书画名家写的,目的是激励儿子好好学习。其中挂在写字台侧上方的一幅是:“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恨读书迟”。对面墙上挂的是:“日月两轮天地眼,万卷诗书圣贤心”。 石凌云由于父亲早亡,母亲收入不高,妻子工作单位不景气,所以他家的经济基础实在不怎么样。石凌云多年来除了喝点小酒,抽几口物美价廉的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为此他时常教导儿子:“石鑫啊,你努力学习,就是给爸爸挣钱,你能为咱家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好好学习。”现在看来,石鑫挺争气,现在上小学三年级了,学习成绩始终很优秀。 石凌云自认对儿子的教育效果不坏,起到了一定的多金作用。他进了屋,先朝着妻子王佳咧嘴笑了笑。 王佳抬头斜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织毛衣。 石凌云感觉没趣儿,于是转眼看石鑫,见台灯照得儿子脑门发亮,不禁悄悄走过去,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笑道:“我儿子够聪明,还特别知道努力,将来肯定有出息。” 石鑫立刻摇了一下脑袋,躲开他的手,不耐烦地推他,嘴里说:“去去去。”然后左手挥动空气,拿笔的手捂着鼻子道:“都是酒味。” 王佳停下手中的活儿,对他瞪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喝喝喝,回家招孩子烦,讨人厌的酒鬼,快洗洗睡觉去,水都该凉了。” 石凌云在儿子后边做了个打他的动作,又冲王佳一笑,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倒水洗脸、洗脚,一边洗一边忍不住地笑。洗完之后,他在门口打手势,把王佳叫进他们的卧室。 妻子王佳身高一米七,一双长腿,衬托得身材越发挺拔,她性格直率,敢爱敢恨,遗憾的是长相平平。不过石凌云无所谓,他自从与初恋女友分手之后,已经不注重女人的长相了,当初别人介绍他与王佳搞对象时,他就认为当工人挺好,不求闻达,既是贤妻良母型的,还是“三心牌”的,即别人看着恶心,自己看着舒心,扔到哪里都放心。 特别是今天,尽管王佳没有给他好脸色,但石凌云看她还是很高兴,他拉着王佳的胳膊,笑着说:“一块睡吧,我有好事儿告诉你。” 王佳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道:“睡你的,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我还要陪儿子学习呢。” 石凌云看着她,笑着骂道:“你这个傻玻壹,儿子都上三年级了,不用你天天陪着,说不定人家还烦你呢。” “那你就快说。”王佳瞪着他道。 石凌云又去拉她的手,暧昧地说:“进被窝再告诉你。” 王佳摔手道:“看你那样儿,一准又动邪念了,我最烦你喝酒,办事没完没了的,没空理你。”说完,转身开门,又去了儿子屋里。 石凌云见拉不住王佳,冲着对面屋低声骂道:“这个傻玻壹。”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喝酒并不是惹她恼火的主要原因,问题是王佳所在的企业效益不好,为此她常常抱怨石凌云没本事,不仅没钱买大平方米的房子,特别是不能给她调动一个好工作,所以对他的情绪时好时坏。 自从结婚以后,王佳与她过去的好友都不再联络了,她害怕姐们之间互相比较,自己工作本身不如意,丈夫虽是一名公务员,可是工资极其有限,自己在她们面前,只有自卑的份儿,没有骄傲的本钱。当然了,也有不如她的姐们,可是又怕被人家嫉妒,整天怕这怕那的,生活对王佳变的越来越单调,除了自己的家就是回娘家,除了儿子,就是丈夫和婆婆,这样的生活几乎没有色彩可言。 所以石凌云挺同情王佳,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这也正是自己千方百计,想方设法要当科长的动力之一。然而此刻他愤恨地站在门厅,越想越没意思,于是进了屋,脱衣服钻进被窝,倒头睡了。 第一章 (2) 一日万机 作者:泊林居士 第二天早晨,石凌云提前二十分钟来到机关。在这个大院办公的单位,除了体育局之外,还有文化局和文联等部门。 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或者叫人逢喜事精神爽。石凌云走到楼梯口,有心试试自己的脚力,于是深吸一口气,脚下一用力,腾空跳上五个台阶,然后健步如飞地窜上了二楼。 冷不防迎面碰上计财科的韩燕,她挎着包,正在楼道里来回转悠,见石凌云突然冲上楼来,惊讶道:“哇,帅哥,挺精神啊。” 石凌云不由的站住,笑道:“美女,干嘛呢?不是专门欢迎我吧?” “美的你,不就是当科长了吗?”韩燕笑道:“我忘带钥匙了。” “那上我办公室坐会去。” 正说着,忽然从楼道深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人一愣,一齐转头望去,只见刘聪一手端盆,一手提拖布,从竞赛科走出来。 韩燕嘘了口气道:“吓我一跳,我以为闹鬼呢,你昨晚在这儿住的?” 刘聪个子矮壮,他是举重运动员出身,身体墩实。此时一脸倦容,走到韩燕面前,眨了眨眼,随便把拖布靠在左手,伸出右手要摸韩燕,临到她头上又把手收回来,摸着自己的脑袋道:“吓的就是你。” “看我躲你吗?”韩燕叫劲地说:“你敢动手,我一脚踢死你。” 刘聪不再理她,转脸对满面笑容的石凌云道:“石哥,这么早啊,昨晚赶上我值班,妈的上了一宿网,才睡两个小时。” 话没说完,大个子潘际从楼下上来,大声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招呼几个朋友陪你打牌多好。” 刘聪没好气地说:“你拉倒吧,我的钱都让你们骗光了。” 这时计财科的白梅也上了楼,众人相互打过招呼,各自回办公室了。 石凌云利索地开了办公室门,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看着对面老科长留下的空桌子,美美地舒了一口长气。 群体科原来有三个人,对面两间办公室,他占用的是南屋。北面的一间是办公室兼库房,目前由从体校借调的女同志周媛占用,她的主要任务是管理群体科内务、文件、打字等。现在小周己经替他把卫生做好了,这就是和女同志一起办公的好处,干净的环境令人神清气爽。 “石科长助理,心情不错呀。”漂亮的周媛推门走进来,笑嘻嘻地问:“今天有什么工作请指示。”看到他脸上呈现出怪异的笑容,小周马上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道:“抱歉啊,我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石头,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助理,以前我没叫过吧?从此以后,叫你石科长,请石科长多关照。” 周媛与杨局长关系非凡,这是体育局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她平时与石凌云经常开玩笑,彼此说深也好,说浅也罢,总之大家都不许外。 “你是国宝就臭我吧,等我有机会再整你。”石凌云笑着说:“今天没什么事儿,你如果有兴趣上街,就出去转吧,这里有我盯着就够了。” “国宝”是周媛的绰号,这是石凌云两年前给她起的,因为她的眼睫毛特别长,忽扇忽扇的,衬得一双眼睛毛嘟嘟的格外黑亮,而且身形丰满,胖得均匀,上下衣服都紧绷着,手背上长着几个酒窝。于是石凌云就给她起了“熊猫”的雅号,有时候也简称为“猫”。 周媛高兴地拍了一下手说:“我正要去商场买衣服呢,只是担心钱不够,你新科长上任,要不要支援点儿?” 石凌云道:“没钱就别去,要钱我没有,只有命一条,喜欢就送给你。” 周媛拿起桌上的报纸打了他一下,笑着说:“谁稀罕”。一转身,踩着高跟鞋到对面办公室收拾东西去了,空气中留下一缕余香。 石凌云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竞聘报告。这篇报告是手写的,按说这么正规的东西应该打印才对,可是他现在仍保持着用笔写材料的习惯,并不是因为尊重传统文化,而是他打字能力不行。 平日都是周媛负责打印各种材料,她打字速度奇快,如果科里准备某个总结,石凌云只要事先准备几种资料,口里说着要写的内容,周媛就能同步在电脑上打出了一行又行的字。有时候他跟周媛开玩笑说因为有你在,我的打字水平甭想提高。周媛嚷着说你想赶我走是不是?石凌云说可不是那意思,如果你走了,群体科就得瘫痪。正因为如此,石凌云平时很少用电脑,如果看他坐在电脑前,肯定是在玩游戏。可怜群体科至今未上网,周媛常为此抱怨:“看人家竞赛科、训练科、办公室全都能上网,咱们科为什么不能?”老科长曾解释说:“竞赛科承办比赛要接受网上报名;训练科要进行运动员网上注册;办公室是全局工作上传下达的中枢,都是工作需要。你看计财科、法规产业科、体总办公室,不都没上嘛。” 石凌云点上一支烟,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竞聘报告。虽说他竞争群体科副科长没对手,但演讲却不能糊弄,谁都想锦上添花。这个竞聘报告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自大学毕业到参加机关工作十二年来,从如何努力学习提高自己的政治水平到以理论指导实践、从如何勤奋工作到取得省乃至全国的先进称号等,简洁有度的开篇,最重要的部分是今后群体工作的发展思路:一是建百姓身边的组织,不断完善形式多样的健身辅导站点;二是开展百姓身边的活动,积极开展丰富多彩、老幼皆宜的健身活动和比赛;三是建百姓身边的场地,努力调动社会力量,在居民区修建适宜群众锻炼的场所……一共十点,都是自己多年总结出的精华。 很快将要看完,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推开了,把石凌云吓了一哆嗦,待认清来人是又高又瘦的谢俊,不禁骂出了声。 谢俊赶紧走近来按住石凌云的肩膀,连声说对不起,笑道:“我这是关心你,向你祝贺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刚才没干好事吧?” 谢俊毕业于省师范大学体育学院,专业是跨栏。他与石凌云同龄,大石凌云两月,所以称石凌云为弟,两人平时关系很好。他本人精明能干,善于察颜观色,洞悉领导的喜怒哀乐,对上对下都有一套,只是带着一些机关干部的小毛病:爱发小牢骚。 石凌云恼火道:“去你妈的,你是看我没去找你,专门跑来讨彩吧。”别看石凌云平时对同事客气,但对朋友常常出口不逊。 话音未落,“铃……”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石凌云伸手拿起电话,指着对面办公桌,让谢俊坐。 “喂,小张啊,省局领导,有什么指示?明天什么会?没接到通知呀,你等我找找。”谢俊见石凌云笑容退去,带着一丝紧张,放下电话在桌子上一通猛翻,然后拿起电话说:“张子你稍等片刻,我上对面看看。” 石凌云把电话放在桌上,马上到对面办公室找了一遍,又很快回来,拿起电话说:“小张,你是不是忘发给我们了……那好,我等你的传真,对,发到楼上办公室。” 放下电话,石凌云心里翻腾起来,他对谢俊苦笑道:“群体处明天召开什么会议,《通知》早发了,还说挺重要,要求主管局长也参加,刚才的电话是核实一下各市参加会议的人员名单。妈的,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差错,走,我跟你上办公室取传真,顺便在你那里待会儿。” 谢俊抬屁股站起来,边走边躲,嘴里说:“我可不回去,办公室乱糟糟的,什么事都找我办,刚得空出来清净会儿,又要拉我回去,别想。要去你自己去,我去竞赛找林科长,刚从外地当裁判回来,得跟他聊会儿。” 石凌云见拉不住谢俊,气愤地道:“你妈的,还没当上办公室副主任,就这么不仗义了,我看你是想到处拉关系拿选票吧?” 谢俊笑着说:“你快自己上楼吧,工作出了漏洞,给领导搞突然袭击,有你好受的。”说完不再理他,径自走了。 石凌云没办法,只好独自上楼取传真。果然是明天到省会报到的通知,省局召开全省“国民体质监测工作会议”,会期两天,要求各市参加会议三人:主管局长、群体科长、精通电脑操作人员一名。得,石凌云心想:这下群体科要连锅端了。 他赶紧上楼到马局长办公室,敲了半晌门,没动静。这家伙去哪儿了?石凌云急忙下楼回到群体科,抄起电话给马建华打手机,很顺利就接通了,“马局?我石凌云,刚接到传真,省群体处召开一个紧急会议,也不是……反正刚接到通知,要求你也参加,那好,我等你。” 放下电话,石凌云点上一支烟,平静下来。心想我急什么?有什么可沉不住气的?这么毛躁办事可不好,看来自己应对突发事件还是经验不足,以后要注意修炼自己,特别是当科长以后,更要成熟老练,善于应变。至于这次没接到会议通知的责任,错不在省局也不再市局,错在邮局。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周媛的手机,等了好一阵,周媛才接电话。 石凌云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这半天才接电话?逛街晕了吧?我问你,上星期接过省群体处的通知没有?没有?是不是你不小心弄丢了?别解释,赶紧回来吧,一会儿马局来咱们科商量事儿,甭问啦,快点就是了。如果马局问起你来,我就说你去总工会办事了。” 群体科的工作特点是事情繁杂,千头万绪,需要与很多部门协调,学校体育工作与教育局配合、职工体育与总工会配合、农民体育与农业局配合、少数民族体育与民宗局配合、残疾人体育与残联配合,这些都是群体科的工作内容,无论哪个部门有事,群体科都得跟着忙乎一阵子。全民健身工作更是事无巨细,越到节假日越要搞宣传发动,组织活动,平时各种各样的总结材料马不停蹄地写,一年到头儿闲不住地忙。 外面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石凌云心想周媛回来倒挺快,又玩敲门骗人的把戏,这时候可没心情跟你逗闷子玩,不理她。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站在门口,提着一个皱巴巴的大包。 石凌云站起来问:“有事儿吗?” 老人走进来,放下包,掏出一个又旧又厚的本子,走过来放在桌上翻着给他看,一面说:“我是单人骑车游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还宣传北京奥运会,半年前从哈尔滨一路骑过来的,准备到北京再返回去,我每到一个省市县都到体育部门签字盖章做纪念,这是记录我一路骑过来的证明。” 石凌云看到老人的本子上,一页一页写满了各地的签字和红章。他二话没说,拿起笔来在本子上写道:“年高志远身体棒,单人独骑览河山。”放下笔,拉开抽屉拿出群体科的红章,哈了两口气,使劲在年月日上盖好章。然后站起来说:“预祝你老成功,多保重,路上注意安全。” 老人似乎意犹未尽,但还是谢了一句,慢慢提起包,走了。 周媛正巧回来,扭头看着老人的背影问:“干什么的?” 石凌云轻描淡写道:“骑车旅游的,这种事多了,还有很多人索要赞助费呢,所以我赶紧把他打发了,咱可没这笔经费,我自己也掏不起。” 周媛转着眼珠问:“马局呢?” “我哪儿知道?” 石凌云无奈地说:“告诉我一会儿就到,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别着急,等着吧,你先看看省通知,心理有个准备,我估摸肯定让你一块去。”话刚说完,马上站起来道:“马局来了。” 周媛忙把马建华请到老科长的座位上,嘴里说:“我给您倒杯水。” 马建华乐呵呵地坐下道:“不用倒水,楼上还有事,我坐不了多久。”然后看着石凌云道:“什么会,催得这么急?” 周媛端过一杯水放在桌上,说:“马局您气色真好。” 马建华年近五十,身高马大,面色红润,孔武有力,不愧军人出身。听周媛夸他,呵呵笑道:“还是小周会说话。” 石凌云把省群体处的传真递给马建华,并简要解释了一下。 马建华看完传真,想了想说:“开会倒好办,不巧的是我后天下午有几个战友要来,我必须陪着他们,但是省局的会议不参加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和杨局长打个招呼,明天下午派车送咱们去报到,晚上我和省局领导见个面儿,第二天开会时再露一个脸儿,然后我就撤,你和周媛把会坚持下来,省里有什么精神,回来咱们再研究落实。” 周媛听着马建华说话,不住点头。 石凌云痛快地说:“行啊,马局你就放心好啦,我和周媛一定把省的会议精神,原封不动地向局长汇报好。” 马建华站起来,石凌云和周媛随他走出办公室,目送他上了楼,石凌云这才把心放进肚子,他很欣慰马建华没责备他,想必这就是大度吧,现在冷着脸责怪下属办事不力的领导越来越少了。 石凌云转回身,尚未落座,就听小周抱怨道:“这点小事儿还值得把我喊回来?你和马局长商量定准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人家正看上一套衣服,还没试穿呢,就让你火急火燎地催回来了。” 石凌云对她的胡搅蛮缠总有无计可施之感,他上学时跟女同学说话都脸红,直到工作以后才渐渐放开了,近几年刚刚练着跟女同志开个玩笑什么的。听了周媛的抱怨,他笑道:“明儿我陪你去省会买更漂亮的,可盼着有和美女逛街的机会了,我要好好享受啊。” 两个人正开着玩笑,都没注意敲门声,结果门被推开,体育总会的孟影,上身着一件粉红的毛衣,婷婷玉立地站在门口,对他俩笑道:“我道石科长平时不爱串门,原来是有美女陪伴舍不得走啊。”说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 三个人都笑了,石凌云也不解释,一副认了的样子。 孟影没再继续深开玩笑,因为石凌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吃这块天鹅肉。她对石凌云道:“昨天我给儿子买了件上衣,他穿着小,我就想起你来了,送给你儿子穿吧,还新的呢。”说着把塑料袋放在桌上。 不等石凌云回答,孟影转身对周媛道:“你这件上衣的质地不错呀,颜色正配裤子。”说着走近周媛,摸捻着她的衣服,两个女人开始探讨起服装来,完全忽略了石凌云的存在。孟影三十八岁,已经不年青了,但是风韵尤在,隔着很远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儿,她的皮肤非常白晰,只是脸上有很多细密的皱纹,尤其笑的时候,纹路更加明显,所以孟影从不轻易给人以笑容,总是一副淡淡的略带傲气的样子。 石凌云平时不注意女人的打扮,他在旁边听她们彼此分析,突然发现周媛穿得果然凹凸有致,丰盈有味,显得格外精神。两个女同志互相赞赏着,聊得很热乎,石凌云等了半晌,不由心想:我要像她们这样能说就好了。他见缝插针道:“孟姐,我儿子还小,要不你先给别人好不好?” 孟影转身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件衣服值什么?看把你小心的,不就小三岁嘛,先留下,大不了过两年还可以穿。” 石凌云心想也对,但是不能无功受禄,忙问:“这衣服多少钱?” 孟影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小家子气,说好送你儿子的,我要钱算怎么回事儿?卖给你啊?同事之间再这么客气就见外了。” 一番话把石凌云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苦笑。 孟影看他尴尬的神色,不由笑了笑,说道:“你们俩待着吧,我还有事呢。”说着走出门,挥了一下手,飘然而去。 石凌云追到门口,说了两声谢谢,然后转身回来,摆弄着沙沙作响的衣服袋,自语道:“这多不好意思,平时没这交情啊。” “就你傻。”周媛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就凭她那自视清高,总觉得自己是天使落凡尘的样子,这不明摆着是跟你套近乎,想拉你的选票嘛。我跟你说,她这次肯定要跨科室竞聘竞训科的副科长,其实凭她和章法局长的关系,早就是铁定了,估计她担心群众基础不好,怕民意测验时没面子,这才到处拉关系,谁像你这么不谙世故,就知道整天闷在办公室,你啊,说你什么好?”说完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石凌云再次苦笑,没想到周媛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见识,真是不可小覰。他自我感觉公关能力是差点儿,特别是社会上流行的种种方式,还真学不来。其实也难怪,石凌云自小没了父亲,完全由母亲一手拉扯大,母亲打小就要求他听话守本分、不要跟坏孩子交往。他自然按母亲的嘱咐去做,除了上学还是上学,社会阅历自然少,想复杂都难,参加工作十二年,近几年才开点窍儿。他明白自己幸好毕业于九十年代初,那时大学生还不是很滥,真到现在,除了待业恐怕没别的指望。 一阵铃声把他的思路打断,石凌云抄起电话问:“你好那位?啊,是郑老兄,你在哪呢?什么,快到市里了?”来电话的是南平区文体局副局长郑涛,与石凌云在工作中建立的友谊,俩人关系非常好。 郑涛告诉他已经出来十分钟了,原计划明天来,此行是一时兴起决定的。南平区是东昂市的郊区,距市里有四十分钟的车程。 “你这家伙够坏的。”石凌云笑着说:“马上到中午了,不管你酒喝行吗?你可真会挑时候。” “把你吓的,不用你管酒。”郑涛笑道:“我特意来请你,你选地方吧,我们直接过去,就不去机关找你了,免的碰上人麻烦。” 原来如此,石凌云想了想说:“那就上明星火锅城,大冷的天,咱们热乎热乎,不过我现在走不开,你先去订房间,等会我听你电话。” 石凌云知道郑涛为什么请他吃饭,去年他给郑涛办了一件漂亮事。正值全国群众体育先进单位和优秀工作者评选,省群体处给了东昂市两个先进单位和六个优秀工作者名额。市体育局是必然的先进单位,另一个名额考虑再三,决定给教育局。至于优秀工作者,当然也先从体育局和有关的重要同志推荐,不过也要平衡一下工作好的县区,石凌云想到了郑涛,并竭力向马建华和老科长举荐。一来主管局长和老科长还有石凌云都被内定了;二来石凌云是业务骨干,对县区情况熟悉,他的建议比较好使;三来马建华新转业,地方上特别是体育界还没有朋友可推荐,老科长快离岗了,不想再多事,所以领导就同意了。 石凌云马上向郑涛通报这个好消息,并让他尽快准备个人材料。郑涛自然非常高兴,可他又顾虑重重地说我们局长那关难过啊,万一赵局长也想当优秀工作者,那我的事就砸了。石凌云说赵局长一把手,不会跟你争,毕竟你是主管体育的局长。郑涛说怎么不会?有前车之覆啊。 于是,俩人商量出了一个主意。由石凌云给赵局长打电话,说有全国群体优秀工作者名额一个,经市局研究,准备给你区的郑涛副局长或另一个县的副局长,问赵局长是否同意推荐郑涛,如果赵局长对此有想法或愿意发扬风格,就把这个名额让出来。赵局长一听,立即大声说不能让,我们郑涛干得非常出色,我同意推荐他。 石凌云与赵局长通话后,又接了一个无关的电话,当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郑涛时,郑涛乐道:你说晚了,刚才我们赵局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说他跑市体育局给我争取了一个全国优秀工作者名额,很可能要涨一级工资啊。石凌云笑着说那你可要请赵局一顿,好好感谢感谢他。郑涛说我们赵局的酒早喝伤了,一年多不沾酒了。石凌云说那就送礼。俩人大笑。 石凌云想起来不禁莞尔,要说这事办的大有可圈可点之处,表明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有潜力可挖,并不像周媛讽刺的那么差。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一位推销奖牌和证书的中年妇女。一进门就从包里抽出几沓彩图给石凌云看,又递给他一支云烟。石凌云摆着手说你去旁边的竞赛科,他们可能需要,我们群体用不上。中年妇女又拿出几款证书样本请他看。石凌云说我们还富余很多,不信你去对面屋看,还有三大纸箱呢。中年妇女眼见买卖做不成,失望地走了。 随后石凌云给家里挂了电话,告诉母亲县里来人了,自己不回家吃饭。母亲问王佳回家吃饭吗?石凌云说我不知道,可能吧,别管那么多,你和孙子到时候就吃。母亲答应着,随后又嘱咐了几句不要多喝酒之类的话。 很快接到了郑涛的电话,说我们己经在258房间等你了。 石凌云带上门,走到对面办公室,探头对周媛道:“快下班了,该走就走吧。我下午有事,可能晚来会儿。” 周媛撇嘴道:“什么可能?直接说晚来不得了,不来也行啊。” 石凌云笑了笑,这丫头经常故意气他玩儿,似乎己经上瘾了。 第一章 (3) 一觞一咏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骑车很快到了火锅城,他把自行车锁在门前一侧的角落里,那里摆放着十几辆自行车,然后兴冲冲地进了大厅,服务员领他到258房间。这个饭店所有的包房的尾数全是8,虽然有规律,但初来的人如果没有服务员引领,很难一下子找准。 屋里己经围桌坐了四个人,上首位还空着。见了石凌云,都站起来。 郑涛热情地招手道:“石科长上座,完了我给你们介绍。” 石凌云站在原地没动,笑着说:“我不上座,有你老哥在,我敢吗?” 于是两人互相推让了一番,郑涛年龄最大,在众人的劝说下,最终移到上座,石凌云坐了郑涛原来的位子,右边是司机师傅。 郑涛笑道:“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市体育局石科长,我的领导;这位是我们区平山乡的大乡长李长海,我的铁哥们儿;这位女士是乡文体站站长孙欣,我的好妹子;这位是司机小王。”郑涛一边介绍,大家一边站起来,隔着气腾腾的火锅握手问好。 众人笑着落座,又互相落实了年龄大小。走惯了酒场的人都知道,职务和年龄是人人都应该心领神会的,否则根本无法说话。如果在座的职务相差不悬殊,那么年龄就等于号令。全桌人数郑涛最大,四十一岁;李长海次之三十九岁;石凌云再次三十六;最小是孙欣三十一岁,司机小王不算数。 众人称兄道弟己毕,石凌云这才注意到面前的酒杯,不禁叫道:“这么一大杯酒啊,我可不行,昨晚我喝高了,现在胃里还难受呢。” 郑涛伸手拦他道:“你甭跟我说用不着的,这么多年,各县区谁不知道你石科长有酒量?另外我奉劝你一句话,酒桌上有规矩,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再说今儿这顿酒是特意为你备的,我请客,李乡长花钱,好酒,五粮液,你不喝怎么行?何况连我孙欣妹妹都不掉链子,你凭什么搞特殊?今天除小王之外,咱们都平喝。王师傅还要把握方向,抓档的工作,保证安全第一。”郑涛的话中透着老练,最后这话让哪个司机听了会不喜欢?想必这就是他能左右逢源的本事吧。 “是啊石科长石大哥。”孙欣笑吟吟地说:“我涛哥这回获得全国优秀工作者称号,这是我们普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誉,我们区政府给还他记了功,马上就要涨一级工资呢。” 石凌云趁她说话的时候,留心观察了一下孙欣,好漂亮啊,瓜子脸,单凤目,身材纤细,而且细皮嫩肉儿,非常惹人注目,可不像郊区人,分明是标准的城市娇娃。 郑涛拱手道:“全是凌云老弟的功劳,也托长海老弟和我孙欣妹子的福,我要是没有兄弟姐妹帮着,狗屁都不是。这样吧,我先敬酒,祝我的两位老弟前程无量,祝我妹子越长越俊,祝王司长早得贵子,都一大口啊。” 等众人放下杯,郑涛监督大家杯中的剩酒,到了石凌云这儿,不禁大声道:“凌云你不对呀,平常酒风挺正的,今天怎么回事?” 石凌云装作很痛苦地道:“拜托,我真不行,昨晚确实喝多了。” 李乡长在对面慢条斯理地说:“我说话可能有点冒失啊,但凭咱们与郑涛老哥的关系,都是好朋友好哥们,说冒了请别见怪。现在我们考察干部,一个重要方面是要看酒风,如果酒风正,相信工作作风也差不了;酒风不正,连泼带洒的,工作起来也会偷奸取巧。” 石凌云听了李长海的话,很惊讶,经历这么多酒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儿,细想想,还蛮有道理。 这时孙欣端起酒杯,笑道:“石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初次见面,妹子我高攀一回,敬哥哥一杯酒,希望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儿,石大哥也想着妹子,我不敢当全国先进,能当省级先进就满足了。不过我敬是敬,但可不想让我们乡长批评我酒风不正,咱们来点进度怎样?” 女同志敬酒,几乎是男人都喜欢,石凌云也不例外,更何况对方自称妹子,这么漂亮的妹子可不好找哦。他不由自主的端起酒,问:“怎么喝?” 孙欣伸出一根白晳的手指,说:“咱们喝一手指吧。” 石凌云见她的手指,朝相反的方向弯过去,美得令人目眩。于是想也没想,痛快地道:“行啊,不就一大口酒吗?我豁出去了,你敬你先喝,你喝多少我跟多少。” 孙欣婀娜的站起来,双手如花,端着酒杯道:“两位大哥监酒,这杯酒我敬石大哥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妹子先饮为敬。”言罢,一饮而进,然后倒过来照了一下酒杯,仅有两、三滴落下。此时孙欣并不落座,双手托着杯,静等着石凌云喝酒。 石凌云见她一次全干了,不禁大吃一惊道:“我说妹子,咱们先说好喝一手指,你一下子四两酒,先斩后奏,我可承受不起。” 李乡长笑道:“石老弟,你妹子没错,这一手指是竖着的。” 石凌云恍然大悟,叫道:“竖着呀,这谁能想到,我还以为横着,这下惨了,我理解有误,不能算,抱歉妹子,我喝不了急酒。” “这可不行。”郑涛正重道:“欺负我妹子,你以为我们两个监酒官是吃素的?凌云,妹子喝了,你当哥的必须喝。” 石凌云真急了,发誓说:“我真喝不了,你这哪儿是请我?分明是跑市里来谋害我。” “你是男人吗?”郑涛质问道:“男人,是一个多么威武雄壮阳刚的字眼,如果你不喝,你就不配当男人。” 李长海不紧不慢的说:“孙站长啊,你是乡里干部,可能你石大哥瞧不上眼。这样吧,为了表示你对市领导的崇敬,你端着石大哥的酒站在旁边侍候着,什么时候你石大哥喝完,你才能坐下。” 孙欣听了这话,果真袅袅婷婷的绕过小王走近前来,站在石凌云身旁,双手颤颤微微端起他的酒杯,含笑嗔道:“石大哥,你妹子是农村人,不懂规矩,没大没小,让市领导看不起了。” 这种劝酒的方法够绝,估计是男子汉子都受不了,何况石凌云还有酒量,他只想少喝点儿,近几天连续征战酒场,胃里的确吃不消。但事己至此,美女在侧,好酒当前,不禁豪气顿生。他站起来,从孙欣手中接过里自己的酒杯,小心放在桌上,笑道:“好,既然大伙都这么说,没问题,我喝了,不过妹子你先等一会儿,二位老兄也稍等片刻,趁着没喝多,我先拨个电话。”说着掏出手机,走了出去。 众人隐约听他说:“小周,我下午有急事,去不了机关了,你一定要守好啊,有事儿给我打手机,开什么玩笑,没有,就这样吧。” 郑涛笑呵呵地对李长海和孙欣道:“这是凌云老弟在给他们科的小美女布置任务呢,看来我老弟要玩真的了。” 石凌云挂断电话,曲伸着双臂扩了扩胸,走进来,端起酒杯。 孙欣看着他,娇声笑道:“小美女一定俊的很,石大哥艳福不浅啊。” 石凌云道:“本人可是机关公务人员,严格自律,不近女色的。” “凌云你少来这套。”郑涛拍着桌子道:“当着哥哥妹子别他妈的装像,你要真的不近女色,就不是真男人,有什么可吹的?我说妹子,小周就算再漂亮,也比不上你。凌云老弟,实话跟你说,我这妹子能歌善舞,才女一个啊!我看你电话也打了,赶快喝酒吧。 石凌云拉开架势,示意道:“我和郑涛老兄没的说,今天非常高兴能认识李老兄和孙妹妹,这杯酒我敬大家。” 郑涛忙说:“不用敬我俩,该谁的酒就是谁的酒,要分清啊,这是老妹子敬你,等会还有我们呢。” 石凌云豪气干云地道:“还有就还有,谁怕谁,妹子,我可干啦。”言罢,举杯一饮而尽。这一下量太大,感觉好冲,有点呛,石凌云努力把酒气压下去,眼圈泛红,闪出了泪光。“好。”郑涛和李长海击掌赞赏。 李长海招呼石凌云坐下,说道:“石老弟够义气,这回咱们慢慢喝,别着急,都喝好,别喝多喽。”大家纷纷拿起筷子,点头称是。 话虽这么说,但这顿酒最后谁都没少喝,到后来李长海舌头渐大,石凌云双眼迷离,孙欣的脸越发白净俊俏,司机小王吃完饭早到楼下的车里等着去了。郑涛红着脸道:“我带头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众人都说:“好啊,让涛哥给我们活跃一下气氛。” 郑涛挠着头说:“想好的故事,怎么忽然忘了……嗯,想起来了。说有一个农妇提着一篮子鸡蛋到城里去卖,半路遇到两个歹徒,把她生拉硬拽地拖到树林里强暴了,完事撒腿就跑,农妇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土,骂道:操,就这点事,我还以为抢鸡蛋呢。” 孙欣听了,歪着身子格格笑起来,嘴里说:“涛哥,你太损了。” 石凌云笑着说:“郑涛这方面是个才子,故事多着呢,我服了。” 郑涛谦虚道:“妹子,这不是我损,故事是人家编的,我只是抛砖引玉罢了,长海老弟比我强,乡镇干部讲黄段子最拿手。” 石凌云说:“是吗?那二哥就来一段吧。” 孙欣在旁边起劲推李长海,让他讲一个,讲一个。 李长海可能喝多了,他半闭着眼,拉着长声说:“那好吧,我和凌云老弟初次见面就成了哥们,很高兴,我讲一个,让老弟开开心,但是话说头里,说深说浅的,老弟可别恼我啊。” 石凌云笑道:“怎么可能?” 李长海喝了一口茶水,笑眯眯的说:“去年,大概是十二月份吧,有一天喝完酒,我上舞厅,正碰上咱们市体育局某位局长去跳舞。” 石凌云听了,非常吃惊,忙问:“真的假的?” 李长海挑了挑眼皮,点头说:“真的。” 石凌云马上好奇地问:“知道是哪位局长吗?” 李长海闭上眼,嘘了一口酒气,问道:“主管你的局长姓什么?” “姓马,马建华。” “没错。”李长海道:“我想起来了,那位局长就姓马。” 石凌云不禁大摇其头道:“不可能,我们局长刚从部队转业,只会走正步,哪会跳舞?开玩笑,绝对不可能。” 李长海晃着头,往后一靠道:“老弟,我没法讲了,你总说不可能,我还讲什么。”指着郑涛和孙欣道:“你们讲吧,我歇会儿。” 孙欣对石凌云道:“石大哥你耐心点儿,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不会发生?你以为你们局长特正派是不是?不见得,别想太天真了。” 石凌云想起周媛说自己傻的话,歉然举手道:“也是,我还真想知道我们局长怎么会跳舞的,二哥你接着说,兄弟我受教了。” 李长海这才不情愿地继续道:“兄弟,你说你们局长不会跳舞,还真说对了,他还真不会跳,看来你对他很了解。但是舞厅有小姐呀,有钱就行,于是你们马局长找了一位小姐,只跳贴面舞,简单,谁都有会。这位小姐不仅漂亮,还特别聪明,得知他是一位局长,就特别热心主动地陪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跳了没多会儿,小姐就问:局长你下边是啥?马局长说是科长。小姐笑着说你的科长够硬啊。”讲完往椅子上一靠,不言语了。 三人略一沉吟,都回过味来。郑涛哈哈大笑,孙欣笑的歪在椅子上差点掉下去。石凌云跳起来嚷道:“二哥啊二哥,你臭我,不行,罚酒。” 李长海笑着端起酒杯道:“我认罚,向兄弟赔罪。”说着喝了一大口。 孙欣笑得合不拢嘴,断断续续喘息道:“石大哥,我们乡长是从另一个角度夸你,说明你工作能力强,你要正确理解才对。” 郑涛端起杯来说:“这故事讲得精彩,我陪二弟一口。” 石凌云笑道:“有这么夸奖人的?”他沉思了一下,忽然兴奋地说:“我也想起一个笑话来,说给诸位听听。” 李长海摆手说:“老弟你别讲了,我知道你要报复。” 孙欣立刻推李长海,不高兴的说:“你也听石大哥讲一个,人家那么大度,你就小气啦?石大哥你讲,我想听。” 石凌云笑道:“对不起啦二哥,这个段子是骂乡镇领导的,你要有心理准备,也不特别指你,因为你刚才讲的好,所以我就想起这个来了。” 郑涛说:“凌云你讲,我支持,体育讲究公平竞赛嘛。” 石凌云见李长海只是笑,不反对,这才开讲:“说平山乡有一庄户人家,平时受够了街坊四邻的气,原因是家里祖祖辈辈没有一个当官的。等儿子结婚的时候,爹就嘱咐儿子,一定要力争生出个大领导来,为咱家扬眉吐气。过了一个月,儿子来报喜说:媳妇怀上了,看架势起码是个乡长。全家高兴的不得了,不过一来二去的,可把儿子害苦了,因为妻子怀孕不能办私事,如此过了两月,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和妻子商量,说我憋不住了,必须要做那个,否则有可能去犯罪。妻子挺可怜他,摸着肚子说我倒没什么意见,关键是要请示领导同意才行。小伙子一想也对,就跪在妻子肚子前,向洞里喊:乡长啊乡长,对不起了啊,我要日你妈了。” 大家虽然早知道石凌云讲的不是雅笑话,但这样的结局还是让大家忍俊不禁。李长海指着石凌云笑着连说:“好老弟,好老弟。” 孙欣笑得花枝乱颤,斜着身子捶打着李长海,然后软的趴在他身上,一抖一抖喘不上气来。 郑涛举起杯来说:“这笑话不错,我老弟平时不爱说话,但说出来就是经典,跟长海老弟一样逗,你俩扯平,今儿大家都高兴,来喝一大口。” 大家喝了一口酒,放下杯。 李长海笑眯眯地看着孙欣道:“大伙都讲了,文体站长也讲一个吧。” 石凌云马上捧场道:“那应该,咱们不能欺负女同志。” 孙欣在众人的起哄下,酒劲上涌,脸上透出红晕,抿嘴想了想道:“讲一个就讲一个。”说完格格笑起来。 李长海叫道:“苍天啊大地啊,还没讲,先笑,太没劲。” 孙欣上去捶了他一拳道:“就你能,你本事。”然后对郑涛和石凌云笑道:“我这个故事吧,是听来的。” 石凌云道:“我们的故事也不是自己编的,快讲吧。” 孙欣扬着脖儿,微微转着眼珠道:“说有个女的在侧所小便,有一个醉鬼误闯进去,听到哗哗的尿声……”说到这儿,又格格格笑个不住。 李长海长叹一声,扭过头去,郑涛和石凌云都耐心看着她。 孙欣笑得差不多了,伸手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沾了沾眼泪,喘了口气接着道:“那个醉鬼说别再倒酒了,我喝不了。女的一听吓坏了,使劲忍住,不料憋出一个屁来。醉鬼说我靠,怎么又他妈的开一瓶。”讲完,把脸藏在两手之间,格格笑个不停。 石凌云连声说好,“还是妹子有水平,把咱们这帮酒鬼骂遍了。” 众人笑着举起杯,这顿饭尽欢而散。 汽车在石凌云的指挥下,一直把他送到楼下。 石凌云坐在后排中间,欠身拍着郑涛和李长海的背说:“我到了,你们走吧,注意慢点开。” 李长海搂着石凌云下了车,含含胡胡地问:“老弟怎么样,行吗?” 石凌云满不在乎地说:“什么行不行的,我都到家了,你们还远着呢,谢二哥请我喝酒,改天我请你们,嗯,上楼歇会去吧。” 郑涛从汽车后备箱里拎出三个大塑料袋,递到石凌云手里说:“我们就不上去打扰了,闲话不多说了,说多了没意思,就这点心意,过年没得空来看你,现在也不算迟,你快上楼吧。” 石凌云伸手拍着郑涛的肩膀说:“嘿,老兄,你怎么一点没有喝多的样子?挺清醒啊,偷着倒酒了对不对?嗯,下回我要对你提高警惕。” 两个人纠缠了半天,李长海倚在汽车上,看着他们发笑。 郑涛催促道:“你快上楼吧,让左邻右舍看见不好。” 石凌云坚持不上楼,说:“你们先走,你们走之后我才上楼。” 郑涛和李长海这才上了车。 孙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被他们上车的举动惊醒了,摇下半截车窗,眯着的眼睛摆手说:“石大哥,拜拜。” 石凌云说拜拜,目送他们远去,这才提着东西,摇摇摆摆地上楼了。 第二章 (1) 弦外有音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一觉醒来,正是半夜,只觉舌头干燥得像老树皮,木渣渣的难受。自己分明是被渴醒了,这是在哪儿?懵懵懂懂地想了半天,下意识地坐起来,伸手四下摸了摸,哦,是沙发,原来没脱衣服就睡了。这时他从迷糊中彻底清醒过来,猫下腰,在地上划了几下,摸着自己的拖鞋穿上,站起来,凭着感觉开了门,蹑手蹑脚地摸进厨房,只见窗外仍然黑蒙蒙的,耳听水池里传来快速清晰的滴水声,想必王佳用来接水的盆已经满了,借着路灯透进来的光亮,他拿起罩在自来水龙头上的大茶缸,从盆里舀了半缸子凉水,猛喝了一气,感觉还不过瘾,又舀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抖了抖洒在胸前上的水,又抬手拍了两下,然后悄悄走进侧所,美美地撒了一泡尿,回来径直走到沙发上重新躺下。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心想当初王佳为什么没给我盖被?这么不关心自己,一定是生气了。于是起身来到床边,摸到自己的被子,仍然好好地叠放在一堆。他脱下衣服远远扔在沙发上,拉开被子蒙上自己,伸手探进王佳的被窝,摸到她温暖的身子,明显感到自己的手很凉,王佳的皮肤有点儿起栗。 石凌云抽回手,替她掖好被子,翻身睡了。 再一觉醒来,天己大亮,石凌云发现屋里没人,王佳己经上班走了。桌上摆着两条熊猫烟、两盒包装精美的冬枣。这是昨天郑涛送给他的,石凌云想明白了,但是还应该有别的,当初记得没这么少,想必王佳存在别处了。昨天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想不起来了,他己失去了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坏了,今天去省是里开会的事情还没告诉王佳呢。 石凌云急忙穿衣起来,先拿出电动剃须刀刮胡子。他的胡须很重,每天必须清理干净,如果隔一天再剃,可就难了,这么多年剃须刀己经用坏了七八个。剃须刀碰在硬胡子上,发出啃骨头一样吃力的声音。 然后就是快速地刷牙,洗脸。 母亲闻声从屋里出来,站在过道里,一脸责难地看了他。 石凌云擦着脸,走过来笑道:“老妈,今天怎么回事?光拉长脸看我,怎么看,怎么像小品里说的长白山,为什么不唠叨?也没叫醒我?” 母亲气愤地说:“还好意思笑呢?昨天骂了你一晚上,你竟然不知道?都忘啦?你媳妇生了一晚上的气。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大的人了,站起来比谁都高,一回家就像醉猫儿似的,喝香甜了不好?非喝醉了才罢休?要不看在你今天出差的份上,我非要再骂你一顿不可。今天我故意不叫醒你,就让你迟到,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说着,叹了口气道:“放心吧,我替你听着手机呢,来电话自然会叫你的。” 石凌云奇怪地问:“你己经知道我要出差啦?王佳知道吗?” “你呀,真是喝糊涂了。”母亲说:“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我这么大岁数还没糊涂呢,你说你,整天就知道喝酒,孩子的学习一点不管,你哪儿像个当爸的,也怨不得王佳生气,骂你是酒囊饭袋……出差的事我己经告诉她了,你以后就不能少喝点儿?算我求你好不好……” 石凌云不耐烦地说:“谁想多喝?这不都是为工作嘛,你别总跟着添乱,好了,我上班去了。”说完带上门出来,到了楼下,仍能听见母亲的唠叨:“难怪王佳说你,我看你也不会别的,真的假的,整天糊弄人,就算是为了工作,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呀……” 自行车放哪儿了?石凌云站在楼下茫然四顾,仔细地寻找了左右两个楼口,最后终于想起来,忘在火锅城的门口了,昨天是郑涛把自己送回来的。于是赶紧跑到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锅城,一路上暗自企盼自行车安然无恙。可是到了火锅城门前,却没有发现任何自行车的迹象。 石凌云心中叫苦不迭,对司机说等我一下,我下去问点事情。一溜小跑过去,敲开饭店的门,问值班大爷“看到门口放的自行车了么?” 老头儿摇着头说:“不知道,没看见。” 石凌云暗想冤死了,为了吃顿饭,把自行车丢了。四处张望了一遍,无奈只好上车去机关,他想回头怎么和王佳解释?实话实说吧,肯定受抱怨,只能撒谎说出差这两天,自行车放在机关丢了。不过王佳肯定还要发脾气,这能想象得出来,妈的,我愿意丢?石凌云气愤地想着,不过,糊弄这个傻玻壹也容易,王佳可能会问:自行车放在机关也丢?怎么不会,我们机关都丢十几辆了,认倒霉吧。想着王佳听完他的解释,那副惊讶和无奈的表情,之后又到处跟工友宣传的神态,石凌云不禁把自己逗得嘴角露出笑容。 到了机关,正好楼道里没人,他悄悄上楼开了办公室的门,泡了一杯茶,想清静地待会儿,养养神儿。刚坐稳,周媛就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在他对面坐下,见他落寞无言,周媛出其不意地拍了一下桌子,伸手在他眼前一阵乱晃,笑道:“石科,你迟到了,坦白说,昨天是不是喝高啦?” 石凌云心里一阵烦乱,眉头不悦地皱起来,没好气地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和你有仇?小周啊,你挺聪明的孩子,为什么别人不爱听什么,你偏说什么?气我有瘾?实话告诉你,我昨天根本没喝酒,是帮朋友办事儿去了。今天早晨下楼,发现自行车丢了,所以打车来上的班,够倒楣的了,别再让我糟心了,好不好?” 由于石凌云从未用这种抢白式的语气对待过周媛,她不禁愣了几秒钟,本来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石凌云说话这么噎人,这下周媛的面子挂不住了,脸上失去了笑容,咬了咬嘴唇,站起来就走,把门“咣”地带上了。 石凌云取出一支烟,嘴里叨咕着“年轻轻的不懂事”。刚要打火,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谁又来烦人?这么大的声音,还挺理直气壮,肯定是熟人无疑。没办法,石凌云只好起身开门。 没想到门口站着脸若冰霜的周媛,石凌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媛劈头盖脸地冲他嚷道:“丢辆破自行车有什么了不起?谁没丢过?看你那小气样儿。昨天下午我替你应付了好几码事,你知道吗?打手机你又不接,把人急得团团转,没想到一大早就先冲人发火,无缘无故,我欠你的?该你的?狗咬吕洞宾你。”小周的倔劲上来,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说完,再不理会石凌云,转身走了。 石凌云看着她的背影,恨得牙痒痒,眼睁睁看她进了对面办公室,并狠狠地关上门,不禁被她气乐了,心道“他妈的臭丫头,娇纵任性,说翻脸就翻脸,这年头在机关,究竟谁怕谁啊?” 石凌云对上门,正骂骂咧咧地叨咕着。这时门悄无声息的闪开一条缝儿,露出半张脸,见石凌云在,就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法规科的方琦。 方琦奇怪地看着他,笑道:“站地当间干什么?锻炼呐?真是全民健身从我做起啊,好。对了老弟,昨天下午半天找不见你,忙什么呢?” 石凌云笑道:“我还挺金贵的,一会儿不到就有人找,有事儿?” 方琦道:“没啥事,就是想和你坐会儿。” “是啊?”石凌云笑着说:“那就请坐吧。” 二人对面坐下,石凌云从口袋里掏烟。方琦抢先掏出一包软中华香烟,一边抖着往外倒,一边说:“还是抽这个吧。” 凌云拿过来赞道:“好烟,还是老兄档次高。”这样的表扬毫不费力,对方高兴,自己得实惠,是机关人都会说的便宜话。 方琦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带着一脸锈色,缓缓道:“老弟,我跟你讲,现在机关情况都差不多是明的,咱哥俩儿这么多年没见外,我就跟你掏心窝子说真心话,这回机关竞聘,你们都各就各位了,唯独我们科来真的,在这个时候,老哥我需要你大力支持啊。”石凌云笑道:“不就是民意测验嘛,老兄放心,我投你一票。” “那就先谢谢老弟了。”方琦道:“说起来,咱哥俩过去交往不算深,但绝不浅,咱们从今以后可要多亲多近才是,否则就太傻了。” 石凌云一时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好附和道:“那是。” “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点吗?”方琦向前凑了凑身子,郑重其事道:“你的人缘,一个字,好,简直没的说,这么多年我从没听说你跟谁闹过别扭,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这样的同志在机关不多啊。” 一席话把石凌云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摆手道:“行了吧老哥,别夸我了,我傻我自己知道,就是没心没肺这么个人,跟谁也不计较罢了。”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方琦道:“你细数咱们机关这些人,一个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两码事,都什么人呐?不过现在兴这个,看准了赌一把,巴结上某个领导,进入一个小关系网,然后与另一派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唉,像咱们这样单枪匹马,独来独往的,看上去活的挺滋润,早晚要被别人算计,你信不信?” 石凌云笑道:“谁爱算计谁算计吧,我就这样,否则活得累。” “所以我才佩服你嘛,性子随和,遇事不争。”方琦道:“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其实活得并不累,圈子内部还可以互相关照,隔三岔五聚一块吃吃喝喝,也挺潇洒。虽然拉帮结伙,需要煞费苦心与人斗争,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在战斗中锻炼成长,对年轻人来说不失为一件美事。” 石凌云道:“你说的挺好,但我还是不动心,因为我没那本事。” “要说本事,谁比谁傻多少啊?”方琦道:“咱们不稀罕搞那套就是了。就拿我们办公室那个姓江的来说,那是好人吗?整个一个坏蛋,一个黑社会啊,你看他交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有一个好的?咱们有些领导,还偏偏喜欢这样的,找他办这个办那个,哪些事能见的起人?这样机关还有好?我看照这样下去,肯定是坏人当道,好人遭殃。” 石凌云渐渐感觉不自在,方琦说话太夸张,心里虽然不赞同,但是表面上还必须敷衍,另外他心中还有顾虑,在这个非常时期,任何人都不应该在办公室私语过久,否则很容易被别人误解。 俩人又聊了一会机关工作的不易,人事关系奥妙等等,方琦见石凌云兴致不高,就起身告辞了。 石凌云等方琦出去,也走出屋子,推开对面办公室的门。 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窗下对着两张办公桌,其中有一张是周媛用的,另一张空着,桌上摆着两盆花,花盆之间放着一个小鱼缸,有三条红金鱼在里面怡然游动。此刻周媛坐在第三张对着墙的电脑桌前玩“连连看”的游戏,她用眼角余光发现石凌云蹓跶进来,动也没动,继续玩自己的。 石凌云过去坐在周媛的办公椅上,拿起桌子上一本打开的报考公务员指导书,随手翻了两页。他知道今年四月份市里有公务员考试,显然周媛正憋着劲准备应考。 放下书,石凌云又拿起桌角上摆放着的一个小镜框,照片上的周媛把头探出自家窗口,睁着一对毛茸茸的大眼睛,摆出一幅很调皮的姿态。他端详着相片,摇头晃脑,口中啧啧有声,一付陶醉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见周媛仍然不理不睬,石凌云放下照片,看着周围赞叹道:“小周啊,你这办公室收拾的像闺房似的,好温馨啊。”说着掏出烟来点上,用商量的口气道:“明天咱俩换换办公室吧。” “少在我屋里抽烟,不知道自己讨厌,你不但自杀,还谋杀。”周媛终于站起来,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烟缸,推到桌上,翻了他一眼道:“就是给你再漂亮的办公室,用不了两天,一准跟猪窝似的。” 石凌云抬头问:“昨天下午都谁我了?” 周媛“嘿”了一声道:“现在想起问来了,刚才的脾气呢?晚了。” 石凌云见周媛使小性子,也不着急,顾左右而言它,自语道:“这回我可明白了,怪不得机关那么多人愿意往你这办公室里跑,原来这里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漂亮啊!还有你,小周,上回我听谁说来着,说你是咱们体育局流动的色彩,啊,这比喻,太精彩了。” 据说赞美人很灵验,几乎马上可以奏效,特别是女孩子,再矜持的也会受骗上当,周媛也不能免俗。石凌云这番话说完,真是立竿见影,只见她乐不可支地道:“得了,别肉麻啦,告诉你,第一个建华局长找你了。” 石凌云忙问:“找我什么事?” 周媛道:“他没说,我也没问。第二个总工会孟部长电话找你,想搞职工运动会和篮球比赛,看安排什么时间对体育场合适;第三个体育商店王经理找你,想组织健身路径的比赛,他们赞助,看是否可行;第四个电视台想采访咱们市晨练活动,需要咱们科配合;第五个……嗐,都是些小事儿了,不值一提,我都答复了。你说够不够意思,昨天一下午给你打了好无数个电话,你都不接,不接算了,能替你应付就应付,原以为干这么多事情,会得到表扬呢,谁想到受了一肚子气,我真比窦娥还冤。” 石凌云笑道:“这么说我还真得好好谢你,要说你这孩子吧,确实又聪明又能干,小小年纪就能独挡一面,实在难得。不过有一点,就是太小气,不识逗,开个玩笑就急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很没劲啊。” “什么?”周媛没等他说完,就跺脚嚷起来,直问到他脸上,“过河拆桥是不是?到底谁小气?这事儿非弄明白不可,哦,你丢了辆破自行车,就到处找人撒气,值当吗?我不识逗?明明是你变态,我说你一句迟到,你马上就受不了,多大的事?还大男人,不就是科长吗?当局长还得了?” 石凌云捂着耳朵,站起来就走。“你看你看,急了不是?我真受不了你。”他走到门口,回头语带双关的说:“你伶牙俐齿,你能说会道,你横竖都是嘴,行了吧?我寡不敌众,只有一张嘴,我服你了,还是找马局去吧。”说完,走出办公室,耳边仍萦绕着周媛那仿佛打了胜仗以后的笑声。 石凌云一边上楼,一边心中暗道:“谅你小丫头片子听不懂我的话,还自以为得意呢。”想到此处,忍不住一阵窃笑,如果别人发现他此时的表情,肯定以为发神经了。 石凌云上了三楼,敲了敲马建华办公室的门,推门走进去。屋里正有俩人和马建华谈话,门一开,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石凌云忙止住步,笑道:“马局,你有客人啊,我一会再来。” 马建华说:“不用了,我正有事要出去,过会我下楼找你。” 石凌云答应着退出来,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顺着门缝看见谢俊正打电话,于是径直下了楼。心想下午出差,先借点钱是正经。 来到计财科门外,听见里面异常热闹,推开门,好家伙,办公室张主任、计财科的白梅、韩燕、姚安详和体总的孟影笑得正欢。 石凌云一面点头打招呼,一面说:“开联欢会啊,这么喜庆。” 白梅笑道:“正听张秀才讲黄段子呢。”这么一句话,大家又笑开了。 石凌云大感兴趣道:“快讲给我听听?让我也乐一乐。” 韩燕揉着肚子道:“算了,现在别讲了,太黄,回头让小姚讲给你听吧,他巴不得到处宣传呢。” 白梅说:“哼,依我看,机关男人都是色鬼,不管你说什么话,他们立刻往那方面扯,以秀才为首,体育局男人没一个好玩意儿……” “不会吧?怎么我刚进来就捎上了,我谁都没惹,这骂挨得冤枉。”石凌云道:“再说讲笑话分场合,现在是休闲时间,无所谓,你们谁见张主任在机关会议上开过玩笑?是不是张主任?” “得了吧你。”白梅驳斥道:“过去我总以为你老实,通过上次去大连旅游,我可知道你了,蔫坏,在车上讲得那几个段子,把大伙乐的,差点背过气去,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别人乐得够呛,他居然一丝笑容没有。” 姚安详好奇地道:“石哥还这样呢?我怎么没发现?” 石凌云在任何场合都不愿意当主角,人越多,越显不出他来。除非在特殊的情况下,大伙把气氛烘托出来了,他才偶尔露一下峥嵘。 张主任打趣道:“凌云你知道吗?咱们机关的女同志啊,尽管有两个优点,但毕竟还有一个漏洞,咱们男同志虽然只有一个长处,却非常突出。”话一说完,逗得石凌云拍手大笑。 白梅正色道:“秀才你要注意了,这里还有未婚青年呢。” 石凌云道:“你说的小姚吧?我敢说他比结过婚的还门儿清。” 张主任点着她们道:“俗语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调戏女人,女人说他没修养,男人不调戏女人,女人说他不是男人。” 女士们立刻都哄起来,纷纷攻击他,一时间燕语莺声,好不热闹。 过了一会儿,韩燕看着张主任道:“怪不得你们两口子那么好?原来嫂子喜欢色狼,愿意与狼共舞,你是不是总给嫂子讲笑话?” 张秀才的家庭确实非常和睦,这是体育局人所共知的,他本人写文章也有一手,以前常有诗歌或散文在报纸上发表,巧的是机关同志大都喜欢当面夸奖人,所以“秀才”的雅号渐渐传开了,不过自从升职当办公室主任以后,也许是工作忙的缘故,也许是敲门砖用完随手扔掉了,反正报刊上再难见到张秀才的作品了,别人一旦问起来,张秀才总是哈哈一笑,说都是华而不实的玩意,不写了。 白梅接着韩燕的话茬道:“真的呢,上星期我还见张秀才两口子逛街,你们猜人家好到什么份儿上?这么大岁数,还手拉着手呢。” 张主任笑道:“这说明我是真男人,把媳妇哄的乖乖的,我跟你说,当男人有三大好处,第一是尿急时可以随便解决,第二是不用生孩子,第三是可以大讲黄色笑话,这三点绝对让你们女人羡慕得要死?” “恶心死了。”孟影在一旁坐了半天,忍不住挖苦道:“你们男人充其量不过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欲望随时产生,可是却不能随时得到满足,只好讲荤笑话宣泄,特别是机关男人,整天被压抑得寻死觅活,怎么办?讲流氓话释放吧,拿着肉麻当有趣,有意思吗?”孟影向来说话刻薄,很少顾及别人的自尊,为显示自己的学识能力,常常图一时口舌之快,因此无意中得罪过很多人,今天这番话脱口而出,马上后悔了。 果然,孟影的一番话,彻底把张秀才的气焰灭掉了,白梅和韩燕连声说:“高见,痛快,孟影有你的,大家看张秀才那张苦瓜脸。” 石凌云心想:这帮老娘们儿扇阴风点鬼火的本事真不小。 张主任窘迫地笑了笑,说道:“我走了,‘开心一百’到此结束。”然后拍了拍石凌云的肩膀道:“让小姚讲给你听吧,我该上楼忙活去了。” 张主任出了门,孟影道:“我也走了,都出来半天了。” 计财科很快安静下来,变化之迅速,差异之显著,令人叹服。 石凌云走过来道:“白科,借两千块钱,下午我跟马局去省里开会。” 白梅看了他一眼,坐下道:“打欠条。” 石凌云拿起笔,一边写欠条,一边深有感触地想:过去借钱可没这么顺利,非常时期办事也痛快,借钱不用费话。 管现金的姚安详开了保险柜,数了两千块钱,一手接过石凌云的欠条,一手把钱递给他说:“数数,出了这屋我就不负责了。“ 石凌云毫不在乎地把钱对折起来,装进口袋,笑道:“不用数了,差一百就差一百吧,留着给你们买糖吃。” 韩燕鼻子哼了一声道:“记住,以后有好事想着我们。” 石凌云苦笑道:“我们一贫如洗的群体科,能有什么好事?” “甭谦虚啦,没人向你借钱。”白梅冷笑道:“群体科好事还少啊?往少说,你们一年也花十几万,别太抠门就行了。” 第二章 (2) 陈仓暗渡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笑着离开计财科,回到自己办公室。正要坐下,忽然腰间的手机响起了音乐,他掏出来一看,显示的是江建军的号码,心里不禁犯嘀咕:刚打发完方琦,又来了江建军,看来法规科的两个人真是不谋而合啊。 江建军在电话里问:“凌云,中午有空吗?” 石凌云说:“我正准备回家呢。” “大老爷们儿回什么家?”江建军说:“我请客,咱哥俩待会儿。” 石凌云犹豫道:“下午我要跟马局去省里开会,再说这两天我的酒始终没断,这胃实在有点承受不起,要不过两天?” “你不喝酒正好。”江建军笑着说:“我根本不能喝,咱们随便吃点饭,权当给你送行了。” 正说着,马建华推门进来。 石凌云忙站起来,请马建华坐,然后捂住手机道:“这样吧,现在局长找我有事,等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江建军说:“不用了,都快十二点了,我先去‘香香农家菜馆’等你。”不待石凌云回答,江建军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石凌云收起手机,递给马建华一根烟,又打火给他点上,嘴里说:“昨天下午朋友有事,我去帮了个忙,本来预计挺快的,没想到现在办事太麻烦,所以没能赶回来,听说你昨天下午找我了?” 马建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朋友有事,帮忙是应该的,沉了一下道:“我想新的一年开始了,咱们群体工作也应该有新气象,今年要想办法干出特色来,这方面你是专家,想想有什么好点子,下午咱们在车上聊聊,晚上我也好跟省群体处的领导交换一下意见。” 石凌云点点头,说:“好,没问题。” 马建华想了想,站起来道:“没别的事了,有什么话车上再说。咱们三点出发,走高速公路没必要太早,你中午去哪?” 石凌云说:“我回家,吃完饭可以睡一觉。”说着把马建华送出办公室,目送他离去,这才推开对面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对小周道:“快回家吃饭吧,下午三点出发,中午可以多歇会儿,别迟到就行。” 周媛站起来道:“我还以为下午出差,中午石头请客呢。” 石凌云笑了笑说:“我中午正好有事儿,再说间隔时间太长,如果是一点多出发,我肯定请你。” 小周撇嘴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信口雌黄了。” 石凌云回到屋里,坐在办公桌前犹豫良久,考虑是否去和江建军吃饭问题?最后做了两个纸团,抛在桌上,抓起一个看了看,上面写着“去”。天意如此,没什么可犹豫的。石凌云走出办公室,到楼下存车棚,这才意识到自行车丢了,好在不远,步行吧。 过了两个街口,十分钟走到了香香农家菜馆,走得快了些,感觉有点热,他扯下羽绒服拉链,一抬头见江建军正远远向这里走,还笑着向他挥手。看着渐渐走近的江建军,石凌云奇怪道:“你怎么没在里面等我?” 江建军笑着说:“我早来了,就怕你不来。” “江科请客我能不来?”石凌云开玩笑道:“就有天大的事,我也不能爽江科的约,那我成什么人啦?” 江建军走过来,手搭在石凌云的肩膀上,搂了搂,道:“够意思,是我好兄弟!”然后拥着他走向菜馆。 服务员掀起帘子,请他们进去,问:“先生几位?” 江建军说:“就我们两位,有清净地方吗?” “两个人只能在一楼大厅,楼上都是包间。” 江建军向四周扫了一眼,抱怨说:“这地方太乱,不方便说话。” 石凌云道:“凑合吧,你不喝酒,我也不能喝,随便吃点可以了。” 江建军大声说:“那可不行,老弟你听我的,当初我选这里是图近便,既然你走过来的,咱们就打车走。跟你说,我表弟开了个饭店,叫我几次了,我都没空去,今天借着请老弟的机会,咱们就骚扰他一回。” 石凌云拗不过他,只得随他打车,车上再次对江建军解释说今天真的不能喝酒,一是昨天晚上喝多了,二是下午要跟马局长去省里开会。 江建军一边告诉司机去的地方,一边问:“几点出发?” 石凌云说:“三点。” 江建军回过头来笑道:“还早着呢,两顿饭的时间都够了。” 说话之间,出租车停在一个豪华饭店门前。 石凌云说这么快就到了?急忙抢着算账,却被江建军挡住了。他只好下车,也没在意店名,就跟着江建军上了二楼包间。一位漂亮的服务员马上拿着菜谱过来。江建军让石凌云点菜,石凌云说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江建军拿过菜谱,点了两个凉菜,四个热菜,正要再点。石凌云忙按住他的手说:“江哥,够了,咱们就是吃饭,不喝酒,足够了。” 江建军笑道:“我头一回单独请老弟,怎么也得像样才行。” 石凌云道:“老哥我求你了,真够了,别浪费。” 江建军放下菜谱道:“那好吧,菜就这样了,啤酒还是要来两瓶的,老弟你知道我不能喝,今天高兴,我豁出去陪你一杯。” 石凌云苦笑着说:“我真服你了老兄,咱来前说好不喝酒的。” “这点酒对你根本不算事儿。”江建军转头告诉服务员道:“上三瓶你们这里最好的啤酒,再把江经理叫来,就说他大哥来了。” 石凌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大功夫,酒菜陆续摆上来。 江建军果真给自己满了一杯啤酒,抬头看着对面的石凌云道:“老弟,哥哥我敬你一杯,这么多年你老弟在机关有口皆碑,出了名的朴实无华,忍辱负重,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这方面老哥我很佩服你,闲话不多说,来,我喝一大口,你知道我不能喝,但你得干一杯。” 石凌云心道惭愧,你给我作的个人总结太夸张了,幸亏我心里清楚自己的斤两。于是端起酒杯道:“行,但咱们有言在先,瓶下酒,不多喝。” 正说着,经理来了,老远就说:“大哥你来,怎么没提前打招呼?” 江建军派头十足地说:“老四坐下,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们体育局群体科,石凌云石科长。这是我表弟江波江总经理,你们俩喝一个,老四你以后还要请石科长多关照,他们科喝酒的机会比我们多多了。” 江经理满面笑容,举杯敬酒。 石凌云一饮而进,然后连连表示谢意。 江经理也一口干了,拿过酒瓶要给他满上,说:“哥俩好,再来一杯。” 石凌云捧着杯,双手合十道:“谢谢老兄,我不行了,实在不能多喝。江老兄知道,我下午要陪局长去省里开会。” 江建军见石凌云确实不像装的,只得说:“就到这罢,老四,我这老弟是实在人,他说不喝就不喝,你去照顾别人吧,我们哥俩今天随意,吃饭是次要的,后边的事情老四你看着安排。” 江经理走了之后,俩人吃了几筷子菜,都评价说味道不错。 江建军突然问:“上午方琦这小子找你没?” 石凌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颇费踌躇,感觉很不爽,他喝了一口酒,最后吱吱唔唔选择实话实说了。 江建军大度地道:“老弟不必为难,方琦是什么东西我最清楚,你听他那一口娘娘腔儿,阴阳怪气跟太监似的,明摆着一个彻头彻尾的东方不败,他跟你说什么话我都能猜个十成十,这个人,最奸猾了。” 石凌云明白江建军很想知道方琦跟他讲了什么话,但他说不出口,只是含糊地应和着,江建军也没再勉强他。聪明人说话比较含蓄,太露骨反而适得其反。两人又聊了会机关的事,大半是江建军说,石凌云点头。 江建军见石凌云话不多,于是转移了话题,开始天南海北胡侃起来,不多时,石凌云也有说有笑了。江建军道:“老弟,你能喝就多喝,别跟我比,也别客气,我的酒量不喝正好,一喝就多。唉,老弟,你们能喝酒的理解不了我这样的,在酒桌上遭罪啊,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看人家高兴,刚想说句话,就被罚酒,谁受得了?我最羡慕你这样能喝的,半斤八两不当回事,酒量就是实力啊。” 石凌云笑道:“能喝酒也不好,伤身。” “这话绝对错误。”江建军道:“不会喝酒就不应该在机关混,官场需要应酬,应酬就要喝酒,不会喝酒败兴,这是十类人不宜在机关工作之首。” 石凌云笑着问:“你说的十类人,这是一了,另外九类是什么?” 江建军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全,你凑合着听吧,二类人是钱少的人,没钱玩不转;三类人是没关系的人,不用细说;四类是才华横溢的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嘛;五类是善良胆小之人,没有心狠手辣的素质,迟早被淘汰,还有是什么……凡正还记着最后一类,是那些没有姿色又舍不得献身的女人。” 石凌云哈哈大笑。 两个人说笑之间,气氛越来越轻松,不知不觉,三瓶啤酒没了。 江建军看着他,试着问:“再来一瓶?” 石凌云摸着肚子说:“不行啊老兄,喝不动了,撑得饭都吃不下了。” “不喝就不喝,反正我陪不好你。“江建军道:”你跟我喝酒也提不起兴致,关键是我酒量浅,何只是浅,根本就不能喝,不过饭总要吃一点,每人来一块肉饼、一碗小米粥怎么样?” 饭毕,石凌云拍着肚子说:“今天这顿饭吃得舒服,菜好饭好酒正好。” 江建军站起身说:“老弟,你别安慰我了,走,咱们去洗个澡。” 石凌云听到这话,心里突突直跳。他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曾听朋友绘声绘色的描述过,也曾经有过两次洗浴的机会,他都放弃了,一则那两次都是晚上吃饭,他不愿意回家晚了惹母亲生气,二则他始终认为这种地方不干净,容易得病。此刻心中既忐忑又有点兴奋还有点好奇,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以掩饰自己的不安,刚一点钟,于是宽慰自己道:这个时候没别的地方可去,放松一下也好。 他跟在江建军后边,绕了两个弯,穿过一道门,进了洗浴中心,换了拖鞋领了水牌拿着毛巾走进更衣室。服务生过来接过钥匙替他们开了各自的衣柜,俩人脱光衣服走进浴室,石凌云为避免露怯,亦步亦趋的跟着江建军,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倒也自然而然。 浴室很大,有两排水龙头,还有五个坐着洗澡的设施。由于他们来得早,现在浴室里只有三个人,想必人们都是酒足饭饱之后来这里放松的。 江建军选了一个水龙头,对他说:“这会挺清净,咱们别泡澡了,万一不干净惹麻烦。” 石凌云说:“我从来不泡澡。”他没有紧挨着江建军,而是隔了一个水龙头,这样的距离比较适宜,学着江建军的样子调好水温,一边冲澡一边便问:“江哥,你对这地方挺熟的,常来吧?” 江建军摇了一下头,回答了一句什么话。 石凌云没听清楚,觉得刚才问话很愚蠢,决定不再开口,沉默是金嘛。 俩人冲完了澡,江建军喊道:“搓澡,两位。” 两个搓澡师傅闻声过来,抖开塑料膜,盖在床上,从水池里舀了一盆水,冲了一遍,然后请他们躺下,问:“是用旧搓澡巾,还是用新的?” 江建军说:“都不使,用那玩意儿不好,搓得肉皮疼,就使我的毛巾。”石凌云跟着说:“我和他一样好了。” 两位师傅都很敬业,搓的很细致,石凌云没想到自己身上藏着这么多的泥,层层卷卷的被纷纷剥落,他不禁感到有点羞惭。 搓完了澡,俩人又冲洗了一番。 江建军说:“好爽,时间还早,咱们去休息一下,误不了你的事。” 石凌云点点头,一声不吭,亦步亦趋跟他走。 到了更衣室,江建军对服务生说:“来两套一次性休闲服。” 俩人换上背心裤衩,来到休息室。灯光很暗,里面放着一排排的长沙发,前面有镭射电影,正播放一部武打片。他们被领班小姐引到两个沙发上躺下,小姐问:“先生是江总的朋友吧,先找两位小姐做足疗好吗?” 江建说可以,然后对石凌云说:“我们老四这里规范,也很安全。” 石凌云继续点头,他没来过这种暧昧的场所,感到有点发蒙,后来他才知道,休息室更大的作用是推销小姐的地方。 石凌云随手接过江建军递过来的一根烟,两个人躺着看电影。 一会儿,领班带着两个女孩过来,客气地问:“先生打扰了,这两位小姐为你们服务可以吗?” 江建军转头看着石凌云道:“你看行吗?不行可以换。” 石凌云说:“行。” 于是两小姐分别坐在马扎上,开始给他们做足疗。小姐捏着石凌云的脚丫子,用拳头的骨尖顶他的脚心穴位,细声问:“先生这样力度行吗?” 石凌云的脚一缩,感觉有点疼,但还是点头说:“行。” 又过了一会儿,他注意到江建军竟然睡着了,这家伙,挺会享受。石凌云可是一点睡意没有,但是也闭上眼,感受小姐给他带来的又痒又痛的服务,让这样的一双嫩手捏弄着,感觉真的很舒服,比自己粗糙的大手柔和多了,不知不觉,他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两位小姐几乎同时做完了足疗,不知她们用了什么手法,俩人都醒过来了。两位小姐先后问:“先生去按摩室做个按摩吧?” 江建军吃力地起身说:“好吧,做按摩。” 他们跟在小姐身后,分别进了包间,分手前江建军对石凌云附耳低语道:“放心吧老弟,这里很正规也很安全,我不会领你干坏事,你待会做完按摩走人就行了,账由我结,记住老哥不会亏待你。” 石凌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翻了天,虽然听朋友谈起过其中的妙趣,但毕竟与纸上得来的经验一样,这次亲身面对,真不知如何是好。 封闭的包间,旖旎的氛围,朦胧而富于诱惑,面对穿着单薄的小姐,石凌云似乎能听见自己蹦蹦的心跳。小姐打开空调,铺上新床单,让石凌云躺下,小手摸着他的大腿问:“先生做那种按摩?” 石凌云心里慌慌的,灯光很暗,没细心看小姐长得是丑还是俊,但依稀觉得还不错,他装出一付老练的样子说:“你给我推荐一种吧。” 小姐的手指点着腮,想了想说:“那就做泰式全身吧。” 石凌云说:“可以。”心想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稀里糊涂就让江老兄破费了。唉,像自己这样生活窘迫的男人,平时是没有资格享受的,看来人有钱就变坏,可能是真的,很多娱乐场所都是为有钱人开的。 小姐又说:“先生把上衣脱掉好吗?这样很费力的。”石凌云点头同意,于是小姐帮他脱了上身的休闲服,只穿一条休闲短裤。 小姐开始给他从头到脚轻轻地按摩,先是趴着,还很庆幸,被动地配合着小姐的动作,让他怎样便怎样,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既刺激又兴奋的异性享受。不久小姐让他翻身仰面躺着,石凌云怕她发现自己搭起的帐篷,形态间难免带出一副尴尬相来。小姐见石凌云腼腆的样子,胆子大了许多,笑道:“先生你的胸毛淡淡的很好看哦。” 石凌云窘得脸通红,扭过头去。 不料小姐又摸着他的胸,笑道:“先生你的胸很厚,身体很好嗳。” 石凌云被她挑逗得胆子也大了许多,心想我大男人还怕你小妞?于是略显得意地道:“这算什么,当初我的腹肌有八块,特明显,号称腹肌如钢板,现在不行了,岁数一大,只剩下四块了。” 小姐拍着他的肚子,娇声道:“现在也很好哦,先生你是做什么事情的?你的身材好像运动员。”石凌云闻言心里一跳,再不言语了。 过了一会儿,小姐给他按摩大腿,石凌云紧张得身体僵直,小姐忽地笑道:“先生你好坏哟,都说男人没好东西,你果然也是个坏孩子。” 一句话噎得石凌云差点背过气去,居然管他叫坏孩子,听着太牙碜了,这时候真恨自己不懂情调儿,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攻。 小姐见石凌云弯着身子直躲,笑嘻嘻地把他搬过来,说:“你跑什么嘛?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石凌云几乎无地自容,小姐的胆子却越来越大,不停地跟他开玩笑,故意在他大腿和腹部周围撩拨。 后来石凌云也渐渐适应了,见她浑身细软,媚眼如丝,特别是从肩背到臀部那道优美的曲线实在令人着迷,忍不住伸手往小姐的胸上摸去。 小姐“拍”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娇嗔道:“你坏蛋,起先还好好的,这么快就不正经。你这个人,真应了北方人那句话,表面上老实巴交,骨子里却乌七八糟,你给我规矩点儿。” 石凌云无言以对,过了片刻,又按捺不住伸手摸她的纤腰,感觉很细腻。小姐咯咯笑道:“你不乖耶。”但是这次没再躲开,他便大着胆子,把重点全部转移到小姐弹性十足的臀部和大腿,不客气的揉捏起来。 良久,小姐笑着拍了拍手,站起来道:“做完了,手好酸,你的肉太紧了,先生还要不要加活儿?” 石凌云觉得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正蠢蠢欲动,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欠身道:“不用吧,几点了?” 小姐回身看看手机说:“刚两点十分,还早呢。”说着把他推倒,踢掉拖鞋,上床骑在他腿上,伸手摸着石凌云的敏感部位,笑着说:“我看你挺老实嗳,虽然手脚不安份,但人不坏,经理己经留下话来,可以给你加点活儿,看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儿?干脆我给你加个局部推油吧。记好我是十六号,下回来要叫我啊。” 石凌云心里似有几只小鹿乱撞,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小姐己经非常轻松的帮他脱下短裤,叫道:“这个调皮鬼好大呀!”开始给他做局部推油了。 石凌云从洗浴中心出来,看了一下手机,两点五十分了。 此刻他却不知身在何处,顿时急得出了一身白毛汗,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催着司机往机关赶,路上又给群体科里打电话。 周媛问:“石头,你在哪里?” 石凌云说:“我正在半路,可能略晚一点儿,你告诉马局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一路上幸好塞车不严重,三点过十分终于赶到了机关。 此时马局长和周媛正在下楼。 石凌云跑过去,抹着头上的汗解释说:“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马建华见他汗流浃背的样子,笑着:“在部队,你这是标准的迟到。” “那是,那是。”石凌云心中有鬼,连忙答道:“我贪图安逸,长睡不醒,延误了战机,请首长严厉批评,以正军威。” 马建华道:“认罪态度较好,下不为例。” 话一说完,马建华和周媛都乐了,石凌云长出了一口气。 张师傅把车缓缓滑到他们跟前,这辆本田车牌号是00144,虽然三百号以内全是政府机关的车牌号,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辆车只是属于末流机关的车,好的车号是轮不上体育局的。 石凌云笑道:“小周坐张师傅旁边,省得他犯困,我和马局坐后边。” 周媛钻进车里坐好,关上门说:“张师傅听见吗?你中午是不是又打牌没睡觉?如果你要打瞌睡,别怪我掐你。” 张师傅笑着说:“我喜欢你掐我,但是别掐错地方,我可受不了。” “德行。”周媛捏拳捶了他一下,笑道:“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第二章 (3) 游刃有余 作者:泊林居士 汽车时快时慢的随着车流,驶出了拥挤喧闹的市区,终于上了高速公路。不久,张师傅把车速控制在一百三十公里左右,在高速路上迅速前进。大家的心情也和这车一样,轻快平静下来。 石凌云有心将功补过,从一上车就不断清理自己的思路,虽然身体有点乏,但精神亢奋,见大伙沉默半晌了,于是坐直了身子道:“马局,上午你让我思考的问题,我想了很多,现在就跟你谈谈想法吧。” “好,你说细致点儿,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怕你罗嗦。” 石凌云清清嗓子道:“咱们市的群体工作是多年的省先进了,并曾三次获得全国群众体育先进单位称号,我参加工作十二年来,群体工作始终分为六块:学校、职工、农村、少数民族、残疾人和军队。《全民健身计划纲要》实施以来,又增加了全民健身和社区两块。其实这些分类比较粗糙,概念有点混乱,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比如说全民健身工作,实际上就是群体工作,咱们科干的任何工作,归根到底都是全民健身。说到具体的,军队体育咱们早就不介入了,也管不了,他们属于特殊的一路,倒是地方开展农村体育的民兵三项比赛,需要军队的大力支持。 学校体育对咱们体育局来说比较省心省力。体育是教育工作的重要方面,市教育局有专门科室管理,体育局的群体科配合,多年来己经规范化和制度化。咱们在学校体育方面搞得特色工作,主要是定期调整和命名省市县三级“体育传统项目学校”,目的是调动学校开展业余训练的积极性。由于体育局经费紧张,近年来咱们投入少了,下基层督促检查工作也不如以往了,所以对学校体育工作的影响力也就相应弱了一些,只有省市两级传统校外出参加省比赛,咱们才拿出少许经费给予象征性补贴。如果举办东昂市体育传统项目学校比赛,县级传统校参加的经费就由本级负责了。如果咱们想在学校体育方面搞特色,我想应该有两个突破口,一是组织举办几类项目的传统校比赛,为竞技体育的发展打基础,这需要大量经费来保障;二是把学校的体育场地向社会开放,解决老百姓健身场地不足的矛盾,这是社会的发展方向,容易出彩。不过这虽然是咱们的业务范围,却不是教育局的,现在什么事都讲画地为牢,教育局不热心,咱们也插不上手,他们的难处是如果学校体育场地向社会开放,不利于自身管理,因为学校不再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因此这两个突破口都难有作为,前者是经费问题,后者是体制问题。” 马建华点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这方面需要两家协商,制定切实可行的操作方案,具体问题不少,还是慢慢来吧。” 周媛听得很认真。张师傅开车可是没意思透了,尽管司机一般不讲话,但他愿意听坐车人谈点轻松的话题,说点笑话什么的,自己的脑筋也跟着活跃一下,这可倒好,一车人不干别的,光聊些味同嚼蜡的工作。 石凌云接着说:“职工体育由总工会牵头,咱们配合。过去计划经济时期好说,行政命令式的,只要领导重视,这个企业的体育工作就好搞,总工会有号召,各对口企业就积极响应。可是现在难了,一是市场经济,效益第一;二是很多企业顾不上,职工发工资都够呛,哪有钱搞体育?每两年能举办一届运动会的企业己经相当不错的了,以前咱们市组织职工篮球比赛,要分甲、乙组,几十支队伍,到去年只有十支队伍参加,这对其它的市来讲还算多的。所以现在职工体育发展极不平衡,想在这方面有所转化,方向就是社区体育,职工体育可以融化在社区里,目前国家和省都有体育先进社区评比活动,所以社区体育开展得比较火爆,如果想锦上添花,咱们可以组织一次健身路径比赛,商家赞助,声势造大点儿,宣传搞活点儿,起到典型示范作用,引导人们积极参加健身路径的体育锻炼。” 小周转过头说:“马局,昨天体育商社的王经理还找过咱们,他想出一笔赞助,联合搞一次健身路径的比赛呢。” 马建华立刻说:“这是好事,咱们想办法搞成它。” 石凌云说:“关键是制定合理的比赛规则,分男女、分年龄,然后找部分人实践一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咱们可以先搞起来,如果成功,很有推广的价值。社区体育还有一方面可以做文章,既然难做深度,就要做出趣味来,比如举办一次健身操舞培训班,组织各体育指导站参加,随后组织一次全市性健身操舞大赛,从报社、电视台多招呼些记者来,宣传效果应该不错,能提高中老年人参加健身操舞活动的热情。” 马建华说:“这主意挺好,也比较容易落实。” 石凌云心想:马建华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欣赏部下的思想,让你有成就感,跟这样的领导工作的确很开心。他说:“少数民族和残疾人体育,一个是民宗局牵头,一个是市残联牵头,也都是咱们配合,一般每年搞一两次小活动,应个景儿,表示一下,也说得过去。”石凌云随口说来,滔滔不绝,居然对群体工作了如指掌,神情中自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笑容。 “最难的是农村体育,地广人多,体育设施匮乏。从八七年开始,国家通过创建体育先进县、省通过创建体育先进乡活动的十几年间,逼着农村体育设施的发展迈出了一大步,虽然很多县和乡镇在创先工作中或多或少掺了一些水分,但毕竟大多数县区有了田径场、游泳池、灯光篮球场,大多数的乡镇有了篮球场和乒乓球室,人们的体育意识也提高了一大截。这几年不搞这项工作了,却很难拿出推动农村体育发展的有力措施。要构建全民健身体系,重点在农村,难点也在农村,不仅咱们难,全国各地都难,就说举办农民运动会吧,基层还好,大多数农民都能够参加,而越大型的农民运动会,真正的纯农民反倒参加不上,为什么?能有资格参加全国农运会还能拿奖牌的运动员,谁还当农民?早农转非了。” 周媛心想组织农运会有什么意思啊?还有职工运动会,比来比去都是这些尖子运动员,劳民伤财,没什么实际意义。 石凌云接着说:“这几年我一直为怎样发展咱们市的农村体育伤脑筋,十六个县区,其中有十一个县,大多数啊,明显农村体育发展不平衡,可就是想不出解决的好办法、好措施来。” 马建华感叹道:“群体工作难搞啊!” “要想搞好确实不容易。”石凌云接着说:“全民健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哪个领导都重视,可真要到关键时刻拿钱了,谁都跟剜心掏肺似的。群体工作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整天忙忙碌碌,却难见业绩,所以说群体工作,好汉子不愿干,赖汉子干不好。要想干好群体工作,首先要有既使碰一鼻子灰,也毫不在乎的厚脸皮精神,第二要有忽悠群众参与健身的本事;第三要有钻窟窿打洞争取社会资金的能耐;关键还要有争取领导支持的本领。要想干出成绩来,还有三个窍门儿:一是抓样板出典范,让各方面都有拿得出手的,可以炫耀的典型;二是抓特色出精品,要经常出新玩意儿,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三是抓规模出效果,要找准机会搞大型活动,不由你领导不重视,逼着你向我靠拢。哈哈,你们别看我说的好听,其实这几方面我都差。” 全车人都跟着他笑了。 周媛回头道:“以后咱们科的工作都指着你了。” 马建华说:“看得出来,你对群体工作有很深的体会,也有很多经验,非常难得,不过不能总拘泥于成法,要跳出群体看群体,提高开拓意识,这样路才能越走越宽广。” 石凌云笑道:“小周,咱们跟着马局好好干吧,在马局的亲自指挥下,我相信全市的群体工作会有一次令人振奋的大跃进。”他顺口拍了一记马屁,马建华感觉很舒服。 众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省会。汽车直接驶进省体育局招待所停车场,此时尚不到六点,说明出发时间计算得非常准确。 “马局你真好本事。” 周媛笑道:“不早不晚,时间一点不浪费。” 张师傅接口道:“咱们马局长在部队,那是响当当的团长,各种作战划、行军路线,必须计算精确,要不怎么打胜仗啊。” 马建华听了微微一笑。 石凌云心里感叹:现在人们学得越来越精,越来越会做人,任何微小的机会都能见缝插针,让领导高兴。 几个人按着门口标示牌的指引,来到二楼会务组报到,石凌云引马建华进了房间,周媛和张师傅在外边等着。 省群体处的小张正在房间里看电视,见他们进来,马上站起来迎接,笑着说:“马局长来了,快请坐,石科长你先签到,我给你们安排房间。” 马建华巡视着周围环境,随口问:“我们不是最后到的吧?” 小张笑道:“不是,越远的越早到,越近的越晚到,像你们不远不近的掐着点到,省会的早就打招呼了,明天早晨开会的时候才来呢。” 马建华又问:“孟处来了吗?” 小张说:“还没呢,晚饭时他来陪大家喝酒,另外还有李处长和月华都过来,因为今天报到,所以晚饭要七点开始。” 石凌云签好了四个人的名字、性别、职务,放下笔,看着小张夸奖道:“这小伙子,总这么精神、帅气。小张啊,有小孩了吗?” 小张笑着说:“快了,孩子大概要七月份出生,正热的时候,我受罪的时候也到了。”说着递给马建华一份会议议程,把房间卡和饭票递给了石凌云。本次会议住宿全部是两人标准间,周媛插进别的女同志房间住,还需要有一个人和其他市的同志一块住。 马建华说:“小石和我一屋,让张师傅上别的屋吧。” 平常出差,局长们都住单间,但参加省局会议没必要讲究。进房间以后,石凌云和马建华看了一下会议议程:明天上午八点半开会,主管王局长到会并讲话;群体处孟处长部署任务;下午省体育学院白教授讲监测程序和要求;第二天上午依然讲课;午餐后散会。实际是一天半的会。 马建华躺在床上,抽着烟对石凌云道:“我明天上午开两小时的会就开溜,也不跟你打招呼,别人问起来,你就替我打圆场吧。” 石凌云说:“没问题,你放心好了,我们后天下午乘大巴回去。” 不久,周媛和张师傅先后来到他们的房间,说了一会谁跟谁住一屋的闲话,又天南地北地瞎扯,张师傅只是笑着听,无聊地等待开饭。 周媛插话道:“马局,你说咱们打台湾容易吗?” 石凌云心道周媛这小蹄子还挺会顺杆爬,专捡领导感兴趣的话题,这方面自己真不如她,一个女孩子,关心什么台湾战争,有点可笑吧? 马建华果然精神一振,笑眯眯地点上烟,见大家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于是打开了话匣子:“台湾嘛,很容易打。如果下决心真打,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以导弹为主,这是咱们的优势,按体育界讲就是长项,美国靠什么?航空母舰,可导弹正是航母的克星知道么?只要打掉他们的核心航母,整个舰队的防空系统就完蛋了,至于其它的什么舰种,全都成靶子了,所以美国人也怕。然后就是登陆作战,这也是咱们的长项,美国就掺和不上了……现在关键是,怎么在战争中最大限度地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和经济设施,使战后经济能迅速恢复,降低战争成本,减轻国际压力,台湾是经济宝岛啊,如果毁了,以后中国必须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建设,给咱们带来巨大的经济负担,另外美国虽然出动军力有限,但是他们的非军事手段很厉害,对中国经济封锁、冻结中国外汇储备等等,使中国不得不为这场战争付出高昂的代价,还有台湾有太多的中华国宝,说不定这下子全都偷运走了……” 马建华整整讲了半个多小时。 石凌云、周媛、张师傅都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插话请教问题。 晚饭的时候,省群体处的孟处长和李处长还有张月华都来了,三十多人安排了四桌,石凌云很多人都认识。但因为当科员的时候来省里开会的机会不多,除两三个关系稍好之外,与其他人关系都一般。马建华才转业到地方不足一年,只与几个市的主管局长认识。看似随便一坐,其实都不言而喻,各市主管局长们与省群体处长一桌,张月华领着各市群体科长一桌,小张招呼其他人等,略微分了一下男女,便一一落座了。 饭菜很普通,大家也都很随便,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喝饮料或者吃饭。所以大半能喝白酒的喝啤酒,能喝点啤酒的喝饮料了。 孟处长和李处长端着啤酒到各饭桌转了一圈,略微敬了一下酒,嘱咐大家吃好喝好,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陪着各市的体育局长们喝酒,才过了半个多小时,就有几个女同志回房间了,此后陆续有人离席。 最后走的是群体科长们,大家常年在一起开会,去外地学习、旅游,彼此脾气秉性都了解,互相开玩笑惯了,不免多喝了几杯。其间说起了当群体科长的难处:事多,钱少,缺编,大家多有怨言,全省各市群体科最多的有四个人,最少的只有一个光杆科长,无论干什么事,全耍自己一个人儿,不用说干工作,光伺候领导都不到位。 西林市群体科科长笑道:“要说伺候领导可不容易,这里面有学问,前两天我刚听说机关干部有八大不懂事,现在就贩给你们听听。”