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记事》 第1章 前世 “听说刘家抱来个男娃子,你瞧见了没?”,“嗯,有这回事,可是没见过呢,许是年纪太小不肯带出来……”十里村街头两个老阿妈凑在一起絮絮叨叨,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于嘉泽坐在门坎儿上悠悠的晒着太阳,耳朵里飘进这几句话来,忽的心头钝钝得痛起来。于嘉泽目光微散望着远处的农田,秋日太阳的光晕里,浮现出前世的情形来。 “抱来的”、“不是亲的”,这些词揭开了于嘉泽童年模糊又深刻的记忆来,虽然它一点也不美好。于嘉泽第一次听到邻居老阿姨对自己说,“你见过你亲妈了,想不想跟你亲妈走啊?”。那时他不过四五岁,对这些话似懂非懂。可是奇异的是他记住了那句快被夏天太阳晒化了的话,记在了脑子里。 于嘉泽当时没回话,一路小跑回到家里,也没有去问爸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 等到于嘉泽长到十来岁,上学了,懂事了,深深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已经不止一个邻家阿姨、奶奶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于嘉泽觉得那些面孔慈祥又狰狞,嘴里吐出的话比伤人的刀子还要锋利。不过爸爸妈妈对于嘉泽很好,跟对哥哥姐姐没什么分别,男孩子爱玩爱疯,打打闹闹时间就过去了,看起来对于嘉泽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于嘉泽十岁的时候搬家了。于嘉泽捧着罐头瓶里的小河鱼,离开了老房子,离开了那些话。 于嘉泽前头两个哥哥姐姐彼此间就差两岁或三岁。到了他这里与大哥差了足足十四岁,所以于嘉泽从小被头顶五座大山压着,虽然三座大山基本不在家。于家人天生严肃性子,中国传统家长的风格,不爱轻声软语,很少会逗乐哄孩子,于嘉泽小时候高烧不退,也没人来哄。 于嘉泽不聪明伶俐,也不乖巧可爱,当然也不调皮捣蛋,内向缺心眼,有点笨,有点懒。在家里总是被呼来喊去,数落被骂,所以每逢新年节庆家人团聚,于嘉泽都既欢喜又害怕。在朋友圈里也不是得意人,偶尔还被人欺负。于家条件差,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一直到大哥大学毕业工作,二哥姐姐都开始工作生活才有好转。可于嘉泽衣食无忧,能上学读书已经比很多人幸运多了。 初一的时候,二哥结婚了。于嘉泽也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没去问为什么?也没问你过得怎么样?偶尔遇见彼此,知道各自安好,不互相打扰就足够了。 家庭内里纷争最让人头疼,二嫂进门不到两年就开始对于嘉泽横挑鼻子竖挑眼,谁让家里只有他一个光花不挣的大麻烦。总之,日子不算十分如意也还算舒心。 当二嫂对于嘉泽说,“原来你不是亲生的啊!”那天开始。于嘉泽就觉得二嫂面目可憎起来。大哥、姐姐都是28岁才结婚,都远在外地定居。家里的矛盾反而更多了,一家人面上平和,暗里有些心酸。 二嫂精明漂亮有儿子傍身,挑事不断,事事争先,有便宜就占,要住的房子、老屋的宅基地、农田。明里暗里说两位老人得自己养老,家里所有东西就得归她。其他人虽然生气火大,但不可否认这就是事实,也不想让二哥难做,只得维持表面平和。 于嘉泽前世活到三十二岁,被爸爸妈妈收养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好运气。十岁前小病不断,小升初赶上*,被强制分进二流中学,即使成绩非常好;中考低烧,成绩惨不忍睹,大哥力挺再来一年,不进三流高中;第一次高考前一个月热感冒、嗓子发炎,输液也不管用,糊里糊涂考完了,不到二本分数线;第二次高考,第一场紧张略有失利,最后一场胃痛到趴在桌子上忍到考完直接进医院,还好成绩差强人意过了二本线。 大学的生活平淡轻松,于嘉泽没有料到这打击来的如此猛烈突然。大一暑假一场车祸带走了母亲的生命,真正让于嘉泽体会到死亡如此容易,命运如此无常。母亲对一个孩子多么重要,爸爸一句“以后没人管你了”,让于嘉泽心空荡起来。 母亲去世以后,家里生活更不舒心,姐姐带着孩子离婚,二嫂不欢迎她回家住,姐姐带着孩子租房子上班。于嘉泽回家也看不到没有好脸色,白眼儿倒是得了一筐。 大学毕业实习,于嘉泽进了一家小报社做编辑,连实习期都没结束。父亲突发脑溢血住院,于嘉泽考虑了很久,选择回老家找工作,以便随时照顾老人家。 大学毕业连着参加各种考试,九月进了老家县中学做语文老师,工作稳定,收入稳定。老人出院之后,病情好转,身体情况不错。如果不是铺天盖地的催婚,于嘉泽的生活真的还不错。 于嘉泽必须考虑买房子了,不为了自己结婚,而是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渴望。于嘉泽希望有一座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属于父母兄弟,只属于自己的。从小没什么私人空间的于嘉泽异常渴望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随意支配,没人管束,自由自在生活的房子。 于嘉泽三十岁时父亲突发心肌梗塞去世,离开的平静安稳。三十三岁时,耗尽于嘉泽将近十年的工资和其它收入,还有父亲对结婚费用的补贴,总算还完了大半房贷。 于嘉泽一直没有结婚,也不想结婚,父母不在,兄姐各自成家,彻底没什么牵挂了。于嘉泽终于可以歇口气,想着出去转转看看祖国的山山水水,用各地的美食慰藉自己的肠胃。毕业以来一直死命攒钱买房,大小长假接父亲过来同住,是真的疲惫不堪。于嘉泽还在畅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一场车祸送了性命。 于嘉脑子一直泽浑浑噩噩,直到到新身体满周岁时,前世的记忆才渐渐清晰起来。有时候常想着是不是黄粱一梦,一觉醒来会不会回到从前。 时日久了,看着头顶的木梁,身下的土炕,而且貌似自己还是从一个男人肚子里蹦出来的……于嘉泽也只得面对现实。于嘉泽不知道换了其他人会不会欢喜返老还童,重获新生,可于嘉泽绝对郁闷的要死。 前世于嘉泽一个农村普通男孩,既没什么聪明才智,伶俐手段,家里既没钱又没权。辛苦读书二十年,费劲力气找工作,累死累活攒钱买房,所有的努力和成就,一夕之间化为泡影。简直心痛的要死好吗? 于嘉泽唯一庆幸的是挂掉之前,见到了大哥和姐姐,说明了把房子留给了外甥女。姐姐再婚有了第二个孩子,新姐夫对外甥女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一套房子也是一个后盾,万一有个变故姐姐和孩子,也有处安身,不用在外漂泊或回娘家看嫂子脸色,于嘉泽不怎么喜欢孩子,但对这爱吃爱睡,又皮实可爱的外甥女很是喜爱。两个哥哥的孩子自己管不起,但这个外甥女亲爹不管,后爹不会多管,于嘉泽愿意把房子留给她,让她以后的日子平顺一点,有底气一点,活的理直气壮。 于嘉泽心情再郁闷,再心痛也是无用,自个儿绝不想再死一次,更想自己这辈子舒坦过日子。在古代农家从头再来,也不知前路有多少艰难。自是得好好盘算一下,日子该怎么过,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于嘉泽现在是三头身,站起来不过刚过成人的膝盖。于嘉泽抬脚迈过门坎儿,扶着门框看着眼前的几间青砖瓦房,挤着于家祖孙三代一大家子。人多是非多,更何况这第二辈的孩子还不是从一个人肚子里出来的……于嘉泽这辈子倒是亲爹亲妈,可自己老爹上头却是后娘、“后爹”,下边一溜儿后娘生的弟弟妹妹。 “哎!”,于嘉泽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家里的大小是非最是磨人,上辈子的二嫂一个人都能让家里鸡飞狗跳,这一窝子人挤在一起,呵呵! 于嘉泽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自家屋里去了,身后日头儿渐渐落下去了,时间自顾自的往前走,这过日子也得慢慢来…… 第2章 于家 新丰县今年年景不错,收了春麦子交完赋税还有不少盈余,农家大抵能过个温饱的冬天,红火的新年。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秋收刚过,十里村的老老少少们心情舒畅的松散筋骨,欢欢喜喜的吃着新粮饭。可村西青砖瓦房的于家却起了纷争…… 于嘉泽盘腿坐在蒲团上托着腮叹气,想着这是一个鸡蛋引发的“战争”吗?不过这战火总归会烧到自家头上,说到底是为了钱,自家爹爹读书的钱。可惜自己虚岁才三岁,插不上嘴,也变不出银钱。 于家堂屋里气氛冷凝,王氏坐在圈椅上指着二儿媳妇小王氏骂道:“你多大人了,也不知道俭省着过日子。这一顿饭两碗菜用了多少油,搁了几个鸡蛋。也是当娘的人了,把这家当用尽了让孩子去喝西北风啊!如今家里不比以前,光景一年不如一年,银钱都耗空了啊……”。 一个“啊”字,音拖得长长的,眼神儿往下首大儿家的身上瞟。小王氏在底下垂着眼挨骂,听着音儿骂完了,抬眼看着自家婆婆兼姑姑,回道:“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我先把碗筷收拾了,您歇着吧。”说完不待自家婆婆多说,抄起桌子上的碗筷,一径出去往厨房去了。 底下从头到尾端坐着的,于家唯一的男儿媳林氏,站起来笑着说“娘,我也去了,小野这孩子该睡了。”说完也不等王氏言语,抬脚出去了。只剩的王氏不由得气闷,瞅着林氏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于家堂屋这一出戏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仿佛这家里什么也没发生似得。林氏出了堂屋,直奔转角廊下坐在蒲团上的于嘉泽来。 看到自家孩子乖巧的坐着,林子君心中欢喜,俯身抱起自家儿子,问道“小野,刚刚吃饱了吗?”于嘉泽乖乖点头,“阿爸,我吃饱了,你呢?”林子君抚着孩子的头笑说,“吃饱了”。心下却暗叹,这只是个开头,还不算完。自家婆婆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家夫君读书科举了,还有得折腾呢! 于嘉泽趴在林子君肩膀上,感觉别扭极了,只好默默做心理建设,默念“我还小,我还小,三岁豆丁……”。默默催眠了自己,开始思考于家的现状,以及堂屋这一出的后续。 先来捋清了于家的现下的的人口组成和经济状况,于嘉泽一个芯子三十多岁的现代人,很容易看出了自家奶奶王氏的目的,阻止自家老爹继续进学、科举,为王氏自己亲生的小儿子让路。 十里村原叫石里村,因为原来村口一块巨石有个门洞儿似得缺口,远看像谁家的大门口,大家都说是住在石头里了。不过年代久了就叫成了十里村。 十里村是杂姓村,有一多半的人家是几十年前前朝覆灭后,因战乱天灾,村中人口不足迁居来的。这于家是难得的老住户,也是村里有名的读书人家。 于嘉泽现在的祖父于家德兄弟三人,早年老大读书好,中举娶亲之后留下一子,早早地去了。于家德行二,勉强中了秀才之后,再无寸进。老三于家义不是读书的料,走了别的路子,日子却过得也不错。 于嘉泽觉得最为神奇的是,这个世界里不只有女人会生孩子,还有本土人称为哥儿或者卿子的男人也会生孩子。并且男女比例百不取一。 十里村千余人口,未婚女子只有三个,这还算多的,很多村子根本没有女孩儿出生。可想这世上女子有多稀罕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继续说这于家的情形。 于家德的祖父是前朝进士,也做过小官,可惜时运不济,因人陷害罢官,带着家眷回到十里村,不过十年就去了。于家德的父亲赶上连年战乱,书读了不少却没有科举。便指望着儿子们出人头地,可惜大儿子聪慧早逝,盯着二子中秀才之后,不久也病逝了。 于家现下这幅情形便由此而来。于家德的阿爸继承夫志督促儿子们读书。并为于家德求娶了于嘉泽的阿爷,一位落魄书香家族的哥儿。可惜于家德才华有限又不爱读书,更对自家夫郎十分不喜,只因他更爱慕女子。 于家德对自家夫郎不好,自家阿爸去后更是待人冷淡,连着对两个儿子也不很亲近。等到自家夫郎一去,后娶的女人一进门,又有儿子女儿出生,对前夫郎留下的儿子更是不冷不热。若不是于嘉泽的亲阿爷后事安排的好,而且于家大哥儿能干强势,恐怕于文礼(于嘉泽的父亲)的书也读不到现在。 于家德有五子一女,长子子于文敏是个哥儿,已经出嫁;次子于文礼娶夫郎林子君,有一子于秋野(于嘉泽);三子于文廉,娶妻小王氏,有两子于秋阳和于秋河;四子夭折;五子于文信,尚未娶亲;小女儿于文柔。 于家德最疼爱女儿文柔和聪明伶俐的小儿子文信,次之是三儿子文廉,另外两个儿子那就往后排了。 王氏进门之后对前头两个孩子算不上坏,吃喝不缺,偶尔有点关心,旁的就没有了,算来做的也不算差。等到下边一溜儿孩子出来,冷淡许多,也属人之常情。时日久了,于文礼开始读书花钱,脸色渐渐有些挂不住了,只是在家里横挑鼻子竖挑眼,孩子受些气罢了。 等到四儿子夭折之后,王氏因丧子之痛,情绪有些暴躁,对于文礼才明刀明枪的差了起来。只因为三个孩子一起出门走亲戚回来,唯独自己的四儿子回来一场风寒去了。王氏不会把亲儿子于文廉怎么样,于文礼只好做迁怒的对象了。连带着于文礼的夫郎也屡屡受刁难。 王氏借着骂小王氏的浪费,讽刺于文礼读书花费大,这里边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小王氏不肯出头,明里和林子君过不去,却不代表暗里没这个意思。 王氏的小儿子今年中了秀才,下一步就是考举人了,去县里读书花销大,于家已有了于文礼在县里读书,于文礼两次考举人都没中。王氏更是理直气壮地借机要求于文礼回家来,为小儿子让路。这在外人看着也不算很是过分,做哥哥的就该让着弟弟。 可事实上,哪里如此简单? 第3章 回来 午睡醒来于嘉泽四下看看,屋里没人。站起来慢慢爬下床,爬了一半被人从背后抱住。 “爹,你回来啦。”于嘉泽回头惊喜的喊道。于嘉泽心里暗暗想到真是太好了,自家阿爸是晚辈天生矮人一头,自己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对上奶奶只有挨骂的份儿。这几天连个安生饭都吃不了,菜里连个油花儿都看不见。 “儿子,爹从县里带了松子糖回来,快来尝尝。”于文礼把儿子抱在怀里,拿出油纸包着的松子糖,打开纸包,塞进儿子嘴里。 “谢谢爹”,于嘉泽含着糖含混着说。心里叹了口气,上辈子从小不爱吃糖,糖放化了也想不起来吃,现在这么普通的糖居然成了奢侈品。不过还是不太想吃啊,不过偶尔尝尝也不错,放着慢慢吃吧,这一小包能吃两个月了。 于嘉泽抬头看这辈子的父亲,算的上一位斯文帅哥。二十多岁的大好年华,面貌清俊,不白不黑,一笑有两个酒窝,气质温和。在现代也算的上一枚小鲜肉了,比起上辈子的自己可强的多,自己上辈子除了长的高点,皮肤白点儿,可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自家阿爸俊秀白皙,中等个子。只要不是基因突变,自己这辈子估计脸长得差不了。嗯,真是值得欢喜一下! “爹,你也吃。”于嘉泽捏起一颗糖,递到自家老爹嘴边。 “小野,真是好孩子。你吃吧,爹不吃。”于文礼含笑拒了自家儿子。忽然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爹把糖放到小柜子里,想吃了就拿两颗,一次不可以多吃。别拿出去,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了。” 哎呀,这话可真是难得啊!自家老爹终于开窍了吗?不过于嘉泽嘴上还是欢快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于文礼这话也是有缘由的。于文礼虽然成亲最早可生子晚了几年,弟弟于文廉的大儿子比于嘉泽大了两岁,小儿子和于嘉泽同岁。王氏宠爱自己两个亲生的孙子,两个孩子时常抢于嘉泽的吃的玩的,甚至翻于嘉泽的小屋,把于嘉泽惹得大哭(装的,干打雷不下雨)。 王氏可不会多说一句,由着两个孩子欺负人。时日久了,于文礼和夫郎不能把两个侄子怎么样,明面上不给儿子明显的吃食,就在夫夫两个的屋里悄悄贴补自己儿子。 若放在以前,于文礼行事温和,为人大方,对长辈孝顺,对小辈慈爱,这种话绝不会说,都是林子君说了然后他默许。今天居然说了这种话,看来心中对家里也有了怨气。 于文礼在屋里教自家儿子学着写几个简单的字,不知不觉天就擦黑了。外头响起开门说话的声音。林子君回到家里,一进屋看到于文礼也很惊喜。 “子熙(于文礼的字),怎么从县里回来了?这才刚走没几天吗?县里出事了吗?”林子君急急地问道。 “你别急,我没事。你快换了衣服,喝口水。地里的活不是已经做了完吗?”于文礼皱眉道。 “没事就好,我去菜地下了一茬晚秋菜,留着入冬吃。怎么只有你和小野在,我托弟妹看着孩子,是你回来之后都出去了吗?”林子君边说边脱掉外边打着补丁的罩衫。 “我回来家里就没人,小野醒了自己正在往地下爬……”于文礼话没说完,怒气却升了起来。 林子君听完脸上也难掩愤怒。把刚刚三岁大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是婶婶和奶奶能做的事吗?两人对看了一眼,既生气又后怕。只有孩子在家。这该多危险,万一孩子碰到不该碰的东西该怎么办。万一有人到家来,把孩子抱走都不知道。 庆幸的是,于文礼今日回来了,要是孩子出个意外,两个人再怎么做都于事无补,哭死都没用。 林子君一把抱起于嘉泽,左看看右摸摸,把于嘉泽从头到脚顺了一遍,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于嘉泽听完,也有点奇怪,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吗?平时王氏和小王氏就算不愿意照顾自己,也不会把一个孩子扔家里啊。于嘉泽看看自家爹爹和阿爸,看来这次的争执小不了了。 没等于文礼夫夫二人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王氏和小王氏的声音。二人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下午村外土地庙来了个唱鼓的,王氏要想去看,还要小王氏陪着去。小王氏想着哥夫托着照看的孩子,就回话说不能去。 王氏中午被为着林子君的话堵着气,本就不待见这隔着两重肚皮的孙子。听了小王氏的话更是生气,撒气说到孩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两人去看会儿就回来。 小王氏想着自家男人和孩子都不在,忙了一秋,难得的清闲,又有唱鼓的来村里,自己去一会儿就回。便拎着小凳子陪着王氏去了。谁成想两人听着入了迷,直到天黑散场,才回过神儿来,急急地往家赶。 小王氏一进门就看到厢房出来抱着孩子出来的于文礼夫夫,顿时停下步子,讪笑着道,“二哥回来啦,我下晌有事出去了会儿,耽搁到这时候才回来。你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你有啥想吃的,我……” 林子君不等她话说完,就抢白道,“我托弟妹照看孩子,自个儿下地去。弟妹这是把看孩子看到哪个地界儿去了,都这时候儿了,才知道回来。” 小王氏被林子君抢白堵得变了脸色,刚想说话。后头进门来的王氏喝道,“都堵在这干嘛?晚上不吃饭了,老三媳妇还不做饭去。老二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林子君心里怒气难平,拧眉想还嘴。不想被自家夫君扯了扯袖子。抢在前面回话,“娘,我今日赶回来有些累了,劳弟妹做好了饭,喊我们一声。”说完接过林子君怀里的孩子,拉着林子君回屋去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别的忍得,今日我可忍不得了。我倒要问问她,把孩子扔下,这半天做什么去了……”林子君有些急躁,想着下午的事情还是有些后怕。 “你气我也气,今天的事情吵起来能怎么样。不过弟……三弟媳妇一句错了,也就完了。等等吧。”于文礼叹气说道。 “等,等什么?明日爹和三弟他们回来,还是向着她们,这事也没什么结果,还不如今天吵个痛快。”林子君甩手坐在床上,气闷的说。 “明日不只爹他们回来,大哥也要回来了。”于文礼有些欣喜的说道。 “大哥要回来了?”林子君惊讶的站了起来。 第4章 夜话 “自从大哥去了定阳府,三年都没有回来了,这次回来可要多住些日子。对了,大哥还没见过小野呢,可要让大哥好好看看孩子,补上一份厚礼呢。还有大哥家的新生的孩子,这次见了我们也得补份新生礼……”林子君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想着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这些都不用着急,大哥还不知道我们的情形。只怕你准备东西的越多,大哥还回来的更多。你只管把新被褥拿出两床来晒晒。其他的大哥回来再说。”于文礼拦下要起身的夫郎,挨着坐下,拉过他的手,摩挲着手掌指尖的老茧。 于文礼心中有些酸涩,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是我拖累了大哥,他嫁去林家这些年在,要侍候长辈,照顾丈夫,还必须生养孩子。看看你就知道大哥的日子是如何过的,他劳他还有担忧我,贴补我们。只怕更是辛苦。子君你嫁给我六年,没有一日清闲,怀小野更是艰辛。我,是不是很没用……” “哪有这样说的,大哥是真的辛苦。可我没觉得我有多苦,我虽然是个哥儿,可自认不比你们爷们儿差,照样可以养家糊口,顶门立户。你可别和其他爷们儿一样瞧不起我们,我虽没什么本事,可不代表别的哥儿没有……你有这心,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圆满长久的。”林子君心中熨帖,嘴角含笑说道。 于文礼听着也笑起来,“听听,你这话又歪到哪里去了,我可没有瞧不起你们,大哥很厉害,你也很好。只可惜世道如此,为难为了你们这些哥儿……好了,这话可扯远了。我……” 于文礼话没说完,听到门外小王氏喊吃饭。便止住话头,起身拉着夫郎,牵着孩子往堂屋去了。 于嘉泽听自家爹爹和阿爸说的热闹,几乎忘了自己。很是无奈,你们互表情意不该私下里说嘛,当着我的面儿,我也很不好意思的哦,不过偶尔听听也无妨。 装嫩可是个技术活儿,于嘉泽总觉得自己装的很生硬,希望在别人看来不要太奇怪了。不说别的,先填饱自己的胃去。 于家这一顿晚饭吃的相安无事,谁都没提起下午的事。连王氏也没找茬,只是不给于文礼好脸色看。 于嘉泽的小屋说是屋子,不过是跟于文礼他们的房间,用拼起来的木板隔断,加了一张小床和小柜子而已。晚上有响动两边都能听到。 晚上于嘉泽躺在小床上,模模糊糊听到自家爹爹阿小声的交谈。“子君,你说爹这次是故意的吗?”于文礼的声音里带着压抑。房间里沉寂了一会儿,林子君才轻轻的回应道,“子熙,别想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去。 于嘉泽翻了个身,听着隔壁浅浅的呼吸声有些睡不着了。爷爷于家德真的故意阻止爹爹去参加府试的吗?如果是,那是为什么? 于嘉泽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过了这么久,还是穿不惯古代这繁琐的衣服,袜子还得绑住收口……呵呵,用上辈子的眼光来看,这颜色单调老土的衣服,任谁穿上都有点灰扑扑的。不过满世界都是这样的,那就真的是要拼气质和颜值了。 真得感谢于家算的是乡绅之家,虽然没有下人仆妇,好歹还买得起青盐刷牙,澡豆洗脸。否则不能好好清洁口腔牙齿,沐浴洗发。那真的要崩溃的。 林子君进房就看到自家儿子,已经穿完衣服。在小床上挪着步子叠被子,一个小豆丁床头床尾跑来跑去,将被子叠好,床单抻平。真是可爱又乖巧。 林子君走过来,抱着儿子,在脸上香了一口。“小野真是乖巧,自己都做好了。”说着低头整理于嘉泽的衣服。“来穿好鞋子,我们吃早饭去。” 于嘉泽一个上午都在百无聊赖的看吴家两兄弟玩泥弹珠。 上辈子于嘉泽小时候常常玩弹珠,有钱的时候买玻璃的来玩,没钱就自己用泥巴团几个晒干了玩。还收集了一把漂亮的玻璃弹珠,想作留作纪念,可惜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如今看到了真是十分亲切,也凑在旁边摸了两把。 林子君正与吴家夫郎闲聊,“小野这孩子,名儿野,人到乖巧,你可是有福了。”吴家的向林子君说道。 “你家这两个壮实又活泼,看着才让人欢喜呢。我家这个像他爹,是个呆子。” “瞧你说的,像你家爷们儿还不好,能读书上进。可不像就是个做个睁眼瞎。” 两人互相夸赞起对方的孩子来,话头还没说完。吴远就匆匆进来,喊道“林子,你快回家看看去,你家出嫁的大哥儿回来啦。” “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吴家大哥,我这就回去了”,林子君惊喜的站起来,快步就准备拉着孩子往外去。 “林子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吴远急忙喊住林子君。 “当家的,你拦着林子做什么,这时候还不让他家去?”吴家夫郎问道。 “吴家大哥,可还有别的事吗?”林子君也疑惑的说。 “你家大哥儿一回来,就喊上里正和于家几位长辈和你家三叔,一起到家里去了。怕是有啥事呢?你可小心着点。” “谢谢吴家大哥,那我先把孩子放在这里,我先回去看看。”林子君道。 “你去吧,孩子我帮你照看一会儿。”吴家夫郎忙应道。 “小野乖,在这儿玩一会儿。阿爸有事离开一会儿。” “嗯,阿爸,你去吧。”于嘉泽忍住没甩开自家阿爸放在头顶的手。 林子君匆匆去了,于嘉泽的心思也飞走了。于嘉泽蹲下身,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泥弹珠,想到家里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吴家两兄弟,老大吴石八岁,老二吴林六岁。看着小不点于嘉泽蹲在地上,有些好奇,于是凑过来拉着于嘉泽说道,“弟弟,我们教你玩弹珠,来来来,一起来吧。” 吴家夫夫嘱咐这兄弟两个陪着弟弟一起玩,也说起于家这事来。 “自从于家大哥儿往府城去了,这文礼夫夫俩日子可不好过,文礼在县里不常回来还好,这夫郎孩子留在家可没少受气。我在于家瞧见过,姓王的那两位倒也干不出啥大事欺负人来。你们爷们儿是不知道,这小事儿才最是膈应人呢。”吴家夫郎说道。 “那些是小事拿不上台面,值得于家大哥儿这么阵仗。我看八成是因为今年八月,文礼半路被喊回来,没考成举人的事。”吴远抬着眉毛说道。 “啥,那不是因为于老秀才病重,怕有个万一……难道老秀才装的?”吴家夫郎因为惊讶嗓门都高了起来。 “声音小着点。我看八成是,要不这文礼一回来,老秀才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你看看这才一个来月,病的快死的人都有力气翻山去女儿沟耍了。”吴远有些看不惯这老秀才,就把这猜测说了出来。 “哎吆,这可真是后爹了啊,拦着自家亲儿子考功名。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啊!听县里先生传出来的话说,文礼今年十有*能中啊。老秀才到底图什么啊?” 第5章 过往 林子君来不及看停在门口的马车,一进家门,就听到堂屋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爹就算今日说儿子不孝,儿子也要问个清楚。爹这是想毁了文礼,让他一辈子出不了头,老死在这小村子里吗?” 是大哥儿于文敏,三年不见,听声音仿佛更有气势了。 果然,林子君轻脚走到堂屋门口,看到自家公爹、婆婆、几位于姓老爷子、里正,还有三叔和伯爸,都在堂上坐着。小辈儿的三弟、五弟、小妹也都从外家回来了,此时都靠着门边儿站着。 大哥儿于文敏和文礼在站在侧下首,还有两个面生的站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咱们别进去了。” 林子君不妨后头有人了,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弟妹啊,屋里这阵仗是怎么了?” “哥夫,不知道吗?”小王氏可不信林子君一点也不知道,不过这也不能问出来。嘴上说道,“我也不清楚,你带着孩子刚走,公爹他们就回来了。二哥不知与公爹说了什么,差点吵起来。快到晌午的时候,大哥突然回来了,还请了这么多长辈回来。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形。” 林子君现下没不必要问了,“咱们两个就在这儿听听吧。对了,你家孩子们呢?” “那就听哥夫的。孩子我托刘家夫郎照看一会儿。”林子君说的正合小王氏的心意。嫁进门儿的,底气可比不上里边这一个姓的。儿子向老子发难,他们进去掺和,一不小心就里外不是人。反正在外头该知道的也能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出去几年翅膀硬了,敢跟你爹这么说话?”于家德听了于文敏这问话,不由得觉得恼怒,觉得这个儿子几年不见更像他那个死去的阿爸了。 于家三叔公听到这话,出言说道,“敏哥儿,有啥事好好和你爹说。家德火气也小点儿,听听孩子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 于文敏今天是驾着马车来的,别人只当马车稀罕,却不知现在马匹有多难得。这往远了说,天下五十来年就没太平过,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打来打去,天灾*,没个消停的时候。 好不容易这几年太平了,贫民百姓才能混个温饱。马匹都被征去充了兵,到现在市面上都没卖的,且看本地的县太爷也都没用上,就知道马车有多稀罕了。这不摆明了敏哥儿或者他夫家在外头混出名堂来了。 三叔公自觉自个儿一个小老百姓,若不是于文敏做出什么忤逆不孝的大恶事,还是不要开罪的好。所以今日也不仗着长辈的身份指手画脚,只管做个和事佬儿。 三叔公是村里出了名的“聪明人”,其他几位族老,一听他发话也纷纷附和。 于文敏倒没什么,脸上表情都没变。于家德倒是更郁闷了,偏偏都是长辈不好得罪。 王氏坐在一旁冷着脸,一言不发。心下想到自己从没在这个继子手上占过便宜,今儿也不掺和进来讨人嫌。自己虽在小事上,为难过于文礼一家,可从没在大事上拦着他。 有长辈的名头在,自己也不会吃什么亏,何况几个孩子还小,没必要现在得罪这个年长又有本事的继子,索性在一旁闭眼装泥人儿。 于文敏可不管在场各位的小心思,只管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各位长辈都在,文敏就请各位长辈做个见证,有些事情今日必须说个明白。”说罢起身向在座的长辈行了一礼,又道“有些话做小辈儿的不好说,就请舅家一位叔叔来把事情说分明。” 这话惊到了在场的诸人,谁都知道当年于文敏的舅家秦家没人了啊。这隔二十多年,怎么又有个舅舅冒出来了。 当年秦阿爸带着两个儿子到十里村来,长子是个爷儿,次子就是于文敏的阿爸,是个哥儿,都是十多岁年纪。秦家来时还有两位仆从,穿衣打扮一看就是大家子弟。 一打听确实是官家眷属,因为定阳战乱将起,赶来投亲避难,谁成想亲友竟举族迁走了。秦家人觉得乡下安稳,所以就到了十里村暂居。 果然没多久就听说定阳府打起来了,新丰县百姓当时也惶惶不安。幸运的是战乱没往这边波及,一路往北去了。 秦家人等了许久不见家人来接,长子便执意要去定阳寻自家父亲,不顾自家阿爸阻拦,带了一位仆从去寻父亲,留下老仆照顾阿爸弟弟。谁成想却是一去不回,音信全无,怕是凶多吉少。 又过了一段时日,县里张出榜文,百姓们才知道六王造反了,世道又乱了。秦家父子也就没离开十里村,置办了一份田地,落户在这里。 秦家哥儿相貌清秀,是官家子弟,读书识字,孝顺能干。想求亲的人家自是不少。其中于家德的阿爸对秦家帮扶不少,于家德又有秀才功名,自是上选。 秦家阿爸自从长子一去不回,丈夫也没有音讯,就一病不起。眼看自己恐怕命不长久,哥儿又到了年纪,心中觉得自家哥儿嫁在村中委屈了。 可眼见四处战火不止,家中没有依靠,为求安稳,就挑中了于家德做儿婿。秦家哥儿过门第二年,于文敏出生不久,秦阿爸就离世了。家里老仆不久也去了。 秦家哥儿嫁到于家,第二年生了于文敏,隔了六年才生下于文礼。秦家哥儿在村里名声很好,孝顺能干,乐于助人,村里不少人受了恩惠。可偏偏不得丈夫喜欢。言传当年于家德还与邻村女子传出不少闲话来。 秦家哥儿生下于文礼后,身子就不大好了,拖了几年,在于文礼六岁时,病逝了。秦家哥儿没了不到三个月,于家德就娶了现在的王氏进门。村人也只能唏嘘一声,孩子可怜了。十几年过去了,除了于文敏两兄弟也没人提起秦家人了。 谁能想到都二十多年过去了,秦家竟然来人了。 此时,于嘉泽在干什么呢? 于嘉泽坐在小木凳上,对面吴家两兄弟,举着筷子抢鸡蛋抢的那个劲头,让他目瞪口呆。可真是好胃口啊! 吴家的午饭都做好了,林子君都没来接孩子。吴家夫郎还特地炒了盘鸡蛋招待孩子。 上了饭桌,于嘉泽才深深意识到农家的贫穷,黑乎乎的小麦高粱面的馒头,一盘青菜盛在粗糙的陶碗里,少盐少油。一叠炒鸡蛋,两个孩子跟八百年没吃过似得,紧盯着于嘉泽吃鸡蛋,于嘉泽都不好意思吃了,感觉抢了跟孩子抢吃的。 于嘉泽把鸡蛋推给于家两兄弟吃,两兄弟抢着下筷子,还被吴家夫郎瞪了好几眼,作势要敲手。 眼看这饭谁也吃不安稳,于嘉泽干脆装哭,喊着要阿爸,顺势耍赖回家。 吴家夫郎看着时间也不短了,孩子哭闹也正常。对上自家丈夫说道,“我送孩子回去吧,事情没完,也不能不管孩子。” 吴远放下筷子,说道“也是,这孩子算乖得了。去吧,送孩子回去,你别听也别问。快点回来。” “哎,我晓得了。”一边答应着,一边抱着于嘉泽出门,往于家去了。 第6章 质问 于嘉泽想到于家饭桌上的白面馒头,隔天还能吃个鸡蛋,十天半月的还能沾沾荤腥儿,还有青砖瓦房。跟吴家这样的人家比起来,可真真是好日子了,有钱人家的生活。 于嘉泽不过刚满两生日,周岁之后脑子才渐渐清醒起来。又不常出门,远的不过自家附近打个转儿。今日这样串门儿的时候可不多,哪里知道村子里别的人家过得什么日子? 于嘉泽心里想到自己以后就过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儿,看天吃饭的日子吗? 上辈子出身农村也下过地,不过绝没从头到尾管过一茬儿庄稼,不过农忙时帮忙收个花生,掰个玉米。高中以后几乎家里基本都是机器播种、收割,只管平时打药除草、杀虫,撒撒化肥。跟此时农民种地,纯靠人力和粗陋的农具的辛苦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得比! 哎,还得读书啊,知识改变命运!生活不是种田文,自己靠种地过上好日子,那是指望不上的。 没等于嘉泽一顿饭引起的深思继续发散深入下去。于家到了。 于嘉泽一眼看到门口的马车,可真是稀罕,传说中的马车。在现代马车太稀罕了,比古代还少见。于嘉泽只在公园见过供游人观赏和试骑的马,没有车厢。不过于嘉泽连马都没摸过,没钱的时候舍不得,工作之后没时间。今日可真的开眼了。 没等于嘉泽仔细看门口的马,吴家夫郎已经推开了于家的大门。吴家夫郎也很惊奇门口的马车,不过想着先把孩子带进去,出来可得仔细瞅瞅。 吴家夫郎没敢高声叫门门,怕惊动里面的人。轻轻叩了一下,便推开门往里走。 刚转过影壁墙,就看到林子君迎了过来。 林子君听到大门响动,想着是不是吴家夫郎送孩子回来了,午饭的时候都过了。 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伸手拉过吴家夫郎的手,转到影壁墙前,说道,“吴家哥哥,今日家里有事就不留你了。多谢你帮我照看孩子。” “你别客气了,这有什么。你这孩子乖巧着呢。不费我多少力气。你忙着,我家去了。你也别送了……对了,这孩子饭就吃了两口,记得喂孩子吃饭。” 林子君抱着于嘉泽进了厨房,添水起火煮了几个鸡蛋。于嘉泽一直乖乖得跟在他身后。往灶膛塞了几根柴火,林子君低头摸摸儿子的头,这孩子真是太乖巧了,有点让人心疼。 “儿子,饿不饿?喝点水。”林子君问道。 “饿了。”于嘉泽是真的饿了,虽然很想知道堂屋发生的事情。不过想也知道没人告诉他。小孩儿没人权啊!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该来的总会来。抬头看看自家阿爸忙碌的身影,脸上浮出一个笑容,小孩子也是被保护的啊。 煮好鸡蛋过了凉水,林子君剥了两个鸡蛋放在小碗里,放在儿子跟前。对儿子说,“乖乖待在这里,阿爸出去一下。不要碰灶头的火,知道了吗?” 看到于嘉泽点点头后,林子君端着剩余的鸡蛋,起身出去了。 林子君走到堂屋前头,对小王氏招招手。 小王氏走过来,问道,“什么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完。我煮了几个鸡蛋,你拿着去刘家给孩子吃,都晌午了孩子都该饿了。要不你就把孩子接回来。”林子君回道。 小王氏看看了看碗里的鸡蛋,叹口气,说道“不听了,有啥事最后都能知道。我先去接孩子,小的该闹腾了,别累着刘家婶子。” 在于嘉泽在厨房吃鸡蛋的时候,堂屋的对话,让他的命运悄悄拐了个弯,才有后来他不算壮阔却也精彩的人生,还有遇到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于文敏的话让老一辈儿的人想起了秦阿爸,想起秦家人,还有秦家不大清楚地身份。 于文敏口中的叔叔四十来岁年纪,不胖不瘦,一张和气脸。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于文敏说完之后,他没立刻说话,而是停了片刻,似是给众人回忆的时间。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这位才轻轻叩了叩桌角,唤起众人的注意。端坐在那儿,也不起身,直接开口道,“在下姓沈,身上也挂着个小职称,就不给诸位老人家行礼了。诸位就称呼在下一声沈先生吧。”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却不由得让人留心听着。 于家诸人听了这话,有点面面相觑,这是解释又是威慑。三叔公心里转了转,正想开口,就被阻止了。 沈姓男子摆摆手,继续说道,“咱们言归正事。在下今日代我家将军来理清这陈年旧事,所言皆能代表我家将军。