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到通宝杀》 第一章 黄沙漫漫,烟尘处处。 远眺着那一片荒凉的景致,耸立的巍峨城门和绵延的无边城墙就像是一道界线,隔开了繁荣与荒凉。 城门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山海关。 西门落花一身白衣,在飒飒狂风吹袭之下,衣袂不停飘扬,衬出一股飘逸的气息。 「小姐、小姐……」 长串的喳呼虽然几乎被狂风掩盖,却依然扰了她的兴致。 秀眉微蹙,她回头看向自己的丫鬟,眸中的责难让小点儿忍不住吐了吐舌,跟着知错的缩了缩脖子。 看着小点儿那畏缩的模样,她也懒得开口,甚至没问其来意,径自懒洋洋地交代,「去把古筝准备好,我想练琴。」 听见主子的交代,小点儿微愕,张大了口,瞪大了眼,呆愣愣地杵在原地,模样好不滑稽。 「小点儿,怎么啦?」柳眉轻蹙,西门落花望着像尊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的丫鬟,语气有些不悦地问道。 「呃……」 小姐想弹琴耶! 小点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向来天真无邪的小脸蛋儿上甚至爬上一抹莫名的惊恐。 看着她那活像是见了鬼的表情,西门落花的眼神愈来愈不悦,也愈来愈清冷,她倏地回身,任身上飘逸的白衣纱裙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弧。 「小姐,妳干么?」宛若大梦初醒的小点儿,望着主子泛着怒气的身影,忍不住追上前数步,惴惴难安地问。 「喊妳不动,我自己去拿就行了。」她冷冷地说,反正就是铁了心的要练上一段琴。 「小姐!」被误会了的小点儿声音中满是无奈委屈的低唤一声,然后连忙为自己喊着冤,深恐慢了一步就会彻底惹怒自个儿的主子。 可别瞧主子一副柔柔弱弱、清清冷冷的模样,初时她也以为她是个好好主子,可是她后来才知道想象总是比较美好的啦! 「我不是不去替小姐拿琴啦,而是……」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楼下已经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那脚步之沉重,就连结实的阁楼也仿佛被震得产生了摇摇晃晃的感觉。 「完了,大爷上来了。」听到那巨人般的脚步声,小点儿的心中暗叫了声糟,嘴上更是咕咕哝哝地叨念着,就连方才急着想要解释的心情也全都忘了。 「落花……落花……」脚步声愈来愈近,就在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的同时,一连串粗哑的喊叫声也开始响起。 受到这一连串的打扰,西门落花的脸上忍不住泛起一丝不耐。 难道她就不能清静一会儿吗? 刚刚是小点儿,现在是大哥,那等会儿呢? 该不会连二哥、三哥,他们都跑上来了吧? 这样的想法刚落,才刚刚逃离被压坏命运的楼梯又开始出现了几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我的天啊! 仰首望天,西门落花闭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气,好平息心中不断窜起的怒气。 今儿个,可是她决心要当大家闺秀的日子,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否则今日那一整天的「闷」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落花妹子!」那一声声震天价响的呼唤,掩去风声,连街上的杂闹都盖过去了。 忍住,不能生气,生气一切就都毁了。 心中的怒气正快速的酝酿,西门落花不断的深呼吸,就怕那怒火一旦爆发,这几日的辛苦就全毁于一旦。 「众位兄长有什么事吗?」 环视着眼前这三个虎背熊腰的兄长,她试图勾起一抹温婉的笑容,轻声细语地问道。 即使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三位兄长的眼中却快速地堆积起惶恐的警戒,没有人敢应声。 「大哥!」她将视线扫往最先上来的那一个,要他开口的意味十足明显。 「是、是……」 可以想见一个粗壮的大男人在面对一个纤细的小女人,但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模样吗? 现在就是这种滑稽可笑的情况呵! 西门落花又叹了口气,再闭了闭眼,捺着最后的耐性,原本温婉的声调此刻更夹杂着一丝浓浓的警告。 「三位兄长们,妹子奉劝你们最好有话快说,否则……」话中的警告意味几乎是不言可喻的。 因为这段话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得出她正紧咬着牙根,足以清楚的让众人知道她的不悦。 「呃,其实是天灵公子想来同妳赌一把。」 「他想来同我赌,我就要同他赌吗?」不悦地挑起柳眉,西门落花的双手原要环胸,可又忽然想到现在自己是大家闺秀,所以有点不自然的又将手放下。 「落花……」虽说家里开的是赌场,可是偏偏他们这几个兄弟,没人能继承他爹那手出神入化的赌技。 一时做做样子、压压场面或许还行,可若是碰着赌得精的客人,只怕还是得请他这个妹子出马才行。 可是平时好说话的落花最近不知怎地,仿佛像是吞了火药似的,见啥都不顺狠。 「别喊,我说不去就不去!」她冷声拒绝了兄长们那祈求的眼神,甚至还将头给偏到一旁去,就是不许自己有丁点的心软。 「可是不去怎么成?」向来较为沉不住气的三哥西门勇,一听到妹妹的话,立时冲口而出。 「怎么不成?」西门落花睨着他反问,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尽露。「大不了咱们赌坊关门不做生意罢了。」 「妹子说的是没错啦,赌坊是可以关门不做生意,可做不做生意却不是现下最大的问题。」 闻言,她的视线扫向二哥,瞪着他那几乎多上自己两倍有余的魁梧身材,气势丝毫不输人的问:「那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西门义的眸子略略一扫,就到了缩着头、整个人明显矮了一截的西门忠身上。「如果妳不出面摆平那个自视甚高的天灵公子,那咱们大哥可就要去天灵家当上一年的仆佣了。」 「你们……」火气窜到最高点,愤怒的眼神像是箭矢一般疾射而出,笔直的环扫着面前的三名大汉。 「小妹……」西门忠试着解释自己为啥会闯祸,可是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哪里还有落花那抹雪白身影的存在?! 三兄弟面面相觑了会儿,连忙急着又咚咚咚地下了楼去,得去阻止小妹开杀戒才行啊,要不然这西门赌场只怕将会面临一场大灾难。 相较于方才的怒火冲冲,此时的西门落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步履娉婷、风姿款款地步入开在她家前头的「天下第一赌坊」。 赌坊嘛,顾名思义就是一大堆人,在一个偌大的空间中,摆上数十张桌子,赌天九牌的、赌骰子的、押大小的……林林总总的赌法,一屋子都是喊赌声好不热闹。 就在这一片弥漫着颓废和嘈杂的环境之中,突然间窜进一抹白。 那娉婷身影和满室都是粗人的赌坊,完全不搭轧,但是那身影十分自若地穿梭在牌桌与赌客中。 完全不理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在转瞬间变得安静的气氛有多么的诡异,西门落花面无表情,笔直地走向最里头的一个房间。 门一推,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着里头的人,以命令的语气说:「我要你无条件解除你和我大哥的赌约。」 朗朗一笑,天灵长风轻摇着手中的纸扇,气定神闲地对着佳人道:「四姑娘要在下无条件撤消和妳大哥的约定,未免太过护短了吧?」 护短?! 她西门落花就是护短,而且还护得理直气壮的!只见她冷冷地一挑眉,虽然没说话,但坚持的心意已经显露无遗。 「四姑娘这个要求……」 他见她没开口,正准备开口婉拒,谁知她又理直气壮地说了。 「对,我就是护短!」 「西门家这样的出尔反尔,似乎并不是一个生意人家应有的行为。」轻摇手中的扇子,他脸上漾着自信的笑容,语气是极度的不以为然。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生意人。」她一句话堵了回去,充份的发挥女人不用重然诺的特权。 也懒得管这话一出,后头那群人会怎样的议论纷纷,反正她就是要立即而彻底解决这桩麻烦事,替她那呆子大哥解围,而且得是照着她的方法。 「四姑娘不是生意人,可妳大哥是,若四姑娘坚持要这样片面解约,只怕在这些市井小民的口中,他将会是一个躲在妹妹后面的龟孙子。」 他说什么? 原本迷人的灿灿大眼倏地瞇起,西门落花的眸中一阵厉光窜出。 这个男人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啊?!竟然敢骂她大哥是个龟孙子,大哥他虽然总是少根筋,但能骂他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她在几个深呼吸仍无法抑下心头的愤怒之后,当下也顾不得自个对娘的承诺,瞬间将那碍手碍脚的厚重裙襬往上一撩,俐落地往腰儿一系。 跟着脚往上一举,抬上长条板凳上,那一气呵成的豪气举动,她这个娇俏的黄花大闺女做起来甚至熟练得比豪气的男人还男人。 不过裙子掀起,露出的并不是粉嫩雪白且诱人的双腿,而是一条不该出现在女人身上的裤子。 她这出人意表的举动,瞧得身后的男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在场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气,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她的行为。 虽说他们身处在与关外那些豪放民族的交界处,镇日望着滚滚黄沙,有时还会和异色人种打打交道,行事作风自然会比在关内那些养尊处优的人来得豪迈。 可是西门落花的此番行径,仍是惊世骇俗教人不能苟同。 可她对那些议论纷纷恍若未闻,一双魅人的丹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灵长风,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当真不肯撤消赌约?」 「这西门家开的是赌坊,焉有强迫客人不准赌的道理?」 别说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激得西门忠在冲动之下答应和他一赌,就冲着能多看这俏生生的美人儿几眼,他也不可能轻易的答应她的要求。 西门落花丰润的红唇微微地向上挑勾,形成一抹诱人的弧度,这一笑虽说不至于倾国倾城,但却依然教一大堆的男人,包括天灵长风在内,都看傻了眼。 「好,告诉我,赌我大哥去你们天灵家当一年长工的代价是什么?」 「就是这一条街的屋子,可以任你们西门家选上一间。」他傲然地答道。 身为关内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出手当然寒酸不得,一年长工赌一间价值千两的房子,怎么说也是西门家占便宜。 倒是一笔好交易,不过区区一栋房子,她还看不在眼里,要她西门落花出手,还得附加更吸引她的条件。 「好,我和你赌,只不过这赌约得改一改。」 「要怎么个改法?」他一脸兴味地问。 「就改我若赢了,这一栋房子自然是少不得的,可你还得学狗爬绕街一圈。」 天灵长风脸色一沉,花钱事小,但要他当狗爬,这…… 俊逸的脸上添上了几许的犹豫,可又不甘就此认输,他随即问道:「那妳若输了呢?」 「随你处置。」猎人在打猎之前,总得拋出点饵儿,现下她敢将自己当成饵,就看那被她盯在眼里的猎物敢不敢吃了。 多么诱人的条件啊,他之所以处心积虑诱得西门忠和他赌,其实最终目的也是因为眼前这四姑娘。 别瞧她从小在这边陲之地长大,但那雪白的肌肤可是白嫩得诱人极了,是旁的姑娘家都比不上的,如果他赢了,这俏美人儿就是他的了…… 「好,就同妳赌。」一个女人家,怕啥? 虽说外边都流传她有一手的好赌艺,可却甚少出手,想来可能也只是街坊的穿凿附会,毕竟一个女人对赌能有多精。 他就不信凭他多年穿梭在赌坊之间所培养出来的好赌艺,会不如一个女人。 「咱们就赌推筒子,一翻两瞪眼儿,谁也没有二话。」西门落花的纤手微微翻扬,不过眨眼的时间已经将桌面上原本紊乱的黑牌砌成一道墙。 「来者是客,你来选开牌的地方吧!」她大大方方地看向天灵长风说道,不想落人口实说她动了手脚。 即使刚刚她露了那一手,的确是教人眼花撩乱,但不过是动作好瞧罢了,他可还完全不放在心上。 「我就选这儿。」他也以灵巧之姿,以纸扇将桌上的牌一分为二,指着左边的那一落说道。 「好,那就这儿。」甚至连牌都懒得拿到自己眼前瞇看,她纤细的食指一挑,四张黑牌翻转一圈,上头的点数立时呈现在众人眼前。 四张牌,一模一样的点数,是至尊两对。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只见天灵长风脸上原本的气定神闲立即被一抹慌乱所取代。 「你可以认输。」西门落花冷笑着,故作大方地说。 「谁说我一定得输的,或许……」他不甘示弱地道,但伸出去拿牌的手显然有一些抖意。 可偏偏也不知道是真的吓到没力,还是不小心,他连牌都拿不稳,四张牌翻落在桌面上。 那牌面一现,他整个人心都凉了,她拿了副双至尊的好牌,他才拿了三点和五点。 他不但输了,还输得很彻底,意识到自己输了赌,他脸色难看的想,难道他堂堂一个天灵家的长公子,还真得去学狗爬和狗叫吗? 「这……西门姑娘……」他勉强拉下面子,准备讨饶。 谁知西门落花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他才不过起个头,她就快一步地说道:「明天,我等着欣赏天灵公子你当狗爬的模样呵!」 这话一说,立时堵得他哑口怨言,比起初时志得意满的模样,如今只剩一脸的灰败。 「天灵公子还不走吗?难不成还想赌别的?」若是他还不识相,她可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多教训他一次。 谁教他自动送上门来,正好解解她的闷。 经过刚刚那一役,天灵长风已经彻底知道她真的不是好惹的,当下也不敢再嚣张以对,只好暗自吞下闷亏。 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他转头走人。 气还在心头上,西门落花也懒得理会什么见好就收的道理,冲着他的背影一喊—— 「记得,明天!」 「落花妹子、落花妹子……」 听到这恼人的长串迭呼,原本端坐在古筝前抚弄琴弦的手忽尔一顿,平静的脸庞微微染上一抹不悦。 告诉哥哥们多少次了,她得遵循娘的遗愿做闺秀,不再理会赌坊里大大小小的事了,可他们也不知是耳聋,还是被她往日办事的俐落给宠坏了,一个个全都像是离不开娘的奶娃子似的,成日喳呼的唤她个不停,害她屡屡破戒,真个是气死她了! 西门落花银牙紧咬地深呼吸,敛眉,可是当那粗壮的身影出现在眼帘时,她还是忍不住顺手抄起案上的一只杯子,往那打扰她宁静的始作俑者丢去。 「哇,落花妹子不用这么狠吧!」堪堪接住了那「暗器」,西门义涎着一张笑脸,小心翼翼地求饶。 「我说过这半个月不准你们上阁楼的。」 要是任他们这么打扰下去,那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娘亲希望的模样——一个大家闺秀? 「落花妹子,我们也知道妳要闭关,可是……」即使明知道有杀身之祸,但这事还真得来劳烦她才行。 他们几个大男人才不敢擅作主张,否则到时要是惹火了落花妹子她,那可就真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二哥,有话就快说。」看着二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她的心也软了,于是口气缓了缓。 「其实……是那天灵家派了总管来,说有事要与妳谈。」 「不谈!叫他去学狗爬,别那么多的废话。」她想都没想的就说道。 如果那天那个天灵长风不要那么趾高气扬的话,或许她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光拿栋房子了事就算了。 可偏偏那厮的态度那么差,一双贼眼还在她身上溜啊转的,弄得她一肚子的火,就是不想这么简单放过他。 「但是那天灵家好歹也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妳这么羞辱人,不好吧?」 「他天灵家有头有脸,咱们西门家就不有头有脸吗?他有胆要大哥去他家当长工,就别赌输了还鸡猫子鬼叫的讨人情。」 西门落花没好气的一哼,只要一想起天灵长风那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她的火气就这么熊熊的冒了起来。 「这……」西门义也无话可说,他怎会不知道他这妹子的性子。 她一向嫉恶如仇,满怀侠义之情,有时就连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都要自叹弗如。 要不是她是个女儿身,只怕不论是在官场上或是在武林之中,都能大放异彩,成为首屈一指的人物儿。 所以他们哥俩几个,打小也没把她当成纤弱女人看待,一径让她依照自己的喜好去发展。 而她也乐得可以毫无顾忌的打抱不平,谁知他们那在上个月才过世的娘亲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却总是不赞同。 在缠绵病杨之际,娘拚着最后一口气,要落花答应从此修身养性,免得将来找不着好婆家,向来孝顺的她为了让娘亲安心离世,所以答应了。 从此以后,本来有「四」个大男人的西门家开始别扭起来,原本总是一袭劲装的落花开始做起了姑娘家的打扮,她甚至还延请教席来教自己琴棋书画。 这原也是件好事,他们这些兄长应该要乐见其成,可偏偏落花习惯了大剌剌的豪气动作,如今却硬是要委屈自己随时注意言行举止,要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于是心中的气闷不由得快速累积,也造成了她的脾气宛若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只要他们做兄长的稍有不慎,就会被炸得七零八落的。 「就告诉那个什么鬼总管,今天日落前,我要瞧见他在街上学狗爬。」西门落花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 「但是这样着实对天灵老爷子说不过去啊!」西门义虽然也是很气那个天灵长风,但是人情世故总也是懂的。 人家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得罪了,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那他们天灵家对咱们就说得过去了吗?」她理直气壮的反问,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哥哥们的憨直。 「这……」落花向来伶牙俐齿的,他一向说不过她,所以被她这么一堵,也哑口无言了。 该死的,他怎么忘了落花固执起来有多么的拗。 就在西门义急得冒汗,绞尽脑汁想着要再说些什么好排解事情时,突然一抹身影飞身过来,以潇洒之姿落在阁台之上。 「四姑娘,天灵家自是知道理亏,所以才派在下前来致歉。」唐傲云双足才点地,立刻有礼地朝着西门两兄妹打躬作揖。 「哼!你又是什么鬼?」西门落花嘴里朝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哼问着,但心知肚明这个人应该就是天灵家那个最近甚是出名的总管唐傲云。 所谓什么样的人就养出什么样的狗,所以对他她自然也不会有多好的脸色。 「在下是天灵家的总管,唐傲云。」 「怎么,现在是你那没用的主子躲在家里不敢出来面对现实,所以才派你这条狗出来摇尾乞怜吗?」 心中不悦的她一张口既毒且辣,她此刻已完全忘了大家闺秀说话不该这样的。 这一席话,只要是人听到大概都会羞愤难当,可谁知唐傲云却没有展现任何怒意,反而还弯起唇,勾勒出一抹笑意。 「四姑娘此言差矣。」他落落大方的反驳。 「喔,差在哪儿呢?」挑起了细柳眉,西门落花双手环胸地问。 「在下虽然是天灵家手底下的人,但却不是狗,来这里也不是来摇尾乞怜,是来谈一笔生意的。」 唐傲云一副昂然的样子,一点都没有那种寄人篱下的畏缩,反而隐隐让人感到一抹傲气散发。 「都一样啦!」对于他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她向来是最最受不了的。 这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既不猥琐可恨,又不傲气凌人,着实害得她满肚子的火不知该怎么发才好。 「你闯进这里,想必是有话想说,我劝你现在最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废话一箩筐,否则休怪我立时将你扫地出门。」 「我来自然是希望四姑娘能够高抬贵手。」唐傲云倒也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不可能!」 「是吗?」 薄抿的唇角又微微地上弯,勾勒出一抹笑容,那笑,西门落花怎么瞧怎么碍眼。 「喂,你笑什么笑啊?」她忍不住质问。 「自然是笑四姑娘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他的语气很轻,可是话才出口,西门义就忍不住惊骇的倒抽了口气。 这个伟岸的男人果真是好样的,这放眼望去,山海关内还没几个男人敢这样同落花说话,唐傲云恐怕是第一人了,这下只怕就算不被落花打得满地找牙,也得落荒而逃了。 毕竟落花要是牛脾气一起,就连他们几个兄长也拿她没辙。 「我……愚蠢?!」西门落花反手指了指自己,原本直视着唐傲云的丹凤眼倏地瞇了起来,眼中更是怒气满溢。 「是的,四姑娘是愚蠢。」火上添油也不过如此,即便西门义已经小心翼翼地蹭近了他的身边,暗示性的直扯着他的衣襬,但唐傲云还是不卑不亢地说道。 就在西门义以为一场「腥风血雨」大战就要开启之际,西门落花却忽尔敛起怒容,笑意灿灿地问道。 哼,就冲着他有胆、敢这么对她说话的份上,她可以大发慈悲的先饶他一命,听听他说自己的愚蠢是从何而来。 