于是摇头晃脑的说:“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小姐你先摸,领导走路你坐车,领导讲话你罗嗦,领导私事你瞎说,领导洗澡你先脱,领导挟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哈哈,这样的家伙不要说领导不喜欢,连我都厌恶。” 众人笑了一阵,又一个科长说:“现在搞批评太难,批评上级官位难保,批评同级关系难搞,批评自己自寻烦恼,批评下级选票减少。”大家不免又笑了半晌,然后就有几个好玩的科长便张罗打麻将,一时大家没心思喝酒了,随意吃了几口饭,也散了。 石凌云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发现马建华没在屋,他猜想必是找孟处长聊天去了,估计时间长不了。他也不想出去串门,本身对打麻将就不感兴趣,他的业余爱好是看武侠小说,多年来把各类流行的武侠小说基本上看过一遍,现在眼界高了,对一般作品随便看几页便知道是不是垃圾。近两年他的一个在档案局工作的高中同学,闲着没事,帮他在网上下载了不少的仙侠、修真和玄幻类小说,都打印出来送给他,把石凌云看的连连叫好,说开眼了,可惜这回出差忘了带来,再说今天发生的各种事情,早搞得他头晕脑涨,没心思看什么小说了。 石凌云打开电视,身子歪在枕头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想心事。工作方面的事情己经干了多年,都想腻歪了,有时候真恨不得换一种工作,好让自己的大脑兴奋一下,有点新鲜感,难道自己真要干一辈子群体?可是不干群体又能干什么?人在机关身不由己啊。 但是让石凌云想法最多的,还是中午饭后发生的事情,够刺激的,自己长这么大还真没经历过,想着琢磨着,不禁惭愧起来,妈的,不想了,只当没发生过这档子事儿,以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坦坦荡荡做人。 石凌云自己与自己对话,好像两个人似的,又好像一个人在自弹自唱,始终围绕这件事纠缠不清。啊,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这确实是一再被人心反复证明的真理。妈的,不想了,洗澡。他先进了洗漱间,小解完出来脱衣,刚脱了一半,忽然想起中午己经洗澡了,才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咦,怎么又想起这事来?不想了,睡觉。他把房门对上,回来钻进被窝,翻了两个身。看来是真累了,也想累了,迷迷糊糊很快睡着了。 醒来又是半夜,不是被渴醒的,而是马建华悄悄推门进来了。 石凌云欠起身,眯着眼问:“马局回来啦?几点了?” 马建华喷着满嘴的酒气,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快一点了。”然后又主动解释说:“孟处把我们几个局长拉出去喝酒了,然后又上酒吧唱了几首歌,才回来。你睡吧,我洗个澡。” 石凌云翻了个身,心里说:“我真服了。” 第三章 (1) 一身两任 作者:泊林居士 第二天早晨,马建华五点半就起床了,石凌云也随即醒来,他知道马建华每天早起锻炼,是军营多年养成的习惯。 石凌云躺在床上一动未动,装作依然沉睡的样子,听着他在卫生间洗漱,然后穿上运动鞋,带上收音机,轻轻开门,然后带上门出去。石凌云本想等他走之后,自己再睡一会儿,没想到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估计人在外地出差,可能都比较清醒,与在家懒懒散散的不一样。他干脆坐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跑到外面,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抻胳膊压腿,练了两趟拳,直到身上微微出汗,这才回到房间看电视新闻。 马建华出去了一个多小时,热气腾腾的回来了,他先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擦着身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石凌云聊天。马建华兴致勃勃地讲起省会晨练站点之多、体育器材之全、群众的锻炼意识之高、健身项目之丰富……语气里透出太多的羡慕。 石凌云听他说的兴奋,在一旁感慨地解释道:“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省会的条件,就算其他体育局的领导把脑子想碎,也比不了人家,省会文化氛围浓厚不说,仅健身器材的投资就比咱们多几十倍,不仅市体育局每年添加健身路径,省体育局还出资搞二三处大型健身示范工程,不是咱们不想搞,关键是没钱啊。” 马建华叹道:“是啊,现在没钱就没血筋儿,什么事都甭想干成。” 两人聊了没过多久,周媛打来房间电话,提醒他们起床,准备吃饭。 石凌云笑着说:“不用你提醒,马局五点就起来了,不仅跑出去锻炼了身体,而且还视查了省会的全民健身工作,弄得我也起了一个大早,我看呐,如果总跟马局出来开会,我也要养成早起锻炼的习惯了。你给张师傅打个电话,喊他起来吃饭。”他拉拉扯扯说半天,都是有意无意说给马局长听。 果然,马建华在旁听了,微微含笑。 周媛笑道:“我们也早起来了,张师傅己经拉着我,把省城转遍啦。” 石凌云笑道:“这个张师傅,一定要批评他,太偏心眼,平时拉着局长是工作,拉着你乱跑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浪费公家汽油嘛。” 参加会议的同志陆续来到一楼餐厅,虽然不是自助餐,但谁先到谁先吃,不必互相等待,桌上摆的无非是鸡蛋、泡菜、油条、稀饭之类。有几个人因为打麻将睡得太晚,正在利用宝贵的时间补觉,索性不吃了。 八点二十分,楼道里传来小张招呼开会的声音。 本来会议议程己经下发,与会人员都知道开始时间,没必要再通知了,但是省体育局开会提前十分钟打招呼,己经形成了惯例,一是显得安排周密,二是避免有不自觉的人迟到,三是放着年轻人不用也浪费。 随着招呼声,大家纷纷走出房间,包括石凌云在内的一些经常参加会议的机关人,都养成了自带茶水的习惯,不管会议室备不备饮水,自己先泡好一杯茶,然后端着保温杯,挟着本和笔,谈笑着去开会。 进入会议室之后,众人习惯抢先寻找靠后靠通道的位置,正是各种会议普遍出现的“沉底儿溜边儿”,方便出去吸烟和去洗手间,可以随时散心,以缓解会议带给自己的枯燥感。如此一来,靠近主席台的第一、二排和中间位置反而显得空落落的了。 本次会议由群体处李副处长主持,他见大家坐得零乱不堪,于是喊大家往前坐,往中间坐,连着招呼了两次,第三次差不多点了姓名,坐在后面的同志才不情愿地起身,往前插进中间的座位里。 石凌云和周媛坐在第一排,马建华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又坐在后面。 李处长咳了一声,说:“大家注意了,下面开会,省局领导对这次会议非常重视,王局长亲自来参加会议,希望大家集中精神。”他介绍完参加会议的领导之后,首先请省体育局主管局长王化恩讲话。 王局长不慌不忙,待掌声落下后,他开始讲此次国民体质监测的重要意义:这次国民体质监测工作由体育总局、教育部、卫生部等十部委联合组织,目的是充实并完善国民体质监测系统和数据库,掌握国民体质现状和变化规律,为长期动态观察全国国民体质状况奠定基础,也为全民健身计划的实施提供科学依据。国民体质监测是在全国范围内定期以抽样的方式进行测试的调研活动,许多发达国家对国民体质高度重视,在某些国家,此类国民体质监测已开展了百年之久,每年出一次新的监测报告。而这样大范围、大规模的国民体质监测在我国仅是第二次。此次国民体质监测工作体现了时代的发展与人民的需求,是新时期体育战线树立以人为本的思想,满足社会发展需要的有力手段,对提高全民族的素质和健康水平,实现我们党“执政为民”的理念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发展目标具有重要意义…… 王局长讲完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并报以掌声。 李处长站起来说:“因为王局长还要参加省政府召开的一个重要会议,所以现在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送王局长。” 掌声再次响起来。主席台上全体起立,躬送领导,王局长微笑着挥了挥手,在张月华和小张等人引领下走出会议室。 周媛侧过头来,小声对石凌云道:“还是当领导好啊,念完现成的稿子,随便找个借口就走了。” 目送王局长走后,主席台上重新落座。李处长继续主持会议,他说:“下面请孟处长部署我省国民体质监测任务。” 孟处长主要讲如何完成好国家监测任务和省监测网络建设,他讲本次国民体质监测对象为三岁到七十岁的中国国民,分成幼儿、儿童、青少年、成年人、老年人四组,共测试二十六个项目。此次制定的监测项目参考了国际通用的指标,以保证监测指标的科学性,同时也便于与其它国家进行国民体质的比较。除了体形、体能测试之外,被测者还将参加问卷调查,主要询问测试对象的社会背景、体育锻炼习惯、生活方式,并从社会心理学角度调查社会心态对身体健康的影响,明年全国国民体质监测中心将对数据进行处理并公布结果。孟处长说:“这项任务非常艰巨,也非常繁杂,希望各市加强领导,提高认识,保质保量完成国家和省监测任务。” 孟处长讲话其间,周媛捅了捅石凌云,把自己的手机从桌子底下递给他,神秘地说:“看信息。”因为开会,所以大家都把自己的手机调整到振动状态,石凌云更干脆,把手机关了。他接过周媛的手机,一边听主席台上的孟处长讲话,一边低下看信息。大意是:在街边,一位漂亮小姐对男士说:一百元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两百元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五百元你可以不把我当人,一千元要问你带几个人,两千元我不管是不是人。 石凌云看完以后,微笑着把手机还给周媛。 周媛接过手机,眨着毛刷似的眼睛,一脸狡猾的笑。 石凌云没说话,心想:现在的女孩真开放,这样的信息也敢拿出来张扬,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信息满天飞,想不受传染都不可能,好在能活跃人们的生活,比如现在开会,就能提神醒脑。 第一次国民体质监测是在五年前,石凌云亲自参与了此项工作,应该说己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这种任务虽然很麻烦,但对他来讲是有章可循的,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自己刚开始牵头干群体工作,就赶上这么大的硬活儿,不知道是命苦还是幸运?辩证分析一下,应该是幸运吧,石凌云想:只有大事要事才能引起领导重视,也只有引起领导重视才能提高自身的地位,提高自身地位才能干成大事要事。 孟处长要求:每个市都要根据社会经济效益选好、中、差三个县区为监测对象,最好选择追踪第一次国民体质监测的样本,省局将无偿赠给每市两套监测器材……上午的会议就这样在讲话中早早结束了。 散会之前,李处长提示大家:从下午开始到明天上午,由省监测中心副主任、省体育学院的白教授讲如何抽选样本、如何测量、如何使用监测软件、如何进行电脑录入等技术课,各市群体科长和懂电脑的人员一定要注意听讲。另外还告诉大家,今天中午不管酒,请诸位见谅,但是今天晚上和明天中午为大家备酒,可以随便喝,希望大家在省会生活愉快,别想家。 听了最后这句话,参加会议的同志都笑了。 石凌云随着人流,说说笑笑回到自己房间,他把水杯和笔记本往桌上一放,顺手打开电视机,抄起遥控器,往床上舒服地一靠,点上烟。 不久,周媛敲门进来,左右看了看问:“马局长走啦?” 石凌云说:“走啦。”手里不住地按遥控器,反复更换频道, 周媛顺势坐在另一张床上,把高跟鞋脱掉,两手一撑,坐到床中间,脚尖向上妙曼的勾着,一颠一颠地抖动着小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石头儿,咱们什么时候上街啊?” 石凌云全神贯注盯着电视,若无其事的说:“上什么街?哪有空?” 一听这话,周媛的腿不动了,紧闭着嘴,毛嘟嘟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他,屋里的空气似乎凝住了,只有电视里发出的声音。 石凌云被她瞧得不自在,转头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 “石科你不对啊。”周媛拍着床,叫起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在家你可答应好好的,现在想反悔啦?不许你耍赖啊,现在就给你陪美女逛街的机会,看你怎么样表现了,别人还巴不得呢。” 两个人同处一室,石凌云感觉有些放不开。他坐起来,为难的说:“真没时间啊小周,中午时间太短,等晚上吃完饭吧商场也关门了。如果我听课放你一个人去吧,我对电脑又半通不通,到时候可是你用电脑,我帮不上忙的。再说让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万一有坏蛋看你长得俊,把你拐卖了,回去我怎么和领导和你的父母交代?我担不起这么大责任啊。” “瞎说什么呀你。”周媛瞪着石凌云,气哼哼地道:“出尔反尔,不守诚诺,净会骗人,还不如张师傅呢,这么说你承认自己说话不算数了?” “不是说话不算。”石凌云耐心的解释说:“都说省会东西贵,咱们何必傻了巴几跑这里来当冤大头?你冰雪一样聪明的女孩还不懂这个?这样吧,等咱们回去,找我同学,咱们买又便宜又好的,这事包我身上了。” 周媛把长睫毛眯成一线,斜睨着他,冷笑道:“我说石凌云,你别忽悠我了,说了半天一点实际的没有,整个一个大骗子。” 石凌云听她语气硬起来,不禁有些生气,但是现在的环境不允许和她对着干。于是打岔道:“骗子的事以后再说,你千万要把这次有关监测电脑方面的东西学精学透,别到关键时候掉链子,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还挺能唱高调儿。”周媛做了一个要呕吐的样子,撇嘴道:“你以为你特聪明是吧?把人骗的团团转,你多聪明啊,告诉你,承认自己聪明是最大的愚蠢,你看着办吧,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石凌云不想再跟她胡搅蛮缠,他目不转睛看着电视,惊讶的指着屏幕道:“你看你看,这么多蛇,足有上万条,多壮观啊。” “恶心。”周媛别过脸去,马上又调回头来,盯着他道:“看你那样儿,乐得什么似的,傻不傻啊?这也值得乐?还挺投入,你是不是弱智啊?” 石凌云心里明白:如果让她的刁蛮劲儿上来,任谁都没办法,再照这样放任下去,待会变本加厉,自己更吃不消了。他当机立断关了电视,跳下床,挥手道:“快到点了,走,吃饭去。” 其实周媛也并非一定要去逛街,她还没那么幼稚,更何况不是初次来省会,她只是耍耍女人的小性子,最主要的是她早摸准了石凌云性情宽和仁厚的脉,这回可逮着理了,她要好好捉弄一下他,看石凌云被自己折磨的既困窘又难受,不知为什么,内心就会自然产生一种愉悦感。 “等会儿,你急什么呀?”周媛穿上一只鞋,另一只却怎么也穿不上,她摇晃着身子倒在床上,终于把鞋穿好了,站起来随着石凌云走向门口,问道:“王局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石凌云说:“我也没注意,可能王局长走后不久,他就走了。” 出了房间,周媛替他把门带上,蹙眉道:“这么大的间房你一个人住,会不会有点浪费呀?要不要告诉小张一声?并一并房间,退掉算了。” 石凌云横了她一眼,教训道:“你这孩子,说话不中听,退什么退?并什么并?订好的会议房间不是随便就能退的,知道吗?你如果退房,人家饭店肯定不高兴,所以凡事不能只考虑自己利益,何况我愿意一个人住。” 周媛拿眼角瞟他道:“够美的你,真好意思?” 石凌云到了外面,如释重负,不像在房间里那么放拘束了。他上下打量着周媛丰腴的身材,正经道:“要不晚上你来这住?” “那你呢?”周媛奇怪的问:“你也想回去?”石凌云促狭地笑道:“傻了不是?这不明知故问嘛,我当然是陪你在一起,保护国宝大熊猫,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要死啊你。”周媛气得转身捶了他一拳,石凌云一躲,没打着。周媛不甘心,追上去到底捶了他一下,叫道:“想什么呢你,找挨打说话,我看你越学越坏,挺老实的人怎么变这样啦。” “小点声,让人听见笑话。” 石凌云低声道。 周媛向后面看了一眼,板着脸说:“不理你了。”随即加快了步子。 石凌云见周围没人,叫周媛道:“慢点,我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 “那个理你。”周媛回眸狠狠看了他一眼。脚步虽然放慢了,但是嘴上仍然生硬道:“我就不信你能有好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骂我是吧?好,我让你一次。”石凌云道:“别以为我总惯着你,我只是大人有大量,现在不跟你计较,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是啊,你是领导,要整我还不容易?但你要知道你是男人。” “算了,不说这些。”石凌云满脸带笑的说:“跟你说件真事儿,昨天吃晚饭的时候,群体处小张悄悄问我,说你们市那个小姑娘睫毛那么长,是不是假的呀?你说把我给逗的啊……我说那是我们局的国宝,绝对真品,如假包换,实行三包的。” 周媛脸一红,啐道:“胡说八道。”可是心里却甜滋滋的。 石凌云紧追着她走了几步,戏弄道:“小张还问你有对象没有,他想在省会给你介绍一个,我说太好了,你就抓紧介绍吧。” 周媛停住脚,认真的说:“要我看,还是你留在省会的好。” “我?”石凌云道:“我倒想,可惜是大老爷们儿,没人要啊。” 周媛转着眼珠道:“要不我跟小张说一声,领一个小寡妇来,招你当养老女婿。”说完一笑,快步向前跑去。 石凌云刚想骂她,这是楼道里出现了人,只好作罢。 下午上课的时候,石凌云开始还很有耐心地听讲,他本想借这次学习的机会,提高一些电脑知识,可是后来白教授讲的都是电脑录入之类,自己听得云雾缭绕,不由的昏昏欲睡起来。 周媛反而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低头作记录。石凌云从侧面看过她几次,见她的笔记整整齐齐的,心里很高兴。 晚上吃饭,石凌云借故没有喝酒,他对在座的说:晚上省会的同学有事来找他。其他科长们也没强迫他,所以石凌云这顿饭吃得很香甜,感觉胃里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心想还是不喝酒吃饭好啊!放下筷子,他站起来笑着说:“哥几个,你们慢慢吃,我先撤了。” 周媛在旁边的桌上吃饭,始终有意无意瞄着他,见他起身走了,也不再装淑女,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饭一股脑儿扫进嘴里,拿上自己的包,边嚼边走,在大厅里追上他,笑道:“你今天表现不错,居然没喝酒,真是少见,这么匆忙就吃完了,你有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石凌云道:“前几天酒喝多了,这回趁机养养胃,多吃点饭香啊,感觉特舒服。” 周媛不满地道:“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吃完饭就跑,也不叫我一声,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把我甩掉,出去玩儿啊?” “这话奇了怪了。”石凌云道:“把你甩掉,从何谈起啊?要说出去玩儿,简单得很,给我同学打个电话,他马上跑过来见我,只是我出去了,把你一个人搁这儿,我不放心啊。” “得了,你们男人那点花花肠子,谁还没听过。”周媛一脸不屑道:“我问你,你同学叫什么?男的女的?在哪儿工作?” 石凌云恍然明白了,笑道:“你一个姑娘家,警惕性倒高。” “那是。”周媛得意的说:“我得替咱们体育局和嫂子看着你。” “你浑身上下都是鬼心眼儿。”石凌云道:“实话告诉你,我在省会的同学有好几位呢,不过跟我最好的是省武术中心的刘志伟,但这回我没打算骚扰他,一来时间太紧,二来我看你今天课堂上表现挺好,笔记写的详细清楚,为了奖励你,正想带你上街呢。” “真话?”周媛睁大眼睛,面露惊喜。 “可不嘛。” “算你识相。”周媛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的说:“走啦。” 石凌云不动声色的放下胳膊,自然而然让周媛的手失去了目标。心想这丫头说天真吧还挺成熟,说成熟吧还挺天真,活泼无忌,令人头疼。如果真要两个人挽着胳膊出去,恰巧让招待所出来的人看见,谣言非传遍全省体育系统不可,到时候自己纵有八张嘴,嘿嘿…… 华灯初上,俩人沿着省会繁华的商贸大街越走越远,不时进出各个商店。周媛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雀跃的像个孩子,指引着石凌云,不是上这儿,就是去那儿,每次走到人多的地方,周媛就自然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生怕失散似的。石凌云有心里障碍,总想方设法躲开,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表现出很亲昵的样子。 随着夜色加深,灯火越发显得灿烂,街上的人也更多。石凌云想开了,这么大省会谁认识谁呀?哪儿巧的就被熟人撞上?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再说这样子……呵呵,还挺享受的。 这一晚,他们几乎逛遍省会所有的商铺,把石凌云累得腿都麻了。 第三章 (2) 青天霹雳 作者:泊林居士 一天半的会议很快结束了,石凌云和周媛简单吃完午饭,匆忙告别与会同志,赶乘一点半出发的大巴车返程,否则一个小时以后才有下班车。他们所乘的汽车进入东昂市区时,正是下午五点左右。 车还没到站,石凌云的手机响了,他翻开一看,是谢俊打来的。 接通电话,石凌云尚未来得及说话,谢俊就骂开了,只听他恶声恶气地道:“你他妈的还活着呢?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为什么不开机?” 由于车上人多,旁边还有周媛,石凌云不好与他对骂,只好低声解释道:“我刚从省里开会回来,才开手机,你就来电话了。” “你他妈的还挺会省钱。”谢俊疾言厉色的说:“出事了知道吗?你现在到什么地方了?多长时间能到机关?” 石凌云心里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谢俊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吧?” 石凌云真想不通会有什么事情,让谢俊这么心急火燎?他看了看窗外说:“马上到站了,我打车赶到机关,怎么也得二十分钟吧。” “你别来机关了。”谢俊道:“直接去我家附近的‘联运饭店’,上回你去过,咱们在那见面,你近我也近。“ 周媛瞟了石凌云一眼,问:“谁来的电话?” “一个朋友。”石凌云心想关你什么事啊?想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大巴缓缓驶进车站,石凌云和周媛下了车,他对周媛道:“天还早,你坐公交车回家吧,我朋友刚来电话找我有急事,咱俩方向不对,我没办法送你,你明天上午休息半天,下午去机关看看有什么事没有。” “就知道你接电话没好事儿。”周媛不高兴的说:“你哪儿来这么多破事?出差两天了,有家不回,你留神别犯错误。” 石凌云笑了笑,没空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斗嘴。他转身随便找了辆出租车,拉开门坐了进去,告诉司机要去的方向,然后隔着车窗看了一眼周媛,见她也上了一辆出租车,不禁对自己嘱咐她乘公交车回家感到好笑,笑自己太不了解女孩的心理,都什么时代了,出差回来还乘公交车? 此刻正是交通最繁忙的时候,石凌云不想和司机搭话,他闭上眼,开始思索谢俊这么急着找自己?一定是机关有了重大新闻,会发生什么事呢?他前后左右想了一个遍,也确定不下来,但是可以肯定和自己有关系。想不出结果,他索性不想了,杞人忧天的事情少干。 不多时到了联运饭店,石凌云推门走进去。这是间不大的店,里外屋加起来有近十张桌,由于来得早,四周还没有食客。石凌云往里走了几步,发现瘦瘦的谢俊正在里间,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前向他招手,于是笑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道:“你他妈犯什么邪啦?这么十万火急把我招来,搞得我连家都回不成。” 谢俊不理他,连石凌云递给他的烟都不接,自顾招呼服务员点了一盘腊肠、一盘豆丝、一盘溜腰花、一盘红烧带鱼。然后说:“够了,再上四瓶啤酒。”服务员写着单子问主食吃什么?谢俊说:“不吃了,抓紧上菜。” 石凌云看他端着架子,虽然满腹狐疑,但是弄不清这小子搞什么玄虚,所以只能以静制动,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笑,观察他脸上的蛛丝马迹。 谢俊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兄弟别高兴了,这回你惨啦。” 石凌云见谢俊如此郑重其事,顿时惊疑起来,但他努力说服自己稳住,装作若无其事地倒了两杯啤酒,把其中的一杯递给谢俊,然后碰了碰杯道:“哥们儿,沉住气,别着急慢慢说,一般事你兄弟我还能承受得住。” 谢俊审视了他一会说:“我是真心替你着想。”见石凌云点头,又接着道:“谁让咱们是哥们儿呢,现在机关情况有变,今天下午公布了竞聘方案,我倒没受影响,关键是群体科只设了一个正科指数,你不能越级竞聘,知道吗?我一看就知道坏了,所以赶紧给你打电话,可就是不通。” 听到这突出其来的消息,石凌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他干咳了两声,抬眼看着谢俊,言不由衷的说:“莫名其妙,不可能的事情,别逗了。” 谢俊见石凌云不信,反而平静下来,很严肃的说:“你还蒙在鼓里呢,别冷笑,这根本不是开玩笑的事,信不信由你,反正机关通告贴在大厅墙上,你可以现在去看。”说着欠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了两褶的皱纸,扔在桌上说:“我替你抄了部分内容,你自己看吧。” 石凌云疑惑地看着他。 谢俊用目光示意他拿桌上的纸,随即靠在椅背上。 石凌云伸手拿起桌上的纸展开,上面有谢俊潦草的几十行字:竞聘岗位六个:竞训、群体、计财、法规各一名正科;办公室、竞训各一名副科。 看到这儿,石凌云不禁从心里打了个寒噤,脑子里陡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自己要被罚下场了?怎么变化如此之大?想到此处,感觉心里堵得慌。他定了定神,又强自镇静往下看:有意竞聘者,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到办公室报名,过期无效。下星期一下午笔试(考理论);星期三上午举行竞聘报告会(每人限时二十分钟,不包括竞聘答辩),之后进行民意测验;当天下午出示竞聘结果。 石凌云虽然在往下看,但是己看不清纸上写得是什么了。 他就这样低着头不住地看,脑筋急速地乱转,谢俊也不打搅他。这是怎么回事?毫无征兆地突然来这么一下,令人措手不及啊,看来谢俊说得是真的,他没逗我,刚才打死都不能相信的事,居然是事实,真是乱套了。他没法告诉谢俊,自己曾从马建华那里得到内幕,群体科只设一名副科指数。机关人都有自己很深的隐私空间,不能从表面上简单判断谁与谁好。那么是马建华哄自己?应该不会,想必事情有了让人始料不及的变化,可能连马建华都不能左右,现在必须跟马建华取得联系,听他怎么说。 一刻也不能耽误,石凌云迅速站起来,手里还捏着那张纸。他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顺着服务员的指引,他没跟谢俊打招呼,便直接去了卫生间。回身插上门,掏出手机给马建华打电话,拨的是手机号码。 “喂,马局?我凌云,我们回来了,你在哪里?我想去见你。” 马建华在电话里说:“是小石啊,我正和战友一起准备吃饭,你要有空就过来吧,锦秀大酒店紫云阁。” 听到马建华和战友在一起,本在意料之中,他就是为这事提前回来的。马建华让他过去,显然没把他当外人,而且对他很重视。但石凌云心里还是骂了句倒楣!自己不可能去掺和他们战友聚会。他说:“那我就不去打搅了。”然后迟疑道:“马局,我只是想问件小事儿。”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马建华爽快地说:“看来你的消息挺灵通,刚回来就知道了,我告诉你……唉,太乱,你稍等一下,我出去。” 石凌云静静等着,他能够想象马建华所在的包间一定很热闹,战友们在一起,肯定会非常开心,他现在正找清静的地方。 片刻之后,马建华说:“是这么回事儿,在原先的竞聘方案里,群体科在我的建议下,只设了一个副科指数,但是今天上午开班子会敲定方案,有局长认为不能因人设岗,应该坚持公开、公平、公正透明的原则。其他同志也都有同感,大家都这么说,我一个人再坚持也没用,于是就出现了你知道的结果。本来给你打电话了,但你没开手机,找小周又不方便。” 石凌云听了马建华的述说,心脏一下子抽紧了,他涩声问:“那我怎么办?群体科没有我的位置,我不能没完没了当大头兵啊。” 马建华安慰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如果截止到明天中午,没人报名竞聘群体科长,你自然就可以当副科长了。” 石凌云心情恶劣地想: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敢情乐观,谁摊上这事谁心烦,真正着急上火的,还是当事人啊,别人再怎么替自己操心都有限度。但是现在多说无益,石凌云道:“马局你没事吧?那好,我挂了。”他收起手机,洗了把手,平静了一会儿,这才开门走出来。 谢俊很知趣儿,没有打听石凌云为什么在洗手间呆这么久。 石凌云坐下,心想去他妈的,未必就能把老子怎么样,也许马建华说的对,群体科除了我石凌云,谁还能玩的转?一种侥幸心理让他乐观起来,于是端起杯,看着谢俊道:“别不吃呀,来喝酒,菜该凉了。” 谢俊伸手拿起酒杯,纳闷道:“看你心情不错,怎么刚才一泡尿,把烦恼都放出去啦?” “我有什么烦恼?用烦恼的心情看世界,一切都是丑陋和可恨的。”石凌云喝了半杯酒,又吃了一筷子菜,笑道:“有你这么肝胆相照的哥们儿替我伤脑筋,我如果再苦恼,你不感觉败兴?” 谢俊看着他,叹道:“你真是心胸宽广啊。” 石凌云笑着说:“狗屁,少跟我扯心胸?大不了我跟你竞争办公室副主任,哈哈,你是不是怕我跟你抢位子,才主动请我喝酒啊?” 谢俊一听这话,猛然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啤酒顿时洒出不少,顺着桌布往下淌。他瞪着眼道:“你他妈的会说人话吗?” “看把你急的。”石凌云乐道:“开个玩笑罢了,我遇到这么大事都不急,你看你,怪不得有人说你心胸狭隘,放心吧老兄,你兄弟不是那种人。” “没你这么说话的。”谢俊骂道:“你是不是神志不清?凡事都往邪门歪道上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算我热脸亲了你的冷屁股。” “你的脸才是冷屁股呢。”石凌云笑道:“别往心里去。” 谢俊一动不动地盯着石凌云道:“我听到一个消息,你还别无所谓。”说着往前探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说:“李洁想当群体科长。” 这句话直如石破天惊,对石凌云的震撼,绝对不同以往。石凌云看着谢俊,半天没说出话来,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真他妈的,压根把这个现任办公室副主任忘了,难道她真要抢我的位置?脑子这样想,嘴上就问:“不会吧,她提机关专职书记不是顺理成章吗?” 谢俊提醒道:“你要这样想就傻了,我和她一起在办公室多年,对她最了解,此人外柔内刚,很有野心,特别在咱们业务单位,谁不处心积虑想干业务?既干实事还有成就感,最起码也能捞点实惠,我还想干业务呢,谁愿意在办公室呆着?当书记有什么意思?你这点玄机都参不透?” 石凌云硬着头皮说:“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谣传吧?” 谢俊忍不住露出得色,道:“绝对可靠,老弟,你哥我在办公室不是白混的,咱们局六个班子成员,张秀才很快要提助理调研员,加上他是七个。领导们之间有不知道的事情,我清楚,你信不信?”他见石凌云不置可否,又低声道:“是韩局长和刘校长私下大力向杨局长举荐,说她工作能力如何有潜力,杨局耳根子软,于是昨天班子会就有人提出来不能因人设岗的问题,杨局长没反对,所以群体科就有了变化。” 原来如此,看来马建华并不知内情,这是暗箱操作。韩淑英身为主管办公室的副局长,与李洁是上下级关系,又都是女同志,只要李洁刻意巴结,她们的关系一定错不了。至于她与刘恒校长的关系,那是李洁调来体育局之前的老领导与刘校长关系密切,这么多年经常走动,愈发亲近。但是刘恒原来是群体科科长,十年前提为副县级的体校校长,石凌云还在他手下干过几年,这么多年关系也不错,难道他把我放弃了?还是忽略了? 石凌云心有不甘的说:“李洁可太不够意思了,不露半点口风,她明知我在群体科干了十几年,这次提拔对我是难得的机遇,就这么忍心把我挤掉?这是跨科室竞争,难道不怕犯忌讳?” 谢俊为他打抱不平道:“现在的人,什么同事战友,就那么回事儿,一到紧要关头,还不都为自己打算?人啊,特别是机关人,都是很会算计人的人啊!你想想,孟影不也是跨科室竞争吗?刘聪和潘际难道不恨她?这时候谁还管谁?” 石凌云陷入沉默之中,他思考着谢俊的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如意?这么多年算是白混了,难道就这么完蛋啦?看来自己是难逃此劫了。过了半天,他叹了口气,悠悠的说:“我这个人啊,天生不爱和人争,别人就以为我好欺负。如果我现在的位置是个厉害角色,比如林文斌或你,你信她敢来抢吗?” 谢俊拔起腰板道:“那你就厉害起来,看她怎样?” “没必要,不就是个破科长吗?”石凌云口是心非道:“真要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全赖李洁,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本不足为奇,这对她也是一次机遇,否则她一个不懂体育的同志,什么时候能到业务科室?唉,只是她够狠心的,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就是想三天三夜,也硬不下心来挤兑人,最起码不能整人一个冷不防。”谢俊愤愤不平道:“这就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君子讲道义,小人讲势利。你就是君子,看一个人的胸襟,要看他如何面对失败和被人出卖,你从本质上是善良大度的人,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再把别人踢下去的事情,令人不齿,咱们干着良心不安,所以说,你我都当不了大领导啊。” “我倒没把自己看那么高,扯那些虚无缥缈的没用。”石凌云把手一挥,下定决心道:“喝酒,我意己决,竞聘她娘的竞训科副科长,也来个跨科室竞争,这回我要让新成立的科室斜刺里杀出两路人马,他妈的,我要把这堆火上再浇一盆油,让他娘热热闹闹的。”他把整杯啤酒一饮而尽,接着道:“我这叫背水一战,不成功则成仁。” 谢俊也陪他把酒喝光,然后说:“你要这么干,还不算太蠢,实话说,你这是名符其实的背水一战,成功的希望渺茫,几乎不可能。你算算看,孟影、刘聪、潘际加上你,四个人争这个位置,我断定孟影必上无疑,以她和章法局长的关系,己经密不透风,章法局长前年死了老婆,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备不住过个一年半载,孟影离了婚,还能成为局长夫人,你不信这话就先放着。”说着喘了口气道:“刘聪和潘际背后的实力也都不弱,早就有各方面领导提示杨局,希望早点重用他们,只是咱们体育局科级指数有限,难以解决,否则早上去了。不过这次肯定没戏,但你是最没戏的一个,现在干什么不看背景,朝中有人好做官,你身后得有人撑腰吗?” “我没有。”石凌云气馁地说,然后抬眼问:“你有?” 谢俊嘿嘿一笑道“我瘦虽瘦,但是有肌肉,反正比你强。不说这些了,我想办法给你弄一套笔试卷子,先不管竞聘结果,总之笔试不能丢脸。” “你可真帮我的大忙了。”石凌云听了这话,马上伸出手说:“谢谢,你不提这事儿,我也会求你,无论如何替我找一份试卷,至于竞聘报告,我自己想办法。”说着,紧握着谢俊的手,使劲抖了抖。 谢俊被他搞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哥们嘛,哪有袖手旁观的?” “够意思。”石凌云再次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松开道:“实不相瞒,我群体科的竞聘报告早写好了,毫不夸张地说,都是我工作十二年来的经验,有理论有实践,不谦虚的说那是相当精彩啊,可惜了我的心血,这番功夫算是浪费了,唉,不说了,全都没用,我敬你一杯。” 二人又聊了一阵,石凌云心中有事,不想多喝。 谢俊的酒量本就不如石凌云,再说今天的任务己经完成,朋友之间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层,没必要再喝了。 两个人把瓶中酒喝完了。石凌云说:“我不吃饭了,肚子撑得慌。” 谢俊说:“我也不想吃了,那咱们散吧,衷心祝你成功。” 石凌云回到家的时候,全家人刚吃完饭,正收拾桌子。 “我爸回来了。”石鑫兴奋地从屋里跑出来,上前抢过石凌云的包,一边翻一边问:“爸,给我买什么好东西啦?” 王佳手里拿着一把筷子,悬在半空,问:“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吃点剩的?”母亲在一旁坐着,也关心地看着他。 石凌云说:“我刚吃完,你们接着收拾。”他伸手抓过自己的包,摸了摸石鑫的脑袋,歉疚地说:“这回真对不起了儿子,爸爸什么也没买。” 石鑫一脸的失望,气鼓鼓地斜了他一眼,转身回自己屋里写作业去了,临关门之前,丢下一句自怨自艾的话:“没人在乎我!谁在乎我呀?” 石凌云随即朝儿子的屋子大声道:“我明天就给你买,爸爸说到做到。”说罢转头看着王佳,小声道:“他妈的,我欠他的?” 母亲站起来,接口道:“你算说对了,你欠他的,我欠你的,现在就这世道,指望你们孝顺,还不盼花眼?你就孝而不顺,还总怪儿子,等着吧,有你们老的一天。”说着嘟嘟囔囔回自己的屋里听小说广播去了。 王佳冲他一笑说:“又挨撅了吧?活该。”随即埋怨道:“你妈也真是,嗔怪儿子还把我连上,一张嘴就是‘你们你们的’。” 石凌云没心思搭理她,换上拖鞋,一边低头往卧室里走,一边说:“我要写点东西,谁都别打扰我。” “你怎么又把单位的事情拿回家来干?”王佳没好气道:“整天忙忙碌碌,也没见你混的有多好,几巴工作挣钱不多,闲事不少,家里的事情一点不管,全指着我?”说完,赌气进厨房刷碗去了。 这样的牢骚话,石凌云早听过千百次了,他己经不再乎,但是今天听了,感觉格外刺耳,心里的烦恼又不好跟她讲,因为石凌云对待妻子的一贯原则是报喜不报忧,真他妈的憋屈。 石凌云默默拉出床下的纸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本体育局专用的稿纸,然后抽出马扎坐下,准备写自己新的竞聘报告。 他家的房间是“边三室”结构,母亲和儿子各占一间小北屋,他们夫妻占了阳面一大间。由于屋子窄,所以家里只有一张写字台给儿子用,他如果在家写东西,就只好把床当桌子用。 王佳从厨房出来,拳着两只湿手,抱怨道:“不是我说你,出一回差,再怎么着,没多有少的,也要给孩子带回点东西来,你可倒好,在外边喝酒有的是钱,给儿子买东西反而舍不得,这下儿子怪你了吧?” “你有完没完?”石凌云瞪眼道:“跟你说我有事,少惹我行不行?” 王佳与他对视片刻,狠狠地转身,走进了厨房。 石凌云被王佳这么一搅,心情越发恶劣。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他心中感叹,手里的笔竟然不知从何写起。干了这么多年群体工作,他对竞赛组织方面勉强还行,对训练可是极度陌生,现任的大部份教练员他都不认识,只与个别教练员有点头之交,还写什么狗屁的竞聘报告?他把玩着手里的笔,颠来倒去,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他干脆爬上床,反枕着两手,呆呆躺着,脑海里思绪万千,一会生李洁的气,一会骂韩淑英这个老娘们儿,一会恨刘恒不够意思,一会抱怨杨思维耳软心活,想到最后终于绝望了…… 忽然,石凌云想到了田政,对啊,有烦恼找朋友,田政老哥毕竟见多识广,或许有什么好点子。想到这儿,石凌云有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马上地爬起来,拿出手机,给田政的小灵通打电话。 响了半天没人接,石凌云料想他准是在家里听不见,于是又给他家里打电话,通了,是田政夫人接的。 石凌云笑着说:“嫂子你好,政哥在家吗?” 田政的夫人说:“是小石呀,他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有事啊?” “是啊,想找他商量一件事儿。”石凌云道:“嫂子,你放电话吧,我给他小灵通打。” 他想田政这家伙准是又有应酬,正想着,田政给他回电话了。 “你出差回来啦?”田政在电话里说:“我正在富豪大酒店和几个朋友吃饭,刚才没听见你的电话,给你打回去,你又占线。你过来吧,大家聚一聚,我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 石凌云犹豫道:“你有事情,我还是不去了吧。” “你看你这人,怎么变的婆婆妈妈的啦。”田政劝道:“你别扭捏了,只有民政局的五个朋友,人不多,而且都不是外人。我是来取稿子,薛局长说什么也不放我走,你过来吧,快点啊。” 王佳在对面听他打电话,忙走过来道:“大晚上你又干什么去?就不能老实待会儿?你不是要写东西吗?” 石凌云穿着衣服说:“别捣乱,我找田政有正事。”说着换上鞋就走。 母亲闻声追出来问:“你是不是又去喝酒?” 石凌云头也不回地说:“不喝酒,你别管了,我有重要事情。”母亲冲着他的背影叨咕道:“你能有什么重要事?大晚上的,准又去喝酒。”说着大声喊道:“你少喝点儿。” 正往楼下走的石凌云,被这句话气得够呛。 第三章 (3) 宁折不弯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富豪大酒店。此时别说自行车丢了,就算没丢,也不是骑车的时候。眼看快到酒店,他又给田政打电话,问清了房间号。当服务员替他推开门,走进房间,屋里六个人除了田政和主座上的大概是薛局长吧,其余四个人都笑容满面的站起来。 田政欠身招呼道:“快过来坐。”然后又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体育局石科长,凌云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民政局薛局长,这位是办公室毕主任,这位是副主任姓田,五百年前和我是一家,这位办公室小赵,这位是司机刘师傅,都是好朋友。” 石凌云上前一一握手,勉强挤出笑容向大家问好。 众人请他坐在薛局长右侧的空位上,这是毕主任事先腾出来专门给他预备的,这样就成了石凌云和田政一左一右陪着薛局长。 薛局长笑道:“欢迎你啊老弟,田大记者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毕主任笑着说:“我们可都喝不少了,这回石科长你是主力,在座的酒量都陪不好田记者,你来的正是时候,就当我们自家人陪田记者喝酒吧。” 石凌云推托不过,只得让小赵倒了一大杯,他心里有事,这顿酒喝得很不好过,如芒刺在背,只想快点结束,但是大家热情很高,他也不得不陪着笑脸喝了不少酒,好不容易吃完饭,大家一起下楼。 众人出了大门口,田政坚持和石凌云一起散步,不让薛局长派车送。双方客气了好半天,他们俩人才告辞走了。 夜晚的空气很清凉,街上的行人也稀少,四下灯火斑斓。俩人默默走了一会儿,田政长舒一口气,赞叹道:“多美的夜色啊。” 石凌云看也没看四周,开口道:“政哥,我找你有事,你就别做诗了。”然后一五一十,把这两天凭空冒出一个李洁的诸多变化告诉了田政,他心情沉重道:“我现在方寸大乱,有困难请朋友天经地义,而且你见多识广,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吧?” 田政一面听,一面微微皱起眉头,等石凌云说完了,他沉思道:“节外生枝,苍天弄人,竟然会变成这样,没想到,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我发现你们搞体育的不简单,自己团队内部还好,知道协同作战;如果遇到对手,嘿嘿,那就千方百计利用规则,想方设法地把对方干掉。凌云,咱们不妨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有点累了。”说着,又自言自语道:“小心吧,都别小瞧了搞体育的,最好别跟这些人作对。” 两个人往前又走了一段,看到路边有一处花台比较干净,于是心照不宣的走过去。大凡远处看上去很美好的事物,临到近前却往往大相径庭,俩人弯腰把厚厚的浮尘吹掉,由于喝了不少酒,所以都不拘小节坐下去。 石凌云把自己的苦恼推给田政之后,心情渐渐轻松起来,好像老师给学生出完了考题,然后无所事事静等田政交卷子。他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远远有两对勾肩搭背的情侣走过,不禁对田政笑道:“咱这形状,如果让他们看见,还以为咱们是同性恋呢。” 田政笑了笑说:“什么事光听别人的还怎么活?”他站起来,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石凌云听:“在任何时候,人的实力始终是第一位的,只要有实力,在任何场合任何地方都会被人重视,这实力包括个人能力素质和家庭背景,相辅相成,缺一项就会出漏洞啊。”田政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低头沉思起来。 石凌云没听清他说什么,他现在懒得思考,只是悠闲的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心里非常平静。能交到田政这样的朋友,他感到很开心,抬头仰望,天空中一架航班飞过,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中。此时远望万家灯火里,正在编织着多少温馨的故事,又演绎着多少爱与恨,情与仇啊? 不知过了多久,田政转回身,走过来站在石凌云面前,不紧不慢的说:“老弟,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实际上己经被李洁挤掉了,但你说的对,我也同意,你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拼命去争竞训科的副职。” 田政停了一下,接着道:“怎么争?这里面有策略,你自己的能力是一方面,通过这么多年在机关工作,你的智力、工作能力、表达能力、人际协调能力以及在领导脑子里的印象等等,都已经既成事实,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有突破,所以就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你必须造势,怎么造势?我建议你应该分别找领导谈话,把你的糟糕处境让党组成员们都了解,实际上你也算是一名老体育工作者了,这样做有好处没坏处。这些年我与体育局打交道发现,你们这届体育局的领导和同志都比较稳,还没有出现过分调皮吊歪的。现在的领导没有尾巴的少,所以都怕横人,但你不是浑人,咱有理有据去找他们谈,死马要当活马医,能起多大作用不敢说,最起码能得到领导的同情和理解,这对你应该有利一些。” “对。”石凌云顿时心领神会,情绪激昂地站起来,大声道:“我他妈豁出去了,以前从来没找领导诉过苦,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不找白不找,找!找他娘的。”说着来回踱步,不断用拳头砸手掌。 田政看着石凌云来回走溜儿,不禁乐了,摆手道:“你安静会好不好?待会把我的酒劲闹上来,非吐了不可。” 石凌云闻言站住,过来握住田政的手,狠狠抖了抖,然后斩钉截铁的说:“谢谢政哥,你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政哥我走了,我要好好琢磨琢磨,搞出一些感天动地的词来,领导也是人,让他们也感动一把,我就不信这套邪。” 田政扶了扶眼镜道:“你先别激动,我提示你两点,第一找领导谈话不吵不闹,只谈情理;第二要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其他的我不多说,记住,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弃则意味着失败,你要做最大的努力,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能承受最大的失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 石凌云感动地说:“放心吧政哥,我决不放弃。” 回家的路上,石凌云走得很快,前面的街道似乎陡然开阔起来,路边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把夜空打扮的格外灿烂。他没有打车回家,原因之一心疼钱,二来也借机清理一下思路。 在冷风中他想了很多,明天上午不能找局长们,万一李洁临时改变主意,不参加群体科的竞聘,岂不是皆大欢喜?这时候的石凌云仍然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心想到底看她是否参加群体科长竞聘,如果她不报名,最好;如果报名,自己再去找局长们也不迟。如果要找,第一个要找马建华,不能越过主管局长,首先争取他的同情和支持是非常必要的;第二个要找杨思维,一把局长的态度至关重要;第三个找韩淑英,这个娘们儿坑我不浅,不能让她再次坑我,必须争取她的支持;但是千万不能找何章法,撞枪口的事不干;然后找刘恒,他这个群体科的老科长,前面事情做的不漂亮,这回必须支持我;最后还要找戴双,他这个体育场场长会持什么态度?不好预料,管他呢,找是一定的,妈的,成败在此一举,大不了老子不干群体了,早干腻歪了,我宁可下基层,去体育场当中层干部,现在不是讲机关干部分流吗?什么几巴机关不机关的。 不知不觉到了自家楼下,直到上了三楼,他也没感觉累。 他掏出钥匙轻轻开了门。刚进屋,猛然发现黑影里站着一个人,不禁大吃一惊,幸亏是在自己家里,否则非吓出毛病来不可。再定神仔细一看,原来是母亲站在门厅中间望着自己。 石凌云气急败坏嚷道:“干什么老妈?黑灯瞎火的,你吓死我了。” 母亲道:“我等你半天了,就为看你喝多没有。”说着,跟着石凌云进了屋,端详着他脱羽绒服、换拖鞋,半晌才道:“还真没喝酒。” 石凌云不耐烦道:“我说过不是去喝酒,你总是疑神疑鬼。” 此时王佳从儿子屋走出来,挨近他的脸,闻了闻,然后噗哧一声乐了,道:“不喝酒才怪,满嘴的酒气,还好意思说呢。” 母亲听了这话,气愤地转身便走,边走边骂:“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大的人,一点不让人省心。” 石凌云揪住王佳,小声道:“都怪你,就显你聪明。” 王佳晃着脑袋笑道:“就显我聪明,有法你想去。”说完又凑近他的脸,恶声道:“我就讨厌你喝酒,还讨厌你撒谎。” 石凌云松开手,满不在乎道:“你懂什么,这都是善意的谎言。” “放屁。”王佳狠狠骂了一声,转身回儿子屋里织毛活去了。 石凌云笑了,他现在主意己定,即使受些漫骂和嘲讽也无怨无悔,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好心情。他紧跟着王佳走进儿子屋里,见石鑫正在写字台前做算数题,于是套近乎道:“儿子,学习没问题吧?”说着拍了拍石鑫的头,保证道:“好好学,明天爸爸给你买好吃的。” 儿子头也不抬,伸手推他道:“去去去,酒气熏天。” “你少惹他。”王佳冲石凌云嚷,又对石鑫道:“儿子,你长大以后可别学你爸,看着他会个人似的,整天西装革履,忙来忙去,像干大事似的,可就是喝酒没够,天天回家像醉猫,没出息。” “我这都是为工作,这叫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和别人……”石凌云正说的兴起,一想儿子在旁边,不能胡说了,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发现王佳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你总跟儿子说我喝大酒,让儿子怎么看我,你有损我国家公务员形象知道吗?” 王佳啐了一声道:“管你公务员不公务员,我说的都是事实。” 石凌云显出一脸领导的风范,挥手道:“同志,你还年轻啊,看的只是表面现象,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样你才会了解事实真相……” 石鑫忽然把笔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喊道:“别烦了。” 石凌云朝王佳吐了吐舌头。 王佳轻声说:“快去上那屋死觉去,热水都预备好了。” 石凌云洗完脸又洗了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很兴奋,事情的变化激起了他亡命徒一样的血性,马上要真刀真枪干他娘的了。谢俊这个朋友没白交,让自己早点知道了事情真像,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另外搞到笔试卷子能省自己很多精力,让自己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田政这个朋友没白交,年龄大就是有经验,当编辑的点子多,遇到任何问题知道该怎样发力。关于竞聘报告,谁都帮不了自己,但是明天可以上网去查,网络是个好东西,有不明白的事情,到网上打几个字搜一搜,各种相关的资料都会一拥而至,用不了半天就能成为某方面的专家。自己搞了十二年群体工作,也该改行了,人挪活树挪死,能当上竞训科副科长当然最好,如果当不上,老子就去体育场,或者到体校当老师,就是这个主意,体育老师怎么了?挺不错。他就这样在床上反来复去地想,总之不成功就不干群体,太伤自尊了。 王佳侍候儿子睡了觉,悄悄走进屋,脱衣服钻进被窝,顺手关了灯。突然感觉石凌云的大手顺着褥子缝摸进来。 “你没睡觉?”王佳抓住他的手,惊奇地问:“你有什么心事吧?每天这时候早不醒人世了,今天怎么了,挨领导批评啦?” 石凌云笑道:“没的事儿,啥话让你说出来都这么夸张,你糟蹋我不打草稿,我是一直想工作的事儿,所以才没睡着。” “你糊弄傻子啊。”王佳按住他的手说:“我不信工作会让你想得睡不着觉,你还没敬业到那份上吧?” 石凌云嘿嘿笑着,大手不停在王佳的身体上游动。结婚十一年来,随着相互熟悉,加上工作和生活的压力,石凌云对夫妻生活已经淡漠了,今天不知怎么格外兴奋. 王佳一边面在被窝拦他的手,一边笑着说:“你反性啦?尽管没开灯,我也能猜到你一脸的淫笑。” 石凌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王佳那弯弯上翘的笑容,不由的全身毛细血管膨胀起来,抬起上身道:“你什么意思?说我是流氓?” 王佳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 石凌云手上加劲,恶声恶气道:“你要这么说,我就是流氓,一个大流氓。”说着掀开王佳的被子,压在她身上,嘴唇亲在她脸颊上。 王佳急忙推着他,小声道:“不行,儿子还没睡呢。” “管他。”石凌云粗声道:“这小子早睡了,他粘枕头就着。” 王佳喘息道:“轻点啊,疯了你……哎呀,你不正常,是不是受刺激了?” 石凌云对她的惊诧尤如未觉,他一旦行动起来,就像战斗中的勇士,奋不顾身地用尽全部气力,勇往直前,前冲后杀。 王佳感觉要被他撕碎了,刹那间失去了安全感,她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竭力绷紧肌肉不让自己掉下去……石凌感到敌人的坚韧,他妈太顽强了,而且来势汹涌。但是他毫不胆怯,全力以赴……王佳坚持再坚持,内心悸动和颤栗着,忽然一阵如血的热流,火辣辣从小腹似喷泉般冲到头顶,一股痉挛从脚底迅速传到全身,两股力量冲撞在一起,终于让她控制不住,惨叫着掉下了万丈深渊,她张大嘴喊救命,但声音在咽候处滚动,却喊不出来……石凌云直觉到对手紧紧抓住自己,要致他于死地,他集中起全身的力量,迎面向敌人狠狠撞去,心中怒吼着,我与你同归于尽……王佳如腾云驾雾般飘摇了一阵,最后晕眩着直落深渊,轰然一声,爆炸了,身体裂成无数碎片,四散开来,灵魂袅袅升上了天际…… 石凌云精疲力竭地趴在王佳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良久,王佳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并没死,但是浑身乏力,她感到了身上的重压,挣扎着侧身躲开,顺手拉亮灯。见石凌云趴在床上,汗流浃背。于是顺手抓起枕巾,吃力的撑起半边身子,为他擦头上和身上的汗,红霞满面的问:“你肯定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啦?” 石凌云感觉很疲惫,他连眼睛都懒得睁了,嘴里喃喃道:“别一惊一咋的,没事儿,不骗你,就是想你了。” 王佳给他拉上被子,狐疑地观察他。 石凌云从被里伸出手来,抚摸着王佳的头,把她按倒,轻声道:“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小心冻着,明天还要上班呢。” 王佳半信半疑的躺下,关上灯说:“有事你一定告诉我啊。” 石凌云说:“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睡吧。” 两个人都累了,各自躺下,彼此的手在被子下面互相握着,王佳想了一会儿,但是什么都没想明白,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1) 势成骑虎 作者:泊林居士 第二天是星期五,王佳习惯性六点起了床,她先进厨房,点上煤气灶,做挂面汤、渦鸡蛋、煎馒头片,然后进儿子屋里一遍又一遍催石鑫起床,准备上学。平时招呼石鑫非常难,不到最后时刻,他是爬不起来的。王佳为这事儿,曾故意问石鑫:“儿子,你长这么大,认为最不好办的事是什么?”石鑫毫不迟疑的回答:“起床。” 石凌云躺在床上,听对面屋里王佳不断的轻呼慢唤,没来由一阵心烦,一气之下撩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王佳正巧走进来,好奇地问:“你起这么早干嘛?” “我去招呼石鑫,你太没用。”石凌云一面用脚在床下找拖鞋,一面说:“另外机关上午有会,我提前去准备一下。” 这时母亲遛早回来,见石凌云已经穿好衣服,正和王佳说话,不禁奇怪道:“我儿子今天起这么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石凌云笑着走进儿子屋,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着石鑫,叫道:“懒猪,起床了,再不起来,我要对你实行专政啦。”对待赖皮的儿子,语言是苍白的,于是石凌云伸出食指去捅他的肋骨。 石鑫身体猛然一震,随后打着激灵一次次躲闪,气得哇哇乱叫。 石凌云乐不可支道:“懒蛋,快起来。” 母亲闻声赶过来,揪住他的衣襟,把他轰出去,骂道:“老大不小的,就会惹我孙子生气……”然后转身道:“乖孙子听话,起来啦。” 王佳对石凌云嚷道:“你快吃饭滚蛋吧。” 当人遇到重大变故,常会出现两种结果:一是遇挫更坚,激发起不屈的斗志;二是听天由命,悲观失望消沉下去。搞体育的人一般心理承受能力很高,因为多年面对瞬息万变的赛场,他们都是凭过人的体能、技术和心理素质,在成功与失败的对抗中一路冲杀过来的,如果没有战胜对手的信心和勇敢顽强的意志品质,是当不成优秀运动员的。 石凌云此时激情燃烧,感觉精神振奋,动作潇洒自如。他在心里勉励自己,今天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征服局长们,值此关键时刻,必须弯下伟岸的腰,以此来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石凌云己经做好了最坏打算,既使失败了也是一种悲壮,但至少要全力以赴,才能无愧无悔,在人生的航程中,什么样的风浪都会出现,他要从容面对这些不可避免的经历。 随便吃了几口饭,石凌云放下筷子,扎好领带,穿上西服,换上皮鞋,对着镜子拢了头,然后微笑道:“我走了。” 一路大步流星向机关走去,石凌云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盘算着怎样买一辆旧的,新自行车太扎眼,很容易丢。 晨曦初露,路上偶尔有跑步锻炼的年轻人,大路两旁开阔地到处都有成群结队的中老年人,他们随着音乐扭秧歌,或手持各种名目繁多的扇子、健身球、花棒等等进行锻炼。目前东昂市共有大大小小各类社会体育指导站一千七百多个,都是经过居委会、村,然后到办事处、乡镇文体站再到县区文体局这样层层统计上来的,最后汇总到市体育局群体科。石凌云知道这些数字里面有水分,因为有些县区文体局的干部根本下基层调查,而是随便打了几个电话,然后估算数字报给他,石凌云也不计较,再说他也查不出大问题来,好在都不是原则性错误。他把这些数字汇总之后,再报给了省体育局群体处,让省里接着往上报,所有这些工作都属于群体范围。 正在路边带头健身的指导员中,他认识十几个,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石凌云正在路上走过。石凌云心想自己走路上班权当锻炼了,体育局的同志们虽然本身是搞体育的,但是健身意识却很差,特别是年轻的同志,很少主动参加锻炼,真所谓“灯下黑”。多年来,老年人健身热潮日益高涨,都属于不用扬鞭自奋蹄的活跃人物,现在老年朋友都明白一个道理:健康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这么早出来,石凌云有他的目的,就是亲眼核实一下体育局张榜公布的竞聘通知。人有这个毛病,明知道是事实,但如果不亲自看一眼,心总是虚的。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机关大楼,他看看手机,提前上班近五十分钟。 大厅的墙上果然贴着一张纸。 石凌云有意无意向四周看了看,这时候机关里基本没人。他放心大胆走到贴着《市体育局关于竞聘科级干部有关事宜的通知》的墙下,抬头细细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内容很多,跟昨天谢俊抄给他的大致一样。 石凌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身向四周扫了一眼,这才上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进去,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叨念着:“好,好啊,玩我吧,老子就撒欢陪你们玩一把,这本来就是一个玩人的世界,玩不过你们,老子就走人,从此再不陪你们玩了。” 他开了抽屉,拿出早己写成的竞聘报告,看了两眼,冷笑了一声,突然把它撕成了两半,又三把两把撕了个痛快。眼看零星掉在地上的碎纸片,他忽然一呆,心想万一有用怎么办?一念及此,不禁可惜起来,是啊,自己费尽心力写的东西,最起码还可以做个纪念呢。于是他拿出一个体育局专用信封,把碎片装进去,用订书器订了一下,扔进抽屉,锁上,慢慢坐下,点着一根烟。 做人难,做男人更不易。事业成功了,你便是众人心目中理直气壮的龙;如果失败了,不管你怀才不遇也好,一无是处也罢,反正你都不可避免被指责为无能的虫。所以石凌云暗暗鼓励自己:你必须坚定信心,虽然有信心不一定会赢,但没信心肯定会输,这是田政说的。 坐在办公桌前,静静抽了两根烟。寂静的屋里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石凌云吃了一惊,拿烟的手一哆嗦,中指感觉一疼,显然被烫了一下。他顺手把烟扔掉,气恼地摸到腰间的皮套,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肯定是打错电话了。 石凌云把手机放在桌上,任它响个不停,然后置若罔闻地开门出去方便,由于楼道里没人,他边走边提前解开裤带,刚走到侧所门口,正碰见马建华出来,俩人均愣了一下,谁都没想到这么早在这种地方遇见。 石凌云急忙把裤子拢在一起,笑道:“马局,来得早啊。” 马建华不自然的笑了笑说:“小石啊,你待会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石凌云心想我正想去找你。忙说:“好,我马上就到。” 石凌云从侧所出来,上楼来到马建华办公室。门欠着一道缝,他轻轻敲了两下,推门走进去。马建华正在办公桌后面抽烟,见他进来,吩咐把门关上。石凌云锁好门,坐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接过马建华递过来的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支,掏出打火机点上,又把那盒烟放到办公桌上,静等着马建华开口。” 马建华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抽出一支烟,用抽剩的烟蒂对上火,然后把烟头在烟缸里捻灭,长嘘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本不应该跟你说,但事己至此,我想还是跟你说的好。” 石凌云的心猛然一沉,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深吸一口烟,不动声色地憋着,然后慢慢呼出去,忍耐着没说话。 马建华谨慎说:“你这事令我很为难,一宿没睡好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昨天晚上有位局长电话找我,推荐李洁当群体科科长,希望我接受。”马建华说的很吃力,又沉了沉,他抬头冲石凌云道:“你知道,从我本心来讲,绝对想让你当副科长牵头,这是真心话,否则我就不找你谈了。” 他见石凌云只顾低头抽烟,不言语,又说:“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一个新来的副局长所能左右的,李洁想当群体科长,不论我同意与否,以她现在的副科级职务,是没有竞争对手的。” 俩人一时都不说话,一种尴尬的气氛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面对石凌云的沉默,马建华也很无奈,毕竟石凌云大半年来辛辛苦苦,为他鞍前马后地干了很多工作。马建华的本意是想把石凌云牢牢拉拢到自己身边,这段时间也确实这么做的,有意让石凌云成为自己工作乃至生活中的得力干将,如今哪位局长手下没几个得心应手人?自己初来乍到,要想很快形成自己的势力集团很难,可巧自己分管群体工作,石凌云又无门无派,正是两心相向的最佳时期,不料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真令他束手无策。 石凌云心里阵阵发冷,他没问马建华是怎么答复那位副局长的,没必要,凭什么?自己和马建华只是不错的工作关系,就算关系再好,也没有为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其他局长的地步。他能责备马建华什么呢?他不是自己的哥、姐夫、叔、姑夫等等任何亲戚,他没有当自己靠山和盾牌的必要,他只是刚转业到地方一年的副局长,按他的话讲,只是体育界的一名新兵,还要与其他局长们相互配合搞好工作。自己是老群体,是业务骨干,没错,可自己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卒,卒子是随时可以为更大利益牺牲的棋子,这年头没了谁,工作会停止?没有,没了任何人都该怎样还怎样。但是石凌云的心里,还是非常气愤地想问那个电话找他的局长是不是韩淑英?他还是想大声地质问马建华,我呢?你们考虑到我了吗? 思想是一回事,语言是另一回事,行动与前两者更不一样。石凌云站起来,伸手在烟缸里按灭烟蒂,表情凝重道:“马局,要这么说,我只好竞聘竞训科副科长了,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马建华郑重道:“小石,尽管我内心愿意你继续留在群体科工作,但更希望你进步,这是人生的大事,放心,我绝不拉你后腿,一定全力支持。” 石凌云看着马建华,平静的说:“我还要求你一件事,就是如果我一旦竞聘失败,这很可能,我希望马局你能在班子会上提议,让我分流到基层,我现在很愿意到体育场或体校工作。” 一听这话,马建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万没想到石凌云会将他一军,这话中的绝望是显而易见的。他有点恼怒石凌云不知深浅,但又不好责怪他,因为石凌云是真正的受害者,他这个局长无力保护自己的弟兄,当弟兄的要扬长而去也属被逼无奈。马建华心中的苦水一下涌上来,艰涩地道:“别说这样的话,最起码你当副主任科员没问题。” 石凌云凝眉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我不是对你有意见,马局,你别怪我说话唐突,我决心己定,从此以后再也不干群体了。”他这话说的够狠,明摆着如果竞聘不成功,他石凌云绝不在群体科当什么副主任科员。另外还有一层意思,人越是在嘴上声明对某人没意见,其实正是有意见的具体表现。石凌云不管这套,他成心想刺激马建华。 马建华沉默着。他非常气愤,这也就是在机关,如果当年在部队,他早发火了,竟敢这么和领导叫板?我立马开除你。 办公室里的空气异常压抑,石凌云倔强的站在原地,紧盯着自己的脚面,一句话不说。马建华到底是领导,知道如何控制大局,明白如果处理不当,必然会增加两人之间的矛盾,对双方都不利。他不能和年轻人一般见识,只是一时选不出合适的话劝慰石凌云,大道理谁都会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过了一会儿,马建华安慰道:“小石啊,天无绝人之路,世界上任何事情的发展变化,都不是孤立的,而是连锁的,就像打仗一样,某个局部战斗的胜负,会对整个战局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你千万不要一遇挫折就悲观绝望,凡事都应该站在更高的角度,想的远一些……你先准备竞训科的竞聘吧,我肯定全力支持你,以后的事情我会斟酌着办,一定让你满意。” 石凌云尽管对马建华不满,但对他说的这番话却深有感触。他现在不是悲观,只是做出这个样子,以便取得马建华的关心和帮助,对于机关人的狡猾程度,石凌云不敢说学得精,但多少知道些皮毛。他低头很沉重地想了想,抬头道:“马局你忙着吧,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的。” 马建华离座站起来送他,在门口真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有太多的想法,说不定还有其它变化。” 石凌云走出马建华办公室,机关的同志们己经陆续来上班,他朝迎面走来的白梅笑了笑,然后快速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闪身进去,一个后撩腿,“砰”一声把门踢死。石凌云觉得刚才对白梅的笑容很勉强,极不自然。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此刻他不能自然平静对待任何人了,幸亏让周媛休息半天,否则还真不知怎样应付这个刁钻精灵的丫头。 石凌云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坐着,桌上的电话忽然急促响起来,他看都不看一眼,过了半晌,电话不响了。在无声的世界里,石凌云忽然忍不住想给李洁打电话,想听听这个女人会给他怎样一个说法,念头一出,说打就打,管他是谁,不能省着她。但是石凌云没往楼上打办公电话,而是翻出体育局通讯录,打通了李洁的手机。 石凌云异常冷静地问:“是办公室李主任吗?”他平时己经叫惯了李姐,今天故意这样称呼。 李洁说:“你好,谁呀?” “石凌云。”他本想说群体科石凌云,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倒不是他突发慈悲不想刺激李洁,而是一时觉得群体科这三个字令他很不爽。 “啊,小石……”李洁没料到石凌云会给她打电话,也可能料到了,但还没准备好怎样回答他。“小石,姐正想找你呢,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不过我没在机关,在外边办事呢,等过两天姐跟你说。” 石凌云用轻描淡写的声音道:“李主任,我只想证实一下,你是不是想当群体科长。如果是,你告诉我,我好报名到其他科室竞聘,别到时候弄得我连名都报不上,鸡飞蛋打,那你就把我逼上死路了。” “不……啊是……”李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急着道:“那你先竞聘别的科室吧,我的手机信号不好,听不清楚,过两天再跟你解释。”说完电话断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掉了线。 石凌云“啪”把电话一扔,心里的火腾腾往上冒,你妈的,还解释几巴啥?有几巴用? 石凌云决定把自己的计划提前进行,从现在开始逐个找局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决心己定,他毫不犹豫锁上门,直奔三楼,来到杨思维局长办公室门前,正巧楼道里没人,他调匀了气息,上前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去,见杨思维正低头看着文件。 “杨局,我打扰两分钟,只说几句话。” 石凌云说着,不待杨思维有任何表示,就不客气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 杨思维抬起头,额纹微蹙,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石凌云只跟他对了一道眼光,便转移视线看他办公桌上的笔筒,自顾自道:“杨局,三年前你提拔了两个科长助理,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器重。我觉得我和谢俊工作都很努力,表现也不错,眼下机关干部调整,李洁己经决定竞聘群体科长,而我工作十二年,没想到在自己的岗位上,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我感到很残酷。”他喘了口气,感觉背上出了一层汗。 他非常不适应和杨思维单独谈话,平时习惯和大家一起与杨思维见面的场合,谈工作也好,开玩笑也好,他都不是主角,显得自然而然。现在一对一谈话,不免有些词不达意。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石凌云紧接着说:“我现在己没有其它路可走,所以准备竞聘竞训科副科长职务,因为我不能和谢俊争办公室副主任,哪有两个助理在一块争的道理?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他说完这几句话,站起来道:“这是我的心里想法,己经憋两天了,今天特意向局长表白一下,我的话完了,不再打扰局长办公,杨局你接着忙。”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杨思维办公室,留下局长一个人深思。 石凌云走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办公室管人事的谭晶,她有事也要找杨思维,俩人走了个碰头。石凌云冲她一笑,虽然隔壁就是韩淑英副局长办公室,但他没有马上拐进去,而是下楼回到自己办公室。 点了一支烟,石凌云反思刚才跟杨思维的谈话,自己讲话有些急,也有点慌,为什么?证明自己心态不好。无欲则刚,这个道理自己奉行多年,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到了人生的紧要关头,比如现在,自己的欲望实在太强烈,所以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失态,不过无所谓,最坏的情况都算计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从现在起,千万要保持平常心,把事情做的合情合理。 想到此处,石凌云起身在屋里前后左右做了几次快速滑步,又打了一通组合拳,舒展双臂,用导引的升降动作调匀了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出发,准备上楼去找韩淑英副局长。 出了群体科,石凌云目不斜视朝楼梯口走去,路过体育总会办公室的时候,听见屋里王秘书长叫他。石凌云马上停住脚,回身走进体总办公室,笑着问:“王哥,好长时间没见你,是不是身体养好了,可以上班啦?”说着话,走过去坐在王秘书长对面孟影的椅子上。 “就那么回事,糖尿病永远没好,只能平时注意多调养。” 石凌云敲了敲孟影的桌子,问:“这位大仙怎么没上班?” 王秘书长道:“谁知道她,反正我上班,她就借口有事出去,更好,省得我看她别扭。这回她有指望了,要当竞训科副科长了。” 王秘书长今年四十九岁,大过石凌云一轮还多,他过去也是极爱品酒的人物,常与石凌云、田政等人凑在一起喝酒。这两年查出糖尿病,自己在心里先胆怯了,考虑到健康的可贵,于是戒烟戒酒,清茶淡饭,非常注意养生之道,前些日子因为身体不好,休息了一个多月。 “我都上两天班了。”王秘书长说:“本想跟你坐会儿,但是你们科总锁着门,一打听,原来是上省里开会去了,怎么样,最近挺好吧?” “不怎么好,都快愁煞我了。”石凌云长叹一声,然后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向王秘书长讲了一遍。 王秘书长听完,联想到自己不能提前离岗的事情,不由心中有气,大发牢骚道:“什么世道,人心都坏了。我在机关这么多年,算是看透了,上司是提拔你的人,也是可以给你小鞋穿的人,你不能得罪;同事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不能得罪。你工作出色,同事怪你出风头;你没成绩,领导说你没用;你为了工作,陪着笑脸喝酒,喝少了,人家说你不够朋友;喝多了,闹不好还落个酒鬼的罪名,你说整天干这破工作累不累?” “以前我没觉得。”石凌云道:“现在突然感觉真他妈累得慌。” 王秘书长道:“在机关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商业运作中的规则,现在是市场经济社会,什么亲情、友情、工作情,都不要管,凡事你必须用商业的眼光看问题,否则你就吃亏上当。” 俩人互有同感,骂了一通杨思维,再骂了一通韩淑英,又骂了一通李洁……王秘书长之所以有这么大的火气,也与机关领导准备推荐张主任当副县级调研员有关,自己就算不能提前离岗,起码当副县调也行啊,工作这么多年的老同志,也不是没资历。每想起这件事情,他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最后王秘书长说:“兄弟别发愁,到时候我把位置让给你,我现在谁都不怕了,到时候我跟局长建议,如果让你当秘书长,我就办病退,否则我就赖在这个位置上混日子,出工不出力,让他看着办。” 石凌云听了这话,尽管他从没想过来体总任职,但还是非常感动。体育总会是群团组织,办公室挂靠在体育局,是具有行政职能的事业单位,人员工资待遇参照公务员标准。目前由马建华分管,体育总会的工作职能是主管全市各类体育协会,比如信鸽协会、钓鱼协会、轮滑协会等等,也可以视为群体工作向社会的延伸。按照人往高处走的理论,石凌云是不会选择到体育总会的,不过当秘书长则属于提职,另当别论。 “谢谢老哥。”石凌云真诚地说:“有老兄你这句话,我就特别温暖,不过这话先放着,不到万不得己,我不会走这条路。好了,老哥你多保重身体吧,我现在去找韩淑英,不论结局如何,我总要努力才行。” 王秘书长起身把石凌云送到门口,拍着他的肩膀说:“祝你成功。” 石凌云笑道:“衷心感谢,你也不要思虑太多,凡事想开点儿,调养好身体最重要。”说完转身上楼,刚拐弯没几步,迎面正碰上谢俊。 谢俊放缓脚步,侧身问:“上楼有事儿?” 石凌云朝前面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式,微笑道:“找韩淑英。” 谢俊伸出大拇指,朝他一晃。俩人擦身而过,都回头一笑。 第四章 (2) 天有不测风云 作者:泊林居士 李洁没想到石凌云给她打电话,而且直接问她是否要竞聘群体科长,这令她始料未及。自从接了石凌云的电话,她心里倍受折磨,虽然石凌云当时没说任何过激言辞,甚至也没责备她,但越是这样儿,她越觉得不好受,而且从石凌云的语气里也听出来,对自己相当不满。李洁反来复去想了很久,还是解不开心里的疙瘩,关于这个问题,她老早就想过,只是没像石凌云来电话之后想得这么深刻。 自己能去业务科室工作,目前绝对是最佳机会,虽然自己不是体育界出身,但是谁愿意在人生有限的最后二十年工作中,一直按部就班干党务工作?再说群体工作不像竞赛和训练那么专业性强,大约过一年半载的,只要用心,就能把业务熟悉差不多,这个岗位正好适合自己。 可惜科长的岗位只有一个,石凌云确实在群体干十几年,这个职位对他再合适不过的,自己挤兑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不挤他,岂不误了自己的后半生?如果自己不去竞争群体科这个岗位,石凌云伸手可得,但自己去了,小石肯定会恨自己一辈子,同事们也备不住会有闲言碎语。假如石凌云继续留在群体科当科员,他会配合自己的工作吗?如果他处处刁难自己,工作能顺利开展吗?这事显然很棘手,真是当官容易做人难呐! 这样左右为难苦恼着,李洁忽然想起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假如石凌云到竞训科当副科长,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这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好办法,只是难度太大,怎么办?最好找林文斌商量一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世间不可预料的事情太多,石凌云做梦也想不到,在他竞争竞训科副科长的征程中,暗中会平添李洁这一股助力。 此时竞赛科副科长林文斌,正在办公室绞尽脑汁写自己的竞聘报告。竞赛和训练两个科室合并,是市体育局改革的最大变化,从此之后,竞训科的任务将会非常艰巨,以他分析,竞聘工作结束以后,孟影当他的副手肯定是百分之百了,这是令他非常尴尬的处境。 林文斌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由副科长升为正科长,本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是他却一点高兴不起来。自己的顶头上司何章法与未来的副科长孟影是什么关系,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两个人一上一下合伙算计他,他这个科长可就有罪受了。 所以他要在竞聘报告中,把自己工作中将会出现的难题暗示给机关全体同志,特别要让各位局长们理解他,将来一旦工作中出现矛盾,大家应该知道并非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此时林文斌一面煞费苦心,算计怎样把这种暗示说的更加巧妙,不着一丝痕迹;一面想如果从前的领导干部有作风问题,那简直是自毁前程,但是现在耳闻目睹的事实,却好像平常的无所谓了。 正在他苦苦用功之际,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文斌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由的乐了。他高兴地按下接听键,送到耳边,问:“请问是哪位找我啊?” “我是李洁,你听不出来?” “李洁,谁是李洁?”林文斌心中暗笑,仍然疑惑地问:“我有一个老相好叫李洁,难道你就是我的老相好?” “别扯淡了,跟你说正事呢?”李洁道:“你现在有空吗?” “我老相好找我,你说我能没空吗?说吧,什么事儿?” 李洁道:“你有时间就好,我现在不方便去机关,还是你出来找我吧。我在国贸大厦二十八路站点等你。” 林文斌笑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还得带钱,给你买几身衣服。” “你这人能不能少开两句玩笑,跟你说正事,你总嘻皮笑脸。”李洁恼了,催促道:“快点开车接我来,我马上就到。”说完,放了电话。 林文斌愉快地吹着口哨,开始收拾桌上的稿纸。 正在这时,门一开,刘聪进来了。他回手把门关上,走过来坐在林文斌对面,掏出一盒中华烟来,小声道:“林科,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林文斌停住手,为难地看着他道:“我正有事要出去,你着急吗?” 刘聪随手递过一支烟道:“我就几句话。” “那好吧?”林文斌点着烟,看着刘聪道:“说吧。” “是这么回事。”刘聪凑近脑袋道:“我是你的老部下了,我这点本事都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我的情况你最了解。这次机关竞聘,我准备竞聘咱们科的副科长,一是想请你支持我,二是想请你给我的竞聘报告把一下关。” 林文斌抽了一口烟,沉思着道:“关于你进步的事,我早替你想着呢,你当我的副手,我当然求之不得,咱哥俩配合工作再好不过,相信你心里也很明白。至于竞聘报告这样的小事先不提,我帮你肯定没问题,可是你想过你与孟影之间的差距吗?” “能不想嘛?”刘聪懊恼地说:“这个娘们儿真讨厌,跑咱们科来瞎搅和,不过我琢磨也不是一点戏没有,再怎么说我在竞赛科也干好几年了,还算熟悉业务吧?何局长那里我百分百指望不上,但是林科你要扶持我,我就他妈的努一把力,再说我本身在竞赛科工作,如果不竞聘这个副科长,好说不好听啊,即便装神弄鬼,也要演一出戏不是?” “还有一样。”林文斌道:“训练科的潘际,你想过没有?咱们这可是竞赛和训练合并,而且你俩年岁相当,实力应该不相上下。当然你跟我干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肯定更深一些,但是他姨夫是人事局副局长啊,再怎么说,在这关键时刻,他能不出来为他外甥在体育局周旋?” “这点我也想过。”刘聪点头道:“潘际我们哥俩感情不错,至于谁当副科长,那都是碰运气的事,我不再乎,只要你支持我,我自然也要回去找我爸,求他找些有头有脸的领导,给咱们的局长打个招呼。” 林文斌正重道:“那好,既然话到这份上,放心吧兄弟,我肯定全力支持你,你就放心大胆干吧。回头把你的竞聘报告拿来,我给你充实一下。”说着站起来道:“怎么样,这回踏实没有?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支持你啊。” 刘聪也跟着站起来,道:“行,有你林科长这句话,我就是当不成这个副科长,也认了,说明咱没本事,哈哈,你快走吧,别耽误你大事。” 林文斌在前,刘聪在后,俩人出了办公室,刘聪顺手把门给带上。 林文斌开着黑色现代轿车等了两次红灯,终于来到二十八路站点。远远看见很多人在等车,其中李洁穿着一身米黄色套装,挎着一个精致的粉色皮包,正往这个方向翘首张望。风把她的头发吹到脸上,她伸出一只手,拢住头发,见林文斌的车开过来,于是走下台阶。 李洁拉开车门上车,刚把车门拉上,就脱下高跟鞋,两手按摩着小腿埋怨道:“可把我累坏了,等了你足有半小时,你怎么才来?” 林文斌瞟了她一眼,笑道:“放你的香屁,放下电话我就来了,一分钟没耽误,不过等了两个红灯,就半个小时啦?我看你是傻老婆等汉子,急不可奈,想上哪儿赶紧说,别没话浪话了。” 李洁没理会他话中的轻薄,想了想,一时想不起去什么地方,只好说:“随便找个地方停车,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让你帮我拿主意。” 于是汽车继续前行,没走多远,驶进一个居民小区,拐了两个弯,来到小区的边缘,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林文斌关了发动机,趴在方向盘上,扭头道:“什么事儿非要跑这么远来说?跟偷情似的。” “这事吧,让我头疼死了。”李洁靠在座椅上,仰着脸,直盯着车顶道:“前几天杨局找我谈话,他的意思是提拔我当机关党委副书记,要征询我的意见,你也知道,我当时没答应,只说让我再考虑一下。其实对这件事儿,我非常犹豫,党务工作一点挑战性没有,我实在不愿意干,这两天我考虑再三,还是想当群体科长,可是这事儿……”说着叹了口气。 “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林文斌闭上眼一笑,随即睁开道:“凡事不能光听领导的,提职是关系个人切身利益的大事,必须按自己的意原来,就算不符合领导意图,我就不信他能把你怎么样?” 李洁伸手推了他一下道:“你错会意啦,你这么聪明的人,想哪去啦?我是说当群体科长,怕有人说闲话。” “谁说闲话?”林文斌理直气壮道:“你担心的不外乎两点,一是不懂业务,不懂可以学嘛,现在各个局的领导,咱俩不是背后议论他们坏话,有几个是搞业务出身?又怎么样?不都这么干嘛;二是你可能担心跨科室竞聘会有人说用不着的,可谁规定不可以了?她孟影还从体总往我这里竞聘呢,我不愿意行吗?实话实说,我从心窝里不愿她来,可是我管得了吗?为这事儿我四处去说闲话,不让人笑掉大牙?