我家将军姓秦,是二十七年前迁来十里村的秦家的小少爷。将军当年与家人失散,这么多年也几经坎坷。因而才在几年前才寻到亲人,因为将军驻守北地,不得擅离职守,故今日不能前来。” 于家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胆怯,大家乡里小民,小门小户连县太爷都没见过,更何况这带兵的将军。气势顿时矮了三分。 沈先生也不看众人脸色,只继续说道,“在下已知当年所发生的事,在此先代我家将军,谢过当年对秦家的照拂。”说罢,起身抱拳行了一礼。 众人忙站起来说道,“不敢不敢。”里正族老闻言脸色还好。唯有于家德和王氏脸色一变。于家德对自家夫郎不好,众人皆知,更是在夫郎死后,刚过百日就娶了王氏。 不过没等于家德多想。沈先生就继续说了,“别的不提,只有两件事,诸位可还记得。第一件事,当年我家二公子(秦阿爸)在成婚之前,曾立下契约,第二子姓秦,继承秦家香火。契约在此,上面有于家长辈与于先生(于家德,有功名的人可称先生)的签字与手印,还有就见证人的手印签字。诸位可要验看?” 于家德听完脸色青白交加,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拿冷眼扫了大儿子一眼,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三叔公与里正互相看看,伸手接过契纸。契纸已经发黄泛久,可两人还是认出这是当年立下的契约,上面还有二人的名字和手印。便对沈先生说道,“是真的。” 于家德平息了一下气息,不的冷不热说道,“是,是有这回事,不过……” 沈先生打断于家德的话,说道,“诸位验看过是真的就好,于先生也承认了,就更好了。那在下就直说了。我家将军至今膝下一子也无,现在找到二公子的后人,必要侄子认祖归宗,继承香火的。当年二公子早逝,秦家又无人,所以文礼少爷没有归秦姓。今次必要二公子后人回秦家。” 不等其他人有反应,于家德猛地站起来怒道,“我若不愿意呢,这是你这是不让儿子认老子了吗,要带走我于家子孙吗?” 沈先生闻言也不生气,仍是不疾不徐的回话,但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冷意。“于老秀才怎能这样说呢?这契约是真的,你也承认了,我家将军也并非不让文礼少爷不敬您这个父亲。改姓之后照样是您的儿子啊。 更何况您说这话有几分底气?当年您对我家二公子如何?我家公子又是如何待你和于家人的?公子当年的陪嫁又去哪儿了?您这位夫人又是何时进的门?文礼少爷此次府试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当年二公子未离世时将军曾寄信来,公子却未收到,含恨离世。信,明明寄到了,又去哪儿了? 再有,四年前将军又托人问询,为何你说没有秦家的消息?如不是找到了文敏公子,将军不知何时才能知道亲人的消息?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来看看,你有何面目见我家公子,有何面目面公子的两位儿子?” 于家德不等沈先生说完,脸色涨红,趔趄后退扶着桌子站定,嘴唇紧紧抿住,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听完也都大吃一惊,这其中竟有这么多事?看于家德的样子,便知八成都是真的。这让三叔公等于家族老想劝都没脸,张不开嘴。摇摇头坐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7章 辩驳 在场众人中于文礼受到的冲击最大,他从小不受父亲重视,但心里对父亲的尊敬和孺慕之情却不少。对阿爸的印象虽不是十分清晰,也正因为印象模糊和哥哥的讲述,心里阿爸的形象更加完美。在父亲与继母那里的不到亲近关爱,更是对阿爸的关爱充满向往之情。 于文礼平日里对父亲的冷淡与忽视也有不满,这次府试没能成行,他也猜到似乎是父亲装病,故意不让他参加。心中郁闷本就不少。此刻听到这这些质问的话,看到父亲的反应,心中更是翻江倒海,酸涩不已。 他该问父亲为何对阿爸冷漠吗?该问为什么不让阿爸与家人联系,以致抱憾而终?还是问父亲为何阻碍亲生儿子的前途?…… 他说不出口,苍白着脸不知是伤心多些,还是愤怒更多? 于文敏已知其中的原委,原本想早些告诉弟弟,却怕信里说不清楚,让他多思多想。倒不如当面一次说个清楚,自己也能劝慰一番。 于文敏看着弟弟的脸色,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 屋里的沉默最终还是由于家德打破了,“我不同意,既然进了我于家门儿,就是我于家人,儿子也是我于家子孙。你们秦家是准备仗势欺人,夺人子孙吗?” 众人闻言表情不一。王氏继续木着脸,眼中却闪过一丝欣喜。三叔公等人却打定主意两不相帮,于家占情,秦家占理,况且秦家绝不这么好打发的,他们只管看俩家理论,做个见证。于文礼被大哥拉住,示意不要出声。 沈先生闻言轻笑,“于老秀才这是要耍赖,仗着两位少爷父亲的身份,让我秦家绝户了?若是我秦家不依不饶,或是文礼少爷有意认秦家,就以不孝忤逆的理由断了他的前途和名声,是也不是? 哦,对了。这次府试您不就装病不让文礼少爷考试,还不准备让文礼少爷读书了。你是怕文礼少爷去定阳见到秦家人,不认你这个爹了吗? 哼,你把这些年所作所为好好想想,你哪来这么大脸面,敢威胁秦家。不守诺言,是为不信;不守礼孝,是为无情无义;苛待儿孙,是为不慈。你这功名可是白得了! 我这话拿出去让大家评评理,说的可有说什么不对?以前你欺我秦家无人,如今秦家不与你计较,是看去世的公子和两位少爷的面子。今日是想要我旧事重提,一件一件的来评判吗? 我不欲与你多言。这第二件事,现在不提也罢。还是等我家将军从北地回来,亲自说吧。” 沈先生说完,站起身来,也不等其他人说话。又道,“我话已说完,诸位请自考虑。”又朝于文礼和于文敏说道,“两位少爷许久未见,怕是有不少话说。在下先等两位叙话之后,再来打扰。再有,明日沈某会代将军祭拜老主君和二公子,还请两位少爷做些准备。” 转过头来又对于家德说,“有一句话将军托我问问,于家这百亩良田和家业是怎么来的?于家剩下几位少爷小姐的前程如何?好了,在下话已说完,先告辞了。耽误几位老人家午饭,特此备上一桌酒席和一份薄礼,聊表谢意。”说罢,击掌三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外一阵轻响,一队人已鱼贯而入,前头几人提着食盒,后头几人拿的看来是礼物。转眼间饭菜已摆上桌,看来是县里酒楼的手艺,丰盛又精致。 放下东西人就退下了,看身手这一队人就不是一般人,倒像训练有素的兵士。众人不禁又对秦家敬畏了两分。 沈先生待人出去后,说道,“在下明日再来,请给出答复。诸位告辞!”说完也不等人相送,转身消失在门外。 于家几位族老忽的明白过来,之前沈先生转述将军的话,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这后来一队人更是纯纯的威慑,告诉于家,秦家不惧,也不肯罢休。 大家看着酒席谁也不动。于家德即愤怒羞恼又有几分心虚胆怯,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 于文敏率先打破僵硬的气氛,对几位长辈说道,“今日多谢几位族老和里正爷爷了。这事还请诸位与父亲商议,我先带二弟去洗把脸。爹娘和诸位长辈,也先吃些东西。” 于文礼面色难看,眼眶微红,好像眼泪都快出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也不好看。最后三叔公挥挥手,说道,“文礼,敏哥儿,先出去吧。文廉,也带着弟妹回房里吧。”房间里一直装木头人的几个小辈,答应一声,迅速都出去了。 “家德啊,这事到底怎么个说法,你先说说看。”三叔公先开了口。 “我不同意,我于家子孙凭什么改姓?秦氏已经没了这么多年,不见他们来找。今儿凭这姓沈的几句话,就叫文礼改姓离家,谁知道真假?他们今天这是仗势欺人,敏哥儿也向着他们……哎!”于家德半晌儿才道。 众人听了,也不知该如何说。里正说道,“我会托人打听一下,这姓沈的什么来头?你也问问敏哥儿。不过听这沈姓人的话,应当与秦家有关系。不管怎样你还是要想想,明儿怎么办?” 别人不管什么反应王氏可是这些里最开心也最担忧的一个了。开心的是于文礼一改姓家里的田产就不能分或者少分,剩下的还不都是自家儿子的。担忧的是老头子硬是不答应,那秦家拿捏自己几个孩子前程的事,会不会是真这么干?可是这事她最不好插嘴。 “二弟,当年秦哥儿进门前说定的第二孩子姓秦,这是事实。你自己当年怎么对秦哥儿的,你比谁都清楚。不过是因着秦家没人,秦哥儿顾忌孩子,呕不过你,外人不好多嘴。当初分家你才得了多少东西,还不是秦哥儿花银子花力气给你置办家业,让你吃好的住好的。秦哥儿没了才几天,你倒是转脸就把人忘了,娶了新人,拿他的银子养着别人。至于两个孩子,我不能说你对孩子坏,可我也没见着你对孩子好。现在你梗着脖子不认账,真是脸比天还大。 别的不提。我只问你,你不让文礼考功名是什么意思?是准备让他回来种一辈子地吗?你到底是什么心肠?秦哥儿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才由着你作践完他,又折腾他儿子。 有些话我憋了十几年了,今天一气儿说个痛快。你爱听不听。 你不就是觉得秦哥儿门第比你高,学问比你好,人又比你能干会赚银子,你心里有疙瘩,直到秦哥儿没了,你也不服这口气!敏哥儿像秦哥儿,你连敏哥儿都不待见,从不给孩子好脸色。 现在你这是后悔了,还是舍不下脸面?实话告诉你,你这样对着秦哥儿管用,对着两个儿子管用。可对上秦家人,人家还是位将军,你看人给不给你这个脸?你有底气,有本事跟人家斗吗?除了两个孩子你能拿出什么来?拿着孩子作伐子,你也好意思?你要真干得出来拿俩个孩子做要挟,我也就服了你。 你自来仗着秀才功名觉得高人一等,一辈子不肯服人,却不靠本事自己立起来。二老去的早,你大哥也早早儿没了。没人好好教你转过这道弯来,也没人这么指着鼻子说你怂。我这个做哥夫的今天豁出脸来骂你一次,也为秦哥儿叫个委屈。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随你怎么想。 你自己想明白了,看明白了,自个儿做个决断。 秦哥儿当年帮了我大忙,我却没回报过他,今儿这席面,我没脸吃。你们吃吧,我家去了。明儿再来。”于家德大哥的夫郎柳氏,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甩手走了。 留下一屋子人目瞪口呆。长辈们听了这番有些扒掉于家德面皮的话,虽然刺耳,仔细想想可真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谁也说不出口。 “二小子,你自己想想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别送了。”三叔公拄着拐杖起身往外走。 不等留人,其他几位也纷纷起身要回去。留下于家德呆坐着椅子上。王氏在一旁陪着。 第8章 讲述 于文礼最终还是没哭出来,用井水洗了把脸,凉津津的水,让脑子清楚了几分。靠着井台坐了一会,缓过神来,想着要与哥哥好好谈谈。 于文敏在与林子君聊着孩子的趣事,等着自家弟弟过来。 于文礼一进屋,就看到自家大哥与夫郎坐在床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交谈。儿子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林子君看到他进来,忙站起来仔细看看他脸色,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便要出去。 “弟弟,要不要先吃些东西?”于文敏看到弟弟脸色好了许多,也问道。 “不想吃。哥,我想想跟你好好谈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文礼回道。 “这样也好,咱们兄弟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正巧林子君拿了一壶水和几个杯子到了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进来。“子君进来吧,都是一家人,一起听听,说明白。” “哎”,林子君走进了放下东西,搬了两个桌凳过来,和于文礼一起坐下,听于文敏开口揭开这这陈年往事。 “既然说,那得从阿爸的出身说起!阿爸出自定阳秦家,秦家是定阳府有名的官宦人家,书香门第,祖上代代有人为官,不说官至宰辅,封疆大吏却是出过的。可这秦家最大的不足,就是人丁单薄,代代如此,所以秦家连旁枝都没有几个人。咱们的外祖父是秦家嫡枝嫡脉,只有一个庶出的弟弟。到了阿爸这一辈,倒是好了一些,同胞三个,大舅、阿爸和小舅。 二十多年前,外祖父任寻州刺史,寻州是反王齐王的封地。外祖父任职期间发现齐王谋反的迹象后,开始收集证据,不幸被齐王发觉。父母已经去世,夫郎、弟弟、三个孩子全都随他在任上。外祖父自觉难保性命,未免灭门之祸。外祖父就让外阿爷带着大舅和阿爸悄悄离开寻州,与年幼的小舅和二外祖父分两路逃走。外阿爷怕被齐王的人抓住威胁外祖父,便不敢直接回定阳。当时新丰县令是外祖父的好友,于是外阿爷想先到新丰暂避,却不知新丰县令早已被免职,无奈就现在县里安顿下来,等外祖父和小舅他们来寻。 结果才半个月,就听说齐王反了,没几天定阳的静王也反了。六王之乱开始,天下四处战火连绵。外阿爷就来十里村避难。 外阿爷久久等不到外祖父,心中就猜到怕是凶多吉少。大舅坚持去寻外祖和小舅的下落,带着护卫离开新丰县,也是一去不回。等了一年,外阿爷打听到外祖父被祭旗的死讯,大舅和小舅又杳无音讯。外阿爷就此一病不起。 阿爸是个要强的人,他不惧一个人照顾外阿爷。以阿爸的本事养活父子两人,虽然辛苦,可也能过的不错。但他担心大舅和小舅万一都不在了,秦家就绝后了。所以才决定成婚。 阿爸想要招婿,但怕招婿的人品行太差。后来于家诚心上门求娶。外阿爷觉得于家也算读书人家,最终选定了父亲。 成婚之前阿爸请于家族老和里正做见证,立下契约,阿爸所出的第二子姓秦。于家,就是我们的阿爷同意了。阿爸这才答应成婚。 之后,就如大伯家柳阿爸所言。爹和阿爸相处不来,过的并不舒心。外阿爷走后,阿爸想尽办法打听大舅和小舅的消息。 六王之乱打了八年才彻底平息,阿爸想回定阳老家再想办法。只是爹不同意。再则,我还年幼,又发现有了你,这才作罢。 谁知道阿爸生你的时候,刀口收不住,身体渐渐不好了,却一直强撑。更没想到,爹爹因为我是个哥儿,坚决不许你姓秦。阿爸与爹吵了很多次,也没个结果。为这个阿爸又急又气,身体更差了。 阿爸一直努力保重想多活几年,等你长大一点儿。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体活不长久,爹不一定靠得住,后来人一进门,对我们不好怎么办?就努力才在村里做好事,结善缘,又为我寻到旧识友人,定下我与杨家的亲事。 阿爸尽全力教导我,好待他走后我可以护着你。阿爸临去的时候把这一切告诉我,还给你留下一封信。” 听到这里三个人都红了眼眶,于文礼急急地问道,“哥,信呢?” “信我一会儿给你,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阿爸走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我,还有秦家亲人的消息和秦家的传承,最后抱憾而终。 阿爸走后,刚过了百日,爹就娶了后娘。呵!不知道在他心里阿爸算什么,有几分重?阿爸虽然一直念着秦家,可阿爸绝没有对不起于家。于家这些田产大半都是阿爸出钱置办,经营打理的,这房子也是阿爸挣出来的。你看阿爸走后于家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就知道阿爸有多能干了。 你那时年纪小,我与爹不大和睦,我不觉得难过,可你不一样,你心软又重情。把这些告诉你,你这性子一定先为难死自己!所以我才决定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我成亲之后,杨家开始四处走商,能在各地打听秦家人的下落。想着都二十多年了,实在找不到,就让你的一个孩子归秦家,让阿爸放心,在地下得以安宁。 三年前杨家迁去定阳。在定阳,我竟发现有人在打听秦家后人。而且,秦家老宅竟然有人住,住的竟也是秦家人。我上门问询,才知道是小舅的人,小舅竟然还活着。 可惜小舅驻守北疆,不在定阳,无军令不得离开。我决定带着阿爸和外阿爷的遗物、信件与秦家信物,随家里的商队,和小舅的人去北地,还有你杨大哥也陪我一同去了。只有亲自见一见,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上天保佑,阿爸在地下有灵,竟然真的是小舅。我都没想到,居然还有找到的一天。 相认之后,也知道了大舅的消息。大舅当年去寻州,只寻到了外祖父的尸骨。大舅火化了外祖父的遗骨,想带外祖回来,半路却在战乱中被流箭射中而死。那护卫忠心,带着外祖父的骨灰和大舅的遗骨又回到寻州,想着秦家若还有人在,一定会来寻州找人的。 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小舅长大才派人找到这个护卫,小舅将外祖父和大舅的遗骨送回定阳祖坟安葬。 小舅从护卫那里知道阿爸他们在新丰县,就写信到十里村于家。于家回信说没有秦家后人。小舅不想放弃,准备再派人来打听。却没想到在定阳秦家老宅,我找上了门。还亲自到北地见他,这才有机会彼此相认。 小舅早就想来接你或者写信给你。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前因后果一言难尽。而且爹……我想我从北地回来,当面与你说,谁成想,又有了你小侄子,这才又拖了一年多。 偏赶上今年你要参加府试,索性等你考完之后再告诉你。那时我正好从北地回来。因为这样,小舅可急坏了。 哪知道还没离开北地,就收到杨家商队带来的你的信,你居然没有参加府试,还是因为爹的缘故。小舅大怒,恨不得飞过来。是沈……沈舅舅,不是这位沈先生。沈舅舅劝住了小舅,又让这位沈先生陪我回来,解决这些事。 舅舅本就想接你回秦家,阿爸的遗愿舅舅是一定要完成的。秦家只有舅舅了,二外祖父也是早早没了,没留下后嗣。况且舅舅也没有子嗣。 好了,整件事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疑问?如果没有我把阿爸的信给你,你好好看看。 小礼,哥哥相信你,无论你怎么想,哥也会支持你的决定。好了,我先出去了。”于文敏说完,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封来,放在桌上。轻轻抚了一下弟弟的头,出去了。 “大哥,你还住原来的房间吧。那间屋子改成了书房,平时没人住。只有文礼和五弟偶尔住一晚。我已经换了干净的被褥。”林子君随着于文敏出来,对他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麻烦子君了。”于文敏说道。 “大哥,怎么这样说,跟我这样客气。我可真受不起。”林子君说道。 “呵呵。是啊!在外头撑面子习惯了,回家还这样可真是别扭。行了,我自去吧,这间屋子我还是找的到的。你去看看文礼,等他缓过劲儿来,劝他吃些东西。我也去歇歇,这一天心真累啊……”后来的话,声音低不可闻。于文敏冲林子君摆摆手,自己往房间走去。 林子君看着大哥进了房间,听着整个家里安静无比,没有一点声响。像是沉默的等待,也像是风雨前的静默。 “呼!”林子君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去厨房准备些吃的,无论子熙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陪着他。 第9章 反应 房间里于文礼看完信后,不禁泪如雨下。信中没有提起秦家,没有提到于秦两家的纠葛。只有一位阿爸临终前,对孩子殷殷的期盼与祝福,还有未能陪伴儿子长大的遗憾。信中细细叮咛儿子,要食饱穿暖,随缘喜乐…… “吾儿,吾儿……望吾儿,如林中中佳木,临风沐雨,葳蕤亭亭……” 于嘉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感叹现实永远比小说多转一个弯。你暗自欢喜时,转角却是风雨;你郁郁心伤时,转角却是天晴。世事无常,人心变换。 于嘉泽听到屋子里的谈话,自己稍稍脑补一下。就可以得出结论:第一,自家祖父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古代“凤凰男”,自卑又自傲。自家阿爷算是落难贵公子,古代“高富帅”,自尊且骄傲。两人碰到一起做夫夫,很容易两败俱伤。更不幸的是,自家阿爷人争不过命,去的太早。否则自家祖父绝斗不过阿爷。不知道自家祖父有没有那么一刻,伤心过,后悔过?现在紧抓着不放,是为面子还是为情?有没有那一种可能,是爱而不得,暗自生恨呢? 第二,古代做官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是死全家。读书要努力,做官需谨慎。 第三,也许从明天起这个小家的命运会迎来一个转折,驶向未知的前路。 于嘉泽耳边听着自家爹爹细微的低泣,暗暗轻叹爱你的人的逝去,总是痛入骨髓的。就像上辈子老妈走了,很长时间自己在外不敢往家打电话,因为另一头缺了那个回应你的人,哪怕传来的是一声责骂,而不是一团握不住的空气……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抚平伤痛。那些美好的、难忘的东西,可以留在记忆里慢慢回味,发酵的愈加醇美。 屋里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有纸张翻动的响声传过来。唔,应该可以起来了,装睡可真累!总是回忆过去,会不会老的快啊…… 林子君在窗外听着屋里安静下来,想着孩子也该醒了。端着吃的,一碟煎好的馒头片,一盘青菜鸡蛋,走进屋里。 于文礼刚刚把信放好,收拾好了情绪,就听到儿子“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忙走到隔间,看到自家儿子正准备下床。伸手抱起儿子,蹭蹭儿子的脸颊,温暖光滑,好像连心都暖和了不少。 于文礼摸摸自家儿子的小脸儿,问道,“小野,饿不饿?午饭吃了……” 话说了一半,就被林子君打断了,“子熙,孩子醒了就抱他过来吃些东西吧。” 于文礼抱着儿子先去洗了洗手,抹把脸。走到桌前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吃食,问道,“子君吃了没,一起吃点吧?” “我吃……好,我陪你吃一点。来,把儿子给我,我来喂他吃点东西。”林子君回道。 于嘉泽满头黑线,特想翻个白眼儿。暗想,我能自己吃饭了了,不劳费心了。也不等自家阿爸有动作,伸手拿过一块馒头片,慢慢啃。 房间一时除了咀嚼声和碗筷的轻响,没人开口说话。 于文礼吃了两片馒头,就放下了筷子。轻叹一声,说道,“子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今晚我会好好想想。无论怎样我们一家都要好好的,我会照顾好你们……” 林子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我知道,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成,你去哪儿,我和孩子都跟着……好了,好了。咱俩都别在这儿酸了。你去床上歇一会儿,眼睛又红又肿的。天儿也不早了,我去厨房准备晚饭,晚饭大家是在一起吃不成了,索性做好了在各自屋里吃。爹娘和大哥,我都会照管好的。你去睡会儿吧。儿子,跟阿爸走。”说完收拾碗筷,要出去。 于文礼看着两人出去了,默默坐了一会儿,走到床边和衣躺下。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灶间林子君正在准备全家人的晚饭;于家德在屋里翻出一个老旧的匣子,摸了摸上面的锁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王氏在堂屋翻开众人没带走的礼物,心里又是眼馋又是可惜,这么些好东西不能都留下;小王氏、于文廉夫妻俩在屋里不知争论什么;于文柔跑到五哥的房里,两兄妹也要说些什么;于文敏手里端着一杯茶,坐在打开的窗前,手里的茶已经凉了也没发现…… 日落月升,一个晚上很快就会过去,黎明也将到来…… 第10章 祭拜 于家这天的早饭吃的异常安静,连小孩子都被大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感染了,安安分分的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 早饭一吃完,众人各自散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于家德喊住了自己的大儿子,于文敏似乎觉得在意料之中,并不觉得奇怪。 于家德看着这个已经做了阿爸的大儿子,好像陌生起来。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秦家就那么好?值得要我们好好地一家人分开,值得一定要你弟弟改姓,离了于家?”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想完成阿爸交代给我的话而已。文礼年纪小记事晚,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可我记得。阿爸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最后几年病的厉害,从不见您心疼他一下,连句安慰的话也不肯说。阿爸临终的时候,求你给秦家留个后,哪怕文礼的儿子也行,可您连骗骗他,让他去的安心一点都不愿意。 阿爸没了,我跪下求您等文礼稍大一些再娶新人,哪怕只是为阿爸守上一年呢?可您呢?不过刚过百日您就娶了新人,在您心里阿爸算什么?我和文礼算什么? 你娶了新人进门,有了弟弟妹妹。你对着弟弟妹妹,又是哄又是逗,带着他们逛庙会、看杂耍、听鼓戏,把他们扛在肩上,四处耍,到处玩。文礼就在一边儿眼巴巴的看着,一张小脸上要哭不哭的,您不心疼我心疼。就因为我和文礼是阿爸生的,我是个哥儿,你就不喜欢我们?就因为文礼比他们大,就该事事让着他们,遇事就得退一步。凭什么? 老四没了以后,她(王氏)就对文礼越来越不好,你连说都不说一句,就那么看着。老四的死跟文礼半分关系都没有,谁都清楚,就因为你心疼老四、心疼她,就该文礼受这份委屈,你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凭文礼是你的儿子吗?所以千错万错都是他,他活该就得受着。既然这样索性文礼不在了,你不是更舒心,眼前更清净。 你问我秦家有什么好?好,我告诉您。不提秦家的地位名望,权势财富。就单单说舅舅对付出的感情,一定比你多。秦家只剩下小舅一个人了,小舅连个子嗣都没有,除了我和文礼就没有其他小辈了。他能给文礼最好的,给他想要的疼爱,给他想要的支持,给他信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些你能吗?你有放在心尖儿上的妻子,有捧在手心里的三个儿女,我和文礼都排在他们后面。就算以前没有他们的时候,也不见得您对我和文礼有多好。 以前您不看重文礼,只要文礼自己好好儿的就行。这次您却拿着文礼对您的孝心当算计,把他的功名前程当儿戏,让他十年的苦读落了空。您别说还有下次,三年一府试,他已经错过两次了。举人上头还有进士,他后头的事情多着呢,干嘛要在这上头耗三年。您这么做,我怎么敢把文礼放在你跟前,谁知还会不会有下次。 这些话我从没跟您说过,今天说出来也好。至于文礼,你不用担心。从小我也没在文礼面前说过您一句不是,他一直把您当父亲一样尊敬,不比别的孩子少一分,以后大概也不会。”于文敏说完这些话,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于文敏长吁了一口气,又道,“爹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说完也不等于家德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正堂上的父亲,他已经老了,都有白头发了。自己越长大,他就会越苍老,脸上爬满皱纹,鬓角落满白霜。 于文敏忽然觉得有些心酸,有些悲凉,看着远处变幻的云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阿爸活着的时候,你跟他怄了一辈子气,谁也不肯低头。可现在阿爸都不在了啊,他已经走了很久了!久到我都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您再对着我们赌气,还有什么用呢?他早就看不到了啊……” 于文敏说完不再回头,挺直了腰背,走了出去。 于家德愣了愣神,看着儿子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记起当年的秦靖华。那个人也是总这么挺直脊背,仿佛什么境遇也不能让他折腰,到死也不曾低头…… 清晨的阳光该是朝气蓬勃的,可在屋子阴影下的这个人,缺陷的无比落寞…… 沈柏骑在马上,马车上是今日祭拜用的东西。后头杨家的仆从驾着车跟着。 沈柏敲响于家大门的时候,是于文敏开的门。 于文敏见到沈柏就喊道,“沈叔叔,昨晚歇息的还不好,在这还习惯吗?”私下里于文敏和沈柏看起来要亲近许多。 沈柏也微笑着回道,“昨晚睡得还不错,这里可比北地待着舒服多了。” “沈叔叔,要不要进去稍事休息。”于文敏问道。 “不了,早点去祭拜老主君和二公子吧,将军千叮咛万嘱咐的。还是先去吧。”沈柏正色说道。 于文敏闻言也沉默下来,说道,“沈叔叔在这稍待片刻,我去喊二弟他们出来。”说完疾步朝里去了。 沈柏等了不到一刻钟,不待他打量完于家附近的景色,于文敏和于文礼一家人就走了出来。 沈柏昨天没有仔细看过于文礼的样貌,今日距离近了细细一看,才发现于文礼的脸庞与秦将军的相貌有五六分相似。果真是外甥像舅。 于文敏兄弟俩,一个脾气性格与秦家人相似,一个相貌像秦家人,倒也能慰藉秦将军的思念亲人之情了。 于文敏和于文礼说了让他也称沈柏为叔叔。因此于文礼上前行礼道,“文礼,见过沈叔叔,昨日怠慢了。”林子君在后头抱着于嘉泽,也俯身行礼。 沈柏也不惊讶,笑着伸手扶起于文礼来。说道,“这声叔叔我就不客气的受了,这礼就免了吧。”等看到林子君怀里的于嘉泽,笑容又深了几分。 于嘉泽见沈柏的笑容多了几分亲切,也礼尚往来的,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不是闲话的时候。 沈柏让身后的仆从从马车上取祭品香烛下来。东西似乎堆满了车厢,纸人、纸马还有马车、房子,更不提纸钱了。真是齐全,房子、车子、票子、仆人,齐全了,算的上富庶之家的配置了。 杨家的仆从也从车上取下香烛纸马,更多的是吃食,这都是于文敏记忆里阿爸喜爱的吃食。 于文礼没时间去县里,只是清早去野地里采来的新鲜的野花,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气,被林子君细细的整理好了,扎成几束,整齐的码放在篮子里。 于文礼接过大哥递过来的食盒,在前面带路。于文敏和沈柏也提着东西跟在后头,林子君抱着于嘉泽跟上,最后是杨家的仆从挑着不易拿的东西。 一行人慢慢向村西于家的坟茔走去。 于家人都葬在村西的土坡上,秦靖华的坟茔在东北角上,遥对着坡地下秦家老主君的墓地。父子二人遥望相伴。 于文礼年年清明、中元、冬至都会过来祭拜,所以墓地打理的很好,只是孤零零的看着甚是寂寥。 于文敏与林子君将祭品一一摆好,一壶清酒,两束野白菊,几碟果品,众人依次下拜,都红了眼眶。 这老主君不是于家人,不能葬在于家的祖坟里。只能在坡脚下寻一处安葬,遥对着坡上的儿子。坟头朝着东面定阳的方向。这位被命运坎坷凄凉的人,至死也惦念着亲人,想着家乡。 沈柏取出将军亲笔写的祭文,也不读出来,只是小心的打开,投进火里。再跪下一拜,说道,“柳主君,您莫再伤心了。将军明年将归,到时亲自来带您回乡与秦大人团聚。”说罢再拜,伸手洒下三杯清酒。 于文礼、于文敏也哽咽着说道,“阿爷莫急,舅舅很快会来接您回家了,您可以与祖父、大舅团聚了。” 于嘉泽在最后也闭着眼睛,诚心的祈祷,“您若有灵,请安息吧!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众人祭拜完,继续朝坡上走去。 秦靖华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于门秦氏。于嘉泽瞬间觉得,这太讽刺了。一个男人或者说以一个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这是很讨厌的。无论男女在自己的墓碑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写明,实在太可悲了!万恶的封建社会,于嘉泽又一次庆幸自己没重生成哥儿活着女人。 于文礼、于文敏俩人早已在坟前跪着泣不成声。两人一个三年未归不曾祭拜,并且终于完成遗愿,一个昨日读信的欣喜与感动又涌上心头,一看到墓碑眼泪就止不住了。 于嘉泽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想起自己连亲自祭拜都做不到的父母,心里也忍不住悲伤。不过经历过生死的人,反应要比旁人平淡一些。 于嘉泽抬头看到侧身避开于家兄弟二人的沈柏,眉头轻皱了一下。忽然想到这第二件事是什么了?自家阿爸的小舅,自己的老舅恐怕是想连哥哥的遗骨一起迁走,带回定阳。 即使不太明白这个时空的风俗,只看这墓碑上的刻字,就知道这事可不是好办的。不过于嘉泽这年纪,不用操这份心到时候让老舅自己想办法去吧。 于嘉泽想自家阿爷,那个别人话里自尊自傲的人,应该更想回道家乡亲人身边吧,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个于门秦氏。 北地,广阔的草场上。两骑骏马并肩飞奔过来,马上一人英武俊秀,有杀伐之气;一人仪容秀丽,气质狡黠。 秦靖烨勒住缰绳,停下了,对身旁的人说,“燕然,我知道,哥哥一定很不甘心嫁给那个姓于的,他那么骄傲有才华,跟那种人在一起怎么会开心。他只是为了秦家,为了……我一定会带阿爸和哥哥回家的,我也一定会带外甥,不,是侄子回家的。” 那个叫燕然的人专注的看着身旁的人,回应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第11章 落定 众人祭拜完,稍稍整理一下,便往村子走去。 于文礼脸色有些犹豫,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行人到了村口,于文礼踌躇再三,最终还是对于文敏和沈柏说道,“沈叔叔,哥。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我决定了,我愿意改姓回秦家。但是如果爹还是不愿意,你们也不要再争下去了,这样做只会让俩家更不和,我也更为难。如若爹不同意,就让我来和爹说,让小野改姓,至于我以后有了孩子,那就再说。我有办法说服爹,回去之后先让我和爹谈一谈。你们觉得呢?” 于文礼神情坚定,他心里知道舅舅一定对爹的所作所为非常愤怒。若不是有他们兄弟二人,舅舅一定会出手教训爹的。他不能看着俩家成仇,无论爹之前的所作所为多么不对,却还是养育了他二十多年,他做不到眼看着他再得罪舅舅,之后被舅舅为难。于家跟秦家比起来实在是不堪一击,王氏其实也没能把自己怎么样,弟弟妹妹们更是无辜。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牵扯了几十年,已经说不清楚了,到了现在自己这一辈人,才是最难做的。事实上阿爸已经不在了,爹也老了,再继续纠缠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所有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于文敏对自家弟弟的决定倒不是很意外,沈柏却有几分惊讶,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于文敏知道自家弟弟的性格,他不会让俩家的关系再恶化下去。这么做确实可以缓和俩家的关系,只要双方同意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就是不知爹会不会同意,舅舅会不会罢休呢? 沈柏倒不是没有办法让于家同意,民不与官斗,拿捏一个于家其实很容易。昨天的威胁已经说明了一切。将军想教训于老秀才也不是一天俩天了,不过是打鼠忌着玉瓶儿,不想让文礼俩兄弟为难。但在这件事上将军绝没有妥协的可能,秦家是真的无人了,将军不可能有后,必须让于文礼回秦家,否则秦家绝后,将军都无颜见列祖列宗。当年秦家二公子,立下这份契约,也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能不撕破脸皮当然最好了,于文礼这么在做,既能全了两家的面子,也达到了自己来的目的。孩子跟着走了,做父亲和阿爸的能不跟着走吗?至于再有了孩子,呵呵,凭将军和沈大人的本事,姓什么还用说吗?再者,于文礼回秦家也算是做将军的嗣子,心软重情的人总比攀慕富贵的人来的让人放心。将军再亲自教导小孩子,以后就不用愁了。 于文礼不知道二人心中所想,说完想说的话,看了一眼后头的林子君和儿子,就快步往于家走了。 沈柏一行人落在了后头,不过大家也不急,有意放缓了步子。既然于文礼有办法说服于老秀才,不用双方剑拔弩张,自然最好。那就拭目以待吧。 于文礼到家的时候,于家德就坐在正堂喝茶,像是在等人。 于家德看到进来的是于文礼,倒是有几分惊讶。不过他也没开口,只是低头继续喝手上那杯茶。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于文礼闭了闭眼,开口道,“爹,……” 等到于文敏一行人在外拖延了小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于文礼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于文礼脸色还好,只是眼睛更红了,眼皮也肿的更厉害了。 