可,他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她那系在腰际的软鞭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活络活络了,他正好可以让她拿来练练身手,让她一扫这半月累积下来的闷。 「现在天灵家还顾全着咱们长公平的面子,所以派在下来谈条件,若是这次商谈没了结果,天灵老爷也不可能眼睁睁地见着自己的爱儿受辱,到时索性来个一推二五六,完全不认帐,那四姑娘又能得到啥好处?」 唐傲云滔滔地说道,一段话说得西门义频频点头称是,也说得西门落花微偏螓首,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她的脾气或许不好,但也不是呆子,他不过这么一提点,她马上就知道其中的利害。 也是,到时天灵家要来个死不认帐,顶多就是天灵长风那个纨袴子弟面子上挂不住而已,他们西门家倒是半点好处也没捞着。 这心中的算盘一拨,西门落花缓了缓脸色,问:「那天灵家开出什么条件?」 「这西门赌坊左右两边相临的铺子在四姑娘答应的那一刻起,就都属西门家所有。」 「这……」她又是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她笑意盈盈地轻声说道:「我觉得这西门赌坊的占地还不够宽,有时逢年过节什么的,还让客人在外头罚站。」 「那就左右各两间吧,这样想必一定够宽了。」唐傲云也不啰唆,她讨了价,他也没还价地就接受了。 「好,就这么决定,这白纸黑字可得写清楚,若是天灵家反悔了,就算天灵长风不肯,我也会打得他在地上当狗爬。」她面带微笑,嘴里却在撂狠话。 「四姑娘放心,这事在下既然出面,就可以全权负责。」 即使被质疑,但唐傲云的脸色依然平静无波,一点儿被羞辱的愤怒都没有。 「嗯。」既然谈成了,她满意的回身要进屋,但才迈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地回过头来,「看得出来,你挺傲气的,何必在天灵家当那猥琐龟孙的总管,不如来西门赌坊帮我吧!」 说是欣赏倒也不尽然,她其实只是突然很任性地想瞧瞧他那一张无波的面容,有没有变脸的一天。 「姑娘厚爱,在下只能心领。」 「哼,不愿就算了,也没人求你,你哪儿来就哪儿去吧!」 西门落花耸了耸肩,径自进屋去了,她的身影一没入门内,唐傲云也没有多作停留,朝着西门义一作揖之后,就真如她所说,怎么来怎么去,双足一点窜上天际—— 第二章 「嗯,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虽然花了四间铺子,但至少保留住天灵家的面子,算是值得了。 「老爷,您过奖了。」被称赞的唐傲云脸上没半丝喜悦,说话的口气也是一如往常的平铺直叙。 「爹,你干啥夸他啊?」一旁的天灵长风以极度不屑的语气说道:「他不过就是咱们天灵家从半途救回来的一条狗,为我们做事偿恩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他用了四间铺子才摆平这件事,显见能力不足。」 虽然差上那么一丁点儿就得在大街上当狗爬,但终归是自小被人捧在手掌心上的公子哥儿,不一会儿就忘了教训,回复以往吊儿郎当的态度。 他就是看不惯一向严肃的爹这么当着他的面夸赞一个外人,傲气一起,讲起话来自然也不中听了。 「长风,你给我闭嘴!」天灵鹫威严地喝斥了一声,有时他真是拿这个天灵家唯一的长子嫡孙没办法。 就说要动手教训,上头有个老奶奶在护着、呵疼着,若只是动口,他又不痛不痒。 他心里很清楚,天灵家迟早败在这个逆子的手中。 所以自从在路边救了这个失了记忆的伟岸男人后,他心中起了另一番打算。 于是将才气纵横的唐傲云给留了下来,不希望他恢复记忆,让他一辈子为天灵家效命。 「爹,你干么这么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啊,搞不好他根本没有失去记忆,说不记得自己是谁,只是想赖在天灵家而已。」 在下人面前被斥喝,天灵长风的面子当然挂不住,只见他横瞪了唐傲云一眼,气急败坏地嚷。 「长风,你……」 面对这种尴尬的状况,天灵鹫正要开口斥喝,但唐傲云已经抢先一步,不疾不徐地开口。 「大少爷,如果你对唐某真的有这种疑虑的话,那也简单得紧,我现下就去收拾收拾,立刻离开天灵家。」 虽然是一贯不卑不亢的态度,但却清楚的让人感觉到他的坚定。话声一落,他微微地朝天灵鹫颔首,就要转身离去。 「傲云啊,别这样!」 「老爷,这天灵家总有一天会是少爷的,我唐某不过是个外人,而且还是个不清楚自己来历的外人,我想既然少爷对在下不信任,那唐某还是先走的好。」 失去记忆不代表失去傲气,当初也是基于看重这份傲气,天灵鹫才会将他取名为唐傲云,取其傲啸云霄之意。 「傲云啊,你来天灵家这两年来,老夫从来没把你当成外人,你向来也成熟稳重,怎么这会儿却和长风一般见识了起来?!」 这段话说是感叹,不如说是借机讨起了人情,毕竟他的年岁愈来愈大,能再管事也没几年,他很清楚若是傲云一走,那么天灵家的繁华只怕会宛若镜花水月,稍纵即逝啊! 「老爷……」并非不重情重义之人,唐傲云被他这么一说,当下步履一顿。 他为难的转头看向天灵鹫,本想趁此机会走人,不再受恩情所束,可天灵鹫都发话了,他若还是坚持一走,只怕是要落人口舌了。 「傲云,长风那孩子不羁,你就委屈一点,留下来再帮帮我吧!」 拉下了老脸,天灵鹫以请求的语气说道,他此话一出,唐傲云是一脸的为难,但天灵长风却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气得拂袖离去。 见状,唐傲云不语,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之中,天灵鹫见状继续努力的说眼。 「你是不是觉得饷银不够,我可以再加,要不再买栋屋让你落地生根,还是……」 条件一样样的加,到后来甚至得要唐傲云无奈地打断他。「老爷,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少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吧!」终于说出了重点,唐傲云的双眼可透彻,什么都看在眼里,留下他,却改不了天灵长风的脾性,这天灵家迟早有一天还是要败亡的。 他终究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啊! 「唉!这我也知道,只是老夫人看不清,总是把他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他……」 天灵鹫一双染着灰白的眉头,在说起了自己儿子的时候差点没有连成一线而已。 这件事早已困扰他许久,却总是无计可施。 「不如替他讨房妻子?」唐傲云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建议道:「正所谓成家而立业,或许娶了妻子,少爷就会定性了。」 「我也想,可是要管住这匹野马不容易呵!」这个办法他也不是没想过,可是要上哪去找一个悍得足以管得住儿子的人,这可是一件难事。 「老爷,这样吧!」唐傲云心中稍一权衡,便思索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谨慎地说:「我答应您,我就待到少爷成家之后,至于人选嘛,我来替您物色几个可好?」 一听到他肯留下来,天灵鹫当然忙不迭地连声应好。 「好,当然好!只不过人选方面,你可得多费心了。」 「嗯。」他点了点头,心中突地浮现出一个娇俏的脸庞。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管得住天灵长风吧? 她够悍,那一双灵灿的大眼啊,透露出一股旺盛的生命力,若是天灵家有她,要再维持个四、五十年的兴盛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还准备待下来啊?」 唐傲云一踏进天灵鹫拨给他的独立院落,人都还没进房,原本紧闭的房门霍地一把被人重重的推开。 懒洋洋地抬眼,看着眼前那怒气冲冲的人,他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声,但仍是得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你又去偷听?」剑眉微微地抬起,他语气里的不赞同明显得让人无法听不出来。 「不是去偷听,只是刚巧路过。」罗梭说得理直气壮的。 路过?! 还真亏他说得出来,试问哪个人家的路是开在屋檐上的,还是他已经习惯了将檐壁当成路,所以才能路过? 轻易地瞧出了唐傲云眸底的不赞同,罗梭也没好气的耸了耸肩,他才不想去和他讨论是专程还是路过,现在比较重要的是—— 「你到底还要气多久啊?难道你真要这么屈居人下,受那个天灵长风的气?」 面对他的怒气,唐傲云面无表情的耸耸肩,信步走到园子里的小凉亭中落坐。 他瞧着气急败坏的罗梭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失去记忆了,压根就不认识你,真要说来,我和天灵家还亲些,至少他们曾救了我一命。」 「我去你的跟天灵家亲咧!」他吼得既粗鲁又没好气,一听到唐傲云将他们之间亲如过命兄弟的情谊撇得一乾二净,忍不住就冒起熊熊怒火。 「难道不是吗?」面对罗梭的不悦,唐傲云不以为意,脸上还浮现一抹轻忽的笑容反问。 「你这话去骗骗别人可以,要骗我——可没那么简单。」 若要说别人经历唐傲云的劫难,会失去过往的记忆,他或许还勉强信之,但是要他相信唐傲云这种意志极度坚强,几次鬼门关前兜个一圈再回来都没事的人,会失去记忆? 骗鬼去吧! 「那你的意思是……」即使被直指为说谎,但唐傲云的眸中依然平静无波,就是那么一片的深幽,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转什么心思。 「我的意思是,你压根就没忘了过去,说失忆只是不想再涉入纷扰的红尘。」 这一段日子,罗梭早被唐傲云磨得没了耐性,他懒得再继续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地点出。 「这话可是随你说的。」唐傲云没应是,没应不是,回避技巧十足地道。 「是随我说的,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即使他的「攻击」被这么软绵绵的化解,但他依然不肯放弃的追问。 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着实看不惯向来高高在上的兄弟,这么受气、这么虐待自己。 要知道,以前他纵然称不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是拔尖儿的人物,一呼百诺总也是有的。 可现在却这般心甘情愿地去受一个纨袴子弟的气,这事怎么想就怎么气人。 「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还是打着软绵绵的太极,唐傲云好整以暇的不见一丝激动。 「当然,若是的话,你何苦在这儿受气?不说庙堂之上,就说是态意翱游在天地之间,也是逍遥自在啊。」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我能不回庙堂之上吗?」 唐傲云口气尖锐的反问,话一落,罗梭顿时打住话,瞇眼觎他。 「你承认了你没失去记忆,会这么说只是没原谅『他』,也不想再回去过以往的日子而已。」 罗梭虽然天性冲动莽撞,但可不是愚笨之人,唐傲云那玲珑剔透的心思,他是一点就通。 「是或不是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唐傲云回避着他的注视,又四两拨千斤的反问。 但无可否认的是,一阵浓得化不开的苦涩正在他的舌尖儿蔓延。 「当然重要,那皇……大哥已经后悔这么对你了嘛,你……」真确认了他的心结所在,罗梭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这左边是兄弟,右边也是兄弟,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左右为难了。 「你说的事,我真的不记得了,你何不就当你找的那个人死了。」他脸上勾勒出一抹无奈的浅笑。 很多事做了就是做了,后悔是于事无补的。 不信任有时其实是一种毒药,会一点一滴的渗入人心,与其去奢想回复到以往乎静无波的日子,不如就此了断。 失忆是一个很好的离去理由。 再说,他不是真没失忆,在刚被救起的那一刻,他真的是忘了所有前尘往事,虽然事后那些事又一点一滴的回想起来了。 那些难堪,他不想去承认,也不愿去承认它们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你……真是该死的固执耶!」 将这批评当成了称赞,唐傲云气死人不偿命似的还朝着罗梭点头致意。 「我现在很好,一旦偿完了恩,就准备离开这儿了。你要走要留,我不勉强,但我已忘了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他有他的骄傲,他的傲然的确不能让他长久的寄人篱下,等他偿完恩情,他即能无牵无挂的离开。 「你……」面对唐傲云的固执,罗梭除了挫败的发出咕哝之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它的办法。 到最后,他只好恨恨地道:「我留下!」 反正就比耐力嘛,说起武功他或许真的比不上他,但是要说起磨人的功力,他可也是一等一的。 哼,就不信磨不到他这个拜把的回心转意,可千万别小瞧他了。 零零落落的乐音飘荡,西门家的三个男丁莫不苦着一张脸、面面相观着,每人眸中的渴望都一样—— 究竟谁可以让那魔音停止啊? 大哥看二哥,二哥看三哥,三哥再看向大哥。 就这么看来看去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或者该说是有那勇气可以去阻止那琴音再继续荼毒他们的耳朵。 「已经一个时辰了耶,这小妹不累啊?」 「不如大哥去替落花送送茶水,慰劳一下她的辛苦吧!」 「我不要。」 想都没想的,西门忠就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落花现在可是立了志要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秀,这个时候去探她,不是自个儿找骂挨吗?」 他咕咕哝哝地才说完,西门义将祈求的眼光摆往西门勇身上。「不然三弟去,你一向是我们三个之中最疼她的,她也跟你最亲!」 头摇得像是根超大号的波浪鼓似的,拜托,那落花一向不将他当哥哥,他要去了,怕不被叮得满头包。 「二哥,你干么不自己去啊?」 「我?!」西门义扬声,反手指了指自己。 「对啊,就是你!」西门勇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一向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定有办法可以不着痕迹的暗示落花别再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了。」 说的没错,他们三兄弟都觉得落花现在的所做所为都是徒劳而无功啦! 毕竟这狗怎改得了吃屎……呃,应该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落花从小就像个男孩样跟着他们一起长大,现在突然转性要做黄花大闺女,这只有一个「难」字能形容。 「这事我可不敢碰。」现在落花正在兴头上,谁敢朝她兜头浇上一盆冷水,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那……」耳边刺耳的琴音没有停止的迹象,三兄弟又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突然西门义眼中精光一闪。 嘿嘿嘿……可让他给想着了。 反正落花做这么多的努力,就是想做到娘亲的期望,嫁一个好人家,那只要替她找个不介意她那大剌剌个性的好婆家不就得了。 这样他们既可以脱离苦海,落花也有了个归宿,一切岂不美哉。 「你们会不会觉得落花的年纪是该替她找个婆家啦?」 「是应该了。」正所谓长兄如父,身为大哥的西门忠沉吟了会儿,也觉得早过及笄之年的妹子是该成亲了。 「是该啦,可是这放眼关内,哪有男人敢奢想这门亲事?」西门勇是很同意二哥的说法啦!可问题不在他们要不要替落花找夫婿,而是在这山海关之内,压根就没哪个男人可以制得住她那别扭性子。 早在娘亲还在的时候,就不时找些媒婆去为落花说亲事,可是这城内的大户人家,一听说是西门赌坊的女儿,就全都没一个人敢应好的了。 就算有人冲着赌坊这只金鸡母,想要借着联姻发财,但那男人的料子也可想而知,绝入不了她的眼。 落花这「泼」名在外,想要结一门好亲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也是,这敢来的,落花看不上眼,像那天灵长风不就垂涎咱家落花得紧,虽说他的家世是相当,可那猥琐的纨袴样,只怕才一开口就会被落花给踹到天边去了。」 西门义有感而发的道,而西门忠耳里听着两个弟弟那不知对妹子是褒是贬的话语,脑中却不期然地浮现一抹飒飒的身影。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 「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明明在讨论正事,他家老大却闷不吭声的,西门义忍不住抗议。 「嗯,我是觉得有个人或许可以。」西门忠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因为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脑中的人选是否可行。 可是那个人长得英挺,行事作风又爽爽朗朗的,最重要的是,那日他与小妹对峙时那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在在都让他觉得有些许的可能性。 「是谁?」西门义和西门勇两兄弟才一听到可能有适合的人选,立时兴奋的异口同声问道。 「就是那个天灵家的总管。」 「咦,是那个最近让许多女子都倾慕不已的唐总管吗?」 「是的。」他点了点头。 「可是听说他条件不错耶,不但有俐落的好身手,商行里的事也能一把罩,更别说那为他博得佳名的谦恭有礼了,相较于他的样样好,咱们落花……」 这一褒一贬之间,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终归一句话,好料的男人是看不上他们落花这种大刺刺的姑娘的。 「可是先别说他看不看得上落花,就说他来谈别让他们家大少爷出糗的事,面对落花那种坏脾气时,简直是自若到连眼儿都没眨上一下,你们自己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顶适合落花的?」 「听起来是万中选一的人选。」西门义和西门勇两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 「可是像他这么优的男人,看得上咱们家落花吗?」 先把这问题讨论好,要不他们在这里一相情愿、喜孜孜的计画,到时人家却不领情,可不丢脸死了。 这一点西门忠刚刚也不是没想到啦,可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得去试试啊。 否则,日子再这么难过下去,他们这些兄弟铁定要被魔音搞得疯的疯、逃的逃。 他独排众议地说道:「这话可不是这么说,不管有没有机会,总要试试才是。」 「这……」好象也只能这么办了,三兄弟一致同意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替妹妹找个好人家…… 应该说,想办法让那「好人家」看上他们家落花。 j 「小姐。」踩着戒慎恐惧的步伐,小点儿小心翼翼地趋近正在打点自己的西门落花,一见小姐她为了绾一个髻,那手忙脚乱的模样,她连忙冲上前接手。 她真的很不习惯这样的主子,以往那总是英姿飒爽的豪气模样不好吗? 干么非得弄得像现在这样,穿纱裙、绾髻,还得插上累赘的金步摇。 这样的小姐外表是像大家闺秀了,可是性子却变得别别扭扭的,别说是他们这班下人了,就连几位爷儿,都莫不暗自期待往日的小姐能赶快回来。 「小姐想梳什么发型?」心中叹归叹,可是小点儿也没忘了自己职责的问道。 「随便吧!」西门落花的口气闷得紧,打小到大,她对这些繁复的发型和衣着全都没辙。 「小姐今天也不出门吗?」看主子闷,小点儿心里也着实不好受,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今天有琴师要来教琴呢!」烦躁地挥了挥手,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眼儿却不由自主地瞄向窗外那深蓝的天空。 好想……好想…… 几乎有那么一刻,她想拋却所有的束缚烦恼,再一次领略那种握着缰绳,纵马飞驰奔腾的快乐。 可是那念头也只有那么一下下,因为当脑海中闪过了娘亲临终前仍无法放下的眼神,她那刚刚冒出头的渴望又被强压抑下去。 身为她的贴身侍女,小点儿怎会看不出主子眸中的落寞,想到她这么自我压抑,她忍不住心疼的提议,「若是小姐真的觉得闷,就出去走走瞧瞧吧!整天闷在家里,会生病的。」 「怎么会呢?」拒绝被诱惑。 她西门落花下定决心做好一件事,绝对会全心全意的做好,她既然立誓要成为不让娘亲牵挂的好闺女,她就不会再改变心意。 「那些王家、程家的小姐们,不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不是都好端端地待在闺阁里等着嫁为人妻吗?」 「可是那不一样啊!」小点儿的心一急,说起话来也顾不得尊卑的扬高了声调。 「哪里不一样呢?难不成我不是姑娘家,或是她们都长了三头六臂?!」 瞧着小点儿的着急样,西门落花布满烦闷的脸,终于漾出一丝的笑意,她打趣地问道。 「当然不一样啊,她们从小就是被关在笼子里头的金丝雀,自然过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可小姐打小就自由惯了,突然要过这样的生活,不被闷坏了才奇怪。」 「那要怎么着?」总不能让她不管对娘的承诺,像以前一样换上男装,骑着骏马追风摘星儿去吧! 如果她真这样做,只怕娘真的会气得自坟里爬出来守着她这个不孝女,以免她真的嫁不出去哩! 