你们老娘们儿啊,就是想的多,有用没用的,整天疑神疑鬼。” “又想歪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李洁不禁又气又急,笑道:“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业务,再说你们那个副科长是无主之位,谁当都可以,但是群体科不一样,小石当助理好几年了,我这一去,他不就没戏了嘛,你说小石还不恨死我?同事又怎么看?” 林文斌怔怔地看着她,自语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妈的最近我净为自己犯愁了,别的事情还真没顾上想,但是你不会为了发扬风格,委屈自己吧?那样你可就太可爱啦。” “我不当群体科长,当什么?法规科?那正激烈着呢。计财科?不可能的事儿。竞训科?我也争不过你呀,要不你去群体,我去竞训。” 林文斌笑道:“我还不是瞧不起你,竞训科你干不了,连我都发愁呢。不过到了关键时刻,该自私还得自私啊,总考虑别人,把自己就毁啦。” “你说的轻巧。”李洁叹了口气,用手托着腮,轻声道:“刚才小石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准备当群体科长?如果是,趁早告诉他,别把他耽误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他问,可是我就犯难了,总感觉有点对不起小石,实在没办法,这不就找你商量来了吗。” “你怎么回答他?” 李洁无精打采地道:“说起来没意思,我还是想当群体科长。” 林文斌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说:“你这事办的确实冒险,容易伤人,小石肯定不甘心,好在他人老实,假如换另外一个人,非跟你翻脸不可,估计真要那样你也不会去。你既然去当群体科长,我判断他会来我这里竞聘,这倒不错,他以科长助理的身份和三十五六岁的年龄,还是相当有实力与孟影过招的,哈,好啊,小石人不错,就是蔫点儿,可是为人厚道,不会跟我斗心眼儿,工作踏实,两相比较,我倒愿意他当我的副手,如此一来,也省得你内疚,减少心灵的折磨,你想得挺美啊。” “你终于变聪明了。”李洁兴奋道:“所以咱们要帮小石一把,特别是你,虽然没有局长权力大,但总归是科长,里面的勾当你最清楚。” “未必。”林文斌道:“谁能了解局长的心思。不过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我先下手为强,找他小石谈一谈,小石不傻,将来肯定会跟我一心一意配合工作,如此一来,我的工作就容易开展了。但这只是咱们一相情愿,胜算依然不大,你回头跟韩局长和刘校长谈谈,把你的心思跟他们渗透一下,我单独找杨局长一趟,这么多年他对我还是比较认可的,我把自己的想法也跟他敞开心扉沟通一下。至于马建华就没必要去找了,一来你我跟他毕竟还不交心,二来他未必舍得放小石走,小石业务上的确是把好手,其实真要把小石留下在群体科当大头兵,不见得是好事,一是他本身心里窝囊,二是对你的工作也不利。” “你分析得挺对。”李洁亲昵地伸手拍了拍林文斌的脑袋,笑道:“看来这里面装得不是一团浆糊,就这么办吧,只要你同意,咱们就往成功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石凌云上楼,站在韩淑英副局长办公室门前,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抬手敲了敲,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小石。”办公室张主任从旁边屋里闪出身来,向他招手道:“我正想找你呢,你先过来一下,我有极重要的事情。” 于是石凌云转身紧走几步,跟着张主任进了办公室。 张主任道:“韩局长去财政局办点小事,很快就回来。”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回手在石凌云眼前晃了晃,故作严肃道:“小石啊,机关报名竞聘科级干部,现在可就差你了,再不报名,你就没资格啦。” 石凌云一愣,真是的,今天起大早来机关,忙得晕头晕脑,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他连忙接过张主任手中的报名表,笑道:“谢谢主任提醒,我先看别人怎么报,然后才能拿主意,显得咱稳重啊。” 市体育局科级干部竞聘报名表,需要填写四项内容:姓名、所在科室、现任职务、竞聘科室及职务。石凌云刚看第一眼,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张主任一面伸手拿电话,一面指着椅子道:“你坐下看。” 石凌云把报名表放在桌上,坐下掏出一盒烟来,眼睛始终没离开报名表,一边歪头点烟,一边依次往下看去: 孟 影, 体总办公室, 科 员, 竞训科副科长; 方 琦, 法规产业科, 副主任科员, 法规产业科科长; 林文斌, 竞赛科, 副科长, 竞训科科长; 谢 俊, 办公室, 主任助理, 办公室副主任; 白 梅, 计财科, 副科长, 计财科科长; 刘 聪, 竞赛科, 科 员, 竞训科副科长; 潘 际, 训练科, 科 员, 竞训科副科长; 江建军, 法规产业科, 副科长, 法规产业科科长; 一共有八名同志报名竞聘,上面没有李洁。石凌云一点不奇怪,这娘们儿要参加群体科的竞聘,不过为掩人耳目,以免在机关引起众人的议论,必须要最后一个报名。看来李洁要当群体科长,此事已不可逆转,自己再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了。 张主任放了电话,笑眯眯地看着石凌云道:“你小子,到现在还迟迟不报名,还想不想进步啦?” 石凌云见他毫不知情,故意叹气道:“张主任啊秀才老兄,我没资格竞聘呐,你说我怎么报名?老兄你给我出个主意,兄弟先在此谢过了。” “这有何难。”张主任指着报名表道:“你直接报群体科副科长不就完了嘛,到时候科长没人竞聘,只能下调一档,正好是你。” “恐怕不那么简单?”石凌云摇了摇头道:“秀才老兄啊,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我估计你没把李洁同志算上吧?” “李洁?”张主任有点愕然茫然,问道:“关她什么事儿?” 石凌云不想跟张主任解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来他还稀里糊涂呢,这也说明李洁保密工作做得好啊。也难怪张秀才,假如自己这个当事人不由谢俊提醒,还真就像张秀才说的那样,喜滋滋、傻乎乎地报群体科副科长,到时候被李洁猝不及防地坑杀而死。 张主任朝门口扫了一眼,对他道:“韩局回来了,你找她有事吧?” 石凌云道:“有点小事儿。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报名吧。”说着向张主任要了笔,写道:石凌云,群体科,科长助理,竞训科副科长。写毕,把纸和笔一块递给张主任。 “竞训科?”张主任震惊了,眼睛直勾勾看着石凌云。 石凌云笑了笑,很认真地说:“这样吧老兄,报名时间不是截止到今天中午十二点吗?如果到时候没人报名竞聘群体科长,我恳请老兄替我改过来,兄弟感激不尽。”说罢正重其事握了握张主任的手。 张主任若有所思道:“真弄不懂你搞什么名堂,那好,放心吧老弟,我到时候替你改过来,不过你可要请客哟。”临了还幽了他一默。 石凌云笑道:“果真如你所说,我请老兄吃大餐,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了张主任,你先忙着,我去找韩局长。”说着向可爱的张主任挥了挥手,走出了办公室。 第四章 (3) 人有旦夕祸福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敲门进了韩局长的办公室,见她正接电话,一面通话还一面在纸上记录。韩淑英翻着眼看了他一下,用鼻子唔了两声,示意他坐。 韩淑英今年五十二岁,原是铅球运动员出身,长得粗壮有力,黑黑的脸,说话声音沙哑,有点男性化倾向,仔细观察,能发现她微微的喉结,这是过去当运动员吃药留下的后遗症。因为她年龄较大,现任的局长们都管她叫老大姐,本来她应该可以退休的,但是局里必须有一名女局长,她也乐意干工作,何况市里一时没合适的人可派,所以她就留下来继续当副局长,分管办公室、机关党委和法规产业科。 石凌云听她电话的意思,好像对方正给她儿子介绍对象,韩淑英问得很仔细,包括女方的爱好、有什么特长、父母的工作单位等等。 韩淑英终于通完了电话。只见她用笔在纸上敲了敲,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对介绍的姑娘又不太满意,然后抬起脸问:“有事么?” 石凌云笑了笑道:“有点小事,想跟韩局说说。”见韩淑英点头,石凌云接着道:“我知道韩局很忙,咱们搞体育的说话都直截了当,所以我长话短说。目前机关面临科级干部竞聘,韩局你知道我在群体工作了十二年,本来想竞聘副科长的,结果李洁准备当群体科长,我就没了竞聘资格,这件事情我感觉对我来说很残酷,不过现在说别的没用。眼下我只能竞争竞训科副科长,但是这个职位争夺比较激烈,我想先跟韩局汇报一下自己的思想,希望韩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持我。” 韩淑英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看着石凌云道:“小石啊,这次机关科级干部竞聘,我是这么看的,咱们机关每个人都不简单,当然你在群体科工作了……嗯十二年,当群体科副科长也应该够格,但关键是群体科没有副科级指数,所以说李洁当群体科长也很正常。至于你说要竞争竞训科副科长,我当然支持,年轻人都应该要求进步嘛。可是今天你跟我说的话,千万不要再对其他局长或同志们讲了,当然我不会外传,保护干部是各级领导干部的责任。小石啊,我岁数大,可能说话不中听,你不觉得今天的表现有点儿……嗯,跑官要官的意思吗?但是我不这么想,年轻人嘛,锋芒毕露,有闯劲儿,是好事儿,可也要慎重啊,人生的路要一步一步走,人也要在实践中锻炼成长,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过去工作表现不错,大伙都看在眼里,对你评价也不低,但是还要在今后的实践中多磨练自己,不断提高自己的政治水平和业务素质,为了大局要甘愿承受各种委屈,这才是机关公务员的胸襟,小石,我说的对吗?” 石凌云听着她说话,脸上笑容消失了,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心想装他妈什么大瓣蒜,大道理谁不懂,用你教训我?他咬紧牙关劝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让我的弟弟问候你老妈,也问候你八辈祖宗。 韩淑英最后的问话,石凌云无言以对。他站起来艰难地说:“那我走了韩局,不管我说得对与不对,但都是心里话,韩局你多担代吧。”说完转身出了房门,一路跑回群体科,脸色极其难看,幸亏没在楼道里碰上机关同志,否则准定吓人一跳。 石凌云进屋,火冒三丈地一脚把门踹死,头上冒着青烟,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滔滔不绝,难听之极,根本不像一名机关干部。 终于骂够了,不,按他的意思永远骂不够,是骂累了,喘了几口粗气,疯劲下去了一些,他感到既沮丧又绝望。 石凌云坐下抽了一支烟,心里明智了许多,怪谁?怪自己,平是没那个交情,腆着脸上门,纯粹自找倒霉。他狠狠把烟掐灭。这时腰间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按下接听键,只听对方问:“是小石吗?” 石凌云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回答道:“是我,你是哪位?” 电话里说:“我是林文斌,小石你在哪里?” “是林老师呀,我在机关。”石凌云又惊又喜,他万没想到林文斌会找他,心里忽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直觉,伴随着绝处逢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缕阳光。 十六年前石凌云毕业于八中,他上大学之后的第二年,林文斌到八中当体育老师,后来调到市体育局竞赛科工作。虽然林文斌没有直接教过石凌云,但是一来他年长石凌云七岁,二来他初到体育局只是一般干部,所以石凌云尊称他为林老师,时至今日,己经称呼习惯了。 林文斌笑道:“工作挺积极啊,这点钟还不回家,正好,你现在出来吧,出大门口往右转,沿大马路一直走,我很快追上你。” 石凌云连声答应,说:“我这就下楼。”刚收起手机,桌上的电话又响了。石凌云心想我哪有空理你?他匆匆走出办公室,跑到楼下,腰里的手机又响了。是谁这么讨厌?石凌云掏出手机,一面向大门口走,一面接通了电话,问道:“哪位找我?呵,是张主任啊,老兄有什么指示?” 张主任说:“凌云啊,真让你猜着了,刚才李洁给我打电话,让我替他报名竞聘,她想当群体科长,啊呀,真没想到,你怎么知道的?” 石凌云自接到林文斌的电话以后,心情大好,他笑着说:“你兄弟我冤呐,现在我死的心情都有,张军长,你要拉兄弟一把呀。” 张主任说:“你小子还挺逗,都到这份上了,唉,真搞不懂你,年轻是好!放心吧,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帮你。” 石凌云关了手机,心中得意,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没想到捡了现成的便宜,又拉来张秀才的一票。但是他暗暗提醒自己,不要高兴过早,前途危机重重,特别是主管竞赛训练的何章法局长那一关,自己怎么能闯得过去?更何况林文斌找自己谈什么事情还不得而知,慎重啊千万要慎重。 他沿着马路便道向前走,不停回头张望。忽听前面连续响汽车喇叭,一看,原来林文斌的黑色现代轿车正停在路边等他。 石凌云急忙向前跑几步,拉开车门上去,坐在林文斌旁边,笑着说:“平时没机会坐林老师的车,今天过把瘾。” 这是实话,平时竞赛科和群体科都各忙各的,基本不搭界。竞赛科除了组织市级竞赛外,还要承办省甚至全国比赛,每年的各项赛事陆续展开之后,他们科的同志基本就不到机关上班了,而是吃住在运动员所驻的饭店宾馆的会务处或竞赛处,日常就到赛场组织比赛;而群体科经常与市直各部门配合组织群众性的活动,或是下基层到各县区检查指导工作,所以两个科室的同志有时候一两个月都碰不着面。 林文斌一面缓缓开车,一面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一会我还有饭局,不方便带你去,只能在路上跟你聊几句。” 石凌云把自己家的方向告诉了他。 林文斌今年四十三岁,身高一米八八,长得面目俊朗,男人气十足,他原本是省排球队的队员,因为腰伤提前退役,然后到省体育学院上大学,毕业后到八中当了几年体育老师,后来调到市体育局工作。 “小石,咱们废话不讲,我只跟你说几句心里话。”林文斌开口道:“目前科级干部竞聘,我希望你来当竞训科副科长。你体育学院毕业,而且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我很看好你,我想你也应该报名了。” 石凌云道:“是,刚报的名,我也是被挤兑没法了……” 林文斌拦住他道:“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我希望你能竞聘成功,为什么我选你,一是因为你人品不错,踏实厚道,咱俩配合肯定没问题;二是我不希望孟影当我的副手,他和章法局长的关系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一旦她当了副科长,我这夹板气……啊,不说这事儿;三是你有竞争的实力,刘聪和潘际虽然不错,而且他们长辈也曾来体育局疏通,但毕竟资历尚浅,我估计领导会考虑他们还年轻,不足以服众。” “所以竞训科的副科长,就在你和孟影之间产生。孟影的优势不必细分析,她自以为这个副科长唾手可得,但我看未必,因为你有你的优势,你的长处是年龄正合适,还是群体科的科长助理,这几年始终当副科长使用,实际就是科长的后备人。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目前只有你石凌云,是跟她竞争的最理想人选,我对你充满信心,同时我会在局长和同志们面前为你做工作,你呢,也要坚定必胜的信念。” 石凌云听了林文斌的一番话,顿时感觉自己长高了一截,心里热乎乎的,不由意气风发道:“林老师,我不会妄自菲薄,特别是有你给我保驾护航,我信心更足了,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的。” 谈话投机,时间就显得短暂。不知不觉到了石凌云楼下,他示意停车,满心欢喜道:“林老师,上家坐会儿吧?” 林文斌微笑着摇摇头,从车门侧面拿出一本《竞赛工作的组织与管理》,他把书递给石凌云,嘱咐道:“竞聘是一回事儿,理论考试同样重要,不能放松任何一个环节。韩局长曾向我要了这本书,大概准备出题用,所以你务必认真学一学,肯定有好处,以后工作中也用得上。” 石凌云接过书,下车拉着车门说:“林老师,感谢话我就不多说啦。” 林文斌笑道:“没必要,我会在后面支持你,你要相信你老师不是吃素的,我在杨局面前还有一定影响力,我的建议也很重要,你信不信?” 石凌云笑逐颜开地说:“我当然相信。” 林文斌说:“关上门吧,我走了。”说着把手机打开,对石凌云道:“我怕有电话打扰咱们谈话,所以事先把手机关了,这会儿他们一定等急了。”正说着,手机响了,俩对视一眼,不禁同时大笑。 石凌云说:“林老师慢点开,别着急。”然后砰地把车门关上。 现代车缓缓起动,响了两下喇叭,加速走了。 石凌云上楼进了家门,母亲和王佳都深感意外,几乎异口同声问:“你怎么回来了?提前也不来个电话。” 石凌云笑道:“不习惯是吗?那以后我中午不回来了。” 王佳抱怨道:“给你预备饭,你不回家;不给你预备饭吧,你偏回来,这都快十二点半了,我们都己经吃完啦,为打扫这些剩饭,还把我撑得够呛,这不,只剩下一个馒头。” 母亲为难地说:“要不出去买点包子吧?” 石凌云无所谓道:“不用,咱家不是有方便面嘛,煮一袋,再卧两鸡蛋,我馒头就榨菜,多好!”他现在满心欢喜,吃什么都香甜。 王佳抹着手说:“也只能这样了,我一点半还得上班呢,赶紧给你做。”说完进了厨房,里面响起了一阵亲切的瓢盆声。 石凌云回头看着儿子道:“爸爸回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石鑫一扭身,满脸不高兴地回了自己屋。 石凌云追过去奇怪地问:“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啦,爸爸回家你厌烦?” 儿子大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答应好的事为什么不办?” 石凌云莫名其妙道:“答应你的事?什么……喔,想起来来,给你买东西,又忘啦,爸爸工作实在太忙,不过你也是,都快上中学了,怎么还这么贪吃?”看着儿子那白多黑少的眼神,石凌云忙改口道:“这事怪我,这样吧,给你钱自己去买。”说着掏出五十块钱放到写字台上。 石鑫瞥了一眼桌上的钱,嘀咕道:“超没劲。”但是脸色大见好转, 吃完饭,石凌云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心想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能得到林文斌的支持,实在是意外之想,也极为重要,但愿自己能遇难呈祥。心中掂量着,上午该找的局长都找过了,效果如何且不去管他,目前还剩两个班子成员:刘恒和戴双。下午必须去体校和体育场,事情的发展己经到了极其叫劲的地步,半点松懈不得。 儿子该上学了,他也站起来。母亲把他们父子俩送出门。 石凌云乘二十路公交车去市体校,虽然没有座位,但幸喜人少不挤,乘客们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大多很麻木。石凌云只顾想自己的心事,表情也很呆板。一路颠簸,到体育场站下了车。 时值午后,初春的阳光格外明媚,微风拂面,令人感到温暖和舒畅。左前方是体校,右前方是体育场,中间是连接错落的场馆设施,此刻在铁栅栏内,展示着空旷寂寞的气息,正是体育场最安逸的时刻。 石凌云无论是去体校还是去体育场办公楼,步行大约都要五分钟。他没有迟疑,直接向体校办公楼走去,去找他最熟悉的老科长。远远可见刚开学不久的校园内有三三两两走动的学生,走到近前,正赶上铃声骤然响起,仅仅一会功夫,校园便安静下来。 石凌云上了二楼,走过半开着的主任办公室,往里瞧了一眼,匆忙之间没看清是否有人。他径直来到校长办公室,发现门关着。于是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又加重敲了两下,依然没动静。 这时主任办公室的门开了,宁主任闻声走出来,向他招了招手。 石凌云心领神会地转身走过来。宁主任四十多岁,长得胖胖的,温和慈祥。她先请石凌云进屋,然后笑着说:“局领导来啦,真是少见,找刘校长吧?” 石凌云不好意思道:“宁姐你取笑我啊,刘校长没在?” “在呢。”宁主任安详地说:“刘校长最近身体不好,多年的心脏病了,每天中午必须眯一觉,现在正睡着呢。” 石凌云一听这话,心里有些后悔,真不如直接去体育场见戴双,然后再来体校,现在去吧,来回折腾,有点犯不上。 宁主任见他神色不定,问道:“怎么?有急事?” 石凌去忙说:“没有。” 宁主任道:“既然没事,那就坐下待会儿,喝口水吧。” 石凌云一想只好如此了。他坐在椅子上,四处打量着屋子摆设,发现犄角旮旯一尘不染,收拾得干净利索。 宁主任笑吟吟地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桌上,随口问:“听说机关正搞竞聘呢,你这回要当群体科长了吧?” 石凌云苦笑了一下,面对老大姐的关心,他感到很亲切。喝了一口水,叹息道:“我的宁大姐,没那么简单啊。”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一古脑把自己的苦恼向宁大姐诉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平时和宁大姐也不是很熟悉,今天不知为什么,居然一下子敞开了心扉。 宁主任静静听他说完,笑道:“这是好事啊,你要当竞训科副科长,咱们变成同行,成为一家子啦。” “天知道能不能成。”石凌云无奈地道:“再说我对训练是外行,到现在连竞聘报告还没着落呢,不知道怎么写啊。” 宁主任同情地看着他,石凌云慢慢喝着水,两人一时都不再说话。 忽然宁主任拍了一下腿,站起来说:“我想起来了,去年六月份省里开过一次会,是提高竞技体育水平工作研讨会,各市的发言材料都很不错,我估摸以后有用,至今还保存着。”说着,走过去打开一个柜子,里面存放着各类档案袋,她略翻检了一下,没有。又换了一个柜子,审视着里面的材料袋,努力捕捉着脑海里的记忆。 石凌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暗暗祷告:拜托,拜托,千万找到。 宁主任用食指点着太阳穴,想了想,又打开另一个柜子,嘴里纳闷似地说:“我前些日子还看见过,放哪儿了呢?真是不用的时候随处可见,要用的时候像大海捞针。” 这种现象,石凌云也深有体会。他现在一心指望宁大姐记性好,最后能顺藤摸瓜,把这批材料搜出来。 猛然间宁主任拍了一下手。石凌云的心随之一跳,只见她高兴地说:“瞧我这记性。”说着,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从左侧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习惯性地在桌角上磕了磕尘土,满面笑容的说:“在这里啦,拿去吧。” 石凌云兴奋地接过厚厚的档案袋,一时感慨万千,人世间瞬息万变,真不知道那块云彩会下雨!他连声道谢说:“宁姐,你真是雪中送炭啊,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有了它,我再不用发愁了。” 宁主任见石凌云兴奋得脸上放光,心里比他还高兴,她开心地朝石凌云点头道:“如果刘校长不睡午觉,你就不会到大姐这儿来了,还是你运气好,万事如意,我预祝你成功吧。” 石凌云笑道:“这确实是逢凶化吉的好兆头,我相信有宁姐的帮助,事情一定能成功。宁姐,大恩不言谢,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请你客……” 宁主任道:“别客气啦,这算不了什么的,只要你有用就行。” 石凌云道:“太有用了,宁姐这个忙帮大了,我真的非常感谢。” “再说客气话我恼啦。”宁主任止住他道:“你的心意我领了,总说客套话,我受不了。你先坐着,我去替你看看刘校长醒了没有。”说完走出去,顺手带了一下门,门逢很快变小了。 第五章 (1) 一波三折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推开刘恒校长办公室的门,刚一迈步,就被屋里反射过来的阳光晃了一下眼,他急忙向前走了两步,仔细一看,原来是比窗台还高的绿色龟背竹,绿油油的大叶子微微摇动着,折射过来强烈的阳光,随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石来啦?” 石凌云答应着,瞥见玻璃桌上放着一杯刚沏好的茶水,有几颗茶叶正浮在水面上,一缕轻袅的热气微微飘出来。想必是宁主任提前给他预备好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这位大姐真体贴人啊! 刘恒笑吟吟地从里间屋出来,手里拿着一盒中华烟,撕开封皮递给他道:“小石轻易不来我这里,给你拿盒好烟抽吧。” 石凌云叫声老科长,抱歉道:“我有好长时间没来看您,身体挺好吧?”一面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递给刘恒一支,掏出火机要给他点上。 刘恒微笑着摆手说:“戒了。”然后坐在沙发上。 “过两年我也戒,抽烟对身体确实不好。” 石凌云笑着说:“不过今天要抽几根老科长的好烟。”说着点上烟,故作轻松地踱进里屋。 只见办公桌上摆着一盆恬静秀气的文竹和一盆幽香四溢的兰花,地上错落摆放着大大小小十几盆仙人掌和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墙上挂着一幅潇洒生辉的书法,上写:“室内几丛绿,满室顿生春”。 石凌云看了,由衷赞叹道:“老科长,你这里比机关的局长办公条件好啊,而且清新优雅,生机盎然,真令人心旷神怡啊。” “养点花草,对心脏有好处。” 白白胖胖的刘恒今年五十二岁,他曾在中学当体育教师多年,调到市体育局群体科工作十七年,期间当过三年的副科长和八年的科长,后来被派到体校任校长六年,按规定再过三年就退居二线。他是石凌云工作后的第一任科长,对他的优点和缺点以及脾气秉性,可以说了解的一清二楚。 此时刘恒望着石凌云的眼神,带着一股淡淡的暖意,随口问:“小石啊,你难得来一回,今天不会是特意来看我的吧?” “老科长责备的是,我是应该常来看望您。”石凌云忙从屋里出来,坐到沙发上,斟酌了一下说:“老科长,我的毛病您最了解,天生不会来事,没办法,您该骂就骂吧,不过今天确实有件事情要请您指点……” 他把最近机关发生的变化,简单明白地向刘恒老科长作了说明,又把自己不得不竞争竞训科副科长的理由和盘托出,石凌云相信如果自己不说出来,刘恒是绝不会想到这些的,还是田政说的对,自己的事不自己想着,别人是不会替你念念不忘记在心里的。最后石凌云说:“为这事儿我很憋闷,而且己经找过杨局长了,我跟杨局讲我干群体工作十二年,现在到了关键时刻,竟然在本职岗位上连竞聘的资格都没有,我说我感到很残酷。” “这话挺有力度。”刘恒点头道:“杨局长怎么说?” 石凌云正要回话,这时学生处的钱主任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一进门,见石凌云在座,于是抱歉道:“打挠你们了吧?上午收到几份文件,想请校长批示一下,我们好抓紧办。” 刘恒道:“你先放桌子上,待会再来,我正和小石谈事。” 钱主任答应了一声,把文件放在桌上,笑着退出去。 石凌云见钱主任关上门,回过头接着说:“我没等杨局表态就走了,我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我目前面临的困难处境,这样做对我不公平。” 刘恒深思道:“这件事他不好表态。”说着拿起桌上的烟盒,在手里把玩,不知不觉抽出一支烟来,放在鼻子底下反复闻着。 石凌云忙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然后一筹莫展地说:“我现在己经无计可施了,老科长你给我出个主意吧,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他用这种问话方式,把刘恒拉到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比直接请刘恒帮忙巧妙得多。 刘恒抽了两口烟,忽然笑道:“小石,你小子够坏的,让我破戒了。” 石凌云不好意思道:“这事怪我,净给老科长出难题。” 刘恒抽了两口烟,然后在烟缸里捻灭,缓缓道:“现在机关选拔人才的机制,提倡任人唯贤,唯贤是举,但是整个操作过程却并不能像电脑那样精准,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合理,董事长不见得是公司能力最强的人,连孔子那样的圣人,一辈子也多半是教书育人当小吏。” 一番话把石凌云说迷糊了,体味不出他是开导自己呢?还是自言自语?都说女人爱聊天,男人喜欢自言自语,自己就常犯这个毛病。因为听不明白刘恒的话,所以只能一言不发,眼睁睁听他接着往下说。 刘恒转头看着石凌云,紧闭着嘴唇,想了大约十秒种,然后道:“这事你就不要多想了,该竞聘正常竞聘,我会在杨局长面前客观评价你的。” 石凌云知道刘恒是一个敢做敢当的人,这么多年他行的端走的正,在机关从没怕过谁,连杨局长都给他几分面子,只是岁数大了,心脏又有问题,逼着他不得不糊涂一些。石凌云相信他能说到做到,自己不必再画蛇添足,于是站起来说:“我这事就指望老科长了,您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 刘恒温和地笑道:“走吧,你怎么来的?” “别提啦。”石凌云懊恼地挥了挥手,笑着说:“前两天把自行车丢了,有它不显,没它太不方便了,我是坐公交车来的。” 刘恒皱眉道:“你先等会儿。”说完,起身走进里间屋,拿起电话。 石凌云听见刘恒在电话里说:“是黄教练吗?前两天给你们新买了一批自行车,现在还有己经淘汰的,但是还能凑合骑的吗?那好,待会儿我让群体科的小石找你,对,送他一辆,他的自行车丢了。” 石凌云听着刘恒吩咐黄教练的话,不禁喜出望外。 刘恒走出来对石凌云说:“你现在就去田径场北大门,找自行车队的黄教练,他们正要训练,我嘱咐他送你一辆破车,别嫌不好就行。” 石凌云心想今天真是好运连连,忙谢了老科长,说:“我马上就去。” 石凌云走出校长办公室,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刘恒站在门口目送他,于是赶忙说:“老科长你进去吧,别望着我了,你这样我受不了。” 刘恒呵呵笑着,转身进了办公室。 石凌云见他进了屋,急忙拐弯,溜进主任办公室,搓着两手笑道:“我的大姐啊,你怎么忙起来没完没了?真就那么多事情?快歇会吧别累着,我心疼,对了,我的宝贝资料呢?” “跟老科长聊完了?”宁主任问,同时把桌上的档案袋推给他。 石凌云拿起资料袋,拍了拍,看着她道:“宁姐,我真想跟你多待会儿,不过我还有好多事,实在是天大的遗憾,什么时候有空再陪你待着吧,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可走啦。” 宁主任用手背朝他摆了摆,笑道:“快去吧。” 石凌云慢慢走到门口,回头朝正在低头写字的宁主任道:“宁姐。” 宁主任闻声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儿。 石凌云开心地一笑,冲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臭小子。”宁主任脸一红,骂道:“快滚吧你,得便宜卖乖。” 石凌云来到楼下,感到浑身轻松,翻开手机一看,四点钟了。 时间过得太快,真是不知不觉啊!今天收获大大的,而且都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怎不令人精神倍长?他信步走到田径场东门,老远看见二十几个自行车队员,有的正在换鞋、有的戴头盔,准备在场外地训练。 黑瘦的黄教练在队员之间来回走着,呵斥他们抓紧时间,不要磨磨蹭蹭。一转脸,见石凌云走过来,于是走到墙边,用手拎起一辆旧赛车,推过来对他说:“就是这辆,不知你能不能习惯,先骑上试试。” 石凌云二话没说,把档案袋递给黄教练,笑道:“费心帮我拿一下,千万别弄丢了。”说着,小心翼翼跨上车,摇摇晃晃向前骑去,开始感觉有些别扭,座高把低,几乎是趴着身子骑。自己这岁数骑这样的自行车,总觉得有点不像,让别人看见还不说自己装酷?唉,总比没有强,心里嘀咕着,不过到后半程就顺溜多了,感觉确实挺酷。 石凌云骑回来,跳下车,拍着车座对黄教练说:“行,不错,谢谢黄练。” 黄教练笑道:“客气什么,有事尽管来找我,修车没问题。” 石凌云拿上档案袋,先骑车到附近的一处修车摊点,花六块钱买了把自行车链锁,然后缓缓向体育场办公楼而去。到了楼下,锁好车,抬头看了一眼办公楼,忽然有些忐忑,一时拿不准戴双会对自己持什么态度?他这个同志横猛硬愣的,万一自己碰钉子怎么办?妈的,上去再说。由于心时没底,他一面盘算怎么跟戴双讲开场白,一面慢慢上了二楼。 走过楼道,经过体育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很多人乱哄哄在聊天,他没理会,径直走到场长办公室,一看,关着门。 石凌云长叹一声,心想今天怎么老吃闭门羮?无奈只好走回来到了办公室门口,往里一望,一屋子四、五个人正在侃大山,乌烟瘴气的。 “小石,有事?”秦主任站起来问,全屋子的人都停下看他。 石凌云道:“秦大哥,我找戴场长有点事儿,他没在?” 秦主任闻言走出来,悄悄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我知道你不爱传话,实话跟你说,中午戴场长喝多了,正睡觉呢。” “谢老哥信任我。”石凌云对秦主任道:“那我就走了,其实没什么大事,以后再说吧。”心中止不住暗叫倒楣。 秦主任笑道:“你慢走啊,不送了。”说完,转身进屋。 石凌云下楼,扶着车把转了半天念头,最后决定还是回机关。于是一路晃晃悠悠骑回单位,楼道里很清静,因为是周末下午,平时能有半数人坚守岗位就不错了。石凌云注意到,每个科室至少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灯的,只有群体科两个办公室都黑着灯。 他拿出钥匙开自己的办公室,顺手拉开灯,把档案袋扔到桌子上,然后转身出来,打开对面的办公室,一看周媛果真没在。心想好啊,这个小丫头骗子,让她休息半天,连下午都不来了,等下星期上班好好说说她。 石凌云带上门,恰好旁边训练科的门一开,潘际嘴里刁着烟出来。 潘际首先跟他打招呼,笑着说:“大周末的,还没走啊?” 石凌云笑了笑说:“这就走。”眼看着潘际进了竞赛科对面的办公室。 此时刘聪坐在办公桌前,已经苦恼半天了。本来有一个孟影挡道,就够可以的,谁想到又斜闯过来一个石凌云,论年龄两人都比自己大,工作年限还长,按理说早该提拔了。哼,这回,自己更他妈没戏了,孟影啊,石凌云啊,简直是成心跟我捣乱。 潘际进来,随手把门关上,看着刘聪沉默寡言的神态,不由的笑道:“小子,发什么愁呢?你妈的,看你那熊样儿,自己以为是张比萨,其实是块掉渣饼,还想当副科长,我看你长得就像,像他妈的老蚧。” 刘聪闻听此言,心里的一股无名火腾空而起,他站起来骂道:“快你妈的给我滚蛋,我现在看你就烦,跟他妈电线杆子似的,一点头脑没有的家伙,傻瓜一个。” “哈哈,这是何苦?动这么大肝火对身体不好。”潘际把他按在椅子上,笑道:“你应该向我学,去留无意,宠辱不惊,不就是一个副科长吗?什么玩意儿,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有本事挣大钱,比他妈什么不强?” 一番话把刘聪说得没了脾气,待要再说硬话,又好像对这个副科长很计较似地。他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回过头来,对潘际道:“其实我对副科长无所谓,芝麻点的官儿,算什么呀?我主要是为咱俩生这口气,两个科室合并,本来应该是咱哥们儿相争的职位,反倒东一个,西一个,他们来抢,这算怎么回事儿?你说你不窝火?” 潘际笑道:“这不更好吗,免得咱俩打起来,伤了多年的感情。” “你这家伙,故意跟我装蒜是不是?”刘聪道:“人在机关,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咱们错过这次机会,难道下次就能一步上两台阶?不可能的事。如果真要是咱俩竞聘这个岗位,凭咱哥们儿交情,我宁肯让给你,但是他们俩来,无论你怎么劝,我就是不服气。” 潘际哈哈一笑道:“就算你说的对,又能怎样?人要幸福些,就要糊涂些,要活得随意些,就只能平凡些。你说孟影比咱们大十岁,人家都献身了知道不?你说该不该提拔?石凌云比咱们大八岁,科长助理当了好几年,眼巴巴盼着当群体科长呢,这可倒好,被人顶了,你说他冤不冤?他来竞聘咱们科,不过走过场而己,他也是死螃蟹一个,没沫啦,你说他心里好受?刚才我还见他在两屋之间乱串,想想吧,他的日子没你好过。” 刘聪听了这话,看了潘际半晌,点了点头道:“你要这么分析,我心里还宽敞不少,我估计咱两个肯定是够呛了,大概只能当分母,给他俩起哄凑热闹罢了,老潘,你分析他们两个谁胜的面大?” “我刚才不说了嘛?”潘际不屑地道:“石凌云只是走过场,他太老实,这年头,老实人不吃亏谁吃亏?而且背景实力不强,他注定是个受害者,甚至比咱们还惨,不信你等着看结果。” 刘聪想了想,愤愤不平道:“说实在的,机关这次竞聘,就是两个女人不够意思,一个是孟影,你好端端在体育总会呆着,等王秘退休就当秘书长得了,非要急不可待跟咱们抢;第二个是李洁,一个女人,当机关党委书记挺好,非要当哪门子群体科长?真他妈不嫌机关事少,这回体育局算被她们搞得乱七八糟了。” 潘际笑道:“我看没头脑的是你,什么叫挑动群众斗群众?这年头大棚把季节搞乱,小姐把辈份搞乱,关系把程序搞乱,级别把能力搞乱,手机把家庭搞乱。别怪我说你,老钻牛角尖,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人的性格与运动项目有关系,练举重的老跟自己叫劲,十几年下来,自己和自己叫板已经形成习惯。别不承认,这点你不得不服,你他妈的还想早恋呢,可是晚了。再看我们练篮球的,一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胸怀宽广,这点小事儿,淡淡一笑,过去了,有什么呀?算了吧,不跟你扯蛋,天不早了,快回家吧。”说着站起来要走。 “等会儿。”刘聪叫道:“哥们,今天我家里没人,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了,周末就我一个人,冷冷清清,你能不能替我想想办法?” 潘际怪有趣的看着他道:“怎么,让我帮你叫一个小姐?” “那倒没必要。” “再找两人凑一桌玩麻将?” “还行。”刘聪笑道:“但是你最好先请我喝点酒。” “凭什么?”潘际骂道:“你他妈的工资一分钱不比我少,哦,你老婆不在家,我老婆可等着我呢,拉倒吧,还是回家好。” “操,潘际,你要回家你对不起我。”刘聪站起来道:“让你陪我待会你都不干,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你最好什么都别指望我,我又不是你爷。” “老潘,你骂人不对啊,这么多年运动员,把你嘴练脏了,咱哥俩有事好商量,干脆下盘棋,谁输了谁请客。” 潘际笑道:“你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嘛。” “甭说是石头,铁疙瘩也要碰你一把。”刘聪说着,弯腰从右抽屉里拿出一盒象棋,打开塑料棋盘,辅在桌了,哗拉一声倒出棋子,嘴里说:“落子无悔,不许耍赖啊。” “跟你玩棋还用耍赖?”潘际一边摆子,一边道:“我闭上一只眼,玩你都不成问题,你走棋有毛病,太慢,磨磨蹭蹭,真是烦死人。” “得了,哪那么多话?”刘聪道:“当头炮,该你了。” 两人开始下棋,落子如飞,结果十分钟不到,刘聪被杀死了。 潘际站起来笑道:“如何?没词了吧?天黑了,我大人有大量,还不用你请客,你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恕不奉陪。”说着就要走。 刘聪一把拉住他道:“等会儿,咱们没规定一盘定胜负吧?再来。” “你有完没完?” “这你就不懂了?”刘聪一手拉着他,一手摆棋道:“搞竞赛的都知道这个道理,当初咱没有规定几打几胜,所以一盘棋不能算完,这回咱们定准三打两胜,算你赢了头一盘,还有两盘棋,接着来。” 潘际被他强拉着,无奈道:“你赖不赖呀,什么几巴人你是?行啊,最后杀你二比零完事,可不许再赖啦。” 这盘棋开始,刘聪动脑筋了,每走一步都要想半天,把潘际难受得连连催他,刘聪两次提出缓棋,他坚决不让,最后还是刘聪输了。 刘聪摸着脑袋道:“妈的,今天不在状态。” “你什么时候在状态啦?”潘际笑道:“这回两清了,走人喽。” “哥们,好哥们儿。”刘聪拉着他央求道:“我求求你,别走了,你看我多可怜,待会我负责找人,陪你打一宿麻将如何?” 刘聪是练举重的出身,手劲很大,潘际一时挣脱不开,气得骂道:“你这个几巴人真他妈讨厌,早晚我跟你掰。你请我也可以,但是不能低于一百块钱,太抠门不行。” “没问题。”刘聪见他放缓口气,松手道:“哥们儿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火锅怎么样?涮羊肉,吃起来每口都是肉,没有比这再实惠的。” 潘际想了想,同意了。 第五章 (2) 酸甜苦辣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回到自己办公室,靠在椅子上养了半天神儿,然后放下腿,从档案袋抽出一叠材料,随手翻了一遍,里面都是各市体育局总结的关于如何提高竞技体育水平的经验、问题和建议,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如果从中提取精华,攒成一篇思路明晰的竞聘报告,应该比较容易。 石凌云心情大好,扭头扫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发现已经快六点了,于是给家里打电话,告诉母亲自己马上回家吃饭。然后重新把资料装起来,出了群体科,带上门。路过竞赛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噼啪”下棋的声音,并伴随着刘聪和潘际的争辩,不禁一笑,下楼骑车回家了。 石凌云进了家,发现母亲正在厨房做饭,尽管排风扇嗡嗡地排放着油烟,但是仍然飘过来淡淡的葱香味。他不期然有一种温暖感,心想有老妈真好啊!别看母亲平时爱唠叨,可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对自己的爱是无私的。不过有时候婆媳之间闹点鸡毛蒜皮的矛盾,真够自己头疼的。 石凌云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笑着问了一句:“老妈,辛苦啦,做什么好吃的?”说完,不等母亲回答,转身进了自己屋,把资料摊在床上,拿出马扎坐下,准备写竞聘报告。 片刻之后,母亲追进来,告诉他:“我正做疙瘩汤,有现成的剩带鱼,再炒一个木须肉,热一热馒头,你说还要不要再炒一盘鸡蛋?” 石凌云头也不回道:“老妈,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正准备写东西,从现在起,你老最好不要跟我说话了。” 母亲盯着他后背,瞪了半晌,生气地转身出去,嘴里嘟囔说:“这个混蛋,问一句话都不行,一个个都会省心,我成你们老妈子啦?” 石凌云把十几份材料认真看了一遍,在认为有用的地方做上记号,大概有八九个要点可用,其中一份材料很有创意,该文认为竞赛和训练两科必须合并,以解决竞赛和训练两张皮的矛盾,目前的现状是竞赛科搞竞赛,训练科搞训练,互不干涉,竞赛没有起到为训练服务的目的,以至于为训练设定的重点体育项目布局,难以在实践中得到锻炼和提高。 石凌云在群体科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他感觉一切都很新鲜,看了这些材料之后,一个整体的构思基本上形成了。 正要动笔,挂在门后裤子上的手机响了。石凌云心想谁又找我这个大忙人?真是越忙就越忙。他站起来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谢俊,忙接通了电话。谢俊告诉他:“笔试卷子搞到了,你在哪儿,我怎么给你?” 石凌云笑着说:“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请你吃饭吧。” “没空。”谢俊毫不犹豫道:“我这样人,不提前两天预约不行。” 石凌云笑道:“几巴样,你妈的挺会摆臭架子。这样好啦,你把卷子叠整齐,顺我们科的门缝儿塞进去,晚上我去取,谢你了。” 刚放下手机,母亲就进来问:“你又要出去喝酒?” 石凌云说:“不出去,你放心吧。” 娘俩说着话,王佳下班回来了。她不声不响换了拖鞋,进屋把大衣挂在门后,沉着脸,身子一歪,躺在床上,把石凌云的材料压住不少。 石凌云一边推她,一边把材料抽出来,气恼地说:“你这个傻玻壹,整天毛毛糙糙,不管不顾,你倒是看着点。” 王佳抬手捂住眼睛,一句话没说。 石凌云和母亲对望了一眼,都感觉王佳很不正常,她从来没这样过。石凌云不安地问:“没事吧?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啦?” “我下岗了。”王佳突然尖叫一声,翻了个身,给他们留下脊背。 石凌云和母亲都愣了,面面相觑,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石凌云小心坐上床,用胳膊肘支着身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别发愁,有你老公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王佳翻身坐起来,冲他嚷道:“有你管个屁事,你个傻玻壹。” “有事说事,光喊有什么用。”母亲不高兴地说。 王佳转头向婆婆射出一道恼怒的目光。 石凌云急忙起身,拉着母亲的手,搬着她的后背转身,推着她说:“老妈你别管,我们俩口子说事儿,你快忙饭去吧,你孙子马上回来了。”劝走一脸不高兴的母亲,石凌云关上门,故作镇定地走回来,坐到床上,搂着王佳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慢慢说怎么回事?” 王佳软在石凌云怀里,眼圈迅速变红了。 关于王佳下岗的信息,她曾多次跟家里提起过,而且这话断断续续说过足有两年多了,不过石凌云都没当回事。因为她每提起一次下岗的事情,全家人跟着紧张几天,知道她所在的企业半死不活,替她担心。然而每次不知不觉就无声无息,不了了之。所以她的警告,已经把全家人的神经磨练的坚强无比,但是今天终于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王佳语不成声地说:“我星期一不用去厂里了,全厂只留下二、三十人负责看库和保卫,其余人全部回家,至于工资给不给、给多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去上班,等单位通知,天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上班?” 石凌云听完王佳的诉说,胃里直冒苦水,心里不住地叹气。看着屋里的灯光,好像都昏暗了,真是祸不单行啊!他睁着一双大眼,一筹莫展,自己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抚摸王佳,贴着她的脸颊和耳朵,用肢体语言安慰她。 王佳偎依在石凌云怀里,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也许根本没有心事可想,只是这样呆着。此时如果局外人见到他们夫妻的形状,一定会羡慕地赞叹:多么幸福的一对儿啊! 正在这“温馨时刻”,石凌云的手机又响起来。他不得不轻轻挪开王佳,起身走向门口,从裤带的皮套里掏出手机,翻开一看,显示的竟然是戴双的号码,大大出乎他意外。石凌云马上按下了接听键,对方喂,他也喂,最后还是他先问:“是戴场长吗?场长你好,我是小石。” 戴双粗声大气道:“小石你小子,听秦主任说你下午去体育场找我,为什么没叫醒我?你小子,跟你大哥客气是不是?” 石凌云急忙道:“不是客气,场长,你休息的时候我怎么敢打搅?”刚说到这儿,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拿着手机坐回王佳身边,一面拍着她的大腿,一面苦涩地说:“我媳妇下岗了,我想找场长帮忙找份工作。” 戴双“哦”了一声,问:“你为什么不找杨思维?” 石凌云知道,戴双与杨思维不合,是差不多公开的事实,体育系统所有的干部职工都清楚。他陪着笑脸道:“我琢磨着,找杨局没什么用,大伙都知道戴场长你给弟兄们办真事,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戴双骂道:“好你小子,不就是兄弟媳妇的事吗?大哥我替你办,让你媳妇明天找我报到,这点几巴事儿,算个毛……” 石凌云听了这话,不禁心中疑惑,戴双这家伙是不是又喝多了?他迟疑着提醒道:“戴场长,明天可是星期六啊。” “那就改星期一,妈的蛋。”戴双嗓门提高了一倍,嚷道:“你小子,老挑我毛病,啥话别说,马上到我这里来,替我喝酒,金孔雀大酒店剑兰居,快点,到晚了,兄弟媳妇的事我可不管了。”说完挂断电话。 石凌云看着王佳,王佳也看着石凌云,俩人都有点傻了。刚才戴双在电话里声音极大,王佳听得一清二楚,这也是石凌云故意让她听见的。 不会吧?真是邪门,这就成啦?这么容易?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啊,怎么可能?一个又一个问号在他们俩人之间交流,令人亦喜亦忧。 石凌云断然道:“想什么都没用,去是肯定要去一趟了,机不可失,要趁热打铁,我这就走。”说着,一边穿衣服一边换鞋。 王佳也急忙下了床,帮他把鞋提上。 刚出了屋,迎面正碰到母亲。她怒气冲冲拦着石凌云道:“刚才说的好好的,晚上哪儿都不去,这都几点啦?你还出去干什么?不许去。” 王佳不耐烦道:“他有事,你别跟着添乱。” “我知道他有事,没事能大晚上出去乱跑?”母亲见石凌云去意己定,赌气往自己的屋里走,嘴里说:“好好,你媳妇不管,我也不管了。” 石凌云临走朝母亲屋里喊:“老妈,我有正经事,回来再告诉你。”他关上门,跑到楼下,见儿子正背着书包回来了,于是叫了声“石鑫。” 儿子走到近前,几乎跟他平视了,瓮声瓮气问:“爸,你干什么去?” 石凌云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这么晚才下学?” 石鑫叫道:“哪天不这么晚?这都不知道,说明你一点不关心我。” “你这个臭小子。”石凌云学着戴双的语气,笑骂道:“快上去吧,都等你吃饭呢,爸爸单位有事,必须去一趟。”说着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心想这小子真长大了,连声音都变粗了。 石凌云叫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的地点之后,闭上眼开始想心事。 近几年,体育局上下大约形成了三派势力:何章法一派,跟杨局长走得很近;韩淑英一派,也跟杨局长关系不错;只有戴双一派,与杨思维不睦,他的追随者大多是体育场的人,机关大多数同志都对戴双敬而远之,但肯定有与他私下交好的,只是人不知,鬼不觉。刘恒无门无派,独自经营自己的体校,衣食无忧。马建华新来,尚无派别。 石凌云从未刻意与任何一派亲近,他对谁都和和气气,所以人缘不好不坏。古人云:“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但是背后说石凌云的坏话,大都是:“有点犯傻,看不透事”,“杀不了人,也救不了人”之类, 绝不会骂他“里外两张皮、刁钻奸猾”等恶毒语言。 此时石凌云去见戴双,心里还真有些打怵,万一传到机关人的耳朵,自己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现在有传言说某位市领导与戴双有交情,几次提议重用他等等,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但是为了妻子的工作,说不得,只能豁出去了。体育场是个很不错的事业单位,有很多人想方设法托人找关系往体育场运作,现在是有场地就能产生利益的时代,也正是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导致了局领导们的矛盾激化。 把王佳调到体育场工作,石凌云不是没想过,否则也不会有刚才打电话时的灵机一动,不过,首先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有心无力;再有到体育场工作,自己就有与体育场纠缠不清的瓜葛,不知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还有一点是石凌云的私心:两口子在一个系统工作,有什么隐私可言? 石凌云感到汽车重心的变化,睁开了眼,发现出租车己经到了灯光闪烁的金孔雀大酒店门前。他付费下车,由服务员引领上楼,隔着剑兰居房间的门,就听见里面喧闹的声音,服务员替他推开门,只见屋内烟气弥漫,戴双正坐在对门的上首位,高谈阔论,见他进来,停住手,随即瞪眼道:“你小子怎么才来?快过来,坐我旁边。” 听见戴双说话,周围五个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其中坐在戴双左侧的三位,石凌云不认识,右侧的秦主任和司机王师傅站起来,把他让到戴双身边己经预备好的椅子坐下。不容石凌云解释,戴双马上对秦主任说:“你快走吧,王师傅吃饱了吗?注意安全,甭管我,我打车回家。” 秦主任和王师傅应声站起来,王师傅向大家挥挥手,径直开门走了。秦主任一边从衣架上取下大衣穿上,一边说:“大家别动,谁都不要送。” 可是他说归说,除了戴双之外,其余的全站起来。 石凌云忙过去拦着说:“怎么我一来你就走?这事儿……不好吧?” 戴双说;“小石你别管,快过来坐,咱们自管喝酒。” 秦主任轻声对石凌云道:“家里来电话,说我哥在阳平县突然因病住院,我必须抓紧去一趟,如果严重,我就把他接市里来,毕竟市里条件好些。”说着,又对大家道:“我就是担心戴场长没人照应,生怕请来的几位哥们灌我们场长,这回石科长来了,我走着就放心了。” 他的话引起大家一片笑声。 戴双感慨道:“老秦是我好兄弟,你快走吧。” 秦主任再次当着大伙的面,嘱咐石凌云多关照戴场长,然后说:“大家别送,谁要送我就不走了。”说着走出去,回身把门带严。 石凌云走回来,心想秦主任就是会办事,自己学不会这套。 戴双介绍说:“这三位是自来水公司的兄弟,这是我们体育局群体科的石科长,也是我兄弟。” 众人免不了相互寒暄一番,石凌云微笑着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纷纷落座。原来体育场准备引资改建,请自来水公司的同志参谋修改管道。 戴双大咧咧地说:“就是不请他们几个喝酒,他们也得乖乖给我筹划好,但大家既然是哥们儿,有事没事就要经常聚一聚,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说:“大哥说话,就是圣旨。”戴双板起脸道:“少拍马屁,什么他妈的圣旨?我算个几巴。”说完,哈哈一笑道:“我要真是几巴,你们就是几巴毛。” “没错,哈哈,我们一定紧紧围绕在大哥身边,衬托大哥的雄伟。” “一说脏话,你们就来劲。”戴双道:“我石老弟来了,咱们要掀起新一轮高潮,老弟,你替我敬三位一杯,我中午喝高了,现在酒力有限。” 自来水公司的三位朋友忙摆手说:“不行,大哥,我们都喝多啦。” 戴双不理他们,转了转桌子,抓过酒瓶就给石凌云倒酒。 石凌云急忙一只手遮挡着自己的酒杯,另一只手去抢戴双拿着的酒瓶,嘴里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戴双瞪起眼,斥责道:“我给老弟倒杯酒,你推三阻四干什么?” 石凌云苦笑着,只好听任他倒了满满一杯。 “这里我最大。”戴双道:“虽然中午喝高了,陪不好大伙,但仍然是你们大哥,而且我有好兄弟,让我们石科长替我敬大家一杯,都干喽。” 石凌云顺着戴双的意思把酒端起来,抱歉道:“我来晚了,在座诸位都是戴场长的兄弟,大哥让我敬一杯,我不敢不从,诸位都是为体育事业做贡献来了,我先干为敬。”言罢先干了。其他人有喝半杯的,也有愁眉苦脸把酒喝干的,之后又把瓶中酒都均分了。 大家边喝边聊,过了近一个小时,大家杯里的酒都不多了,其中难免有请求帮忙,转嫁给别人的。 戴双己经口齿不清了,他扫视着全桌,打了几个酒嗝儿,大声道:“全体把杯中酒干完,还有没喝好吗?如果谁说没喝好,接着上酒。” 大家都纷纷表示喝多了。戴双一挥手说:“那好,杯中酒,上饭。” 饭毕,大伙点上烟,闲扯了一会儿。戴双对请来的三位朋友说:“多年的交情,我不跟你们客气,你们走吧,我和石老弟还要唠嗑。” 这三位早有要走的心思,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穿衣服拿包,边往外走边道:“那就不打扰了,谢谢大哥款待,我们先撤了。” 服务员进来准备收拾桌子,见他俩仍然坐着不走,又转身出去了。 戴双对石凌云说:“这个几巴杨思维真不是玩意儿,不好好当他的局长,老想管闲事,体育场屁点事他都想插手,特别是出租的房屋,他老想把着,该他管吗?手伸得太长了,见钱眼开东西!”说完又气恨道:“我不日他妈,他就不知道我是他爹,早晚我整他一个疼的。” 此时石凌云应声不是,不应声也不好,他心里忌讳太多,只能不尴不尬地笑着,莫名其妙地点头,喝茶抽烟。 戴双见他不言语,不满地用皮鞋踢了他一下,醉眼朦胧地问:“怎么样老弟,这段时间在机关受气没有?” 石凌云嘿嘿笑道:“还行,瞎混呗。” 戴双挪了一下身子,拍着他的腿道:“我说老弟啊,你就知道埋头干工作,傻卖力气,活得太窝囊,有什么用?这年头苦干实干,做给天看,任劳任怨,永难如愿,其实用不着怕谁,会哭会闹才有奶吃。” “的确如此,戴场长教训得深刻,这方面我得好好反思。” 戴双听了,开怀大笑道:“这么想就对了,人啊,天生就不应该怕死,怕死就别生出来,所以谁他妈的都别跟老子装横。放心吧老弟,等有朝一日,你老哥我会为你翻身的,给你充分发挥才能的机会。” “谢谢场长。” 戴双气恼地瞪着他道:“什么场长?大哥,我是你大哥不是?” 石凌云忙点头称是,叫了声“大哥”。心里感觉怪怪的,因为平时难有与戴双如此亲近的机会。以往的戴双,总是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如今突然改了称呼,石凌云感觉很拗口,他见戴双高兴,忍不住提醒道:“我媳妇星期一去找场……大哥报到,还……” 戴双哑着噪子道:“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尽管找我就是,大哥我就有这样的力度,安排你媳妇到体育馆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一个月我给她八百块钱,不少吧?” 几句话把石凌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站起来想表示表示。 戴双截住他道:“少跟我装模作样,走,陪大哥上楼吼两嗓子去。”说着站起来,晃了一下,噗一下又坐到椅子上。 石凌云赶紧扶住他,说小心点,顺手替他取出坐在屁股后面的包。 “妈的,老子好像又喝高了。”戴双道:“你替我拿着包。” 石凌云挟着他的皮包,当先拉开门,让戴双出去。 服务员早等在门口请他签单。戴双骂骂咧咧拿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石凌云偷眼一看,一顿饭居然花了九百多,心里暗自咋舌。 石凌云跟在戴双后面上楼,老远就听见乐曲荡漾。走进昏暗的歌厅,蓦然音乐轰鸣,里面彩灯闪耀,令人眼花缭乱。 戴双对前台的服务员喊了句什么,过来一个服务生,领他们进了一个包间,关上门,这才安静了一些。 服务生请他们在转着墙的沙发上坐下,自己蹲下开电视调音响,这时领班小姐进来,含笑问:“两位老板,要不要叫两位小姐陪唱?”戴双推了推石凌云,道:“去挑两个漂亮的。”说完躺在沙发上。 石凌云左右为难,以前跟朋友喝完酒,也曾去歌厅唱过歌,为的是喊出点酒气,醒醒酒。他姨表姐就开着一处歌厅,己经有六年了,只不过没有金孔雀大酒店这么高的档次,他也曾带朋友去过表姐那里两三次,不过都没要小姐,而且石凌云基本上不唱,所以他不知道叫小姐的规矩。这还在其次,关键是戴双帮自己这么大忙,请他玩玩是应该的,可眼下戴双酒喝得这么高,自己口袋里只有不到四百块钱,如果叫小姐,岂不出乖露丑? 领班见石凌云不情愿的神色,于是乖巧地张罗道:“老板不要动啦,我去叫她们过来。”说着和服务生一块走了。 石凌云看了一眼酣睡中的戴双,猛地抱住头,心想这可怎么办啊? 不大功夫,领班带着一溜七个小姐进来,请两位老板挑选。 石凌云被小姐们示好的眼光看得发窘,急忙把戴双叫醒。 戴双坐起来,吃力地睁大眼睛,摇晃着身子端详了半天,指着说:“那个长头发的我要了。”被选中的小姐微笑着走到戴双身边,坐下。 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石凌云脸上,慌得他赶紧随手一指说:“你。” 那位眉目清秀的小姐疑惑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石凌云说:“没错,就是你。” 领班见他俩选好了,于是微笑着说:“你们一定要陪两位老板玩好,让两位尽兴。”然后带领其她五位神色淡然的小姐陆续走出去。石凌云从她们流露的表情中,竟然没发现一点失望的神色。 这一晚,戴双搂着小姐尽情高歌,或独唱或对唱,越唱越精神。石凌云没想到戴双还有这爱好。期间戴双让小姐要来四瓶啤酒,四样小吃。 两位小姐见他俩喝多了,也不惧他们,啤酒喝得让石凌云心疼,到后来又要了四瓶,不够,又加了两瓶。 戴双一再让石凌云唱歌,见他忐忑的样子,以为他拘束,乘着酒劲儿,起哄似地把他和小姐推在一堆,抓着他的手往小姐的乳房上摸。 石凌云见戴双和小姐总让他唱歌,推辞不过,也怕扫戴双的兴,心想去他妈的,入乡随俗吧。于是厚着脸皮拿过话筒,借着酒兴高歌了一曲,逗得两位小姐拍手呼叫,笑个不停。 戴双皱着眉头,嘀咕道:“唱得什么几巴玩意儿?” 石凌云红着脸道:“我说过不会唱,你们非逼我,所以我只能瞎唱啦,再说我怎么能跟大哥比,还是大哥你唱吧。”他现在一口一个大哥,叫得极其自然,看来环境确能改变一个人。 后来戴双唱累了,倒在沙发的另一端,与小姐玩起了十八摸的游戏,还不断鼓励石凌云,说:“你小子干什么来啦?” 石凌云一想也对,他妈的钱不能白花。于是在淫靡的气氛中,石凌云的手脚也渐渐放开了。 四个人一直胡混到十二点多了,戴双的酒醒了大半,他过来拍着凌云的肩膀道:“怎么样,玩够了么?是走还是接着玩?” 石凌云站起来说:“撤。” 戴双瞪眼道:“你先坐下,急什么?”转头告诉小姐:“去算账。” 石凌云不由紧张起来,心里打着小九九,盘算着到时候单子出来,自己先把钱掏出来再说,不够再让戴双补上。 一会儿,长发小姐笑嘻嘻抖着账单进来,往桌上一放,说三百六。 石凌云急忙伸手摸钱包,对戴双说:“我来。” 戴双怒道:“你小子有钱?老子还不知道群体科个个都是穷光蛋?跑我眼前现世来了。”说着抓过皮包,拿出一打钱来说:“老弟,你小子跟大哥出来混,就省着你那两小钱吧。”说着,随手给两小姐每人一百,又数了四张往桌上一拍,说:“不用找了,留着明天吃早点。” 两位小姐都很欢喜,挽着他俩的胳膊,把他们送到楼下,娇笑着说:“两位慢走,下回来别忘记叫我们姐俩呀。” 戴双笑着说:“老子今天玩得高兴,下回来还找你们两个小宝贝儿。”石凌云自我感觉很没面子,只顾喊出租车,没答理她们。 第五章 (3) 相濡以沫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送完戴双,回到自家楼下时,己经差不多半夜一点了。 他抬头看了看三楼,儿子屋里的灯己经熄灭,想必是睡觉了,而母亲屋里的灯光依旧亮着,看样子还在等自己。 石凌云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肯定又逃不掉母亲的埋怨啦,自己的命好苦啊。他掏出钥匙,慢慢摸黑上楼,加倍小心地开了房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就在他回身把门反锁的一刹那,母亲屋里的灯突然灭了。他过去听了听,屋里没动静,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走进自己屋里。 这时王佳靠在床头正看电视,把音量压得很低。 这台电视质量不是很好,自儿子上学以来,王佳己经很少看了。石凌云倒无所谓,只要儿子不在,他随便看,假如晚上儿子回家写作业,他就必须做贼似的把音量尽可能减小,像看无声电影。王佳对电视把关非常严,除了寒暑假和每天半小时的儿童节目外,一律不准看电视。她发誓一定要把儿子培养上重点大学,她常对石鑫说:“你爸上体育学院算什么能耐?我儿子将来有本事上清华北大。”好在石鑫比较听话,不让看就不看。石凌云对此颇不以为然,但是拗不过王佳,只好随她。 王佳见他进来,“哒”一声把电视关了,然后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石凌云笑了笑,往床上一躺,叫道:“累死了,你的事己经跟戴场长说妥了,星期一报到,去体育馆上班,月工资八百。” “八百块钱!”王佳的眼中闪动着异彩,大喜过望道:“真的啊,居然比我现在上班挣得还多一百多?” 石凌云不言不动,欣赏着王佳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得意地闭上眼。忽听王佳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把我调体育场去?你跟他说我什么时候能正式调入?”石凌云心想:这真是给了鼻子就上脸呐! 王佳用脚蹬了他一下道:“跟你说话呢,怎么回事你,又喝多了吧?” 石凌云挪了挪身子说:“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你想一口吃个胖子?” 王佳“哼”了一声,骂道:“臭玻壹,我的事你从来不急,你要真把我当回事,早不现在这样了,整天就知道忙单位那点破事。给我老实说,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喝酒能用多长时间?” 石凌云苦笑了一声,耐心解释道:“吃饭倒没用多长时间,关键是戴场长张罗打牌,你说咱求人家办事,能不陪着吗?这时候回来,还算早的,人家还要玩通宵呢。我早盼着回家,可是缺手不行啊,这才刚去一个朋友,我赶紧说家里有事,得照顾儿子学习,你替我吧。这不,就提前赶回来了,告诉你,还有比晚回家更倒楣的,我输了二百多块钱。”其实这套词是石凌云在车上想了很久编好的,现在说出来非常流利。 王佳神色缓和下来,起身下床,给他兑了盆热水,笑着说:“算我慰劳你,快洗吧,早点睡觉,明天我要回我妈那住两天,正好双休日你没事,儿子归你管,我后天晚上回来。”说着,脱衣服上床躺下。 石凌云心想王佳这狗脾气,一会风,一会雨,来的疾,去的快,这会乌云密布,马上就风和日丽,转眼又瓢泼大雨,真不知道她是什么畜生变的,也就自己这样性格能容忍她,换个人,哼,不定打多少架了。 王佳道:“你怎么不说话?我的话你听见吗?” “啊,算起来……”石凌云一面洗脚,一面感叹道:“我也好长时间没去看岳父和岳母了,怪想他们的。” 一句话把王佳逗乐了,从被窝又探出头来道:“便宜话都让你说了。” 石凌云脱衣上床,进了自己的被窝,舒展开四肢。 王佳的身子凑过来,用胸脯挤挨着他的胳膊,轻轻捻着他的胸毛,温柔的说:“累了吧,我给你按摩按摩?” 石凌云真的很累了,他疲惫地躲开她的手,出了一口长气说:“不用啦,太晚了,咱们都早点睡吧,明天我还要写一个重要材料,晚安。”说罢翻了个身,调头睡了。 王佳细心替他掖好被子,眨着眼想了半天,方才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由于石鑫还要上半天学,王佳依然按时起床,她热了一袋奶,准备好蛋糕,然后千遍万遍把儿子叫起来。 石凌云被她们吵醒了,躺在床上,听到外面刷牙、洗脸的声音,似乎母亲也起来转了一圈,照例插不上手,于是开门出去遛早去了。 儿子上学走后,石凌云见王佳始终不进屋,于是把她咸进来,指着电视道:“玻壹,把上面那个档案袋递给我。” “要睡就躺着,要醒就起来。”王佳气道:“哪儿有你这样的?在被窝里看什么材料。”说着,把档案袋扔给了他。 石凌云心里骂了一句:“丑人多作怪。” 他把枕头往回拉了拉,趴在上面,然后打开档案袋,抽出各市的材料,准备再重新调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眼见材料太多摆放不开,他又把枕头往回拉,撅着屁股,拿着笔在材料上做记号,再后来还是放不下,他索性坐起来,拥着被看材料。 翻过一遍之后,心想要把这么多头绪往一块拢,太费时间,修改起来也麻烦。此时不禁想起周媛的好处,如果让她在电脑上打一遍,自己修改起来一定顺畅得多,怎么办?给周媛打电话,让她上机关加班?也不是不可以,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秘密可守了,再说对周媛也没必要保密。这样想着,突然打了两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又打了一个更响的。 “活该。”王佳正在外面收拾厨房,听声音走进来,狠狠道:“伤风了吧?我从没听说过有在被窝写东西的,看你还逞能不?” 石凌云也觉得这样在床上写材料不是事,累得慌。于是坐起来,边穿衣服边问:“我说玻壹,你不说回娘家吗?怎么还不走?” 王佳歪着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纹儿,一字一顿的说:“我——乐——意,你——管——不——着。” 石凌云瞪着她,衣服也不穿了,虎着脸说:“你妈的一大早就气我,找死是吧?有本事你过来。”说着搓了搓手掌。 王佳偏不信邪,她大幅度向前跨了两步,膝盖碰到床沿,挑战似的道:“过来就过来,你敢把我怎样?” 石凌云咬牙切齿道:“好,你有种,你嘴硬。”说着低头把材料收拾到一块,放到床下,突然长身抓往王佳,把她摁到床上,开始脱她的衣服。 王佳夹着胳膊大喊起来:“非礼啦,不要脸呐,救命啊!” 石凌云嘴里说:“就要非礼你,叫你跟我逞强,你这个傻玻壹……” 王佳被石凌云按在床上,连着叫了几声,却被他的嘴把自己的嘴堵住了,舌头在她的嘴里东拨西挑,舌尖不断逗着她,不料王佳在半推半就中,突然牙咬住他的舌头,而且稍微用了一点劲儿。 石凌云叫起来,发狠道:“好啊,你敢咬我,看我怎么整死你。” 王佳感觉他手上加力,却不敢大声尖叫,她怕左邻右舍听见,只好奋起抗争,但是她那点微薄的力量在石凌云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后来只好放弃徒劳的挣扎,乖乖束手就擒了,虽然嘴里不断叫着“流氓、无赖,恬不知耻。”最终还是力有不逮,被石凌云强暴了。 俩人喘息己定,石凌云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他推了推王佳道:“快起来,别赖在床上装仙了,都快八点了,一会妈该回来了。” 王佳搂着石凌云的腿,脸上红潮未退,闭着眼道:“还是儿子和妈不在家好啊。”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钥匙开门的声音,好在母亲每次开门都很慢。 王佳慌乱的坐起来,急忙穿着衣服说:“好玄啊!” 母亲买来油条和豆浆,进厨房放好,回头见他俩都出来了,说道:“大礼拜天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王佳道:“我要回娘家住一宿,星期一就去体育馆上班啦。” 母亲大喜道:“他己经给你找好工作啦?阿弥陀佛,快回家住两天吧,也让你爸妈高兴高兴,没想到凌云还不简单。” 吃过早饭,石凌云很大方地对王佳说:“给你爸拿一条熊猫烟,给你妈拿一盒冬枣,就说我工作忙,过些日子再去看他们。” 王佳道:“哪还有冬枣啊,早让你儿子吃光了。烟我带上,路上再买点水果吧。”说话之间,收拾己毕,高高兴兴走了。 石凌云把材料拿到儿子屋里,在写字台前坐下,开始动笔写竞聘报告。提笔写了两句开头语,想着自己那篇群体竞聘报告的开头部份还有用,那毕竟是自己的经历,于是回忆着怎么写,越努力回忆越想不起原样,反而写不下去了。心想还是应该去机关一趟,把那篇残稿拼起来,这么一想,连带想起谢俊帮他找的笔试卷子还在办公室地上,更应该去了。 心里算计着,到机关再给周媛打一个电话,问她有空没空?如果有时间,就让她来机关加班,把自己竞聘报告的初稿打出来,岂不省时省力?对,就是这个主意,干事就要快刀斩乱麻,说干就干。 于是他把材料又归拢到一块,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扔到自己床上,出来跟母亲说:“我去趟早市,给你们买点菜。” 母亲正在屋里听半导体,随口应了一声。 石凌云到早市转了一圈,买了香肠、大饼和儿子爱吃的一些小食品,心想这是戴双给省下的钱,这回给老妈的儿子用了。石凌云把东西放进厨房,然后提着自己的塑料袋,推开母亲房门,对正躺着听小说的母亲说:“刚才机关来电话,叫我去加班,我己经买了你和孙子的午饭,加上家里的剩饭剩菜,够你们吃的,我中午就不回来了。” 没等他说完,母亲就坐起来,质问道:“你们机关真就这么多事?大礼拜天也不让人在家休息?” 石凌云无奈地说:“有什么法子,身在官府身不由己啊,你这么大岁数,还不懂这个?啥也别说,我走了。” 石凌云下楼,推了赛车,直接抬右腿跨在自行车上,听见母亲在楼上喊:“我说,你怎么骑这样的车啦?” 石凌云一笑,朝趴在窗口的母亲挥挥手说:“跟同事换的,好使。”说完脚下一用劲,骑远了。 快到机关的时候,石凌云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忽然想起没带烟,于是停在路边的烟摊,放下左腿,掏出五元钱,买了一盒烟。 此时路上行人来去匆匆,一位身着旧黄衣的僧人路过这里,他已经走过去几步远,回头打量了一眼石凌云,停住脚步,道:“施主好面相。” 石凌云把烟揣进衣兜,心想你这样的和尚老道我见过,少跟我套词儿,想骗我的钱?甭想。但是人家赞自己,毕竟感觉很愉快,于是礼貌的一笑道:“谢谢。”说完一扭车把,准备穿过马路,可是路上来往的车辆太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没想到那位中年僧人也健步跟他过了马路,走到石凌云面前,端详着他道:“施主印堂发亮,好运正盛,只可惜……可惜……” 石凌云一听这话,顿感无奈,这是成心给我添堵,就算有再好心情,也让你和尚这两句“可惜”给削掉了一半。 于是他停下,上下打量起这个僧人来。 石凌云见过庙里的和尚,也偶尔见过给别人算命的和尚,但这些人都给他以粗俗之感,很难感觉到他们身上有那种理想的四大皆空的睿智风范。而眼前这个僧人,四十左右岁,只比自己略微矮一点,黑瘦而精神,短头发茬,眼神充足,可以说很锐利,一定是练过武的,而且有了相当的火候。想他久在社会历练,说不定有些相人的资本。 石凌云一抬腿,下车道:“那你就给我说说。” 和尚面带微笑道:“施主会武,可对?”说完,静静看着石凌云。 石凌云不置可否,催促道:“你尽管往下说。” 和尚微微眯起眼,审视了石凌云片刻道:“观施主面相,目光明亮,心地质朴,和蔼可亲,贵气十足,一定人缘很好,而且有贵人相助,在社会上己经闯出一定的地位,但是目前正面临一个重要选择,本来一帆风顺,可惜有小人拨乱其间,可对?” 石凌云仍然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挥手道:“你接着说。” 他很想听听这位僧人到底能说出什么令他信服的高见来,说不定或许真能得到一些借鉴。石凌云对算命这类事情向来半信半疑,不过体育人的迷信由来己久,比如有些运动员参加重大比赛时,只爱穿固定的运动衣,哪怕再旧也要换上,可能他当初穿这件衣服参加比赛时,有过超水平发挥,从此开始执拗地信任它,只要一穿上这件衣服,就能产生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的神奇功效。还有许多教练员,每次参加重要比赛之前,都要去固定的餐馆或咖啡店坐一坐,定一定心神,如果不这样,心里就疑惑,肯定出师不利。也难怪体育界的禁忌多,因为竞争太残酷,胜负往往命悬一线,因此体育人的心理压力很大,无奈只好转求好运道,使自己的心理能够得到一些稳定。 只见僧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木雕佛像,微笑道:“多说少说,道理皆同,施主是明白人,我佛以慈悲为怀,借我之手送上一尊像,以保佑施主顺利腾达,财路通旺,家庭平安。” 原来不过如此,说来说去还是骗钱。石凌云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他会说出一番惊心动魄的言辞来,那时候可真要考验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这回好办了。可是如果不接受僧人的佛像,心里肯定会不安,毕竟国人对宗教还是比较尊崇的。 石凌云伸手捏着佛像上的红线,拿过来放进口袋说:“谢谢大师,本人祝大师身体康健,有缘再见。”说完,蹬车就要走。 僧人忙赶上两步,叫道:“施主请留步。” 石凌云停住车子,明知故问道:“大师还有话要说?” 僧人道:“施主是通情达理之人,这个…” “香火钱是吧,你想要多少?” 僧人和颜悦色道:“不拘多少,只是诚心而己,心诚则灵。” “那好。”石凌云从钱夹里抽出十块钱,递给他。 僧人把钱拿在手里,面露难色道:“施主,虽然钱不在多少,但是功德无量,施主应量力而为,以施主的身份,是否……” 石凌云一听这话,马上从口袋里拿出佛像,伸手塞进僧人上衣口袋,说道:“大师请收回吧。”然后推车就走,心想我不要了,看你怎么心安理得收回去,本人料定你不敢,否则以你和尚的身份,从此要打一个心结,呵呵,想套我的钱?你再想不到我学过心理学。 僧人果然不敢接,急忙拉住他的车把,把佛像拿出来,送到石凌云手里,捂住他的手,笑道:“如此交了朋友吧,阿弥陀佛。” 石凌云见他如此洒脱,心中赞赏,说道:“如此谢谢大师了。”说完,骑车走了。很快来到机关大门口,回想刚才的事情,不禁暗自一笑,生活如此多彩,这只是其中的小插曲儿。 第六章 (1) 鬼使神差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拐进机关大院,因为是双休日,院里异常冷清。他骑车直接到车棚,在一处稀疏地方锁好车。正要上楼,一眼看到杨思维局长从楼梯走下来,只见他披着深灰色风衣,双手插在裤兜里,脸色阴沉,估计心情不爽。 石凌云连忙放缓脚步,等他来到近前,笑着叫了一声“杨局。” 杨思维没有停步,一面走一面淡淡地问:“干什么来了?” 石凌云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道:“加班写份总结。”他这样说话冠冕堂皇,是机关人常用的取巧伎俩,现在不经意间使出来,感觉有些浅薄,讨好的味道昭然若揭,好像为工作不辞辛苦似的。 杨思维似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石凌云一边上楼,一边回头看杨思维那不紧不慢的步态和渐渐远去的背影,纳闷这家伙,星期天跑机关干什么?而且还没坐车。 楼道里静悄悄空无一人,能听到从远端传来自己皮鞋落地的声音。 石凌云打开办公室的门,先留心地上,弯腰捡起笔试卷子,这是昨天谢俊顺着门缝塞进来的。他坐在办公桌前,展开粗略看了一遍,都是体育方针政策和体育知识方面的内容,有填空也有简答,题目不是很难,不过假如事先没有准备,想考高分也不易,特别是最后一题很灵活也很实际,题目是:你认为当科长应具备的素质和能力是什么? 看了这个道题,石凌云不禁乐了,他手头正巧有一本《基层领导科学》的书。妈的,这不是活生生往我枪口上撞嘛。 石凌云想了想,决定先答题,毕竟明天就要急用,而且做起来相对容易些。于是翻书查资料,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卷子答全了,然后细心叠好,装进屁股兜,拍了两下,长出了一口气。 抽完了一支烟,石凌云重新拿起笔,摊开稿纸,决定再接再励,起草竞聘报告。他掏出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信封,动作自然而连惯。 石凌云把群体的竞聘报告碎片抖擞着倒在桌上,颇费了一番功夫,把前两页拼出一个大概。一面凑一面想: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我的手真欠揍。 转念又一想,不由的好笑。其实与手有什么相干?实在是自己脑袋进了水。他怀疑自己的思维方式怎么越来越像领导了,功劳总是自己的,一旦出了漏洞,追究起责任来,总想方设法推卸掉,难道自己进步啦? 石凌云把前两页有用的部分重新抄了一遍,这样就成了新报告的开篇。然后他把碎片装回信封锁进抽屉,然后打开档案袋,把各市的资料满桌子铺开,动笔把已经做过记号的内容抄录下来,抄完两页,觉得不顺畅,于是停了笔,取出一支烟来点上,心想要是周媛在就好了。 想到周媛,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快十一点了,明白现在给周媛打电话已经不可能了,最好别想美事,还是自力更生吧。 正自怨自艾的时候,楼道里忽然传来“哒、哒、哒”的走路声,由远及近,节奏不急不缓,极其清脆好听。石凌云嘀咕道:“大中午的,哪个小娘子不在家做饭,闲着没事跑机关来了?” 不料脚步声一路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停住了。 石凌云吃惊得张大嘴,把烟一扔,心想不会是找我的吧? 接着就听见门外面传来“悉悉嗦嗦”翻弄钥匙的声响。 石凌云忍不住跳起来,真他妈是找我的。 正在这时,忽听对面办公室的门“咣”一声推开了。 石凌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心道他妈的见鬼了,我想哪儿去啦?突然心里一动,小周,是周媛,我的妈啊,也太巧了吧,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是奇迹啊! 他迅速站起来,拉开门就窜了出去,正赶上对面屋门砰地关上。石凌云毫不迟疑抬手敲门,敲了好一阵子,里面才发出周媛的颤音问:“谁?” 石凌云哈哈大笑道:“是我,快开门。” “你是谁?” 石凌云大叫:“好啊,周媛,你问我是谁?真正可笑之极,我是石凌云,你居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快开门。” 过了半晌,里面毫无动静。石凌云敲门道:“怎么还不开门?周媛你怎么回事儿?”这时他恨不得立刻回自己的办公室取钥匙。 门内终于有了响动,石凌云耐心等待着。 只见门慢慢开了一道缝儿,周媛露出半张脸,带着惊愕、疑惑、恐惧等各种复杂的表情,瞪着本来就很大的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石凌云得意洋洋咧嘴笑道:“没想到吧?我等你多时了。” 周媛此刻惊魂方定,她怔怔地看着石凌云,忽然眼圈一红,泪水止不住流出来,只见她泪眼婆娑,抚着胸口连连跺着脚,狠狠地说了两声“你”。然后拉开门,气急败坏大声道:“你该死,你……你吓死我啦……” 石凌云听了这话,看到她惊骇欲绝的神色,也察觉刚才似乎有些莽撞,但嘴上却强硬道:“胆小鬼,大白天,有什么可怕的?” “你,你混蛋。”周媛口不择言地骂道,想起自己刚才惊恐万状、狼狈不堪的情形,气得狠狠踢了他一脚,见石凌云忙不迭后退,忍不住追上一步,又踢了一脚,可是最后的动作让她一下失去了平衡,连忙伸手扶住门框。 石凌云边躲边喊:“这孩子是不是疯啦,你踢我干什么?” 周媛见他躲得慌乱,不禁破涕为笑,梨花带雨的看着石凌云,然后脸一板,气狠狠地道:“你才疯了呢,我刚把门关上,你就在后面凶神恶煞般敲门,谁知道你是谁?吓死我了,差点没跳楼。” “没那么夸张吧?”石凌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没关系的,吓一吓,十年少,我这不是见你来了高兴嘛。” “净是歪理邪说。”周媛回身进屋,走到自己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包面纸,扯出一张来擦眼泪,然后气鼓鼓地把面纸一扔,瞪着他道:“说的好听,这么吓你一回试试,我就不信你不死几亿脑细胞,你别高兴太早,告诉你说,你必须赔我精神损失费。” 石凌云抱歉道:“没问题,说实话,你刚才从楼道那边过来,把我也吓得不轻,我还以为哪个狐仙美女找我来啦,惊得我大气都不敢出,没想到开的是对面门。看来我运气格外好,真是上天保佑啊,想什么来什么,正想让你帮我打字,你就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吓死你活该。”周媛气哼哼地道:“还想让我帮你打字?别做梦了,对不起,本小姐没心情,今天我休息。” “别这样啊该同志。”石凌云哄她道:“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啦,算我不对行吧?我道歉行吧?好了,不生气了,你稍等片刻。”说着转身出去,很快从自己办公室抱一堆资料过来,放在周媛对面桌上,兴奋地摆开来,看了一眼周媛道:“还是老规矩,我说,你打,咱们抓紧时间,有你这样的高手在,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 周媛白了他一眼,坐着不动,后来索性趴在桌子上。 石凌云见她纹丝不动,不禁心急火燎地说:“算我求你行不行?来,快起来,干完活我好好请你吃一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怎么样?起来啊。”石凌云说这样话并非是哄周媛玩,因为当初老科长离岗之前,把群体科的小金库与石凌云私分了,他们每人得到大约两千元钱,这些都是为应付婚丧嫁娶积攒的份子钱,由于周媛是借调过来的,就没让她知道。石凌云对此多少有点歉意,所以说今天请周媛的客,心想也是应该的。 周媛就是不动窝,执拗地说:“没心情,别烦我,该找谁找谁去。” 石凌云一面说软话,一面替她把电脑打开,央求再三,一再强调这是自己的私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私事。他知道现在找人帮忙,私事有时比公事办得快,公事公办算什么?只有私事才能让人感激。最后石凌云见她对自己毫不理睬,不禁火了,压住性子,不耐烦道:“周媛,我可是好话说尽了,你给个痛快话吧,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周媛被逼不过,知道如果再不帮他打字,确实显得不够意思了。于是懒洋洋坐起来,老大不高兴地说:“我今天真的没心情,拒绝你吧,看你挺可怜,我也过意不去,但是你要知道,我现在是违心替你干活。” “那是,你说的对极了。”石凌云急忙笑着说:“完事我好好犒劳你,绝不白使你,怎么样,心够诚吧?没有你,我的竞聘报告真的很不好弄。” 周媛斜了他一眼,缓缓站起来,走过去坐在电脑前,略作了一下调试,双手轻按键盘,冷冷地道:“说吧。” 石凌云对周媛表现出来的恶劣情绪一笑了之,只要她打字就行。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完成自己的竞聘报告,其他的全不放在心上。 周媛随着石凌云的话语,开始动作麻利地敲字:本人1992年毕业于xx体育学院,学士学位,参加工作十二年来,两次获全国群体优秀工作者称号,三次获省……我竞聘的岗位是竞训科副科长,现做竞聘报告如下…… 刚打到这儿,周媛忽地停住手,回头用无法相信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啦?”石凌云装傻似地说:“抓紧打呀。” 周媛像看怪兽似地看着他,迷惑地问:“你不想在群体科干啦?” 石凌云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材料道:“你先打字吧,别问那么多了,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待会打完了我再告诉你,别看我了,干活吧。” “先说两句有什么了不起?还跟我保密?” 石凌云解释道:“我对你有什么秘密可保?只是现在说这事影响我的思路,等待会把活干完,咱们有的是时间。” 此后屋里只听见石凌云的说话和键盘劈啪作响的声音。石凌云对着满桌子的材料,头也不抬地东找西寻,自顾顺口说下去。周媛双眼只注意荧屏,十指运动如飞,声东击西,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往下翻滚着流淌。 楼道里静悄悄的,偶尔从窗外传来一两声微弱的汽车喇叭声。 仅用了半个多小时,石凌云就高兴地抬起头,拍了一下桌子道:“好了,大功告成,你先打出一份来,我要重新理顺一遍。” 周媛确认了打印命令,随后站起来,走到他近前,疑惑不解地问:“你真不想在群体科了?去竞训能行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这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呀同志,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干群体的事儿,也不是我到竞训行不行的事儿。”石凌云站起来,伸手从打印机上取下打好的材料,坐回办公桌前,平静地对周媛道:“说好听点儿,我这是视死如归,险中求胜;说难听点儿,我这是狗急了跳墙。”然后他一面把稿子理顺齐整,一面把自己的情况简要向周媛说了一遍。 周媛睁着一双询问似的大眼睛,长睫毛一扇一扇的,既明亮又复杂。她听完石凌云的述说,眼珠微微转动,轻声道:“是这样啊?怪不得你……本来挺顺理成章的事,这下不乱套了吗?那你怎么办?” “这话问的愚蠢。”石凌云看着稿子,故作轻松道:“还能怎么办?你这不正帮我整理竞聘报告嘛,我去抢他娘的竞训科副科长的干活。” 周媛自言自语似地道:“这么说你要离开群体科啦?” “没错。”石凌云冷静地说:“就算竞聘不上,我也决不在群体科干了,宁可分流到体育场或体校,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周媛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石凌云出神。 