于文礼看到众人,直接对众人说道,“沈叔叔,哥,我已经跟爹谈完了,爹已经同意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再谈吧。哥,你去请叔伯族老过来,做个见证吧。”说完,从林子君怀里接过儿子,亲亲儿子的脸颊,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于家的堂屋里又一次坐满了人,各人心里都有几分揣测,一会儿会是个什么情形。沈柏老神在在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不理会旁人的小心思,心里却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于文礼、于文敏在下首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决定。于家德坐在上首,神色有点儿难看。唯有王氏脸上透出几分光彩来。 沈柏率先开口问道,“昨天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过了一晚不知于老秀才考虑的如何了?” 于家德定定的看了一眼沈柏,眼睛又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方沉声道,“确实,昨日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今天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不答应文礼改姓。” 于家德话音一落,屋子里安静的就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族老瞬间觉得头疼起来,这官司要扯不清了。沈柏倒是神色不变,一副你继续说下去,我听着的样子。王氏的脸色却难看了几分。 于家德就当没看见众人的神色变换,歇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秦家愿意让文礼上他们家族谱就上吧,可衙门里的户籍那儿文礼还是于家人,我们于家的族谱上更不会除了文礼的名儿。文礼的大儿子,我二孙子随秦家姓,以后文礼再有了儿子,再随我们于家姓。你若是同意,那这事就这么决定了。要是不愿意,那咱们就耗着吧!”于家德说完这些话,咳了两声,好似这话费了他很大力气。 于家的族老和里正互相看了看,凑近了低声说了会儿子话。然后三叔公和里正开了口,“就这样吧,只要你们俩家愿意,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只管给你们做个见证。” 沈柏微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什么结果?只要文礼少爷改了姓,以后他的孩子不都是姓秦吗?你现在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把我们秦家当什么了,随便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于家德抬眼盯着沈柏说道,“这样还不行,那你还要如何?” 于文礼听到这里有些着急,起身想要说话,被于文敏拉住了。于文敏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于文礼犹豫了一下,还是听哥哥的又坐下来。 沈柏轻笑说道,“我来说,那自然是文礼少爷自此就是秦家人了,秦家族谱一定会上的,衙门里的户籍想改自然也容易得很。那凭什么不改呢?”沈柏说到这里,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气氛一时僵持下来。于家德和沈柏谁也不开口。 “文礼,你是怎么想的?”三叔公朝于文礼问道。 于文礼闻言站起身来,话还没说出口。于家德就突然开口道,“不用再说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他是朝着沈柏说的。 于文礼惊讶的望向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句话。比于文礼更震惊的是于文敏。于文敏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愿意答应,脸上是遮不住的惊讶。 于文敏想几乎想开口问为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个固执了大半辈子的人,他的父亲,老了老了却突然服了软,低了头。于文敏忽然想到他是后悔了吗,终于肯承认他错了、后悔了,所以肯放手了吗?可是最该看见的人却永远也看不见了。于文敏沉默的坐回了原处。 在场的人都很惊讶。于家德却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又说道,“如果想立字据,就写好了拿给我,我会签的。”说罢,不再看任何人,起身往里头屋子去了。半路却回头,又说道,“于家的族谱上文礼的名字会一直在,想回来了,随时都可以回来。”说完这句话,于家德的背影瞬间垮了下去,像是老了好几岁,又像崩塌了某种坚持。 众人回过神来。都看向沈柏,等他的反应。 沈柏最先回过神来,眼神示意于文敏带于文礼出去。等到于文礼二人出去了,这才对在场众人说道,“还请诸位稍待,在下写好字据,请各位签上名字,按个手印。” 屋里的情况于文礼已经不知道了,也不去想了。他心绪平静不下来,对于文敏说道,“哥,爹为什么会答应了。明明我和他已经说好了。为什么?” 于文敏看着弟弟,语气缓慢却清晰的说道,“他大概是后悔了吧。一直不答应是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阿爸。今天他不想你为难了,所以答应了。文礼什么都不要想了,无论怎样你都是爹的儿子,这是谁也割不断地。如果舍不得,以后就常回来看看他。” 于文敏的声音越来越飘忽,越来越遥远。于文礼头脚有些轻飘飘的,仿佛树没了根、离了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该落在哪儿? 如果于嘉泽知道他此时在,就能告诉他爹,因为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是家又不是家了。即将远离故土,远离熟悉的亲人朋友,远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自己也许都不是自己了。这种感觉没谁比于嘉泽更能体会了…… 于文敏已经走远了,于文礼还呆愣在原地。忽然他感觉腿被人抱住了,低头看到了自家儿子正抱着他的腿,“爹,我和阿爸一直都在等你呢?” 于文礼蹲下身,与儿子额头碰额头,说道,“儿子,我们去找你阿爸。”有他们在,哪里都能是家…… 第12章 离开 于嘉泽躺在自家阿爸的腿上,享受自家阿爸的洗头服务,虽然姿势不怎么舒服。你可以想象仰躺在人腿上,只有头垂下去,有多难受。于嘉泽在古代生活之后才真的明白,一个小小的个人卫生想要保持有多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在乡下。每日土里来灰里去,比不得现代的农村舒适方便,和城市更是没得比。于嘉泽花了很长时间来忍受这种种不便。 于嘉泽已经五天没洗头了,放在现代一个农村糙汉子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谁让这是古代呢谁让古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顶着满头长发呢?于嘉泽现在勉强算是垂髫小儿,头发盖过耳朵和后颈,半长不短的扎起来之后碎头发乱钻,既爱遮住眼睛又是扎的脖子痒痒。每当这时候于嘉泽就无比怀念自己在现代利干脆落的板寸头,可惜这辈子是别想了。 于家连日忙乱,气氛僵硬,于嘉泽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头发,打扰自家阿爸和爹爹。距离那日已经两天了,于家众人看似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和宁静。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于嘉泽一家三口在十里村待不长久了。 于文礼已经不去县里的书塾了,他明白在沈柏一定会带自己一家人去定阳。现在不过是宽限几天,让自己梳理好情绪,安排好手头的事情,向亲朋好友告别而已。 于文礼第一次府试落榜之后,便在书塾里兼任教初入门的学生识字读书,赚的银钱虽少,好歹也能减轻一些家里的负担。自从落榜之后,家里就只给一半学费。剩下的一半就是靠自己和子君辛苦抄书积攒的银钱了,日常用度偶尔还需要哥哥的资助。有了孩子之后,就更是度日艰难了,家里吃穿虽不会短些什么,但是东西王氏绝不会多给一分,好东西他们一家更是摸不着了。本想着今年中举之后,日子定会好起来,谁能想到……想到这里,于文礼摸摸额头,昨日的酒劲还没下去,头可真是疼得厉害! 于嘉泽忍到今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早起来看着天气不错,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又不起风,真真的适合洗刷洗刷自己,去去自己身上的泥。趁着午饭的时候,于嘉泽点亮不了撒娇卖萌的技能,就只能厚着脸皮磨着林子君给自己洗头。倒不是于嘉泽不想自己动手,实在是现在的身高能力不允许啊,要是让于嘉泽自己来洗,脚下一个不稳,就会倒栽进水盆里,这里可没有淋浴喷头,可以让你站着洗。 再者说这里大人可不会任由孩子自己洗头的。这里的村子或者大多数地方的习惯就是如此,不兴给孩子勤洗头,甚至大人也是如此。倒不是乡下人粗俗不讲究干净,而是这时候条件实在太差,不仅是房子保暖功能差,而且冬天取暖更是不容易,最主要的是医疗条件差,很多病治不了或者来不及医治,再者还有穷人看不起病。因而多数人只能按着前人的风俗平时多注意预防。很多人都认为小孩湿着头发,容易着风落下头疼的毛病,天冷的时候还容易的着凉得风寒。在这里一场风寒可能会要人命的,于嘉泽的四叔就是一场风寒的送了性命的。现下人们都是长头发,平时的清洁都是用梳子先把头发梳透捋顺了,再用篦子清除脏东西和头皮屑。 不过于文礼夫夫俩都是读书识字的人,比村中人多几分讲究,也更爱打理自己。当然也会好好打理自家孩子。所以于嘉泽比别人家的孩子要干净许多。只不过最近家中忙乱,谁也没这个心情和时间收拾自己和孩子。 林子君经孩子一磨,也发现连日忙乱,有些疏忽了孩子。今天看着天气好,日头足,就答应给于嘉泽洗头,顺便一齐再洗个澡,再过上一段时日天气转凉,洗澡就不这么方便了。 午后的正是阳光最好,温度最高的时候。林子君将洗大件衣服的大木盆摆出来,放在日头底下晃一晃。再倒上凉水,烧好热水对好温度,将白白嫩嫩的儿子剥光了放进去,下手好好揉搓一番。于嘉泽的内心是崩溃的,可恨现在自己无力反抗,只好忍着羞赧任自家阿爸摆弄。好不容易洗完了澡,擦干净身上的水,套上了衣服。林子君又将于嘉泽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换了小盆来洗头。虽说这个姿势有些难受,可当热水湿了头皮的时候,于嘉泽还是感觉十分舒服的,闭上眼任阿爸的动作揉搓。 林子君用晒干的皂夹泡在水里,给儿子洗头,又用了些头膏搓了搓儿子的头发。他的手指穿过头发,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头皮,于嘉泽忍不住舒服的轻哼了一声。林子君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样的时光真是温馨又美好。 林子君抬头看向坐在门口的夫君,却看到他正在捏着眉心。不由得开口道,“明知你一喝酒就头疼,还喝那么多酒做什么?现在头痛的受不了了吧。”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几分。 于文礼听了夫郎的抱怨,也忍不住苦笑道,“这哪里是好推脱的呢?我要离开书塾,总得跟师长朋友告别一番,谁成想大家一起灌我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酒后头疼的毛病呢?实在是禁不住他们歪缠。” 于文礼不能喝酒,只能浅饮几杯。多喝一点,当下不觉得怎么样,过后就会头疼的厉害。喝解酒茶、解酒汤都不管用,只能生生忍着,时间长了才会没事。倒比旁人大醉一场之后,还受罪的多。平日里林子君时常叮嘱,自己也多注意,不会多喝。昨日去县里向书塾的师长和朋友话别,朋友多灌了几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子君快手快脚的给儿子洗完了头,用棉布巾仔细的吸水擦干,又换了一条包住儿子的头。起身一手抱着儿子,走过去拉起还在门口揉眉心的于文礼,把他拖进屋里。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儿子放到床上,又让夫君躺在外侧,上手给他揉太阳穴,手指□□头发里,松松紧绷的头皮。 经林子君的按摩,于文礼紧皱的眉心舒展开了,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于文礼闭上眼,舒服的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于文礼突然开口道,“子君,我们要走了。也不知定阳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府城的花费定要比县里贵上许多,去了之后,我能不能养活你和孩子。我不过一个秀才功名,放在县里还有几分看头,到了府城就什么都不是了。” 林子君闻言,手上的力气轻了几分,回道,“你急也没用。到时候看看再说。不管怎样咱们一家人还会活不下去不成。”说到这儿,林子君停了一下,方继续说道,“有些话,可能不太入耳,你要不要听?” 于文礼闻言睁开眼,向上瞅了瞅,说道,“我们一家人有什么不可说的。说来听听,不中听也没关系。不入耳的话,才是实话。你不必怕伤我面子。说吧。” 林子君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于文礼拉起来。说道,“去了府城,我们一家定是要住到秦家的,你改姓之后就算是秦家的少爷,舅舅的嗣子了。若不出意外,以后我们会一直住在秦家。舅舅自然不会饿着我们,衣食住行一应舅舅都会负责。你也不要气短,事实便是如此。到了府城旁的都不必管,也不用插手秦府的事物,当然我们也不能被下头的人欺负了。 子熙,你最该做的就是就是好好读书,见识见识府城的风光。我们一家都得开开眼界,去去身上的土气。有机会可以托大哥为你寻府城的好书院,看一下里边读书人的本领有几分,补足你的不足之处。三年之内,把考中的几率提到十成十。三年之后博一个好名次。方不辜负大哥的期待,也为秦家和舅舅增光。这之后再谈别的。是继续再进一步,还是做别的,到时候舅舅回来了,也可以请舅舅帮忙参谋参谋。” “子君你说的对,是我魔怔了。一心想着以后只有我们了……我听你的,我得好好定定心神,想清楚了。”于文礼叹道。 “子熙,你不是魔怔。我知道你是担心不能照顾好我们,怕拖累大哥,也怕舅舅不喜欢你。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到陌生的地方,和未见过的亲人在一起,人都会有几分忐忑。 我知道你不热衷名利,也不想做官。我知道你的打算,你一直想有了功名之后,有了世人眼中的认可,开个书院教书育人,继续做学问。而且你的脾性也不适合为官。 你是担心舅舅不满意吗?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和舅舅说啊,舅舅也不一定强求你为官。亲人之间彼此敞开心胸,互相坦白也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是小辈,你就当像儿子一样向舅舅撒娇好了。”说道这儿,林子君也笑了出来。 听到这里于文礼也禁不住笑起来,说道,“你把我当小野哄了吗?我这个年纪,如何能撒娇?你说的很对,我们既然要与舅舅成为一家人,早些说开了才好。一直瞒着反倒没什么好处,也让舅舅早些做盘算。 再不济,就把小野送给舅舅□□去,看舅舅能不能教个合心意的人来?” 林子君听了,反倒止住笑,看了看已经迷迷糊糊的儿子。说道,“那怕是行不通了。三岁看老,咱们儿子可是个散漫人,性子恐怕比你强不了几分?也不知能不能教出来?” “呵呵,如果真是不行,也不强求孩子。小野不行,我们就再生几个。舅舅还不到四十,有的是时间。多生几个总有一个能入得了舅舅的眼。”于文礼忽然坏笑一下,说道。 林子君也不脸红,坐在那里坦然说道,“这样也不错啊!”说完,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两人不知道的是,今天的谈话一语成真,在今后变成了现实。 第13章 启程 当天晚上于文礼主动去找自家大哥,询问离开的日期。 于文敏对弟弟的晚上突然过来,微微有些惊讶。见他有话要说,便笑着放下手中的书。 于文礼坐在自己常做的位置上,摸了摸用惯的书案,东西有些老旧掉漆了。可于文礼还是很喜欢这张书案,这张书案陪他度过数不清的夜夜苦读的时光,见证了他的汗水和欣喜,如今却要与它告别了,再见时不知它还在不在?还有窗外的梧桐树,还是自己出生那年,阿爸亲手栽下的,如今已经亭亭如盖了。这家里的一砖一瓦,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于文礼都很熟悉,如今却要离开这些熟悉的东西了…… 于文敏看弟弟开始望着窗外发呆,窗外梧桐树枝叶随风微微的晃动,窗户上的树影也摇晃起来。“这棵树还是你出生那年,阿爸亲手栽的,如今都这么大了?” 于文礼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也笑道,“是啊,都这么高了!早些年小五还爬这树,说要看看树上有没有鸟窝?现在秋阳可不想着爬了,太高了。我记得前院栽的桃树,是大哥出生的时候,阿爸栽的,那树结的桃子味道不错。” 于文敏也笑着说,“嗯,结的桃子又脆又甜,你和村里的那群孩子都爱吃。每年不等熟透了,你就去偷摘着吃,偏偏桃毛又弄得你痒的大叫,然后就被阿爸发现了,逮着你拧你的耳朵。说你明明怕痒,还自己去摘,然后阿爸会牵着你的手,给你用皂豆儿洗上好几遍,你才不喊痒了。结果你下次还这麽干! 你还怕虫子,一看到有虫子,不管坏没坏,你就把桃子扔到外边大狗的食盆里,狗又不爱吃桃子,大人看到了就骂你浪费。你还回嘴说,你怕虫子钻到你肚子里,要让狗把虫子咬死,那虫子才多大啊,比家里狗的牙缝还小!呵呵!如今想起来你那时候还真是调皮捣蛋,逗人发笑。”说完,于文敏像是想起来那时候弟弟一副我说的最有理的模样,不禁又笑起来。 于文礼也不否认,这大概是记得比较清楚的几件件蠢事了。于文敏笑得舒心,于文礼的笑容也轻松了几分。 于文敏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那是兄弟俩最开心的日子了,阿爸一走,后娘进门,俩人就再也没有那么放肆的时候了。于文礼也想到这里,也笑不出来了。后来那颗桃树,越长越大,占了小半个院子,王氏嫌站的地方太大,想要砍掉。大哥不等别人来砍,自己拿着斧头砍断了树干,喊了村里的木匠来拖走。把树干打成几件小家具和木盒,成婚时带走了,还留给自己几个小核雕。 这颗梧桐不过是因为长得好,在窗子这里正好是一小片树荫,夏天可以遮住大半的太阳,冬天挡日头不太厉害,栽的位置正正好。也不知自己走后,它还能不能继续长下去。 于文礼沉默之后,开口问道,“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我,我和子君会收拾好东西的。” 于文敏想了想道,“沈叔叔原本想今日就走的,我想等你自己来和我说。现在你来了,那就后日走吧。大件的东西不必带着,到了定阳秦家,是家里什么都不缺。衣服这些也只带几件换洗的就好,等到了定阳都要重新置办。其他的东西你们看着办吧。路上需要的东西,沈叔叔和我也都准备齐全了。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让人去准备。” “我相信哥,哥从小就周全能干。我和子君都好说,只是得准备些小野能用的东西,以备万一的药丸子等等。”于文礼想了想说道。 “嗯,药丸子倒是准备了一些,大人小孩儿的都有。我让人买的奶干儿不知买到了没?行了,东西我会准备好的。你和子君商量一下,还有什么需要的,再来告诉我。” “好,我知道了。哥,你早点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好,你也早点歇着。” 于文礼回到自家屋里的时候,林子君正在收拾旧衣服,准备把穿不着的,送给村里有需要的人。 林子君看到于文礼进来,便问道,“说定什么时候走了吗?也不知来不来的及,把东西都规整一遍。想着没多少东西,这一翻腾,零零碎碎的东西倒是一大堆。” 于文礼走过去帮他把床上的东西收起来,说道,“后天走。明日我和你一起收拾下东西,带走的东西不必太多。够路上用的就行,到了定阳大哥和舅舅府上一定会准备东西的。 屋里的大件都不必动,就这么放着吧。衣服和用的,你愿意留给弟妹和小妹就留给他们,送给相熟的人也行。还有书房,你喜欢的书,愿意带走的,记得早点去拿到屋里来。我明天把书房的东西整理一下,除了带走的都留给五弟。 若有时间,你要不要去那边说一声?” 林子君停下手里的动作,叹道,“不必去了,去了知道我们往府城去,我那姑姑,说不得要贴上来,从你是身上刮一层好处来呢!我家里那头以后就算是没亲人了!” 于文礼听了也不意外,略过不提,继续收拾东西。 林子君另起话头说道,“不提旁人,单看弟妹这几日就找了我好几回。我们这还没走,就想着为以后寻好处来了。被我挡了回去,也不像往常一样甩脸子,告黑状去了。可她越是热情,反倒让人越不舒服,倒不如学婆婆冷淡些,日后还多念几分情谊。” 于文礼知道,林子君还为那日扔下孩子一个人的事情生气,只是隔了这些天,想吵都吵不起来了。不过也是,平日里处的就不如何,这时候贴上来,更让人生厌。于是说道,“你若不喜欢,就别理她了,反正只有一日的时间了。家里的弟弟妹妹,有机会自是要照拂的,多说无益。倒不如学五弟和小妹,送些东西来,做个纪念来的让人欢喜。” 林子君道,“你心里有谱就行,小妹还好,日后添份嫁妆,见面的时候,恐怕不多。倒是五弟来日府试,到定阳去,需要帮忙的时候多着呢。五弟是个明白人,不会寻我们的麻烦。唯有三弟,可别被三弟妹鼓动着,做出什么事来才好?” “想那么远做什么?你就是爱操心。行了洗漱一下睡吧,不早了。明日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第二天整日的忙乱过去,东西都收拾清楚了。路上需要的东西也打包放在了桌子上。明日就是启程的日子。今夜许多人难有好眠了。 九月初八一大早,于文礼夫夫二人就早早起来,收拾清楚。快早饭了才把于嘉泽从被窝里拖出来,洗漱好了。在堂屋里,于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门外沈柏已赶着两辆马车等在门外,东西也已经放到车上。只等于文礼一行人出来便可启程。 于家堂屋里,于嘉泽今日穿了一件长衫。此刻,于文礼撩起衣摆,朝坐在正堂的父亲磕了三个头,说道,“爹,以后多多保重身体,儿子会常回来看您的,您要……”话说了一半,于文礼就红了眼眶,说不下去了。无论曾经敬也好怨也好,今日的分别,过往无需再提。 林子君和于嘉泽跟在后头,也磕了头。于文敏也行了礼,对着父亲说道,“爹、娘,多保重,有事写信给我和文礼。” 于家德这几日仿佛老了几岁,面容有些憔悴。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儿子、孙子,挥挥手说道,“走吧,走吧!一路小心!记得常回来看看就好。我……爹就不送你们了。去吧,小五代我送送你哥哥们。” 无论怎样,于嘉泽现在已经坐在马车上,马上要离开这辈子还没走出去过的小村庄了。身后是已经看不清楚的两位叔叔和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前方是漫长的前路。于嘉泽不知自家爹爹和阿爸如何,他心里无端生出些兴奋和恐慌来。不知未来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第14章 初遇 在现代大多数普通人可以出门旅游,都是十分开心的。因为旅游代表着可以观赏美景,吃吃美食,放松心情。而且还代表着你有钱有闲。当然这之前有个前提那时大多景区、景点——交通方便。这可是旅游前需要考虑的很重要的一点。 现在于嘉泽正在亲身体会,交通不方便的滋味。于嘉泽把去定阳的看做长途旅游,有自己这个小孩儿在,一定不会赶路。路上可以看看风景,顺带体验一把古代的客栈。可于嘉泽还是低估了古代旅途的辛苦,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条件。 古代的马车乘坐起来没那么舒服,车厢内除了开门的一侧,都是贴着侧壁架着木板,方便人坐下。你可以想象作者的是硬木板(坐垫这个可以有,但能跟现代的车垫比吗),靠着的还是硬木板,车轮子还是硬木头的。土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时不时的颠簸晃动,里面的人很容易磕碰着。于嘉泽一上车就发现车窗狭小,里面显得闷暗。想看外面的风景还要自己打起帘子来看。不等他细看外头的景色,马车一个晃动,于嘉泽脑门就和车壁来了一个亲密接触。于嘉泽不能强求车子稳当,直接爬进阿爸的怀里,厚着脸皮找个人肉垫子。可惜人肉垫子也解救不了于嘉泽,不到一个时辰于嘉泽已经头昏脑涨,想反胃了。上辈子从不晕交通工具的于嘉泽晕车了!这辈子第一次坐车,就光荣的晕车了! 于嘉泽晕晕沉沉的时候还想着,在古代马车已经是高级交通工具了,自己年纪小还没机会体验农村的驴车、牛车。呵呵,简直不能想象。 不仅是于嘉泽,连于文礼都难受的厉害。林子君见一个两个的这样,忙去后面车上跟于文敏讨了一罐酸梅过来,让着父子俩一人含上一颗。把剩下的梅子收好,林子君心疼的把儿子拦在怀里,给他捏头。又有些忍不住嘲笑自家夫君道,“你成日里做村里的牛车往返县里,四面敞着吹风那都受不了,怎么坐上这金贵的马车反倒成了这副模样?” 于文礼含着梅子好受了些,闻言笑道,“可不是吗?四面漏风的牛车都没事,这舒服的马车怎的就受不住了呢?” 于嘉泽趴在阿爸肩上翻了个白眼儿,这就跟现代有人能做拖拉机、货车后车斗,却没福气做舒服的轿车一样。气流不畅,闷得。再有其他原因,就是个人体质问题了。于嘉泽曾经的好友就是这样,大家一起出门,别人打的嗖嗖的走了,他还得四处去找漏风的摩的坐,还自我调侃道:咱这身子,真是贱的很哦! 于嘉泽迷迷糊糊的被抱下马车,感觉进了一个有些乱的屋子,直到听到一声,“店家”,才惊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看看这古代的客店是怎样的。没等于嘉泽上下眼皮儿费力分开,一块湿毛巾糊到脸上,于嘉泽彻底醒了过来。 林子君看到儿子醒了,与儿子抵着额头,试了试没发烧才放下心来。 已经过了晌午,林子君叫醒于嘉泽是要吃午饭了。就在这野店里,买碗热汤,再来一碟青菜,再拿出自带的酱肉,就着馒头一顿饭就对付过去了。于嘉泽一行人,也只有于嘉泽面前放了两个鸡蛋。听刚才的伙计说这鸡蛋要十文钱一个。于嘉泽知道平日村里一文钱就可以买两个的鸡蛋,看来他们离村落人烟已经很远了。这里不是于嘉泽想象中的客栈,不过于嘉泽打量一圈儿,就明白了这是古诗中常提到的野店。 “野店一声鸡,萧萧客车动”。古时候的野店一种和现代影视剧中的客栈相似,是行路上供行人歇息,提供吃喝住宿的地方。另一种更像现代公路边的小饭店,只供旅客吃饭歇脚,没有住宿。当然无论哪一种条件都不会太好,这个“野”字,就表明了四周人烟稀少,自然条件就好不到那里去了。 这家小店只有三间茅屋,桌椅条凳都是摆在外边的棚子里的,也不过四五张桌子,除他们外只有三两个歇脚的行人。于嘉泽想到这条路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段,自己这些人下午还得赶路,也不知晚上有没有住宿的地方? 于嘉泽这边儿刚想着,晚上住哪里。沈柏这边就走过来,直接坐到于嘉泽这一桌。离了十里村,沈柏也就不张口少爷闭口公子了,看来沈柏的身份地位应该不是管家、幕僚这一类的,更像亲近的下属。 沈柏对着于嘉泽笑笑,就扭头对于文礼和于文敏说道,“这不是去定阳普通人常走的路线,是镖局、行商抄的近路,路上很安全,就是人烟少点。下午赶路就能到万安县,晚上就有客栈住了。明日走官道,就不像今天颠簸的厉害了。” “都听您的,您安排就好。”于文敏回道。于文礼也表示随沈柏安排。众人歇了小半个时辰,就开始赶路了。 晚上于嘉泽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的房间里,这次下车的时候于嘉泽一点意识都没有。晚饭也是在房间里吃的,洗漱之后于嘉泽睡在了传说中的天字号客房的床上。实话说于嘉泽觉得这客房还算不错,不大不小,整洁干净,被褥用的是自带的,就不知道原来的干不干净了,有没有味道了。快睡着的时候还在想,这样的条件,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于嘉泽昨晚还想着参观一下古代真实版的客栈,早上醒来却是在马车上了。于嘉泽有些可惜,不过想到以后还有机会,也不在多想,扒着窗户开始看着的野外风景了。 官道是古代官马大道的简称,古代官方也称为驿路,沿途设驿站。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国道。一般以京师为中心,连接各省的主要干线,各个省府之间也互相沟通,一些重要的军事经济城镇也会有官道,以便军令通达、来往顺畅。 官道自然是平坦顺畅的,马车做起来也舒服了许多。一路上的行人车马要比昨天路上的多的多,看来定阳府会很热闹繁华。于嘉泽不禁可惜自己现在还是个文盲,古代也不像现代那么多地图、地域介绍。精细的地图在古代也算一种军事机密了,这样就不能靠自己翻书知道这个秦朝的疆域和地理环境如何?自己所在州府又在什么位置? 赶了一天路,天快黑的时候,于嘉泽正坐在马车地板上,摆弄一副木质的七巧板。忽然听到前头喊“停车”,于嘉泽有些奇怪,这时候不该停车?刚不是说过了,还要大半个时辰才到落脚的地方吗? 于文礼打开车门,问赶车的车夫说道,“出什么事了?”。 车夫是个健壮的汉子,长相端正,这两天总爱逗于嘉泽,还给于嘉泽讲北地的见闻。 车夫已经去前头转了一圈儿回来,听到于文礼问询,忙解释道,“前头有马车坏了,堵住了前路,沈先生已经派人去帮忙了,一会儿就能走。小少爷待会儿可得坐稳了,这天色不好,马上要下雨了。等路通了,马车就得跑起来了。” 于文礼听了放心心来,问道,“你们赶车有雨具吗?” 车夫闻言爽朗的笑起来,“哈哈,多谢您的关心,有蓑衣斗笠呢,我们都习惯了,您不必担心,快回车里吧。都刮起风来了。” 于文礼也笑起来,退回车里去了。 果然没多久,马鞭声响起来,车夫喊道,“坐稳了!”。“哒哒”的马蹄声急促的像鼓点一样,敲击着地面,马车速度也越来越快。于嘉泽这才知道这两天的速度,还真是挺慢的,说是赶路也没有快到哪里去?这才是赶路的感觉,策马飞奔的速度。 外面风越来越大,刮得树梢哗哗响,窗缝钻进来的风,吹得于嘉泽脖子发凉。紧赶慢赶,马车总算赶在雨点落下来之前,进了驿站。 今晚于嘉泽一行人住的是驿站。古代六十里一驿,差不多就是一天的路程,中间还有十里一个的铺。驿站可供官员行旅过夜,当然官员和行旅住的就不是一个档次了。如果没有官员过夜,普通人多花些银子也能住到好房间。 于嘉泽一行人运气好,驿站里虽然有了不少避雨的人,倒是没有官员。于嘉泽不知沈柏给驿站的驿丞看了什么凭据,反正他们一群人住进了最好的几件房间。 驿站避雨的人多,厨房有些忙不过来。林子君亲自去厨房,花银子买了些蔬菜,又借了灶头,做了一锅姜汤和几道小菜,端到楼上来。于嘉泽用热水洗过手脸,被摁住灌了一碗姜汤。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还是不喜欢姜味儿。 于嘉泽泡完脚,钻到被窝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紧紧被子,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 于嘉泽还没睡着,就被外边的响动闹醒了,裹着被子爬起来,小声喊着,“阿爸。”于嘉泽想问问是不是出事了,结果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于嘉泽自己套上衣服,爬下床穿上鞋子。外边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于嘉泽打开房门,觉得外边安静的奇怪,顺着走廊往前走,转过墙角,蓦地发现面前出现了两双精致的靴子。 于嘉泽抬起头,发现是一个俊秀的男子,牵着一个漂亮的小正太,衣饰华贵。“非富即贵。不,应该说一定是权贵之家”,“还好我没有叫出来”,这是于嘉泽脑子里浮现的念头。 于嘉泽惊讶了一下,直接张口喊了一句,“叔叔好,小哥哥好”。于嘉泽不知道贵族阶级怎么称呼已婚的哥儿,也不知眼前气度非凡的俩人是什么身份。自己这个年纪装乖卖巧,喊叔叔、哥哥,总归没错。 于嘉泽到底不是三岁无知小孩儿,表现的太平静了。雨夜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小孩子第一反应不该是害怕吗?或许也可能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这位年轻的贵族哥儿,脸上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反倒俯下身来,笑容和煦的轻声说道,“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外面冷快回屋里去吧。”停了一下回头问带路的人说道,“这孩子的双亲呢?” 他身后随着几位侍从,其中穿着驿站标记的侍从,低头恭敬的回道,“回大人,俩位去腾房间出来……” 年轻的哥儿,眉头轻皱了一下,打断侍从道,“去把这孩子的双亲寻来吧。” 于嘉泽面前这个面容精致漂亮的小正太,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化,冷着一张脸。于嘉泽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因为他不知道一个孩子现在该有什么表情。俩人就这么脸对着脸,面无表情,像是在比“三二一,木头人”。 年轻的哥儿看到俩人的表情忽然笑起来,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实。“真实有趣儿的孩子!”。动动自家儿子的小手,问道,“真哥儿,想和弟弟玩吗?” 不等叫真哥儿的孩子说话,于文礼、林子君已经从走廊那头儿,疾步走过来。林子君眼光看到孩子没事,脸色瞬间缓和起来。到了跟前俩人却先向这位年轻的贵族行礼。 年轻哥儿抬抬手,温言道,“不必多礼了,快带孩子回去吧!”说完带着侍从转弯往前去了。 林子君忙上前抱起孩子,摸摸孩子的手发凉了,握住孩子的手。对想开口的于文礼说,“先回房吧,再说吧。孩子手冷了。” 两人抱着孩子回到房间。林子君先亲亲儿子脸颊,问道,“小野,吓到了没有?阿爸是有事出去了,下次一定不留小野一个人,在房间里。以后小野也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乖乖待在房间里,等阿爸回来,知道了吗?” 于文礼摸摸儿子的头说道,“乖儿子,听你阿爸的话。” 于嘉泽心里再一次感叹自己年纪小,真麻烦。嘴里却乖乖说道,“阿爸,爹爹,我知道了。”顺便撒娇一下,阻止双亲的继续教育,“阿爸,我困了,你陪我睡吧,好不好?” 林子君听了,为于嘉泽脱了外衫,脱了鞋子,放进被窝里。轻拍着哄儿子入睡。 然后,于嘉泽这一次没能抗住小孩的生物钟,就真的睡着了。打算听一耳朵双亲的谈话的打算,只能在梦里了。 第15章 玩伴 半夜雨停了,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所有人都被困在驿站里,除了有急事需要赶路的人,路上看不到几个来往的行旅。 于嘉泽一家人简单的用过早饭。于文礼夫夫二人一个看书,一个写字,气氛融洽。于嘉泽这个电灯泡百无聊赖的在床上打滚。乖孩子,就这点不好,不大会引起双亲的注意。于嘉泽也做不来寻常孩子吵闹撒娇吸引大人的注意,只好一个人继续无聊下去。 “咚,咚咚”,外头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平静的气氛。林子君放下手中的书,对于文礼说道,“大概是哥哥,我去开门。”于文礼也停下手里的笔,笑道,“正好让哥哥看看我的字。” 门打开了,却不是林子君二人以为的大哥,也不是沈柏带来的人,也不是驿站的配军,是个陌生的面孔。林子君打量了一下来人,惊讶的发现是昨晚那位贵客的随从。 不等林子君收回惊讶的表情,来人已经客气的行礼,说道,“小人见过秦家少君,我家主人想邀贵公子过去做客,不知小公子醒了没有?”来人用语十分客气,语气却有些不容拒绝。 于文礼此时也走到门口,扶助林子君的胳膊,客气的回道,“承蒙贵人相邀,小儿年纪尚幼,自幼长在乡野,不通礼数。难免惊扰到贵人?恐怕不宜前去。还请见谅。” 来人听了也不恼,拱手朝于文礼客气道,“小人见过秦少爷。昨夜主人已见过小公子,很是乖巧懂事。我家二公子与小公子年纪相仿,正好做个伴。两位不必担忧,我家主人很是和气,断断不会为难小公子的。” 于文礼听到这里,也知道再拒绝下去就要得罪人了。昨夜已沈柏暗地里告知了年轻公子的身份,对方身份尊贵,就是秦将军在这里也得客气回话。今日对方就打听清楚自家的身份,开口称呼是秦少爷,于文礼就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了。那年轻公子至少有一半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才邀自家儿子过去。