「就……就……」小点儿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啦,可是小姐总不能真这么一直闷在家里吧! 「别再就啊就的了,妳还是认真的替我梳髻,否则等会儿琴师来了,只怕要瞧见我这一头散发的邋遢样了。」 看小点儿想得那么认真,西门落花的心里若是没有半丝感动,绝对是骗人的,可是感动是一回事,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小姐,不如咱们今天别上课了,我们去……去……」小点儿这时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什么骑马、练武那些以往小姐常做的事,这一时半刻之间她还真想不出一样适合大家闺秀的活动来。 「去哪儿?」她口气里隐隐夹杂着一丝的期待,希望小点儿能替她想出一件事儿来做,能不落人口实,又能让她出门透透气儿。 她可不想再像上回在自家赌场里一样,虽然闷是解了,可是却也被人议论纷纷了好久. 「去……」怎会瞧不出主子眼中的渴望,小点儿转动着自个的小脑袋瓜子,突然间,她灵光一闪,「小姐,想到了,咱们去上香。」 「上香?!」那很好玩吗?在她看来好象跟待在家中习琴是一样的无趣吧! 清楚地瞧见主子眼中的不以为然,小点儿加了把劲地道:「小姐,总是可以出去透透气儿嘛,要不怎么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千金都动不动要去上香祈愿呢?」 「这……」其实也对,出去做什么不打紧,能透透气又不落人口实才是重点。「好吧,那妳去准备准备!」 「得到小姐的应允,也被闷在家中很久的小点儿忙不迭地就要去准备,谁知西门落花突地又叫住了她。 「小点儿,等会儿可别忘了雇顶软轿,知道吗?」 瞠目结舌犹不足以形容小点儿此刻的震惊,她傻愣愣地瞧着主子,好半晌后才能回过神来。 小姐……竟然要她去雇轿?! 向来最讨厌坐轿的小姐竟然要以轿代步?!不是可以风驰电掣的骏马甚至不是马车。 看来小姐这次真的是吃了秤坨铁了心,要变成大家闺秀了。 那她以后的日子,还会这样继续闷下去喽? 天啊,谁能来救救她啊! 第三章 呼! 虽然只能透着轿帘,欣赏外头那人声鼎沸的街景,但是西门落花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她一扫前几日的闷,一只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悄悄掀起身旁的竹帘,好瞧瞧这关内最热闹、最充满生命力的街。 她想看看那个卖豆腐脑的杨老爹,也想瞧瞧卖驴打滚儿的罗大婶儿,还想…… 一大堆的想,让她一心想要矜持的心都快破功了,一白皙的纤手爬啊爬地,掀起了帘子的一角,然后却又觉得不够的,再将帘子拨开了些。 咦,那不是杨老爹吗? 怎么…… 眼前的景象,让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悄悄不悄悄的,她霍地一把拉开竹帘,想要将眼前的状况瞧得清楚仔细。 她愈看心中的怒火愈盛,熊熊燃起的在转瞬间将她的理智侵蚀得涓滴不剩。 只见她甚至连「停轿」两字都懒得喊,直接提气,原本端坐的纤躯就往轿顶窜起,一时间发出了极大的声响,轿顶四散纷落。 原本嘈杂的街道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倏地变得静谧,匆匆来往的行人更是忍不住地驻足围观。 「杨老爹别怕!」 西门落花的低喝未完,纤细的身躯已经落在他面前,她双手一张,护住了矮小的老人家。 「天灵长风,你要不要脸,竟然当街欺负一个老人家!」她瞇着灿亮亮的凤眼,愤怒的目光笔直地射向这团紊乱的始作俑者。 「哼,我教训一个老头子,关妳什么事?」三番两次在这丫头面前吃瘪,天灵长风这个眼高于顶的贵公子哥儿怎么受得了。 「路见不平,怎说不关我的事呢?」柳眉微挑,她精致的脸庞散发着一股子冷意。 「路见啥不平啊,这老头儿端出酸掉的豆腐脑儿,想让本公子下肚,教训他一下本是天经地义。」 是吗?西门落花的眼神透着狐疑,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要知道,杨老爹的豆腐脑儿可是关内这一带最最最出名的,她可是从小尝到大,再说以杨老爹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会端出坏掉的豆腐脑儿。 「天灵公子,逊且腐脑儿绝对是新鲜的,是我家那口子天未亮就起来磨浆,不可能坏的。」 「哼,我说那是坏的就是坏的。」小霸王也莫过如此,这天灵长风难不成以为自个儿是皇上了吗?指鹿为马也没人敢反驳。 「那真的不是坏的,是新鲜现做的啊,四姑娘,那……」杨老爹急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这摊子可是他家两口子赖以维生的工具啊,要是给砸了,那往后的生计可该怎么办啊? 知道同霸王般的天灵长风没法说道理,杨老爹只好对西门落花投以求救目光,希望她能为自己主持公道。 「杨老爹,你别急,有我在,旁人欺负不了你的。」轻拍着杨老爹的手,她安抚着老人家。 「天灵长风,你现在想怎么样?」 「我要砸了他的摊子,谁要他让本爷儿吃了酸的豆腐脑儿。」 「想砸这摊子,还得问问我准不准!」丰润的红唇微微的上扬,西门落花丽致的脸上虽然笑意灿灿,但眸光却极其冰冷。 这个天灵长风可真该死!每次她那要做大家闺秀的誓言,都是因为他而破功。 她方才从轿子里窜出的举动,想必没多久又会成为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笑谈,这样下去究竟还有谁会相信她真的想当一个「坐莫摇膝、立莫摇裙」的大家闺秀啊? 所以,罪魁祸首就是他。 既然她此刻满肚子的呕,就找他来出出气吧! 「妳凭什么不准?」被一个女人这样斥喝,天灵长风的面子怎么挂得住,只见他狭长的眼儿一瞇,恶狠狠的凶光尽露。 「就凭我是西门落花。」昂首,挺直了背脊,虽说她是个女人,但此刻浑身散发出来英姿飒爽的豪气,让周遭的街坊全站到她这边。 无数双含着鄙夷的眼神扫向天灵长风,让他气得一张脸红通通的,这情况就跟当日在赌坊时一模一样。 那时,他是孤身一人,所以才由得这个女人嚣张,现下他身后可是护院一堆,他才不怕她来着。 转头朝自己的爪牙喝道:「你们是死人啊,还不给我砸!」 众护院听令,全都围上前去,杨老爹见状,生怕西门落花一个姑娘家会吃亏,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四姑娘,妳让他们砸吧,否则要是殃及了妳,老头儿我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啊!」 「杨老爹放心,他们这些草包想动我还早得很,倒是您老退后些,别不注意被伤了,咱打完架,还得吃碗您的豆腐脑儿解解渴呢!」 「这……」 杨老爹还在犹豫,可是天灵长风已经不知死活地喝道:「妳还想吃豆腐脑儿,不如等会儿让爷儿来尝尝妳这颗呛辣子吧!哈哈!」 色欲熏心莫过于此,看着西门落花那细致的脸庞、纤细的身躯,他就只差没流口水而已。 这时候的他,哪里还记得她出名的不只是她的呛辣,还有她那一身教许多大男人都自叹弗如的武功。 「那也得要你有本事尝!」手真的很痒了。 西门落花的手看似随意地往天灵长风其中一个爪牙肩上一抓、一甩,那人就被拋到大老远去了。 解决完一个,她拍了拍手,然后又觑准了一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似的大男人,她灵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搭上那人的粗腕。 在他来不及挣脱之际,她的巧劲一使,一个重重的过肩摔就将对方放倒在地,怎么也起不了身。 接下来,她又以令人傻眼的速度解决掉第三个、第四个…… 要不是围观的众人早都知道西门落花乃是大名鼎鼎的西门家四小姐,否则他们还真要以为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其实是个男子汉呢! 终于,解决完最后一个烦人的小喽啰,西门落花不善的目光兜到了天灵长风身上。 「就剩你啦!」 教训他既然是她的终极目标,她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打两下就了事。 只见她一步步的进逼,原本还傲气凌人的天灵长风一步步后退。 她脸上的粲笑和他脸上的惊惧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妳……妳可别乱来!我爹……他老人家……可是关内有头有脸的?!」 「我向来最讨厌人家拿别人来压我了,你爹有头有脸又怎样?又不是你有头有脸,再说,就算再有头有脸,生了你这种儿子也没脸了。」 话一说完,她腾空跃起,一个箭步冲到天灵长风前头,双腿直勾勾地踢在他的脸上。 他应声倒地,她却没住手,抡起拳头就往他的身上招呼,其间还不忘踹他几脚。 「饶、饶……命啊!」 哀嚎声夹杂着求饶声,她却完全当作耳边风。 「你在欺负杨老爹的时候,怎不理人家有没有求饶啊?」 西门落花每质问一声,手也大力地落下一拳,直到把人扁成个十足十的猪头,但她胸臆中的怒气依然未消。 索性,她伸手一揣,就将天灵长风从地上抓起,硬是将他拖行了十来丈,再扳了根树枝当鞭子打了起来。 反正她今天已经开了戒,做大家闺秀的事,还是等明儿个再说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胆敢在嘴上吃她豆腐的男人命有多硬,她要是不整得他哭爹喊娘,她就不姓西门。 哼! 「啧!」还真是个火爆浪女啊! 树顶端,细细的枝干上坐着两个人。 两人迎风随着枝干上下摇曳着,显然他俩的内力都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只是稍稍借了细树枝的力,便足以令他们好端端地立在树顶,俯看下头那精彩的一幕,而那纤细的树枝也不至于折断。 罗梭看戏看得啧啧称奇,虽说在靠近大汉的地方,人民为了要求生存,通常会强悍一些,可是在男人眼中一向娇弱的女人要悍成这样,也属少见了。 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的求饶声愈来愈虚弱,他这才想起一件事。 转头瞥了一直不动声色的唐傲云一眼,他忍不住抬起肘子,撞了撞他,「咦,你不下去救人吗?」 「让他受点教训也是好的。」唐傲云冷漠的说道,仿佛底下那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喂,你现在说的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之子耶!」 「对我有恩的是他爹,不是他。」他不疾不徐地说着,每回帮天灵长风都是冲着天灵鹫的面子。 现在既然天灵鹫不在,只要不出人命,他倒也不反对让这纨袴子受点教训。 否则,依他那目中无人的性子,迟早会替天灵家招祸。 「呵,还分得真清楚,你啊,说是忘了过去,可是性子却是丝毫没变。」罗梭忍不住打趣。 「事情本来就该分得清清楚楚的。」对于他那取笑的口吻,唐傲云倒是没动气,只是理所当然地说。 「唉,也真不知这性子是害了你还是帮了你,其实你明知皇……」罗梭的话本到了舌尖,却又在唐傲云犀利的目光中吞了回去。 「哎哟,你紧张个什么劲啊,我的意思是你明知道大哥其实也不是真的相信你做了那种事,只是在气头上,你就不能含含混混地让事情过去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撇过了头,唐傲云也不知是装蒜,遗是真的听不懂。 罗梭的急性子一起,又一口咬定地喳呼了起来,「你可别再装蒜了啊,你要不懂,刚刚干么瞪我,就怕我将大哥的身份说溜了嘴。」 「我没有。」 「明明就有,我说你既然还担心大哥,就是对他依然有情有义,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去记恨呢?」 虽然知道以他的别扭性子,一定不会承认自己记忆已经恢复的事实,罗梭仍是苦口婆心的劝着。 毕竟这黄沙滚滚的壮观景象看个一、两日倒也还好,可要是长久下去,他不成了个十足十的泥人才怪。 所以就算说烂了他的三寸舌,他也得将这个顽固的男人给劝回去,要不他亦没脸回去见人的,难不成真等着老死在这荒僻的边陲之地吗? 「哼!」重重地哼了一声,唐傲云像是懒得再听他聒噪,也像是觉得天灵长风所受的教训够了,只见他足尖轻点,不过眨眼的时间,人已飘然落地。 「四姑娘,已经够了!」 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唐傲云出手攫住西门落花那像是打红了眼、不肯稍稍停歇的手。 「够什么够?」甚至连抬头看看来人是谁都没有,她硬扯着被唐傲云给握在手中的树枝。 「真的够了。」 将劲力灌注在树枝之上,他微微一扯,虎口顿时发麻的她只好松开手。 「你……」她抬眼瞪着他,心头还未发泄完的气闷让她脱口而出的话更是既麻且辣。「我道是谁呢,原来又是一条急着为主人出头的走狗。」 此话一出,在场围观的众人全都忍不住惊骇地倒抽了一口气,只有唐傲云仍是神色自然。 他语气淡然地说道:「我是天灵家的总管,当然不能坐视天灵家的人被这么当街羞辱。」 「那他羞辱旁人时,怎就不见你出面制止啊?」她气冲冲地反问。 「那是因为当时我不在。」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当时你在的话,你不会任他这么胡来?」不信的挑起了眉,她质问。 「是的,欺负街坊一向不是我家老爷的为人。」 「但你们却纵容他在街上随意欺负一个老人家。」她指控地道,语气依然是愤愤不平。 「我想我家老爷对这位老人家一定会有所补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傲云不疾不徐地响应着西门落花的每一个质问,响应恰如其分,完全不让人觉得他是在强词夺理。 「哼!现在来说补偿当然是行啊,可若是被你家大少爷玩出了人命呢?你要怎么补偿?」 「四姑娘这话未免说得太过夸大其词了,我家少爷或许放荡不羁了些,但应该还不至于这般没有分寸。」 这番话可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暗地里感到不赞同啦,谁心底不如明镜似的,那天灵长风要是懂分寸,今儿个也不会让人拴了当成了狗的教训。 许是因那想为天灵长风求亲的念头作祟,唐傲云趁此机会打量起这赫赫有名的四姑娘,从她那饱满的额瞧到了她挺俏的鼻梁,再到她丰润的唇,明明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可是那个性真的…… 他长这么大,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般呛味的姑娘,不过若是认了第二,就绝没人敢说第一。 被一个大男人这么死死地盯着瞧不是第一次,可却是第一次西门落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很想动手把他扁成猪头,可就凭他刚刚以内力逼她放开树枝那一手,她已经很肯定自己绝对打不过他。 他到底在看什么啦!他那若有所思的目光让她的颊畔微微发烫起来。 实在被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弄得受不了了,西门落花忍不住喝斥道:「你……你瞧什么瞧?」 「我瞧姑娘很有精神。」即使被人这样质问,唐傲云的语气依然没有一丝尴尬,神色也是一如以往的自若。 那淡然的脸色好象就是一张面具似的挂在他脸上,让她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再说原本不是在讲那个天灵家的败家子吗?什么时候转到她身上来了? 现在是怎样,想转移话题吗?那可是门儿都没有。 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粗鲁地响应,「我有没有精神关你个屁事啊,我要是你,就会赶紧儿想想要是将来有一天天灵老爷两腿一蹬、撒手归西时,你现时手上端的饭碗还能端多久?」 「这我倒不担心。」他还真是一点儿担心的模样都没有,他的自若彻底惹来她的好奇。 「你为啥不担心?」寄人篱下的他不怕无家可归吗? 「因为我已经想好方法。」 「喔,是什么方法?」这会儿她的好奇心更盛了,完全忘了刚刚还对他气怒不,已的追问。 「要治一个不成材的男人,就是替他找一个有手腕的女人。」 留下这句话,唐傲云回身驮起被打得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天灵长风,扬长而去。 临去前,他还深深地瞥了西门落花一眼,意味深长的,教她心底莫名地发起毛来。 该死的,他竟敢! 瞇着眼,瞪着眼前这个身穿大红衣裳、左脸颊还有颗大大的黑痣、手中的绣帕不断挥啊挥的大婶。 西门落花胸臆中的怒气正下断快速的飙高。 原来,那个男人心底盘算的是这么一回事儿! 难怪,那天他会说天灵长风不成材没关系,找个手腕好的姑娘撑起天灵家就行了。 他竟敢算计到她的头上?!他简直就是……想把一把烂泥抹在她身上吗? 想得可真好呵! 也不想想她西门落花是什么人,会看上那烂泥?! 哼! 完全无视于正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想要说服她的聒噪媒婆,她气冲冲的霍地起身。 「落花妹子,妳去哪呀?」真的已经很久没见妹子有这种完全不符合大家闺秀该有的行径,西门忠一时之间还以为回到过去了。 「去找人算帐。」西门落花银牙紧咬,愤愤地说。 「谁又惹妳了?」 「唐、傲、云!」她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 「唐总管?!」 咦,这两人什么时候凑上了?原本看到媒婆上门来,有那么一剎那,他们还奢想是唐傲云对他们妹子一见钟情了呢! 结果不是,媒婆来说亲的竟是那个关内出了名的纨袴子弟天灵长风,害他们忍不住失望了一下下。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原来落花和唐傲云早就搭上线了。 「怎么,不行吗?」西门落花气得双手抆腰,挑衅地问着兄长们。 「行,怎么会不行,妳快去吧!」 这句话说得很诡异,因为西门义那略显急切的催促,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几位兄长。 「你们几个在搞啥鬼?」瞧见兄长们脸上那种好象大喜过望的神情,她忍不住质问。 「哪有在搞鬼,咱们只是瞧妳整天闷在屋子里,怕妳闷坏了,所以才会鼓励妳出去走走的。」西门义在妹子审视的目光中,四两拨千斤地说道。 「真的只是这样?」她总觉得有地方怪怪的,可真要她说,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是这样。」三兄弟忙不迭地点着头,完全无视于一旁刘媒婆对落花那泼辣劲的瞠目结舌。 「好,我就当你们是这样,可若是以后我发现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就算你们是我哥哥,我也不会轻饶。」 她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她真的很不喜欢那种像是被人算计的感觉,但忙着去找人算帐的她也没时间将兄长们的心思弄个清楚明白,只好先用警告的。 「是是是,妳快去吧!至于这个不长眼的刘媒婆就交给我们来打发。」 西门义眼见妹妹不再追究,连忙讨好。只见他的话一出,西门落花在转瞬间没了踪影,至于刘媒婆脸都气黑了一半。 她不长眼?! 要知道,这山海关内多少好姻缘都是她一手促成的,他们竟然说她不长眼?!也不想想以他们西门家这种开小赌坊的人家能和地方首富天灵家结成亲家是多么大的光耀,他们竟然还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哼!到时他们就别来求她。 她就不相信,没有她的舌灿莲花,他们西门家这些鲁男子和那只河东狮能结到什么好姻缘! 第四章 一条软鞭凌厉地破空而来! 没有回头,唐傲云只是反手一扯,就将那软鞭给结结实实地环在手中。 一击不中,满肚子火气的西门落花,当下弃鞭就掌,那蕴含无数火气的连续出招方式充满火药味,完全没有点到为止的态势。 她就是铁了心地要给这个有如狐狸般的男人一点教训,胆敢算计她,他还真是好样的。 唐傲云左手负于身后,尽管他在瞧清了来人是谁后,已经主动让她一手,但是不管她的拳掌怎么左打右翻,偏偏就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着。 该死的! 她气得银牙紧咬,向来倔性子的她,此刻更是卯足了劲地将拳掌往他顽长的身躯招呼过去。 而唐傲云也绝,他闷不吭声的左闪右闪,任由她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有余。 「喂,你给我站好!」 终于,打得气喘吁吁的西门落花忍不住脾气地朝额上依然不见一滴汗珠、模样更显轻松恣意的唐傲云嚷道。 有人在打架时这么命令的吗? 真是瞧不出平时那么泼辣的她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呵! 他因为她的话莞尔一笑,倒也真的听话的停下闪避的脚步。 「你……」可恶,一见他真听话的停了下来,她的火气更盛,因为他摆明了是瞧不起自己。 她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狠狠一掌推去,这一掌她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劲力,但是打到他的身上却软绵绵似的,完全不见有伤到他丝毫,他甚至没移开过脚步。 追打这么一番工夫,西门落花的气力已经用尽,她颓然地垂下双手,干脆席地盘腿落坐恨恨的瞪视着他。 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唐傲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两人对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地问道:「可以请问四姑娘,妳那满肚子的火气从何而来吗?」 又恶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装蒜,她嗤之以鼻,气得不想响应。 「若是在下不小心得罪了四姑娘,四姑娘但说无妨。」他双手抱拳,即使面对她的瞪视,他依然云淡风轻得让人想吐血。 