趁此功夫,石凌云把报告修改了一遍,移动了部分内容,改正了十几个错字,然后递给周媛,笑道:“这要前几年,我早被你这双大眼睛看跑了。”说着用手拍拍脸颊道:“这两年脸皮厚了。喂,我说,别愣着了,抓紧改一下吧,然后再出一份,保存好电脑,回头如果需要,我自己修改就可以了。现在都快十二点半了,咱们还饥肠辘辘呢。” 周媛很快修改完毕,又打印了一份,顺手拿起桌上的订书器,订了两下,然后看着他说:“今天我请你。” “不用啦,说好我请你,怎么好意思再改?我不能总出尔反尔。”石凌云接过竞聘报告,笑道:“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帮我这么大忙,理应我谢你,再说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还是省着点买嫁妆吧。” 周媛执意要请他,说:“我看你挺不容易,咱俩一起工作好几年,眼看你就要离开群体科了,算我安慰你吧。” 石凌云闻听此言,心里感动,只觉鼻子一酸,差点让眼泪流出来。他勉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把材料归拢到一起,走出去开了自己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五百元钱,然后锁上门,走回来拎起塑料袋道:“咱俩别争了,到时候再说也行,先定吃饭的地方是正经,你说吧,想吃什么?” 周媛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道:“我想喝咖啡,我领你去咖啡屋好了。” “别逗了。”石凌云大笑,他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往快乐方面转移,看着周媛道:“你们女孩子就爱玩情调儿,我倒是愿意陪你浪漫一回,可那不禁饿呀同志,你算算十杯咖啡多少钱?哪如在饭店来的实惠?” “我愿意。”周媛固执地说,她见石凌云露出一副嘲弄的嘴脸,不自觉的垂下头,再次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因为……今天是我生日。” 石凌云听了,又惊又喜道:“过生日是好事啊,我给你安排,咱们找个好饭店。”说着,对低头不语的周媛道:“怎么啦,今天生日应该高兴,看你还挺郁闷,不对呀,你过生日怎么不在家?大中午独自一个人……” “你烦不烦?”周媛突然莫名其妙地火了,冲他大声嚷:“你走吧,赶快走,我愿意一个人呆着。” 石凌云惊讶地闭上嘴,大惑不解地看着她,心想女人情绪真是他妈的变化万千,蛮不讲理,而且说变就变,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不会是……石凌云想到上午来机关时见过杨思维,心里格登一下,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周媛桌子底下那两包精美的礼品盒,有点恍然大悟了。虽然他一时搞不清楚具体情由,但是也能猜出个大概,总之很不寻常。石凌云顿时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语气变得异常柔和道:“那好,我陪你去咖啡屋,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前头领路吧。” 周媛不再难为他,她也知道石凌云很无辜。过了片刻,她低着头,默默走出石凌云为她打开的门,当先向楼下走去,石凌云无言的跟着她。 一直出了大院门口,周媛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司机右侧的车门就钻了进去。石凌云也急忙拉开后面的门上了车,他趁周媛告诉司机地址的时候,提前准备了十元钱,心想去哪儿都无所谓,随她吧。他也懒得问了,心里有点受罪的感觉,真是活该啊,谁让自己是自找的呢? 在车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司机师傅见他俩闷闷不乐,也感觉气氛不大对劲儿,知趣的没主动搭讪。出租车在路上飞快行进,不多时停在一间咖啡屋前,红色计价器显示出八元。 石凌云忙把手里的钱往前塞着说:“在这呢钱。” 哪知周媛己经随手把十元钱递给了司机,开门下车,就在关门前的一刹那,她对司机说:“不用找了,今儿我高兴。” 石凌云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变态啊,靠,今天我可要倒楣了。 第六章 (2) 契合金兰 作者:泊林居士 周媛踏上咖啡屋的台阶,拉开门走进去。石凌云跟在她后面,穿过短短的走廊,进了一个幽暗的大厅,中间是舞池,靠墙是一间挨一间半人高的隔间,几乎没有人,四周有彩灯闪烁着流转,悠扬的音乐在空中弥漫。 石凌云跟着周媛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在她对面坐下。 一位女服务员很快过来,给他们点上蜡烛,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石凌云不开口,他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一切都很新奇,干脆一切都听周媛的。他望着周围这陌生的环境,心中感叹:人这一生虽然磕磕绊绊几十年,但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要活到老学到老啊。 周媛熟练地点了两杯咖啡、四样小吃,又点了一个蛋糕。 石凌云听着好像是二百八十八元的那种,可能是过生日专用的,心道现在只要有钱,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在这种地方过生日,的确挺浪漫,看来周媛是这里的常客,不知道她在此浪过多少回了。 周媛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再来两瓶啤酒。” 服务员看着石凌云道:“请问要哪一种?” 石凌云不好深问都有什么牌子,无所谓的说:“就来百威吧。” 周媛靠在角落里,低头沉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石凌云本想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这种沉默使他很憋闷,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摸出打火机点上,靠在椅背上,东瞧瞧,西望望,一付惬意的模样儿。 服务员很快把爆米花、开心果、牛肉干、得香蕉片、两杯咖啡和两瓶啤酒端上来,给他们一一摆放好,随后一位男服务员端来一个蛋糕,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这个蛋糕个儿不大,但是形状非常漂亮,上面还浇了一个红色的心形,另外还有祝生日快乐的字样。 石凌云看着服务员忙碌,心里轻松了不少。 周媛见服务员摆好蛋糕,对他道:“谢谢不用管了,我自己来。”她倒出细细的蜡烛,数了二十六根,然后把它们密密麻麻地插在蛋糕上。 石凌云拿出打火机,刚要帮忙,周媛轻声说不用。只见她从桌上拿起一个特制的火柴盒,抽出一根很长的火柴,刷一下划燃,然后把蜡烛一一点上。渐渐地,他们之间越来越亮,眼前升起了一簇跳动的火焰,微微晃动的光亮映在周媛的脸上,把她的脸描绘的冷艳而生动。 石凌云不禁讶然,平时总感觉得周媛是个调皮淘气的姑娘,没想到一下子变得如此成熟美艳,人的两面性居然表现出这么大的差距,令人感叹。 周媛忽然扑哧乐了,笑道:“你怎么啦?傻呵呵不吭一声?” 石凌云定了定神道:“我没来过这种地方,特别是见你不高兴……” “呸、呸、呸。”周媛抢白道:“一句好话不会说,谁不高兴啦?我为什么不能高兴?我过生日,我当然高兴,我高兴得不得了。” 石凌云拿她没办法,硬着头皮道:“那最好,是我多心了。”心想这就是女人啊,绝对不能按常理判断,她们甚至自己都把握不住自己的情感。 周媛道:“你本来就小心眼,别反驳啊!给我唱一支歌吧,祝我生日快乐。”说完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睛,烛光映着她恬静明媚的面容。 石凌云看得眼前一亮,以前只见她朝气蓬勃,无非是俏皮可爱罢了,如今挑灯看美人,更胜从前十倍。烛光中,石凌云大胆欣赏着她那如粉似玉的面庞,不由的轻轻吟唱起“祝你生日快乐”的调子。 很短时间就唱完了,周媛睁开清澈的眼睛,笑道:“你唱得很好听。” 石凌云忙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他对自己唱歌绝对不自信,从小到大,没少让人嘲笑五音不全,不过今天听到周媛的赞扬,感觉格外舒服和享受,好在他还有自知自明,谦虚道:“这歌太简单,如果换一首复杂点的,就该像狼嚎了,估计你今天的生日肯定过不好。” 周媛笑了笑说:“挺好的,我要吹蜡烛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腮,略微转了一下头,瞬间把蜡烛全部吹熄了。 石凌云挥手把眼前的烟雾迅速赶散,周媛把蜡烛一一拔掉,拿起旁边的塑料餐刀,轻轻剔掉散落在蛋糕上的十几点蜡烛,幽然道:“多么可怜的烛泪啊,跟人的一模一样。”说着挑起一滴凝固的烛油,放到嘴里,在舌尖上品尝着,自言自语道:“有点滑,有点甜。”说着,慢慢咽下去。 石凌云默默地看着她,心里感觉一丝酸楚。 过了一会儿,周媛展颜一笑,拿起刀叉,舞了个花道:“吃蛋糕喽。”说完把蛋糕切成了八块,对石凌云道:“动手啊,你不饿了吗?” 石凌云用刀切下一口蛋糕,放到嘴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端起来对周媛道:“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乐,你就以咖啡代酒吧。” 周媛端起咖啡,用手摸了摸杯底,然后放下,伸手拿起一个啤酒杯来,含笑道:“咖啡有点凉,我也跟你喝啤酒吧。” 石凌云笑着拿起啤酒瓶,连沫带酒给她倒了满满一杯,伸出自己的酒杯,凑趣道:“平时聚会,让你喝你都不喝,今天非要跟我抢酒啊。”“对,就是跟你抢。” 周媛使劲点头说:“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石凌云急忙道:“拉倒吧,你要喝醉了,我可抓瞎了。” 两个人举杯在空中“叮”地碰了一下,石凌云一饮而进。 周媛也学着他的样,猛喝了一大口,喘了两口气,又喝了一大口,把酒杯放桌上一放,转头咳了几声,抓起桌上的餐巾纸,低头粘嘴角的泡沫。 “喝不惯吧?” 石凌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笑道:“叫你逞强。” “这么喝酒不公平。” 周媛不服气地说:“你一个大男人,老酒鬼,我当然喝不过你,要不这样,我一杯对你两杯试试。” 石凌云心道;你哪里见过能喝酒的女人,一般男人都不是对手。这时脑海里自然浮现出孙欣的影子来,不由的面带微笑,满不在乎有说:“又逞强不是?实话说,跟你喝酒,让你一杯对我一瓶都没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周媛拍手笑道。 石凌云见周媛恢复了昔日的活泼模样,不禁心中畅快。为了让周媛更高兴,他又给自己满上酒,端起酒杯道:“小周啊,我发现你今天特漂亮。” 周媛哼了一声,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漂亮?” “也不是。”石凌云煞有其事地否认道:“但是今天格外楚楚动人,你今天有点……怎么说呢,有点风情万种的味道。” “你好坏,敢这么形容我?”周媛伸手要打石凌云,但是够不到,于是嘟着嘴道:“什么风情万种不风情万种,我就这样,反正跟你没关系。” 石凌云大笑了几声道:“那是,你跟我有关系,不就坏事了嘛。” “你……”周媛又想打他,还是够不着,伸着手,作势要站起来。 石凌云笑着把手伸过来,让她在手背上狠狠打了两下,作痛苦状地哎哟了两声,然后说:“好了,这回解气了,开始喝酒吧。” 周媛没有去拿酒杯,而是笑靥如花,出神地观察着石凌云,好一会才开口道:“石大哥,咱们在一快工作快三年了吧?” 石凌云抬头想了想,然后点头说:“差不多吧。” 周媛继续道:“我越来越发现你为人挺不错的,挺有老大哥的样儿,有时候我故意气你,你也不跟我计较。” 石凌云朗声笑道:“跟你计较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让你说,怎么跟你计较?小孩子嘛,应该多关心照顾。” “你不要胡说啊。”周媛制止他道:“我跟你说真的呢,不是骗你。”说完,不知为什么,幽幽叹了口气,双唇欲言又止,慢慢把头低下了。 “又怎么啦?”石凌云关切地问:“刚才还好好的,我说错话啦?” 周媛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家从小就我一个孩子,父母关心我疼我,我很幸福,可是没想到我妈没了。”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顺着脸腮流到嘴角,泪珠在蜡光的映射下,闪着晶莹的光彩。 石凌云登时想到自己从小就没了父亲,孤单惶恐的情形,心有所感,顿时怅然伤感起来,他不声不响递给周媛一张餐巾纸,无言的陪她难受。 周媛接过餐巾,却没擦泪,只是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儿,她用餐巾纸捂住鼻子,使劲擤了两下,扔在墙角,抬头对石凌云笑了笑,脸上泪痕犹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低声道:“其实我现在这个妈对我也挺好的,只是我……总觉的缺点什么,不如我亲妈好,你说是不是我贪得无厌啊?想想比我差的人多了,也该知足了。我爸工作忙,有时候……真的,我好想有个哥,平时能照顾我保护我,见我不高兴就哄我。我发现你有点像我想象中的哥哥,明知道我有毛病也不在意,说明你宽厚不严厉,能够体贴人家的自尊心,有时候我就想,你要真是我哥,该有多好啊。” 一席话,把石凌云说得异常感动,他看着周媛,心血来潮地挥手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妹了。我也是独生子,从小就没了父亲,咱们同病相怜!能有你这么一个俊俏小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端起杯道:“来,咱们兄妹俩喝一个,今天是你生日,也是咱们结拜兄妹的大喜日子。” 周媛心里一热,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低头静了静,然后抬起头来,晶莹的泪光在眼眶里闪烁,伸手端起杯,深情地叫了声“哥”。 石凌云随口叫了声“妹”,脸刷地红了。他还真不适应,平时开玩笑没少管人叫妹妹,无非是想占点口头的便宜,今天认了真,反倒不好意思了。 俩人喝了酒,周媛痴痴的望着他,眼泪顺着她红润的脸颊掉下来,她今天简直成了泪人。石凌云没想到周媛这么动感情,他不禁暗自后悔,心想这下麻烦大了,自己烦心的事还少吗?这要让外人知道,不误解才怪。尽管这么想,但是心里也很感动和受用,只是一时难以进入角色。 石凌云看了周媛一眼,把目光转向外面,他感到与周媛对视很困难。看着四周流动的彩灯,耳畔环绕着优美的音乐。过了一会儿,石凌云拿起桌上的烟盒,抖了几下,用嘴叼出一支烟来。 周媛伸手想把他嘴上的烟拿掉,石凌云下意识地扭头一躲,只听周媛轻柔地说:“哥,今天不抽烟好吗?” 石凌云暗自好笑,又多了一个管我的人,但是今天情况特殊,让她一回吧。于是歪头把烟吐掉,痛快地说:“好,听我妹的,今天戒烟了。” 此时的周缓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轻声问道:“哥,你会跳舞吗?” “当然会。”石凌云笑道:“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系里每个周末都组织舞会,我去玩过几次,不过说实话,我跳得不是很好。” 周媛不好意思地说:“我至今还不会跳舞呢,哥你教我好吗?” 石凌云说:“行啊。” 于是两人手拉着手站起了,并肩走进舞池,然后转身相对,石凌云拿着她的手,告诉她应该摆放的位置。两人进退了几步,周媛的脚始终踏不准节拍,动作也很别扭。又走了几步,周媛踩到了石凌云的鞋,踉跄了一下,立即紧紧抱住石凌云,然后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笑道:“我笨,学不会的。”周媛学跳舞,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石凌云双手自然地揽着周媛的腰,俩人随着音乐缓步移动,石凌云比周媛高半头,她的额头发际正好贴着他的脸颊,睫毛擦着他的下巴,感觉怪怪的。石凌云暗道惭愧,这哪里是兄妹跳舞?分明是情人跳贴面舞。 周媛呢喃地在他耳边叫了声“哥”。 石凌云“嗯了”一声。 “哥,你叫我。” 石凌云真情涌动,一声“妹”在喉咙里上下滚动半天,脱口叫出来。 周媛细声答应了,眼里闪动着欣喜的泪花,在他耳边喃喃自语道:我有哥哥了,哥哥,我有哥哥了。 石凌云鼻子发酸,热泪不由自主的在眼眶里打转儿。 周媛道:“哥,抱紧我,我好喜欢你抱我的感觉。” 石凌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下来,这一刻,他觉着兄妹就应该是这样的,纯洁而美好。他有意在两臂上加了点劲儿,周媛轻轻“啊”了一声,在他耳边噫语一般的说:“哥,真希望永远这样啊。” 周媛把头埋在石凌云的肩头,长长的睫毛刷着他的脖梗。 石凌云自我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不是在现实中,就算是做梦,也不会做得如此离奇啊,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有些迷糊了,转着眼睛向四外看了看,意识里对自己说:不管是不是真的,努力保持这种类似清醒的状态就行了。 周媛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把头埋在他胸前,继续刚才跳舞的姿式。 石凌云感到她的嘴唇柔润,脸上的皮肤清凉细腻,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体香和脂粉香的混合,既是天然的也是刻意修饰的,不经意间感受到这沁人心脾的清纯与成熟的气息,他越发迷糊了,此情此景,如真似幻。为了证实这种情形的真实性,他大着胆子,低头在她细腻的脖子上轻吻了一下,脖颈上的绒毛把他的嘴唇弄得很痒。 周媛一缩身子,笑着说:“痒痒。” 这是石凌云以前根本无法预测的亲密状态,不管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石凌云从心里认为这种亲热没有一点亵渎的成份,否则他的身体早就不可控制了。大概周媛也是这么想的吧,真希望这美妙的感觉保持下去。他们忘掉了周围的一切,沉醉在二人世界里,这种满足甚至超过了热恋中的情人。 不知过了多久,咖啡屋里陆续来了两拨人,大约有七八个的样子,分别找包间坐进去,服务员也忙起来了。石凌云这时才真切意识到,他跟周媛的的确确是在跳舞,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见到这么多人杂乱地吵嚷着落座,俩人不约而同的松了手,相视一笑,携手走回自己的座位。 有哥哥的姑娘就是幸福,周媛心灵上得到慰藉,就像树苗刚浇过了水,变得欢快起来。她麻利地从这个盘里取点食品,又从那个盘里抓点东西,一边自己吃,一边递给石凌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石凌云笑眯眯的看着她,喝了一杯啤酒,心想这样的下酒菜天下少有啊!周媛笑吟吟地拍拍旁边的位置,说:“哥你坐这边来,咱俩好说话。” 石凌云二话没说,绕过去坐在她身旁。 周媛拿起两个香蕉片,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倒在石凌云怀中,移动着身子使自己躺舒服点。在她心里,此刻石凌云是她最可信赖的好哥哥。 在这美好而亲切的温情中,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了。 周媛搂着石凌云的脖子道:“哥,你让我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生日。” 石凌云爱抚地拨弄着她的头发,低声说:“让我妹妹过上幸福的生日,也是我今天最得意的事啊。” 周媛开心地钻进他怀里,拱了半天,仰起脸问:“哥你说我俊吗?” “真是个傻瓜。”石凌云捏着她滑嫩的下巴,反问似地笑道:“你难道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要问我?” 周媛扭着身子不依道:“我就是想听你说,快说。” “小心,别闪了腰,万一岔气可不好办。”石凌云笑道。 周媛急了,捶了他两下,揪着他的耳朵道:“你到底说不说?” 石凌云逗她说:“俊,我妹妹忒俊,都俊去了。” 周媛气得使劲用身子撞他的肚子,但使不上劲儿,只好大发娇嗔道:“你说我俊去了,净剩丑了是不是?你成心气我,让我不开心是不是?” 石凌云道:“你都气我好几年了,我气你一次不可以?哎,停,你掐我干什么?你俊,我们媛媛是世界上最俊的人。” 周媛这才住了手,睁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石凌云见她这样的神情,不禁想起在省里开会的情形,于是问道:“你们女孩子都愿意这么盯着人看吗?” 周媛乐在其中地说:“我不管,反正我愿意。哥,今天我生日,你说点好听的话,让我好好美一美。”说完闭上眼,一付洗耳恭听的模样儿。 石凌云这下犯了愁,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 周媛睁开眼道:“你不会是江郎才尽吧?我哥难道是个大笨蛋?” 石凌云笑道:“我本来就没才,但也不是笨蛋,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那你说呀。”周媛扭了一下身子道:“你妹妹是完全彻底的虚荣女孩,外人夸我,我分析着听,如果是我哥夸我,我最爱听了。” 石凌云道:“等我想想啊,既然要说,就不能让你笑话。” 周媛道:“你快点啊,不要让人家总催,那样不好。”说完又闭上眼。 石凌云见她的睫毛在烛光里影影绰绰的,像两排小树苗似地耸立着,在她的脸上留下两片微微晃动的影子。 石凌云缓缓道:“说这一天,咖啡屋里飘然来一位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的绝色女子,顿时棚壁生辉,全体人等精神大振,一个个动弹不得,宛如被点了穴道,人人张大了嘴巴合不拢,而且还垂涎八尺……” 周媛刚听到这里,忍不住“哧哧”笑起来,把石凌云的大腿震得一抖再抖。周媛停住笑,伸手羞石凌云的脸道:“我说哥呀,人才几尺高?你说那八尺的垂涎算怎么回事?别总花言巧语,说得太离谱了不好?骗人也要有度,你编得合理一点好不好嘛。” “这你就不懂了。”石凌云道:“垂涎流出老远,量一量整整八尺挂零,你能说不合理?你到底听不听?不想听就算了,省得我费脑筋。” “听,听。”周媛笑道:“我就是想考考你的才智。” 石凌云接着道:“此女于二十六年前平地一声雷,直若划过天际的闪电,哇哇坠地,但只见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大雨哗哗地下……” “停。”周媛用手捂住他的嘴,“我不喜欢,天气干嘛这么不好啊?” “这我可以解释。”石凌云道:“你出生之后肯定是要大哭的,天地也受不了啊,所以天气就不好,不过等你哭完了之后,乌云中很快钻出了太阳,大雨都停在了半空,悬挂着掉不下来了,只见一道彩虹横空出世,那真叫是漂亮。天呈异彩,有道是万民之福啊,于是大家奔走相告,普天同庆,人人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这时候只听天上鼓乐缥缈,众仙下凡,一见周媛,七仙女花容失色,月宫嫦娥晕倒在地,观世音菩萨口称善哉,宇宙中十万年才出一名绝色女子,却没料到应在此女身上,真可谓地球人之福也!然后菩萨对七仙女语曰:此女九十九年后,由你等姐妹接往天宫,为第八仙女。” 周媛笑得花枝乱颤,伸手在他身上胡乱掐着道:“你说的是什么呀?乱七八糟,不过我挺喜欢,哥,你有我这样儿的妹妹高兴不?” 石凌云故意长叹一声道:“既高兴又不高兴。” 周媛诧异地问:“这是什么话?” “怎么说呢?”石凌云道:“因为我这个妹妹啊,既精灵古怪又顽皮异常,恐怕我这个哥哥管束不了,以后可有罪受喽。” 周媛得意地笑了,她搂住石凌云的脖子,往他的耳朵里调皮地吹了一口气道:“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你以为当哥那么容易?” 石凌云无可奈何道:“确实不易,我这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说什么呢你?不许你这么想。”周媛使劲勒他的脖子,压得石凌云低头咧嘴,连连称是。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了石凌云亲哥哥般的呵护,于是轻声道:“哥,你再把头低点。” 石凌云调整了一下位置,刚好够着她的脸。 周媛噘起嘴唇,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松开手,笑道:“这是对你的奖励。” 石凌云软玉温香在怀,心中快乐而又陶醉。 周媛依偎在宽厚善良的哥哥怀里,也倍感温馨享受,在她想象中的哥哥,是可以放心抱着撒娇和痛哭的男人。不知过了多久,周媛动了动脖子,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道:“哥,你的肌肉好硬,扶我起来,我饿了。” 石凌云经周媛一提醒,也感到累了。如果在平时,他肯定要顺着周媛刚才的话开个玩笑,但是现在不好出口了。于是两人坐好,开始说说笑笑地吃喝起来,石凌云见周媛总是拿食物喂自己,也伸手捏起一粒开心果,很自然地送到她嘴边,周媛张嘴接着吃了。不料这一下却惯出了周媛的毛病,从此她再不伸手,只懒洋洋地靠在石凌云身上,时不时用手一指这个,再一指那个,嘴里“哦哦”两声,示意让石凌云送到她嘴里。 如果在别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定是情人无疑,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会觉得这般的兄妹情有点暧昧,但也仅局限于此,他们之间,任何亲热的举动都自然而然。这种境界恐怕是大多数人都梦寐以求的,在今天特定的条件下,他们俩却鬼使神差地得到了。 吃喝完毕,周媛美美地躺在石凌云的怀里说:“哥,我要考公务员了。” 石凌云关心地问:“有把握吗?” “那谁知道?”周媛说完,又补充说:“差不多吧。” 石凌云道:“那我先祝贺你,说不定十年以后你能当我的领导呢。” 周媛坐起来说:“哥,你知道为什么你老吃亏吗?你太实在了,对任何人都没心机,还有最要紧的,就是你对当官没欲望。” 石凌云自嘲道:“谁说我没欲望,我这不正哭着喊着要当科长吗?” “科长算什么?”周媛冷哼一声道:“我说的是更高的。” 石凌云笑道:“嗬,我妹野心不小啊!” 周媛一仰脸说:“那是,反正比你大,你就睁大眼看你妹风光吧。” 石凌云听了这话,心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他别过脸想了想,可是一时半会儿,又理不出头绪来,只是觉眼前这个小妹挺厉害的。 周媛问:“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嫌你妹说的不对?” 石凌云应付道:“我正琢磨你的话,挺有道理的,我有太多的地方做的很不够,特别是人际关系方面,我压根就没那么多心眼儿。” 周媛刮了一下他的脸,笑道:“哥,你别以为我对你不满意,其实我最喜欢的,正是你的实在劲儿,我觉着跟你待着特踏实。”说着凑到石凌云眼前,结结实实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俩人转移了话题,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废话。不知过了多久,石凌石的手机突然响了,在淡淡的音乐声中分外清脆,把俩人吓了一跳。随后周媛的手机也响起来,俩都笑了,觉得今天的巧事都让他俩赶上了。 石凌云接通电话,原来是田政打来的。他说郑州的女网友来了,正准备吃晚饭,请石凌云过去作陪。 “现在几点了?”石凌云忙问。 田政疑心顿起,问道:“你在哪呢?怎么连钟点都不知道?” 石凌云含糊地说:“我正睡觉呢,被你的电话吵醒了。” 田政说:“五点半了,你快过来吧,在湘园酒家见。” 周媛接的是父亲电话,问她加班几点结束?周媛说这就快完了,马上就回家。她比石凌云先关掉了电话,等他收了机,周媛缓缓站起来道:“咱们走吧,真想跟哥多待会儿,可是太 第六章 (3) 意气飞扬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一路飞车来到湘园酒家,他锁车的时候,田政和他的网友也坐着出租车到了。石凌云直起身,一扭脸,发现他们正在下车,于是走到酒店门口,等他们走过来,装作视而不见他的女网友,单冲着田政道:“行啊你,挺能忽悠人呐,我以为你早到了,没想到比我还晚。” 田政朝他哈哈一笑,略微拱手道:“不好意思,可是我依看还是打些埋伏好,这不咱们一起到啦?”说着拉了一下身旁的女人道:“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们市体育局石科长,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凌云,这位是小王,昨天刚从郑州过来,咱们进去慢慢谈。” 石凌云和小王微笑着,相互礼节性点了点头,都没有主动握手。 小王三十多岁,身材适中,长得很文静,五官清秀,唇上涂了淡淡的口红,只是皮肤显得略微黑点。不知她出于天性,还是有意做作,好像有些不爱言语,并且显出一付羞答答的样子。 石凌云暗自直乐,心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田政领头,小王随后,石凌云跟着,一行人穿过大厅,上了二楼中厅,由于只有三个人,所以没要包间,随便在僻静的角落找了一张桌子,田政和小王并肩坐下,石凌云理所当然坐在他们的对面。 服务员拿着菜谱过来,先给他们倒上茶水,然后请点菜。 田政顺手把菜谱递给小王道:“你是客人,想吃什么,自己看着点。” 小王不接,垂着眼睑小声说:“中午吃的太多,我现在还感觉胃涨呢,一点都不饿,别管我,你们俩吃好喝好就中了。” 田政又把菜谱转手送给石凌云道:“那就老弟点”。 石凌云也不接,摆摆手,笑道:“你看着办,我随便。” 田政长笑着叹了一口气,翻着菜谱自语道:“天下事最怕随便两个字。”扭头问服务员道:“你们这有‘随便’这道菜吗?给我们上一个。” 服务员微笑着说:“有,就是我们的湘园小炒,也叫随便。” 田政惊讶道:“真有啊?你们店主很聪明,相信你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兴旺。那好,既然是我兄弟点的,他一定喜欢吃,不管好坏,算它一个,如果他说不好,我一定倒他脖子里,看他还随便不随便,其它的我可乱点了?” 石凌云和小王都同意,笑着说:“你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田政摘下眼镜,凑近菜谱上下翻看了半天,又点了两个凉菜,三道热菜,然后戴上眼镜,把菜谱往服务员手里一递说:“就这样吧,不够再要。”服务员站着不走,说:“请问先生用什么酒水?” “这回该你了。”田政对石凌云道:“你少在我面前装大,当着人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像稳坐钓鱼台似的,想喝什么酒,自己去点。” 石凌云这次不再推托,含笑站起来,下楼梯到一层的前台,心想这时候要的酒不能太好也不能太次,于是点了一瓶五十元价位的酒,然后上楼,远远见田政俩人正商量着什么,他走过去坐下。 小王马上站起来轻声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时石凌云有些犯烟瘾,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抽烟了。他一面回头看了一眼小王的背影,一面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递给田政一支,不怀好意的低声问道:“怎么样?办了么?” “这还用问?”田政满脸得色,伸出一巴掌,勾回去大小两个手指,道:“三次啊!哈哈,你老兄够厉害吧?” 石凌云赞道:“不善,老哥你功夫一流。” 田政面带微笑,活动着身子,又转了一下脖子道:“不行喽,还是老啦,我现在腰酸背痛,唉,今天的酒肯定喝不过你啦,甘拜下风。” 石凌云打趣道:“那可不行,你硬把我拉来,跟我炫耀了半天,不怕我吃醋?趁此机会不整你,更待何时?不过老兄,这位小女子看着挺内向、挺腼腆的,不像你说得那种人?她是干什么的。” 田政不屑地道:“老外了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女人更是如此。你以为只有男人胡作非为?告诉你不要抬杠,现在女人的大胆和前卫不是你能想象的,假如社会默许裸体上街的话,我敢肯定不少女人会毫不犹豫脱光跑出去,不用哼,举一个小例子,现在女人为什么越穿越少,越穿越短?跟脱光有多少差别?说这话你可能不服,老弟,慢慢体会去吧。”说完,又压低声音道:“跟你说,这位王大夫,是我遇到过最猛的。” 石凌云道:“你这话有毛病,男人喜欢抽烟的多,女人只是个别的,你首先说服不了我,更不可能说服整个社会……”他正要发表不同政见,只见田政望着他的身后,低声道“暂停,她回来了。” 假如石凌云对田政一点艳羡没有,那他肯定不是男人。自己最好的朋友左一次,右一次拉着他陪女网友吃饭,石凌云身临其境,也是心痒难熬,只可惜他没有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壤,所以必须在态度上表现特立独行。 田政等王医生走到近前,抬头问:“你喝点什么?” 小王坐下,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说:“我就喝茶水吧。” “那可不行。”石凌云马上表示反对,他说:“小嫂子,你头一回来,怎么也要喝点儿啤酒。”他转头对服务员喊:“来两瓶啤酒,百威。” 小王连忙摆手说:“不中不中,我喝不下。”一面推着田政道:“你快劝劝他,我真不中,待会儿还要乘火车走十几个小时的路呢。” 田政笑着说:“我可管不了他,这小子在我面前放肆着呢。” 石凌云以不容商量的语气道:“中也得中,不中也得中,你比我还小呢,叫你一声小嫂子是俊着你说的,你今年才多大?”前两次石凌云和田政的网友一起吃饭,也是小嫂子长小嫂子短地开玩笑,不管她们爱听不爱听。 田政对石凌云道:“论起来她确实比你小,刚三十五吧,待会小王真要乘火车走,这次她是借出差机会从咱们这里路过,昨天坐这趟车到的,今天还坐这趟车继续走。” “我不管那些。”石凌云理直气壮地说。他刚刚与周媛缠绵了三四个小时,平添了不少自信,此时根本不把小王放在眼里,加上田政对他的纵容,石凌云语气强硬地对小王道:“少喝可以,但不喝肯定不中。”说着,他拿过服务员打开的啤酒,慢慢斜着倒了满满一杯,然后稳稳放在小王面前,翻着眼盯着她道:“怎么样小嫂子,喝干这一杯准中吧?” 小王为难地看着田政,小声说:“他这人怎么这样啊?不要嘛。” 田政轻轻拍了拍她的腿说:“区区一杯啤酒,你应该没问题。” 小王瞥了一眼石凌云,遇到的是他那不带一点体恤感情的目光,知道自己肯定是拖不过去了,她低头看了看杯里的啤酒,用胳膊碰了一下田政说:“我喝着看,最后喝不了你替我喝啊。” 田政看了看她,笑而不答。 小王见田政居然不应声,于是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腿,几乎用耳语般的声音说:“死样儿,听见没有?” 虽然声音很小,石凌云还是听到了,他伸手“嗨嗨”地叫道:“不许这样啊,小嫂子,你这样我可干,我政哥可是一位大诗人,有诗集出版的,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这么受你的气?我看着都替他不愤。” 小王见石凌云一再取笑她,这回终于用正眼看他了。在此之前,她的眼光始终有意无意躲着石凌云,看他的时间绝不超过一秒种。 不料小王这么一端详石凌云不打紧,她忽然捂着嘴笑了,还不住地拉田政胳膊,示意他赶快注意石凌云的脸。 石凌云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觉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忍不住对小王道:“搞什么奇奇怪怪的小东东,你没毛病吧?”小王指着石凌云,另一只手捂着嘴,对田政笑道:“你看他脸上,那儿,有口红印,哈,你们哥俩真是坏到一块了。” 石凌云被她笑的一头雾水,摸着脸,用眼光征询田政的意见。 田政凑近看了半晌,摘下眼镜又看了看,也憋不住乐了。他戴上眼镜,对石凌云道:“真的,我正纳闷你下午干什么好事去了?连几点钟都不知道,还撒谎说睡觉,这回东窗事发了,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石凌云再也坐不住了,他己经有所领悟,急忙起身去洗手间,不理身后田政和小王的讥笑。他跑进洗手间,在镜子前照了照,果然腮上有隐隐约约的口红印。肯定是周媛干的好事,幸亏没让王佳看到,否则不被她审死才怪,下回跟周媛在一起可要小心了。石凌云心里埋怨着周媛,捧水洗了两把脸,借着水劲把红印擦掉,然后走出洗手间,向服务员要了餐巾纸,好歹把脸擦了擦,这才走到田政他们跟前,乐乐呵呵坐下。 “还笑呢。”小王拍手说:“你没留心吧?衣服上还有呢。” 石凌云梗着脖子,低头仔细一看,可不,胸前衣服上也有一处红印。妈的,这个周媛算把我糟蹋死了。于是不得不站起身,又要去洗手间。 小王笑着拦他道:“没有用的,光靠水擦不掉,我告诉你一个窍门儿,用湿毛巾粘着牙膏擦,很快就没的。” 田政看了一眼周围,替石凌云忧心道:“现在上哪儿去找牙膏?” 石凌云听了小王的话,心中有底了。他握拳凑到嘴上,轻轻咳了一下,然后坐正了身子,轻描淡写道:“政哥,不用为我担心,回家再擦也无所谓,王佳今天没在家,她回娘家了。” 小王听了,咯咯笑个不止,惹的周围很多人转头看他们。 田政用大腿碰她,提示道:“小点声。” 小王向四周扫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禁脸一红,赶忙忍住笑,低声说:“你媳妇不在家,你就在外面采野花?” “没那回事儿。”石凌云笑道:“我可不像你们这般龌龊,我是另有情况,你们两个俗人根本理解不了。” 田政笑道:“兄弟你别这么虚伪好不好?我一直最欣赏你的诚实,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说一句谎话,要编十句谎话弥补,何苦呢?” “就是。”小王满脸不屑地道:“把自己说的跟正人君子似的,我看哪,你和他一样,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是不同凡响啊。” 石凌云淡然一笑道:“随你们说,我不想跟你们解释了,解释也没用。喝酒吧,来,小嫂子,我敬你一杯,欢迎你来我们这里坐客。” 由此开头,小王放开了,举止变得大方起来。她喝完一杯酒,石凌云马上又倒满了。大家吃得都很愉快,酒喝得也舒畅。小王有田政在旁边,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不再出现羞涩的表情,她时不是调整身子,亲热地靠向田政,然后取笑石凌云,田政则始终面带微笑听他俩斗嘴。 小王对石凌云道:“你这么体面、高雅、令人羡慕的机关工作人员,一贯讲文明、懂礼貌、遵纪守法,怎么也干这种事啊?” 石凌云笑道:“就许你们俩放火,我就不能点灯?是,咱跟医生没法比,当然跟记者也没法比。你们医生可以帮着推销假药,我就不行,你们可以把人活活治死,还不用偿命,冲这一点,我就望尘莫及。人家记者能吹,可以胡编乱造,凭着想象写出一篇又一篇作品来,被人誉为社会的美容师,要不美女怎么会看上记者呢?这大概就是传说己久的郎才女貌吧?” 田政端起酒说:“你就瞎诌吧。” 小王道:“我特别佩服你们机关干部,真是本事,随便举个例子,就说鼓掌吧,那真是有学问,有板有眼,既热烈又文雅,还特到位,拍的领导别提有多舒服了,你说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石凌云笑道:“小嫂子,我特别佩服你的胆量,你和政哥从来没见过面,只不过在网上聊了那么几天,结果就千里迢迢来会他,你说我怎么就不敢呢?我恐怕被别人算计,就冲这,我绝对比不了你。” “那说明你是胆小鬼,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小王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女人在这方面就是比男人勇敢,女人生活中不能没有爱情,爱情的快乐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为了幸福我们可以不顾一切,就这么执着,怎么的,不服?不像你似的,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惟恐人财两空。” “夸你腰瘦屁股大,你还真扭起来了,你一个人能代表所有的女人?你是全体妇女的代言人?真这样,有人敢把你撕喽。”石凌云话说到这份上,也顾不了那么多忌讳了,他大着胆子道:“我说小嫂子,你追求的是婚外幸福,我这个人对家庭就是忠诚,咱俩绝对是两股道上跑的车。” 田政见他俩针锋相对,舌剑唇枪,越说越不像话,担心两人闹激了不好收拾,忙转移话题。他一面端起杯来,一面给石凌云使眼色道:“来,喝口酒,老弟,不要以为这桌就你会体育,我们小王也是体育爱好,特爱看篮球比赛,解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中午给我说了一段,很有特色。” 小王笑着推了田政一把,对石凌云道:“别听他瞎说,没影的事儿。”“我政哥从不瞎说。”石凌云本来就不喜欢咄咄逼人,再争下去难免要出丑,于是借坡下驴,对小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就请王女士给我们来一段听听,我边喝酒边享受一下耳福。” 田政鼓励道:“我老弟不是外人,别腼腆了,给他讲一段,替我挣点面子,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以后少在我面前摆体育专家的臭架子。” 小王捂着脸笑了一阵儿,放下手,静了静神,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讲一段,别笑我啊。说赛场上如火如荼,龙腾虎跃,斗转星移,只见奥尼尔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使了一招大鹏展翅,如神兵天降,以白驹过隙的速度抢下篮板球,然后高歌猛进,一路见缝插针,游刃有余。防守队员面对如暴风骤雨,山奔海立一般的庞然大物,一时惊慌失措,漏洞百出,虽争先恐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仍拦挡不住,结果门户大开,被他乘虚而入,直捣黄龙,乘风破浪直到火箭队禁区,正要扶摇直上九万里,施展惊天动地的一击,不料面前突然出现一柱擎天的姚明,好姚明,眼疾手快,气势磅礴,只手遮天,以雷霆万钧,铺天盖地,泰山压顶的气势拍下来,奥尼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灵机一动,一个回头望月,转身投篮,不料姚明颠倒乾坤,如影随形,妙手回春,以盖世无双,出神入化,通天彻地之能盖帽成功,令奥尼尔饮恨吞声,顿时全场欢声雷动,谈笑风生,交口称赞姚明匪夷所思,登峰造极,光芒万丈之天下无敌。” “好,好。”石凌云击掌喝彩,由衷地说:“说的真好,小嫂子文采飞扬,独树一帜,令人耳目一新。这回我算明白了,为什么小嫂子看上我政哥,这真是体育和文学的最佳结合啊!我自愧不如。” 小王听石凌云一力夸赞自己,与刚才和自己斗嘴大不一样,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又露出刚见面时那羞答答的神色,扭捏道:“不好,登不了大雅之堂,也就是自己喜欢,瞎玩罢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八点半,中间要了六两水饺,最后田政和石凌云每人喝了半斤白酒三瓶啤酒,小王居然也喝了两瓶啤酒。 田政看了看表,笑道:“有聚就有散,咱们就杯中酒吧,我马上要送小王上火车了。”于是三个人把杯中酒干了。 小王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先去一趟洗手间。”然后站起来走了。 石凌云和田政相对一笑,见田政有征询意见的意思,石凌云为了让他高兴,于是赞扬道:“不错,模样俊秀,挺有气质,只是皮肤略黑一点,不过更有特点,按说当医生的应该白白净净的才对。” 田政笑道:“那事咱管不了,什么事情都有特例,你像搞体育的?”然后又漫不经心地说:“管什么丑俊,也就是一时的热乎劲儿。” 三个从酒店出来,分手之际,都感觉意犹未尽。小王热情地邀请石凌云到郑州去玩,说:“你们哥俩一起来,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石凌云点头道:“有机会一定去,也欢迎你下次再来。” 田政笑道:“这样的机会将来会有的。” 石凌云目送他们上了出租车,才骑车往家赶。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照小王说的办法,用牙膏擦西服上的口红印迹,还真灵。 第七章 (1) 好坏参半 作者:泊林居士 星期天,石凌云过得既乏味又充实。 早晨醒来,由于妻子回娘家了,屋里空荡荡的。儿子石鑫在这一天,习惯酣睡到十一点以后才起床,把午饭当早餐。母亲一大早就出去锻炼了,现在这套房子,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石凌云感觉很轻松,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枕头下面的遥控器,躺在被窝看电视,翻来覆去换着频道,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母亲回来,他也没起床,他知道母亲不会打扰他,好不容易放两天假,还以为他正睡懒觉呢。 后来电视看腻了,眼瞅将近十点半,他才起床。洗漱完毕,拿出笔试卷子,挑重点内容记忆了好几遍,特别是把最后一道题细细推敲了一番,这道论述题必须引起高度重视,因为从侧面能反映一个干部的素质和综合能力。然后他又把自己的竞聘报告拿出来,反复修改了几十处。 中午吃完饭,石凌云趁儿子和母亲看电视的时候,又骑车去了一趟机关,在电脑上把自己的竞聘报告一一修改过来,重新打印了一份。 下午王佳很早就回了家,把从姥家带来的桔子、香蕉、荔芝等食品摆放在写字台上,让石鑫边吃边学习,一再对儿子说:“姥姥和姥爷可惦记你了,问了你好多情况,可仔细啦,让我捎来这么多东西给你吃,还给你一百块钱,这钱妈先替你收着,你说姥姥和姥爷好不好?” 直到把儿子问烦了,问应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出来,开始大洗特洗。 王佳用的仍是老式双桶洗衣机,噪音大,需要动手的时候很多,所以她把家里的地面弄得到处水湿湿的。 石凌云看了,感觉还挺高兴。 星期一是王佳去体育场报到的日子。 早晨起来,她忙前忙后,直到把儿子侍候着背书包上学,然后关上门,又开始忙活自己的,她翻箱倒柜,接连试了几套衣服,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前后端详,总是拿不定主意,拿一件红毛衣在身上比了半天,歪着头对石凌云道:“你倒是帮我看看,怎么样啊?” 石凌云正躺在床上动脑筋,随便看了看她,无动于衷地说:“很好。” “让你看衣服呢,一点不用心。”王佳抱怨道:“总是很好,很好,你倒是仔细看看,到底怎么样?好在哪?说出一个意见来。” 石凌云见她那认真样儿,不期然想起一个笑话来,说的是一位妻子问老公,她烫的头发是不是很丑?老公回答说,不,你的丑与头发没关系。想到此处,不禁“噗”一声笑了。 “笑什么你?” 王佳瞥了他一眼,继续试着衣服,嘟囔道:“神经病,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净动什么歪脑筋,快起来,别懒着啦。” 石凌云本想马上起来的,听她这么说,故意又多躺了一会儿,这才坐起来,穿好衣服,然后去卫生间解手洗漱,没想到却找不见自己的牙刷,气得他在卫生间大声问:“我的牙刷呢?” 王佳那边正忙着,不耐烦地说:“这点小事也找我?我看这家离了我就不行,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在我的牙缸里呢,以后咱俩使一套就行了。” 石凌云端起王佳的牙缸一看,果然自己的蓝色牙刷在里面,拿出来,还湿湿的。不禁气恼地说:“你又用我的牙刷,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使我的东西,你就是不听,跟你说这样不卫生知道吗?” “跟我来这套是吧?”王佳一气之下走过来,瞪着眼道:“你这个傻玻壹,天生这么多事?我问你,亲嘴就卫生啦?这种事你过去没少干吧?这会儿嫌我啦?你什么意思?” “算了,不跟你说。”石凌云见她堵在卫生间门口,一付较真的模样,不想跟她吵嘴,于是低声抱怨道:“两码事儿,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屁。”王佳大声道:“我看你就是穷讲究,毛病多。” 石凌云无奈。十几年了,王佳就是这么一个大咧咧的人,有什么办法?为了不至引发额外的事端,石凌云勉强挤了点牙膏,简单把牙刷了。 门外的王佳看着他,丢下一句“这还差不多,我就不信反了你。”然后带着胜利的笑容转身走了,并且带着石凌云的一句“傻玻壹”。其实王佳对他说这句没实际意义的话,根本无所谓。 八点过十分,王佳带上门,陪着石凌云高高兴兴下了楼。俩人刚刚骑上车,她就好奇地问:“你怎么骑这样的车子?” 石凌云笑道:“你平时挺心细的,怎么才发现?嗯,不错吧?” “有什么好。”王佳扭头哼了一声,又问:“哪儿来的?” 石凌云道:“你真是一个傻玻壹,咱这是正宗的赛车,你哪里见识过?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好不容易跟别人换来的,赚大发啦。” “赛车谁不懂?”王佳不屑地说:“可是看你骑车那难受劲儿,多恶心,平常还驮不了东西,赶明儿趁早给我换回来。” 石凌云叹息道:“换是换不回来了,凑合骑吧。” 俩人骑车路过机关大院门口时,石凌云按计划,是要进去跟周媛打个招呼,告诉她自己先去办件事。不过事到临头,他又拿不准用什么语气和她说话了。石凌云犹豫了一下,示意停在路边的王佳继续前进。 王佳追上他问:“你不说去机关请假吗?我在这儿等着,你先去吧。” 石凌云摆摆手道:“不用了,去体育场。” 王佳笑道:“你们体育局的工作真是自由啊。” 马上要见到戴双,石凌云又忐忑起来,这家伙胡天黑地,答应自己那么痛快,不会是一时的酒话吧?万一见面把这码事给忘了,岂不糟糕透顶?转念一想,应该不至于,就算他出尔反尔,受窘的应该是他自己。左思右想,总是心里没底,但无论如何,必须要去面对。 王佳可能也有相同的想法,一直没有说话。 俩人很快到了体育场,在楼下锁好自行车。石凌云往楼上看了一眼,招呼王佳跟他走,王佳一句话不问,尾随他悄悄上楼。 石凌云见她小心翼翼,估计是受自己的传染,他想戴双是条汉子,而且他有权利,即使把这事忘了,也会想办法补救。一念及此,不由的抬头挺胸,摆出一付笃定的架势,回头笑道:“玻壹,你的脾气呢?” 王佳的月牙嘴微微上翘,还是没吱声。 来到楼上,石凌云敲门进了场长办公室。 戴双刚把电话放下,一见石凌云进来,骂道:“告诉你小子早来,还他妈挺稳当,朋友找我去东平,我妈的就没敢去,专为等你。哎哟,这是兄弟媳妇吧,好高的个子。”说着,含笑起身跟王佳握手。 石凌云见他很热情,心里顿时松快起来,他对王佳道:“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戴场长,是我非常佩服的老大哥,特别讲义气,一听说你下岗了,比咱们俩还着急呢。”心想这时候拍马屁,再响的也不为过。 戴双哈哈一笑道:“我的这帮兄弟,都会捧着我说,我这人天生就这德行,只要是弟兄们的事,我肯定想方设法帮忙,外人我管不着,有权不给弟兄们使,给谁使?兄弟媳妇,你说对不对?你老公是我的好兄弟,为人纯朴,越是这样老实人,我越不能把他忘了。” 王佳红着脸点头道:“戴场长,让你多操心了。” 戴双大手一挥,爽朗地笑道:“谈不上操心不操心的,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到体育馆好好干,勤快点,别让我作辣就行,只要不出大格,一切事情大哥我替你兜着。” “这点老哥你放心。”石凌云解释道:“她一个工人出身,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体育馆那点活计,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话实在,我相信。”戴双粗声大气道:“现在馆里这帮人,一个个都他妈懒得要死,上回举办篮球赛,我要求他们提前打扫场地,你猜怎么着?他们雇了几个钟点工,替他们干活,再看馆里这几个孙子,一个个扎着两逼手,坐在屋里闲扯几巴蛋。让我结结实实臭骂了一顿,装他妈什么大爷!哪天把我气急了,都他妈让他们滚蛋。” 石凌云和王佳听了只是笑,都不言语。 戴双指了一下沙发道:“坐下吧,都站着干什么?别跟我客气。”说着拿起内部电话,拨了一组号码,“喂,是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石凌云不明所以,这时候叫谁呢?这家伙的做派,呵呵,真称的上是颐指气使啊。 一会功夫,财务科的张科长推门进来,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 戴双看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一下王佳,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这位是咱们体育场新聘的职工,暂时让她去体育馆上班,从这个月开始给她做工资,一个月八百,另外一旦有福利什么的,想着她点儿,都不是外人,对了,老弟,你媳妇叫什么名字?” 张科长听了,轻轻笑道:“你这个人,总这么颠三倒四的。” “怎么的?”戴双往椅子上一靠,拿眼斜着她道:“如果我什么事都细心,要你们这帮人干什么?白吃饭呐?” 王佳把自己的名字,小声告诉了张科长。 张科长记好了,悄声问戴双:“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啦。”戴双说:“你有事吗?就这样好了,你去吧。” 通过刚才的场面,连王佳都看得出来,戴双日常霸道惯了。 这时石凌云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科里的电话,于是站起来走到离戴双远点的地方。这时候出去接电话肯定不合适,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石凌云对着门,接电话道:“喂,小周吧,有事儿?” 周媛柔声说:“哥,你在哪呢?建华局长让我找你,说有事情。” 石凌云道:“我正在外边办事,很快就回去了。”说完,拿着手机走回来,对戴双笑道:“是机关的电话,说建华局长找我,不知道什么事儿。” “那就一起走吧。”戴双站起来道:“我亲自送兄弟媳妇上体育馆,顺便视察一下工作,对了,怎么忘记让你抽烟了,喏,给你两盒。”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盒芙蓉烟递给石凌云。 石凌云忙不迭地上前两步,接过烟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忘带烟了,再说我带多好的烟,也比不上场长大哥啊!”一面往口袋里装烟,一面转头对王佳道:“看这场长当的,够硬够爽的吧,咱们两口子好好干,别给大哥丢份,以后好好跟着大哥沾光吧。” 王佳点头,刚想说话。 戴双笑道:“别他妈那么多废话,走吧,给我带上门。”说完,他又去办公室吩咐了几句,三个人这才下楼。 石凌云和王佳推着自行车,陪着戴双向体育馆走。石凌云说:“老哥,你亲自送王佳上班,太给我们两口子脸了,哪天你有空我们好好请你。” 王佳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戴场长,我们真太过意不去了。” 戴双停住脚,瞪着眼道:“又说废话,算了,甭上体育馆了,你们俩趁早回家吧,我也回去了。”说着作势就要往回走。 石凌云和王佳连忙笑着解释:“我们这不是……真不知道怎样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好,好,戴场长的恩德我们永世不忘,永记在心上,以后再不挂在嘴上啦。” 戴双的脸上浮出一层笑意,点着他俩道:“这才像话,你们俩口子请我?不是我瞧不起你们,还下着岗呢,请我?请得起吗?” “我们只是有这份心意,真要请客,还真请不起。”石凌云笑着说。 戴双道:“这不结啦?我给你媳妇办工作,不是图你们两口子请我,你老哥我缺你们那顿饭?凌云你有事先走吧,别跟着去体育馆显神了。” 石凌云想想也对,于是道:“那我就不跟着添乱了,我先走啦。” 王佳说:“你快去吧,有戴场长领着我,还怕什么?你慢点骑。” 石凌云辞别了戴双和王佳,骑车很快到了机关。他没去群体科,直径上三楼到了建华局长办公室,敲门走了进去。 马建华正在电脑里玩空挡接龙,见石凌云进来,吩咐他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关心地问:“下午你们理论考试,你准备好了吗?” 石凌云坐到沙发上,想了想说:“谢谢局长关心,我这两天倒是看了几本书,就算是有准备,好不好的到时候再说吧。” 马建华沉吟道:“笔试虽然不能代表一切,但也能证明一人的学习水平,是竞聘过程中很重要环节,关键时候会起作用,不要轻视啊。” 石凌云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顺着说:“是,都好才是真好嘛。” 马建华深深地看了石凌云一眼,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推给他,低声道:“这是你们下午理论考试的卷子,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石凌云顿感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在胸中荡漾。尽管通过谢俊得到了笔试卷子,但是马建华不知道,他这份情意,倍加令人感动。石凌云站起来,上前扶着桌子说:“马局长,石凌云在此谢谢你了,任何感激的话都是虚的,你以后可以看石凌云对你的实际行动。” 马建华摆手道:“什么话都不要说,你拿回去准备吧。” 石凌云拿起桌上的信封。在今天短短的时间里,己经发生两码让石凌云感激的事情了,虽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谁都愿意前者落在自己头上,看来,这辈子必须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生活了。 马建华看着他道:“去吧,好好准备,我预祝你成功。” 石凌云还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只是上前伸手抓起马建华的手,使劲握了握,转身走了。 马建华看着石凌云的背影,满意地笑了。 石凌云拿出钥匙准备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忽听身后办公室里传出一阵笑声。他回头一看,发现门虚掩着,竖起耳朵,正听见周媛道:“再说,再说,讨厌吧你们,我要愤怒了,别怪我翻脸啊。”石凌云不用往屋里看,就断定里面肯定有刘聪和潘际这两个家伙。 这俩小伙子也都是结婚有子的人了,但是他俩常开玩笑地说:好色是男人永不磨灭的特点,是每个雄性动物的根本基因。所以常在女同志多的地方转悠,总是如影随形地到群体科串门儿,不是你带着我,就是我跟着你,一块逗周媛玩儿,甚至还打打闹闹,美其名曰让美女高兴,快乐养颜。 石凌云对此从来没有嫉妒的感觉。周媛是群体科的人,但跟自己没关系,毕竟不是同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觉着有点异样,不禁感到好笑,难道认兄妹以后真不一样啦?自己心里没邪念啊,哼,成兄妹有什么好处?无非是给自己增加一些麻烦罢了。 石凌云不想再听下去,他进屋坐到办公桌前,从信封里抽出卷子,打开看了看,与谢俊给他的一模一样,这下更放心了。于是重新把卷子装进去,在空白信封上写了两个字:“留念。”想了想,提笔又写道:“同日,王佳去体育场上班。”然后把信封锁在抽屉里。 这回没事了,以后的发展就凭天由命吧。这样想着,身子自动往下溜,直到屁股卡在椅子沿上,然后闭上眼睛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对面门开了,笑语声一下子放大,在楼道里传开去。只听周媛骂道:“好你们两个坏蛋,今天先记着,以后有你们好受的,看我不把你们打的连滚带爬。”之后又听见刘聪和潘际一路笑着,跑回各自的科室去了。 周媛咦了一声道:“我们石头回来啦?”随后门就被推开了。 周媛笑盈盈出现在门口,走进来,看着石凌云道:“挺美啊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一个人躺在这儿,想什么好事儿呢?” 石凌云坐直了身子,笑道:“刚才又被那两臭小子调戏了吧?” “说什么呢你?”周媛勃然变色,咬着嘴唇赌气要走,刚转了半个身又转回来,大而黑亮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质问道:“有你这么说话的?” 石凌云也觉得刚才的玩笑有些轻薄,自己这么大的人,逗人家小姑娘太没劲了,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妹妹,就更不应该冒失了。他见周媛泪光点点,显然是真恼了,不由的讪笑道:“你们在那屋逗了半天闷子,我也憋不住开个小小玩笑,至于生这么大气嘛。” 周媛听了这话,顿时恼羞成怒,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带着哭腔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还是我哥呢,这事能跟他们比?” 石凌云心中暗叫: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啊。心想当这样的哥,有什么好?自己真是名符其实的削足适履,既然如此,那只好公事公办了。于是抬起头来,很正儿八经地道:“好吧,妹子,你放心,以后我绝不跟你逗了,不信你看大哥以后怎么做。” “不许你这么说。”周媛的眼泪扑簌簌顺着脸颊掉了下来,吓的石凌云赶紧起身把门关上,这情形让机关同事看见,还以为自己怎么着她了,估计两人立马名声扫地,自己可就惨了。 石凌云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感觉头疼死了。 周媛眼泪汪汪道:“玩笑不是不可以开,但分什么玩笑,这样的玩笑不行,因为你是我哥。”话未说完,又有成串的泪珠往下落。 我的妈呀!石凌云一下子趴在桌上,痛苦得直想叫,这叫什么事呀!也太认真了吧?只听周媛走到衣架旁边,显然是摘下自己挂在上面的毛巾,悄悄擦泪。过了一会儿,她无声地拉开门,走到对面屋去了。 石凌云嗖地站起来,在屋地当间来回转了几圈。心想我这不是惹火烧身嘛我,唉,我当初真他妈的鬼迷心窍,在机关工作认那门子哥哥妹妹?这实在不是好玩的事情,如果让杨局长发现,自己还想当副科长?呸,当狗蛋吧。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在这这个问题上,办了一件平生最愚蠢的事。 石凌云站住脚,清醒了一下,心想老子惹不起躲得起,以后可得长记性,再不能跟周媛开玩笑了,实在让人吃不消,三十六计,脚底抹油,扯呼。他迅速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悄然下楼,骑上车提前回家吃饭了,因为下午三点还要参加在体校进行的竞聘笔试。 第七章 (2) 考场高才 作者:泊林居士 临近中午,王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高兴地说单位管饭,不回家了。 母亲对石凌云道:“还有这样的好事?早知道体育馆这么好,头多少年就应该让她去那上班,省着提心吊胆受洋罪。唉,我是老了,再也赶不上这样的好时候喽。” 石凌云不耐烦道:“你说的轻巧,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一张嘴就早去上班,你以为那么容易?真是老了,说话天真。” 母亲生气道:“我发现你这阵子不会跟我好好说话了,动不动就呛着说,我不过说了一句话,看你堵嚷我的,这是儿子应该跟妈说的话?真是把你惯的毛病,嫌我老?你们年轻,你们翅膀硬了,我是不如你们懂的多,但你上大学不是我供出来的?你们……” “停,老妈。”石凌云做出暂停的手势道:“既然说到这儿,老妈我给你提个意见,以后你要说我吧,就照直了说我一个人,千万不要你们、你们的,这样不好,容易让王佳多疑。” “你们是两口子,说你也是说她,嗔怪我说你们,我就这习惯……” 娘俩正互相抱怨,石鑫放学回来了,门一开,这事烟消云散。 午饭之后,石凌云躺在床上,因为下午还有考试等着他,所以没有睡沉,有些迷迷糊糊的,睁眼看看时间还早,心想反正也睡不着,走。 石凌云骑到体校车棚,锁上车,掏出手机看了看,还不到两点四十分,没必要这么早去教室,心里核计,要不要去办公室找宁大姐待会儿? 潘际晃晃悠悠骑车拐进校门,一直骑到正在犹豫不决的石凌云面前,只见他身子前倾,做出要撞他的架势,临到近前,猛地刹住车,两条长腿着地,笑道:“石哥,在这儿站着干啥,怎么不进去?” 石凌云笑道:“你这么大的个子,骑这么小的车,太滑稽了。” 潘际身高一米九十,平时一付松松垮垮的样子,这是篮球运动员的特点,好像很懈怠,但是动作变换之间非常迅速灵活,都是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很不容易改的。潘际随便把车子往车棚的柱子上一靠,咧嘴一笑道:“瞎骑呗,其实车子不小,是我显的,什么事就怕比,赶明我也买辆汽车开。” 两个人说笑着向教学楼一层的初三一班教室走去,还没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片笑声,其中刘聪笑的最响。 潘际在教室刚露头,刘聪眼尖,马上大声嚷道:“谁这么讨厌?把电线杆子挪教室来了,快抬出去,给那边茅房照亮。” 潘际进去骂道:“看你这个砸夯机吧,又短又粗,什么事就显你。” 石凌云看到教室里已经分散着坐了四个人,白梅、方琦、谢俊和刘聪,一个个都面带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笑着说:“好啊,潘际第五,我第六,正好取上名次。” 谢俊故作严肃地说:“素质啊潘际同志,你别一张嘴就机吧机吧的,这里有女同志知道吗?不像话,搞体育的素质低,一定要注意影响。” 方琦乐了,拿笔指着谢俊说:“你就别描啦,越描越黑。” 白梅装糊涂,“你们说什么呢?我没听到啊,反正从你们这帮流氓嘴里说不出好话来。我说,这么多年没考试了,今天考一把,还挺新鲜,这么大的教室,只有咱们十个人考试,我看呐,谁也甭想抄谁的。” 刘聪站起来,走到讲台上,敲了敲桌子说:“请大家都坐好,我要给你们朗读一篇历史名著《教室铭》,因为刚才白科提起考试,我忽然想起我们上学时流传的这篇文章来,我背一遍,与同志们一起分享如何?” 石凌云笑道:“我们听着呢。” 白梅大声道:“你千万别背,我不想听。” 刘聪不管别人想不想听,自顾摇头晃脑背诵道:“分不在高,及格就行,学不在深,作弊则灵,斯是教室,唯我常新……琢磨下象棋,寻思看录像,可以打瞌睡,写情书,无书声之乱耳,无复习之劳形……妈的,记不全了。”说着,不好意思地走下讲台,对大家道:“都是潘际闹的。” 他的举动把大伙都逗笑了,石凌云和方琦两人鼓掌叫好。 这时,孟影随着笑声走进教室,一边往教室后面走,一边说:“笑什么呢?马上就要考试了,我看你们一个个的,还都挺开心。” 谢俊笑着说:“刘聪啊,你上学的时候,考试肯定总不及格。” 众人正说笑着,林文斌、江建军和李洁先后走进教室,并自觉四散坐下。大家彼此见了面,有的打招呼,有的点头致意,不管平时看对方多么别扭,表面上都挺平和。 林文斌道:“刚才听教室里挺热闹,是不是刘聪又耍活宝了?” 潘际在刘聪背诵《教室铭》的时候,就想起了一个笑话,已经在心里默诵好久了,他早就跃跃欲试,此刻见林文斌动问,实在憋不住了,急忙站起来道:“林科长,你别听他卖弄,他能有什么好笑话,今天趁大家都在,我给你们朗诵一首著名的词,词牌名叫‘沁园春考场’。” 林文斌鼓励道:“好啊,说出来让大伙听听,看你是怎么颠覆的,让大家评议一下,看到底是潘际本领强?还是刘聪水平高?” 潘际不待刘聪有所表示,就充满激情地朗诵道:“考场风光,千里冰封,万里纸飘。望教室内外,顿时忙忙,同学上下,低语滔滔。交首相向,互相传抄,欲与考官试比高。须来日,看试卷结果,一片求饶……一代天骄,时代学子,考试作弊出高招。俱往矣,数下流人物,还看今朝。” 潘际还没朗诵完,大伙早已笑得东倒西歪,直把潘际喜得手舞足蹈。唯有刘聪对他嗤之以鼻,说道:“什么几巴玩意儿?” 待众人笑声平息,议论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孟影咳了两声,提醒大家注意,然后笑着说:“如今的学生还有一套话呢,说一见考卷,两眼发呆,三声长叹,四肢无力,五内俱焚,六神无主,七窍生烟,八面受阻,九死一生,十分着急,百思不解,千般无奈,万念俱灭。” 潘际叫好道:“没想到孟姐还有这么一套,孟姐水平最高。” 众人都知道潘际是何章法的追随者之一,只是他再怎样,也超不过孟影与何局长的关系,他竭力捧孟影情有可原,其实并非对孟影有多少好感,也不仅仅是为了灭潘际,而是胸有韬略,为长远打算。 大伙正喧闹着,校门口开进来一辆牌号为00144的本田轿车,在教室外面停下,车门打开,韩淑英和办公室张主任一前一后下了车。 林文斌说:“主考官到了。”于是大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韩淑英副局长走进教室,很有气质的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看着台下的十个人说:“现在马上要进行的,是体育局机关科级干部竞聘理论考试,由我和办公室张主任监考。” 张主任把考试卷子放在讲桌上,退后两步等她接着讲。 石凌云低下头,他懒的看韩淑英那装腔作势的样儿,心里暗自咒骂。 等大家完全安静下来,韩淑英严肃地说:“体育局这次提拔干部,就是要优中选优,采用公平竞争的方式,把真正有能力、干事业的同志提拔为中层干部。这样的举措,是向思想观念上的陈规陋习和工作作风上的麻木不仁出重拳,但是咱们搞体育的都知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这次笔试可能对某些同志重要,对某些同志不重要,不过我希望全体同志都重视起来,因为理论成绩的好坏,代表着你平时学习的积累,代表着你掌握体育知识的水平,代表着你对党的体育方针和政策的理解程度……” 石凌云双手捂着嘴,低声骂道:“还她妈扯到三个代表上来了。” 韩淑英讲完话,张主任把卷子一一发给大家。 于是被考的十名同志都奋笔疾书起来。 窗外,体校的学生们纷纷带着各自的钉鞋、拳套、脚靶等训练器械往田径场和体育馆走去,己经到下午三点钟的训练时间了。 参加竞聘的十个人中,林文斌、谢俊、石凌云、孟影、刘聪和潘际六个都是体育学院或师范大学体育系毕业的,其他的白梅、李洁、江建军和方琦都不是搞体育的,但这并不能说明体育局专业出身的占多数。体育局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很多是部队转业的,也有外地或各县区通过各种渠道调过来的非体育专业人员。谢俊曾说过:如果说他们路子野,那是应该的,但是肯定野的不够,否则不会来体育局这种不吃香的单位。 体育局目前是二十六个人的编制,老同志提前离岗之后,现在有了空额,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通过各种渠道补充进来。 石凌云把填空题写好,往左右捎带前后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的人写得都很迅速,一个个神情专注,头不抬,笔不停。石凌云不禁心暗想,看来这次笔试走题了,而且走得很厉害,人人都会,说明人人都得到了题,也难怪,凭自己这样的人都能得到,更何况别人。 张主任找了个前边座位坐下,面向全体考试人员。韩局长背着手前后踱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应该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谢俊仅用半个小时就完成了,而且毫不在乎地交了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于是大家都不再磨蹭,提高了速度,纷纷交卷走人了。石凌云也不甘落后,第七个交了卷子,临出教室前,往后看了一眼,见低着头还在猛写的只剩下三个人:孟影、刘聪和潘际,可能他们都想把最后一道论述题答的更完美。 这段时间干什么去?石凌云一边向车棚走一边想:机关是不必去了,要不上体校办公室跟宁大姐聊会儿?心里想着,就自然而然站住了脚。 正在这时,孟影、刘聪和潘际也前后走出教室,向车棚走过来。 刘聪打招呼道:“喝,咱们竞争竞训科的四员大将会合了。” 石凌云听刘聪这么一喊,打消了去体校办公室的念头儿,只好等他们过来一起走了。这时,远远看见韩淑英和张主任上了车,开出了校门。 孟影看着大家笑道:“咱们四个人凑在一起不易呀,等竞聘上岗以后,说不定大家见了面,谁瞅谁都别扭。” 潘际笑道:“你怎么这样讲话啊,孟姐,不至于吧,别说得那么血乎,怪吓人的,好歹咱们是同事。” 石凌云和刘聪都点头附和。 “但愿如此吧。”孟影被众人说的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听说公安局竞聘之后,很多人都反目成仇了,彼此都有意见。咱们四个人可先讲好,无论咱们哪一个竞聘成功,其他人都不许嫉妒,如何?” 石凌云听了这话,哭笑不得,看来这位大姐真是志在必得,这么信心百倍地为将来作铺垫,毕竟太露骨了,估计刘聪和潘际都能感觉到。 潘际不屑地说:“这点用不着提醒,我肯定能做到。” 刘聪也满不在乎地说:“这对我根本不是问题。” 石凌云淡淡地说:“我更没问题。”心中暗笑,这几个人挺有意思,表面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却都打着各自的算盘,纯属自欺欺人。 孟影眼见自己的想法被大家接受了,于是高兴地建议道:“要不咱们四个现在一起活动活动,去游泳怎么样?” 刘聪一听这话,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哭丧着脸说:“快拉倒吧,敢情你是游泳运动员,当然想在大家面前显摆一下,我可够呛,都好几年没有下过水了,到里面还不沉底?” 潘际伸出大手,蹂躏着他的脑袋道:“人家孟姐天天游泳健身,今天是想让咱们陪她一起完成锻炼任务,你小子身体是不是死膛的。” 他们三人在体院学习时都上过游泳课,所以都会游泳,只是程度不同。 石凌云心想正无处可去,于是欣然道:“孟姐既然说了,我看也好,让咱们欣赏一下孟姐的超人本事,反正大伙都要洗澡,那就两好并一好吧。” 四个人商量己定,于是都骑了车,一起去游泳馆。 路上,潘际扭头道:“行啊石哥,玩上赛车了。” 石凌云笑道:“朋友非要跟我换着骑,我也没办法,你讲话,玩呗。” 刘聪对孟影说:“这就叫摆酷。” 他们骑没多远就到了目的地。进了游泳馆,要分别去男女更衣室。孟影在这里有自己的一个专用衣箱,她笑着对石凌云和潘际说:“你俩让刘聪想办法吧,我先进去等你们了。” 刘聪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于是找到馆长,向他要了三件游泳裤衩,然后说:“记上账,我先签个字,等以后有比赛一起算。” 石凌云笑着说:“刘聪真有本事,我平白无故得了一件游泳裤。” 三个人进更衣室换好了泳裤,活动着胳膊,来到了游泳池边。 此时正是训练时间,八十多个孩子分成三组,在各自教练的指导下分别作水上和水下的训练,把游泳池占得满满的。 石凌云“哇”了一声,犯愁道:“这么多人,也没咱们的地方啊。” “看我的。”这时候又该潘际大显身手了,只见他走到一位姓尹的女教练身傍,叫道:“美女,才几天没见面,越发漂亮了,哎呀,迷死我啦。”这是他的习惯,只要对方是女性,全叫美女,先让她们有好心情再说话。 尹教练抬头笑着说:“你这么大个子也来游泳啦?” 潘际道:“我们也要锻炼,否则身体坏了,就不能更好地为你们训练服务了,你让给我们一条泳道吧。” 于是尹教练笑着,指挥孩子们把最靠边的一条泳道让出来。 石凌云看得羡慕不己,心道竞赛科和训练科真是各有各的优势,长年与场馆长和教练们打交道,彼此都太熟悉了。群体科呢,显然差了很多,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就是跟各县区文体局的同志熟悉。有一句话编得好:竞赛吃裁判,训练吃教练,群体吃各县,总之一句话,业务科室就是好。 这时孟影换好泳衣走过来了,仨人眼睛同时一亮,好嘛,不愧是游泳运动员出身,修长的身材,结实的胸脯,宽肩窄臀,全身匀称又富有曲线美,如果没有脸上细密的皱纹,还以为是妙龄少女呢。 刘聪捂着脸说:“完了,完了,孟姐我自惭形秽要死了,练举重的跟练游泳的没法比,在你身边,我这身形太蠢了,我离你远点吧我。” 石凌云笑道:“身材不是你的长项,你的优势是力量美,看你这身肌肉,谁能比得上,我都嫉妒得要命。” 搞体育的人对身材都比较感兴趣,每看一个青少年,首先注意的是身材怎样,适合练什么项目。他们在体育学院上学时有生理解剖和运动心理等课程,加上本身又是运动员,对如何通过身体和心理训练手段挖掘人体潜能,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经验,而且他们对裸露自己大部份身体感觉很正常,特别是游泳、跳水和体操等项目的运动员,平时穿的就少,所以绯闻就多。 潘际忽然指着石凌云,不怀好意的对孟影说:“你们看石哥嘿,胸毛和下面的毛都快连在一起了,再看他大腿根上的毛,都龇出来了。” 石凌云听他这话,身子不由一躲。 孟影随着他的动作瞟了一眼,微笑道:“都下水呀,别傻站着啦。”说着迈上出发台,随即一道美妙的弧线划出,斜插入水,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二十米开外露出了她的倩影,劈波斩浪向前游去。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水性。于是也都活动手脚,然后头朝上脚朝下,扑嗵、扑嗵跳入水中。 石凌云最拿手的是蛙泳,其它三种姿势就差多了。潘际和他差不多,仰泳也不错。最惨的是刘聪,四不象的混合式,既费力又弄的水花四溅,手上还没准,没留神一把抓在潘际的腰上,气得潘际在水里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妈的动作这么不规范,考试怎么及的格?” 刘聪连忙死死抓住游泳池沿,深吸了几口气。别看他俩平时总逗着玩,但是到了水里,刘聪可不敢跟潘际耍了,避之还唯恐不及。 水里的孟影放缓了速度,她自如地变换着姿势,一会儿自由泳,一会儿蛙泳,没多久再来几下蝶泳,累了就仰泳,双手在身下随意摸着水,只用一双脚在水中轻轻上下摆动,使自己不断前进,显得极其轻松自然,仿佛成为水的一部分。 三个男子汉自愧不如,每次孟影游过身边,都自动让开。不过后来刘聪和潘际故意挡着她,偶尔借机在她身上抓一把。 孟影停住,踩着水,朝他俩拍出几道水柱,道:“这么坏啊。” 潘际一面还击,一面笑着说:“因为坏,所以帅。” 孟影瞪了他俩一眼,说:“懒的理你们。”说完身子一倒,扭身走了。 刘聪和潘际相对大笑,石凌云在一旁被他们逗乐了。 玩了一阵,三个男人都累了,纷纷从水里爬上来,坐在池边休息。潘际一路小跑,到更衣室把烟拿来,分给石凌云和刘聪点上。本来游泳馆里禁止吸烟,但碍于面子,没人管他们。 潘际一脸坏笑道:“石哥,看你胸前的毛,肯定是青龙无疑。”说完转头望着了一眼正在水里游动的孟影,诡秘道:“你一定要想法看看孟影是不是白虎,听人说青龙跟白虎是绝配。” 不等石凌云回答,刘聪来了精神,煞有介事地说:“石哥,这事你就交给潘际吧,你看他整天色眯眯的,偷窥女浴室他最拿手。” 潘际道:“去你妈的,看你那贼喊捉贼的样儿,你才那么没出息。” 刘聪神秘兮兮笑道:“我有个主意,今晚石哥你破费一回,请我们三个吃饭,由我和潘际想法把孟影灌醉,然后你就可以……嘿嘿,明白吧?” 潘际连连说:“好主意,这个主意好啊。” 见石凌云只是笑,于是刘聪推了他一把,催促道:“石哥,你别总偷着乐,说真的,到底请不请客?” 潘际促狎道:“我还有个更省事的办法,去问章法局长。” 石凌云马上变了脸,压低嗓子道:“别瞎说,当心点儿。” “石哥说的对,别的事情可以开玩笑,这种事万万不可,你不想在体育局混啦?”刘聪拍了拍潘际的大腿,告诫道:“俊小子,小心点吧,这事想归想,说是不可以说着玩的,你太明目张胆了。”潘际被潘际说得吐了吐舌头,其实他也不是随意乱讲话的人,只是正在兴头上,自鸣得意之下,忍不住逗大伙一乐。 这时孟影游过来,露出半个身子,如出水芙蓉一般,两手轻轻晃动,压着水对他们喊:“下来呀,你们是游泳来啦?还是抽烟来啦?” 潘际和刘聪咬耳朵嘀咕着什么话,时不时发出暧昧的笑容,说完之后,俩人同时怪声怪气地笑起来,相比之下,潘际笑得最响。 孟影气道:“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你们挤眉弄眼,准没好事儿。” 潘际故意捉弄她,纳闷似地高声问:“什么,想跟我办好事儿?”说着把手放在耳边招了招,大声道:“我听不清,你大点声。” 孟影没听清他前边的话,所以不知端倪,只是催促道:“没正经,别耍贫嘴了,快下来,再游一会儿咱们就走了。” 石凌云笑着带头跳入水中,刘聪和潘际也都相继滑落。石凌云估计如果让孟影知道他们刚才插科打诨,蓄意诋毁她的下流话,孟影非把刘聪和潘际狠狠按进水里,呛他们几口水不可。 四个人游完泳,分别走进男女更衣室冲澡。换衣服的时候,潘际拿着手机大叫:“我的乖乖,七个未接电话。”说着忙往回拨。 刘聪听他这么说,也拿出手机一看,连声说:“坏了,坏了,我的手机没电了,另一块电池还没带着,我得回家,石哥今天便宜你了。” 石凌云也拿出的机看了看,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科里打来的,再一看时间己经五点半了,周媛肯定下班走了,没必要再回电话。 潘际站在墙角大嚷着通电话,过了一会儿,走过来对他俩说:“晚上你们跟我走吧,我朋友招呼喝酒呢。” 石凌云推辞道:“我家有事,刘聪去吧,你俩如影随形正好。” 潘际道:“胖子,去不去,你都认识。” 刘聪说:“去就去,到哪儿不是吃?你把手机给我,我先打两电话。” 三个人在大厅抽着烟等孟影出来,过了十分钟,孟影挽着头发出来了,没容他们说话,就走过来笑道:“真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 刘聪得便宜卖乖道:“我们哥仨商量好了,正想请你吃饭呢。” 孟影道:“谢谢,心领了,要请客好办,以后找时间,我一定到。” 刘聪笑道:“就今天带钱了,以后没钱你请啊?” 孟影大方地说:“没问题,我请。” 于是四个人分成三路,各奔东西了。 石凌云骑出没多远,手机响了,还是科里的电话。难道周媛还没回家?难道还为上午的事找茬儿?不应该呀,没办法,接吧。 只听周媛质问道:“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你赶紧来机关一趟吧,我有事儿。” 第七章 (3) 小鸟依人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在电话里听周媛语气生硬,毫无回旋余地,只好回机关。 整个大楼空荡荡,所有的人都回家了。深远寂静的楼道只有四五盏顶灯,幽幽暗暗发出昏黄的光,无声的环境令人发瘆,整个楼道里只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那就是周媛的屋。 石凌云担心周媛害怕,于是一路加重脚步,走过去敲了敲门。 周媛早有准备,但还是问清了是谁,这才把他放进去,随手把门推上,很快转过身,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 石凌云最初有些不安,因为上午两人闹得不愉快,不知道这么晚她把自己招呼来有什么事?可是看她色厉内荏的神态,又直想笑。不见她的面吧,倒不理会,等见了面呢,感觉还挺亲切。石凌云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周媛的椅子上,随手拿起她的水杯,把仅剩的半杯水几口喝了下去。刚游泳回来,感觉渴极了,这回舒服啦。他抹了抹嘴,扭头笑道:“这么晚还不回家?你不害怕?也不怕你爸妈担心?” 周媛见他神态自若,不禁气哼哼地道:“他们都担心,就你放心,说吧,考完试以后你干什么去了?常言说的好,人机分离,必有问题,你给我老实交代。”经过咖啡厅结拜兄妹之后,两个人感情一下子拉近了许多,石凌云感到周媛跟他讲话也不客气了,就跟正经亲人似的。 石凌云摇头笑了笑,原来就为这点事啊,真是小题大做。于是不搭理她的话茬,伸了个长长懒腰,呻吟了一声道:“好累,游了两种头的泳,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有点吃不消。” “别打岔。”周媛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说:“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你倒挺有闲心,啊,还游泳,考的好坏也不告诉人家一声,害得人家替你牵肠挂肚,说吧,你该当何罪?”说到后面,嘴角己经微微翘起来。 “那还用说。”石凌云笑道:“就我这水平,考试能差么?” 平时他是一个处事低调的人,今天当着周媛的面,变得不谦虚了。 周媛看他十分有趣的样子,扑哧一声乐了,把桌上的一个塑料袋递给他道:“吹吧你,好啊,既然你把自己夸得这么好,那给你点物质奖励。” 石凌云诧异地接过来,拍了拍沙沙作响的塑料袋问:“什么东西?” “羊绒衫。”周媛道:“你穿上试试,不知道好不好看?” 石凌云打开一瞧,是一件黑色的薄羊绒衫,摸上去手感挺舒服的。 周媛拉了拉他的胳膊,催促道:“快换上吧,试试合不合身,现在正是穿这个的季节,我中午专门去商贸大厦给你买的。” “这是何苦,一定很贵吧?”石凌云向四周扫了一眼,为难道:“在这儿换?不合适,我还是上对面屋去吧。” 周媛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你不是我哥嘛。” 石凌云心想又来了,现在一听“哥”这个字就头疼,他算是被周媛折腾怕了,见周媛催得紧,石凌云的鼻尖不禁有点冒汗。 “快换上吧。” 周媛笑道:“你有什么零件我还不知道?谁稀罕。”说着上前便要帮他脱西服。 石凌云深为周媛的胆气所折服,现在的丫头真敢讲话呀。转念一想:换就换,你一个姑娘家都无戒心,我一个大老爷们怕哪门子。 “我自己来。”石凌云脱掉西服上衣,又脱了身上的灰色羊绒衫,迅速把周媛买的这件黑色的穿上,然后挺了挺胸,用眼睛问周媛怎么样? 周媛的睫毛忽闪着,黑眼睛骨碌碌转动,看了一会儿,近前替他理顺了毛衫的下摆,又转到后面抻了两下,然后退两步端详着,眼神里显出对自己的杰作表示满意,拍了一下手道:“真好看,哥,你最适合穿黑色的,显得冷峻挺拔,真是帅呆了。” “还说呢。”石凌云抱怨道:“那天咱们去咖啡屋,你把我脸上和衣服上弄的到处都是口红印,害得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干净,差点没出事。” 周媛没等他说完,已经两只手撑着桌子,笑得跳起脚来,跺得地面“哒哒”乱响,一下没站稳,顺势坐在椅子上。 “有什么好笑的?” 石凌云没好气地说:“你以后要注意了,这可不是小事情,万一被你嫂子发现,我说不清楚。” 周媛听他这么说,笑得更欢了,趴在桌上,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一抖一抖的,边笑边抬头问:“嫂……嫂子……没审……审你吧。” “还好。”石凌云庆幸地说:“那天晚上我正好和田政吃饭,你也知道,是他首先发现了,还嘲笑我半天,我及时做了处理。” 周媛笑得喘不上气来,捂着肚子,断断续续笑好长时间,这才站起来,拿过自己的毛巾,擦着眼泪道:“别逗我了,我肚子都疼了。” “谁逗你了。” 石凌云道:“你自己干的坏事儿,还懒别人。” 周媛把他换下的羊绒衫叠好,装进塑料袋,看着石凌云道:“你就穿这件吧,别再换了,这么好看的衫,再不穿就过季了。” 石凌云嘴里说:“行啊。”心道:穿这件回家,还要跟王佳扯谎。他看了一眼周媛,心想孤男寡女在办公室不回家,如果让同事们看见,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于是对周媛道:“你送我这么好的衫,我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快穿上衣服,我请你吃饭去。” 周媛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可以,但有一样儿,不许喝酒。” 石凌云说:“不喝就不喝,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一声。” “我也得打个电话,省得我爸不放心。” “那好,你先打。” “我不,你先打。” 石凌云笑道:“你这孩子还来劲儿了,跟我客气什么?” “谁跟你客气啦?”周媛越发执拗起来,道:“你先说的,你打呀。” 石凌云不再跟她饶舌,他给家里拨通了电话,是王佳接的。当着周媛的 面,他故意亲热地问:“是玻壹吧,我凌云,你上班怎么样?还行吧?” “简直太好了。”王佳在电话里兴奋地说:“我上了这么多年班,从来没这么轻松过,一天下来什么也不用干,就是坐着聊天儿,中午还管饭,而且从明天开始隔一天上一个班,算一算,一个月相当于半个月的工作量,都美死了,这回我有时间搞第二职业了……” 周媛在旁边看着石凌云打电话,身子不由自主的凑过来,搂着他的胳膊,脸贴近他的耳朵,津津有味的听起来。 