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于文礼只得答应道,“还请稍待片刻,我去为小儿换身衣服,就带他出来。”来人笑着点头道,“小人在此稍候。” 于嘉泽当然听到了门口的谈话,心里也猜到对方的身份恐怕不是一般二般的高。于嘉泽倒没想对方与自家有什么挂碍,他更郁闷的是自己真的不会陪小孩儿玩啊?自己本来就是个伪小孩儿,只是皮囊看着鲜嫩罢了。上辈子自己也不招小孩儿待见!尤其现在双方身份还不对等。真是,愁啊! 于文礼拉着林子君回到屋里,互相对视一眼,发愁叹气。也容不得二人多想。林子君去为于嘉泽找一身齐整干净的衣服换上,又整理他的头发。打理好了,上下看看什么问题之后。于文礼才蹲下来,对自家儿子道,“小野,一会儿去你要去和一个小哥哥玩,不要哭闹,要听大人的话,知道了吗?” 于嘉泽这个年纪,说多了孩子也不懂,告诉他听话就行。于嘉泽乖乖的点点头,说知道了。尽管知道自家孩子从小乖巧听话,不爱哭闹,于文礼夫夫也忧心不已,孩子走了之后就坐立不安。谁也没心情读书写字了。恨不得自己与孩子同去,可对方不请他们,二人也没底气要求陪孩子同去。毕竟对方是定阳王的王君,定阳王不仅仅是身份尊贵,而且还是是舅舅秦靖烨的上级! 于文礼夫夫焦躁的心情,于嘉泽自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正在十分投入的学认字,老师当然不是昨晚见过的那位年轻贵族,他现在还不知道身份的定阳王君。而是那个精致漂亮,一直冷着脸的小正太。 于嘉泽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终于知道了怎么区分,爷儿和哥儿。也就是外表相同的男人,谁是可以生孩子的那个。单单从外表来看,哥儿相对面相柔和,身材一般不会太高,体型略微单薄一点儿,发饰上复杂一些。当然事无绝对,毕竟男女差别之大,还有人男生女相或者女生男相呢!最直接、最不会出错的就是看手腕,哥儿的左手腕上会有颜色、形状不同的印记。自家阿爸的就是粉色的花蔓,而眼前的小正太是朵半开的红色莲花。当然古代人一年四季都是长袖子,你不能拉开人家衣服去看,那就等着被揍吧。所以另外一种判断方法就方便多了,就是哥儿会选一个耳朵穿耳孔戴上耳钉,这就很容易认出来了,但是相对作假也就容易了。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作假,直接看耳朵就知道啦。 于嘉泽眼前的小老师左耳垂上,就戴着一颗金质莲花状的耳钉。不过于嘉泽看到人家的手腕上的印记,是因为刚刚小正太递东西的时候看到的,可不是扒人家衣袖看见的。 于嘉泽随着侍从进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就被迎面而来的贵气和豪气冲击了一番心神。这是于嘉泽重生以来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社会的不平等,封建阶级的阶级存在。因为屋子里有人正在跪着回话,上做的年轻贵族面容沉静,气度非凡。而屋里桌上摆的瓷质茶具,连于嘉泽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花纹精美色泽华美,价格不一般啊! 看到于嘉泽两人进来,秦非言很快就挥手,让地上跪着回话的人起身出去了。 于嘉泽心里有些激动、有些害怕。激动的是活生生的封建贵族,长见识了;害怕的是面前的人,真的能一句话左右自己的命运甚至生死。还好于嘉泽不至于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于嘉泽不知道该不该行礼,唔,难道真的要磕头吗?这可真是不习惯,也不想想习惯! 不等于嘉泽纠结完。定阳王君秦非言已经笑着起身走过来,拉起于嘉泽的小手,温和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饿不饿?要不要拿些吃的给你。”秦非言不必开口吩咐,下人已将点心端了过来。 于嘉泽真的感觉头疼,谁能告诉他,该怎么称呼这位身份高贵的哥儿啊?看来去了秦家必要的礼仪和贵族习惯,必须得好好了解一番。 于嘉泽等不到别人来解惑。秦非言看着眼前有些呆愣的小孩儿,不禁心里发笑:真是个呆小孩儿,真不知是胆大还是呆愣了?是个奇怪的孩子,眼睛里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情绪。想到这里,秦非言不再看着小孩儿纠结的小眼神儿,说道,“就叫我叔叔吧。” 于嘉泽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思想,还没被这个社会打击的四分五裂。闻言小小的纠结一下,就不客气的开口道,“叔叔,可以叫我小野,阿爸都是这么叫我的。谢谢叔叔,我不饿。不过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这要让外人听见了,真要赞一声,这孩子胆子真大。或者说一句,不知礼数。不过屋子里唯一留下的侍从,神情不变,心里如何想的就不知道了。 秦非言拉着于嘉泽坐到椅子上。“可以啊,不过我给了你水。你可要帮我做件事,好不好?”秦非言看着于嘉泽的眼睛说道。 都说眼睛最是会出卖一个人的,于嘉泽自认骗不过古代这些“人精子”,索性直接装老成好了。于嘉泽猜想我能帮你做什么,和你相比,不好意思,真是一无所有!不过于嘉泽还是点点头说,“叔叔想让我做什么?我会做吗?” 秦非言也不惊讶于嘉泽说话这么顺溜,还知道反问回来,“你愿意陪陪我的孩子,和他作伴吗?” “父君,我回来了。”俩人谈话的主角,回来了。 “真哥儿,过来。今天有人和你作伴儿了。父君有事,你带着秦家弟弟去玩儿吧。”秦非言说完,将两个孩子的手,放到一起。也不看俩人的反应,直接出去了。只留下一个侍从,照看他们。 秦非言的动作太快了,于嘉泽都来不及反应。于嘉泽只感到的手被小正太握在手里,暖暖的。小正太似乎不太惊讶父君的风格,看了看于嘉泽,没有松开手,拉着于嘉泽转到屏风后头。这里摆着一张矮茶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地上铺着垫子。 小正太拉着于嘉泽直接坐在垫子上,问道,“识字吗?” 于嘉泽盘腿做好,摇头说,“不认识。” 小正太听完,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对于嘉泽说道,“英钰,我的名字。想学吗?” “英语?”于嘉泽听到这个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仔细看了看纸上黑白分明,端正整齐的两个字。勉强认出来是“英、钰”两个字,不是上辈子习惯的英语。这里的文字与现代的繁体字相似,但也有很多不同,于嘉泽早就知道要从头开始学了。现在由这个小正太开始教也不错,爹爹只教过读,却没教过写。于嘉泽也不嫌弃小正太直接就教复杂的字,用心记忆起来。 于嘉泽读了一遍,“英钰。哥哥教教我吧。” 英钰也不说话,直接拉着于嘉泽的手,开始教怎么写字。 于嘉泽心里无奈道,不该先来几个简单的吗?还有握笔的正确姿势是怎样的啊? 英钰听不到于嘉泽的心里话,仍在认真教学。俩人就这么一个教,一个学。俩个可爱的孩子,认真写字,像一幅美好的画一样。 “两个孩子相处的怎么样了?”秦非言眼睛从面前的册子上移开,抬头问身边的侍从。 “回王君,两位公子相处的很好,二公子正在教秦家少爷写字。”侍从带着笑容回道。 “这可真是难得!真儿的性子冷淡,也不知像谁?找个活泼的孩子陪他玩,他能把人家晾在一边儿,自己还是那副样子。年纪稍大稳重的,在一块儿更闷。秦家公子年纪小,反过来让真儿照顾,倒是不错。” 侍从也笑道,“公子这样也算有伴了。” “何况秦家与我和王爷都有些干系。这个孩子也真是不错!”“对了,你去告诉秦家夫夫一声,让他们不必着急,孩子在这里很好。”秦非言也不用侍从回应,又低下头看册子去了。 侍从应一声,“是”。慢慢退下,轻声出去了。 第16章 到达 整个上午一个教一个学,中间不时吃喝休息一下,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英钰教的认真,于嘉泽学的也认真。于嘉泽学了有十几个字,这对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于嘉泽一点儿也不像做神童,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很清楚,现在还可以仗着芯子里的灵魂占便宜,以后学的深了精了可就惨了。到时候就又是一个活生生“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了。于嘉泽在现代是中文系毕业,古文学的也不怎么样。于嘉泽更喜欢现代文学,最喜欢散文和小说,自己也写了不少。这辈子要从头学文言文,着实提不起多大兴致来。自己可做不到上辈子网上穿越文里主角的本事,可以出口成章,挥毫成诗,文采飞扬,轻轻松松的就是进士及第,考个状元探花什么的。一想到上辈子在学校待了二十多年,这辈子还要从头再来,于嘉泽就一阵儿一阵儿的头疼。恨不能凭空再多二十岁,那就不必再折腾自己了。 于嘉泽把自己的学习能力保持在一个平常孩子的水准,既不出众也不会太差。本就是普通人的人,也不必觉得自己多活现代三十年就想着比别人厉害,能在古代做出一番惊人大业来。古人的聪明心思可一点不必现代人差。 于嘉泽乖乖待在屋子里学写字,教的人不烦,他也能坚持。不过三岁多的小身板,坐了这麽久,实在是有些累了,旁边的小正太英钰脸上也露出疲态。旁边的侍从自是训练有素,临近午时,就请俩人停下来休息,在桌上摆出点心和蜂蜜水。于嘉泽也不客气,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杯水。英钰看于嘉泽吃的开心,也伸手拿了一块,慢慢吃着。 于嘉泽觉得很正常,可不知旁边的侍从有多惊讶,小公子什么都学王爷的做派,平时都不吃零嘴点心,一板一眼的让人着急。看来让秦家小少爷来作伴,还真是不错,别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早被自家公子的冷淡吓到,吵闹着要离开了,哪里能陪着小公子看书认字这麽久? 侍从有句话没错,于嘉泽想回去了。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自家双亲着急。已经一上午了,于嘉泽扭头朝英钰小正太道,“哥哥,我想回去了。阿爸要担心了。” 英钰看看外头,雨已经停了,时间确实很久了。英钰五岁了,大家贵族的孩子,这个年纪已经很懂事了。英钰点点头,道,“要我送你回去吗?” “哥哥,很近的,我可以自己走。”于嘉泽觉得自己可没这么大面子,让英钰送自己回去。 “好,我让侍从送你回去。”英钰也不强求,吩咐侍从送于嘉泽回去。 就这样于嘉泽,抱着一盒精致的点心离开,结束了这次“做客”之行。 回到自家的房间,于嘉泽也不禁长出了口气,低人一等的感觉可真不好。 于文礼夫夫担心了一上午,如今儿子好好儿的回来了,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回去了。林子君把儿子揽在怀里,仔细的问上午都干了些什么。 于嘉泽一一回答之后,整个人已经昏昏入睡了。小孩子的身体可真是禁不住费神,不知道别的孩子为什么玩的时候那么有精神。 林子君把儿子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让孩子休息。才起身与于文礼一起叫驿卒送午饭来吃。 下午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的让人呼吸都舒服不少。驿站里被困的行人都纷纷收拾东西,继续上路。沈柏让人来通知,明日再行出发。昨夜大雨,路上湿滑泥泞,下午就走,晚上恐怕找不到合适的宿头,不如再等路好走些,明日出发。于文礼夫夫,觉得这样也好,晚上露宿荒野,大人还好,孩子可受不了。 于文礼一行人,又流苏了一晚。定阳王君一行,也没着急离开。 次日清早,于嘉泽他们出发的时候,于嘉泽才看到定阳王君的车架。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朱轮华盖,宝马雕车,这是古人常用来形容贵族车架的词。定阳王君的马车,倒是没有装饰的过分华丽。可这朱轮确实真的,整个车厢外壁也是涂着朱漆,这是古代皇族车架才能用的颜色。整个车子端重大气,马也是神采奕奕,双马并骑,看起来确实十分有气势。整个车厢也比于嘉泽这边的黑漆漆车厢大了将近一半,果然贵族可不是白叫的。 于嘉泽看到朱轮车也有些惊讶,心中想到竟然是皇族。而且一般的皇族也不能乘朱轮车,得是王爷皇子和其家眷那一类人才能用的。不过这与自己也没什么相干,昨日不过是做了一回小正太的玩伴。现在分开,今后也不一定会再有交集。 于嘉泽真是放心太早了,打脸来的太快,让于嘉泽无语至极。定阳王君的车架刚过中午就赶上了于嘉泽一行的队伍,然后于嘉泽就再一次被邀请去“做客”了。 于文礼夫夫也只能无奈从命了,料到自己儿子应该不会受什么苦才是。沈柏倒是笑呵呵的,乐意如此,毕竟定阳王就是自家将军的顶头上司,这边能与定阳王君交好,那是再好不过了。再者说,于文礼一家三口入了定阳城,就代表着秦家和秦将军。将军不在,没有人领着于文礼与定阳上层人士接触,现在能让于嘉泽早些见识到定阳顶层的人物,对他而言是好事。 事实上,沈柏不愧是官僚人士,想的真是太深太多。于嘉泽在定阳王君的马车里,不过是跟着英钰小正太读书认字,偶尔被定阳王君逗逗,然后蹭吃蹭喝罢了。定阳王君的马车里头,比马车的外表更舒适。马车内空间充足,容下七八个人不成问题。车里有固定在底座上的小茶几,可以放置茶水点心,侧面摆着书本供人消遣,虽然于嘉泽不一定全都认得。马车里铺的是动物皮毛做成的垫子,于嘉泽这个两辈子农村出身的人眼拙,还真是不认得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于嘉泽知道定阳王君的名号的时候,就知道大概这一路上都要给英钰小朋友作伴了。定阳,原来是定阳王的王君,怪不得如此气派。不过撇开不能跟在双亲身边不谈,与英钰小正太作伴真不是什么难事,英钰身上一点也没有贵族子弟的难缠劲和坏毛病。英钰安静认真,耐心有定力,这么大的孩子身上有这些品质真是难得。英钰也不瞧不起人,对于嘉泽这个平民之子也一样十分尊重,不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反倒认真教于嘉泽识字,还会读书给于嘉泽听。真的一点也不难相处,于嘉泽很喜欢这个有些冷清可爱的小正太。 相处了两天之后,于嘉泽终于明白,定阳王君望着英钰无奈的目光是为什么了?英钰小包子是真的天生性情冷淡,一言一行都很……额,端正。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乖巧听话,但是哪个做父母的也希望,孩子偶尔可以朝自己撒娇耍懒,打滚卖萌。而不是像英钰小正太一样这么“老成持重”!也许古代的家长大多会很欣慰,孩子像英钰一样认真努力,好早早的支应门庭。 但是定阳王君显然不这么想,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简单快乐一些,可以冲他撒撒娇卖卖萌。可惜,上天赐予英钰小包子这么一副性情,注定让定阳王君失望了。不过定阳王君担忧无奈的不仅仅是这个,他更担忧自己的孩子这样活的太辛苦,尤其英钰还是个哥儿,这么小为什么不疯玩去呢?也许生在王室,长大后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可现在定阳王不缺金钱,不缺权势,有足够的底气让自己的孩子小时候快乐长大。而不是这么努力上进,比一般要支撑家族的爷们儿还要辛苦。 于嘉泽有些能体会定阳王君的无奈,一个美好快乐的童年是多么珍贵,也许只有等到长大的时候,才会遗憾可惜。于嘉泽小时候没有去过动物园,没有去过游乐场,没有划过船,没有吃过这样那样的零食……很多同伴体会过的东西,于嘉泽都没有。事实上,除了在野地里疯跑之外,于嘉泽的童年可回忆的事情实在不多。等到长大以后,自己有能力去做这些心心念念的事情的时候,却早已没了那种心境和那种简单无暇的快乐。 不过英钰小包子这种性格,却让于嘉泽与他相处起来很舒服。待在一起做各自想做的事情,偶尔有小小的交流,有人作伴却不互相干涉。真是可以做朋友的好人选。最重要的于嘉泽可以不用时刻装小孩,就这互相作伴就行。 舒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家的队伍一起走了六天,第七天队伍终于到了定阳城外。于嘉泽终于要同英钰分开了,心中有点不舍。这是于嘉泽重生成萝卜头以来,第一个可以做朋友的人,哪怕他们年龄地位都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也有值得于嘉泽开心的事情。于嘉泽的老舅秦将军的来信了,信上说他知道于文礼归宗的事情十分开心,他已经痛饮美酒,开怀庆祝过了。还让于文礼放心在秦府住下,秦府就是自己的家,也托人安排好了于文礼的进学的书院。 另外,就不给于文礼改名字了,只改姓氏就好。但孙辈的于秋野必须改名字,就叫——嘉泽。嘉,美也,善也;泽,光润也。“人心上感,天降嘉泽”。意思是美好的恩惠,也有一层及时雨的意思。秦靖烨的毫不隐晦的表达了对于文礼和于嘉泽的喜爱,这让于文礼内心也松了口气,对入住秦府也多了几分底气。 于嘉泽更开心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叫自己的名字了,虽然以后就是秦嘉泽了。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于嘉泽认真的告诉英钰小包子,说“英钰哥哥,嘉泽,我叫嘉泽。‘人心上感,天降嘉泽’。”这也是于嘉泽第一次叫英钰的名字。以后俩人也许真的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英钰认真的回道,“我记住了。嘉泽弟弟。” 于嘉泽被侍从抱下马车,朝英钰挥挥手告别,朝自家的马车去了。 英钰再见!定阳城到了! 第17章 礼物 定阳城曾经做过一朝的陪都,虽然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时候了。可那时的繁华却延续至今,虽几经战火却又如野草般顽强的复生。眼前斑驳威严的城墙,向每一个来人展示它厚重的历史。 于嘉泽,哦,应该叫秦嘉泽了。秦嘉泽看着手中百宝嵌的红木盒,不过成人手掌大小,盒子上是用各色宝石和贝壳嵌成的婴戏图。百宝嵌,秦嘉泽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实物,现代家具上的百宝嵌多是瓷片和贝壳做的,并不稀奇。而真正用宝石做的百宝嵌,秦嘉泽上辈子穷人一个自然买不起见不到。没想到今天却这么轻飘飘被人送到手里,果然这就是差距啊。 秦嘉泽仔细摩挲木盒上的图案,婴孩精致小巧、灵动可爱,十分招人喜爱。秦嘉泽只能认出上面大概有象牙和珊瑚,其他的就认不出来了。不过更令秦嘉泽奇怪的是百宝嵌竟然出现在这里?上辈子历史上的百宝嵌是明代才出现的,凭秦嘉泽的历史知识可以确定,这绝不是明代,更不可能是清代了。看来自己的确重生在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其实在发现男人可以生孩子的时候就该确定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地方与上辈子的历史有没有联系?算了,秦嘉泽摇摇头不再多想,等以后有机会翻翻史书就知道了。还是先看看手里的东西吧! 秦嘉泽轻轻打开锁扣,翻开盖子,盒子里是个红绸小包。秦嘉泽打开掀开红绸,一枚色泽莹润,质地通透的流云平安佩静静躺在那里。玉佩上刻着平安如意四个字,流云造型寓意吉祥。秦嘉泽拿着盒子都有点手抖了,果然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这也太贵重了!上辈子自己得奋斗多少年才买得起这么一块玉佩?秦嘉泽把玉佩拿起来,触手微凉,手感润滑,就是外行里的外行都看的出来,这块玉是快好玉,至于多好那就不清楚了。玉佩比于嘉泽手掌小上一圈儿,顶端有孔眼,下端没有穿流苏的孔洞,看起来应该是挂在脖子里的。秦嘉泽不由感叹,英钰以美玉相赠,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可以回赠的。 马车里只有秦嘉泽一个人,于文礼和林子君去前头有事,叮嘱他马上就回来。车夫还守在车旁,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出事。虽然东西是英钰送给自己的,王君必定也是同意的,可还是得让双亲先看过再说。秦嘉泽把玉佩用红绸包好,放回盒子,等双亲回来。 秦嘉泽掀开车帘,可以隐约看见远处的城楼。前面还有长长的队伍,那是排队入城的车马和步行的百姓。看来定阳城的确是个繁华之地。 秦文礼和林子君手里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探着头向外看的儿子。待到走近了,林子君方道,“小心着点,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秦嘉泽也不怕,辩解道,“有王叔叔看着呢,不会掉下来的。阿爸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林子君和秦文礼把东西放到车里,两人也上了马车。秦文礼把儿子拉到身旁,林子君则把东西都整理收到箱子里。 林子君想了想还是,对儿子说道,“这是定阳王君送给你的礼物,阿爸先给你收好,咱们回去再看,好不好?还有些在前头车上,到家了一并拿给你看。东西都是阿泽的,到时候给阿泽专门儿收到一处放好。” 秦嘉泽并不意外,定阳王君会送礼物来。虽有些好奇,但也不是非要现在看,于是说道,“阿爸,帮我收着就好。阿爸,你看这是英钰送我的礼物,好不好看?”秦嘉泽把盒子递给林子君看。 林子君接过来,先被百宝嵌的盒子惊讶了一下,随后才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玉佩,也赞叹是快好玉。林子君把盒子给秦文礼看了看。秦文礼虽然也很惊讶,但并不想收着儿子东西。问林子君道,“这玉佩成色上佳,寓意也不错,看大小是给孩子戴的。找根绳子串好给小野……嘉泽戴上吧。” 林子君又仔细瞧了瞧玉佩,也觉得合适给孩子戴着。就说道,“寓意确实很好,不过现在寻不到合适的绳子,等安顿下来。找结实的红绳再给孩子戴上。”秦文礼闻言点点头,也不再多说。 秦嘉泽想了想没有问,还是没问是不是需要回礼,这不是需要自己担心的事情。更何况这在古人看来应该是赏赐,说来那是去谢恩才对。定阳王君的马车已经入了城,自家的队伍也应该快了。 果然等了不到两刻功夫,马车就动了起来。马车渐渐向前,秦嘉泽都能听到城里街道喧闹的声音了。 入了城马车沿着主街向前走,秦嘉泽在窗口看到两旁的店铺、行人往来,可比以前电视上看到的真实生动的多了。林子君把秦嘉泽拉过来,不让他再向外瞧。林子君摸摸儿子的头道,“现在不要乱动了,街上人多。过几天阿爸带你出来四处逛逛,到时候你还可以寻你的表兄作伴出来。说起来小泽还没见过你俩位表兄呢?” 说道表兄,秦嘉泽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姑爸了。其实于文敏都让秦嘉泽私下里叫他伯伯,在外头才叫姑爸。秦嘉泽也觉得这些称呼真是别扭,便一直是称呼于文敏做伯伯。其实这里对已婚的哥儿的称呼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如果家里对哥儿十分看重。那么哥儿出嫁之后,晚辈们可以继续叫叔伯,称呼哥儿的伴侣叫叔父、伯父。这样外人听见了,就明白这个哥儿与原家的兄弟一样被长辈看重,甚至能继承原家一部分家产。不过大多数人家的哥儿一经出嫁,称呼就变了,表示成了婚就是别家人了。 秦文礼离开了于家,就告诉秦嘉泽以后称呼于文敏伯伯,不必像在于家一样叫姑爸了。离了于家一大家子人,秦文礼也可以无所顾忌的为哥哥撑腰,免得让人以为于文敏出嫁了还惦记于家的家产。 秦嘉泽想到这儿,就问道,“阿爸,伯伯去哪儿了,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了。”平日于文敏每天都会过来看秦嘉泽,连秦嘉泽去和英钰作伴,于文敏晚上也会过来看一眼。 “哎吆,小泽终于想起你伯伯啦,算你伯伯没白疼你。你这几天白日里不在,所以不知道。你伯伯早几天就赶路回家去了,你表弟太小,伯伯不放心,先回去看看他。” 外边渐渐安静下来,离街道越来越远,马车拐了几个弯,终于停了下来,秦府到了! 早几日赶回来的于文敏已经等在门口,身边立着秦府的管家和几个下人。 秦嘉泽被抱下马车,见到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果然地位不一样了啊!秦嘉泽扭头看看自家双亲脸上的表情,不出意外也有些难以表达,却看不出瑟缩和不安。不过俩人很快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重新挂上笑容。而于文敏也已经走过来,招呼他们进府里。 管家带着下人们,也向秦文礼和林子君一起行了礼。二人虽有些紧张,却也泰然受了礼。旁边于文敏见到如此,心里也十分认同,主家就该有主家的样子,以后必须慢慢习惯。 秦嘉泽光仗着人小,不怕人笑话。光明正大的晃着头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秦府虽是书香门第,家中的格局却舒朗开阔,又不失文雅之气。不像秦嘉泽想象的那么精雕细琢,反倒隐隐透出几分刚硬之风。秦嘉泽不知道的是秦家建这宅子的先人是位武官,所以这宅子才设计的大气开阔。 在秦嘉泽胡思乱想的时候,众人已经在正堂落座。管家带着阖府的下人先来见礼。秦文礼只留下管家介绍家中事宜,让其他人自行散去,安心做自己的活儿去。 管家王鑫大概三十多岁年纪,原是秦靖烨手下的兵士,读书识字,心思缜密,说来很有前途。秦靖烨原想好好培养,结果先是在战场上伤了脸留了疤,又为了救弟弟被割断了右手手筋,从此不能再上战场了。还没来得及建功立业,就断了前途,弟弟最后也没留住。秦靖烨惜才,见他无处可去,就让他来定阳秦府做管家。 这些在路上得时候于文敏已经向秦文礼和林子君介绍过了,所以秦文礼开口很是客气,“王管家,坐下说话吧。今日也不用多说。我们这一路下来也有些累了,要先休息一天,明日我们在说府里的事情。你先准备洗漱的东西,再置办一桌饭菜来。” 王鑫不算太高,却看得出是个硬朗的汉子,因为上过战场,身上带着点煞气,脸上有疤笑起来有些吓人。“少爷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吩咐就是,您说的我马上让人去准备。您和主君的院子已经准备好了,小少爷还和您住在一处,屋里的东西已经换过新的,您看过之后有什么不满意,我再重新布置。” 秦文礼对管家自称我,没有指出来。只是接着说,“我知道了,待会儿你再让人领我过去。你先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放到我的房间去。” 王鑫答应道,“是,我这就去办。您先歇着。”说完就退了出去。 管家一出去,秦文礼就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不再紧绷。秦文礼朝于文敏说道,“哥,我做的没错吧?” 于文敏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直到秦文礼问,才回道,“做的没错,可火候还差的远呢。以后可得慢慢学,子君也是。以后家里的大小事务,你得有能力处理才行。舅舅的根基不在这里,秦家也没什么近亲了。所以你们暂时还不必出门交际,先把家里头的事情上手了再说。 刚刚管家自称我,你也不用在意。这家里的侍卫大多都是舅舅手下的退下来的伤兵,人难免有些傲气。若有不合心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是有本事收拾了自是最好。实在不行,就等舅舅明年回来,再整顿一番。” 秦文礼听了这话有些汗颜,自己从小不如哥哥能干。现在已经成家了,不能再事事指望哥哥来交,必须靠自己才行。 第18章 喜事 “喂,秦嘉泽一起出来玩吗?干嘛老躲在屋子里,是要孵小鸡吗?”石头蹲在秦家门口冲里面大喊道。 秦嘉泽午睡起来洗完脸,重新戴好脖子上的玉佩。就听到外面的喊叫声,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要和一群毛孩子混在一起,上树掏鸟下水摸鱼,这种事真不想去做啊!也不知道刘石头哪来这麽大的毅力,能顶住自己的黑脸,天天来叫门。 秦嘉泽现在住的可不是秦家大宅,而是玉山脚下的一处小宅院。房子很像现代小别墅的布局,不大不小住一家人正合适。房子是秦文礼去年春起买下的,之后让人好好修葺一番,入夏带着夫郎孩子住了进来,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比起秦家大宅来,秦嘉泽觉得这里住着更舒服。秦嘉泽骨子里小市民思想根深蒂固,实在不喜欢宅门里的气氛,时时刻刻得端着免得被人看了笑话,失了大家体统和礼仪规矩。 秦文礼刚适应了宅门里的少爷生活,就又马不停蹄打包进了玉山书院。玉山书院是定阳有名的书院,教出了不少的举人进士,这自然是最让人看重的。另外就是玉山书院的学风极好,学生无论贵贱有教无类。不似平宁书院注重名利,官家少爷和富家子弟云集。秦靖烨很是关心侄子的学业,为秦文礼安排进了玉山书院,实在是考虑良多。 因为有玉山书院在,所以玉山脚下的房子可不好找。山下村子里只要有闲置的房子,必定被人早早租去。这房子还是王管家寻了多日,才找到的。原本是以前在玉山书院读书的学子,家中富有专门买了地皮建造的,以便夫郎孩子过来同住。林子君看过之后,很是满意,本想租上几年。秦文礼说倒不如看看能不能买下来,以后可得住上几年呢。若是自己不在书院了,孩子估计也到年纪可以进书院了。 林子君自然欣然同意,也不留恋定阳城内的繁华和秦府的富贵,带着孩子就在山脚住下。平日除了照顾孩子和夫君,还忙着和大哥于文敏一起做些生意。林子君不想全靠秦家舅舅养活,银子别人给的再多,也不如自己挣得花的安心。林子君眼光和能力不错,又有于文敏帮衬,一年多来也赚了些银子,脸上的都多了几分光彩。哪怕要城里城外的来回奔波,也十分愿意。 看着自家阿爸如此辛苦,秦嘉泽对他的心思秦嘉泽也猜出来几分。说来,自己一家人到了定阳,阿爸的处境最艰难。“贵易妻,富易妾”,古今人心不过如此。虽然爹爹的为人很可靠,从来没有流露出这个意思。但是林子君心底未必没有几分忐忑。如果真等到秦文礼得了功名,再有秦家的威势在。秦文礼自己不动这个心思,外人说不准也会盘算给他换个夫郎,再不然送个小三小四那真是很平常的事。再者说,男人有了钱有了权,紧着倒贴上来的人也不会少。 林子君没有显赫的娘家,甚至连的靠得住的亲人都找不出几个来。除了夫郎和儿子,几乎没有亲人了。没有家世依仗,林子君必须从别的方面立足,比如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和孩子。很可悲,也很现实。林子君很明白他的处境,所以他一直努力证明自己。 说道孩子,着急的可不止林子君。秦靖烨关心秦家子嗣,于文敏也关心弟弟的子嗣。只是谁都没有明说,暗里的关心估计少不了。秦文礼成亲都快十年了,就只有秦嘉泽这一个孩子。放在现代那就够够的了,这个封建朝代可不一样,子嗣那是重中之重,一个哪里够呢?先不说孩子容易夭折,就算孩子健康长大了,不成才怎么办,没有兄弟互相扶持怎么办?尤其是富贵人家,没有出色的继承人,就意味着后继无人,家境败落。可想而知,林子君的压力有多大? 不过谁也想不到对林子君再有孩子,最期待的会是秦嘉泽。继承人,这三个字悬在秦嘉泽头顶,秦嘉泽都快给跪了好吗?秦嘉泽上辈子就是一个仍人堆里,三秒钟不见得普通人。若说能力,秦嘉泽还是有的,但也仅限于支撑一个普通人家。若论在官场上打滚,秦嘉泽不出两个回合,就能被别人玩死。 秦嘉泽反应慢,没心机,不善交际。这是天生的,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也没多长出几个心眼儿来。全家人都他说白长那么大个子了,就是个傻大个儿! 秦嘉泽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实习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小的报社里,你来我往使绊子玩心眼儿。秦嘉泽就知道自己玩不过别人,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能力真是没有,不被别人踩就很不错了。所以直接找了一个稳定有闲的工作,闲暇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生活的过的舒心如意。 秦嘉泽深知自己已经定性,古代版教育再来一圈,也难长进多少。而且就算自己已经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可是现代人的思想已经刻进骨子里。平时还不大引人注意,可真要是为官,掌管一方政权,把这些差异放大。那可比苏东坡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还要严重,简直就是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代沟”啊! 所以秦嘉泽无比热切的希望,阿爸给自己生一个能干的弟弟出来。当然弟弟不能从别人的肚子里出来。秦嘉泽知道这里的哥儿一旦过了二十五,有孩子的机会就不大了。心里也有几分着急,看着自己阿爸这么辛苦,又担心他的身体。最近秦嘉泽连吃饭都没那么上心了。 秦嘉泽这厢心里还在扯远了着急,外头石头童鞋已经开始拍门了。秦嘉泽无奈的套好鞋子,出去开门。今日家里唯一的下人不在,奉秦文礼的命令回秦府取些东西来,顺道再为家里买些调料来。也不知现在怎么还没回来?阿爸午睡好像还没醒。 秦嘉泽一路小跑去开门。一开门对着石头童鞋劈头就是一句,“你都不睡觉吗?大中午的来叫门。” 别的孩子都害怕秦嘉泽的黑脸,来了两回就不敢再来了。唯有石头神经比水桶还粗,无视秦嘉泽的一切抵制行为,天天来报道。不答应就喊道林子君听到了,把秦嘉泽推出家门为止。林子君总是打发秦嘉泽和伙伴们出去玩,别在整天待在屋里长蘑菇。 石头听了,也不生气,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露着一口大白牙,说道“哈哈,今天你自己出来啦。小泽,小泽,我们今天去采青芽菜好不好?我阿爸说了,再晚几天就老了不能吃了。青芽菜多好吃啊,我就爱吃这一样绿了吧唧的东西!”说完,就拿亮晶晶的眼睛瞧着秦嘉泽。 看着这闪闪发发亮的眼睛,秦嘉泽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无奈的点头。“现在天还早着呢,这么热的时候,我才不要出去,你先进来吧,一会儿我们再出去。” “不行,不行。去晚了,虎子他们就挖完了。我知道有一片长得特别好,我们去那儿挖。快点走吧,我都带着篮子来啦。”石头拉着秦嘉泽的手就不放了,扯着他往前走。 “哎哎,你别拉我。阿爸还在睡觉,不知道我出去怎么办?我什么都没带……”秦嘉泽感觉都快被这小子扯得飞起来了。 “用我的,用我的,……” 石头叫错了名字,应该叫轮子来着,总是一刻不停的转。他在前头哒哒的像小马驹一样,跑的飞快。秦嘉泽只得顶着太阳,跟着他一起跑。 “小泽。你看。这里长得好吧,又肥又大。我们快摘了,回去让阿爸炒着吃。快点,你快下来摘啊。” 谁家挖野菜不是清早起来挖,又新鲜又水灵。这都下午了,菜叶子早该打蔫了。 秦嘉泽走近了一看,怪不得长得好,挨着水长得青芽菜,这时候看着还挺鲜嫩的。这里靠着山壁,有几股一掌宽的水流,沿着山体流下来,汇成一个小小的溪流。这边太阳又晒不到,还是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亏得石头能找到这地方。 石头已经动手开始摘了,他不会只芯儿能吃的叶尖儿,粗暴的用铲子整颗挖下来。 秦嘉泽看不下去了,忙阻止道,“你别连根挖了,留着根还能再吃一茬呢。快停下,像我这样只掐头就行啦。” “哦哦,我知道啦。能再吃一顿当然好啦。别的地方都被人挖走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我只带你来……”石头笑嘻嘻的说。 “好啦,好啦。快摘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秦嘉泽都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有什么事都会来找。 这一片青芽菜看着不少,光掐顶端放到篮子里,也不过一小半的地方,大概能凑两盘菜。蹲着采久了有点儿累,俩人就靠着山壁直接坐在地上。 “小泽啊,你爱不爱吃青芽菜啊?反正我可喜欢吃啦,脆脆的,香香的。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石头揪着草叶子说道。 秦嘉泽无奈的想,那是不可能的,轻易吃不到的东西,才是好东西,才会招你惦记着。青芽菜是入夏的时候长出来,能吃上两个多月,只要天一凉快了,就很快结子变老了。 夏末的天气虽然还很热,可吹着野地里的风,觉得舒服极了,浑身上下都凉爽了。秦嘉泽看着远处,满目青翠。绿色未曾被人破坏,环境是一等一的好啊! “石头,石头,快醒醒。这里不能睡,会着凉的。让你中午不睡觉。”秦嘉泽使劲把这臭小子摇醒,这样也能睡着,头都快栽倒地上了。 秦嘉泽摇醒了石头,结果人还有点半梦半醒。秦嘉泽只得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拽着石头,慢慢往回走。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 半路上石头终于清醒了。秦嘉泽不听他胡搅蛮缠,坚持把人送回了家,在野地里睡了这么一会儿,待在家里才对,万一生病大人也好早点发现。秦嘉泽不看这小子可怜兮兮的眼神儿,带着一半的青芽菜,直接出门奔家里去。 秦嘉泽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这门口的马是谁家的?难道出事了?