厚,他讲话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文蔼诸的啊,听得她头都痛了。 「你是得罪了我,但可不是不小心的。」也懒得兜圈子说话,一肚子气闷的她开门见山地道。 「喔?!」不解地挑起眉,他疑惑的看向她。「不知在下何时得罪了四姑娘?」 「你知不知道天灵老爷子要媒婆上我家来提亲?」 「知道。」他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是不是你要天灵老爷子找媒婆来我家提亲的?」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罪魁祸首,否则那日他不会当街撂下那句话来。 「是。」那的确是他给天灵鹫的建议。 他做事向来坦荡荡,是他做的他一定承认,而且这也没有否认的必要。 不过,她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这他就真的不懂了,这关内许多姑娘,不都巴不得能嫁进家大业大的天灵家,好图个一辈子吃穿不愁吗? 「你……」他还真敢应啊,不但应了,还应得落落大方哩! 「怎么了吗?」充份地意识到她的怒气又在上扬中,唐傲云不解地问。 「我真被你气死了!」一肚子的怒气都被他那明显的疑惑给磨光了。 她瞧得出来,他的疑惑是因为真的不懂,那茫然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对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下什么错的人,就算再气也只不过是折磨自己而已。 「四姑娘,妳究竟在气什么?」对姑娘家,他一向都不太了解,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在气些什么。 但既然人家这么气,他不问问奸像也说不过去嘛! 「我气你没事做什么乔太守,乱点啥鸳鸯谱,要我嫁给那个败家子,我还不如终身不嫁。」 西门落花气呼呼的,觑在唐傲云眼中,那怨怪是随着对自己的数落而有增无减。 「这姑娘家还是应该有个终身依靠才是。」虽说打他来到山海关,就听了许多关于西门落花那特异独行的传言,也亲眼见识过她那比男人还悍的辣性子,可姑娘家终究还是姑娘家,总是要出阁的嘛,否则未免太过孤单。 听着他所说,她反驳的话忍不住冲口而出,「就算要嫁也不是嫁他,若真要嫁他,我还不如去当尼姑。」 咦,怎么说天灵家都财大势大,竟然也有女人不愿意嫁进去的吗? 唐傲云虽说是个情绪起伏不是太大的人,对于世间事也少有好奇,可是瞧她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激烈,他忍不住好奇起来,「为什么不嫁他?嫁给天灵长风,至少妳这辈子吃穿就不愁了。」 「就凭着我这一手的好赌艺,想要吃穿不愁还难吗?」两道细柳眉挑起,西门落花豪气地道。 在唐傲云面前,她已经放弃实行她那成为大家闺秀的大计,反正她什么粗鲁样他都没少瞧过,所以她也不必这么累了,就这么大剌剌的直来直往,她还落得轻松些呢! 「可是,妳真的不需要一个依靠吗?」虽说她有本事,可是再有本事终究也是个女人,一如那个女人不也是吗? 「她」拥有庞大的财富,甚至连地位都较一般人高高在上,可是她不也还是希冀能找一个依靠,一个强而有力、能够护持她一辈子的男人。 被他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西门落花的心里闪过一阵烦躁,一串话也没经过深思就冲口而出。 「就算真要找,也是找你啊,干么要找天灵长风那个不像男人的男人!」 话一说出,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好象不太对,俏脸蛋上倏地飘来一抹红,瞧见唐傲云那略显诧异的神情,她立刻忙不迭的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平时灵光的脑袋在这一刻却彻底的变成了浆糊,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力挽狂澜,以免被他误会自己在求爱。 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想,却依然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妳的意思是,妳宁愿嫁我,也不愿嫁天灵长风?」心头的疑惑更深了,他忍不住想要肯定自己没诠释错她的话。 西门落花这番说法可说是完全地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 多少女子为了嫁入豪门大户什么都愿牺牲,即使自己要嫁的那个人多不才无能,也甘之如饴,可是她却说宁愿要嫁他这个在世人眼中甚至没有过去的人?! 「废话,白痴也知道要选你好吗!」又是一句嘴快,此刻的西门落花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妳……」因为这话,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瞧着一位姑娘,心里仿佛闪过了什么,但那意念却又快得让他来不及捉住。 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饶是她再怎么大剌剌,也忍不住双颊红透。 「厚,别再说这些废话了,反正我郑重警告你,别再向天灵老爷出些馊主意,否则我一定找你算帐。」 「但我真的觉得凭妳的性子,绝对能保天灵一家生活安稳无虞。」即使她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但一想起她是他重获自由的唯一方法,他就忍不住又要劝。 「他家是不是生活安稳,关我屁事啊?我干么平白无故去他天灵家当奶娘?」她觉得他莫名至极的睨瞪他一眼。 方才抑下的羞怯全转为熊熊怒火燃烧了起来,想想,她刚刚的说法虽属失误,可也算是一种表白,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半点反应,还继续游说她嫁进天灵家,他简直是气死人了。 「话不是这么说……」 「不然话应该怎么说?」忿忿地往前踏上一步,西门落花拉近与他的距离,仰首瞧着他。 「若是妳入了天灵家,或许更有机会展露妳的本领,我这其实也不是在害妳。」唐傲云试着和她解释自己的用心。 显然他还是不肯死心是吗? 唇瓣突然扯出了一抹诡谲的浅笑,她丰润的唇浅浅的开阖,挑着眉,语若呢喃地说道:「那我若是嫁给你,我们同心,白手起家,不是更能显露我的本领?!」 「这……」虽然自己说不上是辩才无碍,可像这样压根说不话来的情况确实少有,都是因为她的话太过惊人了,教他一时之间接不上话。 察觉了唐傲云的震惊,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要他放弃一切盘算的好机会。 她又继续说道:「我娘为什么在临终前逼我立下誓言,要我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就是希望我能找一个好归宿,虽然你认为嫁入天灵家是一个姑娘家的好归宿,可我却认为嫁给你还比较有前途。」 「四姑娘,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 「我没同你开玩笑。」愈说愈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西门落花的语气也愈来愈认真。 她早有耳闻唐傲云失去记忆,不过在她眼中这可不是缺点,因为失了记忆,在这个世界上可说是孑然一身,那不正好,不会有公婆来嫌弃她的粗鲁无礼,更不会有庞大家族间的人情世故等着她去发落,多轻松。 瞧她愈说脸色愈认真,唐傲云的脸色却愈来愈凝重,敛起了原本还挂在脸庞上的笑容,他正色说道:「四姑娘,在下真的不是一个好对象,我……」 伸手一挥,她粗鲁的打断他的话,语气中隐隐含着霸气,「你是不是好对象,是由我来评断,不是你吧!」 「妳……」他暗叹一声,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没见过这么蛮的姑娘,他已经很婉转的暗示两人之间并无可能,她怎么还有脸继续说下去? 听到那一声叹息,西门落花神色一凝,直接问:「我说你这百般推辞,是在嫌弃我的粗鲁和不懂得矜持的直接吗?」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若是转个状况,主角不是他的话,他甚至还会欣赏她的直接和率性。 可偏偏她「直接」的对象是自己,饶是平常投怀送抱的姑娘家不少,可像她这么直接明示的还真是不多,一时之间,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回绝她。 「不是就好,你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看咱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不适合的,若是我没想到,那就是你了。」 论婚嫁像是在做买卖,西门落花此刻心里的算盘正拨得响亮——若是找他做夫婿,好处多过于坏处,那么她自然不能放过喽! 她愈想愈得意,得意到她甚至连招呼一声都忘了,直接回身走人,要和唐傲云成亲可有很多事得做呢! 得先知会几个哥哥们,然后请媒婆上门去提亲,然后…… 只要找到了归宿,对娘亲的承诺也算是尽完了,那她就可以继续再回复以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脑中倏地闪过无数待办的事项,但双腿迈了几步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忙转过身去,对着早就望着她的背影傻眼的唐傲云大喊,「你等着,若是我没想出咱俩成亲有啥坏处,我一定会要媒婆上门去提亲。」 她……她……现在会不会太夸张啦? 这几年他也算是火里来、水里去,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很淡,也甚少事情能再引得他吃惊,可是,她这举措也实在太教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了吧? 她应该只是说说的吧?! 对,只是说说,不用当真……也不能当真…… 轻哼着小曲儿,西门落花一扫数日来的烦闷。 想到自己以后不用再受那些什么大家闺秀的礼教束缚,她简直是心花朵朵儿开。 谁知,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自家门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眼前围着一堆堆的人,仿佛在看什么热闹似的,她随手兜揣了一个人到自己的跟前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呵,是刚刚天灵家派人来送聘了。」 「送聘?!」 「是啊,长长的一串队伍呢,看起来真是气派极了,四小姐,真是恭喜妳啦。」 恭喜个头啦,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前,哥哥们拍胸脯保证会解决这事儿的,怎么才不过转眼的时间,天灵家就来送聘啦? 原本悠哉的脸色倏地转为铁青,西门落花身躯虽然纤细,此刻却仿佛散发着排山倒海之气势。 围观的那些市井小民仿佛都心有灵犀似的,知道泼辣的四姑娘此刻正怒火中烧,还是少惹她为妙,所以她甚至不必伸手拨开人群,凡她行经之处,挡在前头的人就自然地往两旁分开。 一走近大门,果真见许多装着聘礼的箱子整齐的排放在两旁。 她暗暗咬牙,笔直地冲上前去。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见到出来迎她的大哥,就揪着他的领子问。 「这……这……」 西门忠被她的怒气骇得连话都说得吞吞吐吐的,心急的她索性放手,找上正准备出来营救大哥的二哥。 「二哥,你说!」 「落花,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前襟,西门义迭声劝道。 「稍安勿躁?!」西门落花紧咬的牙关进出这四个字,脸色更沉了。「你们若是不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就可以见识我的狠了。」 「其实这些东西都只是天灵老爷借放在这儿的。」 唉,早劝过大哥不要任由天灵家将聘礼留下的,现在可好,果真惹怒他们的火爆宝贝妹子了吧。 「借放?!」她冷哼了一声,她的二哥脑袋瓜子是退步了吗? 这种蹩脚的遗言,骗三岁小孩子去吧,拿来骗她,太污辱她了。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灵家的屋子都垮了,还是都倒了,需要将东西放到咱们家来?!」 「这……」当然也知妹子一向精明得跟鬼似的,那临时想出来搪塞的话自是骗不了她。 可是若真要实话实说,只怕这西门家的屋顶在下一刻就被掀了。 唉,真是两难啊! 「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西门落花环视着三位兄长,眼前他们一个个嘴巴都像蚌壳,怎么也不开口。 她一急、火气一起,顺手抄起了门边的扫把,正准备打到他们开口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唐傲云那沉稳的嗓音—— 「四姑娘且慢!」 「你来干啥?」一见来人是他,她的脸色稍霁,可是冲口而出的话仍是呛辣。 「我是来和妳谈一谈的。」 「要来谈婚事吗?」她的双眸乍地一亮,刚才的火气竟也跟着骤然消失,毕竟他若不是来谈婚事,他们之间又有啥好谈的。 「是谈婚事。」唐傲云微微颔首。 他的答案教西门落花大喜过望。 她完全没料到刚刚他还一副那么排斥的模样,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 雀跃地欢呼了一声,她拿着扫把的手也跟着放开,然后飞也似的跑到唐傲云跟前,眼巴巴地仰望着他。 瞧着她那清灵的眼,唐傲云不自在的挪移了一下身子,似乎是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靠近,他自持地后退了一步。 可偏偏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他再退一步,她又进一步。 被逼到没办法,他只好认真的说明来意,免得她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行为。 「我是来谈婚事的,不过是四姑娘和我家少爷的婚事,如果几位西门少爷和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进屋里借一步说话。」 介意!她怎么会不介意?她当然介意! 今天晌午,她才认真地向他提及两人婚事的可能性,现在他竟替另一个烂男人来谈婚事?! 他还真是好样的,让她简直是介意得想杀人! 置于身侧的双手蠢蠢欲动,西门落花锐利的眸光在她三个哥哥和唐傲云之间来回穿梭着,仿佛是在评论谁的脖子比较好扭。 那杀气闪闪的目光,西门三兄弟忍不住瑟缩着,只有唐傲云依然是那么该死的气定神闲。 「我想妳大哥还没告诉妳,天灵家和西门家的联姻是誓在必行吧?」 这点他也是刚刚回到天灵家,天灵鹫才告知他的。 听说她的兄长不但拒绝了两家的联婚,甚至还火大的轰走了媒人婆,天灵鹫本来以为这桩婚事无望,谁知道天灵家的老夫人却想起了一段指腹为婚的往事,还有媒有凭。 这下就算西门家再不愿,也得认了,所以当天灵鹫命人将聘礼抬进西门家,西门家三兄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誓在必行个头,要嫁的人是我,我不嫁,谁能逼我点头?」西门落花嘴角冷冷地勾起一抹笑。 她虽然不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要她答应嫁给天灵长风那个败家子,只有一句话——门儿都没有。 「人家天灵老爷手上可是有媒有凭,光凭妳一个不字,是断不可能终止这段婚约的。」相较于西门落花的激动,唐傲云语气和缓得简直能把人给气死。 「这是不可能的!」她才不相信这种鬼话。 「妳若不信,问问妳大哥就知。」 她锐利的目光一扫,就见西门忠直缩着脖子,她顿时心知肚明,虽然极度不愿,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凤眼儿一瞇,她直指问题的核心,「这婚约谁定的?」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自己有未婚夫,更别说知道是和天灵家的婚约。 「是奶奶,妳也知道咱们过世已久的奶奶和天灵家的老夫人是手帕交、好姊妹,所以打妳一出生,她们俩就替妳和天灵长风互换媒凭了。」 「那为啥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个婚约?」西门落花再问,心里快速地盘算起来。 她早就说过了,她是宁愿做尼姑也不可能嫁给天灵长风的,而如今天灵老爷子却突然拿出这纸婚书,可见他想要让她做他媳妇的决心一定很强。 显然他为了要她去天灵家做牛做马,就算要使出强迫的手段也在所不惜,所以这事看来会很棘手。 「因为奶奶过世后,爹娘早忘了有这桩婚约,是天灵老爷拿出了婚书,我们也才晓得的。」 西门义赶紧替自己和兄弟脱罪,毕竟事情不是他们招惹出来的,若是要怪、要打,可别算到他们头上。 明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西门落花很快地决定不再在这桩婚约为啥存在的原因上打转,她转身走向气宇昂然的唐傲云,想要听听他的说法。 「换你说说你的来意。」 「我家老爷说了,这婚姻一定得履行,要不然他不惜告官。」 要是不嫁就撕破脸是吗? 不过她西门落花可不是被吓大的哩,她现在真正想知道的可不是天灵鹫的想法,而是他——唐傲云的。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妳该嫁。」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就是这种毫不犹豫的态度,让她心中一股子气直往上冲去。 不语地瞪着他瞧了许久,她忽尔冷冷勾起一抹冷艳的笑容。 「唐公子,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最不喜欢『听话』,你愈要我嫁给天灵长风,我就愈想嫁给你唐傲云,怎么办?」 多么无辜的语气啊,但是却教唐傲云听了额际的青筋不由自主的抽动着。 事到如今,他真的可以肯定,她绝对会是他欲离开天灵家的一个大麻烦。 「问题是我不想娶任何女人,尤其是四姑娘。」如果迂回的说法她不能理解,那么他也没心思管自己的拒绝伤不伤人了。他索性真百无讳,再没一丝犹疑地说道。 「你不想娶没关系,反正我是嫁定了,你等着瞧吧!」 西门落花仿佛胜券在握似的粲笑如花,而唐傲云的脸色在转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望着她款款离去的身影,他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惹上了这个麻烦啊! 第五章 坚持要娶她当儿媳妇是吗? 一纸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婚书就想要她认输,那可是门儿都没有! 昨夜儿睡了个安稳觉,西门落花今晨可是精气神十足的,站在窗台边,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哇,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自在的伸懒腰了耶! 满足,真是太满足了,原来不用做大家闺秀的滋味儿是那么的棒呵! 看着小姐灿灿地笑开了一张脸,小点儿却难染上相同的快乐,她犹豫地望着主子,一张小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 那摆明了就是有话想说,可是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昨儿个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小点儿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也因此她才一大早就如此忧心忡忡。 虽然说她家小姐是泼了点、悍了点,又凶了点,可怎么说也是个好姑娘,要真嫁给了天灵长风那样的纨袴子弟,岂不是糟蹋了吗? 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点儿的欲言又止和凝重神色,西门落花背对着她交代,「小点儿,替我将长袍褂子准备好,我等会儿要出去办事。」 「啊?!」听到这交代,小点儿的一张嘴张得好大,好半天阖不上来。 主子该不会是被昨儿个的事刺激太重,所以……所以……开始自暴自弃了吧! 这是绝对有可能的,毕竟那个天灵长风除了家里有钱之外,没一点好,连她这个小丫鬟都看不上眼,更何况能力比男人强、还十分心高气傲的主子呢! 「我要妳去把我的男装准备好,妳没听到吗?」见小点儿像是石像般一动也不动的,她忍不住稍稍提高了音调催促。 「小姐……妳……」初时小点儿还欲言又止,可是当她扫到主子脸上的不耐时,连忙很快地道:「妳真的不要自暴自弃,我们可以想办法的,我们可以使个计让天灵家自动退婚,还可以……」 既好笑又感动地看着小点儿那紧张慌乱的模样,耳里听着她杂七杂八又不伦不类的建议,西门落花始终不语。 终于发现主子的静默,小点儿倏地住嘴,生怕因为多话而招来责难。 她步姿款款地走向小点儿,凝视着这个或许有些呆愣,可是却绝对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妳以为妳家小姐真的那么容易屈服吗?」 她西门落花虽然是汉人,可从小看着滚滚黄沙长大,强韧的生命力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撼动的。 天灵家就算再富再贵再有权势,那又如何?!她不愿嫁就是不愿嫁,再说,现下她想嫁的人可是唐傲云。 