王佳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石凌云知道她的脾气,真要说到兴起,可以无休无止,再说周媛凑得这么近,万一弄出点声息让王佳发现,那可不得了。于是急忙打断她道:“行了,行行,玻壹,我这儿正有事呢,马上要和局长出去吃饭,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王佳说:“知道啦,你少喝点酒。” 周媛看他放下电话,不满地嘟嚷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打电话竟然这么多废话,而且还撒谎,你怎么这样啊?” 周媛数罗完石凌云,赌气似的拿起电话,给家里拨通了,说道:“爸?是我,今天晚上我们单位领导有一份急材料,需要我加班,加完班之后吃饭,吃完饭有人送我回家,你放心吧。”然后放了电话。 石凌云在一旁点头笑道:“还说我呢,你这电话也不利索,像够绕口似的,而且谎话连篇。” 周媛晃了一下头说:“我就这样,你有辄吗?” “有辄算偷的,我算服你了。”说着,石凌云故意把头扎在胸前。 “招架不住了吧?”周媛笑着说。停了一下,她疑惑地看着石凌云,仍然念念不忘刚才他给王佳打电话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哥,你怎么管嫂子叫玻壹,她不是叫王佳吗?” 石凌云犹豫了一下道:“这就是随便称呼惯了,是她的小名。”“不对。”周媛怀疑道:“这里肯定有故事,赶快告诉我。” 石凌云笑着说:“你真想知道?” 周媛好奇心陡增,睁大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告诉你,可不许恼啊。”石凌云笑道:“说穿了,其实非常简单,你试着用汉语拼音读一下。” 周媛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刹那间反应过来,不由的脸腾地红了,抢上前用拳头捶了他无数下,嘴里叨念:“你太坏了,叫你坏,叫你坏……” 石凌云攥住她两只手,让她动弹不得,笑道:“好了好了,谁让你刨根问底?咱们走吧。”说完,感觉周媛不再挣扎了,这才放松了她。 周媛抚摸着两只手,仍然不服气地看着他。 石凌云坐下道:“你先下楼,到大门口等我,我待会再下去。” 周媛再次睁大眼睛,奇怪地问:“干嘛,为什么?” 石凌云不耐烦地说:“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什么事都爱问个究竟,死鸭子嘴硬,让你先走你就先走,必然有我的理由。” 周媛听了,想了想,然后笑眯眯地凑近来,推着他的胸口道:“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怕什么?” 石凌云真的拿她没法子,只得站起来说:“那好,一块走。” 周媛得意地笑了,摘下风衣披在身上,一面穿一面走向门口,但是没有伸手开门,而是转回身,掩饰不住一脸的机灵和淘气,笑着说:“奖励你。”说着踮着脚尖,突然勾住石凌云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马上退后两步,笑的一脸灿烂。 “干什么?又找事是不是?”石凌云吓了一跳,紧张地往窗外看了看,仿佛怕被人发现似的。其实窗外是马路,隔着马路很远才有几栋住宅楼。 周媛错会了他的意思,笑道:“胆小鬼,你看,我的口红早没了。” “还是当心点好。”石凌云用手擦了擦脸颊,心有余悸地说。 石凌云和周媛骑车出了机关大院,便转向东边方向,路上车辆很多,都开着大灯,你来我往,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周媛跟在他后边,大声问:“你告诉我这是去哪儿啊?” 石凌云扭头说:“去你们家附近再找地方,吃完饭我送你方便。” 周媛哼了一声道:“你还挺会图省事儿。” 周媛的家离机关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由于路上太嘈杂,两人都没有说话,骑了大约十五分钟,石凌云指前边说:“就那个饭店好了。” 周媛笑着说:“算了吧,去这么大的饭店,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石凌云道:“无所谓,也不是天天请你。” 突然周媛急声道:“停车。”说着自己抢先刹住了自行车。 石凌云不明所以,忙停住车,回头问:“怎么回事?”只见周媛愣怔地望着前面,于是自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饭店门口刚刚驶离一辆出租车,何章法副局长和孟影显然刚从车上下来,此刻两个绕过雕像,马上就要走进饭店大玻璃门了。 石凌云愣愣地望着他们,只见他俩快进门的时候,何章法的手自然搭在孟影的腰上,先让她进去。等他俩完全被迎宾小姐引进了富丽堂皇的饭店,没了影儿,两个人才相互望了一眼。 周媛被石凌云的表情逗乐了,问道:“还敢不敢进去?” “真是巧啊。”石凌云摇了摇头说:“我可不逞能,咱们换地方吧。” 何章法领着孟影找了一处最靠里面的雅座,两人背对着外面坐在一块儿,他接过服务员递上的菜谱,点了几道菜,要了一瓶剑南春。等服务员走了,何章法对孟影说:“为了预祝你成功,你二两,我八两。” “你每天应酬那么多,还这么能喝呀?”孟影用头靠了一下他的肩,抚摸着自己的大腿,笑道:“你太厉害了,我刚才都被你折腾散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估计一点也喝不下了。” 这样的赞扬,可能是对一个男人的最高奖赏了。何章法掩饰着心中的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不至于吧?”何章法今年四十七岁,略显黑瘦,他原是部队团职政委,好酒量,够豪爽,只是平时不苟言笑。 “怎么不至于?”孟影道:“不过以后我可不敢上你家去了,你们楼下那三个老太婆,看我的眼神儿怪怪的,真让人难为情。” 何章法沉思道:“是要注意些影响了,以后你到了竞训科,咱们更要加倍小心,有道是人言可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多时,服务员把凉菜和白酒端上来,问道:“白酒起开吗?” “起开。”何章法豪放地说。等服务员走了,他一边倒酒,一边说:“我和你在一起心情好,就是再多喝,也没事儿。” 何章法平时不爱开玩笑,这点孟影早就深知,今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确很不寻常,一时令她非常感动,于是坐直身子,笑道:“好吧,那我就陪你喝,就算回家受埋怨也值了。” 两人高高兴兴地喝了一口酒。热菜很快陆续端上来了。 孟影转变话题道:“今天下午我们考理论,谁承想每个人答得都非常顺利,我猜肯定所有人都得到了答案。” “正常。”何章法道:“只要有竞争,就有猫腻。地方上人情味太浓,人事关系很复杂,谁都有仨亲俩好的,转着弯也能把事情办了。” “你不知道。”孟影用膝盖碰了一下何章法的腿说:“连石凌云都有答案,比我答的还快呢,不过我答的应该比他细致些,所以让他抢了先。” “又小心眼了。”何章法道:“石凌云不是问题,你跟他叫什么真儿?” “是他先跟我叫真儿。”孟影不满地道:“明知道我竞聘这个职务,他还非要和我争,我白给他儿子一套衣服了。” “一套衣服值几个钱?女人啊,就是心眼小。” “才不呢。”孟影打了一下他的手说:“我不再乎钱,只是,你想过没有?他三年前就是科长助理,这方面我不如他吧?” 何章法道:“科长助理算个狗屁,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可惜那时候我没到体育局罢了,如果我在,肯定是你的没跑。” “净会甜乎人。”孟影亲昵地掐了一下他的大腿,斜了他一眼说:“这回我到竞训科,还是在你下边儿,你真要领导我一辈子啦。” “你在我上边儿也行啊。”何章法说。可是话一出口,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他毕竟不习惯开玩笑,于是转换思路道:“其实马建华是被人耍了,你想他初来乍到,石凌云正是他的好帮手,这下来一个李洁,要想干好工作,受累的是谁?是他自己,这个人,没脑筋,如果换了我,就是不行。” “我才不信呢。”孟影笑道:“把李洁给你试试,我不信你不要。” “瞎说什么。”何章法道:“扯远了啊,咱们可有半天没喝酒了,来,喝一大口,祝你早日成为我的部下。”说完之后,才觉得这话有双重含义。 孟影格格笑着推了他一把,靠在他身上说:“你这不是挺能逗的吗?” 何章法道:“也是,和你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会开玩笑了。来,坐起来喝酒,别人都看着呢,影响不好。” 孟影坐起来,看了周围一眼,嗔道:“哪儿有啊?疑神疑鬼,你以为你是谁?人家各吃各的,谁有功夫关心你呀?”说着端起杯来。 何章法跟她碰了杯,喝了一口酒,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放下酒杯说:“是没人关心我,可大家都关心你,因为你长得漂亮嘛。” 孟影瞟了他一眼,笑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笑话了,你这话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都这个岁数了,可禁不住你耍着玩啦。”孟影平时心高气傲,很少说这种气馁的话。 “当然是夸你。”何章法道:“也真是,和你在一起,我也有幽默感了,我以前真是很少开玩笑,这方面你是我的老师,当然还有那方面,很多方面我都要跟你学,来,我再敬老师一口。” 孟影笑道:“你不光会开玩笑了,嘴也甜了。”说着又喝了一小口酒,放下杯,用一支手托着下巴道:“你说吧,事情没成功之前,我心里总不踏实,唯恐出什么意外,弄得鸡飞蛋打,不会吧?” “肯定不会。”何章法道:“你以为我这个局长是吃素的?” “那怎么回事儿呢?”孟影幽幽叹息道:“我这心里总像悬着似的。” “还是小心眼儿。”何章法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理论没考试问题,竞聘报告肯定没有比你强的,答辩要抽的题也吩咐谭晶给你预备好了,民意测评也做了不少工作,再差还能差哪去?就算差点儿,又能怎么样?有我这个主管局长替你担保,班子成员还不都得听我的?让你说,方方面面还缺什么?你再不放心,我也没办法了。”说完,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酒。 一番话把孟影说笑了,她也明白自己是杞人忧天,参加工作这么长时间,像这么斤斤计较的时候还真不多,自己确实太多疑了。她拿起杯来笑道:“生什么气嘛,有话好好说,你分析的挺对,放心吧,我是关心则乱,从现在开始,我什么也不想了,今天就陪你喝酒,非把你灌多了不可。” “这就对了,还算你明白。”何章法端起杯,劝她道:“记着凡事不可太过,否则吃不好睡不香,把伊弄得人憔悴,如果在工作中也这么多虑,还不短寿十年?” “还是领导有水平。”孟影笑着说:“来,喝酒,领导在上我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说完,把酒杯一放,伏在桌上格格笑起来。 第八章 (1) 临阵磨枪 作者:泊林居士 星期三早晨,窗外刚透进蒙蒙亮,石凌云就睁开眼,脑海里止不住翻腾起来。今天东昂市体育局将要上演科级干部竞聘的重头戏,也是他石凌云成功或失败的分水岭。看一个人的身价,要看他的对手,自己将要面对的是相当强的敌手,这回他要毫不含糊地掂一掂自己的斤两…… 不知过了多久,石凌云感觉身边的王佳悄悄起了床,开门出去,进厨房操持儿子吃饭上学。他一个人占了整个大床,于是摊开四肢,放松身体,调匀呼吸,通过想象训练,开始调整自己的最佳心理状态。 二十分钟之后,石鑫背着书包出门,石凌云就起床了。 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当运动员时曾有过这种心理体验,这是一种令人激动的临战状态,己经多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种紧张感伴随着胜利的期待,使人全身充满力量,每一根肌纤维都兴奋起来,脑细胞灵活,肌肉强健。他深深明白这种适度的紧张正是自己需要的,过分放松则懈怠,过度紧张则僵硬,在比赛中都出不来好成绩。 石凌云活动着腰走到凉台上,对着初升的太阳,标枪似的站直身体,虔诚地祈祷:尊敬的天地啊,请赐予我力量和幸运吧。 回到屋里,石凌云刻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剃掉胡须,洗净脸,把皮鞋擦得锃亮,一身深蓝色西服,内穿黑羊绒衫,翻出白衬衣的领子,找出去年朋友送给他的精致高档青花领带,对着镜子细心扎好,还特意整了整头发,双肩展开,笔直一站,斜了一眼站在门口,正自疑惑不解的王佳,微微一笑道:“看这小伙子,怎么样?” 王佳走过来道:“你干什么这是?一大早就瞎鼓捣,是去参加颁奖典礼还是去相亲?”说着,拿起梳子把他的头发弄得蓬松一些,然后取出自己很久没用过的发胶,在他头上左右喷了几下,给头发定型。 “别喷了,太香。”石凌云躲闪道:“这一出去,比女人味还浓,让人笑话。”然后整理了一下领带道:“告诉你,我今天有政务,什么相亲?一点不往正道上想,咱是正经人,想办坏事都不会。” 王佳端详着他,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道:“我呸,你少跟我花言巧语,现在上哪找正经人去?越是嘴上自夸老实的人,越有一套花花肠子,你给我小心点儿,别让我抓住把柄。” “你懂个屁,傻玻壹。” 石凌云骂了她一句,然后很郑重地告诉王佳和母亲说:“今天机关有重要活动,晚上回家肯定早不了,你们别等我。” “你这羊绒衫哪儿来的?”王佳终于发现了问题。“这个嘛。”石凌云抚摸着前胸,拉长声,得意道:“是我们马局长送给我的,可以吧?据说五百多块钱呢。” “屁,肯定是人家不喜欢,才给了你。”王佳扭身走了,走出两步又回头道:“石玻壹,今天我休息,上午跟小梅去逛街,你想买什么?” 石凌云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该玩玩去吧,什么也不用给我买,想着把你儿子糊弄好就行,我走了。”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湿润润的不起一丝尘土,空气显得格外清新,路上不断听到行人叫着“好冷”。石凌云也真切体会到春寒的刺骨,他骑出没多远,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的早餐摊儿,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摇头晃脑地吃下去,感觉暖和多了。 石凌云来到机关,正好八点半。 很多同志都到了,但是因为天气冷,大部分办公室的门都关着。石凌云见周媛办公室欠着条缝儿,于是推开道:“早啊。” 周媛一看是他,马上跳起来,凑过来翻看他的西服,笑道:“哥,你还真穿这件衫啊,冷不冷?告诉你我早来了,是特意给你助威的呀。” 石凌云怕她太靠近不雅,忙说:“谢谢妹子,你先在屋待着吧,我去准备一下。”说着转身拿出钥匙,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周媛跟在他身后,小心地问:“你还没准备好啊?” 石凌云头也不回地说:“准备好了,我就是想静一会儿。” 周媛体贴地说:“那你把门锁好,电话由我接。” 石凌云坐下,拿出自己的竞聘报告,粗粗看了两页,随手放在桌上。他己经看过好几遍了,上面也有多处改动。昨天林文斌、田政和体总王秘书长都曾以各种方式,关心他的准备工作?毕竟体育局从没用这种方式提拔过干部。石凌云回答说差不多,到时候看发挥吧。 马建华还特意给他打电话,告诉他理论考试成绩不错,得了九十八分。石凌云忙问其他人呢?马建华说没注意。石凌云放下电话,心想这不白扯嘛。他打电话问谢俊得多少分?谢俊说不知道啊,你知道?石凌云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提前问一下。 石凌云分别和江建军、方琦沟通过电话,礼节性地问准备的如何?江建军说没问题,彼此还勉励了几句。方琦显得信心不足,他说再好有什么用,领导都内定好了。石凌云听他这么说,也有些不安,究竟是真竞争还是假竞争?不好说,又不好问马建华。但无论如何,不能对演讲掉以轻心,最起码这是展示自我的机会,可以不会出色,也决不能出丑。 九点钟,全体机关人员都到了一楼会议室。 会议室不大,四周靠墙摆放着椅子,能容纳四十多人,中间是椭圆形会议桌,对面坐着九个评委:杨思维、韩淑英、何章法、马建华、刘恒、戴双、纪检组长刑会忠、一名体校副校长和一名体育场副场长。因为体校和体育场的两套班子成员们都出席竞聘会,现在差不多坐满了。 这次还特别把会议室作了必要的变动,撤掉了进门一侧的椅子,腾出场地放了一张桌子,后面放着一把椅子,墙上挂了一条横幅:“体育局机关科级干部竞聘报告会”。大家都纷纷议论说:“还挺正规啊。” 办公室张主任见人都到齐了,于是征求杨思维的意见,“开始吗?” 杨思维扫视了一眼全体同志,点了点头。 “请大家安静。”张主任大声道:“现在开会,首先请杨局长讲话。” 嗡嗡作响的会议室,很快安静了下来。 杨思维用深沉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说道:“这次竞聘是咱们市体育局的一件大事,是我们局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因为我们班子全体清醒地认识到,要把我市的体育事业推向新阶段,就必须以人为本,加强自身建设,我们要把‘强班子带队伍’,作为振兴体育局的根本任务来抓,为提高我局中层干部的战斗力,党组成员一致认为,提拔干部必须坚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以后我们选拔干部,必须坚持这种科学有效的方法……” 他的讲话很简练,大家都给予了热烈掌声。 石凌云注意到只有戴双撇了一下嘴,别过脸去。 张主任道:“下面请韩局长宣布竞聘规则。” 韩淑英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凡参加竞聘人员,每人限时二十分钟演讲,然后抽取答辩题一道,思考一分钟后回答;现场评委九人,当场打分,取消最高和最低两个分数,平均后便是竞聘者的最后得分;演讲结束后进行民意测验,现场是……她让张主任清点了一下人数,说道:“现场共三十七人,包括参加竞聘的十人和借调人员,都有资格投票。今天的竞聘报告会估计结束的很晚,但为保证公平,必须一场进行完毕,所以办公室为大家备了午餐,希望同志们克服困难,坚持到底。” 然后张主任拿出十张扑克牌,反复插弄乱了,散放在桌上,请参加竞聘者抽签,这是搞比赛常用的方法。再看想努力成为机关重要角色的这十个人,一个个都显示出谦虚的态度,无所谓地说:“你们先抽,剩下是我的。” 抽签的最后顺序是:白梅、潘际、江建军、李洁、孟影、方琦、谢俊、林文斌、石凌云和刘聪。张主任公布完讲演次序之后,提示参加竞聘人员退场,第一个人演讲,第二个人准备,依此类推。石凌云推测了一下,按每人半小时计算,轮到自己大约要到一点左右。 石凌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无所事事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竞赛科欢声笑语,似乎人不少,估计这帮人都在那聚会呢。心想自己不能一个人傻呆着,显得没见过世面,索性和他们一起凑凑热闹。 走出办公室,只见竞赛科的门大敞着,里面坐着林文斌、方琦和孟影,插手站着的是谢俊。此时正见刘聪在屋里来回走动着说:“你们抽的好签啊,早讲完早省心,特别是潘际这个大傻子,这回捡便宜了,没想到我最后一个,妈的,我就是出去玩几个钟头,回来也赶趟。” 孟影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道:“谁说不是,我还想上街散散心呢,这倒好,在这儿死囚似的,烦死人不偿命。” 石凌云想起前两天的晚上,不禁心里骂道:口是心非的娘们儿。 谢俊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感慨道:“我猜想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咱们这一小撮人,正为争小小的科级干部,在这里瞎折腾。” “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这世界天生就不公平。”林文斌叹了口气,抱着胳膊说:“某些人的起点,往往是大多数人追求的终点,人家的地板,其实是咱们的天花板。咱们这几块料,就好比在蜗牛角上争胜负……刘聪,你笑什么?不服气是不是?” 刘聪笑道:“我发现你动不动就叹气,比什么比?何苦啊!” “文斌说话我有同感。”方琦自始至终半闭着眼睛,这时睁开道:“你说人家省局的人,随便一提拔,就是县处级干部,更别说国家部委里的同志,只要努努力,好歹提拔个司级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咱们这辈子,唉,都甭指望喽,体育局强压咱们这批人,多少年呐?” 大家对他的话,都有不同程度的感触。 这时李洁很有节奏地从门口走过,一身套装醒目而挺括,透着淡淡的自信。过去没多远,又转回来了,站在门口笑道:“楼下开大会,楼上开小会,一看你们动机就不纯,蓄谋不轨,是林科长带的头吧?” 林文斌招呼道:“进来呀,别总守着门,进来待会儿。” 屋里的几个人,除了刘聪和谢俊对她露出笑脸,孟影、石凌云和方琦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李洁长得不是很漂亮,但很耐看,戴着一副小巧的眼镜,浑身散发出一种淡雅的气质,见林文斌让她进去,她只是小动作地晃了一下手,笑道:“不了,我还有事呢,再说你们这屋里烟雾腾腾,也亏孟影受的了你们这帮烟鬼。”说完再次挥了一下手,轻轻走了。 石凌云心道:你妈的有事不直接上楼,从二楼穿过去什么意思? 孟影听了李洁的话,站起来抱怨道:“真是的,你们这帮大烟筒,真让人受不了,我回办公室了,留下你们互相熏陶吧。”说完,出门走了。 林文斌笑道:“熏走一个少一个。” 哥五个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只见白梅笑吟吟上来了。 刘聪忙迎上去问:“白科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梅笑道:“我从小到大,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紧张得够呛,才得90.2分,总算混过去了。”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方琦笑得有些勉强,说:“我去方便一下。”起身出去了。 林文斌看着他的背影,哈哈笑道:“你们看方琦紧张了,开始尿频,运动员有不少这样的,他纯粹属训练型选手,一到比赛,准玩完。” 果然,方琦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嘴里说:“今天好冷啊。”此后再不讲话了,只是心不在焉听大家闲扯,没多久又去了两次侧所。 石凌云知道,方琦和大伙混在一起,迟迟不回自己的办公室,是不愿意回去面对江建军,才在竞赛科屋里硬撑。 白梅陪他们闲扯了近二十分钟,就听见潘际哼着歌上楼了。 谢俊忙走到门口,喊道:“都在这儿呢,哥们儿。”等潘际走近来,问道:“哥们儿喜气洋洋的,看样子挺成功啊?” 潘际笑道:“妈的88分多,有水平吧?我这个靓仔不过是分母,给你们当陪衬的。”说着,走到刘聪跟前,伸手搂住他道:“我说夯机巴,你别在这儿等天鹅肉吃了,其实名花己有主,咱们只是松松士,下午才轮到你呢,走,咱们打台球去。”说完,押着刘聪出了门。 刘聪到了门口,从潘际的腋下钻出头,咧嘴一笑说:“靠,我以为我颓废呢,原来是报废了。”说完,两个人一高一矮地走了。 众人忍俊不禁,大笑了一场,然后都作鸟兽散,各自回办公室。 石凌云关上办公室的门,站在屋里提气凝神,演练了几式武术动作,自我感觉动作干净利落,韵律生动鲜明,气质潇洒飘逸。 他双足站定,心情宁静,排除杂念,意念手指、脚趾和血、发四梢,挺胸拔背,收腹束腰,紧臀竖颈,随之全身放松,如此反复几次,用意念挖掘自身最大替能。然后喃喃诵念:“天有三宝日月星,我有三宝精气神。”意念浑身百脉皆通、仪表堂堂、健壮雄伟,顶天立地。 过得片刻,只觉自己威风八面,气势如虹,浑身弥漫着无穷的力量,刹时间内外合一,气象森然,唯我独尊。突然二目圆睁,光芒闪射,视人间一切如草芥,大有天地间舍我其谁的豪迈风采。 其实武术套路也好,拳击和散打也好,都讲究气势,所谓“一胆、二力、三功夫”,首先要有战胜一切对手的胆气,否则即使有再高明的功夫也白搭。中华武术有很多拳种要求发声,其目的就是在气势上示敌以威,提高自己的斗志,力求在心理上首先战胜对手。 体育简单地说就是身体的教育,它能培养人们勇敢无畏的精神,坚忍不拔的意志,刚毅果断的性格。优秀运动员不仅需要有出色的身体素质,掌握过硬的动作技术,更要有良好的心理品质,正因为如此,运动员被自然分成两类,一类是比赛型的,另一类是训练型的,前者往往在比赛中有超水平发挥,而后者平时训练能力极强,就像方琦,可一到重大比赛就失常。 石凌云在室内龙行虎步走了两趟,巍然站定,缓缓收势。 忽然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了,只见周媛手里拿着钥匙,急促地说:“哥,我告诉你……”话没说完,她猛然见到石凌云那刚健威武、傲视一切的神态和锋芒毕露的眼神,不由的呆了。 石凌云赶忙全身放松,心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秘密可不好。转身坐在椅子上,神定气闲地问:“什么事急心火燎的?” “啊,对了,有件事儿。”周媛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喘了口气,走到石凌云近前,歪头想了想说:“哥,我正想告诉你,刚才进行了三道答辩题,一个是如何开发体育产业,一个是如何开展全民健身事业,一个是如何提高竞技体育水平。己经进行四个人了,就抽了这三道题,你好好琢磨一下吧。” 石凌云凝神记下,点了点头,看着周媛道:“谢谢妹子,去开会吧。” “不急。”周媛恋恋不舍道:“中途有好多人运河外面抽烟,多出来会儿不碍事。”说着忽闪着大眼睛问;“哥,你刚才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石凌云掩饰道:“准备演讲。” 周媛挨近他,抿了抿嘴唇说:“哥,我给你通风报信,你怎么奖励?” 石凌云用眼光向门口一指,低声道:“注点意,门开着呢。” 周媛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过去,把门关上,然后羞惭惭地回来。 美色当前,石凌云暗自叹息,这不是逼我犯错误嘛,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谁敢说自己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可是想归想,见周媛扭捏的神态,一股怜爱之意油然而生。这么活泼的姑娘忽然娇羞无限,也是石凌云首次发现,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于是牵过周媛的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笑道:“怎么,想撒娇啦?”语气里充满了看穿小妮子心思的得意。 周媛“嘤咛”一声,顺势倒在石凌云怀里,羞不可抑地搂住他的脖子,扭着身子道:“不干,不许你笑话人。” 周媛身上青春气息扑面而至,如缕飘荡,差一点让石凌云崩溃。他用力按住周媛扭动的身体,从脖子上拿下她的手,低声道:“好啦,安安静静说会话,我怎么会笑话可爱的国宝呢?” 周媛刚安静下来的身体又扭动起来,把头扎在他的怀里,哼哼叽叽道:“你还笑,我是你妹,想怎样就怎样,以后不许你这样,就算我赖在你身上不起来,你也管不着。”说到最后,声音己经细不可闻。 石凌云连连点头同意。周媛舒适地躺在石凌云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睫毛不停地翘动。静静待了一会儿,石凌云抚摸着她手背上一个个可爱的小酒窝,拿起来轻轻一吻,笑道:“你真是个顽皮的国宝啊。”说着,用胳膊托起她道:“我的娇小姐,快开会去吧。” 周媛老大不情愿地借力起来,回头看着石凌云,低头用柔润的嘴唇贴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下,退后两步端详着他,抿嘴笑道:“别忘了把口红擦掉。”说完,转身拉开门,兴高采烈地跑了。 石凌云既好气又好笑,他对着镜子擦掉脸颊上的红印,见胸口上也隐约粘了一点,忙用毛巾沾水擦干净。然后坐下,开始分析这三道题。他清楚自己没有急才,如果周媛不事先提醒,自己仓促之间,还真难以应答。 如何开发体育产业?无非是活跃竞赛市场,搞好体育场周边开发,整合现有体育资源……如何发展全民健身事业?这题好办,在自己心里装着呢。如何提高竞技体育水平?正是自己演讲的内容,可是如果这些内容来回重复说,太没意思,如果想再出新意,只能从“人、财、物”三个方面,如何综合利用现有体育资源入手,展开来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再次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不容他多想,周媛又像蝴蝶似的飞进来,只见她神色颇为慌张地说:“哥,孟影的得分出来了,93.2分,目前是全场最高分。” 一阵惊颤掠过石凌云心头。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孟影的得分,徒乱人意。就像一名射击运动员,还差最后一枪的时候,得知自己只要打八环就能夺冠,八环以下就是亚军,可想而知,这一枪击发出去,这个冠军就丢了,因为他失去了“平常心”。 “哥。”周媛紧张地说:“这里面不正常,我特意留心负责抽题的谭晶,她摆出五个信封,露出来的是一长四短,孟影拿的就是那长的,题目是:如何提高竞技体育水平,她居然讲了八点,怎么可能?谁能在一分钟之内想到八个方面的问题?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鬼。” 石凌云一想,立即肯定了周媛的想法,的确匪夷所思。 但目前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关头。他对周媛正色道:“不要管这么多,现在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就比如让你站在桌子上,相信你会很轻松,如果升到二十米高处,你还敢站上去吗?所以说想的越多,压力越大。重要的是心无杂念,无我无敌,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竞技场上只有一个冠军,这个冠军并不一定是实力最强的,但一定是发挥最好的。” 周媛拼命点头道:“对啊,对啊,你说的对,就是这个道理,那你放心准备吧,我下去了。”说着,担心地瞄了他一眼,忧心忡忡开门走了。 石凌云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可是实际做起来,自我调控心理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他忽然感到一阵烦躁,孟影兵强马壮,蓄势爆发,看来自己很难胜出,但是,决不能坐以待毙。 怎么办?冷静,千万冷静,无论对手多么凶猛,也不要被轻易吓倒,现在不能斤斤计较结果,只要发挥出自己最佳水平,其它的只好听天由命。 石凌云此刻己无力把握自己的命运,他清醒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股绝大的力量,是人类不可抗拒的,更不是个体的人所能摆脱的。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顺理成章的,说偶然凑巧也好,叫鬼使神差也罢,这就是命运,这就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石凌云终于抛弃忧虑,慢慢静下心神。 第八章 (2) 成无定数 作者:泊林居士 十二点差一刻,楼下传话,通知石凌云做准备。 石凌云心想:看来演讲进行的很顺利,有些人没用足规定的时间。他照了照镜子,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准备下楼。这时腰间的手机响了,石凌云掏出来一看,是田政打来的。 “你演讲怎么样啦?”田政关切地问。 石凌云笑道:“谢政哥关心,还没轮到我呢,不过快了。” “这么慢啊?”田政语气里透出失望,他说:“我还想请你喝酒呢。” “不必了政哥,局里己经预备午餐了。”石凌云沉了一下,笑着说:“这样吧,想喝酒好办,等晚上出结果再去。假如我败了,你就请客安慰我;如果我胜了,当然由我请你。” “也好。“田政问:”现在形势怎么样?” 石凌云道:“极其严峻,我估计胜算不大,现在就看我的韧性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信心不足啊?”田政不无担心地说。 石凌云听了这话,不由的挺起胸,笑道:“信心嘛,当然有,怎么着我也拼一把,现在正是玩命的关口,挑战自我的时候到了。” 田政在电话里说:“有信心就好,我祝你好运。” “谢谢政哥。”石凌云笑道:“你中午千万少喝酒,否则晚上你不是我对手。”然后随手关闭了手机,按局里规定,开会期间是不允许开机的。 石凌云在办公室打了一段太极拳,调匀心跳和呼吸,对着镜子整领带扶正,确认一切无误,这才开门来到了楼下。 转过楼梯口,迎面正碰上体育总会王秘书长,他刚从会议室出来,一见石凌云便站住了,招手说:“我正想找你。” 石凌云心里一惊,忙问:“有事儿?” 王秘书长笑道:“别紧张,没啥事,会议结束以后,咱们一块去吃饭,稍晚点走,等大家走的差不多了咱们出发。” 石凌云道:“你吓我一跳,我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秘书长道:“小伙子,稳住神,别成惊弓之鸟啊。” 正说着话,会议室门开了,张主任出来道:“石凌云,该你了。” 石凌云正要进去,看见林文斌低头笑着出来了,俩人擦身而过的当口,林文斌回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表达对他的期许。 石凌云微微一笑,从容地推开门,走到演讲座位,大马金刀坐下。 中国武术表演套路中,有很多舒展大气的定式,他在此时用上了其中的韵味。只见他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竞聘报告,放在桌上,两臂一分,双手撑在桌子的两端。自我感觉良好,颇有一种大将风范,然后神采飞扬地向整个会场扫视了一眼。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全都看着他,有两女同志忍俊不禁,捂着嘴偷偷笑了。可能觉得石凌云今天一反常态,或是有些做作吧?周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石凌云用底气十足的男中音开讲:各位领导、同志们,我竞聘的岗位是竞训科副科长,现在,我作竞聘报告如下……然后滔滔不绝开始演讲。他的报告与初稿略有不同,很多地方又重新加工过,演讲中的语气或急或缓,偶尔来个小停顿,就像武术表演一样,每当令人眼花缭乱地演练一段之后,就突然一个舒展大方的定式,然后目光炯炯凝视其中一位裁判,达到一秒钟以上,使裁判心理发生变化,以增加印象分。 石凌云讲到中途,杨思维局长起身出去了,等他快讲完的时候才进来。石凌云猜不透他的用意,索性不去想他。 石凌云讲完最后一句话,抬头扫视了一眼台下,说道:“我的竞聘报告到此结束,请各位领导和同志们批评指正。” 这时办公室的谭晶站起来,手里拿着五个信封递给他,最上面的一封略微明显一些。石凌云心想来了,于是毫不在意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抽出里面的纸条,认真看了起来。 谭晶非常规范地说:“请读一下你将要回答的题目。” 石凌云念道:“如何提高我市竞技体育水平。” 谭晶说:“请思考一分钟后回答问题。” 石凌云早己有准备,不过在此之前还不敢确定题目,这时可以把心神完全集中起来了。他闭上眼,装模作样深思起来,假如不是排在后面演讲,而是突然让他回答己经演讲过的问题,真的很难再节外生枝吐出新意来。 谭晶掐着秒表说:“时间到。” 石凌云好整似暇地抬起头,重新扫视了一下会场,胸有成竹地说:“如何提高我市竞技体育水平,我刚才在报告中已经阐述过了,现在主要强调三点,分别是人、财、物三个方面的合理利用,但是归结起来就是一个硬道理,整合体育系统现有资源,争取社会各界大力支持,集中力量办大事,五指并拢出重拳,打出我市体育事业新天地。竞技体育实际上是精英体育……”石凌云最后说:“我讲完了,谢谢大家。” 张主任说:“现在请各位评委打分。” 九位评委纷纷把写好分数的白纸对折起来,传到张主任手里。 张主任把纸收集在一起,颠倒了几次顺序,然后唱分,旁边的谭晶用计算器统计。过了片刻,谭晶把算出的结果,递给张主任。 张主任略微核实了一下,站起来大声道:“去掉一个最高分98,去掉一个最低分88,最后得分94.3分。” 九个评委给石凌云的分数,差距相当大,这在正式比赛中很少见。 石凌云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朝大家鞠了个躬,转身走下主席台。走出会议室,看见在外面等了很久的刘聪,也顺手拍了他一下屁股。 石凌云缓步走到楼梯口,回头不见有人,立即一步两个台阶上了楼,回到自己办公室,虽然不能仰天长啸,但却兴高采烈地打了一通乱拳,把心中欢畅的情绪大大缓解了一番。不管怎样,能把孟影超过就是最大的胜利。 心花怒放的同时,另一个忧虑让石凌云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个结果并不代表最终结果,还有理论成绩,还有民意测验,这里面大有文章可作,而且最终还要开班子会,等局党组集体研究之后拍板决定。 不久,楼下传来召集大家开会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非常清晰。石凌云拉开门下楼,装出淡淡的表情走进会议室。 见大家都到齐,张主任和谭晶绕着会议室,发给每人一张民意表。 韩淑英站起来道:“大家先不要忙着填啊,看表上共列了十位同志,前面六个你如果同意就打对勾,不同意就打叉。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竞聘竞训科的四位同志栏里,要写顺序号,你认为谁最适合,填一,次之填二,一直到四。好了,现在可以填表了。” 石凌云把表格前边的同志都打了勾,临到江建军和方琦时,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把方琦打了叉。轮到他们这四个人,当然自己排第一,把孟影排最后,想了想,把潘际排第二,刘聪排第三。 大家填写都比较快,有人把表格交到张主任手里,问可以走了吗? 张主任大声说:“先不要走,还有事情和大家说。” 韩淑英等张主任把表收齐了,开口道:“有很多同志建议,把参加竞聘同志的把理论成绩公布一下,这很正常,下面我就公布……” 石凌云最留心自己和孟影的笔试成绩,结果两人一模一样,都是九十八分,真巧啊。江建军两方面比方琦都高,看来他已稳操胜券。 散会之前,杨思维说:“今天大家都挺辛苦,下午可以晚来会儿。班子成员下午四点开会。”然后办公室按照搞体育比赛惯常的用餐方法,给每人发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面包、鸡蛋、火腿、和一瓶矿泉水。 大家乱哄哄议论着,结伴散了。很多人直接骑车回家,也有的互相招呼着让谁请客等等。体总王秘书长给石凌云一个眼色,示意他晚走。 石凌云回到自己办公室,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安稳地看着手里的香烟慢慢烧灼,放远一点,一股清烟袅袅旋转向上,扩散开来。 周媛很快跑进来,坐在他对面,眉飞色舞道:“哥,你真行啊,该你演讲的时候,我紧张得要命,看你坐下的姿势,太有风度了,两只手还这样扶桌子,好威风啊,我直想笑,你真棒,得了全场最高分。” 石凌云笑眯眯地抽了口烟,翘起二郎腿,颠了两颠,扬头吐出几个烟圈儿,随口道:“马马虎虎,还凑合吧。” 周媛笑嘻嘻拿起桌上的报纸,向他抛过去,结果却落到桌上。她说:“你这家伙,装得还挺像,满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不定多得意呢,看你表情就知道,你掩饰不住的。” 石凌云乐呵呵地看着周媛,没有说话。 周媛笑过之后,注视着石凌云,仅几秒钟的时间,她满心欢喜的脸色就暗淡下去,轻声道:“唉,这回你真的不在群体科了,说实话,自从你当我哥之后,我发现你越来越与众不同了。” “多愁善感的小国宝。”石凌云笑道:“不是我越来越出色,而是你平时不在意,最近才突然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显的。” “也许吧。” 周媛索然无味地说。然后无助地趴在桌上,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一脸期待道:“哥,你今天说中午,是我请你还是你请我?不管怎么说,我真为你高兴,咱们必须庆贺一下呀。” 石凌云抱歉道:“今天我请不了你,我答应体总王秘了。” 周媛站起来,不依不饶地说:“我跟你们一块去,王叔不会挑我。” 石凌云尚未答话,桌上的电话“铃,铃,铃”响起来。石凌云道:“肯定是王秘,你信不信?”说着伸出手。 周媛不服气地抢过电话,听了一下,然后递给他。 王秘书长说:“凌云,现在人都走光了,咱们也开路吧。” 石凌云看了周媛一眼,迟疑道:“周媛也想去。” 王秘书长爽快道:“这容易,刚才是她接的电话吧?一起去,多一双筷子的事儿,把这丫头带上。” “那好,把小丫头片子带上。”石凌云故意大声重复。 周媛听了,气恼地抓起他另一只手,狠咬了一下,把石凌云疼得直甩。 周媛早把腿笑软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哎呀,哎呀乱叫,歪歪扭扭站不起来,嘴上说:“快……拉我……拉我”。 石凌云一伸手,把她拉起来,带着她的身子一转,毫不客气在她弹性十足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周媛“嗷”一挺身子,捂着屁股叫起来。 三个人相继下楼。 石凌云忽然想起手机仍然关着,于是掏出来开了机,放回腰间。不料刚下楼没走多远,手机就响了。 石凌云一看是林文斌的号码,忙接了道:“哎,林老师,是我。” “你怎么关机了?”林文斌问。 石凌云抱歉道:“我始终忘开了,林老师,有事啊?” 林文斌说:“我们几个正在水招吃饭,你赶紧过来吧。” 石凌云知道水利局招待所,是竞赛科多年来安排比赛食宿的定点单位。他为难地说:“我正跟体总王秘书长,还有周媛在一起,不方便吧?” 林文斌说:“无所谓,都是机关同志,一块过来。” 石凌云放回手机,朝王秘书长和周媛说:“走吧,上水招。” 周媛一脸的不情愿,嘟着嘴说:“定好的事乱变挂,你们去吧,那么多人,我不想去了。” 王秘书长拍了拍她的头道:“傻丫头,他们是公款吃喝,还省咱们钱呢,这么俊俏的姑娘,也不是见不起人,走吧。” 周媛这才拿定主意,展颜笑道:“我听王叔的。”说着,挽着王秘书长的胳膊,三个人走出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了水招的包间一看,屋里坐着林文斌、江建军、白梅、李洁、谢俊五个人,看样子己经吃喝好半天了。 林文斌见他们进来,对刚敬完酒的水招孙经理说:“我们今天来的晚,你看又来仨,你老兄让大师傅辛苦一下,再给我们添几个菜。” 孙经理连声答应,看着他们赞道:“你们搞体育的个子都这么高。” 白梅笑道:“幸亏刘聪没在这儿,你准熟悉吧?海拔一米六八。” “例外的事情哪儿都有,刘聪那小伙子,有特点,长得结实。”孙经理谈笑自若地说:“反正在你们体育局,个子高的多,” 李洁微笑着招呼道:“周媛过来,坐我旁边儿。” 林文斌看着周媛道:“对了小周,以后她就是你科长了,你们俩好好亲近一下吧。”说着,把王秘书长往上首让道:“你是老大哥,往上请。” 王秘书长客气了一番,还是被推到上座。 谢俊拉着石凌云坐下,用筷子戳他的肚子道:“你妈的真难找。” 石凌云按住他的手,自顾笑着向江建军、白梅点头打招呼。众人说说笑笑,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王秘书长乐呵呵地看着全桌人道:“今天体育局的精华都在这里,是文斌招集的吧?看你们朝气蓬勃的样子,我可真该退休了。”这桌上的江建军、林文斌和白梅同龄,依次小几个月。 林文斌对王秘书长道:“老兄啊,我看你身子骨挺棒的,别再老琢磨退休啦,你看大家在一起多开心。”然后扫视了一下全桌人道:“今天最漂亮的首推小周,年轻俏丽,其次嘛,就要数李洁,中年少妇,风韵犹存……” 李洁粉面含春地推了他一把,啐道:“去你的,恶心。” 江建军扭头看着身边的白梅,补充道:“我们白梅大小姐也不错,据说,我是说据说啊,还是全市老年男人的偶像呢。” 话没说完,就被白梅狠狠掐了一下,疼得江建军直咧嘴。 白梅道:“你不想活了?找死是吧?敢拿我寻开心。” 王秘书长说:“大家在一起是高兴,今天我豁出来,喝两瓶啤酒。” 酒宴重新开始,大家纷纷向新来的同志敬酒。 谢俊给石凌云倒了一大杯白酒道:“兄弟今天表现不俗,应该多喝。” 听了这话,大家都不约而同表扬石凌云不易,有水平。特别是李洁,她端起啤酒道:“凌云,姐敬你一杯,咱们姐俩以后找个机会细聊。” 石凌云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对李洁的敌意己经大减,不管当初如何难受,事到如今,还是重在结果吧。人嘛,还是大度点好,如果不能从内心原谅别人,那他永远不会心安理得,起码大家以后仍然要在一起共事,何必耿耿于怀,闹得彼此都不痛快。于是石凌云笑着跟李洁喝了半杯酒。 林文斌笑道:“失去的也许正是得到,得到的也可能正在失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什么也别说,理解万岁吧。”他的一番话,说的大伙笑起来,其中的奥妙,聪明的人都能心领神会。 这顿饭吃了很久,服务员们都下班了。 孙经理过来关照过一回,敬了大家一杯酒,临走说:“你们慢慢吃,我们也不留人伺候你们了,这顿饭就算我请客啦。” 林文斌笑着说:“不必,现在我就签单,哪能让你赔本?” 孙经理说:“你们常来捧场就行了。” 大家说说笑笑,因为心里笃定,都挺开心的。这其中不踏实的,只有是江建军和石凌云,不过江建军是有把握的,只是等公布结果的事情。石凌云可就难说了,以孟影的实力,不会容易败给他,这点大伙心里都清楚,但是谁都不愿提这件不愉快的事情。 饭吃到接近尾声,林文斌环顾了一下在座的道:“下午我要回家休息去了,你们谁还敢不上班?可以免费搭我的车。” “我。”李洁举手起手。 “我。”白梅也举手。 谢俊说:“既然林科要送,我也不上班了,享受一下林科长的专车。” 石凌云对周媛道:“你跟林科长一路走吧,不必回机关了。” 李洁拉着周媛的手,亲热道:“既然凌云说了,你就回家吧,咱们让林科长一直把送到家门口。” 周媛本来不想回家,但事己至此,只好点头同意。 大家出了餐厅,林文斌用遥控器开了车门。谢俊抢先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笑道:“我特殊,你们三个女同志在后边挤吧。” 林文斌边上车边道:“咱们这么安排,先送白科和谢俊,你们俩最近。然后是小周,最后是李洁。” 林文斌的车走了,剩下王秘书长、江建军和石凌云,三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机关,己经四点半了。 楼道里寂然无声,各科室的门都关着,显然很多同志都没来上班。 王秘书长道:“局长发话可以晚来,但具体晚来多久没规定,谁还没事来机关?凌云你不回家?” 江建军正要开门,他掏出钥匙,听王秘书长这么说,又把钥匙收回去,转头看着他们道:“我呀,也开路依麻斯。”说完,转身下楼了。 石凌云对王秘书长道:“这家伙又耍着玩去了。” 王秘书长说:“我也回家,中午不睡觉不行,感觉疲劳。”然后对石凌云道:“年轻人,我看呐,今天八成不会公布结果,你看看,机关哪个科室有人?都快五点了,该回家就回家吧。” 石凌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老哥,你别走了,我和田政约好吃晚饭,你也一块去吧,先给老嫂子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啥?还要喝酒?”王秘书长道:“还要命不要命啦?我跟你们折腾不起,算了,你们玩去吧,这样喝酒,你嫂子非跟我急不可。” “你当年的豪气哪去了?”石凌云软磨硬泡地说:“少喝点不碍事,过分惜命反而不好,别心理障碍那么重,一块去吧,我给嫂子打电话。”一面说,一面拉着五秘书长进群休科,拿起电话替他请假,然后又和田政定地方。 王秘书长见石凌云真诚相邀,虽然心里不愿意,却也无可如何。他这个年龄,喜欢石凌云这样的实在人。 第八章 (3) 庐山面目 作者:泊林居士 半个小时之后,石凌云和王秘书长在他们常去的小酒店坐下。 石凌云点菜的时候,田政来了,人未落座,先对王秘书长笑道:“好久没见老兄,看你红光满面,肯定是身体康复,重出江湖啦?” 王秘书长摆了摆手,笑道:“我是被凌云硬拉来的,中午陪着机关几个年轻人疯了一回,现在全身乏力。” 石凌云看着菜谱,顺口道:“政哥你别听他说,王秘一听我约你,马上就跟来了,非要跟你较量一下不可。” 王秘书长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年轻轻的,扇阴风点鬼火啊,平时话不多,一到田政面前就逞强,小心我抽你。” 田政笑了笑,对王秘书长说:“他就这样人,挺着人喜欢的。”又对石凌云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意气风发,想必当上科长了?” 石凌云点完菜,对服务员说:“就这样,先上吧。”然后看着田政道:“还没出结果呢,所以不好意思,只好让你买单。” 王秘书长见石凌云当着两位老兄卖乖,不说正经话,于是主动向田政介绍了体育局这大半天的竞聘的情况,。 田政点头道:“是这样,那说明不错嘛,我还有什么必要请客?” 石凌云叹道:“孟影的水太深了,主管局长的份量很重啊。” 王秘书长道:“凌云,你听哥的,别管他们那套邪,既然是公平竞争,而且成绩都公开了,你领先,这个副科长当然就是你的。如果这帮人玩猫腻,那就对不起,谁都不是吃素长大的,豁出去大刀阔斧闹一场,凭什么?必须给咱解释清楚,必须给咱一个说法。” 田政道:“没错,但是不必闹,先讲理,请他们拿出道理来。” 石凌云道:“暂且不要提这件事好不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这叫无为而无所不为,杞人忧天的事咱不能干。”田政道:“但是,凌云我告诉你,所有的胜利,与征服自己的胜利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你今天最大的收获是征服了自我,这才真正值得庆贺。” 于是三个人议论着,开始喝酒。 过了一会儿,王秘书长笑着对石凌云道:“我替你出个主意,告诉你再也想不到的好事,如果当不上副科长,你应该干什么。” 石凌云和田政一听,都停下手中的筷子,听他接着说。 王秘书长笑道:“我也是去年才听说的,知道我们这两年为什么不搞体育舞蹈比赛吗?因为全市的男高手都去南方发展了,专门陪有钱的怨妇跳舞。现在南方富婆很多,还有专程从香港过来的,只要小伙子长的帅,会跳舞,肯定有富婆跟你学,而且包吃包住,一年十至二十万价格不等。去年陈思回来,给家买了一套住房,这不,刚过年又去南方了,还带走好几个舞林高手,差不多把我们体育舞蹈协会的家底掏空了。” “哈哈,这就是变相的鸭子呀,这种事我干不了。“石凌云笑道:”再说我也不会跳体育舞蹈。” 田政叹息道:“王秘说的不是新闻了,现在不仅男人玩女人,同时男人也是富婆们的泄欲工具,重要的不是跳舞,关键是长得要标致,身体要棒。”他嘲弄地说:“凌云,我看你这体格,应该能顶两、三年没问题,到时候发了财,可别忘了我们老哥两个。” “我算明白啦。”石凌云用筷子点着他俩道:“你们两位老哥成心捉弄我,拿我开涮,一股劲把我往火坑推是不是?” 王秘书长笑道:“我这不是耍你,而是为你着想,趁着年轻再不想办法挣钱,到我这把岁数,黄花菜都凉了,还想买大平米的房子?” 石凌云哀求道:“老兄你别拿刀子捅我了,你明知道我哪块疼,还非要再撒一把盐,这不是看我乐子嘛。” 三个人说笑着喝酒,其乐融融,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石凌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马建华打来的,忙朝王秘书长和田政摆手,示意噤声,然后答应道:“哎,马局,是我凌云。” 马建华在电话里愉快地告诉石凌云:“党组会刚散,你的事情定准了,我告诉你一声,免得你睡不好觉。” 石凌云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连声道谢。 马建华诚恳地说:“我倒没什么,你应该感谢的是刘恒校长,今天会上研究别人都容易,唯独到你这卡了壳。某些局长全力举荐孟影,我们都不好讲话,尤其我,显得撵你走似的。最后刘恒站出来替你出头,才把这事摆平,这点连我都佩服,很不容易做到啊。” 石凌云侧头看着王秘书长和田政,眨了眨眼,对着手机说:“我肯定要感谢刘校长,但是更感激你啊,你如果不告诉我,说不定我真睡不着觉,再说,你肯定为我做出了很大努力,谢谢,谢谢马局长……” 马建华嘱咐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在公布以前千万不要外传。” 石凌云道:“马局放心,这事我懂。” 田政和王秘书长见他收起手机,不约而同端起酒杯,笑着说:“祝贺你啊,石科长,这回得偿所愿了。” 石凌云眼角眉梢都是笑,拱手端杯道:“借二位老哥的光。”正要喝酒,手机又响了。这回一看,是戴双的号码,他急忙放下酒杯,示意王秘书长和田政且慢,转身答道:“喂,戴老兄,我凌云。” 戴双大声道:“你小子喝多了吧,怎么舌头大啦?” 由于戴双的声音大,王秘书长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禁惊讶地扭头对田政小声说:“凌云小老弟什么时候和戴双搭上勾啦?还叫他老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石凌云对戴双说:“是,因为心情不好,正跟俩朋友喝闷酒呢。” 戴双骂道:“你小子有吃有喝,老子还饿着肚子呢。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你好好请我一顿,我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石凌云为难地看了王秘书长和田政一眼,说:“我当然欢迎老兄,不过我们这里地方小,不够档次,怕委屈了老兄。” “少他妈的跟我废话。”戴双道:“快告诉地方,我这就过去。” 石凌云耸了耸肩,把饭店地点告诉了他。回头对田政和王秘书长道:“两位老哥,对不起,这位爷我惹不起,我媳妇还在他那上班呢。不过他来以后,你们哥俩好好努力,争取让他多喝点,先放平再说。” “凌云你行啊,都成体育局宝贝了。”王秘书长道:“但是我不喜欢戴双,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太嚣张,你怎么跟他混到一块的?千万加小心,别跟他受牵累。”然后又对田政道:“戴双这家伙跟我们局一把不合,我担心凌云受病啊。” 石凌云无奈道:“这里边的事我也解释不清,总之机缘凑巧罢了。刚才马建华来电话和戴双要亲自过来,无非是向我示好,惠而不费,最终目的就是让我感激他们。现在谁都愿意有权提拔干部,将来好使啊,但是不管怎么说,戴双给我媳妇解决了工作问题,我必须感谢人家。” “话虽是这么说。”田政赞叹道:“但你也够神的了,班子会刚结束就有局长通风报信,难得啊,小样的科长也当上啦,不简单。” 石凌云笑道:“什么叫运气一来山都挡不住?我这叫做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赶上好气候了,以前都是任命,现在非要竞聘。过去不是有一个连升三级的笨蛋笑话吗?我虽然不如人家,但也有点运气。” 田政笑道:“命是失败者的借口,运是成功者的谦词,你现在说什么都不为过,牛啦。” 这个饭店离机关不远,戴双很快赶到了。 石凌云早等在门口,笑容满面把他迎进来。 戴双抬头看了一眼饭店的招牌,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皱了皱眉头。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这个破地方,我还真是头一次来。”两人来到桌前,戴双猛然见到王秘书长和田政,不禁“哎呀呀”大叫起来,引得周围的顾客都往这边看。 戴双道:“真没想到我老哥在这儿,这不是田记者吗?幸会,幸会,都是高人呐。”王秘书长在体育场当过副场长,曾经是戴双的下属,但是年龄比他大。田政干过几年体育记者,他也见过,而且在一起吃过饭。 “没想到,没想到。”戴双连声说,他一屁股坐下,兴致勃勃道:“真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们二位,凌云不简单,能跟你们两位老兄一起喝酒,好,是我好兄弟,王哥肯定比我大,田记者咱俩……” 田政笑道:“咱们以前论过,戴场长忘了吧?” 戴双摸着后脑道:“实在抱谦,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记性差。” 田政说:“咱俩同岁,但我比你大一个月。” “噢,对对,你是老兄。”戴双兴奋地搓着手说:“凌云,赶快给我倒酒,我得敬俩位老兄一杯,王哥喝啤酒,你有小恙,不勉强你。” 石凌云巴不得听他这句话,他拿起酒瓶,熟练地给戴双倒了一大杯酒,趁他们喝酒的时候,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两道好菜。 戴双跟两位老兄喝酒,斯文了很多。为表示诚意,也为迟到自罚,他端起三两大的杯子,与两人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干了。 王秘书长和田政同时喝彩道:“戴场长好酒量,够意思。” 戴双连连摆手说:“两位老兄,职务都是临时的,兄弟才是真朋友,别称呼场长,我不爱听,叫我兄弟最好,凌云还叫我大哥呢。” 石凌云端起杯来对戴双道:“老兄,我替我媳妇敬你一口,衷心感谢老哥对兄弟两口子的关照。” 戴双拍着石凌云的肩膀,对王秘书长和田政道:“我这个小兄弟啊,憨厚君子,人缘好,咱不帮他,谁帮他?再说我这兄弟今天还有大喜事呢,等我喝完酒,再跟你们细说。”说着端起杯子,与石凌云喝了一大口。 戴双放下酒杯,知道他们都想知道体育局的内幕,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刚才体育局党组会的情况说了一遍,特别是在石凌云提职的问题上,主管局长何章法如何毫无顾忌,细数孟影的优点,全力推荐她当副科长,真是一点不顾虑影响。何章法如此举荐孟影,其他班子成员都沉默,谁也不表态,杨思维这个王八蛋也不言语。何章法见没人支持他,就另出一招,建议看民意测验结果,没想到凌云老弟十六票,孟影十一票,结果都不到半数。所以何章法再次提议,竞训科副科长职位的竞聘结果无效,理应由领导拍板决定,当然他作为主管局长最有发言权。 三个人都没想到,关于一个小小的副科长提拔过程,竟然如此一波三折,石凌云在一旁听得更是惊心动魄。 戴双接着绘声绘色地讲:“这回凌云你可真要感谢我了,老子最看不惯他们耍阴谋诡计这一套,于是我提议,民意测验不是按顺序填表吗?那好,可以看第二选择,当初也是这么考虑的嘛。结果第二选择凌云老弟的有二十五票,两下相加超过半数,把孟影远远甩开了。不过何章法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这回大家又都不做声了,我他妈的是坐山观狗斗,倒要看看杨思维怎么办?最后你别说,谁都没料到刘恒站出来打破了僵局,为石凌云出头,他说如果第一名不用,把第二名提职,怎么解释?何以服众?老子又是第一个支持,刘校长说的对啊,否则搞公开竞聘还有什么意义?难道等着被体育局系统全体干部职工戳脊梁骨?后来马建华也支持我的观点,纪检组长刑会忠也表了态。杨思维这老小子才不得不发话,这不,我老弟己经确定当副科长长,真他妈的不容易,我干这么多年工作,还从来没遇见过。” 石凌云听了这席话,非常受感动,半天说不出话来。王秘书长和田政都对这个结果深感满意,一时间三个人都纷纷敬戴双的酒。 戴双来者不拒,极其豪放,他的行为得到了三个人的一致赞扬。最后戴双被捧得飘飘然,得意之下,酒喝得不免过急,很快就高了,摇晃着身子,沙哑着嗓子说个不停。石凌云反而逃过一劫,但是他今天连续作战,喝的酒加起来也不算少。 最后石凌云结了账,田政主动为他分忧,扶着戴双,打车送他回家了。石凌云打车送王秘书长,路上问:“老兄怎么样?没事吧?” 王秘书长说:“没事是没事,不过明天早晨验血糖,肯定要超高了,非挨老婆子骂不可,不过我真为老弟感到高兴。” 石凌云道:“最高兴的应该是我,提职还在其次,有这么多老兄关心我,帮助我,是我石凌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送王秘书长回家之后,石凌云兴冲冲往家赶,一路上不住地想:杨思维之所以迟迟不表明态度,其实旗帜己经鲜明,说明从他本意来说,是想提拔自己而不是孟影,否则一把手提前表态支持孟影,估计大家都会随声附和。戴双对杨思维有意见,那是他的事,与自己不相干。 石凌云进了家门,己经做好了挨母亲责难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母亲和儿子都睡了。王佳悄悄出来,告诉他母亲可能感冒了,老念叨念脑浆子疼,一小时前吃了药,现在睡下了。石鑫今天也早就犯困,写作业直打盹,所以她让儿子先躺下了,答应明天五点叫醒他写作业。 石凌云进了屋,兑好温水,开始洗脸洗屁股洗脚。 王佳在旁边瞧着他,有些纳闷地说:“今天看你又不正常,总嘿嘿傻乐,早晨打扮得新姑爷似的,怎么相亲挺成功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石凌云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她,不说话。 “你这个傻玻壹。”王佳不耐烦了,骂道:“怎么不会说话了?看把你美的,是不是有外遇了,看上哪家的小闺女啦?” 石凌云仍然不理她,把脚擦干,起来在王佳脸上亲了一下。 “又喝这么多,满嘴酒气。” 王佳抱怨道。 石凌云把拖鞋一踢,滚到床上,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钻进被窝,压低嗓子狂笑了几声,露出脑袋对王佳说:“快上床睡觉。” 王佳笑道:“你又动什么坏心眼儿呢?喝酒之后没人陪你啊。”话虽这么说,还是脱衣服钻进被窝。 石凌云见她躺下,忙动手把自己的被搭在她的被上,挤进王佳的被窝,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换工作,我也换工作啦。” 王佳头一躲,发愣似的看着他道:“什么?” “我不在群体科了,以后要到竞训科上班了。” 石凌云说。 王佳松了口气,头又回到枕头上,无所谓地说:“我还以为你长本事,不在体育局上班了,不就是换换工种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没什么大不了。“石凌云道:”可他们非要我当副科长。” 王佳忽地支起上半身,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你升官了?” 石凌云把她搬倒,装作淡淡的说:“快躺下,什么官不官的,副科长算个芝麻官。” “官大官小,也是个官啊。” 石凌云道:“别官啊官的,显得你素质太低,我们这叫公仆。” 一句话把王佳气得用身子使劲拱他,一面说:“去你妈的,说你胖吧,你还就喘上了。” 石凌云笑着脱她的内裤道:“穿着睡觉多难受,咱们光着睡。” 王佳抗拒着说:“我还没想呢。” 石凌云不管她想不想,把她的内裤拉下来,塞到她屁股底下说:“你换了新工作,我当了副科长,怎么着也得庆贺一下。” 王佳一想也是。于是他们两个一起,在被窝里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庆祝活动。这场活动持续了很久,直到王佳没了力气,被他折腾的半死不活,她发现石凌云居然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王佳喘息着说:“我不行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石凌云丝毫没有饶她的意思,继续做着欢庆动作。 王佳又坚持了一会儿,见石凌云还不依不饶,于是挣扎道:“不行了,不行了……我都疼了,谁让你喝这么多?明天再说吧。” 石凌云累得满头大汗,到了此刻,也没有信心交差了。酒喝多了以后感觉不敏感,有些麻木,只好爬下来道:“那好吧,明天再说。” 王佳艰难地并起两条腿,努力把它们伸直,伸手拉了拉被,竟然没拉动,想起明天还要早起叫儿子起床,不由怨声道:“以后你再喝这么多酒,我决不跟你办事了,没完没了,谁受得了啊。” 石凌云起身下床,拿着湿毛巾,把自己上下都擦了擦,然后上床钻进被窝,感觉好累。他闭上眼说:“关灯吧,睡觉。” 王佳躺着不想动,疲惫地说:“我要死了,你自己关吧。” 石凌云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静,只好爬起来关了灯,骂道:“开关在你这边,伸手能费多大劲儿?我看你比猪都懒。” 王佳用虚脱一般的声音道:“好了,算你狠,别光着屁股显神了,快躺下,小心感冒了。” 石凌云躺下,心想这一天生活够充实的,不久便呼呼大睡了。 第九章 (1) 饮水思源 作者:泊林居士 第二天早晨,石凌云被一阵奇妙的音乐吵醒,他吃惊地欠身寻找声源,发现床头的闹钟正“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原来是王佳答应石鑫五点起床写作业,怕睡过头,特意预备的。 石凌云伸手按下闹钟,回头看了一眼王佳,只见她斜着身子,仍然睡得死沉,嘴角略向上翘,微微带笑,不知正做什么好梦。于是推她道:“快起来,儿子等你叫呢。” 王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他问:“几点了?” “五点。”石凌云没好气地说:“这是你放的闹钟吧?怎么不提前告诉一声?突然一叫,怪吓人的。” “哎呀。”王佳急忙坐起来道:“我上的闹钟,怎么没响?” 石凌云道:“你睡的跟死猪一样,能听到闹钟响才怪呢。” 王佳开始穿衣服,抱怨道:“都赖你昨晚胡折腾。”说着,扭了扭脖子,呻吟道:“这一宿睡得香,你要不叫,我能睡到十点。” 石凌云见王佳出了屋,复又躺下。听到石鑫起床,洗漱完毕,心想好儿子,关键时候挺有毅力,说起来真起来了。然后听外间没了声音,估计儿子写作业了。他一看表五点半,于是一面穿衣服,一面叫王佳进来。 王佳推门道:“大早起不好好睡觉,穷嚷什么?” 石凌云道:“玻壹,你别做早饭了,我出去买。” “喝,还是当官好啊。”王佳笑道:“心情也变好了,你快去吧,我正好再躺会儿,感觉浑身累得慌。” 石凌云道:“我看你是在体育馆呆糠了。”说着穿好衣服走出去。 恰好母亲端着尿盆出来,诧异道:“你起这么早干嘛?” 石凌云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脸颊说:“给你们买早饭去。” 母亲被他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她用肩膀象征性地擦了一下脸,满腹狐疑道:“这孩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么大的人了,总让人不踏实。” 石凌云跑下楼,骑上赛车直奔体育局。此时路上少有行人,清风送爽, 令人倍感舒畅。不大功夫来到机关,大院里非常安静,他直接骑到楼梯口,飞身下车进了楼道,在体育局常常公布通知的墙上搜索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禁略感失望,其实心里也明白,现在不可能有公示出来,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四处看了一眼,恋恋不舍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一步三回头,走出楼来,骑上车往回返。 在家附近买了油条和豆浆,上楼开门,石凌云高兴地叫儿子道:“石鑫,过来吃饭,看爸爸在工作如此繁忙情况下,还不辞辛苦,起大早为你买饭,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否则对不起爸爸的一番苦心。” 儿子转过脸来,不服气地说:“我奶说,你这是抽疯。” “不许跟你爸没礼貌。”王佳一面拢着头发,一面过来教训儿子道:“只有你奶和你妈有权利说他,你不行,就算你爸的缺点再多,也还有优点,这不给你买早饭来啦?快点吃,好好上学是正经。” 石凌云笑道:“你真他妈的会说话。” 一家人吃过早饭,儿子背着书包上学了。王佳把桌子收拾干净,穿上衣服对石凌云道:“我上早市买菜去,今天午饭由我负责,馆长给我二十块钱,说让大伙包混馄吃馒头。” 石凌云道:“你们中午就这伙食啊?” “换着样儿吃呗。”王佳不满地说:“我们跟你比不了,你们是机关,整天大鱼大肉,生猛海鲜。”说完,开门走了。 等石凌云解完手,从侧所里出来,母亲对他道:“你也该走了。” “不急。”石凌云手里拿着小说道:“我准备晚去会儿。” “什么人你是?还有上班故意迟到的?” 石凌云不耐烦道:“老妈你少操心行不行?我必是有我的道理。”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干脆道:“不管你了。” 九点钟,石凌云骑车拐进机关大院。 他锁好车往楼道里走,眼看见计财科的韩燕和姚安详正站在大厅里,指着墙上赫然贴着一张白纸黑字的通告,边看边议论。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今天石凌云一大早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张通告。他按捺住兴奋地心情,走过去打招呼道:“姐俩看什么呢?” 韩燕快言快语地说:“石科长,中午你要请客呀。” 石凌云站住,平静地看着墙上的通告,笑道:“没问题,我妹妹想吃饭还不好办?再简单不过了。” 姚安详接口道:“甭说便宜话,反正你们这六个人谁都跑不了。” 市体育局张榜公布了科级干部竞聘结果:拟任林文斌为竞训科科长;李洁为群体科科长;白梅为计财科科长;江建军为法规产业科科长;谢俊为办公室副主任;石凌云为竞训科副科长。并且公示十天,在此期间,如果对以上六名同志有意见或看法,可直接到体育局纪检组反映相关情况。 石凌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心中无限感慨,命运跟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非要把理所当然的事情扭曲,还好,自己总算没白奋斗一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副科长,但是得来却着实不易。人如果独处,又相信别人不会发现自己,难免会做出率性而为的举动来。石凌云此刻就是这样,他感慨了半天,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四壁抱拳拱手道:“对不起了诸位,该说再见了,人生聚散无常,希望都不要太介意,分分合合,肯定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后会有期……” 正说到兴高采烈处,周媛突然推门进来。 石凌云忙收回手,坐下干咳嗽了两声,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忽然想起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不久前有过类似的感觉,为什么来着? 周媛眨着一双大眼睛,噗哧笑了,问:“干什么呢你?演戏呀。” 石凌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站起来道:“我找马局去。” 周媛推他坐下,笑盈盈的说:“你急什么,不是想躲我吧?挺不简单啊哥,这真是天随人愿,真到竞训科当你的副科长了,祝贺你呀哥。”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她叫的毫无顾忌。 石凌云此时感觉心里突突的,实在拿她没办法,走又走不掉,只好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吸了一口,烟雾熏得他眯起眼,然后微微一笑道:“不是我不简单,而是事情本身就不复杂。” 周媛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两下,撇嘴道:“说大话不腰疼,好意思啊?看你前两天失魂落魄的样儿。” 石凌云挠了一下头,笑道:“我还不至于像你说那样吧?”随即学周媛的声调道:“失魂落魄的样儿,我真那样?太夸张啦。” 周媛盯着他,看了半晌,垂下睫毛叹道:“你这回到竞训科,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说完,挨过身来,倚在他肩膀上。 石凌云想起来了,昨天同样在这个办公室,曾出现过几乎雷同的一幕。他发现周媛有着很强的接触欲,难道活泼的女孩子都这样?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可别让人说出闲话来。他立即站起来道:“什么见面机会少了?不就隔着两间办公室嘛,多愁善感,我要上楼找马局长了。” 周媛重又把他推着坐下,赌气道:“不许去,我还没跟你待够呢。” 这时候电话响了,石凌云顺手拿起来,答应道:“喂,你好,马局吧?我正想上楼去见你,好,我这就上去。”放下电话,石凌云看了一眼门口,关得好好的,于是照周媛的屁股轻轻打了一掌,理直气壮埋怨道:“都赖你,马局正找我呢,你搞得我多被动。”。 石凌云敢这样出手打周媛,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大,凡事有一就有二,前两天打过她的屁股之后,曾见她很享受的样子,心中自然少了顾虑,此后难免会因一生二,由二生三,以至无穷,谁知道呢?石凌云己经开始喜欢打屁股的感觉,颤颤巍巍,实实在在,挺好玩的。 周媛满腹委屈地说:“人家不就想跟你多待会嘛。” “机会多的是,但是要注意影响,知道吗?这是在机关。”石凌云拍了拍她的头,走出了办公室,临关门之关,回头看了周媛一眼,发现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正转头往这边看。 石凌云上楼来到马建华办公室,从口袋里掏出已经保存了很长时间,始终没舍得拿出来的中华烟,抽出一支给他点上,然后坐在沙发上,自己也点上一支烟,随手把烟放在桌上。 马建华始终留心他的动作,见他坐下,明知故问道:“公示看了吧?” 石凌云欠身笑道:“看了,真要好好谢谢马局,没有你的大力支持,我真就完蛋了。”这倒不是蓄意夸大马建华的功劳,而是话必须这么说。 “还是凭你自身的实力。”马建华谦虚道:“我虽然能起一定作用,但不是决定性的,主要还是你自己努力。”说着往后一靠,嘘出一口烟气道:“这回你到竞训科了,以后群体科有事,你要过来帮忙啊。” 石凌云毫不含糊道:“马局,你有事找我,说明你瞧得起石凌云,为群体办事我义不容辞,以后不用你发话,只要使个眼色,我马上就到。” 马建华对石凌云的表态感到满意,俩人又聊起昨天班子会发生的事情,之后又猜测了部分机关同志会有什么心理活动的闲话,石凌云在马建华办公室待了近一个小时,这才告辞回到群体科。 石凌云拿起桌上的电话,打通了戴双的办公室,关心地问:“戴主任,我是小石,老兄昨晚没喝多吧?” “你小子还知道问候我,算你懂事,妈的,昨天肯定出丑啦。”戴双粗声大气道:“不过没事,放心吧老弟,我正要召集中层干部开会,有空咱们再聚。”忽然又问:“你媳妇在体育馆还可以吧?” “岂止可以,她当了十年工人,从来没这么舒服过,简直美死了,感谢老兄,真诚感谢……”石凌云还没充分发挥,戴双就笑骂着把他截住了。 石凌云放下电话,手仍按在话筒上没抬起来,想了想,他又给体校办公室宁主任打电话:“宁姐,你好,干什么呢?我好想你呀。” 宁主任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说:“好啊,你这个臭小子,就知道胡闹,跟大姐油嘴滑舌,怎么?当上副科长,随心啦?” 石凌云故作惊讶道:“宁姐消息灵通啊。” 宁主任笑着说:“机关闹得沸沸扬扬,我也得留心不是。” “宁姐,我想现在过去找刘校,他在吗?” “好啊你。”宁主任叫道:“原来是想找刘校长啊,我还以为专门给我打电话呢。他现在正忙着,从上班到现在屋里没断人,都是找他汇报签字的,下午清闲点,你下午过来吧。” 石凌云把电话放好,伸了个懒腰,心想这回彻底没事了。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随便看了一眼,又顺手扔在桌上。心想这回再不用为群体工作牵肠挂肚了,爽,一下子真有如释重负之感。 左右闲着无聊,他站起来,悠哉悠哉走出办公室,到楼道里转了一圈,随意推开各科室的门,方便就多坐会儿,不方便就走人。 大凡被提职的同志心情都好,没提职的人,也各有各的想法,石凌云发现孟影和方琦没来上班,想必是闹情绪吧,正常。 到底还是刘聪和潘际年轻,没有心理负担,借此提拔干部的机会,他俩和机关部分同志一起,连说带闹,嘻嘻哈哈,开始对这六人逐个进行讹诈,宣称假如不请客,马上就上纪检组举报云云。 林文斌等人当然不信他们会去举报,但大家都是同事,自己提职,别人理所当然要逗一逗,而且同志们己经提出要求来了,不理睬肯定说不过去,不过要说请客,一是费用难拿,二是招呼不齐也不好。眼看快到中午了,刘聪和潘际等人催得甚急,于是林文斌带头,每个人都爽快地掏出两张红票,凑了一千二百块钱,让韩燕和姚安详等人去买些水果、瓜子之类的食品。林文斌还大方地拿出车钥匙,让刘聪和潘际开车送他们。 此后几天里,体育局机关所有科室里的零食不断,连每个局长办公室都有一份。大家心情都很愉快,笑话百出,乐滋滋地议论说:“还是竞聘好啊,可以狠狠敲这帮人的竹杠。” 这天中午,石凌云竟然很少见地主动回家吃饭了。他打定主意,这段时间一定要安分守己,少惹事为妙,别让人抓住把柄。这时时候,知道谁心存忌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公示阶段出点麻烦不值得,特别是自己总跟周媛在一起腻歪,早晚非出事不可。 下午石凌云按时上班,在办公室跟周媛聊了一阵,不久刘聪和潘际推门进来,大家又天南海北的瞎扯淡,逗得周媛不停地笑。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石凌云估摸着刘恒差不多醒了,于是起身告诉周媛自己出去一趟,有事电话联系,又对刘聪和潘际道:“你们接着聊吧,我不碍你们的事了。” 刘聪笑着说:“你早该走。” 潘际说:“你以后总这么聪明就好了。” 周媛没好气道:“你们都走吧,我早烦你们了。”石凌云不再理会他们,微笑着下楼,从车棚推出自行车,出了大院,先去礼品市场转了一圈,这才去市体校。 体校办公室有两间,其中主任专用一间。 石凌云来到主任办公室,进门见宁主任正在写材料,二话没说,从怀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小礼品盒,走过放在她的稿纸上道:“一点意思。” 宁主任急忙站起来推辞道:“这是干什么?不能要,不能要。” 石凌云道:“宁姐,不是我客气,咱姐俩谁和谁呀?不过是一枚胸花而己,费不了多少钱,好宁姐,给我一个面子,快收起来吧。” 费了半天口舌,宁主任还是坚持不要。 最后石凌云急了,凑过去道:“宁姐,你们知识分子怎么这么捌扭,你再说一句不要,我就亲手给你戴上啦。” 宁主任见他诚心实意,不好再推托,嘀咕道:“这孩子,也真是……”说着,把小盒放进抽屉,刚把抽屉推上,转念一想,又拿了出来,当着石凌云的面,灵巧的拆开包装,捻着胸花左右端详了一下,掩嘴笑道:“好精致啊,这么漂亮,我戴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石凌云道:“这是我参考售货员的意见,特意为你挑选的。宁姐,你如果戴上,准保平添几分神采,连年青小伙子都得追着你看,不信你拿过来,我给你戴上试试。” 宁主任伸手点着石凌云道:“平时挺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变坏啦?油嘴滑舌。”听了这话,石凌云不由的一阵反思,自我感觉还真变了不少,这说明事情的变化确实能改变人的心情啊,心境一变,人也跟着变了。 石凌云正想跟宁主任开几句玩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没办法,这就是办公室的特点,没准什么时候,电话就不合时宜响起来。石凌云见宁主任拿起电话,于是站起身,朝她比划了一下,小声说:“我去找刘校。” 宁主任一边接电话,一边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石凌云敲门进了刘恒的办公室,发现外间没人,于是直接走进里间,把一桶新产的龙井放在刘恒桌上,由衷地说:“老科长,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您,一点荼叶略表寸心,感谢老科长为我仗义执言。” 刘恒抬头看了他一眼,怀疑地问:“你知道了?”见石凌云点头说是,刘恒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神情变得有些黯淡。他站起来,领着石凌云来到外面会客间,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把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推给他。 “没想到班子开会,扩散的这么快,不正常啊。”说完,刘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昨天我在党组会上带头发言,之后两个多小时心情都难以平静,伤人的滋味不好受啊。如果我不说话,什么事都不会有,昨天晚上回家,我忍不住跟你嫂子说了,她安慰我说你正直一辈子,又不是头一回了,只不过这次得罪的是副局长罢了,其实无所谓,别老跟自己过不去。后来我想想也对,公理自在人心,我并不是偏袒某一个人,我的意见代表了大多数同志的意愿,我是为体育局的整体形象考虑,我的立场没错,我理直气壮,所以也就坦然了。” 听了刘恒的一番肺腑之言,石凌云很感动。是啊,现在谁愿意得罪人?特别是与他同级的副局长,而且不是为他个人的利益。谁说男人说话不带感情?石凌云此时就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了,他发自内心地说:“老科长……我真不知道怎么……总之,太感谢了。” 刘恒笑了笑,以长辈的口吻告诫道:“你从现在开始,应该低调处世,要知道言多语失,特别是近两年内要夹着尾巴做人,对人恭敬,就是庄严你自己。不要相信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信条,应该踏踏实实干事,和和气气待人,千万不要张狂,你还年轻,跟我这岁数没法比,在机关工作要懂得审时度势,见机行事,凡事留心,多动脑子,切记啊。” 石凌云感到刘恒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温暖着自己的心,于是诚恳地说:“老科长,你放心,我一定照你的话做,不给你脸上抹黑。” 刘恒对石凌云的态度很欣慰,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本身就稳重,这方面我是很放心的,当副手有很深的学问,遇事要多请示科长,做到谦逊礼让,不与科长争功,还要勇于承担责任和压力,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要乱出头。文斌和你对训练工作都不很熟悉,一定要沉下心来研究训练,争取短时间内成为训练方面的行家里手。” 石凌云说:“我会的,老科长,我一定用心,决不辜负您的期望。” 刘恒含笑道:“好啊,我愿意看着你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 石凌云从体校告辞出来的时候,只觉风和日丽,天空一片蔚蓝,放眼望去,各项目的运动员们正在四处训练。 他感到自己沉稳了很多,也成熟了不少。自己在竞聘中有惊无险,有许多偶然和必然因素掺杂在一起,并非水到渠成。自己的努力只是一方面,他暗自庆幸有谢俊、田政、林文斌、周媛的帮助和同志们对自己的良好评价,特别是老领导的关心和支持相当重要,看来自己确实因祸得福了。生活美好啊,感谢冥冥之中帮助过自己的同志吧。 石凌云考虑再三,没有专程去体育场感谢戴双,一是戴双本身大咧咧的无所谓,二是在非常时期,还是与他保持适当距离为妙;三是等过些日子,找个恰当时机再感谢他也不迟。 孟影居然连续一个多星期没来上班,大家不禁议论纷纷,有谣言说孟影闹情绪了,还有的说孟影提条件正威胁领导呢。石凌云心想她有什么理由、什么条件威胁人?她能威胁谁呢? 但是谣言往往不攻自破,这天孟影来机关了,出乎人们意料,她表现的非常开心,说是来体育局办调动手续的。原来市教育局精简机构之后,缺一名体育干部,正准备物色一名体育教师到局里工作,孟影消息灵通,而且有高人帮忙运作,结果调市教育局体卫科工作了。 教育局比体育局强多了,这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体育局的同志们吃惊之余,都不禁会问:既然有这样的大法术,为什么不在体育局继续耍?那多过瘾啊。不管同志们怎么议论,石凌云心里清楚,孟影可不是没本事的人,不过这样最好,省得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仇视。随后章法局长惋惜地放出话来:体育局人才流失,是体育界的通病。 第九章 (2) 群英荟萃 作者:泊林居士 马建华不愧为军人出身,干任何事情都抢占先机。机关公示还差两天结束,他就把李洁叫到自己办公室,谈了半个多小时,交流对群体工作的看法,并提出了一些要求,他吩咐李洁抓紧联系石凌云,着手交接工作,尽可能多从他那里了解情况,以尽快适应新岗位,以免今后工作被动。 李洁迟疑道:“马局,我很热爱群体工作,也想早点接触群体工作,可是现在还没正式任命,我直接找小石不合适,再说我到群体科任职,小石可能会有看法,说不定还会有很大的意见,要不你通知他一声?中午我请客,大家先联络一下感情好不好?” 马建华说:“可以,不过据我所知,小石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通过近一年的接触,我对他还是很了解的,我这就他给打电话。” 李洁道:“我还有个建议,马局,为以后更好地密切工作,方便石科长随时过来帮忙,最好把林科长也叫上,小石毕竟是他的副手,今后无论小石往咱这跑得再勤,林科长也无话可说。” 马建华道:“今后借重竞训科的地方很多,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在马建华的撮合下,李洁大大方方请了一次客。 桌上共有马建华、林文斌、李洁、石凌云、周媛和司机张师傅六个人,大家边吃边谈,共同祝贺三人的升职,气氛非常融洽。 马建华道:“文斌啊,今明两年省举办农运会,你们要多多帮忙啊。” 林文斌笑道:“马局你放心,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再说小石是群体出身,以后他一半是竞训的人,一半是群体的人,什么事情都好说。” 李洁端起酒杯,对石凌云道:“我干群体工作没经验,凌云你走之前,可要多留宝贵意见呀。” 石凌云说:“没问题,其实群体工作很容易,宝贵意见谈不上,但是体会还是有的,只要你不嫌烦,我会毫无保留地合盘托出,而且群体科还留有周媛这位干将呢。”他回头嘱咐周媛,回去把一些重要文件找出来,先给李洁送到楼上,以便让她尽早熟悉业务。 周媛点头答应了。 石凌云的行为得到了马建华的赞许,也得到了林文斌的高度评价,李洁更是万分感激,她频频举杯与石凌云喝酒,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 下午回到机关,周媛跟着石凌云进了办公室,坐在他对面,怏怏不乐地说:“你傻吧?我看你是不是不成熟啊?” 石凌云笑道:“哈,居然教训起我来啦?你说我怎么不成熟。” 周媛哼了一声道:“什么叫不成熟?告诉你,第一在领导面前知无不言,把领导的话当圣旨;第二把同事当朋友,对同事推心置腹;第三自作多情,别人夸一句就晕菜;第四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第五不会给自己找借口,还有……总之,你就是这样的人。” “了不起。”石凌云笑着说:“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 周媛气恼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揪着他的领带道:“少跟我打岔,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忘性太快啊。” “别小家子气。”石凌云说。他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儿,第三次拍了周媛的屁股,笑道:“我懂你的意思,小同志,心计太多不好,咱们没必要难为人,李洁熟悉工作是早晚的事,不是我所能阻挡的。记住,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啊。” 周媛深深地看了他,仿佛在研究稀罕物,半晌方摇头叹道:“我的傻哥哥,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呀。” 体育局科级干部竞聘结果公示两个星期之后,机关召开全体会议部署工作,正式任命林文斌为竞训科长;李洁为群体科长;白梅为计财科长;江建军为法规产业科长;谢俊为办公室副主任;石凌云为竞训科副科长;刘聪为副主任科员,调整到体育总会办公室,协助王秘书长工作;潘际为竞训科副主任科员;谭晶为办公室副主任科员。