秦嘉泽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走到屋子门口,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随即整个人都别举了起来。 “哈哈,让我看看。这就是我们小嘉泽吧,长得真漂亮!像我,哈哈哈!” 一个英俊的中年帅大叔,欧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舅公,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有什么叫漂亮?喂,这叫帅好不好。嗯?仔细瞅瞅,确实有点儿像。 秦嘉泽也不害怕,嘎嘣脆的来了一声,“舅公。”这是金大腿啊,得赶紧抱! “哈哈。”又是一声大笑,“乖啊,真聪明。像我,哈哈。” 秦嘉泽心里翻个白眼儿,合着什么好的都像您就是了呗!您快把我放下来吧,现在我体重可不轻。 “舅舅,快把他放下来吧,这孩子四十多斤呢?可不轻啊!”秦文礼眼圈儿红红的,显然刚哭过,不过脸上笑容怎么都遮不住,嘴都快裂到腮帮子上去了。阿爸站在旁边,脸上也笑的轻松。 “哈哈,没事。你可别小瞧了舅舅。”秦靖烨还是舍不得放下怀里的孩子,这都是哥哥的子孙,他们秦家的未来。 “今天实在太高兴了!咱们一家人团聚了,你家夫郎又有喜了,看来你舅舅我的运道真是不错。哈哈!咱们回城喝酒去。”秦靖烨实在太高兴了,好事连连让他忍不住大笑。 他们是开心了,秦嘉泽整个人都懵了!自己只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天上就往家里砸了这么大的惊喜啊! 第19章 燕然 秦靖烨是一个人骑马过来的,秦家的仆从带的路。原定的是去年考绩之后,就能转调到定阳附近的大营来。谁知去年北疆有异动,就耽搁下来。这一拖就是小一年。上个月一得了调令,就快马加鞭往回赶,比通知秦文礼到家的日子早了好几天。因而到了秦府秦文礼一家还没从书院回来。秦靖烨心急难耐,干脆直接骑马过来,接他们一家回去,于文敏那边已经派人人去通知了。 众人也不再多说,直接锁上大门,一道儿回秦家去。林子君有了孩子,得小心身体,秦文礼就陪他坐马车慢慢往回走。 秦嘉泽被自家舅公抱着上了马。“骑过马吗?”秦靖烨爱惜的摸摸身前小人儿的头顶问道。 “没有,舅公带我骑马,骑快点儿!爹爹骑得太慢了!”秦嘉泽小小的撒个娇,在长辈面前刷刷好感度。几年下来,秦嘉泽总算不跟之前一样,浑身都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劲头来。秦靖烨常年驻守边疆,上阵杀敌见过血,身上气息再收敛也会露出几分煞气来。别的小孩儿见了多是被吓哭或者不敢靠近,秦嘉泽内里是成年了,第一次见这种人虽然有些不适应,倒不会做出什么哭闹的举动来。无意间已经刷了不少好感度了。单看秦靖烨笑的这么开心,还亲自带他骑马就知道了。 秦靖烨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这孩子如此亲近自己,难得一点儿也不害怕,果真是血脉相融啊!“好,哈哈。舅公带你骑马,你爹不能带你,你就来找舅公。舅公在北疆寻了匹小马,等几天才能到,到时候舅公教你骑马。” “真的?谢谢舅公,太好了。我一定跟舅公好好学。”秦嘉泽可真的是高兴,这个朝代能有一匹好马,就跟现代人有一辆好车一样,可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甚至比现在的一匹名驹比后世的名车更难得,毕竟现代有钱就可以买豪车,这里有钱可不一定买得到好马,绝对的有市无价。男人哪有不爱车的,放在这里那就是好马了。北疆的马是出了名的好啊!为了这匹小马,秦嘉泽也豁出去脸皮,靠在秦靖烨的怀里蹭了蹭,表表亲近!而且秦靖烨的这匹黑马精神的很,虽然秦嘉泽不懂行,也看的出这马不错,可得抓住机会体验一把。 果然秦靖烨更开心了,朗声大笑几声。回头对马车里喊一声,“先走了!”。话音未落,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就如离线的箭一样,飞驰出去。 秦嘉泽坐在马上,脸颊上风哗哗的拂过,耳侧是“呼啦,呼啦”的风声,四周的景物从身旁快速地掠过。秦嘉泽这是第一次感受到策马奔腾的感觉,感觉实在太爽了!虽然速度跟现代的车速不能比,可是这种能亲身体会速度的滋味实在太好了。这感觉就跟骑摩托车的有点类似,能让身体每一个部位体会到速度带来的快感。秦嘉泽知道这不是最快的速度,不过自己这小身板儿,能感受这种速度已经很不错了。还好现在是夏末的时候,天要是冷了,自己也得钻马车去。啊,啊,啊,真想大叫出来,好好放纵一把。 这酸爽的人生啊! 秦靖烨的确没有起的太快,怕这麽大的孩子受不了。饶是如此,秦嘉泽虽然在马上痛快了,可这一下马,立马就半晕了,头重脚轻,还腿疼。最后还是秦靖烨抱着他进的府。 秦嘉泽晕晕乎乎的被抱进大堂,趴在秦靖烨的肩膀上,都没注意到正堂里坐着的人。 “这是怎么了?” 秦嘉泽一团浆糊的脑子,听到这清脆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忽的清醒了几分。秦嘉泽下意识的扭过头来去寻这声音的源头。 这声音和脸不太相称!这是秦嘉泽的第一感觉。这声音的主人,不像这人的声音一样惊艳。这声音的主人有一张温和的脸,不惊艳却让人觉得舒服。可只要你看到这人的眼睛,你就会觉得这眼睛和那声音才相配。不是寻常形容男子眼睛的深邃,风流多情或者冏冏有神等等这些词语可以形容的。那双眼睛明澈、清灵,像长白山的天池一样澄澈,而池水也会在黎明和黄昏交叠的时候,在光明与阴影之间变换更迭。秦嘉泽看不透这双眼,那就不要看透好了。秦嘉泽才不去较那个真儿,只专心欣赏这双眼睛,可真是和声音一样惊艳!有了这双眼,整张脸都仿佛多了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你的眼睛真好看!嗯,声音也好听!”秦嘉泽觉得好看就直接说出来,年纪小就是好啊。不过秦嘉泽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只能用大众的词来夸奖啦。 沈燕然看着这个孩子先是对着自己发呆,这会儿张嘴第一句话就夸自己眼睛好看,可真是个有趣儿的孩子。沈燕然不自觉地咪了眯眼,眼睛弯弯的让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烟火气。 “燕然,这小家伙儿就是嘉泽,来你抱抱他。”秦靖烨听到秦嘉泽赞美的话,嘴角也弯了。“这小子真有眼光!”说着把怀里的孩子递了过去。 沈燕然也不拒绝,伸手把孩子接了过来。沈燕然没怎么抱过孩子,动作有些僵硬,不过秦嘉泽毕竟不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只要抱住了就行。 秦嘉泽不排斥这位很有味道的哥哥,不对,应该是叔叔。近看才发现这人年纪大致与舅公相仿,不过是老天偏疼,脸上不大显出来。看来这两位的关系似乎有点儿不一般啊!这位耳朵上没有耳洞,不是哥儿,那该怎么称呼啊? 不等秦嘉泽继续犯难,那头儿秦靖烨就直接说道,“嘉泽,叫舅公就行。”沈燕然听了,微微挑挑眉角,默认了这个叫法。 “舅公好。”秦嘉泽很听话的直接开口叫人。现在可以确定了这是现世版的纯夫夫啊! “嗯,好孩子。待会儿再给你见面礼。”沈燕然答应的也干脆,脸上笑容不减,摸摸秦嘉泽的头,直接许下见面礼。 “谢谢舅公”。有见面礼收,秦嘉泽自然开心,来者不拒,谁会嫌钱多。不过可别晃了,头还晕着呢! 沈燕然见怀里的孩子蹙着眉头,似乎很难受,以为自己抱得不舒服,又舍不得放下孩子。又返回自己做的椅子,把孩子揽在膝上。“怎么了,不舒服吗?这样好点儿了没”沈燕然问道。 秦嘉泽听这声音都感觉舒服了不少,还没说话。秦靖烨自己已经招认了,“我带他一路骑马回来的,第一次不习惯,可能有些头晕吧?” 沈燕然闻言,漂亮的眼睛一瞪,说道,“怎么这么胡闹,你骑那么快,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说着又伸手给秦嘉泽揉太阳穴,又给了旁边儿下人一个眼色。下边儿的人会意,默默地往外去了。 秦靖烨摸摸鼻子,也不辩解。俊朗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带兵打仗的将军。 秦嘉泽感受到头上轻揉的手指,舒服多了。赶忙说道,“是我自己想起骑,不怪舅公。” 秦靖烨听了这话,给了秦嘉泽一个“好孩子”的眼神儿。沈燕然倒是什么也没说,也不管这爷孙辈儿两人的眉眼官司,只默默地给秦嘉泽揉头。 没等俩人觉得这一茬儿过去了,刚出去的下人用木盘托着两碗汤进来了。老远就闻到姜味儿了,不用问也知道里面是什么?秦嘉泽心里哀叹,又是姜汤,看来躲不过去啊!秦靖烨一个壮实的汉子,也皱了眉头,看来也不喜欢这个味儿。 下人将姜汤摆在桌子上,垂手退到一边儿。 沈燕然伸手端过一碗,拿起勺子搅了搅,仔细试了试温度。秦嘉泽眼看这是要慢慢一勺一勺喂得节奏啊,那还不如一口气喝干净了呢。秦嘉泽也不管别的,直接就着沈燕然的手,试了试温度,深吸一口气,干了它! 沈燕然看着这孩子的表现也不阻止,反倒觉得真是有意思。当然也不忘抬抬下巴,示意秦靖烨把那碗喝了。 秦靖烨苦笑着,认命的端过来,也是一口气干了。 沈燕然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张苦瓜脸,心里笑开了花。秦靖烨那一碗,原本就用不着喝。他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将军,怎么受不了这点儿风,不过是想捉弄他,看他的苦瓜脸罢了。秦靖烨从来都不和沈燕然对着来,每每都心甘情愿的被他捉弄,这次也不例外。 秦嘉泽喝了姜汤,感觉从嗓子到胃里都热乎乎的。姜片的辛辣冲上头顶,让头皮的紧绷感也松了不少。秦嘉泽整个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靠着后面人肉靠垫舒服的闭上了眼。 沈燕然见状也微微的调整坐姿,让孩子靠的舒服点儿。和秦靖烨彼此交换眼神儿,不再出声儿。 秦嘉泽今天的午觉不长,只有半个时辰。下午有来回折腾了半天,这会儿闭着眼,竟然慢慢的又睡着了。 沈燕然吩咐奴仆带路,送秦嘉泽会房间睡觉。 秦嘉泽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之间秦文礼夫夫和于文敏带着孩子夫君,一起聚到秦家与秦靖烨团聚。隔了三十年的战火与风雨,秦家的后人终于又回来了,在这老宅里聚在一起。一起流泪,一起欢笑,一起…… 第20章 考虑 秦嘉泽昨晚一觉醒来的时候,秦家众人已经各自散了。秦嘉泽让下人端了些吃的过来,吃过东西,让人全都下去。秦嘉泽一时半刻也睡不着,也不好去打扰别人。秦嘉泽坐在椅子上放空脑袋发呆,慢慢的开始七想八想。 舅公这一回来,秦嘉泽脑子里的弦忽的又紧绷起来。自己是秦家的长子长孙,身上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哪怕自己才干平平,混不了官场,也不会堕落成纨绔子弟。可总不能一辈子一事无成,躺在长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混吃等死吧。得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了? 秦嘉泽走到房间的自己的书案旁,铺好纸张,默默提笔开始把记忆里的东西慢慢写下来。秦嘉泽上辈子是一个中规中矩,普普通通的农村孩子。好歹上了大学,有个本科学历,虽然才智平平。可现代的孩子受的教育,学的东西,统统都是先辈们的精华积累。现代生活和工作方方面面,许多东西都比现在社会先进的多。只要能想起一点俩点来,说不定就会有用处。 秦嘉泽有点颓唐的坐在椅子上。可惜自己是一个标准的文科男,数理化学的那点儿皮毛,早在毕业时全还给老师了。看看别人穿越之后,玻璃、香皂、火药的方子随口就来,炼铁、挖矿、水车图纸挥笔就成,轻轻松松干就一番事业。最不济也是出口成章,科考一考就中,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可惜秦嘉泽那是样样儿一点儿不通啊!最多读书有那么一点天分,可也不能保证与古人相比,自己就多么出色。 想来想去,还是得先读书科举,最起码先得一个“士”的身份。秦嘉泽觉得自己基本没可能进士及第,不是妄自菲薄,实在是古代科举进士及第,那是比外地人考北大清华还难一个档次。古语有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再看看范进中举的故事,那就是最好的例子。再者秦嘉泽实在是没有再来一次“寒窗十年”的心劲儿了。这辈子就奔着举人去吧! 秦嘉泽作为一个语文教师,汉语拼音还是熟悉的。古代的认字基本就是死记硬背,可没有字母拼音这一说。古代注音方法主要有两种,以字注音和反切双拼,这俩种注音方法都不是很简便。古代音调也不如现代的容易,各地方言那是多如牛毛,就连官话也不是多么标准权威。趁着现在还能记清楚这些声母韵母、整体认读什么的,得抓紧写下来,没准以后可以在这里生根发芽、发扬光大呢。当然不能少了阿拉伯数字这个具有时代意义和穿越人士必用的发明了,还有简单的数学公式,计算方法。哦,还有穿越人士都不重视的标点符号,语文老师也不是白当的,这也是作文的扣分项目呢……作为一个低级吃货,一些简单的菜谱还是知道的,不管这个朝代有没有,先写下来再说,说不定真的可以拿来换银子,呵呵。 晾干了墨迹,秦嘉泽把写好的几页纸细心的收起来。秦嘉泽的毛笔字写的只能算工整,以后可有的练了。看着纸上的简体字,秦嘉泽露出几分怀念来。现代书法家都追求繁体和古代书写习惯,觉得不那么写,就好像不尊重传统文化一样。可秦嘉泽就喜欢现代简化字,好记方便。也不喜欢古书竖排版的传统。着横行书写的习惯,以后恐怕得改了。 秦嘉泽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带锁的红木匣子来,小心的把纸张放进去,然后锁好收起来。这些文字可不能被别人看见,最起码现在不能。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学学番邦文字,为这些东西寻个出现的借口。 秦嘉泽收拾停当已经不早了。还好秦嘉泽没什么贴身仆从,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守着,要不然就没这么自在了。看看桌角的铜漏,这个点儿早就过了平常睡觉的时间。阿爸大概是太劳累了,这会儿还没来查看他睡了没有。 秦嘉泽让人打水洗漱,躺在床上难以入睡,终于有弟弟了,希望是个聪明的小子。林子君今日真的很累,等到宴席散后安排好府中的事物,已经不早了。秦文礼舍不得他再劳累,自己揽了照看儿子的差事。没等他到,下人已经回说小少爷已经睡下了。秦文礼在房外看了一眼,转身回去陪夫郎去了。父子二人难得想到一起去了,不知道那个小的什么时候能出来…… 秦嘉泽一晚上都在做梦,梦到自己回到现代,恍恍惚惚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在梦里挣扎了许久,醒来的时候早就过了早饭的时间。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林子君,“阿爸,你怎么在这儿?” 林子君看到儿子终于醒了,心下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儿子的脸颊,轻声说道,“你有些发热,自己都没感觉吗?昨晚让你爹过来看你,你爹不进来看看就走了,回头我再说去。小泽,饿不饿?阿爸让厨房做了你爱喝的小米粥,起来喝点儿吧。吃点东西,好好养养,省的再灌你苦药汁子。” 秦嘉泽摸摸后颈,浑身都没劲儿,脑袋也有点儿晕,鼻子倒是不堵。昨天吹了风,虽然喝了姜汤,可昨晚自己想的太多,又整夜做梦没有睡好,有点儿发热也正常。提到喝药,秦嘉泽也忍不住打个哆嗦,中药汤的威力,名不虚传,喝完之后包你整天嘴里都是那个味儿,塞多少糖都不管用,熏得人连饭都吃不下,还是不喝为妙。秦嘉泽想到这儿,忽然想起来,跟前坐的这是孕夫啊!怎么可以离这么近? 秦嘉泽不由得往床里挪了挪,说道,“阿爸有弟弟了,快离我远点儿,别被传染了。” 林子君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儿子真是贴心,不由得摸摸肚子,笑道,“傻孩子,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你连药都不用吃,碍不着阿爸。”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喜欢弟弟就好。”从昨日确定有孕,都没跟儿子好好说过话,也没看过儿子,儿子期待弟弟自然是好的。就怕儿子觉得因为弟弟就被忽视了,以后兄弟不和就不好了。如果秦嘉泽知道林子君心里的想法,一定会说他想太多,而且思想真先进。几千年后这种想法的孩子倒是一抓一把,厉害的让当妈的打胎也干得出来。当然现在这种孩子也不少,不过是规矩严苛,没人重视孩子的想法罢了。 不管林子君心里如何想的,秦嘉泽闻言倒是放松下来。顿时觉得肚子饿得不行,觉得浑身提不起劲儿来,趴在床上懒懒的说道,“阿爸,我想吃饭,小米粥要配小菜。对了,爹呢?还有俩位舅公?” 林子君吩咐下人去端饭菜来,回头对秦嘉泽道,“你两位舅公来看过你,小舅公还说了你舅公一顿呢?你爹啊,被他们叫去考较学文去了。还商量着准备要给你寻个书童作伴。”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舅公应该指的是秦家舅公,小舅公就是昨天让他喝姜汤的那位了。呵呵,看来秦舅公还是个“妻管严”呢。嗯,爹被考功课也正常,这个朝代长辈和小辈联络感情的常用方式。书童,真的不用啊!这是*阶级才会用的,还是习惯不了啊! 秦嘉泽知道,自己说了不算,也不再去想。舅公回来之后,这些不习惯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总得慢慢适应。不可能守着现代人的思维,过这辈子。 秦嘉泽好奇的摸摸阿爸的肚子,真是神奇啊,男人也能生孩子,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十月怀胎,孩子又是怎么生出来的? 林子君由着儿子好奇的摸来摸去,总算不只有这一个孩子了,以后小泽也有伴了,自己也能松口气了。 父子俩在这儿温馨互动,下人端着饭菜来了。一碗小米粥,一个白水蛋,还有一碟香油拌的青芽菜,看着就很有食欲。秦嘉泽洗脸漱口,胃口大开的把饭菜干掉了。吃饱了才能身体好,在这个生命保障低的朝代,健康才是王道。 秦嘉泽摸着鼓鼓的肚子想到,自家舅公会不会教自己练武啊?这个好像很感兴趣,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武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宝马算是见识过了,宝剑还没见到呢?得找舅公见识见识去,不过得问秦舅公去,另一位虽然一副和气脸,但是不见得好说话啊!没见自家舅公都栽了吗? 秦嘉泽这个愿望很快得愿以偿了,虽然结果不怎么好。 秦靖烨仗剑而起,身姿矫健,行动如风,让人目不暇接。 舅公真是有身好武艺啊!秦嘉泽在在一旁看着,毫不吝啬的拍手叫好,“舅公好厉害!” 一套剑法使完,收剑立定。脸上表情从严肃沉稳,一秒钟切换到笑容满面。果然官场上混得变脸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秦嘉泽殷勤的递上布巾,给舅公擦汗。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秦靖烨,手中的剑。不管见了几次还是喜欢啊,可惜不是自己的,宝剑还得陪英雄啊! 秦靖烨一看侄孙那小眼神儿,登时心痒的不行。擦完汗顺手将小家伙抱起来,指着桌上的宝剑道,“喜欢啊,舅公可以送你一把,不过你现在可用不着。舅公再送你一把匕首,这个你用着正好。” “谢谢舅公,舅公真是最好了!”有礼物收,还是好东西,秦嘉泽抓紧说点好话,孝顺一下长辈。 “哈哈,你个小家伙儿,非得得了东西才说好话,真是个坏小子。”秦靖烨大笑道。 别笑了好吗?不知道人家很伤心吗? 两天前,秦嘉泽病一好,立马找上舅公秦靖烨,缠着他看宝剑。果然秦靖烨答应了,这几日清早锻炼都等着秦嘉泽过来一起。第二天秦嘉泽就蠢蠢欲动的准备“讨教一番”。秦靖烨拿了把木剑过来,随意示范了几招,秦嘉泽也认真学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秦舅公有点失望,但仍然鼓励秦嘉泽继续学着强身健体。沈舅公嘴角含笑,声音温柔的给秦嘉泽判了死刑,“乖孩子,你没这天分!不过学着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还好秦嘉泽不是真的五岁小孩儿,也没有一颗玻璃心,虽然有些沮丧,但是不妨碍秦嘉泽继续喜欢啊。所以秦嘉泽这几日都过来,看秦靖烨晨起练剑。看帅大叔练剑,真的是赏心悦目啊!这不是还有意外奖品吗。 第21章 无题 又过了一个年,秦嘉泽光荣的成了一个古代小小读书郎,背着阿爸新缝制的的斜挎包,打包进了私塾读书。开始了漫长的古代读书生涯,每日摇头晃脑的读书识字,酸爽的不得了。 呼,终于放学了!秦嘉泽快速的把桌子上的书本忘包里一塞,顾不得和同窗告别,站起来就往外走。跑到私塾之外,就带着自己的书童爬上马车往家赶。阿爸这几天就要生了,肚子大的有点吓人。虽然秦嘉泽看到男人挺着肚子,还是有些别扭。但是看着自家阿爸的大肚子,每日辛苦的不行。几个月下来肚子倒是起来了,人却没胖多少,心里的担忧一点也不少。 自从大夫说阿爸肚子里不止一个孩子,家里的气氛就紧张起来,阿爸行动小心的不得了。爹爹这些天已经不去书院了,就在家里守着阿爸。大伯这几天也日日过来。家里人人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连下人最近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主家不高兴。 这里的哥儿生孩子和现代的剖腹产一样,在肚子上划一刀,把孩子取出来。其实就是一项手术。朝廷有专门的医塾,里面的大夫专职接生,经验丰富老道。但是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最危险的不是手术。人们最怕的是术后伤口感染,刀口不能愈合,许多人都是过不去这道关卡赔了性命。这个时代一旦感染无异于等死,现在可没有特效药来救人。 秦嘉泽下了马车,一进大门就觉得今天家里安静的过分。秦嘉泽等不及找人问问,一个人直奔阿爸的院落去了。 秦文礼守着门口不停地转圈,晃得于文敏眼晕,站起来拽住弟弟的衣袖让他坐下,“你再急也没用?里面是官医里最好的大夫,也准备了最好的药材?你就放心吧。双胎有多稀罕,你又不是不知道,里面的大夫尽心着呢!” 秦文礼坐在凳子上,也坐不踏实,看看屋门,有扭头对哥哥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放心不下,这几个月子君一点肉都没长,光看着肚子大了……哎!” 于文敏闻言,也不禁皱了眉头,早起吃饭的时候就发动了,这都晌午了还没个动静。不过现在决不能说什么丧气话。 屋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下人不停地往里送热水和消毒的烈酒,。 秦嘉泽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爹爹急得冒汗,大伯皱着眉头。秦嘉泽的心往下一沉,走进近了喊道,“爹,大伯。弟弟还没出来吗?阿爸怎么样了?” 秦文礼看到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文敏倒是立刻回道,“你个小孩子家家,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抬头瞅瞅日头原来已经快正午了,孩子已经从私塾回来了。 秦文礼这时才回过神来,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张口对儿子说道,“你阿爸还没生下小弟弟来。你别在这儿待着了,去叫下人给你准备午饭,去别的院子先歇会儿吧,下午还得上学去呢。” 秦嘉泽看着这种情况怎么能安心去吃饭,“我不去,我就要在这儿等弟弟出来,要看到阿爸平安才行。我在这儿等着,小弟弟一定很快就会出来。” 秦文礼看着皱着眉头,抿紧嘴巴的儿子。心里又是欣慰又有些好笑,这傻孩子他在这儿等着有什么用?看着儿子这么着急,也不好拂了孩子的孝心,真是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懂事了。也罢,就让他在这儿守着吧。 于文敏见此也很是欣慰,也不再赶秦嘉泽离开。 秦嘉泽扶着椅子,目光盯紧了门口。心里暗暗祈祷,一定要平安啊。等这俩个小混蛋出来,自己必须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秦嘉泽现在是这么想的,也不知到时候舍不舍得下手。 也不知秦嘉泽的话应验了,还是纯粹是巧合。秦嘉泽守在门口,不到一刻钟,屋里就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哭声。 瞬间屋外的人都心都从嘴里掉到嗓子眼儿,要等另一个也出来了,心才能放回肚子里。秦嘉泽攥紧了手里的古代版手表,总觉得这分针被定住,时间都不动了。 秦嘉泽不知道这个朝代怎么有了钟表,姑且称之为表吧。虽然这表在现代人看来实在是粗糙的很,卖相难看的可以,也没有秒针。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个圆表盘上分了十二个刻度,大概就代表着十二个小时的意思。一层透光差的玻璃盖子蒙在上面,表盘上也没有阿拉伯数字,是一种跟拉丁字母有点像的符号。当时沈舅公送给自己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让人看出异常来。秦嘉泽那时心里的震惊啊,简直没法形容。秦嘉泽还以为已经有穿越人士光顾了这个朝代,苏出了手表和玻璃呢。瞬间提着小心脏被捏紧了,生怕来个撞车,万一被认出来,实在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借着年纪小,秦嘉泽小心翼翼打听了表的来历,知道了出处,才放心下来。手表是舶来品,从遥远的异国漂洋过海到了大秦。表盖那叫琉璃不叫玻璃,大秦就有只不过制作困难,没有在市面上普及而已。秦嘉泽那时候不知道是安心多一分,还是失落多一分。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分针转了十圈,有十分钟了吧。第二个孩子怎么还没出来?秦文礼快要按捺不住,快把脚下的地板磨掉一层的时候,第二个孩子的哭声终于传了出来。 沈燕然老远就听到了秦靖烨爽朗肆意的大笑,嘴角也翘了起来。低头轻轻弹了弹衣角不明显的灰尘,能让他这么痛快大笑的事情也只有那么一件了。半年了,也扯不清那些烂事。整整三个大营的军械空有个样子,暗地里的银子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想到今日那些官员之间的明来暗往,互相推诿可真是,呵呵!以为凡是带兵的都是傻子不成,连他们官场上的那些伎俩都看不透吗?就为了那些人,惹得里面那家伙几天吃不下饭,真是个傻子!不过这傻子可轮不到让别人来欺负,那些人咱们等着瞧吧。沈燕然摇摇头,把那些污糟事扔出脑子,还是趁着自家将军开心,哄他多吃几碗饭重要! 沈燕然喊过一个门口的侍卫,扔给他一块银子,吩咐他去外头整治几盘好菜回来,自己则推门直接进了屋子。看着自己心头的傻子,拿着信纸笑的开怀,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说道,“瞧你都乐成什么样了!叫旁人听到了,还以为大白天你屋顶叫金子砸了个窟窿呢。说说吧,你家新添的两个侄孙哪天生的?” “哈哈,还是我家燕然最聪明。四月二十六生的,添了两个小爷儿。哈哈。”“等等,你说的不对,怎么叫我家的,应该是我们家的才对。”秦靖烨揽过自家爱人的肩膀,转过桌子和他脸对脸坐下。“怎么了这是,又不想和我进一家门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进了沈家的门呢?”沈燕然向后靠着桌案,挑眉笑道。 秦靖烨闻言讪笑着,把脸凑到沈燕然跟前,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你怎么能反悔呢?上次都已经拜过秦家祖宗了,反悔也不行了,我可不认。” 沈燕然一看这人装傻的样子,就生不起气来。抿抿嘴角,伸出一根手指,将这张大脸推远一点。方说道,“得了,别眨你的眼睛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现在的脸,都起了几层褶子了,还能像二十年前一样,就凭着这张脸把我哄得晕头转向吗?我当年也是傻,怎么就和你凑活在一起了呢?可真是想不通。” “燕然,燕然。那怎么叫骗呢?明明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求得和你两情相悦的好不好。不过,我真的老了吗?”秦靖烨语气深沉的说完,又抬手摸摸脸,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起身就要去找镜子。 “行了,别装了。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一副厚脸皮。你敢叫你外边的手下看看你这幅样子吗?敢不敢叫嘉泽看看他英明神武的舅公,背地里没脸没皮的样子?”沈燕然永远拿眼前这人没办法,赏这人一对白眼儿,转过脸去不再瞧他。 “燕然。”秦靖烨忽然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郑重的拉起沈燕然的手,一只手转过把他的脸转过来,认真与他双眼相对,说道,“燕然,你后悔吗?后悔和我在一起吗?没有自己的后代,还要被人议论……” “秦靖烨,你傻吗?说好了以后我们俩个人要躺进同一个棺材,埋到一块儿地里的?怎么,你不愿意了?”沈燕然竖起好看的眉毛,瞪着一双比午夜的星光还要灿烂的眼睛。 秦靖烨伸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的看着这双眼睛。眼前这人好像天生被老天爷厚待,时光这把刻刀都舍不得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还像当年一样一笑就让自己着迷。当初见到这双眼的时候,他就想着这双眼比天上的星子还要好看,如果能天天看着就好了。秦靖烨一直很努力的建功立业,为了寻找四处流落的家人,为了让这人一辈子陪着自己。 “对,我们说好的,以后睡一个棺材,埋在一个地方。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沈燕然握住这人的双手,轻声说道,“行了,都二十多年了,想换人也来不及了。咱们俩一直走到老的!” 第22章 弟弟 两三点光斑调皮的落到秦靖烨熟睡的脸上,在脸颊上轻盈的跳跃,终于把人唤醒了。秦靖烨睁开眼醒了醒神,侧过身支着头看着躺在身边的人。乌黑的青丝铺在枕头上,漂亮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整个身子钻到被子里,掩住了□□。 秦靖烨轻轻抓起几缕青丝,抬手任它从指缝间溜走。想起昨夜两人酒后的肆意,嘴角不禁上扬,好久没有这么尽情放纵了。至于昨天的起因吗,咳咳,把正经事都忘记了。 时间有些晚了。秦靖烨小心的起床,不吵醒还在熟睡的人,走到外间迅速用冷水洗漱,穿好外袍。再回里间看看睡的香甜的人,开门骑马赶去兵营操练士兵。 身边的人一走,沈燕然就醒了。待到外头晨操的口号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的时候,也翻身起床洗漱。沈燕然从桌案的兵书里翻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来,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由得轻笑,这家伙写了有百来个名字,难为他翻了这麽久的书,也不怕挑花了眼。开窗坐下,仔细一一的看这些名字,嘉让、嘉懿、嘉瑜……看了半天,格格都是有寓意的好名字,却没有十分合心意的。 外头兵士们的口号声渐渐消失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不少。从窗户看到那个人骑着马,披着着晨光越来越近了。沈燕然心头软软的暖暖的,只要有这人在这日子永远都是快活的。 秦靖烨进门的时候,沈燕然刚刚写完最后一笔,把笔放在笔洗上搁好。拿起落了字的纸,轻轻的吹干墨迹。抬眼看着进来的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目光里是熟悉的默契。 “来看看这两个字怎么样?喜欢吗?”沈燕然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欣然,欣,有快乐茂盛之意;然(古同‘燃’),有旺盛之意。嘉欣,嘉然。不错,为何挑了这两个字?我选的那些不好吗?为何不从那里边挑,我可是翻了许久的古书,才写出这些名字。”秦靖烨微微有些疑惑。 沈燕然轻笑起来,脸颊微微泛起红润,看着秦靖烨说道,“刚刚从窗户看到你归来,心下悦然。望这两个孩子,以后能如你我这般,有相依相守之人,一生欣然。至于心性品质,以后靠他们自己去修;名利功业,自让他们去挣。我只愿两个孩子,多喜少忧,平安顺遂,不必同你我一般……”沈燕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目光渐渐飘忽起来。 “好了,燕然。有再多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只会越来越好。”秦靖烨打断沈燕然的话,不让他去想那些尘封的往事。“听你的。就叫嘉欣,嘉然。如你所说的一般,这俩个孩子能一生欣然,已是极好的了。”秦靖烨的声音十分的温柔平和,仿佛是奇异的安抚一般,让沈燕然的心平静下来。 “既然这样,你就写信回去告知小辈们。这信一来一回,也快半个来月了,早些寄回去让孩子们知道。把备好的新生礼带回去。莫忘了把我给小嘉泽的东西捎回去,小家伙上学堂了,估计长高不少。”沈燕然说到这里,噗嗤一笑,“小家伙倒是对你崇拜的很,可惜身形不稳,不是练武的材料。看那小家伙那日的脸色可是顶顶难看,不过倒是个想的开的老实孩子。这世间最难得不是拿起,而莫过于放下。这孩子才智有限,又无心机。以后虽无大成,但也能过得不错,是个守成之人。只看这俩个新生的孩子,以后如何了。” “你倒是喜欢小泽那样性子。说来小泽最喜欢你,一见你就盯着你的眼睛看。臭小子倒是有眼光。”秦靖烨说道这里还生出几分酸意来。惹得沈燕然白了一眼。 “小泽倒与阿爸脾性相似,不争不抢,散漫自由,不喜束缚,说不上软绵,但绝不锋利。这样的性子无大才倒是好事,就不必背着太大的负担,既背不起又放不下。阿爸只是生不逢时,郁郁难安,方才早早去了。小泽若看的开,不遇上什么大事,才真的会一生顺意而过啊。”秦靖烨感叹道。 “这样不好吗?小泽命数不错,遇上家国兴盛之时,有你我庇佑,自然一生顺遂。也不必强求他建功立业了。”沈燕然十分看得开,如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祝福自己的孩子。 “你放心,我不会强求的,也强求不来啊。像你说的,只看这俩个新生的孩子如何了。等过段时日,将这里的浑水清清,你我回定阳看看小家伙们去。待过个五六年,若两个孩子心性才智不错,你我届时将孩子带在身边教导,教两个出息的孩子出来。现在这里一片混乱,没个四五年理不清这团乱麻。若要把水军建起来,更不知到何时了。也没个空闲,教导小泽一二,有些耽误孩子了。”秦靖烨想到西南军备,就不由得皱眉。 “也好。秦家总得有个能经得起风浪继承人。谁也不能保证这太平盛世没个风浪。”沈燕然知道秦靖烨所愁所想,认同的点头应是。 秦靖烨想到件事,踌躇着问道,“燕然,沈家,你是怎么想的?是否有意……” “沈家,哼。”沈燕然提起沈家,就忍不住冷笑,脸上的表情晦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语气漠然的道,“沈家,就到我为止吧。烂透了的玩意儿,还捡起来干什么?烂到泥里,一干二净,才算个明白的很。” “好了,好了,既然你无意,我再也不提就是了。快说说有什么想写给到家里的,你说我写。”秦靖烨暗暗叹息一声,就岔开话头,再不提了。 沈燕然脸色这才好转起来,想有什么要说的。相比秦文礼一辈人,沈燕然更喜欢孩子,话里主要还是对秦嘉泽的叮嘱。 远在定阳趴在床上逗孩子的秦嘉泽,自然不知道,两位长辈已经把他看的透透的,不必他暗地里发愁了。 “秦嘉欣,秦嘉然。你们这两只小猪快醒醒,要起床了。昨天是谁闹着要去伯伯家做客的,可不能去的太晚了。”秦嘉泽站在弟弟的床前,轻轻推推床上的鼓包。这两个小家伙就喜欢钻到被子里睡觉。 床上的鼓包像俩只大号毛毛虫,对哥哥的话充耳不闻,扭来扭去使劲往被子里缩,就是不肯露头。 昨天陪这俩个小家伙去田地里疯玩了一天,太累了第二天就起不来,都这个点了还睡不醒。如果不是说好去大伯家做客,就由着他们睡了。 再不起就晚了,秦嘉泽不再手软,看来得强制执行了。咳咳,搓搓带着凉意的手,秦嘉泽兴致勃勃的把手伸进被子里,随便抓住一只小胖猪,把人拖了出来。 “来来,让我看看今天先摸到哪个乖宝?唉吆,今天是我家欣宝贝。真好!”秦嘉泽看着睡眼朦胧的,还在扭着身子抗挣的可爱弟弟,忍不住“木啊”的在弟弟光嫩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自家弟弟真是越看越好看,乖萌宝宝一个,前提是睡着和迷糊的时候。一旦清醒了呵呵,那就是关起了天使,放出了恶魔。闹得你恨不得,把他们塞回阿爸肚子里。 “哥哥,你又亲我!”秦嘉欣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清醒就嘟着嘴抗议哥哥的“暴行”。 “乖啊,哥哥那时喜欢我家欣欣,才亲你的啊!”秦嘉泽手上动作熟练地给弟弟穿袜子,嘴上还不忘继续“调戏”自家弟弟。 