想嫁他的念头就像一颗种苗,悄悄地在她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而且还快速茁壮着。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这念头演变到现在会成了像不可动摇的信念。 听着主子坚定的说法,小点儿心中的大石倏地放下了一半,但她还有疑惑,又忍不住地问道:「小姐,那妳不嫁给天灵公子,是不是真想嫁给唐总管啊?」 「若我说是呢?」挑起了细柳眉,西门落花很认真的想要听听她的看法。「妳对唐傲云有什么样的感觉?」 成为了被「咨询」的对象,小点儿兴奋极了,她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唐总管喔,看起来好象没啥脾气,可是浑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气势,街坊上那些大叔大婶都说,和他打交道常常不小心就兵败如山倒。」 「嗯。」呵,原来寻常人对他是这种评价啊! 她听得兴味,也不打断,任由小点儿拉拉杂杂地说下去。 「还有啊,听说咱们关内,有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家都很钟意他呢,可是从没见他对任何姑娘有过什么不当的举动,由此看来,他应该算是个正人君子吧,只可惜……」 原来大家对他的评价这么高啊! 本来还听得兴致盎然的,但当听到有许多姑娘家对他青睐有加时,西门落花的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一抹不是滋味的酸意。 「可惜什么?」她的声音闷闷的,较之方才的清朗完全天差地别。 「可惜的是,他既无身家,又没背景,还失去了记忆,这样的男人很恐怖耶!谁知他以前是不是什么杀人犯、强盗之类的,所以那些姑娘家欣赏归欣赏,也不敢有什么表示,就怕跟错了人,一辈子辛苦。」 「哼!」听到这里,她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一群没用的女人,这样就怕喽! 像唐傲云那种有着浑然天成的磊落气质的男人,她有自信,他绝对不会是什么作奸犯科之辈。 至于没身家、没背景,那又怎样? 别人愈不敢要的,她西门落花就愈想要,那些暗恋唐傲云的姑娘家就等着捶胸顿足、暗自饮泣吧! 至于那胆敢要将她推给别人的唐傲云,他就等着接招吧,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屈服的。 不知道该不该说西门落花的胆子是铁打的,她几乎可以称作是无坚不摧。 唐傲云暗暗抚着发疼的额际,完全不知道该对眼前的情况怎么反应。 她明明知道自己和天灵长风有白纸黑字的婚约存在,可是偏偏又大胆到遣了媒婆来天灵家向他提亲。 「傲云啊,这是怎么回事?」 等唐傲云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仍想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点头的媒婆,天灵鹫忙不迭地问道。 「老爷,我不知道。」很诚实的答案,却换来天灵鹫掺着怀疑的眼神。 他只是傲然地直视回去,并没有替自己辩解。 「西门姑娘是你提出的人选,偏又生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说?」天灵鹫因为方才的事,对他的态度明显的转变了很多,望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防备和警戒。 淡淡地牵起一抹笑,唐傲云对于他那明显转变的态度并不以为意,依然一如往常的自若。 虽然西门落花的大胆举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他既问心无愧,自然也就不必因为天灵鹫的猜忌而大动肝火。 这里,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驿站,他从来不曾有过太多的在乎。 只是那刺探的眼神是多么的熟悉,在他心里勾起那一抹他极欲隐藏的伤痛! 「老爷,我不能干涉旁人怎么想,但我自认问心无愧。」当初他也是这么答的,可惜的是,这样的答案现在似乎同样不被接受。 「你的意思是,这是西门落花一相情愿的想法?」天灵鹫的语气中含着太多的诧异与不信。 「是的。」他傲然地点点头,自认光明磊落,但也很清楚猜忌的种子已经在天灵鹫的心里生了根。 唉,其实这样也好,如果经过这事,能让他早些离开这儿的话,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认为这世上会有姑娘不屑于天灵家的财富?」 「老爷,旁的姑娘或许不会,但是西门姑娘却很难说。」 经过这阵子三番两次的交手,西门落花那不同于世俗女子的特立独行,他已经非常清楚。 就光拿今天她主动遣媒来说亲这件事来说,堪称是惊世骇俗,但她却不在乎,忠于自己的想法去做。 这样忠于自己心思的做法,在当今世上恐怕许多男人都做不到,更别说是一个姑娘家。 对于她的勇敢,若说他心中没有一丝丝的赞赏,那是骗人的。 但他只是悄悄地把那赞赏放在心中,毕竟,这辈子他早已经决定绝情断爱,情字太伤人,也太令人无法掌握了。 「是吗?」冷冷一笑,天灵鹫语气中的轻忽,充份的显露了他的不信任。 「老爷,若是您不信任我,我大可离开。」唐傲云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反正早就该离开了,最近罗梭也催得紧,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就怕他又引来那人,到时在情义之间又是两难。 面对他的求去,天灵鹫脸上的怀疑忽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豪迈的朗笑,可那笑却明显的没有到达他的眼底。 「傲云,我不过是问问罢了,你何必又提离开的事呢?」 「老爷,为了不妨碍少爷的婚事,我想……」他是可以一走了之,但个性使然,非到必要他不愿这么做。 原本端坐主位的天灵鹫直起了身子,几个大步来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既然你都否认了和西门姑娘有任何的暧昧情事,我自然相信你,可旁人的心思怎样我们却管不着,若你现在执意离去,岂不证实了旁人对你别有用心的臆测,再说你也无处可去,还是安心地留下来吧!」 以前留人是基于惜才,可如今心生疑虑,再次软下身段来留人,是因为他依然是颗有用的棋子,至少在天灵家还没迎进西门落花之前,他还得靠着唐傲云来帮他处理许多事隋。 这几天,他其实多方打听了,那西门落花打理赌场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强,纵使她的上头有三个兄长,可赌场却是在她手中发扬光大。 这样的姑娘要来当天灵家的媳妇儿正合适呢! 只是她的性子强,那日不但一口回绝了他遣去的媒婆,今日还大胆的遣人来向唐傲云说亲。 她很显然是目中无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更把天灵家的颜面放在地上踩。 所以,要她心甘情愿地进门,只怕还得费上一些工夫,而唐傲云或许可当块饵。 「这……」 「留下吧,除非你是在怪我方才对你产生了怀疑之心。」天灵鹫再劝,语气软得丝毫没有关内首富之尊的气焰。 跟在「那人」的身边,唐傲云早已看尽了各形各色之人,他只不过利眼一扫,就将天灵鹫的心思瞧出泰半。 他心中暗叹着人性的自私,可是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略略颔首应允,「好吧!」当是债还没偿尽好了。 「那太好了,今夜你可得陪我这老头儿喝个畅快,咱就欣赏你这样懂事的年轻人。」 面对天灵鹫的热情,唐傲云依然只是扯着浅浅的笑容,不语,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心中的盘算究竟是什么。 等待,是捕捉猎物的第一步。 向来没啥耐心的西门落花这回耐心十足地隐身在天灵家侧边的一个小摊子上,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直溜溜地转着。 她已经吃过了杨老爹的豆腐脑两碗,肚子都快吃撑了。 可偏生她要等的人还没出现,她又不好意思占着人家的位子害杨老爹没得做别人的生意,于是只好向小点儿努了努唇。 「小点儿,再要杨老爹送上两碗豆腐脑来。」 「还吃啊?!」一听到这命令,小点儿的脸霎时苦了一半。 才不过一个时辰,她已经喝了两碗,再吃下去,她就真的会满脸全豆腐脑了。 「不然呢?」没好气地瞥了小点儿一眼,哪管她抗议的眼神,西门落花可是没有半点离去的打算。 今天她非得等到唐傲云不可,她要好好和他谈个清楚仔细。 那日她遣媒婆去说亲,他回绝了倒也不打紧,没想到却开始躲着她躲了三天,完全不让她有机会可以「说服」他。 他存心要躲是吗?那她干脆就来个守株待兔,看谁比较厉害些。 「小姐,咱就直接登门去找唐公子嘛,那也好过在这儿猛蚕丑腐脑啊!」 「啪!」地一声,一颗结结实实的爆栗敲上小点儿的脑袋瓜子。 「妳以为我不知道可以上门直接找人吗?可咱们一上门,他就想尽办法躲,跔得比飞的还快。」 「小姐,唐公子的举动是不是代表着他真的不想娶妳啊,妳……」一手抚着头,小点儿忍不住委屈地想劝主子放弃算了。 虽然她小点儿是笨了些、蠢了些,可对这事可看得透彻了。 如果说唐公子乐意娶小姐的话,面对小姐主动的遣媒求亲,怕不欢天喜地地扛了花轿来抬人。 他这般的闪躲,摆明了是对小姐一丁点儿的兴趣都没有嘛。 话再说回来了,凭小姐那惊艳关内外的美貌,和西门赌场的雄厚财力,想要找个夫婿又不是多难的事,她就不懂小姐干么要这么辛苦。 「我管他要不要,我就是相中他了。」说她固执也罢,说她执着也行,她西门落花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到不了手的,就连男人也一样。 再说,她又不是拿刀拿枪押他跟自己拜堂成亲,她只是想要多找些机会去说服说服他嘛! 「小姐,可是人家摆明了不要妳啊!」小点儿忍不住一盆冷水就这么朝她兜头倒下,成功的为自己得来一记凶狠的白眼。 「他不是,那是因为他的脑袋打结,还没想清楚咱们成亲的好处,所以我才要找机会说服他啊!」 咦,话是可以这样说的吗? 小点儿被主子那似是而非的论点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想个清楚仔细,眼角就瞥见了一抹从天灵家大门走出来的欣长身影。 「小姐……」小点儿正要提醒她,她等的正主儿到了,可才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西门落花的身影。 「呼,小姐还真是急性子呢!」被留下的小点儿忍不住苦着一张脸咕哝,「我娘说,姑娘家要矜持些,才能觅得好人家,可小姐哪里有一点矜持的样子呢?我看小姐想要同唐公子成亲,只怕难喽!」 「叩!」又一个爆粟砸上她的脑袋,随着惨叫声,她回头,瞧见了杨老爹拿着锅勺瞪着她。 「杨老爹,你干么打人?」她嘟着嘴抗议。 「四姑娘是个好人,老天爷一定会帮助她心想事成,妳这小丫头别胡乱说话。」 「噢!」她无辜地低应一声,眼眶里飘着委屈的泪光儿。 她也很想这么希望啊,谁想伺候一个嫁不出去的主子啊,可问题是,小姐真的很粗鲁嘛,而且那个唐公子看起来酷酷的,真的能被小姐征服吗? 她真的是一点儿信心也没有哩! 从繁华的大街到荒僻的山径,西门落花努力地跟着,想要找一个适合的地方跟唐傲云谈谈,可是适合的地方还没找着,前头的人影却因为功夫底子比她扎实得多,脚程更快,即使她已经顾不得会暴露行踪,追得气喘吁吁了,她还是在一个拐弯处,失去他的身影。 惨了,又被他逃了,他这么一逃,只怕又会和她玩上许久的捉迷藏,心中一急,她想也没想的就提气纵身后山峪处飞掠而去。 谁知她才过了个弯,就见到唐傲云好整以暇的靠在山壁上等着她。 「四姑娘跟了在下好半晌,不累吗?」 「废话,不如你来跟跟看,就知道累不累了。」找到「失踪」的人,力气耗尽的西门落花忍不住整个人往山壁上一靠,大口喘起气来。 「不累。」他勾起了唇角,莞尔道。 他要是会累,那么他怎还会这么轻松态意的靠在这儿等她?! 「呃!」都怪他脸上那抹戏谑的浅笑让她瞧呆了,她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话中的语病。「你……」 敢情这男人是在取笑她吗? 这想法让她顿时气鼓了双颊,一双明眸更是恶狠狠地瞪着他,完全忘了自己跟着他是为了「谈事情」。 反倒是唐傲云心知她有话想说,自己也想同她谈个清楚,于是主动提议,「四姑娘跟我来这,该不会是只为了来瞪我的吧?」 「我……」一时之间脑袋像是打结了似的转不过来,她还傻傻地瞧着他。 「四姑娘是要找我谈我不允婚的事吧?」无奈地再摇摇头,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事情,干脆他自己开门见山的问。 咦,对对对!怎么能再发傻呢,她要找他谈成亲的事。 瞬间恢复成精明干练的四小姐,西门落花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瞧着唐傲云,质问道:「你为啥不允婚?」 「因为在下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亲。」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为什么?」她疑惑地挑起了眉,总觉得他虽然浑身上下散发磊落气息,可是却也像团谜,让人摸不着头绪。 「没有为什么,情爱这东西向来沾染不得的。」这可是他得到的深切教训呵! 一个再理智的男人一旦沾情惹爱,理智就再也无用,他可不想被感情束缚住,所以打记忆一点一滴的回想起后,他就下定决心要绝情断爱,好能一辈子逍遥自在。 「所以你是铁了心的不想娶我?」她瞇起眼打量他,想要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有几分。 「是的。」 多么肯定的一个答案,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面对这个她早有心理准备的答案,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可她的心竞莫名的被牵扯地揪了一下。 「谁又说我的婚姻一定得要牵情扯爱了?!难道就不能咱俩成了亲,然后相敬如宾,又各得各的自由?」知道他不是一个可以束缚的男人,她换了个角度企图说服他。 听了她的说法,他居高临下地挑眉觑着她,良久之后,才以既淡然且肯定的语气说道:「我说妳不行。」 她那烈火般的性子,是过不来那样相敬如宾的生活的,她这种说法,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真的可以的。」见他不信,她着急地保证。 响应她的却依然是他脸上那甚至称不上是笑,只是一记云淡风轻的抽动,看了着实碍眼。 「你……」她都已经这样保证了,他还不信,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怎样了。 就在西门落花束手无策之际,唐傲云反过来劝她。 「四姑娘,何必执着于在下呢?我相信关内有不少的有为青年都在等待四小姐的青睐。」 坚决而又明白地表达了自己不接受她的想法后,唐傲云不再多言地翩然回身,踩着优闲的步伐离去。 相信经过这番谈话,西门落花应该会想通,不再这般固执的给他制造麻烦了 第六章 「啊……」 唐傲云才不过踏了十几步,身后冷不防的传来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和一声巨大的噗通声。 他原本坚定的脚步一顿,随即又立刻继续往前走。 这西门落花还真是不死心啊! 他话都说得这般清楚明白了,她竟然还是不肯放弃,弄得他不知该佩服她那种打不死的精神,还是厌恶她的痴缠。 本来,他还信心满满,以为一旦跟她开门见山的谈过之后,以她干脆的个性必定会放弃。 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还想要用遇险这招来骗他,难道不知道「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在许多戏曲里面都出现过了,所以一丁点儿新鲜感都没有吗? 唐傲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赶快离开这里,在他离开天灵家之前,还有很多事得打点呢!可没时间陪她蘑菇。 而这厢的西门落花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瞧见的,他竟然连头都没回就要走人?! 完全不顾她的死活嘛! 也不想想刚刚她是为了追他才不注意地滑一跤,当然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不小心跌进水里的。 随着他的身影无情地愈缩愈小,气到不行的她恨恨地用力拍打水面,溅起了一道道的水花。 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拍水的那只手正是她掉下来时,刚好扯住湖边青草的手。 等她不断往下沉之际,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她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水,也完全不谙水性。 头即将没入水中,惊吓不已的她终于忍不住地扯开了喉咙喊,「救命……救命……咕噜……咕噜……」 初时,西门落花还能凭着练过武的好身手,在水面上载浮载沉的,可是时间一久,她的体力已无法支持,纤细的身子不断地被拉往湖心。 「好你个……唐傲云,竟然见死不救……你就算不……娶我……也不用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嘛……」 眼皮沉重的阖了起来,浮现在眼前的不是几个既怕她却又疼她如命的兄长,而是那个该死的唐傲云。 他其实真的很俊呢! 讲真心话,她是很认真的想嫁给他,可惜的是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现下好了,也不用怕被人拒绝的难堪了,反正人一死,就不用找个夫婿了。 只是不晓得,那些向来爱嚼舌根的乡亲们,是不是会将她说成因为贪恋唐傲云却惨遭拒绝,所以才投水自尽?! 如果真被传成这样,那她真的做鬼也不放过他,谁教他让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日一…… 内疚?!自责?! 除了这两种情绪之外,唐傲云真不知道还该对苍白着一张脸、被安置在稻草堆上的西门落花有什么样的情绪。 方才,要不是她最后那一声呼救,让他终是不忍的回头,只怕现在早就被水妖给捉去当媳妇儿了。 她……唉! 长长的低叹了一声,他简直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不想要同她有所牵扯,偏偏又不能见死不救。 现在就只怕,他这一出手,往后更是纠缠不清了。 「冷……冷……」 细细的呻吟自西门落花毫无血色的唇瓣逸出,唐傲云皱着眉头伸手探向她的额际。 他低咒了一声,「该死的!」她受寒了。 瞧她平常比男人还豪气,着实教人差点忘了她是个女儿身。 既是姑娘,身体自然也比他这个大男人来得虚,所以他纵是浑身湿透了也没事,而她却受了寒。 这可该怎么办呢? 身处荒郊野外没人住的破屋,外头不巧地又刚下起大雨来,总不能抱着浑身湿透的她进城去找大夫吧!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她的名节只怕会因此毁了,而她会在醒来的那一刻就绑他去拜堂。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放着她不管啊! 虽说风寒不是啥大不了的病症,然而若任她这样发烧,只怕她会受不了。 就在他犹豫万分,不知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原本昏迷的西门落花倏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这里是哪儿,地府吗?」脑袋烧得迷迷糊糊的,纤细的身躯更是左摇右晃的。 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咕噜咕噜滚下去,然后撞得鼻青脸肿,他扶住了她。 「不是。」 「明明就是!」生了病的她竟番起来,嘟嘟哝哝地抗议,而且执意地说道:「我要向阎王告状。」 「告状?!」 这可有趣了,唐傲云挑起剑眉,收起已到嘴边那段想要教她认清现实的话,眸中漾着笑意的凝视着她。 如果等她醒来,知道自己病昏了,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不知会羞成什么样? 依她的性子,只怕会恼羞成怒吧! 「你……是阎王吗?我只跟阎王告状……咦,阎王啥时长得那么好瞧啦?」 哇,告状还要挑人喔,四姑娘就是四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呵! 看着她那迷糊的模样,他玩兴一起,龇牙咧嘴地扮起了鬼脸,一张俊脸转瞬间变得有些吓人。 见着他这模样,西门落花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是有点像了。」 「那妳可以说妳要告什么状了吧!」 「我要跟阎王老儿说唐傲云那死没良心的家伙,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我淹死,我只不过是看他那一身傲气,着实不适合屈居人下,在天灵家当个小小的总管,与其在那儿被人使唤,还不如来当我的夫婿,掌管一间赌场,那说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可谁知他不但不应允,还见死不救……以后他下地狱时,要将他打下十八层的阿鼻地狱,受尽刀山火海之苦,哼!」 西门落花愈说愈气,银牙紧咬的模样让唐傲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扑上来狠狠地咬他一口好出出气儿。 不过,他哪有见死不救啊! 他这不是救了吗?只不过是刚开始怀疑了一下她的动机嘛! 有这么严重吗?还要告到阎王那儿去。 