另外,将方琦同志报请市直机关党工委,任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现任办公室张主任报请市委组织部,为体育局助理调研员。最后,局长杨思维要求:三天之内,以上同志各自到岗,尽快进入角色,积极开展工作。 体育局这次大调整,是机关党组对部分同志提职以后平衡的结果,较好的体现了体育局班子的领导艺术,以小见大,以大见小,莫不如此。 石凌云心想,假如孟影不调走,领导未必不给她安排一个适当的岗位,但也不能怪孟影操之过急,就像当初自己一样,她也是宁折不弯的人物,眼见大势己去,赌的就是这口气。可能何章法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轻敌,为了他自己的尊严,肯定为孟影这次调动工作卖了很大力,同时体育局这次的竞聘活动对她也是一次良好的转机,否则没有这次波折,孟影也调不到教育局,阴差阳错,也算得上因祸得福吧。 方琦对这次调整的结果比较满意,正科级的党委副书记,毕竟上了一个台阶。刘聪明摆着是到体育总会主持工作去了,因为王秘书长身体不好,隔三差五不上班,现在刘聪也算是堵挡一面的将才了。潘际当了副主任科员,拿着副科级的工资,也算说得过去。 这些日子,何章法副局长始终没找过石凌云谈话。 石凌云现在真切体会到,等待的日子很难熬啊,他只盼时间过的快点,再快点,恨不得把这几天一下子翻过去。 不仅石凌云不踏实,林文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来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必要憋着呢?他也只能安慰石凌云说:“别着急,再等等。” 石凌云神色黯然,叹道:“也只好再等等了。” 体育局开完全体会的第二天上午,石凌云正独自一人在群体科犯愁,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眼皮都没抬,懒得去接。片刻之后,就听周媛在对面办公室喊:“石科长,把电话拿起来,何局长找你。” 石凌云差点叫出声,心想终于盼来了,急忙抄起电话,刚说“哎”,就听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是何章法,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这冷静的声音把石凌云的热血制冷,他答应着放下电话,忽然感到一阵紧张,赶忙跑到竞训科,悄声对林文斌说:“楼上叫我呢。” “何?”林文斌用眼神问,见石凌云点头,林文斌释然一笑道:“该来的必然要来,别想太多,他说什么你都听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石凌云紧闭嘴唇点点头,带上竞训科的门,惴惴不安地上了楼,在楼道里他很快振奋起精神,颇有视死如归的架势。到了何章法办公室,石凌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何章法的声音:“进来。” 何章法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抽烟,一支手插着腰,瘦而直的身材,给人一种威严肃穆的感觉。 石凌云站在门口,轻声叫了声:“何局。” 何章法没回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只说:“小石,坐。” 石凌云闻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悄然坐在沙发上。他不好意思观察何章法,于是也作沉思状,心想你会我也会。 过了一会儿,何章法舒了口气,缓缓转回身,注视着他道:“小石啊,欢迎你来我分管的科室工作,以前咱们交流不多,但我平时很看重你的为人,这次竞聘你不负众望,当上了竞训练科副科长,我很为你高兴。” 石凌云忙站起来,努力挤出笑容道:“谢谢何局夸讲,我做得很不够,希望以后能多得局的教诲,争取更大进步。”他很清楚何章法在言不由衷,但自己的回话也必须冠冕堂皇,此时心里产生了一种猫和老鼠的感觉,他想自己的笑容一定很不自然。 何章法严肃地说:“石科长,机关人事复杂,我希望你要跟我保持一致,多年来,我始终保持部队作风,你既然是我部下,就一定要对我忠诚,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向我汇报,能做到吗?” 石凌云道:“你放心,何局,我一定做到,保证不让你失望。” 何章法微微点头,抬手看了看剩下的半支烟,然后插进烟缸里说:“我相信你能做到。这样吧,你告诉林文斌中午都不要回家,我请新老竞训科的同志吃顿饭,为你接风,为刘聪送行。你回去抓紧收拾一下,尽快到竞训科工作,你和林文斌一间办公室,目前你们科人手不足,我必须从体育场调人过来帮忙,就这样,没别的事了。” 石凌云告辞出来,感觉脊背发冷,他下楼首先来到竞训科,见只有林文斌一个人,于是随手把门关上,默默坐在他面。 林文斌看着他,关心地问:“谈的怎么样?” 石凌云摇了摇头,用双手搓了两把脸,眨了眨眼道:“不好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然后一五一十把何章法的话学了一遍。 林文斌听完,以拳击掌道:“好家伙,玩得够阴,布局深远,令人不寒而栗,佩服啊实在是佩服,这真叫长翅膀的不是天使,是鸟人,如果真要让孟影当我的副科长,我还有活路?” 接着俩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林文斌直起身子说:“你今天上午搬过来吧,我给李洁打电话,你们一齐动手,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你竞聘竞训科副科长的时候,李洁曾暗中给你出了很大力……这件事本来可以告诉你,又我怕你们中间有隔阂,产生不必要的误会……”然后林文斌把那段二十多天前发生的事情,给石凌云细细说了一遍。 “是这样啊,真没想到,”石凌云说:“那我还要感谢李姐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没必要感谢,彼此能理解就行了。” 石凌云巴不得早点搬过来。他趁林文斌给李洁打电话的时候,先动手把眼前这张桌子的抽屉拉出来,一个一个清理干净,然后铺上新报纸,整理完毕,这才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 周媛早在留心对面办公室的动静,听他搞的乒乓乱响,于是拉开门过来帮他收拾,噘嘴埋怨道:“也不叫人一声,这么快就走了?” 石凌云笑道:“总赖着不走,也耽误别人啊。” 周媛停下手,扭头看着他,轻声道:“哥,我以后想你怎么办?” “你可以上竞训科或者打电话嘛。”石凌云低声笑道。 “没劲,哪有现在方便?”周媛道:“想什么时候见你都行。” 石凌云笑着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周媛撒娇似地叫起来,吓得他看了看门口,心里暗自后悔,自己真是兴奋过头了,这要让人看见,还了得? 过了一会儿,潘际也被林文斌派过来帮忙。他们这边一动,全楼道都动起来了,方琦在法规处收拾,预备往楼上迁居;刘聪也把东西往体育总会搬,给潘际腾地方;楼上的知道下边科室准备各就各位,也行动起来,许多同志跟着帮忙,一时间体育局楼上楼下开始了搬迁大行动。 不久,谢俊提着两个塑料袋,指挥办公室的同志把李洁的东西搬下来,来到群体科,见周媛正往潘际的怀里放书,于是对潘际道:“好啊,从没见你小子这么勤快过,是不是想借机跟周媛亲近呐?” 潘际埋怨道:“你怎么把我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多不好意思。” 周媛嚷道:“你们再敢拿我取笑,别怪我不客气。” “我可不是拿你取笑,都是他们惹得祸。”潘际搂着一摞书,看着周媛道:“我要是你啊,早爱上我了。” 周媛道:“我呸,看你那德行,你以为你是谁?” 李洁跟在他们后边进来,支了支鼻梁上的眼镜,对石凌云道:“别忘把你的金银细软都带上,回头再要,我可不给啊。” 石凌云挨近她耳边说:“我有一个秘密跟你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谢俊说:“你俩干什么?我可都听见了啊。” 李洁不知道石凌云想说什么,继续认真听他说:“我在抽屉里留下一盒安全套,你慢慢用吧。”说完马上躲到一边,惹得谢俊哈哈大笑。气得李洁追着石凌云,使劲踩他的脚,嚷道:“你学坏了你。” 等大伙闹过劲儿,石凌云把自己和老科长留下的两套钥匙交给李洁。 李洁白了他一眼,只从他手里拿了一套,然后推他的手说:“那套你留着,群体科就是你的家,无论什么时候,你想来就来。” 石凌云说:“那可不行,丢东西我说不清楚。” 李洁坚决不收,一定要石凌云拿着,打着马建华的旗号说:“你再不拿就见外了,你是不是嫌弃群体科啦?” 石凌云无奈,只好说:“那我就先拿几天。” 中午,石凌云、刘聪和潘际乘林文斌的车来到东昂市宾馆,四个人穿过大厅,走进后面的雅兰精舍,没想到里面已经坐了一桌的人:何章法高居上首,张主任、江建军、白梅、李洁、方琦、谢俊、孟影都在,大家七嘴八舌,正聊的热闹,再加上他们四个,一共是十二位。 石凌云和林文斌对视了一眼,他俩谁都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 大家依次坐好,热菜陆续上来。 何章法开口道:“今天原本是竞训科内部聚会,后来本局长一想,人太少,不热闹,又考虑大伙辛辛苦苦都挺累,于是扩大了范围,把各科室的精英都叫来,希望大家以后对本局长的工作大力支持。孟影同志很快要去市教育局工作了,这次特意叫上她,权当为她送行。”说着举杯道:“本局长专门拿来四瓶好酒,管了不管饱,因为下午还要工作,不能让大家喝醉。” 众人纷纷叫好,举杯感谢何局长的盛情。 随着一道道美味佳肴流水般的端上来,桌上的气氛日渐高涨,张主任举杯,倡议集体敬何局长一杯,祝何局长身体健康、工作顺得、万事如意。 于是众人端起杯,七嘴八舌说着祝福的话,高高兴兴喝了一口酒,然后都轮番敬何局长酒,一时间搞得何章法应接不暇,他止住大伙道:“你们别光顾敬我,都互相敬,把气氛烘托起来。” 众人几乎个个春风得意,你一言我一语,开始闹哄哄的彼此敬酒,男士们喝白酒,女士们喝啤酒,彼此打圈儿互敬,刹时间气氛非常热烈。 江建军喝完一杯啤酒之后,开始换茶水了。 大伙嘲笑他连女人都不如,白梅笑道:“你们谁检查他一下,看看江科是不是太监啊。” 江建军不紧不慢地说:“太监就是公公,以后你就叫我公公好了。” 李洁推白梅道:“你惹他干什么,凭他那张嘴,你能讨得好?” 何章法道:“张秀才你也别沉默了,都说你当着女同志爱讲笑话,该出手时就出手,活跃一下气氛,大家借你的笑话好多喝酒。” 听了何章法的话,方琦、谢俊和石凌云都起哄道:“是啊,张主任,别闷着了,来一段,不光何局长爱听,我们都爱听,大伙说是不是啊?” 大家都附和,只有李洁和孟影提出抗议,说张秀才是老流氓。 张主任笑着对她俩说:“既然何局提议,我就说一段。你们俩也别装纯情少女,孩子都十几岁了,还假模假事的装正经,其实女人无所谓正派,只是因为受的诱惑不够,所以才正派。”几名话把李洁和孟影说的答不上话来,众人偷着笑了一回。 张主任见大家都没异议,于是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道:“现在开讲,说有一村妇去报案,嚷着说丢死人呐,俺昨晚被强奸了。警察说冷静点别激动,那个人长得啥模样?村妇低头想了半天,说我没敢看,不过肯定他是个新手,因为他老半天找不着地方,还是我帮着扶进去的呢。” 众人听了,都大声喝彩,一个个乐不可支地说:“妙不可言啊,这些好笑话你是怎么收集的?总是别具匠心。” 只有三个女同志骂张秀才,说他是流氓加三级。 何章法说:“张秀才讲得这么好,大家都喝一口酒吧。” 于是大伙一面笑,一面举杯喝酒。唯独三位女同志拒绝饮酒,不高兴地说:“跟你们男人在一起,简直是活受罪。” 江建军揶揄道:“你们享受的时候跟谁说啦?” 刘聪年轻气盛,不等大家笑完,就站起来举杯敬林文斌,而且出人意表地说:“我敬体育局最牛叉的科长一口酒。” 这话首先引起何章法的好奇,他饶有兴致的“咦”了一声,问:“这话从何说起?为什么林文斌最牛叉?在座的哪个不牛?” 刘聪解释道:“何局是这么回事,林科是两个科室合并之后当的大科长,正是小母牛坐酒缸——醉牛叉。”话音未落,众人哄堂大笑。 何章法颌首道:“有道理,林文斌确实最牛那个了。” 潘际听何章法表扬刘聪,也不甘示弱,举杯敬江建军道:“江科,我敬你一大口,你也不简单,你是小母牛过生日——牛叉大了;” 大伙又都轰然大笑说:“好啊,刘聪和潘际无论到那,都妙趣横生,这回又要别出心裁说相声了。” 刘聪又端起酒杯,伸向白梅道:“白科,我该敬了你。” 白梅笑得正合不拢嘴,摇手道:“不用,不用,你没好话。” 江建军对刘聪道:“你别听她的,女人说话总爱唱反调,其实她心里正如饥似渴呢,你干脆说吧,白科是什么?” 白梅一拍桌子,拿筷子指着刘聪,咬牙道:“我看你敢瞎说。” “我们搞体育的不会转弯抹角儿。”刘聪咧嘴一笑道:“如果说错了,我认罚,白科长你是小母牛竖蜻蜓——挺牛叉。” 江建军抚掌叫好道:“白科长这蜻蜓,竖的棒。” 白梅点着刘聪,气急败坏道:“反了你,好好,你等着,现在人多,我给你留面子,回头看不把你大卸八块。” 林文斌大感兴趣问:“李洁呢,她是什么?” 李洁顿时急了,生气道:“刘聪,你敢编排我,我跟你没完。” 刘聪心中大乐,缩着头惊恐万状道:“我好怕哟。” “刘聪胆小。”孟影灿然笑道:“潘际你说,我看你们早编排好了。” 潘际道:“我……我也不敢说啊,不过……我下定决心还是要说,李科长是小母牛翻筋斗——一个牛叉接着一个牛叉。” 大家兴奋的捧腹跺脚说:“精彩啊,比喻得再恰当不过。”就连何章法这么不爱笑的人,也微微笑了,屋里的气氛达到空前的高潮。 石凌云见大家闹得不亦乐乎,悄声对女服务员说:“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服务员捂着嘴,转身出去了。 李洁用杀人的眼光盯着潘际道:“你等着,看我不拧烂你的嘴。” 谢俊自告奋勇问:“我呢?” 潘际哑然一笑说:“你是小母牛骑摩托——牛叉轰轰。” 谢俊更兴奋了,笑道:“你们哥俩挺能编呐,石凌云是什么?” 刘聪嘿嘿一笑道:“石哥是小母牛蹦迪——左一个牛叉,右一个牛叉。”大伙顿时绝倒,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都说:“这饭吃不下去了。” 何章法点头道:“好啊,既然开了头,索性把在座的挨个说一遍,以助酒兴,今天喝酒气氛挺好,出乎我意外。”然后问道:“孟影怎么说?” 潘际嘻皮笑脸道:“孟姐是小母牛出差,这边牛叉够了,到那边牛叉去了。方书记是老母牛不怀孕——牛叉坏了。” 全桌的人都忍俊不禁,怪笑、尖叫声乱成一团。白梅笑得泪流满面,指着张主任,“他……他……” 刘聪道:“张主任,不好意思,你是小母牛坐飞机——牛叉上天了。” 全场顿时沸腾了,众人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张主任拍了拍桌子道:“静一静,你们俩说说,何局长是什么?” 刘聪和潘际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何局没事。” 全桌的人刚安静一会儿,一听这话,都差点喷饭。 “你俩居然也有不敢说的时候?”林文斌用手捋袖说:“在座诸位,咱们不能再忍受了,这俩小子一搭一唱演双簧,不仅侮辱了咱们的人格,还侮辱了咱们的智商,这么一帮人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何局长,你号召大家一起想办法,糟蹋一下他俩,咱们不能就这样便宜他们。” 何章法显出平易近人的风度道:“林科长说得对,这两个小子太猖狂,太肆无忌惮,大家喝口酒,想法怎么把他俩编进去。” 大伙都收起笑容,搜肠刮肚出了半天主意,仍然不得要领。孟影笑道:“我给刘聪想了一个,算是姐到教育局之前给你留的纪念。” 刘聪站起来道:“姐,你说,我正恭候着呢。” 孟影俨然一副智者,沉吟道:“你是小母牛练倒立——牛叉起来。” 何章法马上道:“不错,孟影有水平。” 大家顿时眉开眼笑。趁众人起哄捧场的时机,谢俊低声对石凌云道:有个屁水平,还不是抄袭来的? 大家又抓耳挠腮替潘际找词,雅兰精舍一时安静了下来,潘际眨眼看着大家,后来实在忍不住,站起来道:“各位领导不用为我费脑筋了,卑人姓毛名遂,还是我自己说吧。”于是端起杯,喝了一口酒,大声道:“我就是那小母牛选美——比较牛叉。” 何章法一挥手道:“通过,喝酒。” 大家各自回味,还真是那么回事。 只有白梅道:“他美?我看他是臭美,是臭那个。” 刘聪笑道:“白科长,你报复也太快了吧?” 眼见在座的没落下一人,全都编排完了,众人欢天喜地,都不约而同道:今天这顿饭吃得愉快,感谢何局长给大家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这样的聚会还要经常搞。 “没问题。”何章法道:“大家只要看得起本局长,这样的聚会保证经常有,怎么样?大家信得过么?” 大伙异口同声地说:“信得过。” 林文斌提议道:“咱们一齐祝何局身体健康,工作愉快,步步高升。” 何章法正色道:“打住,‘步步高升’这句话不可瞎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但是人不可得意忘形,否则乐极生悲。” 大伙齐声说是,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喝高兴酒吧。 方琦道:“咱们祝何局长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这话准定没错吧?” 大伙都说:“好,咱们敬何局长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寿比南山……” 喝完酒,潘际招呼服务员道:“先给我上碗米饭,我饿了。” 刘聪毫不落后地说:“给我来两碗,我肚子早扁了。” 白梅满面春风地骂道:“你们俩除了哗众取宠之外,就是知道吃。” 潘际笑道:“白科,我还会干别的事,你要不要试试?” 林文斌道:“小潘,别胡说,多吃菜,越说越没六了。” 大家吃完饭,全体人员都回机关继续上班。这一下午,有的浑然无事,有的趴桌子睡觉,有的到处找人侃大山…… 第九章 (3) 薪尽火传 作者:泊林居士 下班前一个小时,马建华来到楼下,准备给群体科的同志开会。他让周媛从对面办公室搬来两把椅子,吩咐道:“小周,你去看石凌云在不在,就说我叫他,让他过来一起商量事儿。” 周媛应声而起,乐颠颠跑到竞训科,悄悄推开门,露出脑袋,见林文斌正在打电话,她用小动作向石凌云招了招手,悄声说:“石头,马局请你到群体科来一趟。” 石凌云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林文斌。 林文斌一边听电话,一边朝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去吧。” 石凌云出了竞训科,带上门。他在前边走,周媛在后边紧跟,并且调皮地用拳头捅他的后腰。尽管这里楼道里没有人走动,但石凌云被她吓得紧走了两步,心想这孩子真是肆无忌惮呐。 李洁对马建华如此看重石凌云颇不自在,她暗下决心,一旦自己着手群体科工作,一定要干出样来让机关人看看,李洁不是凡人。只要马建华不明确提出让石凌云过来,她尽可能不主动去找石凌云。此时见他进屋,马上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笑着说:“凌云,你过来坐这儿。” 石凌云摇了摇头,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笑着看了马建华一眼,转脸对李洁道:“算了,那是你是位置,帅不离位,我没资格坐。” 李洁又推让了一番,石凌云坚决不去,此时周媛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马建华道:“好了,你们都别客气了,新的群体科刚刚组建,我认为有必要开个小会,商量一下今年的工作,凌云你是老群体了,我特邀你过来,是让你帮着想想点子。” 石凌云微笑道:“我还能参加群体科的会,感到既亲切又荣幸。” 马建华忽然问:“你中午喝酒了?” 石凌云笑着点点头,又指了一下李洁。他现在无所谓,反正也不归马建华管理,而且他喝章法局长的酒,理所当然,该谁解释谁就解释吧。 李洁不得不接口道:“是何局长请的客,把我们这些人都叫去了。”说着把中午一起吃饭的人名,掰着手指给马建华算了一遍。 马建华扫视着她那微红的脸,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是怪何章法手伸的太长?还是怨自己没心计?片刻之后,马建华抬头道:“去年底,省局召开了群体工作会议,是我和凌云参加的,还有前些日子召开的国民体质监测会议。总的说今年群体要干三件大事,一是国民体质监测;二是省农运会跨年度举行,咱们要参加武术、篮球、民兵军事三项比赛;三是全民健身宣传周活动。”马建华看着他们三人道:“大家都想想怎么搞,各抒己见。” 李洁看周媛埋头思考,于是对石凌云道:“我刚接手群体工作,一点想法也没有,马局特意把你叫来,还是凌云你说吧。” 石凌云笑了笑道:“马局把我叫来,我不能白来,那就说说,想法可能很不成熟,不过是抛砖引玉,供大家参考吧。” 马建华对李洁和周媛道:“你们都拿笔记一下。” 石凌云道:“先说国民体质监测,第一步要成立东昂市国民体质监测领导小组,组长必须由咱们主管市长担任,因为监测对象是三至六十九岁的人群,涉及到各行各业,所以成员单位必须有市直机关工委、教育局、总工会、农业局等单位的领导和被监测三个县区的主管县区长,这样的构建,对监测机关干部、幼儿、学生、职工、学民的样本,操作起来就有了保证。 第二步是造专项预算,报政府和财政局申请专款。上一次监测,咱们给三个县区各拨了五千元钱补贴,因为咱们监测队人吃马喂的,调费不小,至今相隔五年,这次给多少?应该群体科拿主意。” 马建华爽快地说:“这回肯定要比上次多,具体数额再定吧。” 石凌云接着道:“第三步是召开领导小组会议,咱们群体科先把任务列出来,分工明确,请市长来部署任务,让各单位各部门各县区各负其责,不要互相推诿。特别是三个县区的各类监测样本,必须在县区长的领导和协调下才能组织完成,在这关键时候,就显出政府行为的重要性来了。 第四步是培训监测员,抽调体校十五名左右的老师,加上三个县区文体局的同志,这样也就成立了咱们市的监测,。然后利用八月份的暑假期间,开着体校的面包车,拉着监测人员,分别到三个县区进行监测。这个时期人们穿得少,便于测体重、量皮脂……等等吧。 第五步就是把监测结果报省,咱们市也要写监测报告。上回的监报告咱们有存档,照着旧样描皮就可以了。当然监测过程中还有很多小窍门,现在空口说不清,到时候再议吧。” 李洁记的很认真,尽管心里不服,但实际操作起来,这些经验还是很有价值的,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体质监测工作大概就这个模式。”石凌云想了想,半是恭维半是真诚地对马建华道:“关于参加省农民运动会,马局长是部队团长出身,荣誉感非常强,我想肯定想要争取好成绩。” 马建华看了李洁一眼,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那是,咱们也算比较大的城市,怎么能屈居人后?” 石凌云笑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要借运动员,特别是武术项目,咱们市的水平不高,我可以到我们体院武术系借学生,按名次发奖金,学生们正乐不得的呢,当然咱也不能忘了老师们的好处。” 李洁抬头看着石凌云,心道:你们过去的成绩,原来是这样得来的。 石凌云接着道:“篮球比赛,可以让平阳县陀子头镇的篮球队去,他们镇的工业公司效益非常好,公司领导还特别重视篮球活动,养着一支半专业的篮球队,这两年调进了好几个高手,水平相当不错。他们为此尝到不少甜头儿,公司领导们经常带队跟电力公司、自来水公司甚至市里的钢铁公司等等有用的单位切磋交流,通过打比赛增进感情,所以他们公司从来不缺水断电,业务方面得了不少实惠。另外派他们去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咱们省钱,他们正愁没有参赛扬名的机会,所以随便给他们一些训练补助或者服装费,那怕不给钱,他们肯定也愿意去。” 马建华一拍大腿道:“这是个金点子,就这么定了。至于民兵军事三项,我负责联系部队老战友,找几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参赛,不就是射击、投弹、五十公里武装越野嘛,非他们不可。” 石凌云笑道:“马局,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啊。” 马建华放下手道:“你只管说。” 石凌云道:“我们以前参加比赛也找过部队战士,但实践证明不如咱们运动员的成绩好,因为这三项里最难的项目就是武装越野,长跑运动员毕竟是专项,战士们是赶不上的;其次是投弹,这需要天赋;最后是射击,但凡运动员集训两个月,步枪射击都能打个八九不离十。所以选材第一要长跑好,第二要投弹远,射击反倒不重要了。” 马建华道:“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是有一点你可能不知情,估计是部队没借给你们好战士,我当团长的时候,地方如果向我借人,我也不会痛痛快快借给他们业务尖子。” 石凌云知道马建华没有赞同他的观点,不免有点后悔反驳马建华,心想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刘恒老科长教训的对,少高谈阔论,我己经不在群体了,还这么多话干什么?于是兴致有些消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借运动员的事情要早运作,不论是大学的也好,部队的也好,都宜早不宜迟,因为农民运动员参赛报名,必须首先提供身份证原件,才能确定有无参赛资格,所以要早打报告,好请公安局给办一批身份证。” 李洁问:“身份证不好办吧?” 石凌云道:“也不难,只要主管市长批示一下,请公安局大力支持。但是需要咱们提前把运动员名单列出来,把照片准备好,报告中要特别强调集中办理,最后集中销毁,再是给制证科的同志们一些好处,也就办下来了。” 看见李洁很惊讶的样子,石凌云笑道:“马局提到的全民健身宣传周活动,可以继续按往年搞的那些模式,把各区县的大活动都揉进咱们市里统一活动的内容,借鸡下蛋,省心省力,年终弄个省先进应该很轻松的。” 周媛忍不住插嘴道:“你不说要举办健身操舞培训班,还要搞全市性比赛么?上次咱们去省里开会,马局长也同意的。” 马建华说:“是啊,咱们市里不组织活动不行,凌云你再说一说办健身操比赛的事。”说着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递给他。 石凌云拿出打火机先给马建华点上,然后点着自己的烟,抽了一口道:“我有一个师姐,她在咱们市教育学院体当体育教师,现在己经是副教授了,她对健身操舞方面很有研究,自己创编过很多套操舞,在省里获过奖,还在咱们市电视台领过操。” 李洁很感兴趣地问:“是不是叫魏岚啊,前几年总上电视里教健身操?” 石凌云说没错,就是她。 李洁笑道:“是她啊,我还跟着电视学过一阵子呢,可惜都没学全。” 石凌云道:“给各县区发个举办培训班的通知,地点设在教育学院体操馆就可以,最好利用双休日,学生们不上课。吃住在学院对面的招待所,每县区来两名领操员,大概三十人吧,市区的学员不用住宿,他们可能多派人来,估计需要食宿的也就二十人,每人每天收八十元就够了,两个人加起来总共不过五百元,各县区文体局还能承受。上午十点报到,二天半时间,学一套健身操、一套健身秧歌,带点地方特色,然后考核,结业后让领操员回到各县区再去办班推广。比赛的时候每队出二十到四十人,队形变化就很丰富了,也算是全民健身宣传周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一举两得。” 李洁高兴地说:“我看挺好,小周咱俩也跟着学学。” 马建华弹了弹烟灰道:“凌云说的可行,你跟你那位师姐联系一下,看她什么时间有空,培训班的事就这么定了,我看最好同时下两个通知,一是举办培训班,二是举办健身操舞大赛。等到举办大赛的时候,我再找个赞助单位,搞得热热闹闹的,多请一些记者们,好好宣传一下,把咱们群体活动搞得红红火火。” 石凌云欠身拿起桌上的笔,把师姐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递给李洁道:“我己经跟她商量过这件事了,明天我再给她打个电话落实一下,你随时可以跟她联系,具体培训时间你们掌握吧。” 李洁道:“凌云,我要好好谢谢你,净给我们出好主意。” 听了这话,石凌云的虚荣心得到一定的满足,装作淡淡地说:“按马局说的,我是老群体了,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马建华说:“咱们群体科现在人手不足,得想法借调一个小伙子,跑东到西的方便,你们考虑一下,体育局系统有这样合适的人选没有。” 李洁道:“我举双手赞成马局的提议,行,我们在底下悄悄物色,一定找个聪明能干的,不过,只怕咱们看上眼的,人家体育场和体校不放人。” 马建华摆了一下手说:“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否则什么事也干不成。你们只负责选人,一定要把人看准,然后告诉我就成了,后边协调的事情归我负责。”然后转头对石凌云笑道:“行了,小石,你新官上任,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办,去忙吧,我们还要商量一些具体事儿。” 石凌云走后,马建华若有所思地看着慢慢关上的门。过了一会儿,他正重道:“目前全市的群体工作就靠咱们三个人了,任重道远啊,咱们一定要同舟共济,拧成一股绳,把工作干好。现在我也不说当副局长的大话,李洁新来,可以说在座的,只有周媛是群体工作专家了。” 周媛直到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在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同时,也感受到肩上担子的沉重。她见局长和科长都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差的远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自然而然产生了一股动力,她非常明确的知道:展示自我的机会到了。 马建华拿出一支烟,看着周媛道:“听说你正准备考公务员,好好努力吧,就考体育局,只要你笔试过关,面试的时候,我第一个要你。” 周媛尚未答话,李洁笑着说:“那我先替小周谢谢马局,我正缺小周这么一个左膀右臂呢,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知道小周聪明能干,这回该给你分管几大块任务,让你大显身手了。” 周媛保证道:“我会尽我最大能力的。” 马建华点上烟,缓缓道:“咱们市的群体工作是省里的老先进了,李洁啊,咱们可不能让这个先进称号丢在我们手上,有时间你要多研究上级文件,有问题多向省群体处的领导们请示,遇到具体问题多与小石探讨或者问问小周,要保持群体先进,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马局要再这么说,我可睡不着觉了。”李洁笑道:“放心吧马局,办公室那么繁杂的工作我都没落后,在您的领导下,我自信咱们市的群体工作会更出色,这段时间我也考虑了很多问题,很多想法还没来得急跟您汇报,请马局长拭目以待,相信我和周媛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其实不用马建华提醒,李洁也会铆足劲大干一番事业,她从骨子里就有争强好胜,不甘人后的性格,否则也不会一门心思来群体科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马建华脸上露出笑容,高兴道:“群体工作并非高不可攀,它本身自有规律可循,小石在群体科工作多年,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你在办公室干的年头也不短了,所以你本身也有自己的优势,比如文笔过硬就是你最大的特点,群体科每年有大量的活动要总结上报,即使干得再好,总结不到点子上也不行。另外你是女同志,作风细腻,与各部门和群众打交道会有独特的风格,还有小周帮着你,总之,我相信你会在科长的岗位上干的很好。” 李洁有些激动地说:“感谢马局的信任,我会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一定把群体工作干好。” 第十章 (1) 初写黄庭 作者:泊林居士 新一批中层干部上岗之后,体育局机关上下稳定,杨思维认为体育局机构改革圆满成功。办公室遵照他的指示,通知科长们尽快提交各科室工作职能,按市政府要求,准备统一上墙,公示于众。 林文斌把这项任务交给了石凌云。 石凌云初来乍到,对竞训工作比较陌生,为此很费了一番功夫,查了不少资料,草拟出了竞训科的工作职能:贯彻国家《奥运争光计划纲要》,制定和实施全市竞技体育发展规划,培养优秀体育后备人才;指导协调青少年体育训练和各类体育传统项目学校的业余训练工作,安排全市运动项目的设置、布局和分类管理;负责对全市性竞赛工作的组织管理,承办省以上大型体育竞赛;负责裁判员队伍的培养和审批工作;负责二级运动员审批工作。 石凌云完成之后,无形中也对竞赛和训练工作任务有了明确的认识。他相信李洁对群体工作的认识程度会更高,她毕竟是科长,压力比自己大。 林文斌粗粗看了一遍,签署意见:请章法局长审阅。 石凌云拿着上楼送交何章法。章法局长略微修改了一下个别词句,出奇的顺利,让石凌云重新打印,然后交给办公室谢俊。石凌云来竞训科的第一项任务就这样交了差,在新的工作中增长了见识。 过了两天,林文斌请示过何章法,给全科的同志分了工,因为科里目前只有三个人,所以每个人担子都不轻。林文斌负责全面工作,另外分管田径和游泳两大项;石凌云除协助科长工作外,分管射击、篮球、排球、武术、跆拳道、拳击、柔道、摔跤八个项目和裁判员培训审批工作;潘际分管足球、举重、体操、艺术体操、乒乓球、羽毛球、网球、自行车八个项目和二级运动员审批工作。以上各运动项目从训练到竞赛,实行一条龙式管理。 石凌云抽空跟潘际长谈了一次,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时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潘际,却对训练工作非常熟悉,他对市体校十八个项目的六十二名教练员的情况了如指掌,很多教练都是他的朋友。以东昂市的水平,能开展这么多男女运动项目的专项训练,在全省各市来说己经非常不简单了。通过这次谈话,不仅使石凌云对潘际也有了全新的了解,也对全市的训练工作有了整体性的把握。 石凌云把全部教练员的姓名记录下来,准备逐一熟悉。 此后每天下午只要有没其它事情,他就跑到市体校和体育场的各场馆看训练,教练们见新来的副科长检查工作来了,都很热情地向他介绍情况,很快石凌云就把所有教练员在脑子里都对上了号。通过十几天的深入训练第一线,石凌云深刻体会到在基层开展训练工作着实不易,不仅体育器材不足,有时连训练场地都不能保证,经常有教练员跟各场馆的同志闹意见,因为市体育局所属运动场馆有限,一方面教练要开展训练,另一方面体育场要经营创收,结果双方出现了很多矛盾,而且积累了多年。 石凌云把半个月了解到的情况,向林文斌作了反映。 林文斌听了,半晌默默无语,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实际上我也知道,训练经费不足、器材短缺都是事实。训练与场地的矛盾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也是体制问题,目前看,各个市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是块块管理,有的是系列管理,咱们则是两张皮管理,因为训练和场地所处的角度不同,所以各说各的理,教练训练要拿好成绩,场馆创收要挣钱开工资,你说怎么办?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我告诉你,前两天开班子会,听说戴双跟杨局长吵了起来,他们的问题还没解决,哪有闲心管咱们的事情?先等等看吧,不定有什么变化。” 石凌云没想到林文斌对训练问题看的这么透彻,远比自己高明,他也就无话可说了。随着对竞训工作了解的逐渐深入,石凌云品味出竞训科和群体科的差别:竞训工作是硬指标,形象而且具体,可操作性强,全凭拿金牌说话;而群体工作弹性大,工作千头万绪,无休无止,全靠总结争先进。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现在的竞训工作,虽然搞起比赛来没日没夜,但是组织比赛有成就感,还有补助可拿,闲下来时也很轻松。 石凌云己经有二十多天没去群体科了,这些日子他不是扎在办公室翻资料,就是去场地看训练,见到周媛的机会极少,但只要在楼道里一见面,周媛就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而且最初每天都给他发短信,幽怨地表示想哥哥了。石凌云发短信的能力很差,只能偶尔找机会给她打电话,他的话不多,聊几句就拉倒,总说自己刚到竞训科,实在太忙,等有合适的机会好好请她吃顿饭。周媛很无奈,后来给他的短信渐渐少了。 天气渐渐暖和了,进入四月份,每年一度的全省青少年跆拳道锦标赛将在省会举行。东昂市早在一个月前就报了名,代表队的领队是体校训练科的刘向伟老师,教练员郑义。队伍出发后的第二天,林文斌对石凌云说:“跆拳道是你分管的项目,现在科里没有特别棘手的工作,你最好去看一眼。” 石凌云也正有这个想法,马上答应了。他先去了计财科,对正和姚安详闲聊的白梅道:“白姐,我借两千块钱,去省会参加跆拳道比赛。” 白梅皱眉道:“没有,哪儿来那么多钱让你耍着玩?” 石凌云死皮赖脸,非借不可。他深知有时候工作上的事是不能理直气壮的,你可能有一百个理由,但对方有一万个理由来搪塞,所以有只能靠个人感情,连哄带笑地把事办了。白梅最终被他折磨得没了脾气,让他打借条。姚安详把数好的钱给了他,石凌云道了声谢,转身就走。 白梅叫住他,很严肃地说:“一定要按财务规定开支啊,到时候报不了销,可别怪我们掌握制度严格。” 草草吃完午饭,石凌云赶乘长途汽车,下午五点左右到了省会,然后打车直奔住地。到了体育中心招待所,只见大厅内外到处是三个一群、两人一伙的男女运动员,有的说笑,有的打闹。东昂市此次参加比赛人员一共来了十五人,除领队和教练外,还有八名男队员和五名女队员。 石凌云先到负责比赛接待的会务组,问清了东昂市代表队房间号码,兴冲冲地上了楼,找到领队和教练住的标准间,敲了半天门,没反应。心想这两位准是跟运动员们在一起,于是下楼来到东昂市队员住的大房间。运动员住的普通房间,都是四人间或五人间,门都大敞着。石凌云一进屋,两个男队员从床上坐起来道:“老师,你好。”跆拳道队员不像其它项目运动员粗犷,一般都非常懂礼貌。 石凌云和蔼地问:“你们领队和教练呢?” 其中一位队员一边穿鞋,一边回答:“带着队员去医院了。” 石凌云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另一个跪在床上的队员说:“没什么,就是给康彪他们几个人输点液。” 石凌云心想都输液了,还满不在乎呢,看来跟队员讲不明白。于是赶紧问:“知道是哪个医院吗?你们谁领我去看看。” 两个队员都不好意思地摇头,表示不知道医院在哪儿,并说领队和教练嘱咐过,不让他们乱跑。 石凌云立即打开手机,给郑义打电话,这时候不能计较电话费了。电话接通之后,石凌云问:“是郑教练吧,我是石凌云,来省会看你们比赛,我正在招待所,队员情况怎么样?你们在哪个医院?” 郑义哎哟道:“是领导啊,真太关心我们了,我太激动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到。”郑义小伙子今年不到三十岁,风趣幽默,跟谁都自来熟。 过了几分钟,郑义气喘嘘嘘跑进来,一见面就拉着石凌云的手,猛摇了一通,“石科,没想到你亲自来看我们,我代表全体队员向你表示感谢。” 石凌云笑着甩开他的手道:“少来虚头巴脑这一套,队员怎么啦?” “没事。”郑义道:“咱们过去看看吧,很近的。”转头向两个队员道:“这是咱们市体育局领导,看你们来了,都好好待着,别淘气啊。” 一路上,郑义向石凌云介绍情况说:“不是因为有病才去输液,而是有五个男队员减体重半个月了,每天只吃水果,到现在平均每人减五公斤以上,赛前称重全部达到预期的级别,所以下午测体重刚一结束,我赶紧给他们找了一处私人诊所,打点滴,补充点营养,恢复一下体力。” “这么短时间减这么多体重,比赛还有体力吗?”石凌云担心地问。 “应该没问题。”郑义笑道:“这方面我有丰富的经验,不是在领导面前吹牛皮,我现在当省队教练一点问题都没有,领导你就放心吧。” 两个人说笑着,己经来到一处住宅楼前。 郑义引着石凌云拐进一层左侧的私人诊所,推开门,顿时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至。厅里放着四张床,上面躺着三个队员和一个成年人,另有两个队员坐在椅子上输液。 刘向伟领队见他们进来,忙从一名输液队员的床边站起来,迎着道:“石科长来啦。”刘向伟原是体校田径跳远教练,现在年龄大了,加上体校新聘任了年轻教练员,所以他现在被抽调到体校训练科工作。 石凌云上前和刘向伟握了握手,说:“刘老师辛苦了。” “不辛苦。”王老师笑道:“我这是应该的,只是孩子们不容易啊。” 郑义站在屋中间,向队员们大声介绍说:“这位是咱们市体育局竞训科的石科长,特意赶过来看大家,说明体育局领导对我们参加比赛很重视,你们明天都要振奋精神,打出士气来,给东昂市人民争光,给咱们领导脸上添彩,取得好成绩的话,领导还要给你们庆功。”又笑着对石凌云道:“石科长,队员们现在情况特殊,没办法鼓掌,你不介意吧?” 石凌云真想打他一拳,但是当着孩子们的面不合适。他示意挣扎着要坐起来的队员不要动,然后对那个正在输液成年人道:“抱歉啊,影响你了。” “没事,我看着你们挺有意思。”成年人微笑着说。 石凌云对队员们道:“咱们市体育局的领导非常关心你们,派我来看望大家,希望你们克服困难,顽强拚搏,力争发挥最佳水平。”这些都是多年积累形成的套话,说起来毫不费力。 然后石凌云逐个问候每个队员。 刘老师和郑义在旁边介绍:这个是康彪,小伙子控体重最多,减了八公斤,本届比赛非常有实力争冠军;这个是赵毅,他左手的掌骨一个月前训练时骨折了,这回要带伤拚搏;这个是郭健跃,他爸是咱们市辉煌集团公司副总,全家人都支持他练跆拳道,只有奶奶舍不得,见他为减体重不吃不喝,心疼得要命,后来奶奶甘愿陪着孙子一起节食,笑话大了;这个是…… 郑义见石凌云挨个问候完每个队员,小声对刘向伟道:“我估计这几个孩子结束还有一个小时,你和石科长先带其他队员去吃饭吧,给我们留出点饭就行,反正我们也吃不多。” 石凌云忙说:“我不急,刘老师你领孩子们吃饭,我陪队员多待会。” 郑义道:“快拉倒吧,你在留在这儿,队员太拘束,有我一人足够了。再说我的队员,我不看着,算怎么回事儿?” 于是石凌云和刘向伟回了招待所,半路上刘向伟对石凌云道:“别看郑义这小子平时挺没正形,但他对孩子们有感情,确实是真的。” 大会安排的是自助餐。到了吃饭时间,各市队员们呼啦啦交完饭票冲进餐厅,你争我抢的盛菜盛饭。刘向伟把饭票发给队员,让他们去抢着捡好的吃。正在等待吃饭的功夫,只见旁边跑过来一个年青人,对着人群大声喊:“东昂市代表队在这儿吗?东昂市的。” 刘向伟连忙道:“什么事?我是东昂市领队。” 年青人高兴地抢上前来道:“您是石科长吧?” 刘向伟指着石凌云道:“这位是我们市体育局的石科长。” 年青人转过来握着石凌云的手,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道;“我叫刘佳。”说着,拉上他就走,嘴里说:“石科长,我们处长正派人到处找你呢。” 石凌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处长找他,还知道自己的姓名,想必有公事。于是朝王刘老师摆手道:“我先去一下。” 石凌云跟着刘佳,向招待所小餐厅走去,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刘佳是省会体育局竞训处的工作人员,今天晚上他们处长专门宴请各市竞训科的同志。进了了包间,刘佳兴奋地说:“我把石科长找来了。” 餐桌旁围坐着八九个人,这时上首位的一个面容俊朗的中年人站起来,绕出座位握住石凌云的手说:“石科长,快请坐,要不是林科长打电话说你来了,我们还不知道呢。”说着,指着在座的众人一一给他介绍,都是各市竞训科的科长和工作人员。 原来石凌云来省会后,林文斌给省会体育局的冯处长打了电话,告诉说我们市石科长参加跆拳道锦标赛去了,请多关照。冯处长马上打石凌云的手机,却处在关机状态,于是不得不派人四处找他。 石凌云明白事情的经过,心里不由一热,暗中感激林文斌,真是想得太周到了,这是给他创造与各市竞训科的同行们熟悉机会。石凌云知道省会体育局的中层干部都叫处长,实际也是科级,但是听上去气派多了。 在座的很多人问:“石科长什么时候到的竞训科?” 石凌云初时在众目睽睽这下,难免有点放不开,见大家询问,索性端起酒杯,笑着站起来道:“本人石凌云,到东昂市竞训科工作才二十多天,很高兴跟各市的朋友们见面,我今天借花献佛,用冯处长的酒敬大家一杯,东道主莫怪啊。希望各位以后多关照,到东昂市去玩,大家随意,我先饮为敬。”说罢,端起酒杯,向众人略微示意,一饮而进。 众人哇声一片,连称石科长好酒量。当然有的人是真心赞他酒量大,有的人却不以为然,其中有稳重些的同志,内心评价他够轻狂,孰不知石凌云平时的性格远不是这样。但是各市竞训科的同志各人有个人的性格,平时难得相聚,见面都自然感到亲切,尤其在酒桌上,沟通直接而简单。于是众人在冯处长带领下,纷纷敬酒,不多时便喝成了一片。 大家见刘佳忙里忙外,很是辛苦,就有一名科长招呼道:“小刘——忙啊,别总躲着我们了,赶快过来喝酒吧。” 刘佳笑了,说:“你才是流氓呢,等着我,马上回来。” 石凌云中间跑出去一趟,知会了刘老师,告诉他不要等自己吃饭了,然后又回到酒桌上。这顿酒众人喝得热火朝天,有关系好的互相开玩笑,有的东拉西扯,有敬新科长酒的,最后尽兴而散。冯处长让刘佳为石凌云安排了一个标准间,告诉他有什么事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第二天跆拳道比赛正式开始,石凌云和刘向伟坐在场外观战。 跆拳道是以腿法进攻为主的比赛项目。腿的长度和力量是人体中最长最有力的,而且可高可低、可近可远、可左可右、可直可屈、可转可旋,威胁性极大,是比赛得分和实用制敌的有效方法。其次是手臂,可以灵活自如地控制攻防动作。 场外的运动员都蹦跳着,呐喊着为本队运动员加油,有些家长们不惜驱车数百里,赶来为自己的孩子助威。场上运动员每得一分,都会引起场外不同的区域响起一片掌声。场上队员也不断喊叫,为自己壮势,双方队员进攻方法十分简捷,大多刚直硬打,但每有一次巧妙的防守反击或连续有效的攻击动作,都会赢得全场一致的喝彩。 郑义作为教练,是全队最操心的人,他提醒将要比赛的队员提前到外边做准备活动,并指令某个队员去陪练;但凡有本队运动员上场比赛,就到场边教练专用椅上坐着指挥;中场休息时还要为队员放松,指点技术动作;没有比赛的时候就走过来陪着石凌云,向他介绍本队运动员的情况。 跆拳道某一个级别的比赛,必须在一天完成,一般当天下午决赛前六名。为公平起见,临场裁判员都由双方教练员抽签决定。 郑义看左右没人,偷着告诉石凌云说:“这帮裁判里有我好几个哥们儿,特别是负责抽签的副裁判长,那跟我,最铁啦,你看别人抽签是凭运气,我老郑可不是。” 石凌云微笑不语。郑义以为他嘲笑自己,于是红涨着脸说:“科长你不信是不是?待会我证明给你看,我想让那个裁判临场,一准抽到他。” “我信。”石凌云搂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咱们郑大教练的本事谁不知道?你一跺脚,东昂市都会颤半边啊。” 郑义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领导你说话够难听的。” 东昂市代表队一名很有实力的女队员,第二场就碰到了高手,结果被淘汰出局了。郑义气得大骂不止,女孩子不禁痛哭失声。 刘向伟赶忙过云劝慰孩子。 石凌云走过去对郑义说:“你讲话注意点,骂人算怎么回事儿?” 郑义怒气不减,指着女孩对石凌云道:“她妈的她应该可以拿下,她俩本来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上次她还胜了对手,没想到今天这么孬,想赢怕输,技术动作根本没发挥出来,我最恨这些还没上场,腿就先软的蠢货,你说我不该骂?我没打她就算好事儿。” 赵毅在争夺第三名比赛中,左掌骨再次被对手踢裂。 比赛暂停,场边医生给他包扎好掌腕,赵毅要求继续上场。石凌云和刘向伟本想劝阻,但是郑义正重地问队员:“你有问题没有。” 赵毅决然地说:“我不甘心。” 郑义看了一眼主裁判,大手一挥道:“上。” 但是比赛中,对手在本队教练的指导下,始终抓住赵毅手掌有伤的弱点,有目标地进攻,弄的赵毅捉襟见肘,结果成功地把他击败了。 郑义拍着浑身是汗,脸色惨白的赵毅道:“好样的。” 第十章 (2) 物换星移 作者:泊林居士 省跆拳道比赛进行了三天,最终东昂市获得男子团体第二名、女子团体第五名,康彪和郭健跃各夺得一枚金牌。 经过这次比赛,石凌云深深体会到裁判员在比赛场上的重要性,他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注重各项目裁判员的培养,提高他们的业务水平,要让尽可能多的东昂市裁判员参与省比赛,在严格执法的同时,力所能及地为家乡体育事业做贡献。采取的措施一是举办培训班,选拔和发现新裁判;二是通过多种渠道,让更多有潜力的裁判员经受比赛的锻炼;三是积极向各运动管理中心推荐,力争有更多的裁判员达到一级甚至国家级。 另外还有一点,通过比赛,不得不承认在省队训练的运动员水平提高很快,他们在训练条件、实战机会和教练素质等方面,都比地方优越的多。以此推理,各市输送到省队训练的运动员越多,回报也就越丰厚,就会有更多的高水平运动员为家乡摘金夺银,所以要鼓励各项目教练员向省队多输送人才,不能总是把队员搂在身边舍不得放手。 竞技体育是以成败论英雄的。 颁奖结束之后,得到金银铜牌的运动员大多脸上带着笑容,没得奖牌但获得名次的运动员暗下决心,那些一无所获的运动员则游离于队伍的边缘,远离郑义这个核心,唯恐教练没来由的朝自己撒气。 刘向伟私下告诉石凌云:东昂市这次参赛较去年有较大进步。 石凌云也看得出,教练和队员都尽了最大努力,成绩也不错,心想有必要表示一下,于是他对刘向伟和郑义道:“晚饭的时候让队员们集中吃饭,我给你们上些啤酒和饮料,咱们庆贺一下。” “谢石科长好意,但是不必了。”郑义兴奋地说:“郭健跃的父母开车过来了,他们眼看儿子夺得冠军,高兴劲就甭提了,己经在对面大酒店预备了两桌饭,给咱们全队庆功。” 石凌云犹豫道:“咱们吃家长的饭,不太合适吧?” 郑义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合适?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钱请客,咱不去捧场合适吗?你既然到了这儿,就听我的吧。正好省下今天晚上的饭票,到餐厅换些面包和饮料,明天回去路上吃。” 石凌云不言语了,他也考虑:如果请客,回去怎么报销? 东昂市跆拳道代表队全体人员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其中比赛中没有取得成绩的队员,初时担心教练责怪,一个个闷闷不乐,但孩子们天生就属于快乐,他们受环境影响很大,偷眼发现郑义教练笑逐颜开地大口喝酒,很快便把自己的苦恼忘记了,一个个兴奋地融入这热烈的气氛中。 吃完饭,郭健跃的父母一再邀请石凌云跟车回东昂市。他们的孩子既然选择了体育这项爱好,当父母的必然想方设法跟教练搞好关系,特别是跟体育局的同志套近乎,更何况石凌云还是竞训科的副科长,对自己孩子发展绝对有益无害。 石凌云初时不肯,他要和大队伍一块走,但是心里真想马上就轻轻松松回家。后来在郑义的劝说下,石凌云半推半就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郭健跃和他的父母挤在后排。 一路上聊得很愉快,双方都留下了联系方式,半夜就到了东昂市。汽车一直把石凌云送到家门口,临下车的时候,郭健跃的父亲还硬塞给他两条烟。石凌云道了谢,挥着手目送汽车离去。 石凌云提前掏出钥匙,摸黑上楼,开了防盗门,却打不开里面的木门。他忽然想起里面还有一个插销,每逢自己出差,母亲就再加一道保险。但是此刻深更半夜,不是敲门的时候,于是拿出手机,给王佳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终于王佳接电话了。 石凌云故意问:“这是王佳的电话吗?” “你烦不烦?”王佳睡意朦胧地说:“一听就是你这个傻玻壹。” “耳朵挺好使啊,听出是我来啦?”石凌云笑道:“你听出来也没用,半夜正是查房的时间,老实说,你跟谁睡觉呢?” “这你管不着,反正长得比你白。” 石凌云悄声道:“别瞎扯了,快给老子开门。” 王佳惊讶地问:“你在哪儿呢?” 石凌云没好气地说:“我就在门口,你快点儿。” 一会儿,王佳披着衣服开了门,惊喜道:“你怎么回来啦?” 母亲屋里马上有了反应,问道:“凌云回来了?” 石凌云说:“是我,老妈你别起来,接着睡觉吧。”说着,回身锁好门,换上鞋跟在王佳后面进了自己的屋。 王佳像泥鳅鱼似地钻进被窝,露出脑袋说:“你就用暖壶里的热水吧。” 石凌云道:“不用了,我中午睡醒觉刚洗的澡。” 王佳坚持道:“不行,必须洗干净上床。”说完,脸上掠过一片红晕,咬了一下嘴唇道:“深更半夜你把人家吵了,我要好好检查检查,看这几天你是不是干了歪门邪道的事儿。” “检查好啊,那我就舍命陪君子。”石凌云笑着说。他简单洗了洗,然 后把自己脱得精赤溜光,迅速钻进了王佳的被窝。 “讨厌啊你。”王佳叫道:“被都让你抢走了,我冻着了。”石凌云暧昧地笑道:“扯你的蛋去吧,四月份的天气,冷还能冷哪去?我这不是方便让你检查嘛。” “好,那我就认真检查一回。”王佳一掀被子坐起来,调头俯下身子,伸出手,轻声自语道:“你这个坏东西,是不是偷馋啦?嗯?小坏蛋,啊这么快变成大坏蛋啦,还跟我牛气冲天,又想为非作歹?打你,你敢偷摸干坏事,看我废了你,听见没有?不许干那些勾当。跳什么跳?跳脚也没用,还敢睁大眼瞪我,打你一个嘴巴,独眼龙,再打你一个嘴巴。” 石凌云一骨碌坐起来道:“干什么你?欺负人是不是?”然后一下子把她推倒,道:“我让你检查。”说完大张旗鼓地让王佳彻底检验了一番。 第二天石凌云没有休息,也没感觉累,所以按时上了班。 刚打扫完卫生,林文斌就来了。两个人还没聊几句,潘际从对面笑着走过来道:“石哥回来了,比赛怎么样?” 于是石凌云向他俩介绍了市跆拳道队这次比赛的情况,末了他说:“郑义这个教练有些道化,队员技术和战术水平都有明显提高,进步很大。” 林文斌微笑道:“你刚来,还不知道体育局的大变化吧?” “变化?”石凌云看看林文斌,又看了一眼潘际,满脸不解。 林文斌和潘际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体育局换局长了。” “什么?”太出乎意外了。石凌云吃惊地问:“怎么回事?” 原来杨思维和戴双两人经过局党组会正面交锋之后,矛盾大大激化,戴双积极找市领导反映对方的问题,杨思维不得不应战,俩人都频繁地找了很多市领导,影响极坏。于是市里当机立断,把他们俩人全都调换了工作岗位。杨思维被调到市委党史办公室当主任;戴双被调到市文联当副主席,虽然是平级调动,但实际上有职无权,结果闹得两败俱伤。 石凌云听完之后,叹道:“真是不可思议,变化太快了,没想到我刚走两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潘际开玩笑说:“事情发生确实突然,而且事先也没经你同意,你应该找市领导反映一下,这事办的,太瞧不起你石科长了。” 林文斌对潘际道:“你小子,现在是逮谁整谁,明儿找机会该整我了。” 市体育局新来的党组书记兼局长郑克威,原是南平区常务副区长,据说工作很有能力。同时来体育局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副局长左综江,原是市委组织部正科级待遇的办公室副主任。 郑克威来体育局上任的第五天,召集机关全体人员开了一次会。他强调市体育局面临的形势是好的,并充分肯定了体育局前任领导的工作成绩,正是前任领导班子的努力工作,为今后体育事业的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他说:“我来市体育局工作,压力不小。大家知道,体育工作永远不会成为党的中心工作,但体育是为党的中心工作服务的重要一环,所以我们要以大事要事战略,带动全市体育事业发展,我们一定要乘北京办奥运的东风,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全面发展东昂市体育事业,努力提高竞技体育水平,普及全民健身运动,大力开发体育产业。” 会上郑局长重新明确了各位局长的分工:郑克威抓全面工作,分管财务科;左综江副局长分管党委、办公室、法规产业科;韩淑英副局长分管竞训科;何章法副局长分管群体科和体育总会办公室;马建华副局长兼体育场场长;刘恒经市委组织部考察批准,己经被明确为副局长兼体校校长。体育局中层干部和各科室人员一律不动。 这次局领导变动,有多少人失利、有多少人受益,对石凌云来说都无所谓。他分析自己本身,可说是喜忧掺半,喜的是何章法不管他了,卸掉了唯恐被他抓住工作失误的精神压力;忧的是韩淑英分管,他现在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至于王佳在体育馆上班,相信马建华去体育场之后,不会难为她,甚至说不定还能多少捞点好处。 郑克威宣布完局长们的职责分工后,一双眼睛深嵌在浓眉下面,扫视着着与会的同志,继续讲话。郑克威强调说: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体育局要狠抓机关作风的转变,建设高效能机关。杜绝那种工作中千方百计设置障碍,会上同意办,会后顶着办,领导说要办,科员拖着办的坏习气;杜绝那种碰到难干的工作和需要负责任的事情,就踢来踢去的“踢足球” 现象;杜绝那种对局党组会己经定下来的事情,推来推去,磨来磨去,翻来覆去的“打太极拳”现象。 平时机关开会,大家都很松懈,但这次会议却都郑重其事,都想给新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另外也想摸摸新领导的思想脉络。 郑克威说:改进机关作风,关键在人,没有好的干部作风,就不可能有好的机关作风;没有好的公务员形象,就不可能有好的机关形象。应该肯定,体育局机关公务员队伍总体上是好的,但是有三个毛病需要克服:一是“软”,就是对发展中的困难不敢面对,退避三舍,对工作中的矛盾不敢探索,总是畏首畏尾。二是“懒”,就是不思进取,得过且过,一杯茶水坐半天,两张报纸看一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三是“散”,就是纪律松弛,自由散漫,闹不团结搞内耗。 郑克威要求全体同志要解放思想,开拓进取,所扎实工作。他说:“体育局机关人人都是窗口,个个都是形象,要从一言一行做起,从一点一滴抓起,自觉维护体育局形象。各科室要有全局观念,树一流目标,创一流水平,求一流效率,干一流业绩。” 会后同志们议论,这回要真刀真枪干了,真是天翻地覆慨而慷啊! 这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林文斌有事先走了。 石凌云忽然想起了田政,于是给他打电话说:“政哥,咱哥一晃一个月没见面了,你也不想我?” “你不也没找我吗?”田政在电话里笑道:“我以为你新官上任,肯定忙得很,所以没打扰你。怎么着,一块喝点小酒?” “正是。”石凌云说:“咱们一会老地方见,每人一瓶白酒,不醉不休。这些天可把我憋屈坏了,正好拿老哥开心。” 田政轻蔑地说:“到时候还不定谁拿谁开心呢。” 石凌云放下电话,心情愉快,这时电话响了。 原来是韩淑英从楼上打来电话。她吩咐石凌云,告诉大家都别急着回家,她要给竞训科开会。 石凌云心里暗骂,嘴上却说:“我和潘际都没问题,关键是林科长去体育场看训练了,一时回不来,要不……明天您再给我们开会?” 韩淑英说:“不行,你马上打电话,让他回来。” 石凌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都要下班了,你还有什么事情非今天说不可?开个屁会,臭毛病,摆什么谱儿?但是想归想,谁让人家是局长呢?没奈何,他还是给林文斌打了电话,把韩局长的意图转告给他,同时诉苦道:“我朋友正有事找我,你说都这点钟啦,韩局她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林文斌道:“我今天晚上有饭局,现在半路上回不去。这样,你就说我电话关机了,她如果明天问起来,我就说没电了。”听语气,他对韩淑英的做法也不以为然。 “好,我就这么告诉她。”石凌云按捺得意的心情,放下电话上楼,到韩淑英的办公室,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石凌云推门进去,一脸失望地说:“韩局,找不到林科长,他关机了。” 韩淑英正埋头准备开会的讲话内容,听了这话,放下笔,迅速拿起电话道:“说号码,我打。” 这明显是不相信石凌云,但石凌云不以为意,他随口报出林文斌的手机号码。等了一会儿,石凌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电话里传出一个优美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己关机。 韩淑英气恼地按下了重拨键,结果可想而知。石凌云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一派肃穆。韩淑英“啪”地放下电话,恨恨地说:“公务员应该每天二十四小时开机,否则影响工作谁负责?” “是不是林科手机没电了?”石凌云提示道。 韩淑英盯着他说;“没电应该及时换备用电池。” 石凌云恍然大悟道:“对,还是局长说得对,那现在怎么办?” 韩淑英没好气道:“还能怎么样?明天一大早给你们开会,都不许迟到。”石凌云对她那居高临下的做派很看不惯,心想就冲这点她就不如其他几位局长。尽管心里不舒服,但石凌云还是泰然地答应了,说:“韩局你先忙着,我走了。”韩淑英没理他,石凌云转身出去了。 出了门,石凌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苍凉的微笑,机关男人命苦啊!经历过磕磕绊绊以后,所有的棱角都磨光了,一个个变成人情练达、波澜不惊、世事洞明的老油条,究竟是好是坏?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此时他没有胜利后的笑颜,只为自己叹息。目前社会上有很多人瞧不起机关干部,凭什么羡慕你?就凭你那手里那点或多或少的权利?太微不足道了。什么最重要?自由,机关里最缺的就是自由。 人的心情往往随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石凌云和田政面对面坐在小酒店,杯里倒满了酒,他早把刚才的不快忘在九霄云外了。 田政笑道:“看你心情不错,捡着宝啦?” 石凌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开口道:“我是看见你高兴。刚才在机关还受了局长的窝囊气,也幸亏我老人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坎坷,练得处事方圆了,否则早气死啦。”说着把方才跟韩淑英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行政机关就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过真要双方破了脸,谁在乎谁?”田政道:“我们事业单位跟你们不一样,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工作中互相捧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虽然我们也有难处,但我觉着这点比你们强。” 石凌云叹道:“这个韩淑英真让我摸不透,对别人都挺好,唯独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我也没怎么着她呀?” “按宿命讲话,你们这叫相克,没办法。”田政道:“或许你真惹过她,只是你没在意,她却念念不忘,这就难办了。还是忍吧,中国人的本事就是忍耐,忍一忍海阔天空嘛,特别在机关,俗话说百忍成金。领导的批评就是你前进的动力,这么想就对路了。” “你说的没错。”石凌云道:“去她妈的,无所谓,喝酒。” 俩人喝过一口酒,田政问:“这么多天没见面,业务都熟悉了吗?” 石凌云马上兴奋起来,笑道:“政哥你问着了,这么多天没白过,我真长学问了,专业还在其次,理论方面可不是一般体育工作者能比了。” “果然如此?”田政一脸期盼地道:“能不能写篇文章?” 石凌云正重地说:“写文章不敢吹,咱们可以聊聊,就从文化的角度谈谈中国竞技体育的性格吧。你是文化人,这方面比我强百倍,但我的心得也不是胡乱说的,中国文化源远流长,道是根本,天人合一是本源,讲求身心协调、顺其自然,所以中国传统体育以养生为主旨,想必你对这方面更有独到见解;而欧洲人正相反,他们的价值取向是以人为中心,与自然对抗,主客对立,张扬个性,目的在于征服自然。” “一个顺其自然,一个征服自然。”田政颌首说:“有道理。古人云:仁者浑然与万物同体,修炼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时,与鬼神合其吉凶。中国文化的真谛是自然、和谐无为。西方传过来的奥运会则提倡更快、更高、更强。东西方差异显而易见,你的看法很有见地。” 石凌云素来对田政的古典文学功力非常钦佩,他能大段的背诵古文和诗词,常把石凌云听得目瞪口呆。这时石凌云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所以中国人历来讲求顺自然之性,养自然之身,形神兼备。什么蹴鞠、田猎、礼射、投壶、竞渡、秋千、爬杆、拔河、踢毽子、跳百索、放风筝、杂技、行气、导引、按摩、经络、五禽戏甚至武艺,所有的传统体育项目,无不主张游戏和表演、守静和坐忘,绝对不提倡对抗,即使是对抗,也是玩游戏,武术较技,也不过点到为止。” 田政道:“确切说,这也是中国足球屡战屡败的根源。” “对了。”石凌云道:“中国竞技体育在表演项目,或者是隔网项目上都占优势,身体直接对抗的项目就差了,因为几千年的影响,咱们已经不适应身体接触较力。而西方奥运会以古西腊体育文化为根基,以跑、跳、投为基本技能,全力挖掘生命极限,大力张扬自我,虽然生命很辉煌,但是对身体有相当大的伤害,特别是科技发展以来,赛车、赛摩托、赛艇等等,比赛更加激烈,危险性更大了,但他们性格里就饱含着冒险的天性,如果在三十年前,咱们还看不惯,总认为他们是吃饱了撑的,中国老百姓是改革开放后才接触这些新东西。” “简而言之。”田政道:“中国人讲中庸、守柔;西方人讲扩张、突破。” “相当精确,言简意赅。”石凌云举起杯,道:“我敬你。”田政喝完酒,笑道:“不过以现代奥运会强劲势头来看,还是西文化占了上风,很多思想咱们不得不接受,中国社会的现状处处可以证明这一点。但你可要知道,西方人面对神秘的天体,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前景也有无力之感,他们现在转而向东方文化求证,汲取营养了。” “各有千秋吧。”石凌云道:“要融合却难于上青天。” 田政沉思良久,忽然道:“通过刚才的谈话,我写作的题材有了,估计可以弄一篇文章。你想想看,现代奥运会将全球文化汇聚一处,古代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六大洲的国家和地区绚丽多姿的民族文化,将成为奥林匹克运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如果将其融为一体,通过竞技与文化的结合,以运动员挑战极限为榜样,教化人类以大无畏的精神超越理想,提升对国家的尊敬和对自己祖国的热爱,以此来净化人类的心灵,这是很值得探讨的,目前来说也是一件很时髦的事。” 石凌云被他的激情所感染,笑道:“真有你的,你们记者随便聊天都能想到写文章,灵感喷涌,我惭愧,在你面前我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我也是通过你的话获得灵感的,别小瞧了自己。”田政道:“现代奥运过度的商业化、过分的职业化、过多的政治干预、过滥的兴奋剂问题,都不是西方文化本身所能解决的。” 石凌云道:“说起兴奋剂,我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很多教练们常用,特别是田径、游泳和力量性项目,射击运动员比赛吃镇静药,追求稳定的效果,就连中学生运动会都有学生提前用药,争取达到二级运动员,在中考和高考时加分。” 田政叹道:“人类为求得利益最大化,无所不用其极。” 哥俩边喝边聊。大厅里由最初的两三桌人到逐渐热闹,然后到慢慢冷清。忙了一晚的老板娘悠闲地走过来,展颜笑道:“我看你们哥俩是真好,每次对面一坐,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真羡慕你们俩。还都挺能喝酒,好家伙,今天两瓶白酒要喝光了。” 石凌云笑道:“我们喝酒,总的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田政颇有感触道:“聊天是最好下喝菜,而且物美价廉。” 三个人还没拉几句话,老板娘就被服务员叫走了。老板娘临走笑道:“你们消消停停慢慢喝,别着急。” 石凌云喝了不少酒,感觉有些飘飘然,他对田政道:“我现在感觉当个公务员也不坏,只要不想那些烦心事,无欲则刚,人啊,要想幸福就要平凡,只要对领导的指责充耳不闻,难得糊涂谁也没办法,自己起码有固定的工资福利,可以轻轻松松找一个不美也不丑的女人结婚,然后生孩子。等孩子长大结婚,能独立自主的时候,自己也就退休了,然后每天过着下象棋、喝小酒、溜弯儿晒太阳的悠闲生活,抢在老婆之前,自己先两腿一蹬玩完了,想想这种生活多美好啊!” “听你这话,肯定属于胸无大志类型的。”田政讥笑道:“不过,我很欣赏你悠然的态度,任云卷云舒,在清风恬淡中老去也。” “政哥呀。”石凌云感慨地道:“你兄弟我当初也豪气凌云来着,这么多年摸趴滚打,锐气都差不多耗光了,有负先父的遗愿呐。” 田政笑道:“这是在官场煎熬的结果,什么人在这个炉子里炼一炼,都不成形了,现在官场不像战场,更像商场了。其实官场的道德规范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政治水平,从目前情况看,实在堪忧……” 俩人喝完两瓶白酒,都有些醉意了。 田政问:“要不要再来两瓶啤酒?” 石凌云摇摇头,说:“就这样吧,要不回家又挨骂啦。” 田政抢先结了账,看着一再阻止他的石凌云道:“我比你有钱,你还是省省吧,留着给你媳妇买大房子。” 石凌云叹息一声,不再多话。 俩人出了酒店,互相问没事吧? 结果都说没事。于是二人分手道别,各自骑车回家了。 第十章 (3) 人各有志 作者:泊林居士 四月底,市直机关公务员考试揭晓,共有四十三名同志成为政府公务员,其中考入市体育局两名,其中一名新毕业的大学生叫张浩,安排到体育局办公室工作,周媛也正式成为群体科的公务员。同一批进来的还有两名部队转业干部,一名到体育总会办公室,另一名叫于卓的同志到群体科,这回群体科有三名正式工作人员了。 周末上午,周媛重新整理几年来群体工作档案,凡认为价值的文件,都录到表格里,注明哪年哪月在第几页,方便李洁和新来的于卓学习查阅,以熟悉群体工作业务。于卓今天去军转办理相关手续,只有周媛一个人在办公室。自杨思维调走之后,她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加上石凌云去了了竞训科,就好像咫尺天涯一样,基本没有联系,惹得她心情更加不快,干什么事情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十点钟,李洁推开门,露出头对周媛道:“我上楼找章法局长汇报工作,你注意听电话啊。”说完把门带上。 自从何章法主管群体工作之后,他对李洁的工作要求很苛刻,可能孟影也嘲笑过他,当初把石凌云调出群体,他说马建华没脑筋,没想到说嘴打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此何章法很无奈,其实李洁也很苦。 李洁走出几步,又推门走进来,关心地问周媛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悠着点干,别闹出病来。” 周媛勉强笑道:“谢谢科长,我知道了,你去吧。” 李洁走后,周媛把材料一放,随即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闭上眼,静静的感觉自己的呼吸,小心地让气息变得绵长,若有若无。 玩了没多久,桌上的电话响了。 周媛任它响了好几遍,要不是嫌它震耳朵,还要让它接着响。她无精打采坐起来,漫不经心拿起电话,放在耳边,静听对方开口说话。 电话里传来喂喂的声音,问:“是东昂市体育局群体科吗?” “说对了。”周媛毫无感情地问:“你找谁?” “你是周媛吧,我是群体处小张。” 周媛一听是省群体处的领导,感觉刚才有点失礼,忙打起精神道:“是张教师啊,对不起,我刚才没听出来,有什么指示请讲。” 小张听到周媛的声音,也很高兴,问道:“周媛啊,你干什么呢?” 周媛心想这个小张够腻歪的,问的还不少,于是拿他寻开心道:“正等你电话呢,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你怎么才来电话啊?” “哎呀周媛,你太会说话啦。”小张笑道:“虽然很虚假,但是听得我心里热乎乎,我真恨不得以后每天给你打电话。” “好啊,那以后我每天都等你电话。”周媛说完,口气一转道:“但今天你肯定不是为了找我,这点我有自知之明,说吧,找谁?” 小张道:“可别这么说,我以后去东昂市,还要请你多关照呢。其实找谁都一样,有你转达就行了。我刚给各市发了一份关于全民健身路径管理办法执行细则的征求意见稿,怕大家走过场,所以挑重点单位先打声招呼,你们这里呢,让石科长好好帮我们看一看,多提宝贵意见。” “你说石凌云呐?唉,指望不上他啦。”周媛道:“这家伙调走了。” “调走啦?”小张感觉很意外,急切又好奇地问:“调哪去了?” “连这你都不知道?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周媛道:“这家伙调竞训科当副科长去了,我们这儿新来一个女科长,是原来的办公室副主任。”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前不久我刚出了一趟差,回来又和农民体协一起操持农运会的事情,只恍惚听说你们局长换了,没想到群体科也发生了这么大变化。”小张有些失落,沉了一下问:“什么时候调走的?” “说这话有一个多月了。”周媛心道:你级别低,所以知道的就少。 “嗯,这么说起来,对石科长应该是一件好事。”小张叹道:“可是石科长在群体科工作十几年,为什么不就地提拔呢?对开展工作多有利啊。” “这里边的事情挺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小张没话找话道:“石科长可是好人,为人和蔼,令人可亲可近。他这么突然一走,我还怪想他的。” “唉,要说石凌云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周媛想了想道:“他这人本质不坏,甚至好的有点过分。我跟你说,机关这么复杂,各人有各人的心计,但在石凌云眼里全是好人,他根本就分不清好赖,别人对他好呢,他就对别人好;别人对他不好,他也无所谓,就这么一个没有心眼的傻好人。” 两个人聊了足有半个小时,小张因为有事,才放了电话。 周媛呆坐了半晌,觉得很无聊。刚才跟小张聊了不少石凌云,现在脑子里绕来绕去都是他,不禁有些恼恨起石凌云的无情无义来,自己该生气吗?跟这样的傻子没法生气。对,给这个家伙发短信,看他现在干什么呢? 石凌云接二连三收到周媛的短信,内容大都是“你干什么呢,我考上公务员你怎么没表示?”话里话外逼着他请客。 石凌云想想自己最近确实有些冷落她,一晃两个月没跟她正经说过话了。他只好向林文斌告了一下午假,借口朋友有事需要帮忙,然后偷着给周媛打了电话,答应中午请她喝了咖啡,权当为她庆贺。 将近中午时分,两人分头打车来到上次去过的咖啡屋。 这钟点咖啡屋里几乎没人,最初两个人似乎好久不见,都有些陌生感,还比较客气。慢慢喝着咖啡,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石凌云没话找话道:“看起来你们工作开展的挺稳定,根本用不着我帮忙。” 周媛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自认为特有本事吧?” 石凌云无奈地笑道:“什么话?”说罢,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周媛道:“你坐我对面,又不说话,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石凌云苦笑道:“是你冷嘲热讽,不让我说话。” 周媛看着他道:“还不坐过来?” 石凌云看了她一眼,低头一笑,起身道:“好吧,挨着我妹妹坐。” 周媛见他坐在自己旁边,忍不住捶了他两拳,恼恨道:“哪有你这样当哥的?对人家不理不采,你是冷血动物?” 石凌云笑着抓住她的手,解释道:“我们科的事情太多……” 过了一会儿,在旖旎浪漫的环境里,俩人自然而然演出了一番缠绵。 周媛像八抓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哼哼叽叽,拼命往他怀里钻,使劲闻他身上的气息。石凌云满脸含笑地哄着她,说:“行了,歇会吧……” 周媛终于折腾累了,她躺在石凌云怀里,闭上眼睛,胸脯起伏了一阵儿,睁开眼说:“哥,我好后悔啊,当初太不珍惜咱们在一起的时光了,你要是早成为我哥该多好啊。”然后又幽幽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轻易聚不到一块,这阵子,老见不着你的踪影,你为什么不来群体科看我?” 石凌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凝视着她的睫毛下影影绰绰的影子,谨慎地说:“我不好总往群体科跑,李洁心里会怎么想?她当初还让我拿着群体科的钥匙呢,后来我一想,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在章法局长分管你们以后,我就把钥匙还她了,我得避嫌啊,再说章法局长也不喜欢我。” 周媛搂着石凌云,不言语了。过了片刻,又开始不停地摸他的眼,捏他的鼻子和嘴唇,然后又扯他的耳朵,玩的花样千奇百怪,像小孩子摆弄自己的玩具似的,嘴里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 石凌云被她揉搓的难受,为控制心猿意马,把她的手一把攥住了。 周媛睁大眼看着他,忽然笑道:“你顶着我啦。” 石凌云窘迫地收回身子,正襟危坐道:“不要闹了,老实呆着。”心想上次没这样啊,难道自己心有杂念了?哼,都是这小妮子闹的,于是呵斥道:“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周媛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带着一脸的机灵和调皮,得意地笑了。 石凌云转移话题道:“我说妹子,你今年都二十六岁啦,还小吗?到底有白马王子没有?按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追的人都海了,守株待兔都不成问题,不应该拖到现在还没着落啊。” 周媛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说道:“我倒是喜欢一个骑白马的,可惜不是王子,而是唐僧。”见他不解,又道:“实话跟你说吧哥,我不喜欢生瓜蛋子。你刚才说的没错,我们同学有好几个追我,总给我打电话,但我不喜欢,又轻狂又自大,觉着自己挺了不起,其实很无知。” 石凌云迷惑了,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哥给你想想办法。” 周媛静下来,盯着他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石凌云使劲搂了她一下道:“我想听心里话,你能说吗?” 周媛欲言又止,紧抿着嘴唇,注视着他。石凌云毫不退缩看着她,半晌,周媛垂下眼帘,揪着他胸前的扭扣,低声道:“说出来你别笑话啊,其实我喜欢成熟的男人。怎么说呢,我总觉着经过岁月的洗礼,人才能经沧桑而变得成熟,这样的男人知识丰富,宽厚理智,有修养有内涵,能从容不迫,自信幽默,遇事冷静,处变不惊,有气势有风度,有责任有担当,不仅有秋天的金色,还有秋天的丰厚和秋天的韵味……” 石凌云听着,不由暗暗心惊,她能总结出这样一番道理来,必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经过了长期的思考和升华,这样的男人难找不说,关键是她的心态不对。于是试探着问:“妹子,你看过心理方面的书吗?” 周媛笑道:“我知道你心里的念头,你是不是怀疑我有恋父情结?” 石凌云微微点头,忧虑道:“你似乎有这方面的倾向。” “还什么倾向?”周媛傲然一笑道:“我就是,现在也不怕你知道。” “那……”石凌云迟疑道:“你父亲知道吗?” “这许吧。但是我不像你想的那样,只是狭义地单恋父亲,而是喜欢这一类型的男人,所以我心理和生理都是正常健康的。”周媛自信地说:“成熟的男人身上,有一股浓烈但是又不随便发散的深沉味道,他们温文尔雅,懂得谦让之道。有如一本厚厚的书,可以让我慢慢阅读,而不是一张白纸,让我费神去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经过时间打磨的,成熟男人身上没有尖刺和棱角,但有沉重的力度,有海一样的胸怀,山一样的气派,你说,这样的男人不可爱吗?” 石凌云叹道:“你的思想不仅独特,更是一位充满诗意的才女。” “才女有什么用?”周媛无奈地自语道:“只可惜优秀的男人都产生在三十岁以后,而且差不多都成了人家的老公。” 原来如此,石凌云哑然。现在的女孩子真令人难以琢磨。她把成熟男人描绘的如此迷人,如此魅力四射,如此诗意盎然,连自己都不得不叹服,这个小脑袋瓜里,整天总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怪不得,过去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搞对象,看来她对成熟男人的依恋,己经深入到骨子里了。 石凌云深思良久,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她,想起自己在体育局机关的种种经历,不由的叹道:“很多女人都以为,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潇洒最自豪的人,其实成功男人的内心往往千疮百孔,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男人,再优秀的男人也有一大堆缺点。妹子,你不能只看男人风光的一面,从反面说,男人也是这世界上最有压力、最倒霉、最窝囊的人啊。” 周媛哧地一声,笑出声道:“谁稀罕倒霉和窝囊男人,我有病啊?”接着又道:“现在流行这个,你懂吗?这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哥,不信你离婚试试,保准能找个好姑娘,怎么样,敢不敢试试?” “我不敢,也不想。” 石凌云毫不迟疑地说。 “怕了吧?”周媛的嗤笑道:“不过你也有一个大毛病,穷了点儿。” 是啊,穷可能是自己这一辈子都难以克服的毛病了。石凌云心中暗想:都说男人是泥,女人是水,男人这块泥是需要水来塑造的。还说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学校,自己婚后与王佳磨合了十几年,确实成熟了许多,改掉不少年轻时候的坏毛病,最明显的就是自己整洁卫生了,不过距离周媛所讲的标准,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但是石凌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成熟男人有一定的声誉和社会地位,能够从容理智地审时处世,对女性的心理有细致入微的体贴。成熟男人的魅力,不是女孩子所能抵挡的,他们不用花言巧语,就能让女孩子在细微中品尝爱的滋味,让很多女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可是成熟男人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顶着当初的七分热呼劲儿,尚可以奋勇冲杀,甚至无所不能,可是几年以后呢?体力就差了,恐怕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这话又不好跟周媛讲,即使讲了,她也未必能听进去,因为太俗。 石凌云暗自庆幸自己离开了群体科,否则,俩人天天在一起,在暧昧中玩心跳,一旦上瘾可就危险之极了。这次见面之后,石凌云对周媛更加谨慎,敬而远之了。 尽管市体育局一下子进来四个同志,但各科室人员仍嫌不足。于是科长们向主管局长呼吁,主管局长又在班子会上提议。不久之后,体育局又从体育场和体校借调了两名同志,竞训科、法规产业科各分到一人。 来竞训科的是一名二十二岁的女大专毕业生,名叫程雪菲,她的母亲是体育场的干部,属于照顾家属的子女,主要工作就是打字和内勤。 林文斌让程雪菲和潘际在一个办公室。 小程手脚勤快,每天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香气四溢。她的脸上总带着阳光,常笑吟吟地露着两颗小虎牙,张着薄而小巧的嘴,一口一个“际哥哥”地叫,把潘际美得够呛,也把常来串门的刘聪嫉妒得要死。 石凌云发现程雪菲虽然只比周媛小四岁,但由于父母平日呵护有加,显得一派天真烂漫,远没有周媛成熟。 有一天,石凌云正在潘际屋里闲谈,刘聪私下过来找潘际聊天,恰好办公室打电话让他们上楼取文件,潘际放下电话,对程雪菲道:“小菲,麻烦你去一趟楼上,把文件取下来。” “好的。”程雪菲脆声声答应了,一溜小跑上了楼。 刘聪听她跑远了,转头严肃警告潘际道:“你小子注点意啊,妈的还 ‘小菲,小菲’地叫,一定注意影响,同志,这是机关,别整天跟丢了魂似的,小心什么时候犯错误。” “没办法。”潘际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道:“你说她整天痴情地望着我,对着我笑,还叫我‘际哥哥’。我是个男人啊刘聪,让我怎么受得了?不过你提醒我的话非常有道理,警钟啊!谢谢哥哥啦,我竭力克制吧。” 气得刘聪站起来就走,临出门又转回来臭骂了他一顿,“你他妈的狼子野心,不自量力,还‘鸡哥哥’,厚脸皮,真他妈的自做多情。” 石凌云在旁边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来,说:“你们两个啊,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活宝。” 第十一章 (1) 有因有果 作者:泊林居士 五一节期间,石凌云参加了三个婚礼,花去了五百元份子钱,就连刚上班仅一个多月的王佳,也接到了体育馆一个年轻同事的请柬,王佳本想找借口不去,于是拿着红色罚款单,犹豫着问怎么办?石凌云毫不迟疑道:“必须参加,你去,人家认为你应该;你如果心疼钱不去,人家恼你一辈子。”结果王佳不情愿地送了一百元钱,跟着喝喜酒去了。 节日过后,北方的天气才真正变暖。城市间绿树成荫,青草葱翠,明媚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在各种高大的建筑物上涂满光辉,然后拖出长短不一的影子,把风格各异的楼群映衬得错落有致,令人赏心悦目。人们的衣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人们委屈的太久,早有新潮的女性争先恐后地改变了形象,街上各式简洁鲜亮、自然轻快的衣装不断映入人们眼帘,特别是女孩子们更为抢眼,一个个短裙薄衫,争奇斗艳,令人心旷神怡。 石凌云在假期曾给戴双打过一次电话,本想好好请他吃顿饭,答谢他对自己夫妻的特别关照,心想再加上田政和王秘书长两个,哥几个在一块聚一聚,叙叙旧,顺便安慰戴双几句,也算尽心了。不料戴双的手机居然是空号,看来他改变了手机号码,准备有选择地结交新朋友了,自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本来嘛,当初戴双对自己示好,就并非出于本心,他如此看重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在机关工作,只不过没来的及用上自己这枚棋子,看来,石凌云是赶上了一个特殊的时期,白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 这段时间各学校春季运动会相继举行,纷纷给体育局有关领导和科室发来邀请函,请领导们蔚临指导。林文斌和石凌云等人经常分头参加运动会,一般开幕式结束后就告辞,领完纪念品走人。市中小学生运动会和企业举办的运动会,则需要体育局安排裁判员,这方面就显示出林文斌这个老竞赛工作者的优势,任何一个体育竞赛项目,东昂市都有一支出色的裁判员队伍与之配套。石凌云虽然分管裁判工作,但毕竟对裁判员还不熟悉,主要是听林文斌的,他说抽调谁,石凌云就发通知。于是在不长的时间里,他结识了很多裁判员,这些裁判员主要来自各个学校的体育教师。 这天上午十点多,石凌云参加完母校八中的春季运动会回来,锁好自行车,拎着刚得到的一套橱具要上楼,腰间的手机响了。他停住脚步,接通电话,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问:“你好,是石大哥吗?” 石凌云突然接到女性打来的电话,而且管他叫大哥,显然很熟悉的样子,一下子把他弄愣了。他看了一眼周围,转身走到车棚深处,迟疑道:“我是石凌云,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阵格格的笑声,清澈透亮,令人如沐春风,只听她轻柔地说:“石大哥,你听不出我来啦?