无法阻止哥哥的“轻薄”,秦嘉欣转而抱着哥哥的胳膊,撒娇道,“哥哥,我想吃鸡蛋羹,不要喝粥。” “这个吗?鸡蛋羹可以有,不喝粥也行。那就喝碗羊奶,宝贝自己选。来伸胳膊。”秦嘉泽给弟弟套好最后一件外衫,一个乖巧齐整的娃娃新鲜出炉了。“好啦,欣欣先坐到床边去。哥哥把然然叫起来。” 秦嘉欣撇撇嘴翻到床边坐下,目的只达到一半,心里抱怨哥哥真坏,更不想喝奶好不好? “秦嘉然,快醒醒。”秦嘉泽把弟弟从被子里捞出来,弟弟的条小腿还夹着被子死不松开,一副与被子相亲相爱死也不松开的样子,让人暗笑不已。 秦嘉泽把被子拽出来,扔到一边,掰直了弟弟的两条小腿,让他站在床上。腾出手来轻轻用力搓搓肥嫩的脸颊,让这孩子快点清醒。每次叫这个最小的弟弟起床都要费一番力气,不过作为少有的折腾这个小魔王机会,秦嘉泽自然不会放过。平日里最无法无天,调皮捣蛋的就是这个小家伙了。 秦嘉泽上下好一番揉搓,秦嘉然终于不情不愿的睁开了那双大眼睛,“哥哥,我还想睡,然然已经起来了。我是欣欣。” 秦嘉泽听了这撒娇似的耍赖皮,扑哧一笑,说道,“欣欣和然然今天都要起床。耍赖也没有用,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对招风耳收起来了,再来冒充欣欣吧。” 秦嘉然清醒的倒快,这会儿觉得自己骗不过哥哥,不能改变哥哥的心意了。反倒十分的配合哥哥给自己穿衣服,要伸手就伸手,要抬脚就抬脚。小魔王这么容易听话,那就不是小魔王了,这么乖自然是有条件的。看看,立马就开始撒娇要好处了。 “哥哥,我今天的羊奶里可不可以多加一勺糖啊?就一勺,好不好,好不好啊!”秦嘉然转转眼珠子,就想出一个好处来。 一旁的欣欣小包子,一听弟弟这主意,也拿期待的小眼神看着哥哥。水汪汪的两双大眼睛,给了帅哥哥会心一击。虽然作为哥哥的秦嘉泽,十分受用弟弟们的卖萌撒娇,但是好习惯还是不能改的。一天一晚奶,只加半勺糖。 “大魔王”哥哥秦嘉泽,把两个包子弟弟抱到地上,给他们穿好鞋子。然后“残忍”地宣布,“不能,现在乖乖去洗漱,然后吃饭。撒娇没用,耍赖也没用。一二三,转身齐步走。” 两个脸蛋一模一样的萌包子,异口同声的喊道,“坏哥哥。”然后一起丢下哥哥跑远了。 被丢下的坏哥哥秦嘉泽,无奈的耸耸肩,追着弟弟出去了。 第23章 再遇 “快点儿,自己用勺子吃饭。”秦嘉泽给弟弟们摆好早饭,让他们专心吃饭。 双胞胎吃饭十分让人省心,妥妥的两个小吃货。唯一的区别就是老大欣欣嘴挑一点,吃东西秀气一点儿,看着斯斯文文的;老二然然就豪放多了,也不怎么挑嘴,抓着勺子大口吃饭,羊奶更是喜欢端起碗一口气儿干了,让人看着都佩服他的好胃口。 双胞胎已经三岁多了,可以自己吃饭了。秦嘉泽也见过别的富贵人家,像这么大的孩子还在吃奶,或者要乳母喂饭,虽然以秦家的条件,做到如此也不是问题。 可秦嘉泽却十分讨厌这种做法,这让他想起上辈子的大侄子,六岁了还要人喂饭。嫂子对孩子娇惯的厉害,秦嘉泽十分看不下去。一直觉得这对孩子一点好处都没有,可嫂子不是个能听人劝的。 这后果就是侄子别的没学会,遇事撒泼耍赖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只要一不和心意,就哭闹打人砸东西。有一次孩子拿羽毛球拍扔秦嘉泽,秦嘉泽没反应过来,球拍擦着眼角过去,划破了眼角,眼睛肿了一个多星期。让秦嘉泽后怕不已,嫂子却只是看到没出大事,一句孩子还小就过去了。 这让秦嘉泽有些心凉,从此秦嘉泽对侄子就喜欢不起来。反倒更喜欢有些爱耍小性子,却肯听大人管教的外甥女。秦嘉泽一直想着如果让自己带孩子,一定不要教出侄子这样孩子来。 双胞胎出生那年,老爹秦文礼秋闱中了举人,这两年来更是下足了功夫,日日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准备今次的春闱。阿爸林子君不仅要照看自己的生意,还要花大心力打理秦家新添的产业。 两夫夫十分疼爱一双小儿子,但诸事缠身,到底比不上在十里村时,花在大儿子身上的心力多了。秦嘉泽见此情形,就多花时间在两个弟弟身上。 只要把同龄的孩子玩的时间,花在照看弟弟身上,那就不少了。府里有下人,孩子还是婴孩的时候,有保父、乳母,完全不用秦嘉泽这个主子,亲力亲为给孩子把屎把尿,喂饭喂奶。秦嘉泽只要每日去弟弟房里转上几圈儿,逗逗弟弟就行,自然轻松的很。两夫夫当然对此乐见其成,兄弟之间就要相亲相爱才对,便放心大儿子照管弟弟。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那俩个不过一尺长的小婴儿,也长成可爱的大包子了。能跑能跳、爱说爱笑,总爱调皮捣蛋,也会撒娇卖萌。 真正有底蕴的人家,三岁的孩子就很懂礼仪规矩,甚至已经开蒙了。秦嘉泽可不想让弟弟这么小,就去学那些东西。但是也不能放任娇惯孩子,所以穿衣吃饭这些事情开始教着他们自己做。 几日前,阿爸刚刚裁撤了弟弟身边的乳母等人。怕弟弟们不习惯,害怕哭闹。秦嘉泽这几日,特地每日清早亲自去叫弟弟们起床。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得自己适应身边新的下人了。 秦嘉泽看着弟弟乖乖的吃饭,心里默默算着爹爹走了有多久了。今天是二月初九,春闱会试的第一天,爹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进考场了。爹爹正月过半就出发了,走了有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阿爸这几天都是让自己整个人忙碌起来,才不会坐卧不安,心神不定,连他们兄弟几个都顾及不到了。 秦嘉泽这阵子倒是悠闲,学堂教导他们这些小孩子的几位年轻夫子,都去参加春闱了。连四十来岁的王夫子都决定再去搏一把。学堂干脆重新安排了课表,每日的课业轻松了不少。 今天秦嘉泽不用上学,昨天答应弟弟们去大伯家做客。林子君一早去郊外庄子上安排,春耕开挖新水渠的事宜。走之前交代秦嘉泽先带着弟弟们去伯伯家,自己从庄子上回来就过去。 秦嘉泽看着仆从把弟弟一一抱上马车,自己才踩着木凳上去。书童兼侍卫杨叶和车夫一起坐在外头。秦嘉泽在车厢里做好,把俩只小的安排坐下,掀开车帘吩咐车夫道,“走吧,去杨宅。” “是,小少爷。”外头车夫答应了一声,甩开马鞭催着马儿小跑起来。 木质的车轮碰撞着青石板的地面,发出“咕噜”的响声,马蹄敲击地面“哒哒哒”的声音。这几年下来,秦嘉泽终于习惯了坐马车,不再“晕车”了,习惯了这慢悠悠还带着轻微摇晃的节奏。 “哥哥,大伯家有奶块儿吃吗?我可不可以多吃几块儿?”秦嘉然小包子,刚上马车就坐不住了,自动爬到哥哥腿上,眨着大眼睛,冲哥哥撒娇道。 秦嘉然小朋友老想往大伯家跑,就是惦记着大伯家五花八门的好吃的,而且只要自己一撒娇,人人都争着给自己送好吃的。哪像家里哥哥总黑着脸,这个不让,那个不许的。 秦嘉欣一听弟弟说这个,自以为隐蔽的悄悄抬眼瞅瞅哥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秦嘉泽每天都受到来自弟弟的一万点卖萌攻击,日积月累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是,看在今天难得出行的份儿上,就大发慈悲的放弟弟们一马,“行啦,别眨眼了,你个坏小子,就惦记着吃。只能多吃几块儿,奶块儿太甜了,吃多了会牙疼,知道吗?” “耶,哥哥最好了。”秦嘉然一听哥哥答应了,一把窜起来猴儿到哥哥身上,拿自己的大脸去蹭哥哥。 “哎吆,你给我小心点儿。”秦嘉泽差点儿让着坏小子扑倒。把不安分的弟弟从身上拽下来,摁倒凳子上做好,安抚的摸摸头。“快坐好,一会儿就到了。” 秦嘉泽也不忘把另一个弟弟头上的呆毛儿撸一撸,果然一旁安静的欣欣小包子嘴角也翘了起来。 秦嘉泽看到这样,心里暗道。偏心要不得啊,尤其你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弟弟的时候。 杨宅在城西,“东贵西富、南贫北贱”,定阳城大致的格局就是如此,倒是与清代的北京城相似。杨家早年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后来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大伯父祖上这一支转而经商,倒也闯出了名堂,攒下如今这一番家业。 树有分支,大伯父的父亲不是长子,早早地从家里分出来,自己单干,现在也有了气候。若是还在主家,大伯当年不一定嫁的进去。好在大伯自己有能力,借着杨家的优势,把手里的铺子开遍了大半定阳府。自己又有一个哥儿,两个爷儿,丈夫没有小妾庶子,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秦嘉泽一边照看闹腾的弟弟,脑子里一边想着大伯家的情况。正想着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杨宅到了。 杨家门口的门房,一看秦家的马车,就满脸笑容的喊道,“快去通知主君,秦家小少爷们到了。”门房也会看人下菜碟儿,秦家现在在定阳也是数得上的官宦人家,主君自己又有本事,自然下人们都忙着讨好。 秦嘉泽跳下马车,后头杨叶已经把两个弟弟抱下来。秦嘉泽还想着回头叮嘱一下弟弟,没留神就被后头一阵风扑的一个趔趄。 “表哥,表哥。快走,快走,要来不及了。清源书坊,清源书坊,走走走。” 秦嘉泽忙稳住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连珠炮的话给弄蒙了。连胳膊也被人被来人拉住,使劲儿往马车上拖。 “小表弟,你这是要干甚么啊?这急急忙忙的。”秦嘉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风一样的男孩子就是自己的唯一的小表弟,大伯最小的儿子杨子彬。 可惜,虽然名字这么斯文,杨子彬却是个风风火火,说走就走的家伙。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常常让人措手不及。眼下就是如此,秦嘉泽用力想拽回自己的胳膊,却抽不动,只能任由他拽着,脚底却立定不动。 “表哥,走啊?怎么不走了?”杨子彬回头催促道。 “表哥。”这是乖宝宝秦嘉欣。 “小表哥。”,这是调皮宝宝秦嘉然。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拉住了扬子彬的下摆,仰头冲着扬子彬喊道。两人很喜欢这个带着他们四处皮的小表哥,这会儿见了,立马围了上来。 “哎吆,是两个小宝贝儿啊,今天表哥有事,待会儿再陪你们玩啊。”扬子彬低头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脸蛋儿,又准备磨自己的大表哥了。 不等他开口,秦嘉泽抢在他前头道,“小表哥,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我先带弟弟们去见见大伯,你现在可不能拉我走,这不像话,我还有两个小家伙儿要照看呢?” “清源书坊的又出新画册了,他这是急着去抢头一批册子,晚了就抢不到了。”一道明显在变声期的声音解释道。 “二表哥”,秦嘉泽喊道。 来人风度翩翩颇有一副斯文书生的架势,是秦嘉泽的二表哥杨子文。这位表哥倒是人如其名,有一张标准白面书生的相貌,一双丹凤眼很是好看。可惜是个白面皮芝麻陷的包子,一不小心就被他的外表骗了。 “恩,嘉泽来啦。快让我看看咱们这对儿小金童。”杨子文笑容温和的向秦嘉泽点头示意,手却直奔两个小家伙的脸蛋去了。 “二表哥。”,两个小家伙齐声叫人,迅速把脸埋进自己哥哥的身上。这个表哥太可怕了,总是捏我们的脸。 “哎呀呀,你们太伤表哥的心了,怎么能这样对表哥呢。”杨子文脸上笑容不便,嘴上却叫起屈来,可大家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委屈的样子。连他亲弟弟都一副,二哥,你别装了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我已经和阿爸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杨子彬等不及两人继续磨叽下去,摇着秦嘉泽的胳膊,让人快走。 “表弟,你……”秦嘉泽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嘉泽,你和子文、子彬,一起出去转转吧。你阿爸说你成天除了去学堂,就是成天待在家里。男孩子怎么能老窝在家里呢。你两个弟弟放在大伯这里。你跟你表弟、表哥,一起出去逛逛吧。”于文敏在两个儿子后头,跟了出来,听见门口的争论,索性发话让这群孩子一起出去转转。 “大伯好。欣欣、然然,快叫大伯。”秦嘉泽推推弟弟,让他们叫人。 秦嘉然一看是大伯出来了,小炮弹一样的冲过去,大喊道,“大伯,大伯,我的奶块儿呢?还有酥糖、芝麻球……” 秦嘉欣慢一拍也迈着步子,跑走了。秦嘉泽顿时觉得这就是两只小白眼儿狼,没良心的。 “好啦,这下放心了,走吧。”扬子彬早等的心都快飞了,早就爬上秦家马车。这会儿又开始催了。 杨子文也不紧不慢的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说声,“阿爸,我们走了。”一双笑脸看着秦嘉泽。 秦嘉泽无奈至极的叹口气,朝于文敏说道,“大伯,我走了。阿爸中午就来。弟弟们刚吃过早饭,别让他们吃多了。” 于文敏这会儿忙着哄孩子,挥挥手都不带搭理他们。 清源书坊门口一群人堵在门口,秦嘉泽站在人群之外惊讶的说道,“到底是什么画册,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抢?” “回头再说,我要去抢了。哈哈,你们看我的。”扬子彬风一样的扎进了人堆儿,转眼看不见了。 “表哥,这你也放心?”看着表弟进了人堆儿,秦嘉泽有些着急道。 “没事,让石头和砚台守在这儿。我们去玉缘堂等他好了。”杨子文倒是淡定得很,留下两个人守在着,往对面去了。 玉缘堂听名字就是卖玉石、玉石首饰等的地方,是定阳有名的商铺,言传定阳王府是玉缘堂背后的东家,也不知真假。 但今天秦嘉泽觉得,没准儿是真的。因为秦嘉泽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王府公子,英钰。 秦嘉泽自从送玉佩那次,与英钰遇到过俩次,却都没有深交过。这会儿遇到了,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毕竟…… “秦嘉泽!” 第24章 被掳 “啊,是我!额,见过二公子。”虽然秦嘉泽有些拿不准英钰是如何打算的,自己该不该行礼?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行了个礼文士之间的礼仪,没行大礼。 英钰没有阻止,只是出言道,“许久不见你了,你都这么高了。” 这话怎么说的,秦嘉泽心里无奈的想到,你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呢?这口气可真像长辈对小辈说的。 秦嘉泽抬头仔细扫视一眼站在前方的贵公子,一身湖蓝缎袍,衣摆和袖口还绣着暗色的缠枝花纹,看着有种低调的华丽,既显贵气又不扎眼。腰间坠着一枚碧绿的葫芦形玉佩,脚底一双浅色绸面靴子。搭配起让人觉得身姿挺拔,十分的有精神。 十二三岁的少年,长身玉立,面庞精致,肤色白皙,一双大眼略狭,鼻梁挺直,嘴唇微薄。这种面向让人看着有些不易亲近,英钰身份高贵,又总是冷着一张脸,总也没个笑容,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敬而远之。所以除了冲着他的身份,上赶着讨好的人,英钰亲近的同龄人并不多。谁让他是天家子弟,堂兄弟们除了京城皇帝老子那一串儿儿子们,其他大多在各家封地,几年也见不着一回。 要是让秦嘉泽知道他这番状况,一定会说如果放在上辈子,英钰这就是妥妥的漫画里走出来的豪门冷面贵公子,一定有无数少男少女迷恋的不行,说不定就不会如此孤单了。 “公子来买玉吗?”秦嘉泽虽然心里对英钰有些亲近的感觉,可在这个封建社会里,秦嘉泽已经体会到什么叫身份有别。所以这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和这位王府公子说的。只得无奈的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大哥生辰要到了,想定做一块玉件,做生辰礼物。只是还没想好,不如你来帮我想一想?”英钰似是想到什么,手里拿起一块上好的玉石,侧身对着秦嘉泽说道。 自始至终英钰脸上的表情都让人看不出变化,绝对可以称得上面瘫,不过到哪里都免不了以貌取人的想法。所以英钰的相貌和身份足弥补这种冷淡,秦嘉泽自然也不能免俗。 “啊?”秦嘉泽心里哀叹一声,虽然为难但是对着这张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其实秦嘉泽真的见识真的不多,虽然现在秦家也是官宦世家,可是早年的积累在战争里毁于一旦,这几年也没缓过劲儿来。舅公秦靖烨又入了武职,本身对这些饰品玩物又不甚讲究,至于双亲更不用提了。 所以秦家的赏玩摆设,饰品佩戴真这方面,真没什么出色的地方。秦嘉泽现在年纪也不大,不混什么上流圈子,所以时下贵族子弟的流行爱好品味,是真的不怎么了解。这会儿说也不个所以然来。 但既然英钰已经发话了,自己也不好推脱,只得搜肠刮肚的想想上辈子的记忆,看看有什么好的提议。 “别站那么远,走近点儿看,来看这块白玉如何?雕成什么好呢?”英钰摆弄着手里的玉石,问道。 “公子想送世子什么东西?有什么打算没有,是玉佩、还是摆件?”秦嘉泽走进了看英钰手中的玉石,莹润透亮,有成人一掌大小,做玉佩有点大,摆件有点小。 “我还没想好。掌柜的还有什么其他的好玉没有,一起拿出来瞧瞧。”英钰对手中这块白玉似是不太满意。 这能当上这么大的玉石铺子的掌柜,自然要有过人的眼力和应变的能力。掌柜这双眼睛在客人身上溜一圈儿,就知道英钰身份既贵又富。 这为公子一进来,就让人清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掌柜不放心伙计招呼贵人,亲自招待贵客。这块白玉已经是店里数得上的好东西了,人家还看不上,眼光真是高。 不过玉缘堂既然能有如此名气,店里自然有镇店的好东西。这会儿掌柜也不藏着掖着了,拿出来换银子才是上策。 想到这儿挂上一副招牌笑容,向贵客拱手行礼道,“二位公子,我家店里的还有几块品质极高的玉石,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 “掌柜的有什么好动西,不妨拿出来瞧瞧,只要东西好了,价钱好商量。”秦嘉泽看英钰只是露出几分兴趣,但是不说话,只好自己充当话筒了。 “那是自然。本店有三块镇店之宝,一块蓝色金丝翡翠,一块血玉,还有一块极品羊脂玉。不过因为太过贵重,都放在楼上库房里。还请俩位移步楼上雅间,我为二位取出来一看。”掌柜的一见有门儿,这就是大把的银子啊,心里笑开了花,忙把东西一一说明。 果然听着都是好东西,镇店之宝啊!秦嘉泽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心里也好奇的很,十分想开开眼界。不过也没忘了谁才是主场,便出言问英钰的看法,“公子要上去看看吗?” “好,上去瞧瞧。”英钰答应下来,转身对身后跟着的护卫,说道,“王氏兄弟随我上去,其他人留在楼下。走吧前面带路。” 秦嘉泽一听忙转身去寻表哥和自己的书童杨叶,却发现人都不在店里了,刚刚还在啊?难道被赶出去了? “我让侍从请他们去别家坐坐,我会让人告知他们你在这里。”英钰回头看秦嘉泽在寻人,开口解释道。 秦嘉泽无奈的眨眨眼,好吧,谁让人家身份高贵惹不起呢?看来自己还挺荣幸的,有机会作陪王府公子。 其实还是秦嘉泽对这个封建等级感受不深,英钰作为王府公子,而且还是现任王君唯一的孩子,王府唯二的公子。不说他自己就是身旁的护卫,也不会允许不熟悉的人一直陪在主子左右的。 秦嘉泽有一半还真是托了舅公秦靖烨的福。秦靖烨是定阳王的手下爱将,虽然被调走了,但能被派到定阳王的封地任职,就说明这之间关系匪浅。王府护卫自然高看一眼,放心许多,至于跟着秦靖烨来的人,那就呵呵了! 当然护卫们如此紧张主子的安全,还有其他的原因,只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走吧,掌柜的带路。”英钰催促道。 “哎,贵客这边请。”掌柜的侧着身子在前头带路。 刚才提到的一名王府的护卫朝英钰拱手告罪,跟在掌柜后头,在前探路。英钰和秦嘉泽随后跟上,另一位垫底走在最后。 掌柜领着二人进了雅间,让伙计上了热茶,自己告退的去取玉石了。楼上的雅间布置的极为舒适,门窗紧闭,保密性也十分的好,看来楼上确实放了不少好东西。 秦嘉泽与英钰围着桌子坐下,桌上有点心热茶。护卫一人守在门口,一人紧跟进来,站在英钰身后。 英钰伸手端起桌上的热茶,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却不如口,又放了回去。 这是嫌弃茶叶太差吗?秦嘉泽是真有点渴了,对茶叶不怎么讲究,解渴就行。直接端面前的茶来,轻轻吹了吹,慢慢小口喝着。 “二公子,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大公子今年贵庚,是什么属相?”屋里气氛冷凝,秦嘉泽只好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下去。 “英钰,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英钰。”英钰转过脸来对着秦嘉泽说道,语气认真。 秦嘉泽闻言一时有些怔楞,这会不会太冒犯了,可英钰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这样啊,那……” “梆!”声音很轻,但屋里的人都听到了,是人倒下的声音,出事了,外面太安静了。 秦嘉泽条件反射的站起来,英钰依然坐在位子上,脸色沉静,护卫挡在英钰身前,看向门口。 这时候首先应该大声呼救,秦嘉泽倒下的时候想到,眼睛余光里看到英钰和护卫都来不及反应,也倒下了。“绑架!”这是秦嘉泽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嘶,好冷,哪里这么硬?不对,这是哪儿?秦嘉泽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下不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和英钰是被人迷晕了。而且还不知道是怎么晕倒的,如果自己是喝茶,那英钰呢? 各种想法在秦嘉泽脑子里乱窜,头好疼,眼睛睁不开,一定要睁开眼,一定! 睁眼都费了好大力气,身上好像没什么力气,手脚都动不了,被绑住了。英钰在哪儿?秦嘉泽半躺在地上,使劲扭动着坐起来,四处查看英钰的踪迹。墙角,那有一个人躺在地上,蓝色的衣服,是英钰! “呼,呼!”秦嘉泽身上没力气,又被绑着手脚,像软体动物一样,蠕动着到了英钰跟前。 “英钰,英钰,快醒醒!”,秦嘉泽这会儿也不讲究了,直呼英钰的名字,看他没反应。还好胳膊绑在身前,拍吧,拍醒他。秦嘉泽使劲儿推推地上的英钰,又是拍又是推,英钰终于有动静了。 片刻之后,英钰费力坐起来。秦嘉泽感觉身上的力气渐渐回来了,试着站起来,踉跄着挪到英钰身边,和他靠在一起,“我们被人掳走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儿,不过应该还没出城。”秦嘉泽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出城?”英钰的精神不好,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倒比秦嘉泽平静。 “看墙面,是青砖房,城外农家多是土坯房,更何况这还是个柴房,哪个农家会这么有钱?你看那边的几捆柴火,都是大小相近整齐的一捆。农家的柴火大多都是不分大小,粗细不一的枝干都捡回去,不会这么整齐。这里头也没麦秸、树皮、干杂草,那边儿是一包松针,是引火用的,村子里没这么讲究。”秦嘉泽都佩服自己这时候,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呵呵。这是人到险境,激发的潜力吗? “呼,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再者王府的人一定发现你失踪,会马上封城吧?”秦嘉泽咳嗽两声,有些难受的深吸了一口气。 “对,王府一定会下令封城的,一定。”英钰哑着嗓子说道,像是保证一般。 第25章 逃跑 秦嘉泽点点头,也不管英钰是不是看到?这动作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心存希望自然比一味地害怕来的好。秦嘉泽你要镇定,镇定,默念着冷静下来之后。秦嘉泽压低声音问道,“我们要不要想办法逃走?” 对,逃走。正常人被绑架的第一念头就是害怕恐惧,然后就是想办法逃走。但是秦嘉泽心里没底,他们俩个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又没什么武力,不过刚够壮年男子的一盘菜。他们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匪徒,有没有兵器,……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是谁会甘心等死呢? 这些匪徒显然是有计划的绑人,目的是什么?是冲着谁来的?为钱?还是寻仇?秦嘉泽不知道。 绑匪会对他们怎么样?他们想绑架的到底是谁?绑了人之后会有什么打算?这些统统不知道? 如果两人之间,有一个不在他们计划之内,那个人会不会被撕票?在计划之内的人,会面临什么境遇? 秦嘉泽感觉很冷,上辈子自己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老实百姓。从没打过架,没惹过事,没伤过人,也没被人伤过。尽管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但是秦嘉泽还是真的害怕!会受伤吗?会,死吗? 秦嘉泽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镇定,因为这里不止自己一个人。这里还有一个真正的孩子,自己不能慌,不能乱。 英钰很冷静,至少表面上很冷静。应该说真不愧是皇家子弟吗?是见过大世面的吗?英钰心里知道这次绑架,十有*是冲自己来的。对方挑在玉缘堂下手,说明蓄谋已久,对自己的行程非常了解。 再者,最简单的推断就是,敢绑架秦嘉泽的人,绝不敢对自己一个王府公子下手。但想绑架自己的人,绑一个将军的孙子,实在不算什么? 英钰也不想隐瞒,直接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说道,“是我连累你了,这些人是冲我来的。” “哦,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我们醒了有一会儿了,那些人大概会来看一眼我们。”秦嘉泽对这种结果并不意外。 秦家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得罪到愿意干出这种对致孩子下手的事情来?舅公那里如果敌对的人有动作,也不至于一点儿迹象都没有被发现,秦家平静的很。 英钰听到这个回答,颇有些吃惊,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胆量倒是不小,在这种境地里,还能这么冷静?倒真让人刮目相看。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大雾),英钰绝对想不到,某人的芯子已经很老,很老了! “天快黑了,我们等一等,看有没有人来?其他的事再说,先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力气。”英钰赞同秦嘉泽的说法,马上做出了判断。 “好,先养养神,恢复体力。”秦嘉泽也十分赞同。 二人现在也不在讲究身份之别,什么清白了(可以这么说吧)?肩挨着肩,闭着眼在黑暗和未知的危险之下,紧紧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依靠,互相支持着彼此。 “吱呀”,门开了,有人,不能动,不要动。此刻,二人心有灵犀的没有动作。 “拐子,里头的人一直没醒吗?这药劲儿早该过了啊。”来人走进了一瞧,两个孩子靠在一起没什么动静。不放心的伸脚踢了踢,还是没动静,奇怪了啊? “六哥,人刚刚醒了一会儿。俩人废了老劲儿,凑到了一块儿,那点儿子力气早就用完了。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谁也没大喊大叫,咕哝了两句,又没动静了。估摸着是老二灌药太狠了,那么一大碗,这俩个嫩皮子娃子,受得了吗?再说了,这不都绑着的吗?”被叫做拐子的人说道。 “受得了,受不了,也跟你没关系。我们只管绑人,等接受的人来了……把人一交,拿了银子我们就走的远远儿地,干完这一票。我们兄弟就收手。”六哥低声说道。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被叫做六哥的又踢了一脚,正踢在秦嘉泽大腿上,疼的秦嘉泽差点叫出声来。忍了又忍,秦嘉泽才把声音咽下去。又怕演过了头,就装作睡梦里被人拍了一下似得,轻轻抖了抖,还哼哼了几声。 老六盯着人又看了一会儿,两个半大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这才往外走去。“吱呀”,脚步声远了,人出去了。但是秦嘉泽还是不敢睁眼。 “拐子,把人看好了。要是有动静,立马要看一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让老二送俩碗药过来,让他们睡到明天,省的出什么意外。”老六人谨慎的很,在这城里出什么动静,很容易被人发现,倒不如让人一直晕着。 “好嘞,六哥,我办事你放心。六哥啊!记得给我送点大肉过来,弟弟馋了。这外头晚上还冷呢!有酒就最好了,嘻嘻。”拐子抖着腿,嬉皮笑脸的说。 “你想的美,看好你的门就行了。没有酒。”老六瞪他一眼,走了。 过了一忽儿,外头安静了,那个拐子似乎没有守在门口,而是离门口很近的地方。 “英钰,我们得想法子逃。”秦嘉泽看着外头快要黑透的天色,不跑就没机会了。秦嘉泽觉得腮帮子有点疼,那帮人下手真狠。 “嗯,我听到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英钰语气低沉的说道。 “有窗户,可是很高,还有木栅栏。门口有人我们怎么办?没有工具,要是有把锋利的刀子就好了,也许还可以试一试。”秦嘉泽语气沉重,现在情况很糟糕。也不知外头怎么样了,能不能尽快找到他们。 街上成群的侍卫、兵丁、捕快,挨家挨户的搜查,商铺、民居一处也不放过。 “不管谁动了我的儿子,我让他生不如死。”啪!桌上的茶盏被震烦了,褐色的茶水流到了桌子上,顺着桌子滴到毯子上。 可下人们谁也不敢上前擦洗,谁敢招惹暴怒的王君,龙有逆鳞触之则死。公子就是王君最大的逆鳞。 “搜,全城戒严,一处也不能放过。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城。把所有的家丁、侍卫都派出去。”秦非言眼眶赤红,脸上的怒气快要烧起来,可他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一一分派任务,让人去寻他的儿子。 这时候哭是最没用的。 “是,殿下。王君,秦家也在派人寻他家与公子一起失踪的少爷。”王府统领硬着头皮回道。 “随他们去吧,他们能找到最好。公子如果不能安全回来,你这个统领……哼!去,你也去。”秦非言心中的担忧焦虑,比怒火更甚。可是,他不能慌。 谁,是谁?为什么要掳走真哥儿?谁,有胆量掳走王府的公子? “子君,你别慌,王府已经派人去寻了。嘉泽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我们就在这儿等。今天我不该让孩子出去的。”于文敏现在满心内疚,侄子生死未卜,自己却毫无头绪。 林子君把府里所有的人手都派了出去,他心里隐约明白这事是冲着王府去的,自己儿子只是被连累了而已。现在除了找人,他什么也做不了。“大哥,这不怪你。我就在这儿等消息,你去帮我安抚两个小的,他们见不到大哥回来该哭了。” 街上回家的行人被来往的兵丁吓了一跳,这出什么大事儿了?不管什么事,都赶紧回家去,哎,万一遭殃倒霉就完了。不过半个时辰,天黑下来,街上看不到半个路人,安静的只有士兵的脚步声四处响动着。民户家里微黄的灯光隐约照亮漆黑的街道。 “你们给我盯紧了,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要是让歹人出了城,我们就都不用活了。”守城官对下头的小兵说道。 “头儿,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动静。”底下一个小兵好奇的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守好你的门就行了。”守城官呵斥底下的小兵。 时间不等人,秦嘉泽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秦嘉泽手腕被绑在一起,手指却还能动。英钰示意秦嘉泽脱掉自己左脚的靴子。秦嘉泽的手指能动却不方便,废了好大力气才脱下来。可看到里面塞着一把匕首,就什么都是浮云了。 秦嘉泽没想到英钰的靴子里会藏着匕首,一把其貌不扬,没有寒光闪闪,却锋利无比的匕首!真不知道王府公子的生活是不是时刻充满危机吗?竟然随身带着匕首。防身?还是其他?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这匕首就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秦嘉泽再接再厉,双手交握手心夹着匕首,慢慢割断绑着英钰手腕的绳子。太不方便了,匕首老是松动,可它的确够锋利! 马上就好了,只差一点儿了。开了,开了,绳子开了。秦嘉泽和英钰抬头四目相对,两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爆发出惊喜来。 我们一定能行! 嗯!一定可以! 这一刻两人读懂了彼此眼睛说出的话,互相激励着,相信他们一定能逃出去。 有人,脚步声,外头送饭的人来了。 “拐子哥,我给你带了小半壶酒,你晚上暖暖身子,可别一次喝完了。六哥可让你看好里边儿的人呢。二哥出去看情况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再来送药。你先吃着啊!” “得嘞,有酒。哈哈,我悠着呢!你去吧。” 好机会!还有一点儿时间! 第26章 逃脱 怎么办?从正门出去是不可能的,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而大窗户都是开在院子一侧,也不用想。只有那个后墙上的,只有四道竖栅栏的小窗户能试一试。 可是,太高了! 秦嘉泽和英钰各自轻揉着手腕、脚腕,一道道红痕缠在脚腕上,让秦嘉泽心里不断诅咒外面那群人,太狠了。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可是现在来不及再诅咒个十遍八遍的了,必须想法子出去。秦嘉泽脑子不停地转着,快点,怎么办? 手脚揉过之后,活动起来,灵活多了。 英钰拍拍秦嘉泽的肩膀,把匕首递给他,又拍拍自己的肩膀,指指窗户,做出一个横劈的动作。示意秦嘉泽上去,试试削断栅栏。 不行!秦嘉泽看着英钰摇摇头,自己才十岁,就算有锋利的匕首,力气也不一定够把几根栅栏削断。而且英钰承担着自己的体重,能坚持多久呢?出去后,逃跑时没力气可不行。 秦嘉泽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来,里面是准备哄俩个小家伙的酥糖。他们俩个从将近中午到现在没吃没喝,半大的孩子在就饿得不行了,现在不过是神经紧绷,不觉得而已! 照这样下去,他们的体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糖,可是补充热量和体力的好东西,虽然吃完会更渴,可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 秦嘉泽把荷包递过去,示意英钰吃几颗。英钰看着手里的荷包,脸上有几分不解和焦躁。 “吃几颗,补充体力。你先吃,我来,我有办法可以试试。”秦嘉泽凑到英钰耳边,轻轻的说道。 英钰接过荷包,倒出几颗,放进嘴里,不管是什么,能补充体力的,就是好东西! 秦嘉泽脱了脚上的鞋子,雪白的袜子踩在又冷又脏的地上,寒气透过脚心,让整个身体都寒津津的! 这样走动才没有声音! “簌簌”,秦嘉泽动作迅速的把墙角的松针,细细厚厚的洒在小窗底下。减弱动作发出的声音。然后把仅有几块还算平整的木材,层层摞起来。秦嘉泽踩上去试了试。该庆幸古代的柴房,不算太高吗?秦嘉泽伸直了胳膊还差一臂长。只能这样了,没时间了。 秦嘉泽把外袍脱下来,用匕首竖着划成四大条,两条搓成绳子一样,递给英钰,“你踩着我上去,砍得时候拿着衣服包住木头,尽量不要有声音,然后留下一根绑上衣服,里面一条,外面一条,到时候顺着绳子跳到外头。快点,别犹豫!” 秦嘉泽已经趴在刚才铺好的木板上,浅色的里衣暴露在寒冷的夜里。 英钰身上有着上位者该有的魄力和决断,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他握紧了匕首,没有犹豫的踩上了秦嘉泽单薄的身体。 英钰身材高挑,垫着脚尖,伸直胳膊,手里的匕首用尽全力,冲着一根木栅栏挥去。不行,使不上力,还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 英钰轻轻踩踩脚下单薄的脊背。秦嘉泽很疼,胸口喘不过气来。背上传来的震动,让他忍不住想歇口气。 可是不行! 秦嘉泽会意,深吸一口气,双手双脚支撑着身体抬高,尽量绷直背部。秦嘉泽紧咬着牙根,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好痛啊,黑暗里,秦嘉泽一张带着稚气的脸憋得通红,隐隐的青筋显现出来。 