「还有啊,我就不懂他干么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不是大家闺秀吗?我也可以变成大家闺秀的。」 「既然他不娶妳,这强摘的果儿不甜,妳又干么非要他不可呢?」听着她神智不清的话,唐傲云索性机会教育了起来。 「因为他是我这几年唯一看得上眼的男人嘛,而且啊……」话说到一半,西门落花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她才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那个人其实挺好玩,正经八百的,我是很想瞧瞧他除了那种要死不活的模样之外,还有没有其它喜怒哀乐的表情啊!」 原来这才是她相中他不放的重点! 听到这里,他只能用哭笑不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原本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啥时得罪她而不自知,所以才会惹祸上身,没想到,她竟然只为了他「有趣」就缠上他。 想到她这阵子那引人议论的所做所为,他这会儿真有股冲动想将她扔在这儿不理。 可终究是一条人命,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样都无法坐视不管的,否则刚刚也不会又踅了回来。 「罢了,就当我倒霉吧!」唐傲云摇了摇头,自嘲地低语,开始认命地稍稍打点起四周杂乱的环境。 他将屋子里那破败的桌椅以内力吐劲用手劈了当柴烧,还去盛了一点雨水,撕下自己衣襬当作巾子,沾湿了替她敷在发烫的额际退烧。 火堆散发温暖,为了方便替她换巾子,他落坐在一旁,静静地透过红色火焰的光芒瞧着她。 其实,她很美。 那美,不是那种温温驯驯的美,而是一种他在旁的女人身上少见的一种野性之美。 大大有神的眸,挺直而有个性的鼻梁,配上一张小巧的樱唇…… 如果……如果……脑中倏地闪过一丝绮念,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了好大一跳。 吓,他在想什么? 为了制止心中莫名其妙生出来的念头,他快手快脚地替她换好巾子,然后抽回自己的目光,阖上眼。 这雨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停了,还是先闭闭目养养神吧! 不然,等她醒了,只怕又是一场硬战,因为他开始觉悟,她的确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 否则,她也不会在昏迷之中,仍心心念念地要找阎王老子替她报仇了。 唉! j 喉头的剧痛伴着浅浅的呻吟,那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让西门落花再也无法安稳地沉浸在黑暗的世界之中。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阴曹地府吗?她记得在她失去意识时,那水呛入鼻中的难受,她应该是死了吧?! 她努力地想睁开酸涩的双眼,原以为在睁眼之后,迎接她的会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入眼的竟是一片熊熊火光。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怎么,地府不是一片的黑吗? 这么光亮跟说书人口中形容的差好多。 顿觉大失所望的皱了皱鼻头,跟着她尝试着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看看四周的景象,这一瞧,赫然一惊。 他……他……他……不是避她唯恐不及吗?怎么也跟着她死啦? 西门落花不解地瞧了唐傲云好半晌,突地发现他的胸膛可是很规律地起伏着。 缓缓地挪移着,她小心翼翼地拉近两人的距离,一只手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似的,往他那起伏的胸膛凑去。 咦?热的! 不但是热的,还能感觉到他的心强而有力地跃动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她疑惑地稍稍再用了点力,让自己的手掌跟他的胸膛之间再无任何的空隙。 咦,真的是热的耶! 昏沉的脑袋一时兜转不过来,她忍不住抬眸,充满困惑的往他脸庞看去,却猝不及防地掉入两泓深潭似的眸光之中。 他怎么突然睁眼啦!倒抽了一口气,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死是活?」 还是死是活哩!敢情她真的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啊! 「妳说呢?」 「我……」从惊吓中回神,西门落花的脑筋终于稍稍能够顺利的运转。「难不成我们都活着?是你救了我?」 咦,他不是很没良心的转身就走,就算听到她的呼救也没回过头,甚至完全不当成一回事儿吗? 「难不成妳真的很想去阎王的跟前告状吗?」唐傲云没好气地道。 明明平时这么精明,可怎么这会儿却又胡里胡涂,像个傻丫头似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去向阎王告状啊?难不成他会读心术不成? 「是你救了我?」她先弄清楚这一点。 「对。」 「那……」她的眸中闪烁着感动,要不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气得跳脚,她还真的有股以身相许的冲动。 「四姑娘,我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但请妳认清楚一点,我救妳并不是因为我对妳有任何的感觉,纯粹是因为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番话说得很义正辞严,听在她耳里却很刺耳。 心头原本漫着的感动在这一剎那间全数烟消云散,更泛起了一种近似屈辱的感觉。 他很了不起吗?干么说得她好象巴着他不放似的——呃,好象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啦! 但他也不用把话挑得那么明吧?!这个该死的、可恶的臭男人! 她恨得银牙暗咬,可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落人口实的是她,只好静静地生着闷气,一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向来只要有他在,眼神就滴溜溜直绕着他打转的眸子也跟着撇到一边。 「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巴着你了。」 虽说半途而废一向不是她处世的态度,可是经过今天这一劫又听到他这样说,她也不想再继续厚着脸皮的强人所难。 「四姑娘,妳……」看到她这么姑娘家的一面,那赌气的模样让唐傲云觉得诧异。 他还以为这种生闷气的行为,应该不会出现在向来豪爽且有话直说的西门落花身上,谁知道原来姑娘家就是姑娘家。 「闭嘴啦!」看着他的欲言又止,她忍不住没好气的斥喝。 这男人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明明要拒绝人,又不想得罪人,顾东顾西的,哼,她西门落花偏偏不吃这套。 硬是不想再多瞧他一眼,她将头埋进自己膝间,整个人缩成了颗球似的,不动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四姑娘,其实在下也不是嫌弃妳什么,只是情之一字总伤人,为了情多少家庭不睦、父母失子、兄弟失和……就像和我义结金兰,甚至可以说是过命的兄弟都因为情爱而对我起了防备之心,终致兄弟做不成……」 他也不知道为啥,话匣子一开就不能停止,他就这么拉拉杂杂地道,虽然她依然不开口、不动,即使不想听,耳朵却没装开关,所以他的话还是不断地窜入她耳里。 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西门落花终于弄清楚了这个呆子的心结是什么。 哼,不过就是他因为有事去了外地,请他义结金兰的大哥代他多多照顾未过门的未婚妻,结果照顾出了感情,他回来后知悉此事,君子有成人之美地拱手相让,可他大哥暗地里却处处对他猜忌,迫得他只好远走,不再牵扯进那一团剪不断、理还断的情感之中。 这个白痴男人!那根本不是感情制造出来的麻烦好吗? 明明就是人性的自私所引来的纠葛,是他那个不懂得珍惜的未婚妻和不知「义」字怎么写的大哥的错,关情爱个屁事啊! 西门落花悄悄抬头,原本想要反驳,可是觑着他那完全沉浸在往事的脸庞,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 才不要那么好心的劝他咧,就让他继续难过、继续逃避下去好了。 谁教他方才那么毫不犹豫地伤了她,所以就让他一直一个人下去,将来做一个没人陪伴的孤单老头好了。 她小心眼地想着,就在他那沉稳的嗓音中,她睡意渐浓的即将陷入睡梦中之际,突然脑海闪过一个想法—— 奇怪了,街坊上的人不都说他失去了记忆吗,怎么他说起那些伤心往事来,如此清楚明了? 难道,他失去记忆是装出来的? 哇,还以为这个男人很正派,原来也是个奸狡之辈喔! 「爹,我不娶!」 对于向来严肃的父亲,天灵长风从来不敢明着违抗,可是这回他竟不知打哪来的胆大声反抗着。 拜托,要他娶那个河东狮,那他往后的逍遥日子还有什么搞头啊! 「哼!」面对独子的抗议,天灵鹫重重地哼了一声,喝道:「这回可由不得你不娶。」 「爹,干么就非得娶西门落花,你真想娶媳妇抱孙,我外头多得是红粉知己,随便找一个娶进门,也比她来得温柔多情。」 他只要一想到那日她教训自己时的狠劲,就忍不住浑身泛起寒颤,当下也顾不得爹的威严,更大声地抗议。 「啪!」地一声,天灵鹫重重一巴掌甩上了怎么都不成材的儿子脸上,一双眼更是怒火直燃的瞪视着他。 「要不是你那么没出息,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经商的才能甚至连傲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我犯得着理会你娶什么样的姑娘吗?要是不替你找个能力强的媳妇儿,这天灵家要是交到你的手上,只怕没一年的光景就败光了。」 一记恶狠狠的巴掌之后,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可偏生天灵长风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哪能听得进这些话,一听到父亲又拿他跟一个下人比,自然是满心的不悦。 他捣着被打痛的脸庞,气怒地望着自己的爹,从小到大,爹虽然凶,可是从也没打过他。 这笔帐自然而然的算到唐傲云和西门落花身上。 「爹……」 他才要开口,谁知天灵鹫大掌重重地往身旁的几案一拍,彻底的断了他想要力挽狂澜的想法。 「这次由不得你说不。」 「可是就算我愿意,那压根就不知道矜持怎么写的西门落花也不见得肯啊!」 西门落花在爹遣人提亲下聘之后,还大剌剌地找媒婆上门向唐傲云提亲,这事在关内闹得沸沸扬扬的。 镇日流连酒楼赌场的他,自然也没漏听了此事。原本听爹说要他娶西门落花,想到她的美貌,虽说脾气是辣了点,可他还是有点心动,谁知还没成亲她就给他戴绿帽,害得他被旁人说自己不如一个小小的总管,心高气傲的他自然将她视为破鞋,完全不想沾染。 「这你就不必担心,为了确保天灵家的繁盛,就算不择手段,我也会要落花那丫头来做我的媳妇儿。」 「这……」眼看大势明显已去,天灵长风知道自己说得再多,只怕也难改变爹的心意,可一想到别人讪笑的眼光将会跟着他一辈子,他满脸的怨恨怎么也掩饰不了。 「其实,爹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软硬兼施一向是天灵鹭的拿手好戏,此时的他怒气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做父亲的慈蔼。 「你放心,等到落花娶进了门,我会好好教训她一番的,让她不会再那么目中无人,也要她为她做出那种不顾天灵家颜面的事付出代价,你就别担心了。」 有了爹的保证,天灵长风原本讪讪然的脸色这才稍霁。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爹这番话已经默许了他在西门落花进门之后,可以好好的教训她,为自己出气。 这样一想,这门亲事倒是可以接受了。 哼,那个女人就等着瞧好了,到时他要看看一旦她进了天灵家的大门,还能傲到几时。 多想看到总是趾高气扬的西门落花求饶的模样,他就像即将获得一个新玩意儿的小男孩,从万般不愿意变成了跃跃欲试。 「爹,可是西门落花性子向来倔,我担心有唐傲云在的一天,那她就不会心甘情愿的点头,不如我们先赶走那家伙吧!」 「傻孩子。」听着儿子的建议,天灵鹫忍不住低叹了一声,看来长风这孩子真的没得到半丝他的真传呵! 「爹……」望着父亲眸中的不赞同,天灵长风又低喊了一声,他可是打从一开始就瞧唐傲云不顺眼,现下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不肯死心的想要将唐傲云给打发离开。 「傲云那孩子可是箝制落花的一颗好棋子,你暂时别去动他,知道吗?」 早就盘算好了一切,现在就等时机,只要时机一到,让他心中的盘算全都成了真,还怕西门落花那丫头不乖乖进他天灵家的门吗? 第七章 天刚亮,在晨曦穿透厚厚的云层、笔直射向大地的一刻,破屋里那早就腐朽不堪的木门被人从外重重地踹开。 「呵,还真是好一对交颈鸳鸯啊!」一声夹杂着淡淡取笑的调侃话语乍然响起,打破了一室宁静的温馨。 唐傲云向来浅眠,在门外脚步声响起时,已然清醒,他下意识地快速移动身躯,护住了西门落花纤细的身影。 在见着来人是谁后,眸中的警戒虽然略松,可锐利的眼神却警告意味十足。 「呵,还以为一夜未归是出了什么事,急得我四下寻找,谁知你倒好,软玉温香在抱,快活的过了一夜。」 罗梭一脸既羡慕又嫉妒,忍不住话说得酸,那模样瞧在唐傲云眼中,只觉得好笑。 昨夜,他向西门落花说出从来没对旁人说过的话,就像倒垃圾一样,将心里隐隐的怨怼全都清了个空。 此刻的感觉自然很清爽,向来挂在脸上那抹看起来虚浮的笑容也跟着添上几许真诚。 见兄弟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儿,罗梭也忍不住泛起贼兮兮的笑容,嘴里笑骂地抗议,「喂,你就算要和落花姑娘单独相处,好歹也跟兄弟我说一声嘛,别让我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他啊,就怕这个兄弟又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到时他要拿什么去向京城里头的那个交代啊! 从进门后就不断的喳呼着,那破坏宁静的噪音惹得原本受寒后累极而陷入沉睡中的西门落花,抬手往空中挥了挥,仿佛是想驱走什么似的。 见状,唐傲云很自然地抬手,朝着罗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她不一会儿又安静熟睡,他小心翼翼示意罗梭和他一起步出破屋。 「喂,我说你和她……」忙不迭地跟出来,罗梭脸上挂着一抹贼兮兮的笑容打探道。 「什么都没有。」 「厚,都已经抱在一起睡了一夜,还什么都没有?!你准备就这么糟蹋人家姑娘的清白喔?」 活像是个打抱不平的正义之士,罗梭对于他那种云淡风轻的说法显然有诸多的不满。 「我只再说一次,我没糟蹋她的清白,我和她什么事都没发生。」两道浓黑剑眉不悦的往上挑,唐傲云对于他的指责很不能接受。 说到底,他也算是受害者耶,要不是她不小心跌落水里、受了寒,他犯得着在这荒郊野外里窝上一夜吗? 「这话你说给我听,我或许信,但你若说给旁人听,有几人会相信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却啥事也没发生?」 毕竟是自己的兄弟,对他说一是一的性子他哪里会不了解,不过别人可不是他,这事如果传开来…… 「我何必说给旁人听,这事不就天知、地知、你知、她知吗?只要你不说,我想旁人不会知道的。」 「是吗?」神秘地挑着眉,罗梭那轻佻的口吻顿时让唐傲云心生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除非……」快速打量四周,但除了鸟叫虫鸣之外,再无任何的声响。 「我可没搞鬼喔!」虽然脸上还是漾着那抹神秘的笑,罗梭却直摇着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他愈这样,唐傲云的心中就愈觉得事情有鬼。 几乎没有半丝犹豫的,他回身走进破屋,准备唤醒西门落花好打道回城。 望着他的背影,罗梭唇瓣勾勒起一抹奸狡的笑容,然后撮唇为哨,长啸了一声,不一会儿,路的远程就出现了几道庞大得像座山一样的身影。 他对那三个脸上布满着急的西门家大汉,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破屋,没说话,可是意思很明白了——你们几个要找的人正在里头呢! 不行,得快些走人,否则只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唐傲云来到西门落花身旁,连忙弯身,想要唤醒还在沉睡中的她。 可谁知他才弯下身,破落的门边就此起彼落地响起了几句低喝—— 「你想对落花妹子做啥?」 「看你平常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是匹披着羊皮的狼。」 「你……唐傲云,我不管你要说什么,总之对这事你可不能给我抵赖,否则这落花的清誉我就找你拿命偿。」 一句句愈来愈重的话,惹得唐傲云的眉直抬,他放弃了唤人的举动,想要解释。 可是他才直起身,西门家那三个护妹心切的哥哥们就已经窜至他身边,个个眼神中含着指控地瞪视着他。 「我……」被瞪得莫名其妙的,他想要说些什么,解释眼前的暧昧,可一张口就立即被打断。 「你还想狡赖吗?」西门忠气呼呼地问。 他不是要狡赖好吗?唐傲云的两道剑眉往中间拢了几分。 「对,别想狡赖,反正你污了我家妹子的清白,就得负起责任。」 两道眉又往中间移动了一些,他就知道救她绝对会招来麻烦的,现下麻烦上了身,能怪得了谁。 「现在你就算再不愿娶我家妹子也不成了,咱们回去就马上为你们拜堂成亲。」 三个人一人一句,好不容易唐傲云才觑着了一个空隙,提醒道:「各位别忘了,这四姑娘还有婚约在身。」 「有婚约很了不起吗?大不了西门家赌场当作毁约的赔偿还给天灵家嘛,我们家小妹说什么也不能嫁给天灵长风那种纨袴子弟。」 三兄弟异口同声,同仇敌忾地,护妹之心切表露无遗。 望着三人的坚决,唐傲云很是无奈地勾起一抹苦笑,虽然明知自己接下来的话,一定会引起他们几人怒不可遏,可是该说的他还是得说。 「我和四小姐昨夜什么都没发生,所以这个堂我不拜。」他的话说得肯定而无一丝转圜的余地,果真惹来了六道愤怒得想要杀人的目光。 他……他说什么? 他说没发生什么就没发生什么喔?!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落花还要不要做人啊? 他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在愕然之后,西门家三兄弟立时摆开阵仗,想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敢不娶他家妹子,这山海关就会是他的葬身处,哼! 开打是一触即发,唐傲云虽然不愿,但也只能勉力打起精神来应付,正当西门勇率先喊打喊杀之际,一道虚弱的嗓音蓦然响起。 「大哥、二哥、三哥……他说的的确是实话,而且唐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切不可失礼。」 西门落花勉力地撑起酸疼的身躯,挡在唐傲云身前,恳切的说道,嗓音中明显地少了几分向来十足的精神。 「落花妹子……」原本的攻势因为她的阻挡而僵了一下,倒是西门义脑筋转得灵活,朝着护在唐傲云身前的妹妹直眨着眼。 可也不晓得是因为病昏了头还是怎么着,向来心思灵敏的西门落花却完全对他的暗示没有反应。 最后,眼珠差点抽筋的西门义迫不得已,只好改用言语直示,「我说妹子,妳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嫁给唐总管吗?现在他污了妳的名声,对妳负起责任本是应该的啊!」 「是啊,到时你们俩拜了堂、成了亲,就什么事都没了,而且妳对娘也有得交代了,不是吗?」西门勇跟着附和。 「不了,唐公子潇洒翩翩、一表人材,不是落花这种粗俗的姑娘足以匹配得上的,更何况昨儿个要不是他的搭救,落花早就已经去见阎王了,所以三位兄长还是别鸡为了人家才好。」 「落花……」听到向来自信满满的妹子这般自贬,西门家三兄弟心疼的低喊。 别说是西门三兄弟了,就连唐傲云听了,心中也是莫名的泛起一阵不舒服。「四姑娘,我不是……」 「唐公子,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从今以后,再也不必担心我会缠着你、要你允婚。」 生疏而有礼的笑容,完全不复以往那种自信飞扬,英姿飒飒。 虽然她的话是对着唐傲云说,但双目的焦点却不是他,而且话一说完,她就转向自己的三位兄长,踩着虚浮的步伐,说道:「大哥,我乏了,想回去歇息,咱们走吧!」 「可是……这……」这样就放过难得的好机会喔? 西门忠犹豫地看向西门义和西门勇,只见两人也一脸为难,显然他们也不想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可是不想放弃又能如何? 落花坚持要走,那副虚弱的样子真怕她走到昏倒,看得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心疼不已,可也只能顺着她的意了。 她受伤了! 从她那萧索的身影,唐傲云几乎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痛,但他却依然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西门落花离去。 一个绝然远走,一个痴痴凝望。 现在究竟演的是哪一出、哪一个段子啊! 罗梭没好气地瞪着唐傲云,忍不住出口数落,「你就这样任她走?」 「不然呢?」抬手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眉间,他也藉此平抚方才内心骤起的那种不该存在的感觉。 