猜猜我是谁?” 石凌云皱了皱眉头,他最不爱在电话里猜迷,太娇情。好在今天心情不错,而且对方是女同志,不能拨她面子,沉吟了一下道:“实在猜不出,我这人耳拙,请你自报家门好吗?” “没劲。”电话里传来一声嗔怪。也不知是说石凌云没劲,还是说她自己,总之就像一个兴高采烈的人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石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呀,难道这么快就把舍命陪你喝酒的妹子忘啦?” “孙欣。”石凌云脱口而出,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他哈哈笑道:“欣妹子我怎么会忘呢?你把我灌多那次我永远记忆犹新,只是没想到你来电话,什么时候我还要跟妹子再较量一回,我要报仇雪恨。” “石大哥也太小肚鸡肠了。”孙欣在电话里笑了半晌道:“你还念念不忘那码事呀?算妹子服你好啦。” “不是那意思。”石凌云知道斗不过她,于是使出自己惯用的伎俩,转移话题道:“你在哪里给我打电话?” 孙欣清清爽爽地说:“我到市里参加健身操舞培训班来了,郑大哥把你的电话给了我,我本不想跟你联系的,后来一想既然到了市里,怎么着也得告诉石大哥一声,否则挑妹子的理可不好。” “这么想就对了。”石凌云笑道:“这样吧,你先参加培训,晚上我请你吃饭。你是住在招待所吧?那太好了,我马上给郑涛打电话,把他和长海老兄一块拘过来,咱们晚上好好热闹一下。” “没必要这么隆重。”孙欣用柔美的声音道:“大家随便坐一坐,聊会天就行了,不好意思给石大哥添这么大麻烦。” “见外了不是?”石凌云道:“你到市里来一趟,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否则你嘴上不说,心里该抱怨我了,连郑涛都会骂我。就这么定啦,这是你的手机号吗?晚上等我电话吧,我现在就跟郑局长联系。” 孙欣爽快地说:“那好吧。” 石凌云进了办公室,林文斌尚未回来。他把橱具塞到桌子下面,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哼了一声,手还没收回来,门一开,谢俊大步走了进来。 石凌云骂道:“进办公室不敲门,吓我一跳,你的素质也太低了。” “跟你说件正经事儿。”谢俊在他对面坐下,凝重地道:“这事非你不可,凭咱们哥俩的交情,找别人不合适,你一定要给我办好。” 石凌云见他说得正重,坐直了身子道:“说吧,咱哥俩谁跟谁,少跟我玄乎套,只要我能办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谢俊向前倾身道:“这可是你说的。”见石凌云肯定地点头,谢俊道:“我侄子今年参加高考,亲侄子啊,你给办个二级运动员证,急等着用。” 石凌云一听,为难了。于是嘬牙道:“老兄,谁都知道二级运动员参加高考,可以加二十分,如果被某大学看上,可以降二百分录取,现在上边为这个查得可严了,一旦出事,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太难办。” “靠。”谢俊说:“容易办,我找你干吗?你可是答应了。” 石凌云挠着头皮道:“关键是我不分管二级运动员审批,这事潘际管。” “我不管谁分管,我只知道你是竞训科副科长,你有能力办。”谢俊说着把一个信封递给他道:“这是我侄儿的相片,这孩子跳远不错,就办跳远项目的二级运动员好了。我先跟你交个底,肯定出不了事,我哥己经和一所高校联系好了,走特招,放心,就是出了事,我们绝不把你供出来,一切有我担着。”说完站起来道:“我走了,你抓紧办吧。” “等等。”石凌云连忙叫道:“咱们再商量商量。” 谢俊头也不回道:“没什么商量的,我静候你的佳音。” 石凌云眼巴巴看谢俊走了,手里拿着信封,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憋屈得在办公室里直转圈。心想真要出事,自己这个不值钱的副科长算是完了,再说潘际也不见得敢办,他分管的工作,先追究他的责任。 怎么办?石凌云苦思良久,不得要领。谢俊对自己不错,现在家里有事求到自己头上,担点风险也不为过,而且他说走特招生,不会出事。想到这儿,他起身拉开门出去,悄悄到对面办公室门口,屏息从门缝望进去,隐约见潘际正兴致勃勃地给程雪菲讲故事。妈的,这小子雅兴倒不浅。 石凌云怕被楼道里的人发现自己偷窥,赶紧回到自己屋里,趴在桌子上继续发愁。这事必须瞒着林文斌,否则他非骂自己不可,办这事还得趁早,等林文斌回来更麻烦。石凌云折磨自己半晌,最后下狠心找潘际谈谈。如果他说不敢办,那只好对不起谢俊了。石凌云决心己定,走出办公室,推开对面门道:“潘际,你过来一下。” 程雪菲站起来,笑着说:“石科长好。” 石凌云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 潘际收住笑容,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程雪菲道:“等会再给你讲。”说着跟石凌云过来。 石凌云站在门里,等这个大个子进来,把门推上,对潘际道:“坐下说。”随后递给潘际一支烟,拿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潘际笑着推他的手,让石凌云自己先点烟,然后捧着他的手,给自己点上,抽了一口烟,潘际笑道:“这么严肃?我有点不适应啊,呵呵。” 石凌云道:“潘际,我跟你说个秘密事儿,你对谁都不要讲。我有一个亲戚,他想给儿子办个二级运动员证,高考走特招,保证不会出事。为这事我挺犯难,想听听你的意思,你看怎么办好?” 潘际笑道:“这事要说不好办吧,真是不好办,犯错误丢饭碗的事情。要说好办吧,也好办,谁让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呢?” “别这么说。”石凌云忙止住他道:“咱们是哥们儿,别说见外话。我就想听你一句话,应该怎么办?” 潘际想了想道:“你等会。”说完,开门走进对面办公室。 石凌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耐心等着。 过了片刻,潘际走过来,顺手递给他一个紫红色的二级运动员证书,说:“这是一本空白证,算我丢了。至于里边填什么内容,你懂。怎么盖章压钢印,你有对面柜子的钥匙,明白吧?你怎么会有二级证的?我可不知道。拜拜了哥哥。”说完,含笑走了。 石凌云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你这个滑头。”手里拿着二级证书,心中万分感慨,那么多人恨不得削尖脑袋想办的证件,就这么容易到了自己的手上,下边就是自己的事情,跟潘际一点关系没有了,这小子聪明。正想着,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林文斌的咳嗽声,他忙把证书塞进抽屉,没事人似地抬头笑道:“林科回来啦?” 临下班之前,石凌云给家里打个电话,说单位加班,要晚回去一会。然后又给谢俊打个电话,让他中午别走,把二级证给他。 石凌云等大家都下班走了,这才关上门,取出证书,把照片粘好,到对面办公室开了柜子,在证书上盖好市体育局竞训科的红章,又拿出钢印,在照片上使劲压上,然后打电话给谢俊,让他下楼。 不一会,谢俊跑进来,喜形于色地问:“怎么样?弄好啦?哥们儿太够意思了,谢谢,谢谢,待会我好好请你。” 石凌云板着脸道:“老谢,证书上的章和钢印都盖好了,你回去自己看着填,我可不想上面出现我的笔迹。还有,这是前年体育传统校运动会的秩序册和成绩册,你自己修改复印吧,回头我再给你复印件的姓名处盖章,一切手续就全部符合要求了。咱们丑话说头里,一旦出事,我什么全不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放心吧。”谢俊连声问:“跳远二级运动员标准是多少?” “六米五十。”石凌云道:“你填七米我都不管,但最好别那么填,差不多就行了,凡事要适可而止。” “靠。”谢俊笑着打断他道:“这事还用你嘱咐?真把老兄看扁了。瞧你婆婆妈妈的样儿,办不成什么大事。” 石凌云骂道:“你真是小母牛骑摩托,牛叉轰轰。好了,走吧,我回家吃饭去了。” 谢俊伸手拉他,“别呀,你出这么大力,我请你喝酒去。” 石凌云甩开他的手,把谢俊带出门外,顺手关上门,边往楼下走边说:“我家里有事,恕不奉陪,再说我们机关公务员廉洁自律,拒绝请客送礼那一套。”然后学着潘际的话道:“拜拜了哥哥。” 谢俊笑道:“装你妈什么大洋葱?回头我送你两条好烟。” 中午吃饭的时候,石凌云告诉母亲和王佳,自己下午要去县里看自行车比赛场地,晚上回不了家。其实他早想好了,晚上吃饭肯定要和郑涛、孙欣等人喝很多酒,何苦回家受埋怨?索性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一宿算了。 因为石凌云在群体科的时候就跑各县区,经常在外边吃住,所以他晚上住在县里,母亲和王佳早就习以为常,都随便点了点头,没有深问。 下午到机关不久,林文斌召集全科同志开会,他说:“六月份将要举行的省武术和公路自行车两项比赛,地点己经确定,由东昂市组织承办,现在咱们把有关事宜筹划了一下,既要各负其责,更要密切配合,省武术锦标赛由石凌云牵头,省公路自行车锦标赛由潘际牵头,小程负责接受报名,我负责全面,从现在开始筹备,每项赛事都有两个任务,一要组织好,不出任何漏洞;二要参加好,力争取得最好成绩。” 林文斌吩咐石凌云和潘际各自着手准备,先编制比赛预算,裁判员和工作人员补助、租车等各种费用想细想全,领导不批是领导的事情,如果自己遗漏了,那就是自寻烦恼;还要抓紧落实比赛场地器材,联系食宿地点,尽快发补充通知……这个小会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 石凌云心里着急,因为上午始终惦记给谢俊办二级证的事,他忘与郑涛通话了,眼见科里始终有人,不方便打电话,于是他利用去卫生间的机会,给郑涛打通了手机,说“郑局,你现在马上出发来市里,孙欣参加培训班来了,我答应她晚上请客,你再问一下李长海,看他是否有空,其实他来不来无所谓,有你就行。”不知为什么,他从内心深处对李长海有一种隔膜。 郑涛笑着说:“我知道这回事儿,是我专门派孙欣去市里参加培训的,临行前孙欣向我要你的手机号码,我给了她。她真找你啦?呵呵,不过我和长海肯定去不成市里,晚上我要和赵局长请区财政局的领导喝酒要钱,这是大事,肯定走不开。另外李长海现在己经到区政府办公室当主任了,一天到晚瞎忙,他不会为这点小事跑市里去吃饭。” 石凌云听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说:“我们俩喝酒有什么意思?” “那不更好吗?”郑涛在电话里笑着说:“老天让你们单独在一起,这是好事啊,不过你小心点,别让孙欣迷住了。” “去你的。”石凌云笑道:“这点免疫力你兄弟还有。” “难说。”郑涛嘲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发现孙欣离婚之后,越发漂亮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孙妹妹挺不易,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失去了生育能力,只好嫁给一个有点残疾的男人,这几年他男人做生意发了财,跟一个雇来的女人生了儿子,所以他们不得不离婚。现在孙欣跟她母亲一起生活,有好多人张罗着给她提亲呢,谁想这小女子心高气傲,不想在农村找对象,一心向往城市生活,把她妈愁的,都会啥似的。” “这么坎坷啊?”石凌云由衷地说:“是够惨的,不过挺有骨气。这么说你肯定来不啦?算我请你一次啊,下回该你请我啦。对了,我早想问你,她和李长海是什么关系?看着不对劲啊。” “我不知道。”郑涛说:“别乱猜,没事我挂了。” 石凌云回到办公室,发现林文斌又没在屋,这家伙,整天神出鬼没的。自己枯坐了一会,实在待不下去,于是站起来,挨着科室找林文斌,结果发现他正大模大样坐在计财科,跟白梅等人说笑。 石凌云站在门口对林文斌道:“没事我去体育场看训练了。” 林文斌尚未答话,白梅抢先打趣道:“我看你是以检查训练为名,借机逃跑,办自己的私事儿去吧?” “嗯,你们还别说,我们竞训科就有这点好处。”林文斌接茬笑道:“谁有什么事儿,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溜之乎也。” 石凌云笑着说:“你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这正经是去工作。”说完,挥了挥手,径直下楼,骑上车,奔教育学院方向而去。一路上想在学院附近找个合适的饭店,走到半路突然心里一动,哎呀不对,不能去教育学院,如果碰上李洁和周媛她们,岂不难堪? 他马上放缓速度,眼睛向两边瞧过去。路边的商店、酒店、美容美发店依次排开,令人眼花缭乱。但是石凌云笃定:请女士吃饭,一定要找有品位的地方,不能去家常菜馆之类的饭馆。他想起离教育学院大约三站左右的地方,有家叫“精美斋酒家”的中型饭店,环境挺优雅,菜味也不坏,上次跟朋友去过一次,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石凌云主意一定,马上行动,骑到“精美斋酒家”,锁上车推门进去。此刻还不是上人的时候,大厅里冷冷清清。 一位穿旗袍的服务员过来微笑着问:“先生您几位?” 石凌云道:“我只请两个朋友,有没有小雅间?” 服务员笑着说:“有,能放四个座位,挺好的。” 石凌云说你领我去看一看。服务员说好的,先生您这边请。说着带着石凌云上楼,在二楼和三楼之间拐角处,有一个小间,石凌云推门进去一看,里边地方不大,但很秀气。可以想象当初这里是存放杂物的地方,主人心思巧妙,把它改成一个雅致的小房间,说是能放四个座,其实有点挤。 “就是这儿了。”石凌云感觉很满意,说:“我先点菜。” 石凌云接过菜谱,一时想拿不定主意点什么菜好,有些犯难,于是请服务员帮忙推荐。服务员似乎猜到他要请女客,笑容可掬地帮他选菜。在服务员的建议下,石凌云点了水仙玉笋、菊花青鱼、樱桃肉和松仁莲子泥四道菜,心想这几样菜荤素搭配,应该说不错了。 服务员说:“这些都是又好看又好吃的,凉菜还要吗?” “要两个。”石凌云说:“油炸花生米,再来一个……” 服务员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怪,笑着说上个“悄悄话”吧? “没听过。”石凌云疑惑地问:“这什么东西?” 服务员笑道:“就是猪耳和猪舌的拼盘,取个乐儿。” “有意思。”石凌云被她逗乐了,说:“你们挺能琢磨,要了。” “先生用什么酒水?” 石凌云道:“等会再说,我先出去办点事儿。”他交给服务员一百元压金,然后出了酒店,边骑车边给孙欣打电话,问她:“你们培训结束了吗?什么时候能过来?” “刚结束。”孙欣道:“不过我要先洗澡,浑身汗兮兮的,难受死了。” 石凌云心想女人就是事多,穷讲究。他把酒家地址告诉了孙欣,让她出招待大门向东走两公里就到了,打车也就五六分钟,司机们都知道,并把时间定在一小时之后。 这段时间无事可干,石凌云骑车去体育场转了一圈,找到武术教练谭志刚,商量下月承办省比赛的事。正在这时林文化斌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儿?石凌云一听就乐了,说:“我在体育场,正跟谭教练谈事呢。” 林文斌说:“你赶快回机关,韩局长要给咱们开会。” 石凌云一听傻了。心想这娘们儿什么毛病?怎么偏爱晚下班之前开会?心里咒骂着,嘴上急火火地说:“不行啊,林科,我回不去,刚才我们同学来电话,说他老母亲过去了,催着我赶紧过去帮忙。” 林文斌笑道:“你这小子,学滑头了。行啊,我跟韩局汇报吧。” 石凌云感激道:“谢谢林科,谢谢林老师。” 第十一章 (2) 秀色可餐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与林文斌通完电话,看了一眼手机,发觉与孙欣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于是与谭教练告别,骑车离开体育场。 他先去烟酒专卖店,选了一瓶精装白酒,之后到精美斋酒家,把酒放进包间,这才下楼等在门口。此时正是下班高峰,路上各种机动车和自行车挤挤杈杈,异常喧哗。石凌云站在路边,巡视着从东边开过来的出租车。 过了一会,石凌云忽然觉得这样在外边等人很愚蠢,如果被认识自己的人看见,很容易引起误解,万一搭起话来也麻烦。于是赶紧走进酒家,坐在离大厅玻璃很近的一把椅子上,点上烟,有意无意地向外张望。 可是左等孙欣不来,右等也不到,直把石凌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过了十分钟,他实在等不下去,于是给孙欣打手机。嘿,还不接,于是反复打,终于接通了。 石凌云焦急地问:“你出来了吗?” “石大哥,等急了吧?”孙欣笑道:“我刚洗完澡,这就出发。” 石凌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叫:我的小姑奶奶,到现在还没出来呢,真是急死人,请女人吃饭真是活受罪,没办法,等着吧。 过了良久,石凌云盘算孙欣该到了,于是又给她打手机,耐着性子问:“妹子,我说你到哪啦?到底能不能找着地方?” 孙欣笑着说:“别着急,我这就出来啦。” 石凌云懊恼地收了手机,他越想越气,上楼进了包间,把孙欣的八辈祖宗挂在嘴上,翻来覆去骂了一遍。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再次下楼。 过了大约一刻钟,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家门口。 石凌云直觉反应孙欣到了,他贴近玻璃一看,果不其然,发现孙欣坐在后排,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小姑奶奶可来了,这客请得不易啊。石凌云摇了摇头,走出去接她。出租车里显然正在结账,石凌云没有过去抢着付钱,殷勤过分的事情他不干,他很爱自己,也很注意形象。 片刻之后,一个俏丽的身影下车,只见她回手把车门一关,甩了一下长发,肩上本来没挂好的小皮包顺势滑落,孙欣赶紧用手接住。 石凌云见状,忍不住笑意写在脸上。 孙欣袅袅婷婷一路走来,节奏不急不缓。她上身穿了一件翠绿色的低领衫,外罩一袭白色网眼针织坎肩,显得春意昂然。秀气的瓜子脸上着了淡妆,头发湿漉漉披在肩上,透出不可名状的粉嫩和清爽。下身是柔顺细滑的短裙,把小腿衬托得修长匀称,水晶丝袜顶端的花边若隐若现,脚上穿一双银色细带的高跟凉鞋,整个人仿佛一尘不染,娇艳如画。 直把石凌云看呆了,眼睁睁注视着她由远及近。 孙欣来到近前,凤眼一挑,嗔道:“看什么看,不认识啦?” 石凌云脸上一热,马上明白自己失态了。但是瞬间的惊艳过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这种年龄段的男人,或多或少,都积累了一些应对女人的经验,不像毛头小伙子,一见美女就魂飞魄散地失去抵抗能力。可惜石凌云毕竟是男人,面对极品绝色,仍然有手足无措之感。 孙欣看着他道:“你堵在门干什么?想当门童啊?” 石凌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幸好他知道男人的勇气来自戏谑,于是放松自己,既开玩笑又实话实说道:“我以为从车上下来一位十八岁的小姑娘,没想到是我妹妹,一时没敢认,关键是你太漂亮。” 孙欣听他这么说,顿时笑得像一朵绽放的鲜花。她戳了一下石凌云道:“你嘴巴抹蜜啦。”随之一阵香甜的气息扑进石凌云的鼻孔。 不妙!石凌云留意到远近有十数疑惑的目光,正悄无声息偷射过来,孙欣的打扮太扎眼,这样的女人到哪儿都不让人提心吊胆啊。 石凌云连忙把她请进去,可不敢让孙欣在大庭广众之下,玩这套颠倒众生把戏。 两人上楼,石凌云回头笑道:“我说妹子,你来的可够晚啊。” “大哥挑理啦?”孙欣瞟了他一眼,自信而且刁蛮地说:“你要明白,女人天生就有迟到的权利,是男人就应该让着女人,难道你不懂啊?” 石凌云登时语塞,他对女人的不可理喻早深有体会,所以不再接这个困难的话题,一直把孙欣领进小包间。石凌云看着她,等待孙欣评价。 孙欣眼波流转,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莞尔一笑道:“这地方蛮可爱的,清静,还干净,石大哥你很会选地方啊。”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石凌云谦虚道:“快请坐,妹子,我只买了一瓶白酒,如果不够咱们再要,或者喝啤酒也行。”说完,转身站在门口对外面喊道:“服务员,抓紧上菜。” “我可不敢喝酒。”孙欣格格笑着坐下,显的娇俏可人,然后软语相求道:“石大哥,实话跟你说,我己经戒酒了,你就饶了我吧。别看我上回陪你喝那么多酒,不过是给你这个大领导溜须拍马,其实纯属逞强呢,我本身没多大酒量,你大人有大量,宽恕我一回吧。” 石凌云不为她所动,笑道:“鬼才相信你的话,那次你喝了足有八两酒,也没见你怎么样,倒把我灌的七荤八素。” “你什么意思呀?”孙欣用眼睛剜了他一下,似笑非笑道:“你硬逼我喝酒,是不是想把我灌多了,想……那个……郑大哥他们没来?” 这话虽然没有说完全,但意思己经明白。石凌云无言以对,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她就说这样的话,大出石凌云的意外,无论如何,两个人还没熟悉到开深度玩笑的程度。他不由后悔请她吃这顿饭,好像自己怀着不可告人的鬼胎,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石凌云不高兴地说了一句:“他们工作忙。”然后闷闷不乐地拧开了酒瓶,狠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即掏出烟来,抽出一支点上,把烟盒往桌上一扔,扭头吐出一股长长的烟迹。 由于酒店早有准备,所以服务员很快把菜迅速上齐了。 孙欣始终面含微笑,见石凌云不吱声,抿嘴笑道:“怎么,生气啦?” “没有。”石凌云若无其事道:“我凭什么生气?” “还说?”孙欣嫣然巧笑道:“小气鬼,一句玩笑话都受不了,还男子汉呢,我这么小,你比我高了整整一头,还是当领导的,应该有修养有胸襟才对,我不信你平时不会让着女士。” 孙欣的机智百变,把石凌云逗得晕头转向,让他大感头疼。周媛也曾责备过自己小气,难道自己真是气量小的人?他不禁糊涂了。唉,和女人在一起,他永远这么被动,女人啊,真让人难以应付。只有王佳除外,毕竟是两口子,不必费神去猜对方的心思,而且王佳心里有什么说什么,是一个心直口快的爽快人,不像大多数女人那么娇情。可他现在面对的是千娇百媚、我见犹怜的孙欣,石凌云大感无奈,不禁苦笑了一声,弹了弹酒杯道:“你随便吧,白酒归我好了,你想喝什么饮料?” “看把你能的。”孙欣温婉地埋怨说:“给你棒槌就当针,你自己能喝一瓶?”说着,伸出精心修剪过的细手,拿过石凌云面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然后轻柔道:“石大哥,你是实在人,小妹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陪你喝上一点,我刚才说的是真话,不骗你,我真戒酒了。” 石凌云自嘲道:“我岂只是实在,还傻呢,纯粹呆子一个。”说着话,不知怎么犟劲上来,抓起酒瓶,不待孙欣拦阻,一下子把她的杯子倒满,随后把酒瓶往桌上一放,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们搞体育的讲究公平,咱们虽然不是比赛,但你酒量不差,这我知道,咱两个,最好谁都不来虚的。” 孙欣杏眼生春,似笑非笑瞪着他,石凌云不甘示弱地和她对视。不料四目相交,石凌云没来由的脸一红,目光下移,伸手去拿孙欣的酒杯道:“算了,你是女的,老哥我让着你,谁让我比你大,还是东道主呢。” 孙欣在他手背上“啪”地轻轻打了一下,笑道:“罢了,我真受不了你的实在劲儿,不就一杯酒吗?为了让你高兴,今天我再豁出去一回。” 石凌云被孙欣的反复善变搞得痛苦不堪,心想女人心,海底针,两个人喝酒没有回旋余地,如果把田政老兄叫来就好了,彼此打岔说笑,会轻松得多,看来今天后悔药太多,自己要吃不下了。他看了一眼孙欣,故作潇洒地哈哈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孙妹子,哥哥我敬你一口,欢迎你来参加培训班,以后还要经常来,咱们喝一手指,横着的。” 孙欣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她瞄着石凌云,端起酒杯道:“不瞒你说,石大哥,我喝酒图快,反正都是辣,长痛不如短痛,咱们一半吧。” “又来了不是,开始跟我叫劲呐。”石凌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借酒掩饰,他本来就有和孙欣比试酒量的意图,否则中午就不会跟家里请假了。于是端起杯,豪爽道:“好啊,咱们正是妹子巾帼哥好汉,我先喝。” “咱可先说头儿,我一个弱女子绝不敢跟你这条壮汉叫板,过去工作有重要应酬,我才不得己喝酒,纯粹是唬人玩儿,不信你去问郑涛大哥,别笑,怎么说你也不信,算了不和你费话。”孙欣娇嗔道:“如果我今天喝醉了,你要负全部责任啊。”说完,一仰脖喝了半杯酒,还没放下就“吭吭”两声,用手扇了扇舌头道:“好辣。” 石凌云见她半杯酒下肚,早把刚才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他举起筷子说:“吃菜,这都是专门给你要的,尝尝味道如何?” 孙欣用筷子挟了一点鱼尾上的肉,蠕动着双唇,点头说“味道不错,比我做的好。”之后又挟了一块樱桃肉放进嘴里。 石凌云直着眼,注视着她那娇艳欲滴的双唇,微微的折皱美妙地开合,忍不住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唾沫。 孙欣眼珠一转,笑道:“刚才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管这道菜叫‘悄悄话’,蛮逗的。”说着又端起杯子道:“石大哥,该我敬你了。” 一杯酒喝完,孙欣的脸变得挑花一样艳红,她低头吃了口菜,抿着嘴轻轻嚼动,然后抬头含笑看着石凌云,伸手撩起刚刚垂下的一缕头发,捋到发梢儿,绕在指上玩了两下,衬得手指如象牙一样白晰。 石凌云忙把脸扭向一边。面对孙欣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的神态,他忽然感觉浑身不自在,虽然大饱眼福,可是却心猿意马地慌乱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什么叫沉鱼落雁?什么叫花容月貌?石凌云这回算是真正领略到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现象。 不知什么时候,一瓶白酒己经见底,石凌云意犹未尽,魂不守舍地问:“我说妹子,咱们是要白酒还是要啤酒?” 孙欣听了,笑着抬起如玉般的双手,摸着发烫的面颊,摇了摇头道:“我喝多了,你看,是不是脖子红了?” 石凌云盯着她胸前似雪的肌肤,一条莹润的珍珠项链弯弯的挂在上面,在灯光映射下,相得益彰,粉嫩生辉。他感觉一阵目眩,心脏居然不争气地跳动起来。风姿绰约的美人当前,可望而不可及,但欣赏绝对是一种享受,正所谓秀色可餐啊!石凌云一时心醉神迷,忘了回答孙欣。 孙欣仰起吹弹可破的脸,嗔道:“看够了没有?你这个大坏蛋。” 石凌云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一不小心把筷子碰到地上。他忙俯身去捡筷子,眼光一瞥,正好看见孙欣那双透明的丝袜里面如葱白一样的脚趾,趾甲上隐隐涂着艳丽的丹红,露出无限的诱惑。石凌云只觉脑袋“嗡”地一响,眼前金星乱跑,一片模糊。呵呵,他神魂颠倒了。石凌云惶恐不安地坐起来,期期艾艾道:“我是问你还……还喝什么酒?” 孙欣的鼻翼“咻”地动了一下,哼了两声,瞄着他道:“口是心非的家伙,看你那双色眼,都盯我好半天了,当我不知道?” 听孙欣这样说,石凌云反而松了一口气。据说男女之间,就好比隔着一张不透明的纸,无论如何费尽心机,彼此仍然感觉莫测高深,可是一旦捅破这张纸,双方都会有原来如此之感。 石凌云心想刚才自己真像一个大傻冒,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越来越倒性?他平静了一下,真诚地说:“妹子,你太俊了。” “去你的。” 孙欣格格笑道:“看把你坏的,就会戏弄人家。” “冤枉啊。”石凌云申辩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怕你笑话。” “真的?”孙欣狡黠地笑道:“把你迷住了吗?” “不错。”石凌云点头道:“确实让人着迷。” 孙欣妩媚的脸上又添了一层红晕,她往后一靠,双手背在身后交叉,胸脯夸张地向上挺起,笑道:“那又怎么样?你又不能娶我。” 石凌云闻听此言,宛如被蜜蜂蜇了似的,起了一个激棱。他想起郑涛对自己的告诫,一时脸色变得很不自然,低头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是不敢做那样的白日梦了,还是为将来娶你的人祝福吧。”说着,起身拉开房门,喊道:“服务员,上两瓶啤酒。” 两个人边吃边喝边谈,一切回归自然。孙欣问起石凌云工作变动的事,石凌云略略说了说。然后他又问孙欣培训班的有什么趣事,孙欣立刻活泼起来……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每人又喝了两瓶啤酒。 孙欣靠在椅子上说:“打住吧,不行了,我喝多了。” 石凌云也感觉差不多了,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虽然前期闹了一点小别扭,但是瑕不掩瑜,总体说来非常开心,甚至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他招呼服务员进来结账,等服务员拿着钱走后,石凌云按着桌子,起身道:“妹子,怎么样,没事吧?” “什么没事?我看你没事。”孙欣眯缝着眼,无力抬起双手,变成兰花状,掐着太阳穴道:“我喝多了,走不动,你想办法吧。” “不会吧?”石凌云犯愁了,低头看着孙欣道:“当初你那么能喝,今天至于这样啊?得了,别装啦,咱们走吧。” “都是你,早跟你说过不能喝,你非灌我不可。”孙欣嘟囔着说:“反正我走不动,你看着办吧。” 石凌云顿时头大如斗,他苦思良久,忽然灵机一动道:“这样吧,我表姐开歌厅呢,咱们上她那唱会歌儿,解解酒劲儿怎么样?” “只好这样了,你替我拿包。”孙欣嘴里说着,仍然不起来。 石凌云拿过她的小挂包,耐心等着她,半晌才道:“走啊。” 孙欣垂着头,伸出手说:“扶我起来。” 石凌云握住她白嫩的小手,感觉柔软如棉。虽然把孙欣拉起来了,但眼见她摇摇欲坠,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刚好细细一握,几乎能摸到衣服下面带着弹性的肌肤。过了片刻,石凌云小心翼翼地问:“好些了吗?自己走,别让人看着笑话。” 孙欣使劲摇了摇头,发丝扫过石凌云的脸,怪痒痒的。她终于站稳了身子,低声说:“走吧。”然后一只手搂着石凌云的胳膊,二人慢慢下楼。 石凌云强自镇静,心想这地方以后再不能来了。他目光直指门外,不理会众服务员看他们好奇的眼神,出门叫住一辆出租车,把孙欣塞进后排坐好,关上门,马上跑到另一侧,低头钻进去,告诉司机:“去大地歌厅”。 一路上孙欣靠在他肩上,闭着眼似睡非睡。 此刻石凌云暖玉在侧,却不能全身心去享受这份甜蜜,他担心司机会看出破绽,同时惴惴不安地忧虑,万一被熟人看见怎么办? 出租车开出大约十分钟,停在大地歌厅门口。石凌云从后边递给司机十元钱,说不用找了。然后拉孙欣下车,孙欣睁眼问:“到哪儿了?” 石凌云嘴里说:“别问了,下来吧。”说着架她下车,随即扶着她的肩膀,使劲让她站稳,又把的挂包套在她的肩上。自己拿这样的包不是味儿。 歌厅外面只停着三四辆车,显然这两年生意大不如以前,由此可以推断现在娱乐场所太多,把客人都瓜分了。这个地方石凌云只来过三次,也是酒后带朋友来玩的。他之所以不常来,是因为王佳对大表姐的印象很不好,说她是开妓院的,禁止石凌云跟她来往。母亲也不喜欢大表姐的做派,所以两家走的很淡,只有每逢年节时候,大表姐才到二姨家拜年,而且从不吃饭,略坐一坐就借口有事儿,赶快走掉。 此时孙欣的酒醒了很多,不再搂着他的胳膊。 石凌云领着孙欣推门进了歌厅。先看到前台的沙发上坐着四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再一转脸,正好看见表姐站在柜台后面核账。 表姐抬头看见石凌云,马上“哎哟哟”地叫起来道:“我兄弟来了,总招呼你过来玩,你就是不来,今天……哦,好好。”她发现紧跟在后面跟的孙欣,马上乐了,伸手扯了一下石凌云的耳朵,说:“跟我来。” 石凌云咧嘴笑道:“大姐,你越来越年轻了,我都比你老啦。” “敢拿我取笑?”大姐一面拉着他往前走,一面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的油嘴滑舌?为什么总不过来玩?” 石凌云回头见孙欣默不做声地跟在后面,放下心来,于是跟表姐开着玩笑,拐了两弯,进了最里面一个包间。表姐熟练地按下墙上的开关,屋顶上顿时亮起四盏小灯,整个包间朦胧地能看清物件了。房间不大,摆设也简单,对面墙下是一排沙发,前面放了一个玻璃桌,对面是电视和音响。 大表姐笑着对孙欣道:“小姑娘你坐,我让服务生上啤酒果盘。你跟我来。”说着伸手扯住石凌云,转身向外走去。 石凌云冲孙欣摆摆手,跟在大表姐身后,边走边道:“大姐,你就别麻烦了,我们不喝酒,喝杯茶水,唱会歌就行了。” 大表姐回身道:“放屁,到我这来能不给你酒喝?社会变化真大啊,平时老实巴交的孩子,现在也学坏了,还带上个小妞,跟我显摆来啦?” “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石凌云赶紧否认道:“我们是同事,刚才大伙一块吃饭,她喝多了,别人都回家不管她,你兄弟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于是顺路带她出来唱会歌儿,待会就送她回去。” 姐俩正说着话,迎面过来一位服务生。 大表姐马上吩咐道:“去拿四瓶啤酒,四样小吃,再上一壶茶,送完以后调好音响,就不要去打扰了。” 服务生答应了一声,立即往回走。 大表姐回过头来,再次扯着石凌云的耳朵道:“你以为大姐的眼睛吃素的?你们那点鬼把戏,少在我跟前现眼。” 石凌云捂着耳朵,夸张地叫道:“疼啊,好大姐,快松手。” 大表姐放开手,笑嘻嘻道:“去玩吧,放心,大姐这里安全的很。” 石凌云还想解释,可转念一想,没必要。于是道:“大姐你忙吧,以后有时间咱姐俩再唠。”说完,转身向包间走去。 第十一章 (3) 巫山云雨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回到房间,见孙欣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胳膊支在并拢的双腿上,半闭着眼睛。他走过去关心地问:“感觉好些吗?” 这时房门响了两下,一个十七八岁的服务生把吃喝的东西送过来,一一摆放在桌上,小伙子显然不太会说话,也没看他们,打开电视,蹲在地上调试好音响,不声不响地关门走了。 屋里一下沉寂下来,石凌云没事找事,拿过话筒递给孙欣道:“妹子,你唱首歌吧,这方面我不善长,早听说你能歌善舞,今天我可有福了,一定要好好欣赏欣赏。”他见孙欣一动不动,问道:“你怎么老半天不说话?” 最后这句问话无疑刺激了孙欣,她横了石凌云一眼,身子一歪,靠在沙发上,瘪了瘪嘴,不满道:“你把我灌多了,还要我陪你说话,还要我唱歌给你听,你好意思?” 石凌云拿她没办法,只好道:“不爱说就不说,不爱唱就不唱。”说着也往沙发上一靠,笑道:“咱们就随便点,听名家唱好了。” “你还蛮体贴人,这点算你可爱。”孙欣说着把凉鞋踢掉,舒服地躺在沙发上,把腿伸得笔直,脚呈漂亮的弧形,挨到了石凌云的大腿,随即把他踹到沙发角上,伸手抻了抻裙子。 石凌云的目光顺着她手的动作迅速扫视了一眼,竟然发现她隐约透出来的粉红色内裤形状,急忙调转头看着电视。 孙欣听了一会歌,忍不住伸手道:“把话筒给我。” 石凌云忙起身拿起桌上的话筒,送到她手里,本想就她的话开句玩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孙欣接过去,在沙发上侧着头,跟着电视哼起歌来。石凌云盯着她那噏动的红唇,感觉那里面似乎吐出一缕一缕的芬芳,再看她那娇媚可人的表情,心中竟为之蠢蠢欲动。为掩饰自己的不安,他起身倒了一杯啤酒,举着问孙欣道:“你还敢喝吗?” 孙欣不理他,兀自哼着歌,声音渐渐大起来。 石凌云把啤酒喝干,又倒了一杯,放在桌上,回到沙发前,低头看着孙欣,笑道:“我说妹子,这么一个大沙发,全让你一个人占啦?你倒是给我留点地方啊。” 孙欣瞥了他一眼,脚趾勾动了一下道:“那不是?” “就这么点地方,够我坐?”石凌云叫道:“你也太霸道了吧?” “爱坐不坐,自己想法去。”孙欣说完,再不理他了。 石凌云紧紧盯着她,手掌里握着两把汗,内心做着惊心动魄的天人大交战。昏暗的环境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望着人比花娇艳的孙欣,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越发迷人。石凌云知道机会难得,他偷偷在裤子上抓了两把,擦掉手心的汗,终于鼓足勇气,做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上前一把抄起她的腿,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她细滑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偷偷观察孙欣的表情,见她浑然无事,显然是默许了。 孙欣唱完一道歌,用脚蹭了蹭他的大腿道:“帮我把袜子脱了,松快点儿。”石凌云如闻天籁,心惊肉跳地把大手伸到她裙子的边缘,摸着丝袜口,没留神,指尖触到她大腿上细腻柔滑的肌肤,刹时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传到脑际,不由的心神激荡。心惊胆颤地把孙欣的长袜脱下来,然后用肩头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又细心把她另一条袜子缓缓脱下,脑子里掠过一个令人心跳的念头。 此时的石凌云,心里像敲大鼓,咚咚地响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大着胆子,假装放松身体,把手放在她的脚踝上,见孙欣没反应,忍不住开始把玩怀里这双脚。在石凌云的大手里,它们不足轻轻一握,可爱的脚趾纤细整齐,粉嫩漂亮,仿佛每一粒都晶莹透明。 石凌云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这双玲珑光洁的小脚,耳边听着孙欣颤音越来越多的歌声,心中不由的飘飘然。不久,石凌云掰开她的脚丫儿,一粒一粒的数着,有好几次,他都想拿起来咬上一口。 孙欣猛地缩回脚,吸气道:“少来啦,痒死了,你安分点好不好?” 石凌云急忙哄她道:“好了,好了,我不数了。”随即又把她的脚捉回来,紧紧地攥着,生怕它们跑了似的。 孙欣气恼地瞟了他一眼,不动了,继续若有若无地哼歌。 石凌云忍耐了片刻,又悄悄顺着她细致的脚踝摸到修长的腿上,瓷器一样精美的手感,令人陶醉。孙欣的腿轻轻颤抖起来,歌声也呻吟般细弱了。石凌云顺其自然,大手摸进裙子里面的大腿根。 “不来啦。”孙欣忽然叫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孙欣把腿一收,坐起来,顾盼生姿地埋怨道:“你这人得寸进尺,不干好事。” 石凌云一脸的笑容,端起桌上的啤酒,一口气喝光,他早己口干舌燥。 “我以为你蛮老实呢。”孙欣坐在沙发上,斜眼看着他,狠狠道:“谁承想你这样儿,你这个大坏蛋,你是不是酒喝多啦?” 石凌云不说话,只是涎着脸笑。后来石凌云被她逼视不过,笑道:“要不咱们跳个舞吧?”同时心里再次闪过那个令人心跳的念头, “美得你。”孙欣白了他一眼说:“我都跳一天了。” “两码事。”石凌云弯腰把她的凉鞋拿起来,套在她脚上。都说黑夜助长邪恶的力量,想必是真的,石凌云拉着孙欣的手,使劲把她拖起来,结果用力大了些,拽得孙欣趔趄欲倒。 “要死啦你。”孙欣气道:“毛手毛脚,不会轻点儿?” 石凌云和孙欣随着音乐跳了一会四步舞,电视机发出的光线千变万化,孙欣的手指在石凌云的手心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不知是地方太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石凌云的长臂揽着孙欣小蛇一样的细腰,慢慢的摇着,两个人渐渐搂在一起。石凌云感觉她的腰肢柔软的像面条儿,这旖旎的风情,让他想到了跟周媛在咖啡屋跳舞的情景,她们俩的个头差不多,只是一个丰满,一个细瘦。石凌云这样想着,情不自禁低头吻了一下孙欣的腮,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的身体居然很快起了变化,石凌云此刻想躲,已经躲不开了,于是横下心就这样。 孙欣忽然噗哧一笑,挺了挺肚子,淘气地掐了一下石凌云的腰,笑道:“知道我笑什么?我想起李长海讲的笑话。” 石凌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怎么提起李长海来了?顿时一股醋意涌上心头,不由的略微松开了一些,淡淡道:“怎么?” “你这个科长够硬的。”孙欣说完,转身扑到沙发上格格笑起来。 石凌云恍然明白,趁此机会,他索性将计就计扑上去,在孙欣的惊叫声中,一下子把她翻转过来,用嘴堵在她的湿软的嘴唇上。孙欣“唔唔”地叫着,刚想说不要。石凌云那管这些,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果断把舌头顶进她的嘴里,一大一小两条舌头立刻纠缠在了一起。 半晌,孙欣使劲把他推开,气喘吁吁道:“你弄皱我衣服啦。” 此刻的石凌云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他拉开自己的裤带,两三把脱掉裤子,鞋也不要了,穿着袜子,毛手毛脚扒掉孙欣的内裤,随手把它扔在沙发的角落,又迫不急待脱她的短裙。 “好啦。”孙欣急了,叫道:“就这样吧。” 石凌云一时情急意乱,激动得全身发抖,居然三过其门而不入,不禁手足无措,心急如焚地哀求道:“帮帮我,好妹子,快帮帮我。” 孙欣轻轻伸出右手,像夹香烟似的轻易随了他的心愿,随即“啊”地叫了一声,猛然感到浪涛冲过来一样的眩晕,而且一浪高过一浪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就把她淹没了,她不甘心地挣扎着,刚刚浮出水面,就被巨浪再次打进水里,呛了一口又一口,都喘不上气来了,她语无论次地叫喊着,要死啦,顶不住啦,随后一阵排山倒海的力量把她击沉了。石凌云在疯狂中突然发现,孙欣的身体奇异地弯曲扭动着,嘴里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吓得他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但很快又发现她脸孔变形,披头散发,直翻白眼,这一惊非同小可。石凌云立即来了个急刹车,摸了摸她手,冰凉,坏了,不会出人命吧?正在这时,门外一声咳嗽,石凌云尚未有所反应,大表姐推门进来,她惊讶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动了动嘴角,但是什么也没说,立即退了出去。 石凌云心想今天的事情糗大发了,幸好孙欣不知道,妈的,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是我姐。这时孙欣的脸色慢慢泛红,缓过一口气来,她像是死而复生,经历了一次从地狱到人间的漫游,睁眼看了看石凌云,又闭上,嘴唇细碎地抖动着,喃喃道:“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石凌云见她醒过来,小心地问:“你没事吧?”不由自主又动起来。 孙欣马上双手捏成拳头,推着他的胸口,不停地扭着身子,小兽似地哀求道:“不要搞了,我都被你揉碎啦。” 石凌云坚定地把她的手抓在一起,用胸膛压住道:“别动,这就快了,马上就好了。”说着如野马般快速奔腾起来。 孙欣花容失色,她双脚环抱着石凌云的腰,紧咬嘴唇强忍着,头发披散在脸上,胸口剧烈起伏。她几次想把石凌云推开,但都没用,这个人好像积蓄着无穷的力量,分明是一座巨大的火山,一旦爆发,势不可挡。突然孙欣打起了冷颤,嘴里“嘶嘶”地倒吸着凉气,大脑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模糊了,她死命搂着石凌云,无所顾忌地叫嚷起来。 石凌云心想反正大姐己经发现了,爱怎么叫唤就随你。,他猛然感觉到孙欣全身僵硬,绷直身体,头向后仰,尖叫了一声,从她娇弱的身体里,暴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这股力量像电波一样迅速传给石凌云,终于点燃了他身体里的导火索,石凌云闷吼一声,山崩地裂了。 孙欣醒过来的时候,石凌云己帮她整理好衣衫,正蹲在她跟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让她感觉有一种蚂蚁爬来爬去的感觉。 石凌云见孙欣动了动头,躲开自己的手,嘴里叨咕了一句什么话。不由一愣,他没听清楚,于是用耳朵贴近她的嘴,问道:“你说什么?” “水。”孙欣气若游丝地说。 “哦,好。”石凌云连忙倒了半杯茶,送到她嘴角道:“有点凉了。” 孙欣想挣扎着欠起身来,无奈浑身的力气都跑光了,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不由气急败坏道:“你把我害惨了,你……” 石凌云连声说:“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我扶你起来。” 孙欣摇摇头,闭上眼细声道:“渡给我。” “什么?”石凌云心想今天耳朵怎么了?老听不明白她的话。 “傻瓜,用嘴渡给我。” “哦,哦,明白了。”石凌云慌忙就着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含着低头对着她那柔软的嘴唇,喂了一口,耳边突然响起咳嗽声,孙欣被呛得一下子欠起身来,一面咳一面道:“你想害死我呀?” 石凌云咕咚一声把水咽下去,面红耳赤道:“是我不好,我太笨了。” 孙欣平稳了一下气息,深深地看着他,柔声道:“过来。” 石凌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小心把头凑过去。 孙欣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大笨蛋,这回满意啦?平时看你挺温柔的,怎么办事那么粗鲁,根本不管人家死活,要说你不疼人吧,还委屈你,最起码能及时认错儿,唉,真喜欢你这样儿,我如果忘不了你怎么办?” 石凌云顺势坐在沙发上,搂着孙欣。她像只小猫蜷缩在他怀里,俩人亲昵地互相厮磨着,石凌云用嘴焐热了茶水,慢慢渡给她喝。 时间流逝,石凌云无意中发现已经半夜一点了,这下让他坐立不安了,开始发愁怎么走和去哪里的问题。回机关办公室?想都不要想;送她回招待所?太晚了;赖在这里不走?倒也可以,但算什么事啊;上宾馆开房间?万一让人发现怎么办?现在的石凌云,可算是黔驴技穷了。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仍然无计可施,心想还是去找大姐商量办法。于是对孙欣说:“我去放便一下,你自己先唱歌吧。” “谁还有精神唱歌?”孙欣道:“净说不着边的话,快去快回啊。” 石凌云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大厅。此时小姐们全都不见了,看来己经不会有生意上门,前台只剩下一位昏昏欲睡的服务生。 石凌云随口问道:“我姐呢?” 服务生抬手指了指侧面。 石凌云走过去,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叫了声“姐。” 表姐闻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嘲弄的眼神瞅着他。石凌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笑道:“大姐,这么晚还没走啊?够辛苦的。”说着拿出一支烟来点上,好半天没抽烟了,感觉真香啊。 “你姐命苦,整天累得要死。”表姐道:“我可不如你活得滋润,你多潇洒啊,可以玩到这么晚不回家,还有小狐狸精陪着。” 石凌云委屈地道:“大姐,别逗我了,有件事情……这个……” 大表姐不耐烦地:“刚才还色胆包天,这会倒窝囊了,吭哧半天放不出个屁来,小心我告诉二姨,看你媳妇会不会揭掉你一层皮。” “大姐,你饶了我吧。”石凌云赖皮赖脸地说:“我哭的心思都有了,到现在连住的地方还没呢,我的意思,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在包间里凑合一宿得了,或者在你这屋睡,就算替你值班。” “呸,我这屋就快要你们了。”表姐从兜里摸出一张卡来,“喏,这是街那头医药宾馆501房间的钥匙,明天自己退房吧,剩下的押金归你。” 石凌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兴奋地抢过房卡,抱着表姐使劲晃着,喜笑颜开道:“姐,你真是我的亲姐,连我妈都不如你对我好。” 大表姐费力地撑着他的胳膊,喊道:“别胡闹啦,我可禁不起你这么撸松,这么的大劲,快给你的小妖精使去。” 石凌云笑着放开手,谢道:“大姐,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有空我要好好请你,我说大姐啊,你是怎么想到给我开房来的?” 大表姐抬着肩膀,放松身子道:“你们这些男人呐,这么多年我算看透了,没有几个好东西,有合适的地方就下蛆。我真没想到啊,连我这么老实的兄弟也这样。我见你们一身酒气上我这来玩,心想你们就不会有好事,眼看都半夜了,还不走,就拿钱让服务生订了一个房间,怕的是我兄弟好面子,到时候应付不来。不过我警告你,玩是玩,但不许出格,回家不许给媳妇气受,不许闹离婚。” 石凌云连声答应了。 石凌云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感慨万千。通过今天的事儿,他对表姐有了新的认识,单说做人方面,表姐就比王佳强多了。王佳这么多年始终对表姐不友好,可是人家表姐呢,却这么善解人意,始终为王佳着想,劝自己对王佳好,不让给她气受,不许离婚。 进了包间,孙欣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板着脸问:“这么半天你去哪儿方便去了?痛快完你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看你把我弄的,粘粘糊糊,再看这衣服,皱巴巴的,算怎么回事?” 石凌云笑了笑,也不反驳,坐在沙发上,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说:“待会休息够了,咱们去宾馆,刚才我特意让表姐开了房间,好让你洗个澡,让你好好休息,看,这是房卡。” “你这个人啊,让人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孙欣说着,摸了摸他下巴上的硬胡子茬,柔声道:“你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迷失的。” 石凌云问:“咱们现在走呢,还是待会再走?” “现在就走,这地方让我不舒服。” 两个人没跟表姐告别,出了歌厅,还没走几步远,孙欣浑身一哆嗦,猛然打了个喷嚏,她步履蹒跚地说:“好冷啊。” 石凌云忙把西服脱下来,给她披上,紧紧搂着她说:“谁让你穿这么少?要风度不要温度,现在一早一晚,冷的很。” 孙欣两手拉紧西服,抖动着两条小腿问:“你说的宾馆在哪儿?” 石凌云把她护在腋下,朝前指给她说:“你看,闪着霓虹灯的那幢七层楼,离这也就五百米吧。” “这么远啊。”孙欣叫道:“我走不动,你背我去。” 石凌云见大街上几乎没有人,虽然偶尔有一两个,但都行色匆匆,不会有人注意他们。于是他俯身把孙欣抄起来,横抱在胸前,大步向前走去。 孙欣缩成一团,觉着暖和多了。她贴着石凌云的脸问;“我沉吗?” 石凌云大步流星往前走着说:“你比羽毛还轻。” 孙欣藏在石凌云怀里,娇声道:“你这匹大种马。” 石凌云道:“那你就是小妖精。” 孙欣扭着身子道:“你把我欺负够了,还骂我。” 石凌云笑道:“谁让你这么俊俏迷人呢?”这句话应该是男人反击女人的最佳武器了。孙欣闻声安静下来,躲在石凌云怀里甜甜地笑了。 第十二章 (1) 为人作嫁 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抱着孙欣迈上医药宾馆台阶,心中忐忑,生怕服务员起疑,更怕保安多事。进了大厅,一眼扫见服务员和保安正在总台后面谈笑,于是把埋在怀里的孙欣抱成一团,像抱小孩似的三步并做两步奔向电梯,等服务员和保安诧异地反应过来,他己经启动了开关。 石凌云把孙欣轻轻放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孙欣紧贴着石凌云,抓着他的手,仰起脸,格格笑道:“看你跟做贼的似的,这头汗,是累的还是吓的?” 石凌云吁了口气道:“两样都有吧。” “胆小鬼,一会装绅士,一会耍流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啊?”石凌云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个好人吧。” 孙欣伸出弯弯上翘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脸,笑着问:“你是好人?” 石凌云开了房间,先进屋开了一盏灯,这才回身把孙欣领进去,发现里面并不豪华,摆设也很简单,但总比没地方强。 孙欣第一句话就说:“你看有热水吗,我要洗澡,浑身难受死了。” 石凌云进卫生间一看,墙上安着电热水器,显示灯亮着,放下心来,他打开水笼头试了一会,冷水很快变成了热水,于是出来道:“去吧。” 孙欣也不避讳他,脱衣服进了卫生间,随便把门虚掩上。 石凌云把床头灯、台灯、镜前灯都打开,屋里瞬时光亮起来。他把空调定在三十度,然后站在镜子前,凝视着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的面孔,此时仿佛有些陌生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前所未有的,也是始料未及的,是对还是错?是好还是坏?他说不清楚,但肯定见不得光。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呢?居然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简直匪夷所思,只能用“酒后乱性”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了,不过这个借口未免有点太牵强。思路很快转到了王佳身上,他感到一阵心虚,对不起王佳还在其次,如果万一被她知道可怎么办?这就难说得很了了,以她那火爆脾气,可怕,太可怕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令他吃了一惊,马上从深思中醒过来,原来是孙欣在卫生间里叫他。石凌云应声走过去,隔着门问道:“是叫我吗?” 孙欣喘息道:“不叫你叫谁?我累了,进来帮我搓澡。” 石凌云顿觉热血上涌,一切思绪都随之四处飘散。他忙不迭答应着,飞快脱光衣服,闪身进了卫生间,很快里边就传出娇叱声…… 过了很长时间,只见石凌云浑身水淋淋地举着浴巾出来,抖开浴巾铺在床上,然后转身又进了卫生间,随即把软绵绵的孙欣抱出来,放到浴巾上,小心翼翼给她擦试着,细心得像保养艺术品,唯恐把她碰碎了。 孙欣娇媚地看着他,轻轻笑道:“好了,大种马,把我放被窝里吧。” 石凌云转身把另一张床的盖单扯掉,掀开毯子一角,把柔若无骨的孙欣放进去,给她盖好,然后手忙脚乱把自己擦干,撩开毯子钻了进去。 孙欣的身子马上贴过来,钻进他怀里,蠕动了一会,嗔道:“你怎么毛茸茸的?跟狗熊一样,让人浑身刺痒,怎么睡觉啊?” 石凌云一脸无辜地道:“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子,不过有人说好,有人说坏,把我都弄糊涂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孙欣千娇百媚地叫起来,掐着他的大腿道:“什么?你到底有几个女人啊?还有人说好有人说坏,老实坦白,抵赖没有用。” 石凌云醒悟刚才说错话了,于是躲闪着道:“没有,真没有,我除了媳妇就是你了。我的意思是,男的说好,女的说坏,也不对,我媳妇有时说好有时说坏。”他解释得颠三倒四,感觉孙欣放了手,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明白了吧,我可是正人君子啊。” “哼,道貌岸然。”孙欣彻底松开手,然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石凌云被她的沉寂弄得有些不好过。他本身不爱讲话,但是却不希望孙欣默默无语,他现在很不自信,不知道孙欣怎么看他。石凌云半天感觉不到她的动静,几次张嘴,可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过了半晌,见她还不吱声,于是忍不住嘀咕道:“我真是清白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其实孙欣根本没考虑他是什么人的问题,完全是石凌云自作多情。终于,孙欣开口道:“你们单位有离婚的,三、四十岁的男同志吗?” “有啊。”石凌云听孙欣开口说话,顿时高兴道:“可是只有一个,我们何局长前年老婆病死了。怎么,你想给他介绍一个?可是我告诉你,给他介绍对象的多了,可他至今还孤家寡人一个。” “为什么?”孙欣大感兴趣,抬起脸问道。 “这个……”石凌云犹豫道:“不好说,这是我们局内部的事,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传出去不好。” “说嘛。”孙欣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扭着身子揉搓石凌云道:“有什么大不了?你还跟我见外?怕我传出去呀?” 石凌云拗不过她,只好压低声音,像怕被别人偷听似地说:“因为我们局一个叫孟影的女同志跟他好,不过没有真凭实据,都是谣传。现在孟影己经调离体育局,去教育局工作了,我更不好瞎说,你听完就算了。” 孙欣“嗐”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现在这样事多了,都什么年代了,看把你紧张的,你也太胆小了吧?”接着追问道:“你们何局长叫什么?多大岁数了?” “你还挺关心我们何局长,问的这么详细。”石凌云有些奇怪地说,马上恍然大悟道:“啊,不会是你有什么想法吧?” 孙欣若无其事道:“怎么?不可以?实话告诉你,我离婚了。” 石凌云刹那间有了心慌意乱之感。他己经听郑涛说过孙欣离婚的原由,但现在听她如此直白说出来,大感意外和突然。两人之间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她不以此要挟自己,那自己真要烧高香了。 目前自己置身事外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孙欣与何章法能成其好事,两人都会皆大欢喜。可是就算孙欣有想法,自己实在是不好帮忙啊。想来想去,石凌云道:“何局长是副局长,叫何章法,平时不苟言笑,今年四十七岁了,只有一个女儿在上大学,估计快毕业了吧。其实我对他了解不是很多,你知道我对这方面的事,从来就不关心。” 孙欣又沉默了,石凌云提心吊胆地陪着她沉默。过了一会,孙欣小声说:“我见过你们何局长,今天上午他在培训班上给我们讲过话,大概有一米七五的个儿,虽然瘦了点儿,但人蛮精神,说话嗓音很大,跟你讲的一样,不爱笑。当时我没太在意,依你看,我跟他合适吗?” “合适,就是年龄大点儿,不过无所谓。”石凌云此时被孙欣搞得不胜其烦,如果能玉成其事,的确是两全其美的结果。他沉思道:“何局长在部队是正团职,到地方仍然享受部队待遇,比我们一把手工资还高。” “那好,我明天不参加培训了,反正还有一个伴儿,有她学就够了。”孙欣转着眼睛道:“明天你上班以后,看看何章法在不在机关,如果在,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在这等你的信儿。” 石凌云暗道:我的乘乘,真搞不明白,你到底用什么办法能达到目的?不过孙欣求自己办这种事情,倒不费吹灰之力,能这么容易解决,真是自己的运气,于是使劲搂了搂她,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定办妥。” 孙欣闭上眼说:“那好,睡觉吧,我困了。” 石凌云知道孙欣有了与己无关的目标,身心彻底放松下来,他抚摸着孙欣凝脂肪般光滑的皮肤,身体渐渐起了变化。 “别净想美事啊,你真是贪得无厌。”孙欣缩着肩,抵挡他的一双大手,忍不住扭着身子道:“唉呀,我要睡觉,把你的东西拿开,告诉你,最好离我远点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把我弄急了,看我不赖上你才怪。” 石凌云此时心里有了谱,所以不再怕她。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还不定怎么样,连田政还办三回呢,自己就比他差啦?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孙欣告饶道:“我怕你了,你厉害,我服你啦,行吧?咱们老老实实睡觉,好不好嘛?” 石凌云涎着脸道:“那我也求求你,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啊。” “谁说没事?”孙欣道:“咱俩换过来试试。” 石凌云难过道:“这样我也睡不着觉啊。”沉了一会儿,见孙欣不理他,于是无精打采道:“那就算了,睡觉。” “你这人,真是,这么烦人啊,活脱脱一匹大种马。”孙欣闭上眼,仿佛受宰的羔羊,吐气如兰地说:“大爷,你快点啊,我还要睡觉呢。” “别老叫我大仲马,我不成法国作家啦?”石凌云笑着说。 在接下来的体育运动中,石凌云暗自惊叹孙欣表现出来的韧劲儿,女人啊,不得不佩服。 第二天,石凌云起了个大早,他一宿没睡踏实。轻手轻脚下了床,穿好衣服,回头仔细欣赏孙欣那迷人的脸蛋,忍不住俯下身,在她脸上反复亲了几下。孙欣嘴里“唔”了一声,翻了个身,露出了光滑细腻的身子。石凌云感觉这是他平生看过最美的一幅画,暗自赞叹:真是尤物啊!这样想着,不禁上前触摸她滑溜的肌肤,爱怜地抚摸了几下,见孙欣又动了动身子,这才恋恋不舍地给孙欣盖好被子,一步三头走出房间。 石凌云出了宾馆,猛然想起自行车还在酒家门口扔着呢。坏了,难道见一回孙欣就丢一辆自行车?也太巧了吧?他急忙打车直奔精美斋酒家,老远看见自己那辆赛车,孤零零靠在酒家大门一侧的墙上,不由的喜上眉梢,暗自侥幸,这回没破财。 石凌云回到机关,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往沙发上一靠,感到浑身一阵酸懒,眼皮又涩又胀。他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去,想起昨夜肆无忌惮的疯狂,一丝笑意爬上眼角,志得意满的同时,一股对王佳的歉疚涌上心头。我都干了些什么啊,难道真坏到这份上了?简直难以置信。脑海里又像过电影似地闪过孙欣那娇美的一颦一笑,与刚才的自责冲撞在一处,心里一阵迷乱,胡思乱想了半晌,直想得脑袋发胀,心乱如麻,不由的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蜷曲着身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凌云被一阵摇晃惊醒,原来是林文斌上班进来,见他躺在沙发上,顺手把他推醒了。林文斌笑道:“我今天早来了一会儿,没想到你比我还早。怎么?昨天在这儿睡了一宿?是不是跟媳妇吵架了?” 石凌云睡眼惺松地坐起来,支支唔唔搪塞着,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结巴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明白。心想这样让你误解也挺好,你不好意思深问了,否则我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正说着,程雪菲上班了,站在门口高兴地叫道:“两位科长早啊。”说完开了对面办公室的门,把包放下,飞快地跑过来,动手帮他们收拾房间。 石凌云心里有事,起身上了一趟侧所,借此机会上到三楼,假装去办公室,在楼道里转了一趟,看见何章法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知道他上班来了。于是下楼到机关大院外边很远的杂货摊,买了一盒烟,就近拨打孙欣的手机,电话通了,但是她不接电话。石凌云心想,不接我也打,一定要把你招呼醒,不然待会服务员打扫卫生,以为房间没人,一旦开门进去,看见一个女人光着身子睡觉,太不雅观。于是他坚持打了一遍又一遍。 孙欣终于接电话了,她哑着嗓子,迷糊地问:“是你呀,几点了?” “快九点啦。”石凌云道:“我跟你说,章法局长在三楼东数第三个屋,门上写着副局长办公室,听清楚了吗?快起来吧,你要有事赶紧办,否则他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另外宾馆的房你自己退吧,我把房卡放在床头柜上了,剩下的押金归你,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嗯,拜拜。”通过电话之后,心里难免有些惆怅,低头向机关大院走去。 石凌云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林文斌和潘际都在,羽毛球教练裴世超正激动地坐在石凌云的椅子上,跟对面的林文斌谈事,潘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 “裴练来了。”石凌云微笑着打招呼说。 裴世超忙站起来让座。石凌云笑着说我没事,你坐你的。裴世超他,无论如何要让座,笑着说:“帅不离位,我坐沙发。”说着递给石凌云一支烟,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火。石凌云说我自己来,你们接着谈。 原来羽毛球平时占用篮球和排球训练馆搞训练,训练的时间都是错开的。这些日子篮排馆为了创收,正在承接服装展销会,以前每逢这段时间,篮球和排球训练就移到室外,但是羽毛球却不能在室外训练,只能四处找场地打游击。 裴教练满腹怨言地说:“篮排训练馆一年搞无数次展销,每次前后都要十几天,你们当领导的想想,我怎么抓系统训练?你们还总逼着我要金牌,就这种训练条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能拿到好成绩?你们最清楚不过,我们下个月就要参加省比赛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可我没地方训练,潘际是我主管领导,我找他两次了,他说他没法儿,我只好找你了,林科长,你给我想办法吧。” “不光潘际没办法,我也没法儿。”林文斌道:“我一个小科长,能管得体育场?我能拦着不让训练馆搞创收?你要知道,人家是自收自支单位,不搞展销,谁给开工资?所以你们只能自己想法克服。” 裴教练见林文斌说话斩钉截铁,口气软和下来,一脸哀怨道:“知道你们不易,我自己想办法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得给我钱啊,现在用哪家场馆不给水电费?我这是为市体育局干工作,为你林科长搞训练,我不能光靠个人的交情,去占人家便宜,那我成什么啦?我傻啊?” “别说给我搞训练,咱们都是为了体育局。”林文斌口气冷下来,看着裴教练道:“给钱我做不了主,这事得找局长。” “那就找啊。”裴教练一脸的郁闷,他据理力争道:“总不会让我直接去找局长吧?” “为什么不可以?你现在就可以上楼找局长。”林文斌一本正经道:“你们教练跃过竞训科,直接去找局长汇报告黑状,然后用局长的指示压我们,这样的事还少吗?再多你一个也无妨。” “别扯了,林科长,我从来没办过那种事,先抽支烟吧。”裴教练说着,又掏出一盒烟来,给现场的每人发了一支,缓和气氛道:“某些教练是不会办事,但你不能把对他们的火气往我身上撒,我可是按规矩办事的人,别说我水浅,就是水再大,也不能漫过桥去不是?” 石凌云和潘际听他这样说话,都乐了。 林文斌道:“你这话说得还算肉头,你有没有数,到底需要多少钱?” “这还不好算?”裴教练举手计算道:“我找利康集团公司俱乐部,一天五十元,这也就是我,看情看脸的,换别人还不行呢。现在离比赛还有四十多天,就算四十天吧,一共两千块钱。” 林文斌看着潘际道:“你给他造个赛前集训补助。我告诉你裴世超,本来正常年度比赛没有集训补助这一项,这是看你们情况特殊,如果局长批了,你可不要到处乱讲,一旦再有其他教练为这事找我,哼,我唯你是问。就按十五个人算,每人每天十元,集训十天,给你一千五百块钱。” 裴教练笑道:“你也太抠了,想把体育局的钱拿你家去,算了,不说了,林科长你别恼,我认了,有总比没有强。” 潘际回到对面办公室,用体育局专用的伙食补助表,按林文斌说的意思很快填好内容,然后过来递给他。 林文斌站起来道:“看见了吧,还得我腆着脸找局长签字。”临出门又转回头道:“韩局签完再找郑局签,把我审个底掉,容易吗我?” 见林文斌上楼了,潘际推了一下裴世超,笑道;“你的队员不都挺有钱吗?有事没事儿,怎么总到我们这来哭穷。石哥,你不知道,裴练这小子坏着呢,长期占家长的便宜。” “一码是一码,吃饭归吃饭,喝酒归喝酒,两者不能互相代替。”裴教练露出一脸得色,对石凌云道:“潘际老弟说的没错,石科,我的队员个个都有钱,否则我不收。只要有新队员跟我练球,我先问,你爸是干什么的?你妈是干什么的?如果家庭条件不好,我马上劝退,别练了,你练不起。咱们可以算,现在一个球两块钱,这还不是好的,每天训练都要打坏几个,长期下来,得多少钱?这些都是实话,再说现在参加比赛有很大一部分是自费,吃住行各方面的费用都挺大。另外教练我还好喝酒,爱抽烟,你当队员的总不能不表示、不意思吧?没钱,没钱怎么行?” 裴教练见石凌云和潘际都很注意听自己说话,于是越发吹得天花乱坠,口噙白沫。石凌云在一旁暗自好笑。 这时林文斌推门进来,把预算递给潘际道:“马上带他到计财科领钱,抓紧把他打发走,我看他心烦。” 潘际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说;“林科,办事够利索啊。” “那是。”裴教练跟在后边道:“林科是长什么人?那真不是一般人啊,算了,不说了,谢谢林科长啊。”两人先后出了门。 石凌云望着裴世超的背影,笑道:“这家伙挺不是东西啊。” “你刚知道?实话告诉你,这帮教练员没几个好玩意。”林文斌道:“跟他们办事你得加倍小心,别让他们抓住把柄,稍不留神就够你喝一壶的。你必须摸透他们的软肋在哪,到不得不出手的关键时候,瞄准他的七寸,狠狠给他们来一下,否则玩不转这帮人。” “这么厉害?” “你以为呢?搞体育的有几个省油灯?如果教练不坏,也镇不住队员。” 林文斌话音未落,潘际晃晃悠悠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石凌云诧异道:“这么快就把钱领走了?” “还没呢。”潘际笑道:“我把他领到计财科,小姚正给他数钱,让他自己领走得了,我可不想过手。”说完,又对看着林文斌纳闷道:“这回的预算批得挺痛快啊。” “你别说,真是这么码事。”林文斌笑道:“韩局没的说,她主管。我拿着预算到郑局长那里,介绍完情况之后,郑局长二话没说就签了字,比过去的杨思维强多了,看来他对竞技体育重视。” “他重视竞技体育,对咱们是好事也是坏事。”石凌云摸着下巴上的硬胡子茬说。窗外的阳光晃得他眯缝着眼,因为昨天没睡好,感觉眼睛睁不开。“好事是咱们以后工作会顺利得多,坏事是拿不到好成绩心里头过不去。”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裴世超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条烟,一进屋就把烟盒上的塑料扯掉,从里边抠出一盒,装进自己口袋,笑着说:“我怕你们分脏不均打起来,所以我先拿一盒,你们每人三盒。” “你把一条都放这儿才好。”潘际看着他道:“我和石哥宁可少要,多给林科一盒,他功劳大,我们都不怪你。” 裴教练道:“你快拉倒吧,嘴上说不在乎,心里不定怎么骂我呢。你们机关公务员我还不知道?尔虞我诈,唯利是图,利令智昏,除了林科和石科之外,要多没脸有多没脸。” 潘际站立刻起来,掐住他的脖子道:“你妈的,得便宜卖乖。” 林文斌在旁摇旗呐喊道:“整死他,叫他嘴欠。” 裴教练最终挣扎着脱离了潘际的控制,一路笑着跑了。 第十二章 (2) 丝来线往 作者:泊林居士 林文斌对石凌云和潘际道:“咱们下一步的事情不少,承办自行车比赛的事,潘际要你抓紧跟县里联系。凌云你除了筹备省武术比赛外,还有件事要操持一下,马上快六一儿童节了,咱们每年都和教育局、计生委、总工会、妇联、团市委六家联合举办幼儿运动会,按惯例轮流坐桩,哪个单位牵头,哪个单位出六千块钱,这次应该是妇联牵头。你回头让小程把去年的比赛通知和竞赛规程调出来看看,早下《通知》让各单位提前做准备。” 石凌云和潘际答应了,一起去对面办公室。 程雪菲见他们进来,马上站起来,乖巧地说:“石科长好,际哥好。”声音里含着一种脆金属的质地,颤颤的,让石凌云体会到一种难受的感觉,他不知道潘际感觉如何?心想有空要好好问问他。 石凌云对程雪菲道:“以后不要一见面就站起来,随便点更好。” 程雪菲吐了吐舌头,朝潘际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谢谢石科长,石科长真好。” 石凌云暗自摇头,心想我干什么就真好?莫名其妙,但是不想跟她再说别的,于是道:“你把去年幼儿运动会的规程调出来,打印一份给我。”说完,回到自己屋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潘际正在偷笑。 石凌云坐下,朝对面屋子喊道:“潘际,林科叫你过来一下。” 片刻之后,潘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问:“林科,找我有事儿?” 林文斌笑着说:“我没找你,是他,不知道弄什么玄虚。” 石凌云起身把门关上,回头笑着问潘际道:“小程说话怎么那样啊?让人从心里起鸡皮疙瘩,你和他天天在一起,受得了?” “没什么啊。”潘际迷惑地看着石凌云,又转向林文斌道:“挺正常。” 石凌云捂上脸,笑道:“算我白说,这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 “要我说,小程说话是有点娇情。”林文斌笑道:“不过人家是父母的心肝儿宝贝儿,自己也娇惯自己,整天娇滴滴的,正对潘际的口味儿。” “你们胡说什么。”潘际站起来道:“没情趣,现在女孩子都这样儿。人家有的还用奶嘴瓶喝水的呢,多么清新可爱,没法跟你们交流。” 三个人正谈笑着,听到外边有敲门的声音。 潘际拉开门一看,是程雪菲。 程雪菲双手在胸前拿着几张纸,朝林文斌天真烂漫地一笑,一溜小碎步走进来,把纸放到石凌云桌上道:“石科长,你要的东西,我己经打印好了,还有别事儿吗?” 石凌云摆摆手道:“没事儿了,谢谢你。” “不用谢。”程雪菲的嘴角边露出浅浅的酒窝,朝林文斌一笑,转身跟在潘际后边,踏着碎步走了。 石凌云和林文斌相对一望,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石凌云翻看去年市幼儿运动会的通知,是第三十一届,不禁拍案道:“好嘛,这历史可不算短啦,林老师,你们不容易啊。” “我干了不到十届。”林文斌笑道:“这把这火炬传给你了。” 石凌云道:“按道理说,幼儿运动会应该是群体科的事情,这么多年,你们竞赛科始终把着不放,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里面有多大好处似的。” “当然有好处了。”林文斌道:“买奖品、纪念品,还能得比赛补助,能没好处?再说比赛都让你们群体搞了,我们竞赛干什么?真是的,你不是总想组织吗?这回好,你操持干吧。” 石凌云用笔把妇联提到举办单位的第一个,又把运动会改成第三十二届,比赛时间改为今年六月一日的上午八点半,地点仍在体育馆,参加办法和规程等都不作变动。至于报名时间和领队会时间,他查了日历,略作了一些调整。后面还有大会的议程、运动员代表讲话、市长讲话等各种稿样,多年来都己形成套路,保存很完整。他根据今年的具体情况,都一一作了改动。然后把修改后的材料交给小程,重新打印了一份,拿给林文斌看。 林文斌看完之后,说道:“没什么可改的,去找韩局长签意见吧。” 石凌云一想到韩淑英,心里就压抑,他慢吞吞地上了楼,到了韩局长办公室,从门缝看进去,见她正在剪报纸,于是敲门走进去。 韩淑英正把各种形状的报块文章,耐心地粘到一个大本子上,这项工作己基本接近尾声。贴完了最后一块报,韩淑英的脸舒展开来,她满意地把大本子合上,在手里爱抚地拍了两下,对石凌云道;“这些都是我多年来收集的体育资料,看,有六大本了,都是财富啊,不管什么时候用,拿过来就使。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像我们老同志这样用心就好了。” 石凌云点头道:“是,我们年轻人是要加强学习。”说着把打印好的材料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韩淑英随手翻看着说;“你先坐下,我要仔细审一审,给你们挑挑毛病,不这样,你们年轻人进步慢呐。” 听韩淑英这么说,石凌云只好放弃要走的念头。他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弹动着,又想起不能显出无所事事的样子,于是手托着下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不久,韩淑英看完了,对石凌云道:“这些材料都是套用去年的,基本还可以。不过市长讲话稿不行,这样的稿子送给政府文教科,非让人笑话不可,显得咱们体育局没有人才。你要记住,体育工作者也要有强烈的政治敏感性,体育脱离不了政治。你先把别的拿走,市长讲话我要修改。”说完在通知上签字道:同意,请各单位领导会签。 韩淑英把笔一放,看着石凌云,皱眉道:“以后要注意公务员形象,不要整天胡子拉碴的,你现在是体育局副科长知道吗?” 石凌云道:“知道了,谢局长批评。”心想我昨天一宿没回家你知道吗?如果睡不好觉,胡子长得就快。 石凌云拿着材料回到竞训科,林文斌刚放下电话,对他道:“你走这段时间,我接了七、八个电话,都忙飞了。你怎么去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到办公室和谢俊闲扯淡去了?” “我冤呐。”石凌云委屈道:“这段时间我一直侍候你的顶头上司。本来我想放下材料就走,可是没承想韩局让我等着,一直等到现在,还挨了一顿批评。”然后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咱们这位韩局长,怎么说呢?”林文斌摇了摇头道:“毛病不小,总认为自己是搞体育出身,内行,精通业务,所以老端着专家的架子。实不相瞒,现在郑局长都后悔让她抓竞训工作了,你不知道,她动不动就跟郑局长执拗起来,唉,老大姐嘛,全体育局上下都要礼让三分。” 石凌云心想好啊,你连郑局长的心思都知道,关系进展挺快啊。但知道郑局长对韩淑英有看法,不由的内心一阵高兴,于是道:“现在谁敢说精通体育?体育是无时无刻都在发展变化的大文化。别说运动员出身,就是体育大学生毕业,就敢说自己是内行?现在比赛项目越来越多,越分越细,竞技水平越来越高,弄懂一两个项目算专家,但要说精通体育业务,差远了。哼,我不是自卑,反正不敢自吹。” “我搞这么多年竞赛,也算见多识广。”林文斌深有同感道:“可很多项目至今吃不准,关键是竞赛规则三天两头修改,今天这样,明天就变了,弄得你无所适从。”说着,抬腕看了一下手表道:“嗨,十二点了,别人都走光了,咱们也别扯了,赶紧回家吃饭去吧,下午接着干。” 石凌云跟着林文斌走到门口,假装想起了什么事,一拍脑袋道:“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情。” 林文斌笑着冲他摆摆手,下楼了。 石凌云确定林文斌走了之后,马上关上门,给孙欣打电话,可是没想到她关机了。石凌云暗道:怎么回事儿?也罢,我也该回家看看了。 然后他给家里打电话,告诉母亲自己回家吃饭。 母亲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正盼着你呢。” 石凌云把昨天放在桌子底下的厨具拎出来,心道这套厨具掩人耳目的好东西,可以转移王佳的注意力,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楼下,正看见周媛往大门口走。原来两个人先后脚下的楼,石凌云心想自己如果早出来半分钟,就和她一起下楼了。这时有心叫她,转念一想,算了,何必多事,她不定干什么去呢。 远远看周媛在门口拉住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开走了。石凌云心想,这小妮子挺神秘,这是干什么去了?他没有往下深想,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管她做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隐私,关自己什么事儿? 石凌云推开家门,正在吃饭的祖孙三人都把目光向他投来,特别是王佳,果然紧盯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移动,待他把厨具往地上一放,王佳就站起来,近前细看,惊喜地说:“我早有心思换咱家的刀了,真是想什么有什么,这回省钱了。” 石凌云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傻玻壹,小家子气显露无余。 全家吃过饭,母亲和儿子各自回房休息,王佳进厨房洗碗,石凌云拿出剃须刀嗡嗡地刮胡子。 过了一会儿,王佳边擦手边走进屋来,笑模笑样看着他,凑近了一点,悄声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石凌云等了片刻,见她只是笑,于是道:“有话快说,我听着呢。” “等你刮完胡子。”王佳道:“太吵了。” 石凌云随即关了剃须刀,收起来,扭头看着她道:“说吧。” 王佳略微红着脸,下决心似地说:“我想……想,想拉双眼皮。” “你没病吧?”石凌云听了,伸手摸着王佳的脑门道:“好像有点烧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想起干这种傻事来了?” 王佳撩开他的手,解释道:“我们体育馆的小文就拉了双眼皮,可好看啦,大伙都说好,都蹿掇我赶紧去做,所以我就想……” “想什么想?快别想了。”石凌云道:“我从来没嫌弃你是单眼皮。” “我偏不。”王佳噘嘴道:“这回我不听你的了。” 石凌云耐心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拉双眼皮,万一做坏了,那就毁容了,知道不知道?那时候看你怎么出去见人。” “你咒我?你就是希望我越丑越好。”王佳赌气不理他,坐在床上低着头,但是没多久,又忍不住仰起脸,柔声道:“小文说我最适合拉双眼皮,所以我一定要做。”见石凌云不表态,王佳生气了,狠狠道:“如果我毁了容,就跟你离婚,省着你看我烦。”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为拉双眼皮可以闹离婚,看来王佳是死心塌地要一意孤行了。石凌云也不好再说什么,本来拉双眼皮算不上大手术,管他妈的是丑还是俊,还能差哪去?于是说:“随你便吧。” 王佳高兴地跳起来道:“你同意啦?” “我不同意行吗?”石凌云无奈道:“反正话说在前边,一切后果你自己负,别到时候怨我,这方面我对你太了解,这么多年好事都是你的,坏事全怪我,这回我不想当替罪羊。” “行了,行了。”王佳不耐烦道:“你同意就行了,没必要拉拉扯扯说这么多废话,还大老爷们儿呢,一点担当都没有。” 石凌云往床上一躺,闭上眼休息,不再跟她胡搅蛮缠了。 “我这是为你好。”过了半晌,王佳腻歪着躺在他身边,悄声道:“我要学着做一个新鲜的女人,给你一个大惊喜。” 下午石凌云到了机关,见林文斌还未上班,就又给孙欣打电话,但是她仍然关着手机。石凌云不由的暗骂:这小妖精,玩什么猫腻? 石凌云没办法,只好让程雪菲把幼儿运动会的通知连规程打印了一百份,他和潘际一起帮着装订成册,然后装进档案袋。 石凌云拿着上楼来到办公室,先跟张秀才和谢俊等人海阔天空谈笑了一阵,然后把体育局的章盖好。这才下楼回到竞训科,见林文斌正和三位游泳教练员谈话,于是站在门口笑着对各位教练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进屋了。然后对林文斌道:“我现在去各单位签字盖章,你还有别的事吗?” “你把通知这么快都印好了?”林文斌诧异地问,见石凌云点头,于是告诉道:“你应该等各单位领导都汇签完之后,再打印盖章。” “我知道,那不费事嘛。”石凌云无所谓道:“还得跑两趟,运动会都搞三十多年了,各单位不会有意见,这样省事省力,我在群体没少干。” “你净搞别出心裁的玩意儿。”林文斌笑道:“我这有事儿,不管你了,自己看着办吧。” 石凌云想到这届幼儿运动会由妇联牵头,理应先去妇联,而且路很近,所以他骑车先奔妇联,没用五分钟就到了。以前在群体科的时候,曾为开展亿万妇女健身活动的事情来过市妇联,说这话过去几年了,当时分管的同志现在应该都换了吧? 他直接来到二楼妇联办公室,屋里只有两个年青的女同志。石凌云道:“我是体育局的,请问找领导签字盖章,是应该先到这儿吧。” 其中一位女同志站起来道:“你先去203找办公室唐主任吧。” 石凌云来到203房间,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一个悦耳的声音说“请进。”他手上略一使劲,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女同志,见他进来,眼光一亮,有点惊讶地站起来,笑盈盈伸出手,热情地问:“是找我吗?” 石凌云隔着桌子握了握她的小手,感觉软软的,开口道:“是唐主任吧?我是体育局的石凌云,为今年幼儿运动会的事情来找你。”说着仔细打量着唐主任,一袭白色碎花的连衣裙,精致的眼镜后面是一双会说话眼睛,身量不高,但形态挺拔,苗条匀称,显得既秀雅又娇弱。 石凌云对自己观察女同志的行为有些好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都是孙欣惹的祸,又是孙欣,怎么又想起她来了?现在孙欣的影子,就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时不时跳进石凌云的脑海玩耍。 “快请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唐主任微笑着,绕过桌子走出来,拿出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里接了半杯水,走过来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 石凌云注意到她穿着一双细高跟皮鞋,似乎只有脚尖着地,腿部的线条笔直优美。不禁心中一乐,这个唐主任也太小巧了,高跟鞋足有八厘米吧?即使这样,她身高也只能达到自己的腋窝。 “咱们肯定见过面。”唐主任回到办公桌后坐下说。 “有可能。”石凌云笑道:“我过去在群体科,刚到竞训科一个多月。” 唐主任“哦”了一声,展颜道:“想起来了,那是大前年,咱们在一起组织过群体表演活动,那时我还没到办公室呢。” “应该没错,是那回见过面,不过我眼拙,从来不认人。”石凌云从档案袋里拿出材料,放到唐主任桌上,简明地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道:“这次运动会轮到你们牵头,经费也该你们出了。” 石凌云趁唐主任低头翻看着通知的机会,坐在沙发上继续端详她,忽然心中一动,眼前的唐主任给他一种既然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与孙欣长得非常相像,只是一头短发,脸上多了一副眼镜,给人一种清爽秀气的感觉,宛如是孙欣的姐妹版,或是活生生的缩小版,怪不得自己这么爱看她。 石凌云出神地想着,发觉唐主任的脸红了,突然醒悟自己这样盯着她有些过分,他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暗自埋怨怎么又想起孙欣了。 唐主任显然被石凌云看得不好意思,翻到后边竞赛规程的时候,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抬头笑道:“这样吧,你先等会儿,我们主管主任跟我打过招呼,下午她有事,要晚来一会儿。” 石凌云听了这话,站起来道:“要不我先把东西放这里吧,等事情办妥了,唐主任你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取。” “你先别忙着走。”唐主任笑道:“再坐会儿,我有件事向你请教。”见石凌云依言坐下,唐主任柔和地说:“是为我儿子的事,想请你这个体育专家出个主意。这么说吧,我儿子学习不好,怎么说也不行,他根本就学不进去,为这事把我愁死了。但他人长得壮实,大概有你这么高吧,不过比你胖,九十多公斤呢,本身喜欢篮球,常跟同学们去玩,往篮框底下一站,没人撞得过他,我寻思让他练练体育什么的,等练出了特长,将来或许能考上所大学,要不还能怎么办呢?” 石凌云一边听唐主任讲话,一边张大了嘴,几次想问,但都没机会。等她说完了,石凌云才诧异地问:“你儿子多大了?” 唐主任笑着说:“十六岁,上初中三年级。” “怎么会?”石凌云一脸的不相信,摇摇头,迷惑地问:“你儿子都上初三啦?唐主任你今年多大岁数啊?” “我很老吗?”唐主任对自己的容貌一定相当自信,她娇俏地笑起来,粉面上飞起桃花,与刚才的雅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把石凌云看呆了。唐主任笑了一会,略显得意道:“你猜我多大?” 石凌云很有把握似地想了想,拍了下巴掌道:“你也就三十岁吧。” “净瞎说。”唐主任忍不住眉花眼笑道:“我可比你大多了。” “不可能。”