好了,英钰平时也有武课,在北疆的时候,也握过刀子。他下手又快又准,砍断一根,就用衣服包住,塞到怀里。 一根,两根,三根,好了。英钰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英钰把衣服撕成的布条,连接好系在最后一根木棍上,一条扔到外头,一条自己拽住,脚上点点身下的秦嘉泽。 秦嘉泽放缓身体,重新趴好,让身上的人下来。 英钰重新落地站好,把凑在秦嘉泽耳边,“你先上,我在下面推你上去。” 秦嘉泽这会儿不再拒绝,自己没力气了,单凭自己是上不去的。 秦嘉泽套上鞋子,拉住布条,脚蹬着墙面使劲往上爬。英钰在底下推着。终于爬到了窗口,窗户刚好能容他侧着身子钻出去,秦嘉泽没有犹豫,立刻抓紧另一根布条,顺着爬下去。 秦嘉泽没有经验,落地的时候,扭到了脚腕,痛的站不起来。真是流年不利,倒霉透顶。秦嘉泽委坐在地上,紧盯着窗口,快点出来啊! 英钰还是有几□□手的,他绷紧布条,脚尖垫着墙面,轻巧的爬了上去,钻过窗户,顺利的落到地上。 “怎么样了?”英钰看着坐在地上的秦嘉泽。 “没事,我们快走。”秦嘉泽强忍着脚上的痛楚站起来,拉着英钰的手就往街口跑。 秦嘉泽刚刚观察了一下,这里大概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就是贫民区。不说离离王府,就是离秦家也远的很,他们根本跑不回去。只能冒险去街上看看有没有王府派出寻人的侍卫和家丁,王府、衙门、秦家,一定全都在找人。 巷子口,秦嘉泽靠着墙角外四处探看,这里巷子挨着巷子。陌生人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找不到出口在哪儿?四周破旧的房子里透出隐约的微弱的灯光,还能能听到大人的叫骂声和孩子的哭闹声。 “我们跑不远,必须得躲起来。”英钰扶着墙喘着气说道。 “嗯,我们动作太慢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逃走了,一定会追我们。找一家没人的躲起来,谁也不能信。”秦嘉泽脸上有冷汗流下来,脚扭伤了,太疼了。 事实上,秦嘉泽觉得他们能跑出来已经算是非常幸运地了,可这幸运不会持续太久…… “对,我们走。”英钰四下搜索容易躲藏的巷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找最近没人的人家。” “你还坚持的住吗?我背你,上来快走。”英钰看得出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有些脱力了,脚也似乎伤到了。 秦嘉泽咬咬牙,坚持着站起来,“不,那样太慢了。你扶着我,快点走。”秦嘉泽好像已经听到了,绑匪们的喊声了。 倦鸟归巢,行人回家,这时候真是做工的人回家吃饭的时候。家家都有亮光。走了两条巷子,都没有找到没人的房子。是真的,那群人发现他们逃走了,有动静了……秦嘉泽他们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心跳的好快…… “这里,这家没人。”英钰的声音带着欣喜,“我们进去,快走,爬墙进去。” 英钰扶着秦嘉泽走到墙根底下,这家的倒是有个小门楼,看着有几分往日的气派,可从围墙就能瞧得出,家里败落了,墙是泥胚墙,勉强不到一人高。英钰动作轻快的爬了上去,站在墙上解下腰带拽秦嘉泽上来。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四处找躲藏的地方。屋门是锁着的,进不去。厨房太容易被发现了,柴房没有…… 秦嘉泽四处打量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英钰你过来,上去。”这是个秦嘉泽上辈子农村老屋才有的地方。老式的房子进门过道里,上头用绳子在半空吊起来拼好的板子或者竹席,与房顶之间形成一个空间,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是个极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现在是晚上就更不容易注意到了。 英钰看到这个地方,也不得不说,实在是个躲藏的好地方。木板上只有一般的地方堆着轻便的杂物,还有稻草,容得下两个人的身形,但是…… “你先上去,我推你。”英钰对秦嘉泽说道。 秦嘉泽听到了外头的远远地脚步声了,那群人开始四处搜人了。“不,你上去。我的脚扭到了,上不去,这上头的木板禁不住我们两个,只能一个人,你上去。” 秦嘉泽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想着自己虽然胆小没本事,又怕疼又怕死。上辈子活的辛苦、死的干脆,没享过什么福,也没受过什么罪。按理说,这辈子摊上一个好家世,应该好好儿活才对,尽情享受才对! 可现在呢?要是有个万一又挂了怎么办?还能再活一遭儿吗?老天会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想再多也没用。秦嘉泽的良心不能接受,让一个孩子挡在他前面,面对危险。这个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 秦嘉泽上辈子的教的学生就是英钰这样大的孩子,花儿一样的年纪,有的调皮捣蛋叛逆嚣张,有的天真美好充满幻想。无论怎样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在这时候枯萎。 死过一次的人,要么怕死怕到什么都不敢做,要么就是从此无所畏惧。秦嘉泽两者都不是。秦嘉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可现在没地选了…… “你不上去,我就大叫,到时候大家一起死。”秦嘉泽低喝一声,拿出上辈子面对学生时,最大的威严,“英钰,上去!” 外头巷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英钰低头注视着这张比自己还稚气的脸庞,把他深深记在脑子里,想到父王和北疆。 北疆…… 最后他转过头,猛地攀住门框,爬到门顶,脚下借力跃上了半空的木板。 “砰!”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悬着木板的麻绳绷的紧紧的,一副将要断掉的样子。然而绳子最终只是剧烈的摇晃了几下,渐渐稳定下来,只落下一层灰尘…… 地面上,秦嘉泽看着英钰藏好了身形,注意这他的衣角之类的细微之处没有漏在外面,仔细看看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人在地上抬头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到院子里破旧的堆柴的窝棚里,扒开一堆稻草藏了进去。 如果万一被发现了,那只有…… 第27章 获救 秦嘉泽的心急速的跳动着,“咚哒,咚哒……”。秦嘉泽捂着胸口想让它安静下来,可是脑子做不了情绪的主,心还在自顾自的加速跳动。 秦嘉泽脑子里有些混乱,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被抓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只知道那群人被雇佣来抓人。背后的主谋是谁?目的是什么?甚至连逃跑都来得突然…… 脚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秦嘉泽伸手轻轻摸了摸,肿的跟馒头似得。“嘶”,秦嘉泽不敢叫出来,只得默默把声音咽下去。实在是没力气了,一连串的举动下来,这幅小身板儿的体力到极限了! 可还是不能松懈,至少要到天亮才能松口气儿。秦嘉泽连外衣都没有,二月的晚上非常的冷,身上的薄夹袄都挡不住寒气,没有一口热水,一碗热乎饭,他们能熬到天亮吗?那些人会找到这儿吗? 英钰呼吸之间都是灰尘,呛的人难受。可他不敢动,不能动,甚至不敢咳嗽一声。也不知道秦嘉泽藏在哪儿了,就这么大个小院子,没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太容易被发现了。秦嘉泽…… 今天被关在柴房的时候,那个六哥的口音无疑是北方的口音。秦嘉泽听不出来,可自己刚从北疆回来,绝不会听错。父王让自己和父君回来,就是因为北疆局势紧张,外族蠢蠢欲动预备卷土重来,怕是不久北疆边境要掀起大波澜了。 而且被父王杀死的吐古王的儿子,已经长大了,重新夺回了王位。那家伙一心想杀死父王为父报仇,更想借战胜父王的机会,统一草原。听将领们说,那是个阴险狡诈,阴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这次的绑架是不是与铁勒有关,与他有干系呢?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被抓住,不能成为被人用来要挟父王的人质。北疆数万将士和无数百姓,都站在父王身后。就是英钰自己也不能与之相比,所以英钰不能冒险。秦嘉泽,对不起! 好冷,秦嘉泽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这还真是雪上加霜。就算不被人发现,就这么冻在外头烧一晚上,估计自己的小命儿也就去了半条了。呼呼,嘴里都呼不出热气了,救援的人怎么还不来? 嗯?什么声音?巷子里响起两道脚步声。秦嘉泽和英钰瞬间心都提了起来,绑匪找来了……秦嘉泽强打起精神来,专注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秦嘉泽想到了自己一处忘记实行的计划,原想着扔点身上的东西在各处的巷子里,那样能扰乱绑匪的视线。哪怕只是拖延一点时间也好,那样获救的机会也就多一分!可他们太慌乱了,一路逃跑早就忘记了……这些人找来的太快了! “六哥,我们来这儿干嘛?还不赶紧上四处找去?”一个声音说道。 “你懂什么?就这么一会儿,两个孩子能跑多远?我们转了一圈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他们一定是躲起来了。那两个小子有几分脑子,不会傻跑。没人的人家最有可能,走,进去搜。”六哥说道。 “啪啪。”大门的锁头被撬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叫六哥的站在院子里,阴鸷的眼神四处打量着,“去,仔细的搜。那边儿……” 躲不过去了!脚步越来越紧,秦嘉泽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一定要保住一个,英钰不能被发现。秦嘉泽脑子急速的想着自己怎样做,才能让这俩个人抓了自己,就离开这个院子呢? 怎么办?“啊!” 身上的稻草被扒开了,秦嘉泽被来人提着领子拎了起来。“六哥,这儿藏着一个。还真叫六哥说准了。起来,你个小王八羔子。有钱人家的少爷犊子,呵呵!” 六哥的视线,阴暗的扫视了一下秦嘉泽全身。 “看看他身上有刀子吗?”六哥示意搜身。 “六哥,什么都没有。” “你的同伴在哪儿?说。看你也细皮嫩肉的,一张脸蛋子长得不错,虽然不是哥儿。卖到小倌馆里,也能赚不少银子。”六哥捏住眼前孩子的下巴,狠狠道,“不说,就把你卖进最见不得人的小倌馆里,到时候就让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呵呵!” 秦嘉泽下巴被人捏住,心中涌起不甘和屈辱,却只能瞪着眼说道,“我们分开逃跑的,我不知道。”现在只能想办法让这些人,没有怀疑的离开这儿。 “不知道。嗯?” “啪啪啪!”,秦嘉泽的嘴角被打破了,流出血来。哭也哭不出来,干脆闭上眼,不说话了。 “行了,先把人带走。另外一个看来不在这儿。这里不是审问的地方。被人发现就糟糕了,先带着这小子回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消息。”六哥脸上带着戾气,最后环顾了一圈院子,确定房门和窗户没有打开的迹象。这才扭身往外走。 英钰屏住呼吸,默默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强忍着冲出去的冲动。听到打耳光的声音,眼眶忍不住红了。对不起,对不起……秦嘉泽,我不能出去! 眼睛从木板缝隙里,看着秦嘉泽被人带走,英钰的嘴唇也被自己咬出了血。 秦嘉泽被人反剪刀主双手,嘴也被捂住。双脚半拖在地上,一路疾步往逃跑的原路方向走去。怎么办?就这样被抓走吗? 到了一个街口,走在前头的六哥差点被人撞到。“拐子,你瞎跑什么呢?” “六……哥,六…。哎,抓到一个了?六哥,官兵搜到这边来了,老大让先躲躲,保命要紧!”拐子一路跑过三四条街,喘得厉害,说话都不清楚。 “这么快?走,先不回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六哥瞬间就做了决定,带着两人转身往巷子里钻。 “六哥,要不回刚刚那座房子里?撬开窗户进去躲躲。” “也好,先走,去看看。”六哥说道。 不行,不能让他们回去,英钰太危险了。官兵来了,只有这个机会了,要是被带走了,就真的没机会逃出来了。那自己可真是这伙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呀啊!”秦嘉泽用尽全身的力气,踢了抓着自己的人一脚,挑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啊!你这小王八蛋,不想活了,我弄死你!” 这人被吓了一跳,手一松秦嘉泽就掉了下来。秦嘉泽奋力往街上跑,可惜只跑出去两步,就被反应迅猛的六哥,抓了回去。 不过他也没有来得及阻止秦嘉泽的求救。 “救命,我们在这里。啊,啊……”秦嘉泽带着嘶哑尖利的的喊声,划破了夜空下黑暗的夜幕。 “找死。”叫六哥的不再留手,伸脚大力的踹在秦嘉泽的身上,一记手刀砍晕了秦嘉泽。 疼死了!这是秦嘉泽晕过去之前的最后感觉。 “快点,声音在这边儿?快追,后面的人跟上。”官兵的火把,照亮了黑暗的街巷。 英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跑…… 啊!疼死了!秦嘉泽在睡梦里被好多凶神恶煞的人追着,他拉着一个人的手一直跑,一直跑,前方的黑暗好像没有尽头…… 最终噩梦也没能抵挡的住疼痛的侵袭,秦嘉泽是被疼醒的,嘴里满满的苦味儿,脸好像也肿着,动动嘴角都疼。腿,腿怎么了?好疼,不能动了。嗓子好干!水?有没有水? 秦嘉泽努力的睁开眼睛,却被明亮的光线刺激的想要流泪。床顶是绣花的帐子,自己好像说过不喜欢来着?我的床,唔,这是得救了?真好,英钰呢?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小泽,你终于醒了。来先喝点水。”林子君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禁不住又红了眼眶。 “啊,好了。谢谢阿爸。”秦嘉泽靠着枕头喝完水,才感觉嗓子能发出音儿来。看着阿爸通红的眼眶,挤出笑来温声安慰道,“阿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啊,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您别哭了。对了,那俩个活宝呢?快带过来让我看看,想死他们了。我饿了,快给我找点吃的来。” “你啊!”林子君知道儿子是故意转移话题,可对着满身是伤的儿子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只能点恨恨的点点儿子的额头,让人去厨房做吃的来。 “你烧了一天了,好不容易退烧了,吃点东西,再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大夫说你的左腿骨裂,差点就断了。右脚腕筋骨挫伤,更得好好注意,要不然就成瘸子了。你再看看你的手,满手都是小口子,脸也肿了。背上都是淤青,你这是……”林子君说到这儿,眼泪又流了出来。 “阿爸,你别哭了……”秦嘉泽真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脚腕自己知道肿得厉害,后来又跑了那么久,现在想想,可真是后怕。万一瘸了,可真就……晕过去之前那一脚可真狠,腿都快断了。自己身上,还真没几个好的地方。 林子君到底是个坚强的人,不想在孩子面前哭,让孩子担心。“你也是大孩子了,我不瞒着你外头的事情。你经了今天这件事,证明你有胆量,有脑子。阿爸也不把你当孩子看了。你爹不在,阿爸也要和你商量了。我知道你想问,王府的二公子怎么样了?对不对?” “呵呵,阿爸。我们那不是一起共患难,逃了出来吗?当然要关心一下。”秦嘉泽撒娇说道。 “行了,就你充英雄。二公子没事,昨天你被救回来的时候。是二公子带你回王府看的大夫。今儿才把你挪回来。二公子昨天守了你很久,今天本来还要送你回来?不过出门的时候,王君突然把二公子叫走了。”林子君三言两语说完了。 林子君想了想又说道,“你们被绑的事情王君说了王府会处理。这其中必然有许多我们不该知晓的事情。既然人抓住了,我们就不过问了。王君派人送了两大车东西来,多是药材补品。这些阿爸收起来,剩下的等你好了自己慢慢整理。还有二公子送的,你也自己收着。” 听了这番话,秦嘉泽才放下心来。英钰平安就好!其他的养好伤再说吧。现在自己就是个重度残废! “饭来了,阿爸喂你吃饭。然后喝药,休息。”林子君端过粥碗,喂儿子吃饭。 秦嘉泽张张嘴想要拒绝,可看看自己双手确实拿不住勺子,只得作罢,认命的让阿爸喂饭。 第28章 无题 受伤的前几天,秦嘉泽接受了来自大伯,表哥、表弟、同学、友人……等人的亲切慰问,收下了一大堆的慰问品和安慰话。秦嘉泽终于进入了平静的养伤生活。 秦嘉泽养伤期间彻底贯彻养猪政策,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不过几天时间,整个人就圆了一圈儿。如果没有满身伤痛和一天三顿的散发着迷之味道的苦药汁子,那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但是,生活没有如果…… 吃过午饭,秦嘉泽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身旁的桌子上摆着茶水、水果,还有一本摊开的游记。乍看起来,这时光真是惬意的很啊! 不过,讨厌的事情马上就来! “少爷,喝药了。”书童兼侍卫杨叶童鞋,端着药碗。铁面无私的负责监督着自家少爷喝药,无视自家少爷一脸的抽搐,“少爷,大夫说了趁热喝!给!” 秦嘉泽无奈的叹气,这孩子真是煞风景啊!就像童话里的巫师端来了可怕的魔药…… 自从那天跟丢了少爷,结果少爷就害糟了那么大得罪,杨叶童鞋整个人都不好了。自责、愧疚、涌上心头,自己以护卫不当的理由,跑去侍卫师傅那里领罚。整整挨了十鞭子,按他说这还是罚的轻了。因为他得回来照顾少爷! 真不知道,舅公从哪里寻来的活宝,这么认死理儿。明明秦嘉泽都说过了,与他无干。这小子还是偷着去领罚了。 秦嘉泽知道后,对这个平时木头一样的小少年,感觉复杂的不行。秦嘉泽知道自己打从心底里,还是没有适应这个朝代的规则。从骨子里在抗拒着被这个朝代同化,抗拒那些现代的思维被渐渐侵蚀消失。 杨叶的行为让他知道,什么叫忠心?而这就是个主死仆亡的封建阶级社会,这些规矩和阶级不仅仅停留在浅显的认知里,而是根植在这里每个人的骨子里。人人平等,在他们看来,是可笑又可怕的存在。 秦嘉泽觉得自己受伤的事情与杨叶无关。可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杨叶护卫不利,应当受罚。一个人怎么可能与整个社会现实对抗,没本事改变现实的人,只能适应现实。秦嘉泽无从选择! 秦嘉泽捏着鼻子,把褐色的药汁儿一口气咽了下去。猛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下去。自嘲的感慨道,嗯,有长进,今天一杯水就搞定了,昨天是灌了几杯来着? “小叶子,坐这边儿。咱们说说话。”秦嘉泽拿出上辈子叫学生谈话时的招牌笑容来,冲自家小侍卫说道。 杨叶看着自家少爷的奇怪的笑脸,不禁打了个寒颤。难得平日里呆呆的木头性子也耍了起小心思,“少爷,前天你又发烧的时候,王府二公子差人送信来了,您是不是忘记看了?” 秦嘉泽闻言微微皱眉,自从醒了之后就再没见过英钰。倒不是秦嘉泽矫情,只是按理来说自己伤的这么重。就算英钰地位高贵,也应该会上门探望啊?定阳王君不是不通礼数、目中无人的人;英钰更是重情重义的人,不应该不来探望啊? 前天秦嘉泽突然又高烧不退,府里又是一番忙乱。秦嘉泽就没注意到英钰的来信。英钰一直不来,是不是出事了?是了,这次绑架原本就透着不寻常的味道! “去,小叶子。快去把信拿过来。”秦嘉泽双腿有伤不能下地行走,还得让杨叶去拿信。 杨叶很快把信拿了过来,秦嘉泽接过来,直接打开信来看。 王府果然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英钰这封信大意就是致歉,告知秦嘉泽有事要离开定阳,因而不能过府探望,请秦嘉泽见谅。 信很平常,内容也很平常。可秦嘉泽看得出来,英钰的字迹笔锋乱了,越到后面越明显。秦嘉泽这几年上学练字,虽然不怎么出色,可基本的赏鉴倒是学会了一点。秦嘉泽一眼就能看出,英钰写信时心绪不平,神情慌乱,因而在字迹上反映了出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英钰慌乱成这样?想不到,或者秦嘉泽不愿意去想。无论什么事情,自己都与自己无关。自己也管不起! 秦嘉泽叹口气,把信收好。与年龄大小无关,英钰都是和自己一起共过患难的人啊!他们算是朋友吗?秦嘉泽不知道。 秦嘉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时候才能再见? 秦嘉泽不知道,一路急行赶路的英钰也不知道,俩人这一别就是五年! 秦嘉泽更不知道的是,不过一个时辰,他就知道了英钰的去向。而这去向也与秦家息息相关! 秦嘉泽心绪难平,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叫人抬自己到书桌前,拿出锁在柜子里的红匣子,继续写自己的“回忆录”。 匣子里纸张已经堆得半满,纸上什么都有,诗句、歌词、小说情节、菜谱、生活妙招……乱七八糟的,秦嘉泽是想起什么写什么。这几年下来倒是攒了不少,只可惜好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时间果然是无声无息却强大无比的武器,能抹去一个人所有的痕迹和记忆…… “哥哥,哥哥。”,熟悉的二重奏响了起来。两只圆润的小包子,就这么滚了进来。跟随的下人,则自动留在了外头,不进到屋里来。 “哎吆,你们俩个小家伙怎么跑过来了。哥哥现在可不能陪你们玩!”秦嘉泽一见到俩个可爱的弟弟,瞬间心情被治愈了不少。伸手拉过两个小家伙,一人脸上香了一口。 “哥哥,我来陪你玩。”秦嘉然总是这么活泼好动,是个不能安生的小马驹儿。 “哥哥,你好点儿了吗?我给你呼呼。”秦嘉欣小朋友却是个敏感细心的孩子,是贴心的小棉袄。 “你们俩个去哪里玩了?中午也不睡觉。秦嘉然,你个调皮鬼,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还拉着一起哥哥干坏事。你呀!”秦嘉泽揉揉弟弟的毛脑袋,真是好手感。趁着年纪还小,赶紧多撸几把,再过俩年怕是就不让摸头了。 秦嘉泽拿这个弟弟真是没办法,都不知道才三岁的孩子哪里来的鬼主意和精力,天天捣蛋,还让人哭笑不得。昨天才祸害了厨房,偷走了厨房新买的鹌鹑蛋。藏进被子里,说是要孵出小鸡来。傻孩子连鸡蛋和鹌鹑蛋都分不清,这也就就算了。晚上也不拿出来,睡觉的时候把蛋壳挤碎了,又祸害了一床被子。 “哥哥,大伯来啦!和阿爸一起说话呢,不让我们听。怎么小表哥不来啊?我还想找他玩弹珠呢。上次小表哥送我好多漂亮的弹珠,可好看了……”秦嘉然小包子抱着哥哥的胳膊叽叽咕咕的撒娇。 秦嘉泽的思绪却飞到了前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股不安的感觉,像是要出事了!大伯来会有什么事情呢? 秦嘉泽压下心里的不安,回过神来,伸手捏捏欣欣小包子的脸颊,笑着说道,“哥哥,让人给你们缝个沙包好不好,然后教你们丢沙包。好不好?” “哥哥,什么是沙包?我想玩。”秦嘉然小朋友提到玩,总是最积极的那个。 秦嘉欣小朋友则喜欢拿期待的小眼神儿看人,最是让人无法拒绝。 沙包,小时候农村孩子常玩的游戏之一。沙包虽然简单,可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有的东西。许多家长是懒得给孩子专门缝制沙包的,至少秦嘉泽小时候就没有这个待遇。 秦嘉泽没在这里的村子里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村中有没有这个游戏。缝制个沙包对于这里会针线的人来说,实在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秦嘉泽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沙包的做法,不到一刻钟,一个颜色鲜艳,针脚细密的红沙包就新鲜出炉了。虽然秦嘉泽觉得红色沙包怪别扭的,可架不住小包子们喜欢啊。 秦嘉泽讲明了游戏规则,包子们学会之后。转眼两只小包子就无情的抛弃了,不能陪玩的哥哥,跑到院子里嘻嘻哈哈的玩了起来。孩子们的笑声总是充满魔力的,能让人也被感染,有个好心情。 秦嘉泽收起刚才写好的东西,重新锁好红匣子。抬头就看见自家阿爸,脸色难看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秦嘉泽看着阿爸难看的脸色,心里的不安再次涌了上来。不由得关切的问道,“阿爸,出什么事了?” 林子君心里的担忧都溢到了脸上。丈夫还在京城未归,儿子无故突遭祸端,弄得满身是伤。连日来本就忧心不已的林子君,看到今天的来信更添一重担忧。 林子君坐到儿子身边,看看儿子的脸消了肿,嘴角的伤口也好了,又拉过儿子的手细心查看,“脸上的伤看不出来了,手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要是写字还得注意,不能时间太久。腿上感觉怎么样了?” “阿爸,我已经好多了,手已经没事了。你看,儿子还是那么英俊,是不是?”秦嘉泽忍住再问的冲动,顺着话头说下去,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阿爸。 “哎,行了。别笑了,阿爸还不知道你啊!想问就问,阿爸不瞒你了。”林子君觉得儿子经历了前几天的事情之后,不但没有被吓到,反倒是长大了不少,也权作安慰好了。 “阿爸,出什么事了?你说吧!”秦嘉泽心里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坏情况,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无非就是爹爹和舅公,还有老家的那些人,不知是谁出事了? “你俩位舅公来信了。铁勒大军进攻边城,北疆开始打仗了。他们二位早几日已经奉命北上,去边疆了。虽不知情况如何,可这怎么叫人不担心呢?我刚刚与你大伯商量过了,请杨家的商队为你俩位舅公送药材和补品去。家里也只能做这些了。”林子君的语气低沉,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担忧。 啊!秦嘉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艰难的消化这个消息。这简直就是最坏的事情了!秦嘉泽从没见过打仗。可上辈子的电视剧战争片看了那么多,傻子也知道战争会死人,会死很多人。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更加直观惨烈,战场上充满鲜血和残肢断臂。是用活生生的人命来堆砌胜利的荣光!秦嘉泽想不出,那是怎样惨烈的情形! 可现在秦嘉泽真切的感受到了,担心、害怕、恐惧。因为你的亲人,即将踏上战场,卷入残酷的战场。两位舅公已经四十多岁了,却还要上战场去拼杀。 秦嘉泽做事一向喜欢做最坏的打算,可这次秦嘉泽却不敢去这么想。秦嘉泽告诉自己必须坚定的认为,大秦一定会胜利的!武将靠军功立业,舅公有本事靠自己做到将军,自然是智勇双全。这次也定能取胜,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 “阿爸,我养伤的药材补品那么多,根本吃不完,全都给舅公送去吧。还有鞋子,衣衫,做最结实的,一起送去……”秦嘉泽现在好后悔上辈子怎么没多学点,怎么做武器火药、还有兵法什么的。到现在不至于什么都帮不上! 林子君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打断道,“好了,你还是个孩子呢?这些你都不用操心,阿爸告诉你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就算阿爸不说,过不了几天你也会知道,倒不如现在告诉你。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这几日阿爸有很多事情要忙吗?你帮阿爸照看好两个弟弟,知道吗?” “阿爸,你去忙吧!我会看好弟弟们的。”秦嘉泽知道自己帮不上千里之外的舅公的忙,此时自然愿意努力帮助阿爸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了。阿爸先去收拾要带给你舅公的东西。明日和你大伯一起去神庙祭拜,为你俩位舅公求个平安。”林子君说完,拍拍儿子的肩膀,起身出去了。 等到阿爸一出去,秦嘉泽软倒在椅子上,心里乱糟糟的。俩位舅公是秦家的顶梁柱,没有他们,哪有秦家现在的风光。不是秦嘉泽无情,而这就是现实,无论为情还是为利,秦嘉泽都希望俩位舅公平安得胜。 更何况古代将领战败的下场,大多都是凄凉的很。甚至生死都全在君王一念之间。轻则削爵罢官降职,名利双失;重则获罪受罚,流放边疆。要是战时大败而归,本人若是战死沙场还好,否则不止本人难保性命,连整个家族都可能被株连。 在古代不论做文官还是武官,都是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祸及家人。做官,难啊! 对了,英钰。定阳王是负责镇守北疆的,北疆出事,定阳王首当其冲啊!英钰走的如此匆忙,是定阳王出事了吗? 定阳以北,千里之外的官道上。 “父君,你好点了吗?”英钰一张俊脸上,此时满面灰尘,眼下一片青黑。刚刚赶了骑马一个多时辰的路,英钰下马进到马车里,看到的就是父君的苍白的脸色。 “真哥儿,我没事。见到人了吗?”定阳王君秦非言,没有了平日的精神奕奕,整个人看起来虚弱的厉害。 “见到了,事情办妥了。父君,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您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呢?这几个月您接连奔波,会受不住的。”英钰红着眼眶劝到。 “真哥儿,英钰。老大是不是没了,不许瞒着我,说实话。你们又能瞒我多久!”秦非言对着儿子没有往日的温言软语,目光坚定的厉声问道。 英钰不敢直视父君的眼睛,最后低着头跪倒在地板上,哽咽着说道,“阿爸,大哥,去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地板上,打湿了地面。 秦非言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无声的哭泣,只是语气低沉似是叹息般的说了一句,“啊!英豪!” “父君,父君,你怎么样了?”英钰被夫君的平静的反应吓到了,凑到父君身边,拉着他的手急切的问道。 “什么时候的没的?你父王如何了?”秦非言似乎是没听到儿子的关心,只是继续问询。话说了一半,捂着肚子又道,“真哥儿去叫府医过来。” 英钰以为父君难受,急忙转身跳下马车,去寻府医。 车厢里。儿子走后,秦非言才放任自己哭出来。英豪,这个自己耗尽心力,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就这么折在战场上了。他不过才二十一岁,就弃自己双亲而去了吗?老天啊!坚强如秦非言,也承受不住这丧子的锥心之痛! 英豪,秦非言的继子,定阳王与前王妃的长子,定阳王世子。若是旁人看定阳王府里的关系,没准儿能脑补出一处豪门大戏来。为继承爵位,后爸虐待养废继子什么的?可事实恰恰相反,英豪与秦非言二人感情极好! 秦非言成为定阳王君之时,英豪才四岁。定阳王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儿子。是秦非言日日关心照顾继子的生活,又手把手教导英豪识字,读书练武,还为他延请名师,培养他成才。直到英豪十四岁,自己自愿跟着定阳王守镇守边疆,才离开秦非言身边。 秦非言对这个继子视如亲子,所付出的心力,甚至比耗费在英钰这个亲儿子身上的还多。而英豪这个世子,也十分感激秦非言的培养,对秦非言十分孝顺,对英钰这个弟弟爱护有加。 只不过英豪和他父王一样是个天生武将,小小年纪就学得一番好武艺,算得上少年英才!他一心想像父王一样做一个盖世英豪,当世名将。而且不惧寒苦,早早就随父王镇守边疆! 只可惜天妒英才,大秦与铁勒开战之后,英豪在战场上被敌军暗算围攻,重伤中毒而死。定阳王痛失爱子,情绪激动之下激烈反扑铁勒,也受了伤。所以朝廷才急命秦靖烨这位老将,奔赴北疆领兵抗敌。秦非言才不顾身体,坚持去北疆。 英钰知道父君是故意支开自己,父君太要强了,因为大哥受了那么多闲言碎语,也从不说一句。谁能想到,大哥会突然去世了呢。 英钰也不敢掉以轻心,父君的身体是看起来太差了。英钰还是带着府医,到了父君马车前。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渐渐没了,才敲敲车门,父君应了才上去。 秦非言擦干眼泪,收拾好心情。忍着悲痛,让府医把脉开药。已经没了一个儿子,肚子里的这个决不能再出事了。 秦非言年底才从北疆赶回定阳,祭拜老王君。到了二月才发现又有了孩子,秦非言已经三十四岁了。开始时简直不敢置信,然后就是心头狂喜。可谁想到转眼就出事了。 向定阳王报喜的书信还没有发出,就出了英钰被绑的事件。英钰刚刚平安回来,就收到了铁勒大军大军寇边,定阳王世子英豪中毒垂危的消息。 秦非言几日之内接连受到打击,又坐车赶路,无法安心养好身体。这个孩子注定多灾多难,出生在风雨飘摇的艰难之际。 身在定阳的秦嘉泽自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日子在秦嘉泽能渐渐下地行走的好转中,悄悄过去了。担忧和等待中的时间,自然是难熬的,可秦嘉泽能做的也唯有等待了。 等待父亲归来,等待遥远北疆的消息…… 第29章 无题 “呜呜呜……”一阵悠扬笛声断断续续的传到耳朵里,白子芳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见到吹笛的人,心下一笑,“哗”的打开手中扇子,轻摇几下。不出所料,这人果然在这儿! 白子芳随意寻个石头坐下,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价值十两白银还不止的缎袍。笛声还在继续,这曲子从未听过,与时下士族流行的风格大为不同,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白子芳就这么悠闲的坐在石头上,吹着小风儿,听着曲子…… “你倒是悠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曲终了,吹笛人收起笛子,起身就瞧见了石头上悠闲自在的少年。 “这话不该我来问你吗?我们的秦小秀才,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至于被那些人堵得躲起来吗?嗯,笛子吹得不错,这什么曲子啊?”白子芳翘着嘴角反问道。 秦嘉泽不理他,扔过去一记白眼儿,选了块石头,也坐下来。 “哎哎,你倒是说话啊。秦嘉泽,你爷爷。哦不,是舅公。因功封了伯爵,你不该高兴吗?你自己又争气考中了秀才。那些人围着你、奉承你,实在正常的很。说不定那些人家里有个姐姐、妹妹、或者兄弟什么的。没准儿就是你未来媳妇儿呢!你总是拉着个脸干吗?也不怕把人得罪了,娶不到媳妇儿。”白子芳嘴里吐出这么一大堆话来。 “你这张嘴就吐不出象牙来,整天没句正经话。说了半天,你是想要听实话,还是假话呢?”秦嘉泽无奈的说道。 “当然是……,都听了。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说来听听。”白子芳收起不正经的腔调问道。 秦嘉泽拍拍衣角沾上的泥土,抬头认真说道,“假话就是,本人谦逊有礼,对这些赞词,愧不敢受;真话就是,那些人太烦了,那些奉承我承受不起。” “嗯,说的有道理。真话假话说的都不错。”白子芳闻言点头赞是,接着问道,“说真的,我真看不出你多开心来。听你吹的曲子就知道,你是真的不高兴。不光是厌烦那些人的奉承讨好,而是真的打心底里淡淡的。为什么?”白子芳扭过脸,正脸对着这个好友,等他的答案。 秦嘉泽与好友目光相对,又低头垂眼看着远处,方才说道,“你觉得我该高兴吗?从大义上说,舅公的爵位怎么来的?是他自己战场搏命换来的,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荣耀是属于他的,不是属于我的。况且,舅公自己心里怕是也没有那么开心。 大秦和铁勒打了整整一年,僵持了两年。有多少人命填进去,多少贫民百姓家破人亡!上位者和旁观者看到的只是结果,这其中残酷的过程,有谁知道呢,谁会关心呢?我是个没出息的,不喜欢这种这种鲜血换来的荣光。” 白子芳听罢,皱着眉头说道,“这话我听着觉得你是真心,叫旁人知道,怕是嘴上夸你谦虚有礼,心里不知怎么说你装模作样,假仁假义。” “可若是你的朋友,因与铁勒一战,而亲人尽失呢!你说我能无所顾忌的尽情欢笑吗?” “啊……”白子芳被这最后一句话吓了一跳,有心想问,却不知该不该说出口。这种情况确实很为难啊,可到底是哪位朋友啊? “哎,你等等我啊!”等白子芳回过神儿的时候,发现秦嘉泽早就走远了,连忙起身去追。 走在山路上的秦嘉泽,思绪飘远。秦嘉泽不是矫情,自己为舅公的荣誉感到骄傲。