「什么不然呢?一个男人一辈子能碰到几个这样直率的姑娘家?!你有幸碰着,又不好好的把握,你……」 厚,真是被他气死,竟然还这么云淡风轻地问他不然呢? 有没有搞错啊! 如果今天西门落花中意的人是他,一个这么美艳又直率的姑娘,他怕不半夜都飞也似的去同她拜堂了。 真是不知道他这个兄弟在想什么? 「我和她,无缘。」相较于他的愤怒,唐傲云只是淡淡地说。 如果早一点见到她,或者是晚一些遇着她,或许情况都不同。 偏偏现在的他,心中还有包袱,他什么都不能给,所以除了眼睁睁看她黯然离去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无你的屁啦!」罗梭没好气地啐道。 什么时候他这个兄弟也变得这般别别扭扭的了,不过是兄弟间出了点小误会嘛,需要这么钻牛角尖儿吗? 呿—— 「罗梭,这事你不要管,反正再过一阵子,我也要离开山海关,届时四小姐应该也早已觅得好人家了。」瞧着他的激动,唐傲云苦涩一笑。 「你要离开?」如果说唐傲云这段话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么他成功了。 因为他一听到他要离开,头皮就开始麻了起来。 罗梭敢拿身家性命打赌,他绝对不会这么乖的主动回京,他甚至不会愿意缩短自己和京城一步距离。 所以他敢肯定,他一定是要往北再继续去流浪。 哇哩咧,这怎么得了啊! 「对,等到我还清了欠天灵家的恩情之后,我就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他忙不迭问道。 面对他的询问,唐傲云只是耸了耸肩,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知道该离开了。 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打算回去,浪迹天涯大概是他往后余生唯一的选择。 「喂,你可别再给我搞失踪那出把戏喔,你信不信我会想尽办法把你五花大绑回京去面对一切。」 罗梭很严正地警告着,可是唐傲云却只是笑,显然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喂,你……」 见他那态度,罗梭又是气得哇啦哇啦大叫,但唐傲云完全不理会他。 他径自将手负在身后,优闲地步出破屋。 可莫名的,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他脑中却浮现出刚刚那抹隐含着哀伤的背影。 不该想起的,怎会想起? 难道…… 他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的决定是不容任何人撼动的,包括她。 望着唐傲云那欣长的身影,罗梭的脑袋开始贼溜溜的转。 他既然不肯去就山,那就让山来就他吧,否则再这么你逃我追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累死。 倒不如大家见个面,把话说清楚,或许可以解了彼此的心结,这样他应该也没有理由再拒绝西门落花那样独特的姑娘了吧! 认真说起来,他还真觉得落花姑娘配得上他这兄弟,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一个一根肠子拐了十七、八个结,两个人在一起,一定可以让生活变得有趣多了,呵呵! 「我不嫁!」 冷眼瞧着天灵鹫派家丁送来的凤冠霞帔,西门落花一手将那刺眼的红从桌面上拂落,完全不给天灵家任何面子。 「四小姐,我家老爷交代了,咱家的花轿准时三天后来抬人。」 虽然是个仆佣,可天灵家季副总管瞧着她的眼神却掺着明显的轻蔑,语气也轻忽得不像是在面对天灵家未来的少奶奶。 「我说了我不会上轿的,你可以滚了!」看着对方的贼眼,她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了另一双炯炯的眸。 送来凤冠霞帔这事,不该是总管做的吗? 他为啥不来,难不成连瞧她一眼都不愿吗? 她的心因为这想法而隐隐揪痛着,而她的心愈痛,她的表情愈冷。 那冷脸瞧得季副总管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他也跟着冷声说道:「我说四姑娘,这桩婚事可是有媒也有凭,由不得妳说不嫁就不嫁的。」 这个败坏礼教伦常的女人还拿乔咧! 她也不想想,天灵家在山海关可是权霸一方的富贾,多少高官将军都曾是天灵家的食客。 他家老爷要是一声令下,这西门赌坊怕不立时关了门,山海关里也绝不会有他们兄妹立足之地。 再说,像她这样的姑娘,能进天灵家可是天大的福份,他家老爷都大方地不计较她与唐傲云在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同居一室过夜的丑事了,她竞还给脸不要脸地说不嫁? 哼!真是不识好歹。 「有媒有凭又怎样?!大不了告上官府,我赔钱。」冷眼一扫,西门落花毫不在意的道。 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几位兄长,但她相信他们绝对会支持她的。 这全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嫁给天灵长风。 「这四小姐当然是可以赔钱啦,可那唐总管就……」一双贼眼滴溜溜地转,似是有些故意地欲言又止。 一听到唐傲云被提起,她的心倏地一阵翻腾,但她表面上仍是保持着不动声色。 没开口不是因为不关心,而是因为不想称了这狗奴才的心,如了他的意。 「咦,怎么四姑娘不关心咱们唐总管吗?」 「我应该关心吗?」她冷冷地问。 「当然应该啊,这怎么说也是一夜夫妻嘛!」 他愈说愈露骨,神情也愈来愈轻蔑暧昧,那态度让她一双水灿灿的眸子倏地瞇趄。 愤怒的火光疾射,一只手更是蠢蠢欲动地攀上了腰际,随时准备软鞭一抽,好好地给这厮一个教训。 「哎啊,其实四姑娘不知道也好,反正妳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少奶奶,还是少管下人的闲事,免得落人口实。」 「你说完了吗?」什么时候连个下人也能爬到她头上了? 「我……」原本说得兴致盎然的季副总管终于发现她那愈来愈凝重的脸色,知道自己太过放肆。 但在噤口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喃道:「那唐总管在大牢里要是知道四姑娘始终还是要嫁进天灵家,不知是作何感想呢!」 他的话一字不漏地窜入她耳里,顿时她的纤躯一凛。 他……为什么会在大牢里? 西门落花的心情一阵激荡,她倏然起身,在季副总管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厉声问:「唐傲云为什么会在大牢里?」 「他……他……」被她那严厉的模样吓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好象要喘不过气来了。 好可怕啊! 「快说,不然你信不信我一把掐死你,让你去阎王老爷面前嚼舌根!」 「我……我……」季副总管被吓得只差没有屁滚尿流的忙不迭回答,「那唐总管手脚不干净,被老爷给人赃俱获,现下人被押在大牢里,这三年五载的牢狱之灾只怕是免不了了。」 「这怎么可能?」乍闻这个消息,她简直不敢相信。 虽说这几天她都足不出户,但这样大的事儿,小点儿和几位哥哥们不可能不知道吧! 看来他们是存心瞒着她,不准备让她知道了。 「怎么不可能,枉费老爷子那么信任他,还让他当上了总管,那家伙简直是忘恩负义,最好被判个十年八年的,让他待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该死!」 听到季副总管这么说唐傲云,她心中的怒火骤扬,想也没想的反手一个巴掌甩上了季副总管的脸,厉声说道:「你最好保佑我不用进天灵家的门,否则像你这样目中无人的奴才,就是我第一个要赶出天灵家的对象。」 「妳……」 烧灼的愤怒啊,因为天灵家对唐傲云的错待,西门落花不再有任何的顾忌,适才的忍气吞声全都消失。 打发掉季副总管,她心中已经作下决定,她会尽一切的力量将他救出,不惜一切代价。 她很清楚地知道,即使他对她无情,但她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 再说,当被愤怒和震惊驱走的理智逐渐回笼,她的脑袋稍稍运转之后,她便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鬼。 她绝对不相信像唐傲云那气宇轩昂的男人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唯一的可能就是…… 会是这样吗? 西门落花脑袋中突地闪过一个可怕且离谱的念头。 如果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设好的圈套……一个天灵鹫逼她就范、嫁进天灵家的圈套,那么一切似乎就变得合理了。 以天灵鹫那商人锐利的心思,一定早知道她不会坐视唐傲云受她连累而入罪,所以必定屈服嫁进天灵家。 想必哥哥们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瞒着她这事。 如果天灵鹫真是打此主意,那他还真的没盘算错,那就是她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唐傲云被关在大牢里而无动于衷。 但是真的屈服吗? 那倒也未必,她西门落花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女人。 如果天灵鹫以为她会屈服,那么他就准备失望,因为纵使玉石俱焚,她也不会让胆敢胁迫她的人好过的。 第八章 富丽堂皇的摆设,充份地显示出这间书房主人的品味。 西门落花美丽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笑,丝毫不将这书房所展示出来的权贵与气势看在眼中。 在她眼里,如果主人是卑劣的,那么即使这间书房摆设得再雅致,也不过是一堆垃圾罢了。 「咳!」 在她打量周遭时,书房门口响起一阵苍迈的声响,她缓慢而自若的回头。 「落花,妳来啦!」 这一声落花喊得可亲热了,天灵鹫那一脸热络的笑容仿佛是看到自己的子女般。 「天灵老爷子。」相较于他的热情,她只不过冷冷地开口喊了一声。 「怎么喊得那么生疏呢?」带着一抹宠溺的轻责自他口中自然的说出,望着她的眼神也有着公公看媳妇,愈看愈满意的意味。 嗯,瞧那犀利有神的目光寻常的男人都比不上,唐傲云建议的人选果然没错。 「我们之间并不熟稔。」依然是淡淡的语气,西门落花完全没将这个权倾一方的霸主瞧在眼底。 对于她的无礼,天灵鹫也不是那么在意,这样的桀惊不驯正能显示出她的自信,而天灵长风的确需要这样一个妻子。 他笑笑地说道:「反正很快就会是一家人了,所以妳也不必这么拘礼。」 「能不能成为一家人还很难说,不必这么快攀亲认戚。」半点面子也不留,她直言。 「怎么会难说呢,这聘下了,凤冠霞帔也送了,就连日子都选好了,不日之后,妳就是我的贤媳了。」 「哼!」对于天灵鹭的热切,她冷哼一记,着实懒得和他这样闲扯下去,索性开门见山的说出此行目的,「我来,是想请问唐傲云为啥会被关进大牢之中?」 「妳这么当着未来公公的面询问另一个男子的情况,这样不好吧!」他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掩去。 「如果说你早就算计到我会因为他而屈服,那么我这么问,应该也不至于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吧?」 姜不一定是老的才辣,西门落花的心中不禁漫起一股于的跃跃欲试,想要同这个老家伙斗斗法。 「嗯,的确是在我的算计之中。」既然被她识破,那他也不想再兜圈子的老实承认。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你放了他?」 「很简单,嫁入天灵家,替我那不成材的儿子生儿育女,扛起天灵家的重担。」 一切的算计,皆是希望天灵家能永远兴盛下去,而她就是他相中的那个接班人。 「那不一定非我不可。」她冷冷地说道。 天灵鹭花了恁多心思,该说他放不下对家人的牵念,还是他压根就舍不去这一世的繁华? 应该是后者吧! 因为舍不去所以偏执,因为偏执,所以用尽一切手段,只求能延续自己创立下来的荣华富贵。 「或许不是非妳不可,可是眼下却只有妳一个选择。」 最近他的身子骨愈来愈不硬朗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等一个资质奇佳又心甘情愿的姑娘自愿嫁给他那不成材的儿子,所以他只好这样用逼的了。 「如果我不嫁呢?」 「凭我的权势,纵然判不了傲云斩立决,但要判他一个流配,或是弄个十年八年的牢狱之灾,也不是很难的事。」 他那淡淡的语气夹杂着誓在必行的威胁,他是铁了心要让她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就算我真的嫁了,但你又怎能肯定我会心甘情愿的替天灵家做牛做马?」 一抹算计的笑容浮现,这点老奸巨猾的天灵鹫可没少算到。「凭我的权势,要跟个人一辈子不是一件难事。」 所以即使让唐傲云自由,他还是可以拿他的命做筹码,用来箝制西门落花的心思。 「你肯定我会答应?」轻挑起细柳眉,她原本沉凝的脸上忽尔掺上一抹飘忽的笑容。 「妳一定会答应的。」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冲着妳今儿个会为了他的事来找我,就说明了妳对他的心思下得重,妳爱上他了吧!」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而她也没有否认,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我会上你天灵家的花轿,进你天灵家的门,但你最好保证他不会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否则只怕将来你得爬出棺材来找我算帐了。」 答应,是唯一能替两人争取时间的方式;到了这关头,西门落花的心思反而沉稳了下来。 只要能确定唐傲云安全无虞,那么就先这样吧! 她相信自己一定有方法可以摆脱这种被威胁的困境的。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虽然原本的俊逸潇洒因为几日的牢狱之灾而稍显落拓,但唐傲云依然神色自若。 虽然天灵鹫用这种方法诬陷他,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在他还没想清楚他意欲为何时,他也乐得在这儿休息个几天,好好的参详。 毕竟虽说少了自由,可是在这儿的日子可惬意了呢! 扬起一抹微笑,他闭上眼,脑袋不停运转的思索起来。 突然,一阵脚步声缓缓地由远而近,跟着飘进他鼻间的是一抹熟悉的熏香味。 又想起她了吗? 闭着眼的摇了摇头,想要驱走鼻尖儿的那抹香,这几日已经不晓得多少次浮现这样的幻觉了,那次数多到他都要忍不住怀疑之前他是不是真的在自己骗自己。 难道是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而不自知吗? 否则在他被关在这大牢而前途未卜之际,他该想起的应该是远在京城中的「她」,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她吧! 长长地逸出一记轻叹,任由那拂不去的熏香在他的鼻端儿缭绕,说是不动心,可若是他肯诚实的面对自己,早发现自己的口是心非。 俊逸的脸庞倏地勾勒出一抹苦笑,想起那日她黯然神伤离去时的模样,胸口更是一股闷痛挥之不去。 呵,傻啊! 只要他对自己够诚实,想通,其实只需要一眨眼,但他却徒然地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唉! 一记轻叹再度逸出、在此同时那抹清香是更加的清晰起来,跟着,他的脸庞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那手小心翼翼的探抚着,这么真实的感受,绝不可能是出自他的幻想。 他的心一凛,猛然睁开双眼,恰巧对上了一双含着无限心疼的水眸。 「妳……」她怎会来?那日他明明伤她极重,在他回城后的隔日,他甚至听闻她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她不该是要恨他一生一世的吗? 「对不起。」她的手轻抚着他下颊上的胡碴,再也忍不住心疼的泣出了缭绕内心的歉意。 如果不是她的执意,他应该依然是天灵家半个呼风唤雨的人物,而不会待在这窄小阴暗的牢中受苦吧! 曾经对他有过的怨怼在见着他受苦的那一剎那消失殆尽,西门落花眸中的泪更是再也阻止不了的奔腾而出。 忍不住伸手盛住了那一颗颗洁白的珠泪,那手心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灼烫的揪扯着他的心呵! 还说没动情,骗鬼去吧! 「不必道歉,这不关妳的事。」心中的疼让唐傲云笨拙地伸手安抚她的情绪,但那记轻拍在她挺直背脊上的手,却让她的泪奔流得更凶了。 她猛地扑跌在他的胸膛中,而他也没有拒绝她那彻底违反礼教的举动。 「是我……是我害了你!」本来决定坚强的心,在他的手触碰到她时全都烟消云散。 此刻的她又自责、又心疼,甚至恨不得想要带着他杀出重围,不愿他在这儿继续受苦。 「傻瓜,这是人性,是天灵鹫的私心害了我。」多傻气的姑娘呵! 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他不再压抑地任由心底的情感骤然奔腾,他一改平日的冷淡,温柔地安慰着伤心的她。 「可要不是我的执意痴缠,他也不会将矛头指向你。」透过迷蒙的泪眼,她一个劲的将过错往自个儿的身上揽。 修长的食指轻轻揩去了她颊畔的泪珠,唐傲云定定地瞧着她,那眸中透着她从没在他眸中看过的深情。 是自己看错了吧! 天灵鹫说的没错,她爱他,在不知不觉中爱得极深,或许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恋上了他的潇洒不羁。 所以在这时刻,她才会因为渴望而产生这样的错觉吧!毕竟他曾经那样坚决的拒绝过自己。 可是那打自他胸膛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的真实,让她忍不住的眷恋,让她忍不住紧紧的依靠着。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她坚定地许下承诺。 即使她必须为此受制于天灵家很长一段时间,但她不在乎,因为心中那份再也压抑不了的感情,让她无法眼睁睁地瞧着他失去自由,在这阴暗之地受苦。 双手握着她的肩,唐傲云略略将她的上半身抬起,凝视着她,心疼的说:「妳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可他的心中却隐隐的浮现了一抹不安。 心头有着千言万语,他想开口诉说,可是她却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嘘!」洁白的食指搭上了他薄抿的唇,她完全不想再听到他说任何的话,因为那不会改变她救他的决心。 抬手打算轻轻拂开她的手,他想告诉她,自己已经想清楚了,不再被往事迷惑,他决定对自己诚实,想要告诉她很多很多事情……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西门落花却直起身子,那软软的唇也跟着偎近。 她那红艳动人的唇在他的唇瓣生涩的移动着,动作笨拙,可是却在他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涛。 不由自王地忘却了想要对她说的话,他倏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反被动为主动的尽情享受着她檀口中那股动人的香甜。 面对他的掠夺,她轻喘着,也承受着。 够了,这样的一吻已经够她回味一辈子了,她今天来是想同他告别的,本以为他依然会冷淡以对,没想到他的态度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可她不想探究,至少不想在他依然还身陷囹圄之际再多想什么,毕竟现在先将他救出才是当务之急。 一吻既罢,西门落花的唇瓣勾勒出一抹绝美的笑容,声音中夹杂着微微的轻喘。 「你再安心待个三日,你一定能重见天日。」 「妳想做什么?」唇瓣依然残留着她的甜美,可唐傲云却没半点心思回味,因为她的态度很奇怪,怪到让他想要马上弄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 「没啥,你只要知道,我会想尽办法救你出来,而且我也一定能救你。」直起身的她居高临下瞧着他好一会儿,然后翩然转身,出了牢门,不远的狱卒过来将牢锁锁上。 「等一下!」已经不是第一次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可这一次,心中那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让他忍不住出声阻止。 「唐爷还有什么事吗?」拂去了方才的脆弱,此刻的西门落花又是那个总是英姿飒爽得宛若男人的女人。 这声唐爷唤得生疏,让他两道浓眉连成了一线。 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他终于想清楚了天灵鹫的用意。他急急的说道:「不要为了我而答应天灵鹫任何事,我有本事能救自个出来的。」 响应他的急切的还是那记粲笑,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应,只是定定地瞧着他好一会儿,然后回身往前走。 「该死的,承诺我,不要为了我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盛,唐傲云急得低咒了一声。 「你安心休息吧!」没有承诺,她也不会承诺。 如果说她的情害了他,那么她决意拿她的姻缘来救他,这很公平的。 她的不应允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臆测完全没错,忍不住更急了。 「妳这个笨蛋,给我听仔细了,我不准妳答应任何天灵鹫开出的条件。」情急之下,唐傲云冲着她的身影命令。 翩然一回头,她又给了他一记灿灿的微笑,傲然的说道:「唐爷,你似乎没有任何的权利可以命令我吧!」 