石凌云摆手摇头道:“我不信,你没说实话。” “你这是成心逗姐姐我开心呐。”唐主任看着石凌云,半晌,方悠悠叹道:“你想我儿子都快上高中了,我还能年轻到哪去。” “不像,不像。”石凌云连连摇头道;“我看你比我小多了。” 唐主任斜睨了他一眼,眼睛里重又扬起快乐的神采,笑道:“别看你人高马大,但在我面前,不过是一个小弟弟。” 石凌云感觉自己反应快多了,马上叫了一声“唐姐”,然后调侃道:“没想到我现在有一个比我还年轻的姐姐。”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很奇特,通过这么一席简单的对话,就很轻易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石凌云感到心情很愉快,与孙欣在一起的心境重又焕发出来,他忍不住戏谑道:“唐姐啊,你这么娇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儿子,你都给他吃什么好东西了?”“儿子随他爸。”唐主任抿了抿耳边的头发道:“他爸虽然没他个子高,但比他还胖呢,现在起码也有二百斤了。” “二百斤?那得多么……够厉害。”石凌云难以置信地自语道,他上下打量着单薄的唐主任,脑中闪过他们夫妻俩在一起相映成趣的滑稽镜头。 “想什么呢你?”唐主任脸上忽然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以她的阅历,很容易猜测到石凌云脑袋里正转着一些不堪的念头。 石凌云收起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坐直身子道:“言归正传,唐姐,你儿子练体育有几种方案。其一练篮球,但是现在练有点晚了,而且篮球是集体项目,技术、战术和配合,以及身高和协调能力等各方面要求很高,初三才正式练篮球,不可能当上主力,如果没有特殊的天赋,基本就是板凳队员,没什么意思,所以最好练个人项目……”嘴里说着,下意识伸手摸口袋,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拿出打火机点上。 唐主任见状,忙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轻易不来男同志,所以从不预备烟。”边说边走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道:“算你有福,上回我们请客时剩下一盒烟,让我给收起来了,就送给你这个小弟弟吧。”说着递给石凌云一盒玉溪烟。 石凌云心想,送给我的小弟弟,这是什么话?于是笑道:“那就谢谢小姐姐了。”然后欣赏着唐主任那张精致细微的脸,接着说:“其二练摔跤和柔道,以他的体形,在大级别上容易出成绩,现在摔跤和柔道的教练常为选苗发愁,这要是送上门去,他们巴不得收下,不过有一个缺点,就是考大学的时候,可选择的面比较窄,因为好多大学没有设置这些比赛项目,所以很少招这方面的特长生。” “说了这么半天,到底练什么项目合适啊?” “练铅球和铁饼。”石凌云不容置疑地说:“这全靠儿子自己的本事了,首先要不怕苦不怕累,还要多动脑子,头脑简单的孩子成不了好运动员。我告诉你唐姐,咱们市的短投教练非常出色,很有训练水平,己经培养出好几个省冠军了,其中有一个都进国家队了。你儿子跟他练两年,输送到国家队,备不住能一鸣惊人,拿块奥运金牌,到那时候,不仅我们赵教练立时成了全国著名的启蒙教练,你儿子也名声大噪,你们家也是名利双收啊。” “那敢情好。”唐主任笑道:“我不用他拿奥运金牌,能拿银牌就行。” “我的小姐姐,你以为你的要求低呀?”石凌云取笑道;“你真是胆大敢想那拨儿的,儿子还没开始训练呢,就想到奥运会的银牌了。” 唐主任脸一红说:“是扯远了,这不是想让孩子越好越好嘛。” 石凌云正经道:“唐姐,你最好给儿子拍个骨龄片,就是用x光拍手片,我们体育比赛认定资格时,就用这种方法判定运动员的年龄。随便到哪家医院都可以拍一张,很便宜,也就几块钱,用它来预测运动员的身高非常准确,如果练体育,教练最想知道的就是孩子未来的身高。你拍完以后把片子给我就行了,咱们看看儿子到底是不是练体育的材料。” 第十二章 (3) 事与愿违 作者:泊林居士 本来石凌云说话很正常,不过到唐主任耳里却变了味儿。 “我怎么听你说话特别扭啊。”唐主任眉头微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张口儿子,闭口儿子,叫得这么亲切,好像叫自己的孩子似的。”说到这儿,感觉说话有些冒失,不由的用手背掩着嘴,笑了。 石凌云经过孙欣的磨练,现在变得底气十足了,他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北方人说话都这样,显得热情豪放。”转而又道:“唐姐,听你这话的语气和声音,你大概是南方人吧?” “你蛮神的,听话音就知道我是南方人?”唐姐笑着说:“我在北方生活这么多年,也没听到像你这样说话呀?” “这不显得热情嘛,说明咱姐俩不许外,我才这样说的。”石凌云抬头道:“不对呀,唐姐,你怎么到北方来了?” 唐主任优雅地仰起下頦儿,一面拢头发,一面瞟着他,叹道:“连我父母都在这生活四十年了,你说我还能去哪儿?” “这么说,你早该适应我们北方话了。”石凌云肯定地说,心里却想:孙欣会不会也是南方女子呢?这两个人长得挺像的,嗯,有空要问问孙欣。石凌云现在满脑子都是孙欣的倩影,几乎无法自拔了。 唐主任正要说话,这时门突然推开了。眼见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她举止硬朗,明显带着一股男性气质,而且也留着一头短发。进屋之后,先不经意地看了沙发上的石凌云一眼,对唐主任道:“下午没事吧?有人找我吗?” “有,这位就是,体育局的石科长。”唐主任站起来介绍。她料不准石凌云是不是科长,但这样的称呼,相信他不会不高兴。唐主任对石凌云道:“这是我们高主任,你把幼儿运动会的事再跟高主任说说吧。” 石凌云听了唐主任的介绍,马上站起来叫了声“高主任”,然后把幼儿运动会的有关事情重又说了一遍。 高主任走过去,坐到唐主任的办公椅上,粗粗看了一遍石凌云拿来的通知,笑道:“韩淑英,这是我们的妇女委员,我和她非常熟悉。”说着很麻利地签了字,站起来很干脆地说:“没问题,按老规矩办,你把体育局的开户行和账号告诉唐主任,我们会尽快给体育局拨钱。每年都是你们体育局的同志操劳,这回需要我怎样配合,尽管说话,我们会全力以赴的。本来这件事情应该归妇儿部负责,但是邵部长有病住院了,所以唐主任你就辛苦代劳吧,好在需要咱们妇联动手的事情不多。” 石凌云道:“谢谢高主任了,您先忙吧。我为了图省事,已经把通知和规程都印好了,需要在唐主任这盖章。” 高主任很爽快地说:“那我就不陪你了,有什么事只管跟唐主任说,不要客气,我先走了。”说完,和他握了一下手,笑了笑,大步走了。 石凌云见她出了门,转头道:“唐姐,你们高主任工作够波辣的。” 唐主任道:“我们私下都管她叫假男人,工作很能干。” 然后两个人配合,唐主任拿着红章,石凌云翻页,很快把所有的《通知》盖了章。石凌云掏出手机,翻开看了一眼,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跟唐姐一聊就是大半天,我原想今天下午把这五个单位全跑遍,看来现在哪儿都去不成了。” 唐主任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我影响你的工作啦?” “哪里?”石凌云笑道:“你可千万别误会,实话实说,我跟唐姐你聊天,感觉非常快乐,呵呵,我这半天没白过啊。” 唐主任闻言,灿然一笑道:“你还挺会说话。我儿子的事,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太明白,等有空我请你吃饭,请你这个体育专家好好给我出个主意,到时候让我儿子好好谢谢你这个舅舅。” 石凌云道:“不用请我吃饭,唐姐叫我,随叫随到。” 从妇联出来,石凌云心情愉快。走出没多远,他把自行车骑到便道上,拿出手机给孙欣打电话,没想到很顺利就通了,乍一听到孙欣的声音,他更加高兴,心想真是好事连连啊,于是兴奋地问:“我说妹子,怎么样挺好吧?我给你打了一天的电话,你怎么总是都关机?” 孙欣道:“我己经把房退了,放心好了。” “你事情办的怎么样?”石凌云关心地道:“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孙欣道:“不用你再费心了,石大哥,你是个好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的家庭很幸福,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段时间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好吗?有事我会找你的,信号弱,听不清楚,没事我挂了。” 石凌云没料到孙欣这么快关了手机,而且语气淡淡的,不像是跟自己开玩笑。刚才的通话,宛如一盆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石凌云愣怔地拿着手机,心里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孙欣的画面,一颦一笑栩栩如在眼前,唉,还说不会忘记我,才过几个小时,就嫌我碍手碍脚了。想想自己给她出主意找何章法,真是拿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凭她天生的媚骨,要想迷住何章法,简直易如反掌。 苦恼,除了苦恼还是苦恼,让他想不通的苦恼。 石凌云心里难受,失魂落魄下了自行车,顺势坐在靠墙的一块石头上,开始抽烟,不断地想孙欣为什么这么无情?一时间他真恨自己没本事,无钱无权,哪样能比得上何章法?除了比他年轻之外,一无所长,可是孙欣偏偏不看重这个。石凌云抽着烟,迅速地换了一根又一根,毫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目光。直到把仅剩的七八支烟一鼓作气抽完,这才慢慢缓过神来,睁大眼看了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石凌云站了起来,心想也好些了,这样的结局可能是最完美的,自己是结了婚的人,孙欣与自己是不会有结果的,可能她也看出这一点,自己上有老母,下有儿子,绝不会为了她而离婚。再说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孙欣努力了,就应该有好的回报,祝福她吧。退一步核计,就算孙欣这个香嫩芬芳的肉包子再诱人,也不是自己所能吃得下的。 心结终于解开,他慢慢释然了,但是己经提不起半小时前的好兴致。 石凌云回到机关,发现竞训科的门关着。他拿出钥匙开门进去,把档案袋扔在办公桌上,然后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看来孙欣彻底把他的生活和情绪搞乱套了,石凌云坐立不安,心里极其烦躁,于是起身拉开门,走到对面屋。 潘际没在,只有程雪菲一个人,正在电脑前下载歌曲。 石凌云语气生硬地问:“我说,知道咱们的人都去哪啦?” 程雪菲欠身笑道:“石科长好,他们都看训练去了。” 石凌云摆了摆手,心想看什么训练?不定干什么去了。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倒在沙发上,失神地闭上眼。似睡非睡之间,竟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像置身于一片森林里,阳光从树叶的缝隙射进来,他带着一条狗在森林之中漫无目标地乱走,不知怎么就与一个女人拥抱起来,真是奇怪啊,恍惚中也不知道是谁,最后猜出来是孙欣,刚意识到是她,就醒了。 石凌云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心想自己这是名符其实的白日做梦啊。一时间满脑子都孙欣那赏心悦目的影子,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唉,情是人间之至乐,也是人间之至苦!石凌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气得跳起来狠狠扇了自己两嘴巴,骂道:你没出息,叫你没出息。 过了一会,石凌云平静下来,他抄起桌上的电话,拨打田政的小灵通,接通之后,他对田政道:“政哥,晚上没事出去喝酒吧?” “不行啊,老弟,我一时半会回不去。”田政笑着说:“我正在县里采访,要明天下午才能回市里。” 石凌云不高兴地说:“你当编辑的,怎么总出去采访?”接着又纳闷地问:“不会又是替人家写东西捞外快吧?这回又给多少好处?” 田政笑道:“给好处是正常的,你当我给人白使唤呐?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喝酒了,不会又有什么烦心事吧?” “你想哪去了?没事就不能找你喝酒?”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看看现在几点啦?” “算了,既然你回不来,说什么都没用。”石凌云失望地说:“以后有时间再说,好了,挂吧。” 石凌云撂下电话,心想找谁待会好呢?他翻看手机上的电话薄,开始搜寻合适的人选,找王秘书长?不合适,他有糖尿病,现在几乎戒酒了。找市医院的同学王杰?也不合适,一是他工作忙,二来酒量不行。还有几个同学,石凌云考虑了半晌,都把他们否决了,这些人酒量虽好,但自己的心事无法与他们沟通。机关的谢俊,还有潘际等人?肯定不行,有道是酒后吐真言,万一自己酒后说八道,露出点口风让他们知道,那还了的?找周媛?更不合适,那真是刚出泥潭又跳火坑,纯粹自寻烦恼。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忽然想起远在省会的同学刘志伟,他现在省体育局武术运动管理中心任竞赛科长,正好就要承办省的武术比赛了,干脆打电话跟他扯几句几巴蛋。石凌云想到此处,马上拿起电话拨号码,可是刚按下几个键,他又把电话放下。唉,跟他能说什么呢?说心里话他肯定嘲笑自己,谈工作的事吧,自己现在又没心情,算了,没意思。 石凌云趴在桌上正自烦闷,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家里的号码,他忙关上手机,用办公电话打了回去。 是王佳接的电话,她问:“你工作忙完了没有,晚上回家吗?” 石凌云道:“我正准备走,一会就到家了。” 石凌云没精打彩回到家,母亲己经把饭菜做好了,正等着孙子回家吃饭。他默默地进了屋,见王佳佛似地在床上坐着,两只眼皮上各粘着一块小纱布,听他进来,闭着眼笑道:“你回来了,看我这样俊吗?” 石凌云看见王佳,顿时涌起一股对不起她的念头,感觉身体的开放没有给他带来自由,而是内疚,人生苦短,细想家庭还是最重要的。他放下包,走过去摸着她的头说:“你真是傻玻壹,脾气比放屁还急,说做就做了。” 王佳伸手摸着他的肚子,浅笑道:“我先警告你啊,今天晚上别缠磨我,大夫一再嘱咐,我这几天不能出汗的。” 石凌云闻听此言,笑骂道:“养着你的汗吧,我就快缠磨你了。” 王佳的手顺着他的胸口上移,摸着他的脸,柔声道:“生气啦?等过些日子我好了,好好陪你疯两天。嗯,这样你总开心了吧?” 我的娘啊,王佳如此柔情脉脉,真是少有的事。石凌云虽然感觉不适应,但是一股温情刹时在全身弥散开来,他周身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 王佳不听石凌云劝告,一意孤行割了双眼皮,现在又不知效果如何,可能有些心虚,所以今天对石凌云格外讨好。 石凌云不明白她的心思,只为她的温柔所感动,为自己曾经的虚伪和好色感而自责,幸好王佳眼睛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否则非露馅不可。他把王佳紧紧搂在怀里,回想这么多年妻子对这个家庭的好处,不禁在她的脸上吻了又吻,内心暖暖的,心想还是自己的家好啊。 王佳也感受到他强烈的爱意,忍不住轻轻呻吟了几声。 正在温存之际,就听到外面防盗门“咣当”一响,随后听儿子大声道:“我回来了,赶紧上饭,我要用膳。” 王佳马上从石凌云的怀里挣脱出来,闭着眼睛朝外面嚷:“石鑫,你这个败家玩意儿,我警告你多少次了,关门小点劲儿,照你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非把门摔坏不可。” 石凌云拍了她一下后背,劝道:“有事说事,用那么大声干什么?” 王佳气恼地说:“我就恨这孩子,怎么不长记性?” 这时听母亲在外屋道:“孙子啊,听见你妈说你没有?以后出来进去,可不能没轻没重啦,一定要加小心,省着你妈总骂你。” “知道了。”石鑫懊恼道:“就妈事多。” 王佳推了石凌云一把,指着外面道:“你听,听你妈说的什么话?啊,好像我特喜欢骂儿子,这要时间长了,让儿子怎么看我?” 石凌云不耐烦地站起来,冷声道:“行啦,少说两句,吃饭吧。” 王佳不满道:“你整天就会对我恶声恶气,从没见你对你妈这样过,我为这个家忙里忙外,还总受你的气,你说我容易吗?” 石凌云转过身来,他怕母亲听到,压低声音对王佳道:“你受气?我敢给你气受?你一天到晚不给我好脸色,为不影响这个家,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我一个大男人,站起来比谁都不矮,我容易吗?” 正说着,儿子推门进来,叫道:“爸、妈,你们吃不吃饭。” “哎呀,我儿子叫我来了,你爸正跟我说事呢,这就去。”王佳顿时眉花眼笑,问:“儿子你今天学习怎么样?挺好吧?” 石鑫疑惑地看着王佳道:“妈,你眼睛怎么啦?”“看我儿子,多关心我,比你爸强多了。”王佳半睁着眼,笑道:“好儿子,没事,妈妈过两天就好,到时候保准你认不出来了。” 石凌云在一旁看着王佳的巨大变化,心中暗自感叹,这是个什么怪鸟啊?刚才还对儿子疾言厉色,转眼就变了,真他妈的搞不明白。 只听母亲在外叨唠说:“怎么都不出来吃饭?都给你们摆好了,难道要我端进屋喂给你们吃?” 王佳一听,立刻坐直身子,指着外面,示意石凌云“你听”。 石凌云朝他摆了摆手,大声道:“这就来了。”心想这个家,有时候真他妈的让人受不了。 第十三章 (1) 任重道远 作者:泊林居士 接下来几天,竞训科的工作平凡而琐碎。 石凌云带上市幼儿运动会的通知,骑车找合作单位领导签字盖章,有时主管领导不在,就要拖延一两天。好不容易把章全都盖好了,马上写了一批信封,让程雪菲把比赛通知和规程装进去,然后派她去邮局发大宗邮件,下发至各县区相关单位和市直幼儿园。 市妇联有唐主任督促,没几天就把比赛经费划拨到了体育局的账户。石凌云下一步准备抽调裁判员、接受报名、开领队、购置奖品和奖杯,还要预备给市领导和各单位领导的请柬。他打电话跟体育馆耿馆长联系了一下,告诉他今年市幼儿运动会继续按往年的形式进行,提前用白跑道纸在地板上粘四条三十米的跑道,准备好篮子、彩豆、藤圈、小衣服等比赛用具,另外还把下月将要承办省武术比赛的事情,顺便通知了馆长,让他心里有数,不要再接其它活动了。 林文斌也给水招孙经理打了电话,告诉他省武术比赛要在水招食宿,提前调整好房间,预备五天大约二百四十人左右的自助餐。另外把租借大轿车接送站、预订返程车票等后勤事宜交给潘际负责。潘际在训练科多年,火车站有熟悉的朋友,这面是他的长项。 石凌云又起草了承办省武术比赛的补充通知,告之各市代表队提前两天报到,每人每天自交三十五伙食费元,每人交通费十元,超编人员一切经费自理。写好后让程雪菲打印出来。然他给省武术运动管理中心竞赛科长刘志伟打电话,这位刘科长是石凌云大学时的师兄,俩人同宿舍住了四年,毕业这么多年,石凌云虽然在群体科工作,但俩人的关系始终走得很近,这回石凌云到了竞训科,两个人打交道的机会更多了。 石凌云先和刘志伟开了几句玩笑,然后说:“师兄,我把武术比赛的补充通知给你传真过去,你看一下,如果没意见,我们就往各市发。嗯,还有,你什么时候来我们这里检查场地设施?我得跟领导汇报,好好招待你,给你拍好马屁,到比赛的时候要多照顾我们。” 刘志伟说:“我们这段时间事情多,还要去外省考察学习,所以不准备去了。老六,我列了一张比赛所需准备器材单,也给你传真过去,你们照着办就可以了,不过你们平时训练用的那块地毯,肯定不符合比赛要求,所以必须换,都用十年了,早该换新的啦。” 石凌云一听这话,哎呀道:“我说老二,你真会给我出难题,地毯我可没作在预算里,临时再花几万块钱买地毯,我们岂不是赔大发啦?不知道我们新来的局长能不能批准,这可怎么办?” “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刘志伟笑道:“是你们要求承办比赛,所以还得你们自己解决。” 石凌云拿着刘志伟的传真,苦着脸地对林文斌道:“刚才我和刘科长通了电话,他提示说咱们现在武术训练用的地毯,不符合省武术比赛要求,让咱们必须换,你看,我是不是再作个购买地毯的预算?” 林文斌想了想,抬头道:“省里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他们又没来过,肯定是咱们内部人捣鬼,事先跟省中心勾搭,没错,就是谭志刚这小子想换新地毯,想借承办省运会的关键时候要挟咱们。” “我说老师啊,先不管谁想换地毯。”石凌云道:“总之省武术中心提出要求了,咱们总不能顶着不办,到时候比赛不能正常进行,麻烦。话说回来,这事也怪我,事先没想那么多,主要是脑子里从来没这方面的意识。” “那也不能让谭志刚轻易得逞,咱不能吃哑吧亏。”林文斌怒气冲冲道:“你现在就给谭志刚打电话,点醒他,别以为咱们都是傻子,随便让他牵着鼻子走。” 石凌云对林文斌的说法不以为然,何必这么小题大做?就算谭志刚想换新地毯,也有情可原。他看着林文斌,不知道今天他的火气从何而来?这样想着,脸上不知不觉带出一点淡淡的神色, 林文斌看着石凌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做法过分?我说凌云啊,你太老实,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心慈面软,很可能惯出这帮教练的臭毛病,他们就会背后嘲笑你无能,认为你人软好捏,一旦有了前车之覆,以后备不住就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你信不信?” 石凌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道理他不能不信,现在人就这样,给鼻子就上脸,他也经历过,看来自己的经验远不如林文斌丰富,林科长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想下套子让他钻?没那么容易,即使吃亏也要吃在明处。 石凌云拿起电话,拨通谭志刚打手机,说:“谭练,我问你件事情,你们平时训练用的地毯,在省比赛上使用没问题吧?” 谭志刚迟疑道:“石科长,我们平时训练你亲眼见过,地毯上的绒毛都磨秃了,队员们做高难动作特加小心,我这个当教练的也整天提心吊胆,唯恐队员把腿戳了,把脚崴了,影响比赛事小,队员家长不干。至于比赛能不能用?这不是我说算的事情,要你们领导决定。” 听谭志刚这么说,石凌云的心肠又软了。他也是练武术的人,知道地毯过硬,运动员训练肯定不敢放胆做动作,肯定要影响训练质量。于是他放缓语气道:“刚才省武术中心来电话,询问比赛地毯的事情,你是不是跟他们通过什么话?这样可不好,有事先跟我说才对。” “石科长你可别多心。”谭志刚说:“也不算特意通话,上次我去省会办事,顺便去武术中心略微坐了坐,咱们必须多跟领导套近乎不是嘛,刘科长问我训练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在家乡父老面前争光?我们也就是随便聊了几句,提到了地毯的事,我说都快用十年了……就这么回事。” “是这样啊。”石凌云责备道:“不过你这样做,我们可就被动了。” 林文斌在旁边看着石凌云打电话,心里憋屈得难受,霍地站起身来,抢过电话,口气强硬地对谭志刚道:“告诉你谭志刚,你的鬼心眼瞒不过我,你去省中心给我们搓药丸子,让我们哑吧吃黄莲,你现得利,想得美。” “林科长。”谭志刚急忙分辩:“我没那个意思……” “什么没那个意思?”林文斌打断他的话,“你小子有话为什么不当面跟我们说?自作聪明跟我绕弯子,你以为找省中心,我们就怕啦?实话告诉你,他们正经管不着我,也撤不了我这个科长。” 谭志刚慌忙道:“林科长,你可别这样讲话,我受不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这就过去,当面跟你解释,等我啊,我这就过去。” 石凌云纳闷白林文斌今天哪来这么大火气,是不是在家跟老婆闹别扭了?否则为什么这么叫真儿?简直让人搞不明白。心想这世上很多变化往往出人意料,必然如此的事情常常变成不可能,当事人心中莫名其妙的一股邪火发作,就会改变事情的和结果。 林文斌放下电话,对石凌云道:“不能对这帮人客气。凌云,你处理问题的方式……怎么说呢?往好说,太厚道;往坏说,太软弱。这样不行,你要想办法改变工作方法和作风。” 石凌云笑道:“林老师,你的工作方法简明硬朗,我很佩服。但我在群体多年养成的工作态度也不能说不可取?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风格,是,我将来肯定要改变工作方式和方法,不过再到不到你这样的程度。” 林文斌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随你吧。”说完,闭上眼睛,嘴里叨念道:“他妈的,水平不高,鬼心眼不少,绝不能容忍。” 石凌云笑了笑,走出了办公室,推开对面屋门。 程雪菲露出雪白的小虎牙,笑着说:“石科长好。” 石凌云朝她压了压手,示意她随便些。 潘际正美滋滋地坐在电脑前上网,停下手中的鼠标,转头问:“石哥,刚才林科跟谁发火了?这么大声音?好像挺激动啊。” 石凌云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学了一遍。 “这么回事啊,现在有些教练办事是欠妥。”潘际不满地说:“仗着跟省运动中心的领导熟悉,就狐假虎威让他们出面说话,林科长哪儿吃他们这一套?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的地毯是该换了,也不仅是武术器材,这么多年咱们对训练方面投入太少,关键是没钱。” 石凌云不想当着程雪菲的面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好奇地问:“这些日子总没见你跟刘聪在一起混?他就忙成这样啦?” 潘际哈哈笑道:“体总最近净耍傻小子刘聪一个人,各运动项目的协会换届、调整……好多事呢,王秘书长身体不好,他新去,还不太熟悉业务,哪儿有空来找我啊?不过偶尔也来,待三两分钟就走。” 正说着,石凌云好像听谭志刚来了,于是站起来道:“我过去看一眼。”此时谭志刚己经进了屋,石凌云随后跟进来。 谭志刚见石凌云进来,赶紧把他让到办公桌前,回头把门关上,对林文斌笑道:“昨天一个老队员给我送了两条云烟,我自己抽不过来,给你们两位科长一人一条,就算我给你们下毒了。” 林文斌绷着脸道:“少来这套,给我把事说清楚。” 谭志刚笑着拉开林文斌的办公桌,把一条烟塞进他的抽屉,又把另一条递给石凌云,陪着笑脸道:“事情本身不复杂,说清楚很容易,但烟还是要抽的,消消气,听我跟你慢慢说。” 石凌云把烟放进抽屉,心中暗自叹道:看来利益是争取来的,你不批评他,跟他好言好语商量,他绝不会主动跑来给你送礼,这真是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啊。 接下来谭志刚软语相求地解释了半天,说自己实在是无心之举,实在是当教练太难了,孩子们也不容易,这次比赛服装都是孩子家长掏钱,全队统一订做的,然后滔滔不绝诉了一大堆苦。 林文斌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看着他道:“没你这么办事的,拉大旗作虎皮,你以为我林文斌是软柿子,随便让你捏?” “我可不敢那么想。”谭志刚笑道:“林科长你要是软柿子,我就成烂柿子了?我早知道林科办事钢钢的,这次参加比赛,还要请你多费心呢。” 林文斌问道:“一块地毯多少钱?” “也就三万块钱左右。” 谭志刚忙说:“这还不是最好的。” “这么贵啊?”林文斌想了一下道:“石科长,你作个预算,申请购买武术比赛地毯,我去找局长批。”又转头对谭志刚道:“领导批不批可没准。你先回去吧,等有信再给你打电话,你知道去哪买地毯吗?” “当然知道。”谭志刚笑道:“我要不清楚这事,这个教练不白当了嘛。”说完站起来道:“你们忙吧,我不打扰你们繁忙的公务。” 林文斌看谭志刚走了,对石凌云道:“必须治一治这帮教练们,否则太没规矩,折腾他一下,他才知道你不好惹,以后办事才会更加小心,少干出格的事。老弟,学着吧,将来我这个位置是你的。” 石凌云笑道:“我可没那非分之想,也没你这么精明的头脑。” 两个人说着话,潘际走进来,递给林文斌三页纸,笑嘻嘻地说:“我也作好了承办省自行车比赛的预算,把头盔、手套和眼镜都造里边了,林科你一块拿上去找局长批吧。” 林文斌连骂带笑道:“你小子真会钻空子,好吧,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我豁出去挨训了。” 三个人笑了一阵儿,林文斌拿着俩人的预算上楼了。 潘际道:“石哥你一个人待着吧,我再去上会网。” 没过多久,林文斌从楼上打来电话,让石凌云到郑局长办公室。 石凌云连忙拿了本和笔,上楼来到郑克威局长办公室,见林文斌坐在沙发上,于是也跟着坐在他旁边,还没坐稳,韩淑英进来了,他忙又起身让座,拉了把一椅子挨着林文斌坐下。 郑克威看着仨人道:“刚才文斌来找我签字,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要跟你们一个主管局长和两位科长讲一讲。”说着,伸手从桌上拿起一盒三五牌烟来,抽出一支点上,又示意林文斌和石凌云抽烟。 林文斌笑着起身,从郑局长桌子上拿起烟,从里面抽出两支,递给石凌云一支。石凌云笑着摆手说:“我不要,这烟太硬。” 韩淑英皱眉道:“真不习惯你们男人一见面就抽烟,不能不抽?” 郑克威若无其事地弹了弹烟灰,开口道:“明年即将举行省十运会,你们肩上的担子都很重,我是这么考虑的,既然咱们干了体育这一行,就必须恪尽职守,克服困难迎接挑战,不负组织和家乡人民对咱们的期望。所以我们一定要拿最好成绩,不能总在第五、第六名的水平上晃荡,要力争进入团体总分和金牌总数前三名。为这事韩大姐曾批评我说,要按体育的周期性规律办事,她说这届省运会成绩再好,也不是我这任局长的功劳,不能算我的政绩,这话没错,我接受批评。” “其实我不再乎功劳不功劳。”郑克威坐正了身子道:“说心里话,我己经是正县级了,还能提拔我当副市长?从没听说过体育口负责人跃升到政府当领导的,别的地方有没有先例?我不知道,总之咱们市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我郑某人头上,我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证明我郑克威干事业,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和政绩。同志们啊,咱们要算事业账,更要算政治账,竞技体育的龙头作用就是要为国争光,为家乡人民争光,当然还有增强民族凝聚力、推动群众体育普及、提高国民素质、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体育文化需求、促进社会经济增长等作用。我们干体育的,就是要团结奋进、顽强拼搏,齐心协力、尽职尽责地参加好省运会。” 郑克威把手里半支烟随便插在烟灰缸,眼中闪过一道深沉的目光,“所以说,我们一定要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在明年的省全运会上一鸣惊人,打出我们东昂市的威风来。同进我还了解到,今年省正常的年度比赛,要按成绩的百分之二十,计入明年的省运会成绩当中,因此我们有必要从今年的比赛做起,每分必争,每牌必夺,为明年我们市参加省运会夺得优异成绩夯实基础。所以说文斌来找我要购置武术比赛地毯,虽然给我来了一个突然袭击,不过我还是批准了,但是……” 郑克威又点上一支烟,顾盼生威道:“批可是批了,但是不要高兴太早,我要向你们要成绩。我刚才听文斌介绍,过去咱们参加省武术比赛,撑死才拿一两块金牌,这不行,特别是今年不行,一定要多拿金牌,我给你们暂定八块的任务,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真是语出惊人啊,林文斌和石凌云面面相觑,一个发蒙,一个发傻。 韩淑英“哧”地一声笑道:“老郑啊,我还是那句话,竞技体育本身有不可动摇的规律,可不是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也不是当领导的号召一下,我们努力一把力,就能拿多少金牌的事情。” 郑克威看着林文斌和石凌云道:“你俩是专家,你们也说说吧。” 林文斌坐立不安道:“承办省比赛,咱们是东道主,要取得好成绩,肯定有很多有利条件,我相信省武术管理中心会照顾咱们多拿两块金牌,但如果一下子拿八块,这事有点玄乎,我心里实在没底。” 石凌云轻声道:“我觉着林科长的想法有道理,确实很难做到。” 郑克威笑道:“一个说玄乎,一个说很难,但都没说绝对,那么说明还是有路可行的,是这个意思吧?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困难,说明方法不对,困难再大,我们也要想办法克服。文斌同志说的好,咱们承办武术比赛,占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为什么我们不紧紧抓住这个好机会?小石,我听文斌说你师兄在武术管理中心当竞赛科长,这就是一条路子嘛,另外文斌在体育界多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些都是很宝贵的资源,我们要充分加以利用啊,这回咱们要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风的使风,有雨的使雨,一定要有敢打硬仗的信心,到时候我给你们活动经费,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相信世界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郑克威见韩淑英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于是和颜悦色道:“老大姐,你说竞技体育有规律,我还是那句话:没错,我承认。但是这么多年,为什么无论哪个省承办全国运动会,身为东道主的省就能拿金牌总数第一?你怎么解释?这符合你说的体育运动规律吗?要我说,世界上不只一种规律,还有一种更大的,更无形的规律,直指人心,我先不说明,会议到此结束,你们回去思考一下。” 韩淑英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一点没动身的意思。林文斌和石凌云站起来要走,忽听郑克威道:“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情。” 郑克威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一边说:“我要对小石提出表扬。”一句话把石凌云听得又惊又喜,闹不清为什么表扬他。郑克威抖开报纸道:“石科长与人合作,昨天在市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在这呢,题目叫《从民族文化看中国体育的性格》,让我很受启发,你们俩也听听。” 郑克威手指着一张《东昂市日报》道:“体育作为一种人类社会创造出来的文化形式,势必会有不同地域和不同民族的文化印记。体育这个称呼是舶来品,是通过近代奥运会传到中国的,但中国自有民族的体育活动内容。我就不细说了,只给你们说说观点:中国体育文化的本质是和谐,性格内向,追求健与寿;西方体育文化的本质是竞争,性格外向,追求强与险。为什么?他们分析,其一社会背景不同,中国传统体育以农业文明为基础,必须顺应自然;西方体育以工业文明为依托,必须资本扩张。其二思想基础不同,中国体育突出整体性,强调天人合一、神形合一;西方体育突出针对性,强调分析实验、生物解剖。其三价值取向不同,中国人重视伦理规范,西方人讲究优胜劣汰……” 石凌云听着郑克威讲解报纸上的内容,心中暗道惭愧,脸上直觉热辣辣的,这哪儿是我写的?分明是田政老兄写好以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不过文章听起来的确实很好,不知他从哪里找的参考资料。 郑克威点评完了报纸,抬起头来说:“看来石科长很好学,难能可贵啊,这篇文章观点独到,很有见地,我从中获益匪浅,对体育的民族文化背景有了全面的认识和把握,过两天我要给机关全体同志开会,我们要提倡创建学习型机关,每个人都要多看几本书,多做一些读书笔记,以此来提高体育局机关干部的素质……” 第十三章 (2) 柴米夫妻 作者:泊林居士 从郑克威办公室出来,往楼下走的时候,林文斌斜眼瞅着石凌云,取笑道:“行啊凌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能耐,居然让一把局长都佩服,现在连我也服你了,真有内秀啊。” “不是我写的。”石凌云被他说的面红耳赤,这个天外飞来的便宜令他很不安,急着解释道:“不信回去看报纸就知道了。” 林文斌道:“得啦,跟我还谦虚什么?上面有你的名字,不是你是谁?郑局长为什么不说我写的?这是好事儿……” 石凌云回到科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捡昨天的报纸。这几天工作忙,根本没心思看报。他找到之后,打开一找,果然在第五版文化副刊栏目发现了这篇文章,整整一版的篇幅,大约有五千多字,还配了三张体育比赛的照片,标题下面的署名是石凌云和田政。 石凌云拿着报纸,指着署名给林文斌看,笑道:“确实是田政写的。他把我的名字加上了,而且排在了第一位。” 林文斌笑道:“不管是谁写的,反正你这回露大脸了,给新来的局长留下了好印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未必是好事。”石凌云苦笑道:“这下更惹韩局不高兴了。” “这事看怎么说。”林文斌道:“我老婆他们学院有一个叫陆凯的小子,从讲师升到副教授,自己从来没写过一篇论文,全是朋友们写好后署上他的名字,现在评职称看什么,就是看论文作者是不是有你的名字。但是这小子有一项别人比不了特长,就是负责找刊物发表,而且版面费还由他负责,他这方面路子野得很,现在想跟他合作的人多了,这不,去年评上了副教授,工资长了一大截,别人眼红行吗?谁有本事也试试啊。” “你别笑话我就行了。”石凌云尽管心中暗喜,还是谨慎道:“我可没想那些好事,咱这是机关,跟他们不一样。” “不说这些了,好不好以后自知。”林文斌道:“你给谭志刚打个电话,抓紧让他联系购置地毯,不能误了比赛。” 石凌云按林文斌的意思给谭志刚打通了电话,说:“是谭练吧,你等着,林科长找你说话。”顺手把话筒弟给林文斌,心想这样的人情,理应由科长来完成。 林文斌拿过电话,严肃地说:“我告诉你谭志刚,为你这块破地毯,我找局长批预算,费他妈老劲了,不过最终还是给你批下来了。你先别忙道谢,因为局长提出要求,让你拿八块金牌,嗯,错不了,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就是这么说的,什么?打死你,你倒舒服了,我向谁要金牌去。” 林文斌说着,忽然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你少给我寻死觅活,我不吃这一套,妈的,我必须给你上一堂政治课才行,告诉你,人要在极限处挑战自我,超越自我,才能不断突破。这不是大道理,而是你目前面临的形势,还有一句话,叫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有给你最大压力,才能最大限度发掘你的潜能,说别的都没用,你就想办法拿金牌吧,当然,我肯定会帮你,但是关键在你,没有好队员让我怎么帮?啥也别说了,先联系厂家,把地毯买回来是正经,不能误了比赛。” 石凌云在一旁读着林文斌脸上那起起落落的表情,一面听他给谭教练讲大道理,一面猜测谭志刚那要死要活的样子,不禁暗自好笑。 林文斌放下电话,坐下长叹一声,对石凌云道:“一次比赛要拿这么多金牌,实在不好办,要说郑局不懂体育吧?他讲得头头是道儿,要说他懂体育吧?这么离谱的任务怎么能实现?没办法,挺着脑袋硬干吧,你跟你师兄刘科长探讨一下,看看有什么法子没有?” “他未必有办法,不过他给我出难题,我也不能省着他。这事明天再说吧,今天该下班了。”石凌云看了看墙上的表说:“我得给田政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弄来弄去,怎么把我给卷进去了。” “你偷着乐去吧。”林文斌道:“我先走了,跟你嫂子定好了,今天晚上去给她爸过生日,酒我还没买呢。”说着拿上包,走了。 石凌云拨通了田政的小灵通,刚“喂”了两声。就听田政就开门见山地道:“凌云吧,真不好意思,今天我又没空,刚做完采访,正要去吃饭。” “我也没说请你呀。”石凌云笑道:“老兄,你那篇文章我看过了,写的非常好,连我们大局长都直夸赞,不过不是夸你,而是夸我。老兄,你怎么想起把我的名字署上了?而且还是第一作者?” 田政笑道:“因为这事是你引起的,不署你的名字怎么行?还可以让你拿稿费,好请我喝酒啊,呵呵,另外也想替你扬扬名,你刚才不说你们新来的大局长直夸你吗?这说明你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倒是。”石凌云道:“不过,说不定有多少人嫉妒呢。” “这事我管不了。”田政道:“任谁都没办法。别人嫉妒你,其实他们心里更痛苦。再说你既不想让人嫉妒,还一门心思闹着要进步,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美事让你摊上?你硬要把单纯的事情看得很严重,纯粹自寻烦恼。算了,以后再细说吧,他们招呼我上车呢。” 石凌云放下电话,出了一会神儿,品味着田政说的话。心想人这一辈子,不是自欺就是欺人或者被人欺,特别是身在机关的人,大部分的生命都浪费在文字语言的捉摸上,真叫耗费精力啊!工作一天下来,把脑子都累晕了,照这么下去,非让领导逼疯不可。 正想着,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 只见潘际腋下夹着包,吊儿郎当的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对石凌云道:“怎么还不走,大周末的想加班啊?” 石凌云惊诧道:“今天是周末啦?嗐,我都过糊涂了。” 潘际笑道:“石哥,千万别号称自己是工作狂啊,那样人我不赞成,要我说,绝大部分都是家庭不和,懒得回家,所以才赖在单位不走。” 石凌云站起来,一边伸手拿包,一边反驳道:“同志,你这话说的绝对,照你的说法,那么多劳动模范都是家庭不和造成的?” “你以为呢?”潘际让开身子,等石凌云走出办公室,帮他带上门,这才开口道:“难不成看着老婆孩子高兴,还非要跑单位里去干耗?你想那合理吗?一点不现实,但是也有好处,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领导欣赏,树标杆当劳模也挺风光啊。” 俩人并肩下楼,石凌云笑道:“你简直是小人一个,没达到那种思想境界,愣贬低别人,显得自己也不含糊。” 潘际摇头晃脑地说:“石哥,我发现你一当官,就是跟过去不一样,会假么假式地说官话了,当兄弟的提醒你,要懂人之常情才好。” 石凌云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着说:“走吧,别振振有词了,快回家守着你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去吧。” 石凌云回到家,母亲迎着他说:“这么晚回来,我以为你又在外边喝酒呢,这么大岁数了,总让人不放心。” “别总说我岁数大好不好?”石凌云:“我感觉自己也就二十多岁。” 王佳走过来道:“你如果二十多岁,那我就十八。” “别。”石凌云笑道:“咱俩都这么说,儿子该不干了,不信你问他。” 王佳摆着桌子,还真就问靠在床头,准备吃饭的石鑫,“懒儿子,你爸二十,你妈十八,你愿不愿意?” “无所谓,关我什么事儿。” 石凌云笑道:“真要那样,傻儿子,你还不定在哪转筋呢。” 石鑫说:“不会,我还是这么大,我就当你俩的弟弟好了。” 母亲不高兴道:“你们仨口子,放着饭不吃,净胡说八道。” 全家人一起围着八仙桌子吃饭,石凌云自己满上三两白酒,喝了一口,嘴里嚼着花生,无意中体会到了潘际所说的,那股温馨家庭的趣味,不由的脸上含笑,左右端详着母亲、妻子和儿子。 石凌云见王佳眼睑上贴的纱布己经拿掉,虽然仍有点红肿,但眼睛真的变大了不少,为她平添了不少风采。什么叫点睛之笔?这句成语在王佳身上得了充分演义,看来改变一个人,最好从眼睛开始。 王佳见石凌云老拿眼瞟自己,不禁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得意地一笑,挺了挺胸道:“怎么样?看我漂亮了吧?儿子,你说妈俊了没有?” 石鑫自顾低头吃饭,被他妈催问了两回,扭头瞥了王佳一眼,忙抬头用手把正要滑出嘴来的米饭挡回去,嗡声道:“嗯,好看。” 一句话把石凌云逗得“噗”地喷了一口饭。 母亲停住筷子,瞪着他道:“吃饭老实点行不行?” 石凌云点头道:“行,行,我就是笑这娘俩……”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完饭,王佳脸上的笑纹儿,沿着嘴角像水波般层层漾溢开来,她大声说:“你们都撤吧,我一个人收拾就行。”说着麻利地撩起袖子,抄桌子到厨房洗碗去了,嘴里还翻来覆去哼着歌。 “你能不能不唱?”石凌云在屋里喊:“再唱我可要出去了。” 厨房里的王佳喜气洋洋道:“我高兴唱我的歌,碍你什么事?” 石凌云笑道:“我怕邻居误会,以为我虐待你。” 王佳骂道:“放你那大个的丫丫屁,一句好话不会说,真难揍。” “都别吵了,你们烦不烦?”石鑫喊道:“我要写作业了,今晚我要早睡觉,明早一定要五点半招呼我。”说完把门砰地关上了。 王佳走出厨房,站在两个屋的门口,气愤道:“都是你爸惹的祸。”回头又对石凌云道:“你不气我,根本没这事儿。” “有意思吗?”石凌云道:“每次都是你说最后一句。” “我说最后一句怎么啦?我有理我才说,你没理,当然你没词儿。” 石凌云担心儿子会再次发作,于是不再理会她。 这种情形石凌云已经习惯了,最后让步的必然是自己,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无所谓,没必要争这点蝇头小利。真要较起真来,第一个受不了的是母亲,这点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何必呢?石凌云心满意足地靠在床上,打开电视选了一个频道,放小音量,顺手拿起床头放着的《鹿鼎记》,这套书己经看过几遍了,现在仍时不时捡起来翻翻。 没多久,王佳洗好碗筷,擦着手,哼着歌走进屋来。她是凡事不往心里去的人,有时候难免为磕磕碰碰的事情大吵大闹,但是过后就忘,尤其是在体育馆上班以后,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了。 王佳进屋,一见石凌云歪着身子看书,还开着电视,登时眉头一皱,关上门,恨声道:“说你多少次了,要么看电视,要么看小说,哪有你这样的?两耽误。”说着上前抓住他手里的书道:“你选哪样?” 石凌云一笑松手,拿起遥控器道:“我还是看电视吧。” 王佳带着胜利后的喜悦,把小说塞进枕头底下,转身雀跃了一下,走到立柜的镜子前,后退一步前进两步地左右审视着自己,伸手指着镜子道:“你真漂亮啊,你为什么这么俊啊?” “嘿,嘿。”石凌云道:“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王佳扭头斜了他一眼,笑道:“你懂什么,专家说人每天至少应该赞美自己三次,这样就能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年青,这其中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心理力量,这叫相由心生,你懂吗你?体育棒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石凌云笑道:“你这个傻玻壹,话是有道理,但是不能过,那样该成自恋狂了,太过欣赏自己,就不会欣赏别人的优点,招人烦。” “我才不管呢。”王佳满不在乎。说着话,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走过来趴在床上,仰脸对石凌云道:“我想去练瑜珈,人家说能保持身材完美,你是搞体育的,帮我打听一下,哪家瑜珈馆的教练水平高。” 石凌云坐起来道:“你怎么听到风就是雨?能不能保持一点自信?告诉你说,哪家都一样,水平都不高,是,现在流行瑜珈,挺时髦的,但你要知道,现在很多健美操教练随便上个瑜珈短训班,仗着身体柔韧性好,一下就毕业了,回来之后就教瑜珈,你说,她们水平能高哪去?” 王佳满脸不服气道:“我看你是怕花钱吧?” 一句话差点把石凌云的鼻子气歪,他摇头道:“我说玻壹啊,怎么说你好呢?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再加智商低。你以为练瑜珈是练体操?错啦,没那么简单,瑜珈是印度传过来的,就是唐僧取经的地方,瑜珈的原意是‘结合’,特别强调呼吸和运动的结合,通过缓慢极限的姿势,把伸展运动和呼吸运动为一体,通过意识引导,内外兼修,实际上跟中国的导引差不多,你没有练过武术,所以你不懂,正规的瑜珈训练,主要使人内心宁静,增强内脏器官功能,焕发生命潜能,使人的身心都维持在最佳状态,你练瑜珈干什么?你先说你目的是什么吧?” 王佳脖子一松,怏怏趴在床上,搂过石凌云的腿,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按摩自己的眼窝,嘀咕道:“不练就不练,我正没工夫呢。” 石凌云抚弄着她的头发道:“晚上咱们好好练练,我让你过把瘾。” 王佳用指甲细细捏住他腿上的一层皮,狠劲掐了一下,笑道:“你说反了吧?”石凌云疼得怪叫起来,他记得曾有人说过:如果女人打你,你一定要装得很疼;如果真得很疼,那就装着一点事没有。 王佳被他的做作逗得开心不己,眨眼想了一会道:“我给你背一段女人语录,希望你照着做,你如果都能做到,以后我什么事都依你。” 石凌云拍了拍她的头道:“说吧,除了生孩子,我什么都能做到。” “这可是你说的。”王佳兴奋地爬上床来,脸对脸坐在石凌云大腿上,点着他的鼻子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出口,下面怎么说?” “驷马难追。”石凌云道:“你不就想听这句话吗?” “那好,我说了,你要用心记啊。”王佳道:“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爱我一个人,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不许骂我,要特别相信我;不许欺负我,因为我是你的;如果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要疼我,关心我的喜怒哀乐;要宠我,容忍我经常发点小脾气;还有,我开心了,你要陪着我开心;我不高兴了,你要哄我高兴;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面只有我。就是这样,别的要求没有了。” 石凌云没等她说完,歪倒在床上了,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呻吟道:“你快刀杀了我吧,我……我不想活了,我想死。” 王佳拉开他的手,扒着他的眼皮道:“这么轻轻一试,你就过不了关,看你以后怎么说便宜话,没出息的玩意儿,告诉你,女人是疼出来的,疼女人的男人都会有幸福的家庭,你懂不懂?” 石凌云坐起来道:“你要这么说,我也说一段男人语录,礼尚往来,公平合理,看你能不能做到?” 王佳嘻嘻笑道:“你说吧。”然后上床,靠在被子上。 石凌云记得有一回张秀才说笑话,提起过类似的内容,挺好玩的,现在依稀还有些印象。于是他一边回忆,一边创编,缓缓道:“第一要绝对服从老公的领导,时刻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老公是太阳,你是地球;第二要尊老爱幼,不仅体现在语言上,更要表现在行动上;第三严格遵守作息时间,每天起早做饭,最后一个睡觉,节假日不休息;第四对家里的卫生工作负有全部责任,空闲时间全都用来打扫卫生;第五对相同事物的陈述不得超过三次,说话要简练清楚,不得使用污言秽语;第六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杜绝浪费及物质上的攀比……” 王佳听他不说了,问道:“还有吗?” “当然有……”石凌云道:“但是我不像你要求的那么过火,怕你做不到,所以就说这些,你看着办吧。” 这时对面屋门一响,只听石鑫喊:“妈,你看见我的历史书了吗?” 王佳答应着忙起身下床,对石凌云道:“说这些都瞎扯,你以后少喝酒是正经,每天明明白白回家,能保证做到这一点就行啦。” 第二天下午,石凌云和潘际一起骑车去了批发市场,为市幼儿运动会购买奖品,由于比赛规程明确规定,凡参加运动会的小朋友,每人都能得到一份纪念奖,所以他们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方针,还要孩子们得到奖品后必须喜欢的原则,不辞辛苦地转了七八个玩具商店,直看的眼花缭乱,服务员也热情地向他们推荐各自的商品。 最让人伤脑筋的是纪念奖,虽然货品很多,但凡是他们看上眼的,价格肯定偏高,价格低的,他们又看不上眼。后来石凌云突然发现了货架上摆着的七彩橡皮泥,七根像粉笔似的橡皮泥装在透明的塑料桶里,拿在手里把玩,煞是可爱,而且标签上注明无毒,可食用。问老板价格,一块五毛钱可买一小桶,于是两人相视一笑,订了六百桶。 前六名的奖品就好买多了,第一名算一等奖,按四十元的价位,买的是木制的楼阁,上面还有一个风车,上紧发条,就会叮叮咚咚地奏乐;第二和第三名算二等奖,价位是三十元,选的是能装电池,由开关控制会扭腰跳舞的娃娃,看着服务员给他们演示,俩人都止不住微笑起来;第四至六名算三等奖,价位二十元,买的是彩色塑料积木,整整齐齐一包,很大气。 俩人用了半天的时间,终于把所有奖品订购完毕,要求货主三十号送到市体育馆。石凌云和潘际当然也借此机会,给自己的孩子要了几样玩具,一股脑混在账里。 第二天他俩又专程跑了一趟礼品市场,按一百元一份,买了三十份送给出席运动会各单位领导的纪念品,估计发完之后肯定有富裕,这样科里的几个同志也能每人得到一份。 第十三章 (3) 时异事殊 作者:泊林居士 这天下午,石凌云接了一个电话,对方问幼儿运动会的领队会,是不是明天上午在市体育会议室召开?石凌云回答说:“没错。” 林文斌抬起头来,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明天就领队会了。” 石凌云放下电话,猛然想起明天要用会议室,还没跟办公室打招呼呢。这念头一出,马上条件反射般站起来,心想坏了,可别撞车啊。 林文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笑道:“你怎么回事?一惊一咋的。” 石凌云冷静地说:“没事,我去趟办公室。”说完走出屋子,心想不能让林文斌知道,显得自己做事不周密。 他快速跑上楼,刚转过楼梯口,迎面正碰上张主任。 张主任一见石凌云,不禁笑道:“还是年轻啊,连走路都精力充沛。” 石凌云暗道惭愧,站住脚问:“主任,明天上午没人用会议室吧?” “好像没有。” 石凌云道:“太好了,明天上午我们用会议室,我去登记一下。” 张主任道:“你去吧,谢俊在呢。”然后望着擦身而过的石凌云的背影,赞叹道:“还是年轻好啊。” 石凌云来到办公室,推门一看,见谢俊正在埋头写材料。他二话没说,先拿粉笔在小黑板上写下:竞训科明天上午用会议室。然后落款年月日。 谢俊早就抬起了头,看着他道:“你懂不懂规矩?进门也不打招呼,胡写什么你?赶紧给我擦掉,明天会议室有安排,局长要开办公会。” 石凌云转过身来,搓着手笑道:“老谢,挺忙啊你,一天到晚写材料,不累啊?歇会吧,放松一下,给我上支烟。”说着,在他对面坐下。 谢俊严肃道:“我的话你听见没有?赶紧擦掉,明天会议室有用。” 石凌云笑道:“你妈的少跟我来这套,我都听腻了,以后换点新鲜词,赶紧上烟,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谢俊无可奈何地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摇头道:“你们妈的整天好烟好酒,不说孝敬你哥,还跑我这来蹭烟,什么世道?” 石凌云点上烟,抽了一口,笑道:“以后少说我们的坏话,我们每天工作都很繁忙,也很清贫,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拿我开心是不是?”谢俊道:“我现在是跟你没法比啊,整天忙的跟孙子一样,还落不着好,经常挨领导批评。” 石凌云道:“挨批评好啊,这样进步才快嘛。” 两个人胡扯了半小时,最后谢俊把石凌云轰走了。 比赛前三天,幼儿运动会的领队会在市体育局一楼会议室召开。 市妇联办公室的唐主任也来了,她穿着一身细花连衣裙,显得格外纤细而文静。唐主任走进会议室之后,先握住韩淑英的手,解释道:“我们高主任参加另一个会来不了,所以派我当代表来了。” 韩淑英笑着说:“欢迎,你来和高主任一样。”然后给林文斌等人作了介绍,众人上前一一握手,石凌云也握住她的手,叫了声“唐姐”,临了使劲攥了一下,疼得唐主任直皱眉。 来自全市各县区幼儿园的四十多名领队陆续签到,领秩序册和《幼儿运动会有关竞赛要求》,同时把本队的解说词交给裁判长刘老师。来参加会议的领队,女同志居多,叽叽喳喳说笑着,差不多把会议室坐满了。 首先是韩淑英讲话,她说:“本届幼儿运动会由市妇联牵头,是她们为比赛提供了全部经费,市妇联办公室唐主任特意赶来参加咱们的会议。另外我要告诉大家,市领导对这届运动会很重视,主管市长杜静珏将亲自参加开幕式,另外还有市人大、市政协的领导也要出席,届时还有全市各新闻媒体的记者也要参加,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本届幼儿运动会办得热烈精彩,希望各领队积极支持配合,共同努力……” 第二项议程是由裁判长刘老师解说竞赛规则,然后征询各单位意见。 会议决定,按往年惯例,国旗先导和旗林的队伍,由市第二幼儿园承担;花束队交给了五幼;男女小主持人的任务交给了一幼;有四个幼儿园出团体操。参加会议的还有来自希望小学的体育老师,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出四十名小学生,作为志愿者,为本次运动会的小朋友们服务。 会议进行当中,林文斌低声对石凌云道:“越是这样小比赛越累人,任何一点小事都要咱们亲自操持,所以搞比赛不怕大,越大型赛事越省力,因为抽调的人多,看上去忙得天翻地覆,其实不然,分工明确之后,各司其职,具体工作都落实到个人头上,事情就简单了。” 林文斌的一番话,让石凌云听得不住点头,确实如此。 会议开了一个半小时,散会之后,各位领队纷纷离去。 韩淑英热情地邀唐主任上她的办公室坐坐。 “改日吧。”唐主任客气地说:“今天不去了,单位还有好多事呢。” 石凌云在旁边笑着说:“那我替韩局长送唐主任吧。” 韩淑英看了他一眼,对石凌云的自告奋勇还算满意,说:“这还像个当弟弟的样子,那好,送唐主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两个人来到自行车棚,等唐主任开了自行车,石凌云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一直出了大院门口,尽管唐主任穿着高跟鞋,但和石凌云并肩走在一起,简直不成比例,令人感到好笑。 石凌云陪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唐姐,感觉特别轻松,比跟体校的宁大姐在一起,似乎还要有趣得多。 唐主任推着车,停住脚,横了他一眼,嗔道:“臭坏蛋,你握得我手现在还酥酥的,使那么大劲干吗?有劲没处使啦?” 石凌云见她俏丽可爱的神态与刚才开会时的文静形成了奇妙的反差,不禁笑道:“这可不赖我,关键是我一看见唐姐,心里不知怎么一高兴,手劲就大了些,呵呵。”说着低头笑嘻嘻地道:“唐姐,你有一米五吗?” “怎么说话呢?”唐主任白了他一眼,道:“一米五六好不好?” “哇,这么高。”石凌云赞道。他在小巧的唐主任面前,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接着戏谑道:“你说的是穿高跟鞋吧?” “你讨厌啊,就知道耍贫嘴。”唐主任掠了一下头发,朝他摆手道:“你快回去吧,我走了,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 “说这话可是第二次了。”石凌云道:“我早盼着吃这顿饭呢,唐姐你慢骑。对了,我让你儿子拍的骨龄片,你什么时候给我,他还练不练了?” 唐姐道:“我正为这事烦恼呢,回家我跟他商量练体育的事,他爸首先不同意,怕练出伤来,儿子也犹豫,怕吃不了苦。” “那就算了。”石凌云干脆道:“这样的心态,肯定练不出成绩来。” 六一儿童节这天,石凌云和王佳一起上班,早早到了体育馆。 随后,程雪菲、林文斌和潘际也都陆续上来了。几个人重新布置了一下主席台,按领导职位依次摆好桌牌,又对应着摆上矿泉水和秩序册。 没多久,各幼儿园的孩子们被各种车辆送到了。体育馆内外很快嘈杂起来,四面八方传来尖细的童音,所有的孩子都穿着鲜艳整齐的服装,相互手拉着手,排着队伍,每支队伍都前后都有好几个阿姨,她们的眼睛不住地四到处照应着,时不时弯下腰,不厌其烦地嘱咐着什么。 林文斌负责在主席台上侍候领导,兼顾两个小主持人,指挥他们控制开幕式的节奏。程雪菲的任务是跟着林文斌,到开幕式结束,等领导们退席之际,紧盯着送纪念品,然后再负责发放运动员名次奖和纪念奖。 石凌云和潘际负责调动队伍入场,他们先把各代表队举牌的小引导员们召集在一起,和蔼地领着她们走场踩点,耐心地告诉她们行走的路线,特别是打头的小朋友,嘱咐再三再四,最后石凌云蹲下问她:“明白了吗?” 小女孩拉着长音,咬着舌,大声说:“明——白——啦。” 临近开幕时间,各单位领导都陆续到场了,唐主任陪着妇联高主任也来了,韩淑英和林文斌满面笑容把他们领上主席台,各自落座。电视台、电台和报社的记者们也到了。别看幼儿运动会的规模不大,但是规格挺高。 正谈笑间,郑克威陪着主管市长杜静钰走上主席台。原先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们见市长到了,一个个站起来,热情地跟市长握手打招呼。 主管市长的到来,标志着运动会可以马上开始了。 林文斌指挥着两位小主持人站在主席台南侧的话筒前,共同大声宣布:“东昂市第三十三届幼儿运动会现在开始,请运动员入场。” 入场式进行得非常顺利,孩子们走路的姿势多种多样,有的高抬腿,有的跺着脚……目的只有一个,都是为了精神好看。看台上的家长们笑声不断,连很多幼儿园的阿姨都忍不住偷笑。 各幼儿园的孩子们在场地中央列好队伍。两位小主持人开始介绍出席大会的领导,然后请副市长杜静钰阿姨讲话。 记者们马上行动起来,忙着拍照录像。 杜市长没拿稿子,看着全场讲道:“各位来宾、同志们、小朋友们:今天是国际儿童节,为了丰富和展示儿童的文化体育生活,强健儿童的体魄,我们在这里举行幼儿运动会,我代表市政府向全市的小朋友们致以节日的祝贺。儿童是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多年来,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儿童工作……最后,祝小朋友们节日快乐!”石凌云不知道杜市长是否用了韩淑英的讲话稿,可能以后永远也搞不清楚。 接下来是团体操表演,尽管各幼儿园都下了很大功夫排练,但是仍有很多小朋友在跑位中出错,逗得主席台上的领导和看台上的家长们一片欢声笑语。场下有的幼儿园老师挺难为情,石凌云见状,在一旁劝道:“这样更好,你们看场上的气氛多愉快啊。”石凌云还远远注意到,唐姐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开幕式结束后,比赛马上开始。 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纷纷退席,石凌云注意到唐姐陪着高主任也走了。 紧张忙碌地送走各单位领导之后,体育局的同志们都轻松了。只要开幕式精彩成功,领导们满意了,运动会就成功了一半,下面的比赛简直是游戏,由各项目裁判员们操持足己。孩子们在比赛中特别认真,一个个跃跃欲试,有的家长偷着溜进场地,为自己的孩子加油鼓劲。 石凌云眼看着一个小女孩参加托球跑的时候,不小心把球掉了,结果追之不及,眼泪顿时扑簌簌掉下来。阿姨赶忙跑过去,把女孩搂过来安慰。石凌云转身走到一旁,忍不住的笑。 随着比赛一项一项进行,各种奖品也都发到小朋友的手中。让石凌云和潘际感到欣慰的是,他们买来的奖品受到了小朋友们的普遍喜爱,凡得到奖品的孩子都兴高采烈地四处炫耀,没得奖的孩子们则极度不开心。潘际对他们笑着说:“别着急,待会发给你们每人一桶特别好玩的橡皮泥。” 临近中午,幼儿运动会即将结束,市妇联的高主任和唐主任又驱车回到体育馆,准备参加闭幕颁奖仪式。本届幼儿运动会的一切程序,均按正规运动会进行。 妇联高主任和体育局韩局长为获得团体前六名的单位颁发了奖杯。 最后,林文斌大声宣布:东昂市第三十三届幼儿运动会圆满结束,祝大家返程愉快,明年再见! 中午饭由体育局请客,实际是花妇联的钱。 由于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和其他单位的领导们早都走了,所以只摆了一桌,在座的有市妇联的高主任,办公室唐主任和司机,再有就是体育局以韩淑英为首的竞训科几位同志和司机。 幼儿运动会的成功,让大家心情都很愉快,大伙一面喝酒,一面聊起运动会上发生的趣事儿,你说几句,他说几名,边说边笑,都议论说孩子们太逗,太可爱了,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啊。 韩局长不顾高主任的拦阻,给她夹了一只大虾,然后放下筷子,笑道:“说起孩子们的可爱,我倒想起最近在我们体育系统出现的一段爱情佳话,浪漫的简直像传奇故事一样,估计你们听了都会乐得不行。” 高主任羡慕道:“你们搞体育的净是乐子事,那像我们妇联,干的都是为难着窄的活儿,整天穷于应付,想乐都乐不上来。” 石凌云望了唐主任一眼,心说你们哪里能体会到我们的难处?省武术比赛马上将要举行,我们身上的担子沉重着呢,八块金牌,怎么可能? “我说的这段佳话,就发生在我们章法局长身上。”韩局长笑吟吟道:“章法局长就是刚接手我分管群体的一位副局长,今年四十七岁。你们妇联的同志可能不知道,章法局长的夫人病故,自己独身生活快两年了。一个大男人,想想就不易,他有一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平时照顾不了他,日子过得挺让人感伤。我说的这段佳话就发生在前些日子,群体科举办了一次健身操舞培训班,其中有一位刚三十出头的女学员,是咱们市郊区乡镇的一个文化站长,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章法局长的情况,那天就找到他办公室,非要给章法局长介绍对象不可。” 石凌云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他马上听出来,这位女士肯定是孙欣无疑,而且可以肯定,她已经成功地把何章法迷住了。石凌云顿时百感交集,另外他有一种预感,如烟花般美丽的孙欣,在自己身边闪过瞬间的光芒之后,恐怕今后再难寻觅她的踪迹,再难一亲芳泽了。 韩淑英喝了口饮果汁,润了润略显沙哑的喉咙,接着说:“章法局长起初根本没当回事,可是架不住这位女同志嘴巧,说要给他介绍的这个女士三十二岁,长相尚可,温柔贤慧,因为小时候的一场病,造成了终生不能生育,后来嫁给了一个残疾人,生活很不如意,经常挨丈夫打骂。” 高主任哼道:“现在这样的家庭暴力很多,我们每天都接待好几起。” 韩淑英叹道:“这就是咱们妇女的不幸了。就因为这位女同志不能生育,所以婚后受了多年的委屈,后来她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就把她赶出了家门,她也不得不跟丈夫离了婚。” 唐主任插口道:“如果这事能成,倒是一件美事儿,章法局长这么大岁数,肯定不会再有要孩子的想法。” “对呀。”韩淑英点头道:“后来章法局长被这位女士说动了心,于是答应可以见一面。说话拉磕就到了中午,这个女士要走。章法局长就把她送下楼,分手的时候总要客气一番,于是说感谢你的好心,具体什么时候见面,你就看着安排吧。你们再猜不到这位女士说什么?她说:‘我要给你介绍的对象其实就是我本人,怎么样?不知道你看上看不上?’” 众人都不约而同“啊”了一声,都有原来如此的感觉。 “这就是大胆追求幸福的现代女性,生活中的刘巧儿。”高主任评价道:“勇气可嘉,令人佩服,章法局长怎么说?” 韩淑英笑道:“我们这个章法局长是军人出身,本身性格就豪放,特别是对这个女士有好感,当即就说‘我看可以。’这不,一下就成了。” 大伙都微笑起来,议论说这位女士真可称得上是抢抓机遇的典型了。 林文斌为了给她助兴,笑着问:“韩局,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韩淑英眨了眨眼睛道:“这都是章法局长自己亲口说的,他现在根本不忌讳大家知道这件事儿,还非常得意呢。相信你们都没见过章法局长的这个小对象,人又年轻,长得还特别俊,我见过两回,嘿,瞧人家那长相,我们年龄老的不算,不知要有多少女同志自卑喽。”林文斌笑道:“等章法局长结婚的时候,我还真要见识一下。” 韩淑英看了一眼身边的唐主任,笑着说:“长得跟唐主任有些像,就是个子比唐主任高点儿,那个留长头发,咱们唐主任是短发。” 全桌子的人都转头看着唐主任,或微笑或点头,用各种表情和方式表达着赞许。石凌云与大家不同,他实实在在见过孙欣,感同身受,两相对比,感觉唐姐身上的确有孙欣的影子。 唐主任被大伙看得脸红,笑着说:“快别提我了,我这个岁数,怎么能跟人家年轻人比呀。” 韩淑英接着道:“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岁数,见过好看的女士不少,可是人家那小人长的,真是要个儿有个儿,要条儿有条儿,连咱们女同志看着都喜欢,别提多漂亮了。这不,上星期章法局长的女儿特意跟学校请假,回了一趟家,来见这个未来的后妈,谁想俩人一见面就对了眼,娘俩别提有多亲近了,一块上街,一块做饭,一张床上睡觉,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话,就像亲娘俩和亲姐俩似的,倒把章法局长凉在一边了。不过章法局长心里美的,你们没注意吧?整天面带笑容,过去咱们看他哪有过笑模样儿?” 一席话把石凌云听得黯然神伤,他只觉呼吸困难,心口微微的刺痛。往事不堪回首啊,像孙欣这样集聪慧、活泼、妖娆于一身的女人,委实不多见,难怪何章法父女一见倾心,自己不也是……他现在彻底绝望了,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完全没必要吃何章法的干醋,其实这样最好,上天对我已经不薄了。特别是孙欣,她比自己聪明百倍,知道与自己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但与何章法在一起则完全不同,如今她有了完美的归宿,自己既然喜欢她,就应该为她庆贺,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拿的起、放的下才行。 唐主任听韩局长说这个女士跟自己长得有些相像,不由的兴趣大增,问:“那她的工作问题也得解决吧?总不能再回乡镇当文化站长啊?” 韩主任笑道:“这事正办着呢,体育局给政府打了一个报告,加上杜市长和其他市领导也挺关心章法局长,所以协调市编委专门给体育场增加一个人员编制,大概很快就要批下来了。我们几个局长都说,这真是美女配英雄,千载难逢的美事啊。” 石凌云既感到遗憾,又感到欣慰,内心充斥着淡淡的忧伤。别人都兴致勃勃谈笑,唯独他神情落寞,似乎正游离于这种气氛之外。 唐主任关心的目光,多次停在石凌云的脸上,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突然这样古怪?上午还好好的,就连林文斌和潘际都发他不正常了。石凌云暗自苦笑,心想假如孟影知道是我这个媒人成全了何章法和孙欣,不恨死自己才怪;又假如何章法知道我和孙欣曾有过关系,不整死自己才怪,更不用提王佳了。这一切的一切,让他苦不堪言,罢罢罢,总之是不得好死,妈的,好死也是死,赖死还是死,怕什么? 第十四章 (1) 奇谈怪论 作者:泊林居士 即将举行的武术比赛,己征得省武术管理中心同意,冠名为省“东昂啤酒杯”青少年武术锦标赛。因为郑克威局长通过朋友,从市啤酒厂拉来五万元赞助,这回比赛所需的经费,明显宽裕了。 本届省武术比赛组织委员会主任,是省武术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徐健,郑克威是执行主任,韩淑英是副主任中的一员。秘书处长林文斌,工作人员程雪菲;竞赛处长刘志伟,副处长石凌云;接待处长是体育局办公室张主任,副处长潘际,另外每个处都抽调了两名体育老师协助工作。场地器材处由体育馆人员组成,由于是单项比赛,所以没有设宣传处和保卫处。 还差两天就要报到了,刘志伟给石凌云打来电话,说明下午天他和总裁判长提前东昂市检查场地,落实比赛有关具体事宜。 石凌云笑道:“欢迎啊,比赛场地应该没问题,新地毯铺上了,谭志刚带着队员己经在上面适应训练快两个星期了,音响也调试好了,裁判员用饮水存进了体育馆库房,秩序明天上午印出来,会标明天下午就让体育馆挂上,我只要把你们陪好喝好就行了。” 这天上午,郑克威再次召集韩淑英、林文斌和石凌云到他办公室开会,询问承办省武术比赛筹备情况。 林文斌作了简要汇报,最后说:“基本上都准备好了,只是租大轿车的费用由去年每天四百元,涨到现在的五百元,这还是老关系户照顾。幸好郑局你有本事,拉来一批赞助款,否则真要吃瘪啦。” 石凌云补充说:“明天省中心刘科长和总裁判长苏博政来看场地。” 郑克威点点头道:“我正要说这件事,本次比赛一定要把裁判员安排好,报到以后,让全体裁判吃好住好,由我出面先请他们吃顿饭。但最关键的还不是裁判员,而是徐主任和刘科长,外加总裁判长。” 林文斌竖了一下大拇指,笑道:“郑局讲话一针见血,过去咱们市体育局竞赛科和训练科没合并之前,竞赛科管裁判员,训练科管运动员,泾渭分明。我们科职责是把比赛组织圆满成功,训练科目标是全力以赴拿好成绩,纯粹两张皮。每次承办省比赛,训练科都请求我们把裁判员特别是裁判长打点好,过去我们是义务为训练服务,现在则是我们竞训科的责任。武术这类打分项目,裁判员的权利大得很。” 郑克威眉弓一挑,赞许道:“文斌说的对,省武术中心既管裁判员又管运动员,权力集中,所有裁判全都听中心的,你不服管,下回就不用你。所以咱们一定要让徐主任、刘科长和总裁判长高兴,他们才是比赛的操控者。”说着,探身看着韩淑英,笑道:“这次武术比赛,我要亲自指挥,韩大姐你不会怪我抢你的权利吧?” 韩淑英把头一扭道:“有你大局长亲自坐镇,我巴不得清闲。” “话不能这么说。”郑克威摆摆手道:“我的意思是竞赛组织方面你多操心,别出漏洞,这方面你是专家,不必我操心。我主要负责参赛方面的工作,既然咱们己经定下八块金牌的目标,就要全力以赴去完成。” 韩淑英这回听明白了,笑着说:“没问题,我们全听你的。” 郑克威正色道:“目标确定,执行就是决定因素,要执行的完全彻底,就要求全体人员精诚团结,协调一致,人人都要努力,在座的每个人都是资源,我们就是要把这些资源整合到一起,发挥最大的能动性,关键时刻还要有超常的手段和超常的措施,要在具体实践中创造性地工作。” 接着郑克威话锋一转,又深入解释道:“也许过几年回过头来看我们走过的路,可能有偏差。但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肯定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咱们在市体育局,不可能站在总局和省局的高度看问题,咱们只要在局部打胜仗就行。要我说,竞赛就是对抗,对抗就是战争,战争艺术讲究以正合,以奇胜,以弱胜强。咱们作为东道主,如果不想办法利用自己的优势,岂不是弱智?所以我们只要朝着既定目标前进,为理想而奋斗,可以不择手段。” 稍停了一会,郑克威道:“现在咱们明确分工,韩局长负责本次比赛的组织工作,文斌和小石除各自完成比赛任务外,还要搞好公关。文斌你负责裁判长,搞这么多年赛工作了,你跟他肯定有很深的交情,小石负责你师兄刘科长,我负责中心徐主任。本次比赛不是住在水招吗?你俩先从招待所借六千元现金,每人三千元活动经费,吃喝也好,干什么也好,我不细问钱是怎么花的,相信你们不贪不占,而且会把钱用在刀刃上,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一定要完成各自的任务,让这几个人把劲用在一块,如果还有其他的特殊需要,再跟我打招呼,咱们努力解决。” 林文斌笑道:“郑局这样信任我们,我们不会胡来,请郑局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完成局长交给的任务。” 石凌云在一旁跟着点头,说:“郑局,我看还是先从计财科借钱吧,比赛还没开始就从招待所支钱,人家可能不情愿。” “可以。”郑克威爽快地说,然后问:“诸位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韩淑英说:“你是一把手,我们听你的。”郑克威见众人思想统一了,于是坐直了身子,气势仿若崇山峻岭,巍峨高大,他说:“心态决定命运,对工作要有激情,要有创造性,要全身心投入。这次我们之所以花这么大力气,不要鼠目寸光地以为只为本次比赛而运作,我们要为明年的省运会甚至以后几年的工作打基础,从今以后,我们要和每个运动项目的管理中心建立良好的超常关系。你们可一算一笔账,培养一名优秀运动员,几年下来要多少钱?算清楚了,就会明白我们现在花的这点钱,是非常值得的。” 林文斌和石凌云默默无言地下楼,他们真切感受到了八枚金牌的份量,刚才的会议表明,郑局长不是随便说说,他是铁了心要把金牌据为己有,而且他相信一定能得到。 石凌云拿出钥匙开竞训科的门,林文斌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石凌云心领神会的侧过头,向他苦笑了一下。 两个人对面坐下,林文斌递给石凌云一支烟,点上之后,互相吞云吐雾了一阵,俩人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石凌云站起来,伸手把烟掐灭,说:“我还是借钱吧,明天就要派上用场了。” 石凌云进了计财科,见只有白梅一个人在低头查账,于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问:“小姚呢?” “上侧所了。”白梅看了他一眼,笑道:“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石凌云笑道:“遵照郑局长的指示,向你借六千块钱,有大用处。” 白梅闻听是郑局长指示让他借钱,不好刁难他,也没细问,指了指姚安详的桌子道:“借条在桌子上,先打欠条。” 石凌云写欠条的时候,姚安详哼着歌回来了。 这次省武术比赛,姚安详也被抽调到了大会后勤处,协助潘际工作,负责收各队应交的钱款和裁判员差旅费报销。他伏下身看了看石凌云写的数额,起身问白梅道:“借给他吗?” 白梅道:“保险柜里有吗?有就给他。” “应该有。”姚安详开了保险柜,拿出一叠钱来,很快数了六十张。 石凌云把欠条往桌上一推,接过钱,数也没数,说了声“谢谢。”然后回到竞训科,数了三千元递给林文斌,说:“拿着玩去吧。” 林文斌把钱往桌上一扔,笑道:“这钱拿着烫手啊。” 石凌云一脸愁容地问:“老师,这钱你想怎么花?” “甭叫我老师。”林文斌拒不接受这顶高帽子,虽然以前石凌云以前常称呼他林老师,但跟这次可不同以往。林文斌道:“怎么花别问我,这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只能做,不能说,这是个人隐私知道吗?” 石凌云装傻充愣,看着他道:“你不说没关系,反正我没好法,单等刘志伟一来,我就把三千块钱给他,我们是师兄弟,他肯定敢接,至于能不能办事?就看他的了。” 林文斌眯眯笑着,朝他点头道:“我想你不至于那么傻吧?三千块钱到人家手里,只能听个响,跟打水漂似的,屁事管不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石凌云无奈地说:“你倒是教教我啊。” “怎么办?”林文斌笑了笑道:“看着办。” 石凌云趴在桌子上,心想人这辈子,不得不忍受各种煎熬,生活、家庭、工作……就比如竞聘这个副科长,在渡过难关之前,竭尽全力编织关系,调动实力,努力促成,那种痛苦不堪的期待,翻肠搅肚的挣扎,那种无头无绪的迷茫,真恨不得一下子就能真相大白,管它成功还是失败?现在想起来,还有令人不寒而栗之感。成功了固然欣喜,可是失败了呢?那会对自己产生多大的打击啊!眼前这个任务也够艰巨的,虽说责任不完全由自己一个人担,但领导这么看得起自己,自己也应该对得起领导啊。 中午石凌云回家吃饭,在饭桌上向全家宣布说:“我们马上要承办省武术锦标赛了,这几天肯定非常忙,可能回不了家,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王佳接口道:“我们馆里也正为武术比赛忙活呢,这几天净做卫生了,好在我们雇了几个保洁员,要不真要累死了。” 石凌云奇怪道:“你们怎么还雇钟点工,不怕挨领导骂?” 王佳挺胸笑道:“你以为谁都像戴双似的张口骂人?马局长来了之后,我们体育场也想改革,前段时间他带着几个场馆长,到南方考察了一个星期,玩了好几个城市,回来以后,我们馆长说,人家南方体育馆管理,比我们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不光人员少,创收效益还高,可惜我们学不了,都说体制不一样,我也闹不清什么体制好,馆长说不好就不好吧,所以我们还要走老路,不过挺好的,清闲。” “环境造就人呐。”石凌云叹道:“我看你也变懒了。” “都这样。”王佳无所谓地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其实身体累点无所谓,只是大伙互相攀比,你盯着我,我瞄着你,实在累心。” 下午石凌云上班,顺路给裁判们买了六十套笔和本,心里核计,除了省中心调派的四十人名裁判,自己又从本市各学校抽调了十几名做辅助裁判和编排记录的体育老师,应该够用了。 进了办公室,他把买来的东西放进柜子里,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支烟,闭上眼陷入沉思,开始谋划怎么说服刘志伟,怎么让他奋不顾身支持自己,以完成郑克威交给自己的难以想象的艰巨任务。 说好说,只怕刘志伟未必敢答应,有数的二十四块金牌,各市教练们都虎视眈耽盯着呢,虽然偏向东道主是应该的,但太过分恐怕会惹众怒。要想打动刘志伟,靠兄弟感情是一方面,普通的吃喝肯定力量不足,必须别具匠心,让他玩高兴了,想必郑克威和林文斌也是这个意思,傻子都能听出来,否则给活动经费干什么? 玩什么呢?找江建军,上他表弟的洗浴中心?不合适,容易传出去。想想自己活了三十五六岁,可怜这方面还真没交几个狐朋狗友,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关键时候,坏蛋朋友是非常管用的。思来想去,还是去找大表姐拿个主意吧,她这方面经验多,上回的事情还没谢她。想到大表姐,转而又想起孙欣,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楚的感觉。 石凌云出了半天神,看了看表,四点了,估计现在去歌厅玩的人应该走得差不多了。林文斌和潘际都没来上班,不知忙什么呢。石凌云走到对面屋,对程雪菲说:“我有事先走了,有事给我打手机。” 程雪菲马上站起来道:“好的,石科长再见。” 石凌云转身下楼,骑上赛车直奔“大地歌厅”。路上他停下一次,在水果摊买了五斤鲜桃,准备答谢表姐。 进了歌厅,发现里面异常冷清,前台没有表姐,也没有小姐。石凌云径直拐进侧面的经理办公室,进门一看,表姐正脸朝外在床上躺着。 表姐听到门响,睁开眼,见是石凌云,没有起来,只是说:“坐吧,我再躺会儿,这两天有些累。” “有什么可累的?生意都没的做。”石凌云把一塑料桃子放在桌上,过来坐到床上,推了推表姐道:“姐,你怎么老躺着?小心发胖。” 表姐往后挪了挪身子,瞄了他一眼问:“怎么没带你的同事来?” “别拿我寻开心了。”石凌云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央求道:“咱们不提那码事好不好?这次我是来专门看你的,另外有事向你请教,最近单位有件挺让人为难的事,正是我的本职工作,必须要办。” 表姐道:“我一猜就准,没事你也不来呀。” 石凌云笑道:“我工作忙,你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随即把市体育局承办省比赛,局长想要多拿金牌,自己打算让师兄玩个尽兴的想法告诉了表姐,然后道:“去别的地方找小姐,我不放心,到大姐这来,你都知根知底,大家心里都踏实。” 表姐听了这话,坐起来,拢了拢头发道:“真不凑巧,最近市里综合治理,正严打黄赌毒,我己经给小姐们放了假,要半个月以后回来。” “不会吧?”石凌云傻了,说:“我也太倒楣了,那怎么办?” “没办法。”表姐摇摇头道:“我料想别处也和我一样,除非个别上头有高人,能罩住的,可能还有个把小姐,但价钱肯定贵,你消费不起,而且人家玩得大,跟我没交情,我也替你说不上话。” 石凌云目不转睛地看着表姐道:“没小姐怎么行?总不能让我师兄喝完酒,跑你这来干唱吧?那有什么意思?” 表姐拍着石凌云的肩膀,叹道:“我说你们男人啊,真是活到老色到老,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兽,时而像人,时而像兽,一团乌七八糟,干唱又怎么了?就快活不上来啦?” 石凌云耐着性子说:“我要办的是大事,哪能那么随便?” 过了一会儿,表姐稍微犹豫道:“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我怕因为这事,让二姨和王佳知道,怪我把你带坏了,那我可承受不起。” 石凌云大喜道:“先别管那么多,快说来听听。” 表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有一个小姐妹,人长的够标致,不过人家不是做小姐的,只是偶尔寻开心,客串一把。” 石凌云入耳惊心,愕然站起来道:“你说的是良家妇女?” “见鬼啦,这么大声干什么?”表姐发怒道:“大惊小怪,给我老实坐下,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这个社会,你懂个屁。” 石凌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坐下道:“我只是觉得太惊世骇俗。” 表姐瞪了他一眼,缓缓道:“我这个小姐妹今年二十九岁,家里可不缺钱,她嫁的是二婚老公,比她大了整整十岁,不过事业挺成功,公司派他到省会分公司当市场部经理,说好为期两年,现在己经一年多了。她自己闲着没事,也在商贸大厦租了一处摊位,雇人卖化妆用品。有事没事的,她常来我这里坐会儿,我们姐俩人无话不谈,她敬重我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守口如瓶。前段时间她跟我说,如果遇到首先是来路明,二要稳重有身份,三要保证健康卫生的客人,可以介绍给她,只当她是小姐,不过大家寻开心罢了。到现在我己替她介绍过两次,每回大家只高兴一晚,从此再不联系。如果有回头客,我就回说小姐走掉了。” 石凌云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个世界真的很纷乱,容易让人迷失啊。过了半晌,他才半信半疑,又像自言自语似地说:“真有这样的事儿?” 表姐轻蔑地看着他道:“你在机关都呆傻了,人若没有本能的欲望,世界的末日也就到头了。难道只能男人放火,不许女人点灯?女人好色天经地义,其实女人的生命更丰富,内心的色彩更斑斓,她们需要被欣赏、被重视、被宠爱。但是女人好色不像你们男人那样明目张胆,告诉你,也让你长点学问,好色的女人并不一定是坏人,就如同好色男人并不全是坏人一个道理,我这个小姐妹很善良,她的家庭也算幸福,她只是偶尔出来玩玩。” 一番话把石凌云听得目瞪口呆,咽了几口唾沫,说不上话来。 表姐叹息道:“也难怪女人胡思乱想,人人都知道生命短暂,三十岁的女人刚品尝出生命的美好,正要鲜花怒放,却又很快面对凋零的命运,这时候谁不想无拘无束地放纵一下,否则就来不及了。红杏出墙,放飞自我,必须要有姿色和勇气,当然还需要机遇,她不想找那些纠缠不清的男人,跟熟人更不敢,那样会出大麻烦。虽然她老公在省城也经常沾花惹草的,这些她心里都清楚,但她知道老公那方面能力差点儿,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己。她从没想过离婚,女人找这样的老公不易。她在外边玩玩,并不奢求天长地久,所以你一定要保证你的朋友以后不纠缠她。” 石凌云举手道:“我冲天发誓,保证绝不纠缠。”然后放下手,笑道:“我说姐啊,我真是佩服你,这阵子没见你,忽然一下子成了思想家了。”干笑了几声,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收起笑容,小心地问:“姐,你怎么对她那么了解?她连这样的秘密都跟你说?” “钥匙为什么能开锁?”表姐笑道:“因为它了解锁的心。” 石凌云不禁肃然起敬,暗道:长见识,真长见识了,此所谓饱暖思淫欲,自己见识浅薄,看来真要活到老学到老啊。摇头叹息良久,他对表姐道:“我师兄明天就到,我把钱给你,姐你替我安排吧。” 表姐拿眼角瞟了他一下,玩笑道:“钱的事情你们自己办。我这个小姐妹去跳操了,估计过一会可能来,你不想见一见?” 石凌云怦然心动,红着脸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表姐不屑地把脸扭向一旁,哼了一声道:“样儿的,还装人呢。你们男人啊,总觉的老婆是别人的好,其实自己老婆未必就差,只是别人的老婆不属于自己,一旦偷到了,岂不是得了额外的便宜?” 这句话说到了石凌云的骨子里,面对精通世故的表姐,他真不知道此刻是走好?还是再待下去?于是站起身来,在屋里徘徊了几个来回,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刚张口叫了一声“姐……”忽听外边汽车喇叭响了两下。 表姐笑了笑,道:“说来还就来了。”说着穿鞋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