「妳……」她的响应让他气死了,也后悔得要命。 但就算没有权利,他还是疾声说:「别任性,别逞强,我能救出自己的,但妳若轻率的答应天灵鹫的任何条件,我……」 他的警告和威胁都还没说完,西门落花径自迈起了步伐,她头也不回地道:「我和你到此为止。」 该死,唐傲云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隔着两人的森冷铁条,他锐利的眼微微地瞇起,定定地注视着她,直到她那纤细的身影完全消逝在他的视线之中。 到此为止吗? 看来她是执意为了救自己而不顾一切了,感动和愤怒同时间在他的胸臆之中沸腾汹涌着。 她显然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不会像她那几个兄长一样,任由她为所欲为,从今而后,她的自由只能由他给予。 这就是她招惹他之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可恶!看来他得想法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摆脱这牢房,否则那女人绝对会做出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来。 j 「我要出去!」一见到莫名其妙消失了几天的罗梭来探监,唐傲云想也没想的就说。 「要出去,也不是不行,但得先见一个人,还要同他谈一谈。」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了若指掌,面对他的要求,罗梭也没多废话,直接说出了条件。 「你这是想趁火打劫。」望着罗梭,唐傲云忍不住气结。 现在是怎样,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想他以前怎么说也好歹是个堂堂的大将军,命令一出,谁敢违背,可现在不但落花不甩他,就连罗梭也跟着不鸟他。 「我可不是想趁火打劫,只是想让你认清什么对你西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事情该忘记的就必须舍去。」 「你……」教训他倒是挺头头是道的,可他现在没那心思同他耍嘴皮,现下的他为了阻止落花做出任何傻事,就是阎王他也愿意去见上一面,何况只不过是「他」。 于是他开门见山的道:「要我见他也行,可他天高皇帝远,你总得让我先出去,把事情处理完才去见他。」 「呵,就说你压根没失去记忆嘛,还应得那么颐溜。」逮着了机会,罗梭可没忘了戳破他撒下的漫天大谎。 「我的确曾经失去了记忆,只是现下又记了起来。」面对他的指控,唐傲云随便解释了几句,又急着说:「现在你究竟要不要把我弄出去?」 「要出去还不简单,只是你得先见一个人。」 「谁?!」唐傲云这个问题一出口,就暗暗怪自己多此一举,罗梭口中的他除了那人之外,还会有谁?「他来了?」 「来了。」他点点头,补了一句,「不但是他来了,就连『她』都来了。」 「是吗?!」骤闻这个消息,唐傲云难免心里一阵激动,但当西门落花那倔强的身影浮现,心头的矛盾复杂又在转瞬间趋于平静。 来了也好,省得他再多跑一趟,过去的事总得做个结束,他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和落花一起开始的生活。 「见不见?」罗梭多此一举地问。 「见。」他毫不考虑地点头应允。 见状,罗梭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回过头去,喊道:「皇……大哥,这颗顽石终于点头了,你快出来吧!」 一个散发着王者霸气的身影随着罗梭的话落,自阴暗的角落现身。 唐傲云乍见来人,双拳倏地紧握,额际青筋隐隐抽动,情绪明显的激动起来,但他勉强的抑止住。 「草民参见皇上。」以潇洒之姿跪倒,他朗声请安。 「唉!」面对他的请安,当今皇帝龙泽天低叹了一声。 光听这声「草民参见皇上」,就知道他这个拜把的兄弟还没原谅他一时把持不住,抢走他未婚妻一事。 「皇上大哥,你还想让二哥跪多久啊?」睽违两年多,兄弟三人再次聚首,罗梭忍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可也不忘忙不迭的提醒。 「没人让他跪,是他自己想跪的。」龙泽天没好气的道,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将他心目中永远的兄弟扶起。 「皇上……」 其实激动的人不是只有罗梭而已,唐傲云的心里也同样的万般思绪翻腾,只不过他向来内敛,所以没将激动的情绪表现出来。 说实在话,当年他也不曾怪过他这个皇帝兄长将他未婚妻夺去一事,真正让他心生怨怼的是龙泽天对他的不信任和防备。 「直认定是情爱改变了他们兄弟那过命的情谊,所以当西门落花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情感之际,他才会心生排斥。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错的不是情,而是人性,既是人性,那就不是他所能掌握的了。 「还怪我吗?」龙泽天望着他,问出心里最挂怀的问题。 含笑摇头,如果说皇帝大哥早一个月问他这个问题,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可是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 在一个女人的执着下,心中的怨怼早就消逝无踪。 「真的不怪?」龙泽天不怎么相信的再问。 他以为夺妻之恨会是一辈子的仇,所以才会对他处处防备,直到真逼走了自己的兄弟,他又忍不住懊悔,要罗梭出来寻他。 「初时怪过,可是在遇着一个大剌剌的姑娘后,这怨怪就一点一滴的消失了。」毫不在意的述说着自己的心境,过往的一切在这一刻真的是烟消云散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的。」毫不犹豫地点头,唐傲云扬起一抹打自内心发出的笑容。 那肯定的答案让龙泽天的心情忍不住一阵激动,他冲动的上前,一把拥住他。 这一记结结实实的拥抱,顿时让中断了两年多的兄弟情谊再次连结。 唐傲云没花多少时间去回味那种兄弟同心的感觉,他忙不迭地推开了龙泽天,口气急促的说:「我要出去!」没了方才的生疏,他直接的语气甚至隐含着命令的意味。 从落花离去约莫已过了两昼夜了,依她的性子,和天灵鹫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处世方法,他要再不出去,只怕事情真会变得棘手。 「你……」被他那急切的语气弄得怔愣住,龙泽天求救的目光扫向在一旁看戏的罗梭。 罗梭当然也不忘贡献一些他之前探听到的小道消息。 「咱们二哥是要去抢亲,因为他的心上人今儿个正准备为了救他,要嫁给一个烂男人。」 这话他刻意说得大声,就是想瞧瞧向来冷静得教人气结的唐傲云变脸,果不其然,他的话声才落,唐傲云俊逸的脸上便满布一片铁青。 「我要出去!」瞇着眼,他瞪着坐拥江山的男人,再一次的命令。 那种不顾一切的态度,可让龙泽天和罗梭都大开了眼界。 可他们也很清楚,此时此刻的唐傲云不能招惹,否则就是自找罪受,于是龙泽天忙不迭的退开,让出牢门。 呵,他也有事忙呢!敢私自关了他的大将军,这笔帐他会好好地同这里的知府算。 第九章 凤冠霞帔,大红蟒袍,龙凤对烛。 那喜洋洋的气息并没有感染到新娘子,这也就算了,谁知新娘子的脸上不但没有半丝的喜庆意味,反而还散发出一股子骇人的冷意。 偷偷掀起红头巾一角,西门落花冷眼看着天灵鹫笑得恣意,她冷冷地勾起一记笑容。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在耳边响起一拜天地的声音时,她伸手当着众人的面掀去红头巾。 「落花,妳……」天灵鹫见状,正要斥责,不过却被她抢先一步开口。 「天灵老爷,唐傲云人呢?」 她对天灵鹫提出条件,只要没见着唐傲云是自由之身,她就不会拜堂。 当时天灵鹫是满口应允,但现在看来很明显的他只是想敷衍她,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给天灵家脸面了。 完全没料到西门落花竟然会在拜堂成亲的这当口向他讨承诺,天灵鹫老脸当场挂不住的一沉。 他低喝,「先拜完堂,别闹笑话。」 怕闹笑话是吗? 他怕,她可不怕。 她索性拿下凤冠,一双明媚的大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挑衅的意味十足。「你不放人,我不拜堂。」 「妳……」被她这举动弄得脸面尽失,天灵鹫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 可笑话总不能这么一直闹下去,他涎着老脸缓和安抚道:「落花,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爹答应妳的事,难道还会食言吗?妳先拜堂,别闹笑话,我等会儿就遣人去放了傲云那孩子。」 「我说过了,不见人,不拜堂。」 西门落花算准了天灵鹫不会想在众位亲友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在拜堂前逼他实现承诺,就是怕他不放人。 「这……」怒意勃生,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且西门落花的几位兄长都在,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火。 天灵鹫暗自咬牙,忍下这口气,对着随侍在侧的季副总管招了招手,在他的耳际交代了几句。 只见季副总管领命之后,还不屑地瞪了西门落花一眼,这才离去。 「我已经让人带话去放人了,这样妳可以拜堂了吧!」 「不见人不拜堂。」呿,当她是三岁娃娃那样好骗吗? 她心知这一时半刻人是到不了,索性拉起大红嫁衣衣襬,大剌剌地往厅旁的椅子上一坐,铁了心地要在确定唐傲云回复自由之身后才拜堂。 「妳……」天灵鹫恼恨的咬牙切齿,又见观礼的亲友们纷纷低头窃窃私语,一张老脸不由得铁青起来。 「妳不要太得寸进尺,从今而后,妳就是天灵家的媳妇儿了,这样挂念着旁的男人,妳要天灵家的颜面往哪儿搁?」 嫁进天灵家是被逼,烈性子的西门落花从来也没打算要和他们「好好相处」,所以她管他们颜面往哪儿搁。 「拜堂!」 一见她脸上的漫不在乎,天灵鹫心火狂烧,他眼色朝着几个护卫一使,铁了心就算是用强押的,也要让她拜堂。 反正老脸是丢光了,现在护着里子才重要,这女人家嘛,现在会挣扎,可一旦成了天灵家的人,怕还不死心塌地吗? 得到主子的命令,几个护卫正准备朝西门落花移动,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朗喝—— 「谁敢动她?」 瞧唐傲云一身的昂然,哪里还有那天她在地牢里瞧见时的狼狈,她的眼眶微湿,不自觉的自椅子上起身,一句话也没对他说,只是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后,转头对着天灵鹫道—— 「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现下我瞧见了他,可以拜堂了,但切记你对我许下的另一承诺,若是他唐傲云少了一根寒毛,那么也就是天灵家毁在我手上的时候。」 多么骇人的威胁,天灵鹫从她的眸中看出她的认真,忍不住背脊泛起了一阵寒颤,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惹上那么烈性子的女人,真的能为天灵家保有万世的康泰吗? 「拜堂吧!」见天灵鹫迟迟没有任何的反应,西门落花索性主动牵起一直被天灵长风握在手中的红缎的另一头。 她扯着那红缎,站到了堂中央。 「这……」天灵鹫还在犹豫,可眼前的情况明显已是箭在弦上,要是不发,只怕天灵家真的无颜再在山海关待下去了。 于是他朝着司礼唱诺之人点了点头,随即,唱吟声夹杂着鼓乐声又起,好不热闹。 「一拜天地!」 听到那司礼之人的唱吟声,唐傲云可是气得七窍生烟。 她竟然还想当着他的面嫁给别人? 那之前她那一次次求亲劝娶算什么?在地牢里时那真心挚意的一吻又算什么?! 几个大步,他冲上前去,大手打天灵长风的手中一抽,那红缎便在转瞬间易主。 旁若无人似的,唐傲云牵着那红缎,朝着司礼人说道:「继续吧!」 他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对这情况人人都傻了眼,就连西门落花也是。 「你……你……好大的胆子!」 随着天灵鹫这声喝斥,西门落花也跟着回过神来,她急急的说道:「你赶快走,我已经要拜堂了。」 「我警告过妳,不准为我做出这样的牺牲。」唐傲云的回答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你……」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说这个,她好不容易才让他重见天日,难道他就不能好好珍惜吗? 她狠狠地瞪着他,但目光却反被他那满眼的柔情给锁住。 耳边虽然不断传来天灵鹫那不断呼喝着「来人啊」的斥责声,她的眼里心里却全都是他。 「我说过我能自救的,妳却不信,该罚!」完全不理会四周的纷乱,唐傲云定定地对着她说。 眼角瞥见不断趋近的护卫,虽然明知唐傲云的武功不低,可是双拳难敌众人,西门落花忍不住喝道:「罚你个头啦,我叫你快走,你还不快走,难不成你真想在大牢里度过未来的日子吗?」 「呵,大牢我是不想待,但新房的滋味我却挺想要尝尝。」 朗朗一笑,眼前这阵仗他还瞧不在眼里呢! 「你……」厚,真被他气死,以前死板板的开不得一句玩笑,在这危急关头却又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起不正经的话。 当下,心急如焚的她也顾不得什么礼教了,冲动地伸手想要将他推离这是非地,可是手才伸出去,就被他结结实实地给包覆在掌中。 「你……快走好不好?这样至少我会知道你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何必呢?干么这么委屈的两地分离,我倒挺想尝尝和妳生活在一起的刺激滋味呢!」 唐傲云笑着说道,他一个抬手,在眨眼间解决掉一个靠得太近的护卫。 「你……」看来他是真的决心想要奋力一搏了。 西门落花忽尔也勾起一抹笑。那就这样吧! 反正她本就爱他,若是他愿意为她舍弃安稳,那她也不怕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饶是天灵鹫的势力再大又怎样,她就不信凭她和他会玩不过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伸出了手,在空中等待着,另一只大手迅速的伸来握住,牢牢地,一丝空隙也不留。 就这样,在天灵鹫气得脸红得快翻紫之际,他们两个人同心,两手交缠,俐落地解决掉一个又一个的护卫…… 「不好了、不好了……」在这一团混乱之中,突然响起一记震天价响的急呼,刚被派出去的季副总管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人才进来,天灵家的大厅外,已经被团团的重兵给围住。 天灵鹫一见那些官兵,立刻大喜过望,想来是向来同他交好的知府大人听到了他天灵家出了事,特地派重兵来助他一臂之力。 「大家住手!」他大声斥喝,那些半伤半残的护卫一听到主子喝令,立时忙不迭的退到两旁去。 而唐傲云和西门落花只是气息略喘,还是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模样。 「傲云,我向来待你如子,也一向惜才,虽然今天你闹出这事儿,但只要你立时收手,离开山海关,我就不同你计较。」 天灵鹫状似大仁大义的说法,立刻引起一阵不知事实真相为何的乡亲们同声赞扬。 冷冷地抽起一抹笑,唐傲云紧握着西门落花的手并没有在他的「网开一面」中松开,反而还握得更紧。「若是我不离开呢?」 「那么可就别怪我不顾念往日情谊,将你押入大牢之中,这落花怎么说也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你公然抢亲已属违法,你最好快快离去。」 「哼,我公然抢亲违法,那你污蔑我盗取你的银两,又藉此逼迫落花和你那不成材的儿子成亲,难道就不违法吗?」 「你……」被他的话给堵得无法反驳,天灵鹭的老脸倏地涨得通红。 「该死的唐傲云,你别乱说话,来人啊,给我擒下他,送到知府大人那儿去『秉公处理』。」 原本他以为那些官兵会听令而行,可是等了许久,却见他们个个不动如山。 他心中忍不住一急,冲着外头再次喊道:「各位官兵,这唐傲云违法乱纪,你们快将他拿下送交知府,事成之后,天灵家重重有赏。」 他的利诱依然没有得到半丝的响应,只见那些官兵全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你们……」天灵鹫正欲再斥喝,可门边却飘来一记威严的嗓音—— 「谁敢动朕的大将军?」 来人一身黄袍,身后还跟着唯唯诺诺的知府大人。 大将军?! 这儿哪有啥大将军啊?这真是活见鬼了! 天灵鹫的脑袋一时半刻转不过来,冲着龙泽天说道:「这位爷儿,咱这哪来什么大将军,乱贼倒有一厮,我正待拿下他送交官府。」 「天灵老爷,你别乱说话,他可是当今圣上,还不快见驾?」平素与天灵鹫交好的知府大人,见他无状,连忙提醒。 「皇……皇上……」天灵鹫一愣之后,连忙跪倒在地。「草民参见皇上。」 其余的护卫家丁、看戏的平民百姓也跟着跪倒匍匐在地,西门落花见状也要跪下,可却被唐傲云扯住。 她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好整以暇的道:「他算是妳的大哥,不必行此大礼。」 「是啊,远骥大将军,现在倒懂得攀亲带故了起来。」 也不想想自己逃他逃多久,死也不愿见上他一面,现在倒是利用得很彻底。 「大哥?!」 西门落花还没回神,龙泽天已先一步朝着跪在地上的天灵鹫问:「听说你指控朕的远骥大将军是贼?」 远骥大将军?!是唐傲云吗? 天灵鹫额上冷汗直冒,看来他为了一己的私心,显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草民不敢。」以往意气风发的他现在畏缩在地上像只没胆的老鼠。 「又听说你想把咱远骥大将军中意的姑娘强娶为媳,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呃,这……能应吗? 应了只怕掉脑袋,不应怕也是掉脑袋,天灵鹫简直是慌了手脚,压根不知所措。 见状,龙颜泛起一抹笑,「可虽然你犯了那么多的错,咱家的远骥大将军还是很宽宏大量,只要你借这礼堂让朕亲自主持婚礼,再借那新房和龙凤对烛让新人度过良宵,朕就替他原谅你的一时之过,行吗?」 这……能说不行吗? 除了忙不迭的应好之外,他显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瞧中意的媳妇儿和唐傲云手牵红缎,皇帝老爷带笑,坐上了原该属于他的主婚人位子,司礼人高唱起一拜天地、二拜皇上、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红帕儿在秤杆儿的挑拨之下,掀了开来。 西门落花的明眸才一对上唐傲云,也顾不得新娘子该有的羞怯,便忙不迭的问道:「你真的是远骥大将军?」 「嗯!」他点了点头,然后回身拿起摆放在桌上的酒杯,一杯递给了她,绕过她的手,喝起了交杯酒。 「刚刚那个真的是皇上?」才咽下略显辛辣的酒,她又觑着了空赶忙一问。 「嗯。」他再次低应,随即俯身准备攫取她那红艳诱人的丰唇,可谁知原本端坐在床上的她却忽尔跳了起来,指着他嚷—— 「你不是一个无名无姓之人,你是个大将军?!」 「对。」过去叫什么、是什么都不重要,他现在是唐傲云,一个新名字,一段因为有她崭新的人生。 「所以你是旁的女子眼中的乘龙快婿?」 「应该是吧!」虽然不解她为何在这个一刻值千金的时候问这问题,但他还是宠溺地点了点头。 「那……」 不会吧,虽然家里开赌场的她,赌运一向好,可会好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押到了宝吗? 这一定是在作梦! 西门落花忍不住傻气地抬手捏了捏被胭脂妆点得娇红的润颊,想要证明自己是在梦中。 「哇……好痛!」 她狠狠的一捏,也毫不客气的呼痛,那不同于以往的傻气模样让唐傲云瞧了忍不住直摇头。 伸手定住了西门落花的小脑袋瓜子,一双眼睛直锁着她那巴掌大的脸蛋,他很认真的说道:「我是远骥大将军,也是刚刚和妳拜堂的那个人,更是爱妳的唐傲云,所以妳不是在作梦,知道吗?」 如果说她刚刚是发傻,现在就是发愣了,他竟然说……说……爱她耶! 向来避她如蛇蝎的他说爱她耶! 丽致的脸庞上勾勒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即使他保证亘二,西门落花依然觉得自己恍若身在梦中,一颗心更是飘扬着。 原来再精明强悍的女人也有发傻的时候啊! 唐傲云好笑地想,重重地朝着她的红唇吻去。 她傻她的吧,他可不想错过这一刻千金的春宵,反正明儿个,她就会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 终曲 一大早,拍门声响彻了西门家。 西门义一双手东敲敲西门忠的房门,又西敲敲西门勇的房门,一见他们睡眼迷蒙的开了门,忙不迭扯着他俩的手催促,「走走走!」 「一大清早的走去哪儿?」 经过了昨儿个那场混乱,他们可是累毙了,两个人懒洋洋的任由西门义扯着,强打起精神问道。 「去哪?!当然是去娘的坟上告诉娘,妹子这次真的押到宝了,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 一听到西门义的话,两兄弟立刻振作起精神,因为这件事的确很重要。 想来要不是娘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几个兄弟也不能那么顺利的将妹子出清,而且还是嫁给了意中人。 呵呵,老二说的没错,落花还真的是押到宝了。 三兄弟相视一笑,勾肩搭背的往娘亲的墓地走去。 他们要去告诉娘,妹子误打误撞的给自己找着一个威名远震的好夫婿,她老也不用再自责,自己没将女儿调教成一个大家闺秀了。而最令他们三兄弟高兴的事莫过于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受那琴声的魔音传脑。 事情总算都圆满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