但那荣誉的确不是自己亲手挣来的,只不过因着亲缘沾光而已。而且秦嘉泽身边真的有朋友,因战争失去亲人,这胜利是真的沾满鲜血! 嘉裕四十一年,对秦国和秦家来说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年份。秦文礼第一次会试落第之后,再次进京赶考,终于进士及第,成了嘉裕四十年一的进士。同年四月秦嘉泽连过县试、童生试,中了秀才。秦家可谓是双喜临门。 而对于大秦朝廷来说,嘉裕四十一年。大秦与铁勒僵持三年,终于取得大胜。铁勒王汗战死,军队元气大伤,加之草原各部纷争不断。铁勒十年之内,没资本再掀战火,北疆至少能保二十年太平。 秦靖烨率军奇袭,成功杀死铁勒王汗,一战成名,因功封爵。秦家一跃成为定阳一流的权贵人家。哪怕秦靖烨人不在定阳,秦府那一阵子也门庭若市。好一阵子热度才降下去。 秦靖烨封爵之后,又奉命返回北疆。至今已有五年未归。秦嘉泽也十五岁了,自从中了秀才之后,也进了玉山书院读书。秦文礼在玉山书院做先生,一家人又住到了玉山脚下的小院里。 最近秦嘉泽被人围着奉承,全都是因为舅公秦靖烨不日将返回定阳。秦家人俱是欢喜异常,唯有秦嘉泽欢喜之余,又有几分伤感。 铁勒一战之后,秦靖烨算是圆满的,功成名就。有人喜,自然有人悲。这次舅公秦靖烨不止一个人回来,当然沈舅公也会一起回来。同时还负责护卫定阳王英杰,这位年方五岁的小王爷,扶灵返回封地! 英杰,已故定阳王和王君秦非言的幼子,英钰的胞弟,新一任的定阳王。 秦嘉泽没想到不过短短五年,定阳王和定阳王君会双双辞世。这五年秦嘉泽没见过英钰,但俩人之间一直有书信来往。 两年前,秦嘉泽从舅公那里得知,大秦得胜。定阳王杀子之仇得报之后,本就伤病缠身的定阳王,会旧疾新伤一起发作,药石无医。这位征战沙场三十年,战功赫赫的常胜王,就此陨落。 秦嘉泽犹豫许久,才决定写信给英钰,一为致哀,二是算作劝慰。信件请舅公秦靖烨代为转交。秦嘉泽本意不过是,念及往日的缘分,尽一份关心而已,没想过会有回应。没想到不久之后,英钰会有回信。就这样,两人之间的书信联系,一直持续到现在。 这俩年定阳王君带着二子住在京城,年初定阳王君秦非言因病辞世。英钰向皇帝请旨,带着幼弟扶灵返回封地安葬。皇帝下旨允准,亲自送灵出皇城。并派遣皇七子和调职的永宁伯秦靖烨,一同扶灵护送。 “你今日要回城了吧?”白子芳追上来,问道。 “对,你不回去?”秦嘉泽忽然想到白子芳家里的情况,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可以帮你捎东西。” 白子芳提到回家,脸色就难看起来,冷声自嘲道,“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回去还能恶心他们一遭,这不正好。再说了,定阳王的车驾快到了吧。还有常胜王的灵棺,是你舅公永宁伯负责护送的吧?” 秦嘉泽闻言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是舅公负责护送定王的棺木,而且皇帝还谴七皇子扶灵相送。若路上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要到定阳了。”说到这儿,秦嘉泽的语气也低了下来。 “定阳城里大小官员知道了,下边这些商人小吏,自然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需要隐秘的事情。现在只怕街头百姓都知道了。这里是王爷的封地,虽然王爷此生待在封地的时间少之又少,但百姓们对王爷的尊崇可一点也不少。 老王爷一生征战四方,平六王之乱,南征大越,北定铁勒。一生军功无数,几无败绩,却从不居功自傲,与今上可谓君臣相得,兄弟相亲。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臣子与兄弟又有几人呢?哎,只是天妒英豪,王爷竟早早仙逝。可惜,可叹啊! 我虽然生在将军封地,却今生无缘得见,已是平生憾事。如今常胜王英魂归来,我又怎能不去送他最后一程呢!”白子芳的声音充满遗憾和感慨。 “是啊!‘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既然是名将,多半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自古能逃脱这种宿命的又有几人呢?到时你我,都去送常胜王一程吧!此次,定阳老王君和世子的棺木也一同回来。老天不眷顾这一家啊……”秦嘉泽此时心里无比担心英钰,他受得住吗? “哎!天不惜人,王爷一家,只剩俩位公子了……”白子芳此刻也是叹息不已,只能怨命运不公! 说到这里,俩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情。沉默的沿着山路走回书院,只等下午收拾东西下山去。 官道上长长的车队,气氛压抑,除了车马响动和人的脚步声,几乎无人交谈。 “秦将军,我们离定阳城还有多远?今晚在哪里歇息?”一个风姿俊朗,满身贵气的男子,打开车门截住车旁,骑马上走过的人问道。 被称为秦将军的人,就是秦靖烨。五年过去,北疆征战给他个昔日俊朗男子的脸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疤痕,增添了男子独有的几分沧桑和成熟的魅力。 秦靖烨停下马来,抱拳行礼,然后道,“回皇子殿下,还有大约三百余里。按照今日脚程来看,三日后就能抵达定阳城。下午再赶一段路程,队伍就在苍县驿站住一晚。” “有劳永宁伯了。本殿知道了,本殿亲自去后头和王弟说吧。本殿还是喜欢称您将军。将军去忙吧。”七皇子一边说,一边示意车夫停车,准备往前头去。 “是殿下。” 这只队伍前头是挂满白布的灵车,车上玄底金漆的棺木,昭示着主人高贵的身份…… 第30章 婚事 各地藩王薨后,都是在封地建陵安葬。定阳王在京城英烈殿停灵三年,就是因为封地的陵墓尚未完工。如今陵墓建成,就要送棺椁入陵寝,然后封闭墓宫。 若是想要夫妻合葬的,要是一人在世,工匠会设下机关等待夫妻或者夫夫双双下葬之后再封闭陵寝,生者从此再不得入,留往生者在地下长眠。定阳王和王君,还有先王妃都已经薨逝,所以这次入陵的仪式,很是隆重。 秦嘉泽自然是没有资格去定阳王的陵地的,只是远远地目送这位当世英豪一程。这样做的不止秦嘉泽一个人,半城的百姓都在路边下跪相送,有身份的官员还在路边设祭棚祭奠英灵。秦嘉泽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才知道古代贵族的葬礼多么隆重。 秦嘉泽一直想找机会看望英钰,若是平日去王府拜见,也不至于如此不易。可惜不提定阳王和王君下葬前的忙碌,下葬之后英钰还要守陵二十七日,根本不在王府。单单只看还有一位七皇子坐镇,王府现在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秦靖烨也是一番忙乱之后,没在府中停留几日,又匆匆赴任去了。这让许多有意攀附的人,没能来得及登门。秦嘉泽一家人也得了一份清净。 秦嘉泽找不到机会见英钰,自己还得去书院读书,早早就离开了府城。秦嘉泽跑的这么快,那是有原因的,媒人上门了。有人给秦嘉泽说亲! 秦嘉泽从小耳报神秦嘉然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对秦嘉泽来说,简直就是重生以来面对的最大危机。 这是个十五六岁就可以成婚的时代,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决定一个人的婚姻大事的时代!秦嘉泽现在是深有体会,只得绞尽脑汁使出一个“拖”字诀! 这一日是休沐日,秦嘉泽从书院回定阳城家里,正在教同样不用上学堂的弟弟写字。 “大哥,大哥。那个穿的跟红包一样媒人又来了!你快出去看看啊!”秦嘉然蹦蹦跳跳的跟猴子似得从外头窜到屋里,嘴里还叽叽喳喳的大喊大叫。 秦嘉泽听道这个消息顿时头又开始疼了,不过嘴上还不忘数落这个不安分的弟弟,“秦嘉然,好好走路。整天上蹿下跳,大呼小叫的,让爹看见了,又要教训你了。上次在学堂打架,被罚的事情又忘记了是不是?” 秦嘉然听了哥哥的训斥,这才乖乖一步步的走到桌子旁,撇撇嘴说道,“哥哥,就知道教训人。舅公都说我这是活泼伶俐,可招人喜欢了。” “是是是,我家宝贝然然怎么都好,活泼伶俐,可爱大方,人见人爱。行了吧!哥哥不是不让你捆住手脚,堵住嘴巴。只是你下次这样,也要看看场合,在书房大喊大叫。怎么能让人不说你呢?下次可不许这样了。”秦嘉泽其实也很疼爱弟弟,只是这个最小的弟弟调皮捣蛋,闯祸的本事越来越大了,总是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秦嘉泽心里自言自语道,一看到上学的孩子不听话,老是闯祸,一直努力压制的职业病,就又犯了。哎! 一直在一旁练字的秦嘉欣,此时突然插了一句,“哥哥,是不是不想娶亲吗?” 相比活泼好动的秦嘉然,小弟弟的秦嘉欣,实在是乖巧贴心的让秦嘉泽忍不住想抱着亲俩口。这个孩子既敏感细心,又天生善于察言观色。用沈舅公的话来说,是个值得培养的官苗子。 秦嘉泽摸摸这个乖巧弟弟的头发,觉得舅公说的真是有道理,这孩子真是聪明,就这一会儿,就看能看出自己情绪。说话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啊,我可爱的弟弟! “哥哥如果不愿意可以告诉阿爸,让那些媒人不要来了,不就行了。”秦嘉欣小朋友,轻轻躲开哥哥摸头的手,向哥哥建议道。 哎,弟弟没有小时候听话了,“哥哥知道了,谢谢我们欣欣宝贝,还有我们然然宝贝。哥哥会去和阿爸说的。快点继续写字吧。下次休沐,哥哥带你们去城外骑马。”秦嘉然向弟弟们许诺道。 听到哥哥带他们出城去骑马,最高兴的自然是秦嘉然了。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哥哥保证了,“哥哥,真是太好了。到时候不许后悔,必须带我们去。” 秦嘉欣小朋友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和弟弟拍手庆祝。 秦嘉泽看着满脸喜色的弟弟们,想到这两个小家伙,长相上倒是差别不大,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这性子确实一动一静,南辕北辙,也不知以后会如何。自己也该去和阿爸谈谈了。 晚饭之后,秦文礼还在书院,林子君一个人在清理账目。 “阿爸,你在不在?”秦嘉泽敲敲房门。 “小泽,进来吧!”林子君听到声音答应道。 林子君收起摊开的账本,对着走进来的儿子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再坚持一阵子呢?没想到今天你就来啦。” 秦嘉泽走到阿爸跟前找个凳子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阿爸,您还是不喜欢有人伺候着,门口连一个人也不留。” 林子君对儿子亲手倒的茶很是受用,接过来喝了一口。听到这话就笑着说道,“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伺候着,何必为了装模作样,匹配身份,让自己不痛快呢?出门的时候带上几个,给外人看看就够了,在家里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阿爸,真是通透。爹能娶到阿爸是爹的福气。”秦嘉泽最佩服的就是自家阿爸这种通透洒脱。也许正是这种性情和自立自强的性格吸引了自家老爹。老爹才能在富贵之之后不变心,不受外界诱惑。 说真的,秦嘉泽觉得自家老爹不看秦家这个外挂的话,真是配不上阿爸。老爹秦文礼性格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是标准的封建士大夫。 对父权有种天生的服从,看看当初在十里村改姓的时候,就知道了。就是离开的这几年,也不忘年年捎一车一车的礼品。舅公要迁阿爷的坟的时候,也不是很赞同。还是阿爸劝住了,不然舅公一定会很生气。 秦嘉泽真得感谢阿爸把爹爹捏在了手心里,有什么事情和阿爸商量就好。虽然阿爸身上也难免有封建家长的□□,但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开明的家长了。 想到这里,秦嘉泽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开口道,“阿爸,我的婚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这话在这儿可算是离经叛道,不敬亲长得话了。 林子君虽然大概到儿子来找自己的原因,心里也有些成算。近日来家里媒公、媒婆几次上门,儿子的反应也看在眼里。可还是被儿子这么直接的话,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对儿子道,“你可是有看上的人了?” “没有。儿子只是不想这么早成婚,并没有什么心仪之人。”秦嘉泽被阿爸这话问的满头黑线,十五岁这在上辈子算早恋吧,更不用说结婚了。如果现在找个人成婚,秦嘉泽都有点猥亵少年的犯罪感。 林子君倒不像其他家长那样,为儿子的话感到生气。也不一定要自己一手决定儿子的婚事。但林子君担心儿子看上了,不合适的人。 自家事自家知道,丈夫不欲为官,秦家也只有舅舅这个永宁伯在支撑。真正的高门贵府是不愿意和自家联姻的,若是太低,不一定能有好的教养。 并非林子君看不低门小户,自己也不过是个举人之子,还双亲早亡。只是秦家也算三流的权贵之家,按理应当用联姻巩固地位,帮扶儿子的仕途。就算不顾门第之见,若是没有足够的教养和见识,怎能当得起这伯府家呢。自己当初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林子君想了片刻,才对儿子说道,“你如今不想成婚,又不没有心仪之人。现在假如有合适的人,先订下来再等几年也无妨。再不济,也得好好挑选,心里有数。这定阳城里合适的人家不多,得早些相看。” 秦嘉泽闻言无奈至极,为什么非要盯着婚事不撒手呢?这是不是古今家长的通病呢。只得打起精神,苦着一张脸继续说道,“阿爸,至少等我中了举人,我才会考虑成婚。现在为时尚早,我还小呢。” “那可不成,你看你爹二十多岁才中举。你能保证三年之后你能中举,若是不中三年又三年,那你都多少岁了?你需得有个期限才行。”林子君道。 秦嘉泽听道阿爸松口,这才笑着说道,“那阿爸是答应了,谢谢阿爸!至少我要过了二十岁才考虑成婚,在此之前阿爸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你啊,你啊!从小你做事就有主见,就算阿爸不答应,你也会执拗着不同意。阿爸何必做恶人呢!”林子君笑的狡黠,早把儿子的反应算到了。 秦嘉泽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早了,没达到阿爸的底线。不过那有什么,到时候出去游历个三五年,回来之后再说。呵呵! 林子君和儿子相视而笑,也不知是谁算计了谁? “阿爸,可以说服你爹,不掺和你的亲事。两位舅公那里,你自己去说。”林子君又补了一句。 这种结果秦嘉泽已经很满意了,目的已经达到。秦嘉泽也准备回去睡个好觉,站起来对阿爸说道,“阿爸,夜深了。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嗯,去吧。” 秦嘉泽从阿爸屋里出来,打着灯笼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此时的定阳王府,也有一场关于婚事的谈话。 第31章 兄弟 七皇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外衣,坐在王府后院的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翻着一本杂记。 “七哥。”英钰脚步匆匆的走到凉亭,跟凉亭坐着的七皇子打招呼道。英钰身上穿着月白的素衣,脸庞消瘦,眼下还有着青黑。人看着很疲惫,眼睛却坚定明亮。 七皇子英睿听到喊声,转过身来,说道,“小钰,过来坐。你看你累成这个样子,喝杯茶休息一会儿。照顾英杰得到身体重要,你自己的身体也不能熬坏了。英杰睡着了?”说着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递给堂弟英钰。 “谢谢七哥,弟弟睡下了,烧也退了。”英钰整端着茶杯,喝了半杯,感觉舒服不少。 “太医说了,英杰的身体只是底子差点,只要好好照顾,慢慢可以养好,比寻常的孩子也不差。你不要太担心了,反倒是你该好好考虑你的事情了。”英睿合上手里的杂记,对英钰劝道。 英钰对自己的事情不大在意,反倒对弟弟的身体时刻挂在心上。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太医早先就和父君说过,他身上的毒没有影响英杰。英杰只是在父君怀胎的时候,没有养好身体,又是早产所以底子差。王府不缺好东西,一定能养好英杰的身子。”提起父君英钰的神情,顿时哀伤起来。 英睿这时也只是望着亭子外的花丛,默默的出神。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定阳王和王君,都是因为被大秦自己人下毒而死。而非单纯的旧伤复发和因为生产伤了根本呢。下毒的人自然早已被千刀万剐了,可和这人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连当今圣上一时也无法杀死呢。不过,也不用太久,无论是英钰还是皇帝都容不下周家了,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好了,不提那些了。小钰,沉住气。周家所做的事情,就算死上去千次百次也不为过。周家敢走私铁器给铁勒,谋害王叔和王君,父皇不会放过周家的。可周家做的太干净了,明面上没有一点儿证据,多可怕啊!父皇容不下周家了,就算是太后也救不了自己的娘家。 你别怪父皇,周家根基太深了,不是父王立时就能杀光了的。否则朝野动荡……大秦现在已是千疮百孔,经不起一点风浪了。而且太后,身体也没有几年了。父皇也希望在太后走后,再扳倒周家。世家,已经活的太久了……” 英钰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七哥,我知道,皇伯父的打算我也知道。父王一生都在为大秦的安定,征战四方,谁又知道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打仗呢? 父王和皇伯父约定好的,让大秦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父王一生也是全心全意去做的,他也做到了。我不会辜负父王的期望,但是周家必须倒,周奉新必须死。我,可以等!” 英睿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英钰,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然后说道,“你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太后的指婚,你不用在意,父皇也不会愿意的。我只问你自己的心意,你和楚凉如何了?” “自始至终,没有开始,何来结束?我们俩个没有可能,他不会放下楚家,我有英杰和定阳王府。谁也不会让步,谁也不肯退步,那何必不必再提!太后的指婚,我没放在心上。我不愿意,谁又能拿我怎么样?”英钰面容平静,望着天上的残月说道。 英睿看着堂弟平静的脸,也只能在心里叹气,这俩人十分般配,俱是才貌双全之人。只可惜拖累太多,有缘无分! 英睿又说道,“那你有什么打算?你已经十七岁了,太后的指婚你我都知道,是不成的。可只要有这个名分在,旁人就不敢有这个意思。这样拖下去,到时候你可就耽误了!” “十年,至少十年,英杰才能担起定阳王府的担子。哪个有出息,有野心的人,甘愿耗十年在我身上。不如随缘!”英钰倒是看得开,淡定的说道。 “你啊!明日就是王叔和王君入陵,满七七之日。明天祭拜之后,我也必须启程回京城了。父皇允你回定阳,是希望你和永宁伯一起,建立水师。荡平海寇,重开海上贸易。 父皇是想让你掌军权,一是对你最放心,王叔的根基都在北疆,对封地的掌控松散,不会对朝廷构成威胁;二是让你开大秦哥儿做官掌权的先河。 我这些兄弟都渐渐大了,父皇老了,前头几位已经开始明争暗斗了。所以父皇更希望,你这个不涉及皇位,亲缘单薄的宗亲掌管海上的钱路,而不是诸位皇子和与他们相关的人。 再者,从大秦开国,到六王之乱,还有南岳、铁勒,再加上天灾。大秦的人口锐减,再加上生育率低下,大片的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大秦太缺人了,而不比爷们儿差的哥儿,却都被关在后院里。 父皇想把这些人从后院里放出来,让他们也撑起一片天。 这有多难,你明白吗?你是皇族,天生地位高贵,就算世人非议,也不能把你怎样。所以父皇想从你开始,想必你也是愿意的。可是你的婚事会有更多波折,你知道吗?” 英睿这番话,语重心长,出自真心。点出了朝中的局势和英钰将要面对的困难。英睿的父君和定阳王君是好友,英睿也有一个与英钰同年的哥儿弟弟,年少夭折。所以英睿和他父君是京城除了皇帝之外,对英钰兄弟最好和最真心的人了。 “谢谢七哥,这些我都知道,皇伯父与我谈过。皇伯父是个英明的皇帝,问我愿不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 我不想一辈子关在院子里,和一干人争来斗去。更不想定阳府的威名没落,也不想一辈子才华无处施展。所以这是个最好的机会。我会牢牢抓住。” 七哥,待我谢过刘侍君,这几年多亏他照拂。七哥,也要多小心啊。前面几位皇子,不出几年就是水火之势。 刘侍君背后无权,七哥的处境会稍好一些,可走上那个位子的路,从来都不少皇族子弟的鲜血和尸骨。万望七哥珍重小心!”英钰也认真的对这个堂哥说道。 英睿听完,知道这个平日看似冷清,少言寡语的堂弟。今日这番话完全出自肺腑,其中许多都是不能在人前所言的话。心下感动,将俩人的杯子斟满,说道“好,以茶代酒。你我兄弟,天各一方,彼此珍重!” 英钰闻言一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二日,定阳王和王君的七七祭礼,按时举行。第二天七皇子英睿,就辞行离开定阳。 正清殿,大秦皇帝的日常居所。一身黑底金丝龙袍的嘉裕帝,合上一本奏折。对身旁的人说道,“郑海,你说朕对钰儿,是不是太狠了。他还是个孩子,却要担起这样重的担子。朕,也舍不得啊!可朕没有其他放心可用的人啊!” 郑贤,侍奉嘉裕帝四十年的内侍官,是个哥儿。大秦皇宫的实权人物。此刻,他听完皇帝似是问询的话,低头为皇帝换上一碗药茶。 这才回道,“回陛下,钰殿下是愿意的。若是下臣再年轻三十岁,也愿意去为陛下这个先锋。能让天下的哥儿堂堂正正的迈出家门,做一番事业,是下臣毕生夙愿。 何况钰殿下也有此意,而殿下才干、地位、决心,一样不缺。缺的只是一个机会。陛下,您给了钰殿下这个机会。” 嘉裕帝又问道,“朕知道。可王弟和他的王君,更愿意钰儿一生简单平安的度过吧。” 郑贤没有回答皇帝的话,因为他知道嘉裕帝不需要他的回答…… 房间里沉默许久皇帝才说道,“今日是王帝入陵的七七祭日。郑贤,陪朕去英烈殿吧。” 嘉裕帝眼里似有泪光闪烁,他扶着椅子靠背站了起来,迎着外头的日光走了出去。阳光照着他鬓角的白发,和不再挺直的脊背。 小六,你走得太快了!哥哥,跟不上了…… “驾,驾。小马快跑,哥哥你来追我啊!哈哈。”秦嘉然骑着枣红的小马,一边向前急奔还不忘招惹后头的哥哥。 “秦嘉然,你给我慢点儿,听到没有。你还敢甩鞭子,想挨揍是不是,快点停下来……”秦嘉泽在后头没形象的扯着嗓子大喊,心想就知道会这样。 这个闹腾的弟弟,一刻也不让人省心。秦嘉泽哀叹着自己此刻的形象的崩坍,平日里努力保持的温和有礼表象,遇到这个弟弟就屡屡破功。小混蛋,才八岁就敢跑马,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容易带他出来。秦嘉泽认命的摸摸身下的马儿,策马追上去。 “哥,哥。哎哎,我知道错了,别拧我耳朵。我不敢啦,我再也不敢啦!”耳朵被哥哥捏在手里的秦嘉然,这会儿嘴上特别顺溜的开口认错,脸上却不见得有多害怕,可见平日里这种情形上演了,不止一次俩次的了。 秦嘉泽听着弟弟嘴上溜溜儿的认错,可见是没往心里去,还一副我认错我有理的模样。心里早绷不住笑起来,只是面上却忍着笑。 继续教训这个不长记性的家伙,“你错了,你也知道错了,嗯?你说说这个月都第几回了,认错你倒是积极,这会儿装乖巧,待会儿一顿饭就翻篇了,把我的话扔到天边儿去了。 你给我站好了,自己用两条腿走回去,不准骑马。晚上回家之后,再给我写十片大字,写不完,我就把你的木刀木剑,全都塞灶膛里去,一把火烧个干净。” 秦嘉然一听哥哥要动自己的宝贝刀剑,顿时着急起来。回身抱住哥哥的腰,仰着一张俊俏的小脸,眨巴着大眼,就向哥哥发动撒娇攻势。 “哥,哥,哥。不要啊!我真的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晚上一定好好看书,好好写字。哥,我的亲哥啊!你就饶了我无辜又可怜的刀剑吧,啊?” 这个小赖皮鬼,一挨罚就撒娇耍赖!秦嘉泽抓住抱着自己腰的小细胳膊,哭笑不得!仰天长叹道,自己这辈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熊孩子弟弟呢! “咯咯,咯咯咯!哥哥,这两个哥哥好有意思啊!”一脸乖巧的英杰,羡慕的看着远处的俩兄弟的动静,抬头对着自家哥哥说道。 坐在马上的俊秀的少年,伸手摸摸身前乖巧瘦弱的弟弟,目光也看向远处,打闹的兄弟…… 第32章 安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秦嘉然。这次的大字,你要是敢和上次一样,随便划拉几笔,拿来充数交差。我就把你那……” 秦嘉然牵着弟弟的手,一边走一边想着,到底拿什么才能制住这个熊孩子。嘴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了前头坐在马上的俊秀少年和他身前的小人儿。看情形,已经在那边儿看了好一会儿了。呵呵,这下可真是彻底没形象了…… “好久不见!”秦嘉泽看着下马走过来的英钰,许久才说出这一句来。 “好久不见!”英钰也笑着回道。 俩人相视一笑,眼中有熟悉的感觉。这一刻没有礼仪规矩,没有多余的寒暄。好久不见,是否各自安好? “啊,这是我小弟弟嘉然。嘉然,叫……”秦嘉泽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称呼英钰。 “就叫哥哥吧!嘉然,真是个活泼的孩子。这是我弟弟英杰。”英钰对机灵好动的秦嘉然很是喜欢,要是英杰能想这孩子一样就好了。 秦嘉泽看着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的小朋友,除了瘦一点,看着真是太招人喜欢了。秦嘉泽拉着弟弟蹲下身来,笑着和眼前的小包子打招呼,“小王爷,你好啊!愿意和我握个手吗?嗯?就像这样。” 秦嘉泽不敢上手摸这个白皙瘦弱的孩子。一是不熟悉,再者人家虽然小人儿的一个,却是货真价实的王爷之尊。说是金尊玉贵也不为过,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其实秦嘉泽知道自己这行为,已经有些出格儿了。可在熟人面前,秦嘉泽不自觉的,就把上辈子的习惯带了出来! 英杰瞪大了黑亮的眼睛,眼前的这位哥哥,真的好奇怪哦。可是真的很有意思,还有那个爱耍赖皮的小哥哥。英杰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手被人握住了,暖暖的,和哥哥的手一样。英杰脸上浮出一个甜人的笑脸! 哎吆,英杰小包子这幅长相,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再加上瘦小的身子,真想搂到怀里亲亲抱抱。秦嘉泽努力克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伸手把弟弟嘉然推到身前,说道,“小王爷愿意和我的弟弟一起玩吗?” “你长得太瘦了,是不是你哥哥不让你吃肉啊?你得多吃肉,才能和我一样壮。”秦嘉然小朋友,语不惊人死不休,上来就拉拢盟友对付哥哥。还顺便展示一下自己“强壮”的身躯。 小王爷英杰同是小孩子,很能适应孩子间的对话,一旁秦嘉泽还在感叹,这小子就是欠揍的时候。小包子已经已经摇头说道,“哥哥,没有不让我吃肉,是我不爱吃肉。小哥哥,你真的好厉害啊,都可以自己骑马!” 秦嘉然收到来自比自己还小的白嫩娃娃的称赞,顿时觉得自己形象高大起来(话说,你知道啥叫形象吗)。秦嘉然小朋友自来熟的抓起人家的小手,挺起小胸脯夸耀道,“嗯,那是自然,我还会很多东西呢,打拳、射箭我都会。以后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对了,你怎么能不爱吃肉呢?肉多好吃啊,你不爱吃肉,难道爱吃绿呼呼的青菜,那些一点都不好吃。算了,以后我带你吃好吃的红烧肉,到时候让我哥给我们做,他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走,我带你去我二哥,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叫上他,我们一起去采果子吃,还能去草窝里抓蚂蚱……” 由此可见,秦嘉然小朋友在吃饭上,可是个纯肉党,说话还不忘推销自己哥哥的手艺。 秦嘉泽真是佩服这个弟弟,天生的厚脸皮,又能说会道。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预备骗走人家娃娃了。再不阻止,都要让他把人拐走了,“嘉然,你……” “让他们去吧。”一直在一旁看戏的英钰阻止道,“英杰身体不是很好,平时都不敢放他出去玩。王府也没有和他同龄的玩伴,这会儿难得他有兴致,就让嘉然带着玩会儿吧!你可不要舍不得弟弟。” “哈哈,那倒没有舍不得,就是嘉然太皮了,上树下水,没有他不敢的。你可得派人看着他点儿,小王爷平日出来的少,一时恐怕受不了……让他和嘉欣一起,这样子他还收敛点儿。”秦嘉泽倒是不介意孩子们,一起玩儿,就是担心万一伤到这位小王爷就不美了。 俩个小包子手拉手站在俩位哥哥面前,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秦嘉然冲着哥哥哥哥挤挤眼睛、吐吐舌头,一副时刻准备转身跑走的架势。英杰小包子就乖巧多了,原本踌躇的表情换成了露出小白牙的笑脸。 秦嘉泽一看这样子不同意是不可能的了,叮嘱自己弟弟道,“秦嘉然,去叫上嘉欣一起,玩的时候照顾好弟弟,要注意安全。好啦,带着弟弟去玩吧。” “知道啦,哥。”秦嘉然快要按捺不住,声音里充满雀跃。 英钰摸摸弟弟的头,鼓励他说道,“英杰。和小哥哥们一起去玩吧,一会儿哥哥去接你。” 英杰乖乖的任哥哥摸头,声音软软的道,“哥哥,那我去啦。一定要记得去找我。” “弟弟,走啦。哈哈。哥哥,我的小马让我带走。嘿嘿。” 俩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远去了,身后有王府的人跟着。 秦嘉泽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回头对英钰说道,“额,你怎么找知道我到这儿来了?” “叫我名字吧,我可不叫‘额’。你在信里说话不是挺自在的吗。我差人去伯府给你找你,想邀你叙旧。林主君告诉下人说,你带着弟弟们来城郊跑马。今日天气不错,不太热,所以带着英杰出来走走。这阵子府中忙乱,这孩子一直没什么精神。”英钰回道。 秦嘉泽只是觉得几年不见,一时有些不知如何称呼,在来人来往的信上,就像笔友一般,确实自在许多。可一道现实里,彼此身份就让秦嘉泽有些无措。说起来,俩人相处的时间真得很少,只有年幼那短短的一段时日,和五年前遇险相伴的一天。反倒是在纸上交流更多一些。 想到这里,秦嘉泽也不推辞,犹豫着说道,“前些日子,有意登门祭拜,却没能做到,实在有些失礼了。” 英钰看一眼秦嘉泽,方才低声说道,“无碍,我知道你登门不易。我谢过你的心意。以后想去找我,送信道门房,我就知道了,你尽管去就是了。” 提到这个话题,俩人之间气氛有些沉默。秦嘉泽亲身经历过亲人的离去,所以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多余。“节哀”只是旁人用来安慰的话,谁又能真的“节哀”呢?只有自己才能体会那些伤心和痛楚,也只有时间才能让伤痛渐渐平息。 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秦嘉泽开口打破沉默,说道,“英钰,愿意听我吹一段曲子吗?虽然可能不是太好。” 英钰有些奇怪,秦嘉泽怎么突然想起来吹曲子,说来对于刚刚提到的话题,做法有些无礼。不过英钰觉得秦嘉泽不是有意冒犯,所以点头道,“嗯,吹来听听。” “好,你稍待片刻,我去拿笛子。”秦嘉泽回身从乖乖待在身后的马儿身上的袋子里取出笛子,四下看了看,“我们去那边树下,坐着吧。” 清早的清凉已经褪去,空气渐渐燥热起来,俩人都讲究,随意寻地方坐在树荫下,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人身上,泛起微微的热意。 “呜呜,呜……”低沉的笛声响了起来,声音渐渐传到耳边,英钰忽然心头一恸。眼中泛起泪意。 这是首深沉悲壮的曲子,用笛子演奏并不是很合适。秦嘉泽只用笛子吹了开头一小段,就开始哼唱起来,两下交换着,把完整的曲子吹奏了出来。 英雄的黎明,上辈子秦嘉泽非常喜欢的一段纯音乐,第一次听就有落泪的冲动。因为不通乐理,也不会乐器,所以秦嘉泽下了一番功夫,学会把曲子哼唱出来。 俩年前,听到定阳王的死讯的时候,秦嘉泽当时就觉得用这首曲子,送别这位沙场英雄,最合适不过。秦嘉泽又回忆着把曲子想起来,可惜这辈子也只学了短笛,吹奏并不是很合适。这首曲子还是用多种乐器合奏,最是深沉悲壮。 一曲终了,英钰已经泪流满面,秦嘉泽没有开口安慰,只是默默的递过手帕。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响动,偶尔鸟雀从空中掠过,留下一声短促的鸣叫…… 长久的安静之后,英钰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谢谢你,这首曲子很好听,它叫什么名字?” “英雄的黎明,我只是从别处听来的。俩年前就想吹给你听的,你就当这是一首英雄的挽歌……”秦嘉泽无从解释曲子的来历,只能这样说。 英钰没有心情准问曲子的来历,只是看着秦嘉泽,说道,“能再吹一遍吗?” “好。” “呜呜……”的笛声又响了起来,还有少年低沉的哼唱…… 太阳已经升到很高,也越来越热。 “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去我家的宅子洗把脸?离这里不远。”秦嘉泽看着眼睛有些红肿的英钰道。 英钰难得孩子气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对自己在这个比自己还小的朋友面前,哭的狼狈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的确舒服很多,这阵子心里的郁气都散去了。听到秦嘉泽的话,没有犹豫的应了一声“好”,自己也需要整理一下仪容。 秦嘉泽听到英钰答应,也露出一个笑容来,“俩个孩子也走了时间不短了。我们快去看看,叫上三个孩子一起走。”抬头看看日头的高度,估摸着时间,又补了一句,“中午,要不要尝一尝我的手艺?” “啊?”英钰正想着快去看看弟弟,突然听到这一句,有些惊讶。英钰没想到秦嘉泽,一个伯府少爷竟然真的会下厨做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是寻常百姓家的爷儿们都不会进厨房的,秦嘉泽这个读书科举的大家少爷竟然会做饭。要知道英钰是个哥儿,但是连王府的厨房在哪里,也是不知道的。 秦嘉泽看英钰吃惊的表情,“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啦,要不要这么惊讶,你只管说要不要试一试就行了。事先说明,我的手艺一般般,期望不要太高,免得到时候太失望!哈哈!” 秦嘉泽的坦然和爽快,让英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却之不恭,我就拭目以待了。” 秦嘉泽牵着两匹马儿的缰绳,把英钰的马缰绳递过去。然后拍怕自己的黑马追风,侧身扭头对英钰说道,“那就说好了。来吧,痛快的跑一场,这世上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秦嘉泽利落的翻身上马,俯身看着四周的旷野,继续说道,“来,上马。英钰,如果心里还闷得慌,那就大声喊出来,像我一样,让自己舒服一点。走了,驾,啊啊……” 秦嘉泽已经策马飞奔出去,英钰还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秦嘉泽,你真是一个很好的人,谢谢你的安慰…… “驾,驾……啊,啊!”英钰第一次这么失态的大叫,抛下平日的束缚和包袱,卸下来那些无形的重担。什么都不用想,无所顾忌,自在的策马奔走,像风一样自由! 秦嘉泽大叫了两声,灌了一肚子风,“咳咳”,果然有句话叫“帅不过三秒”。听到后头骤雨般的马蹄声和尖叫声,秦嘉泽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英钰放的开,这样会舒服一些吧!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些了,有些痛苦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英钰没有跟上来,秦嘉泽也没有回头去找。离秦家和王府众人歇脚的地方不远了,秦嘉泽放慢速度,等着英钰跟上来。 英钰绕着一片林子,痛快的跑了两圈,感觉身上松快不少。这才策马沿着小路追去,远远的看到一个人牵着马,悠悠的走在旷野里…… 第33章 下厨 秦嘉然拉拉二哥的袖子,示意他一起央求,“哥哥,我们中午吃红烧肉好不好?” 可惜作为二哥的秦嘉欣却无动于衷,只管和旁边的小弟弟说话话,“小王爷,你喜欢吃青菜,对不对?我们今天猜的青芽菜,凉拌可好吃了。嗯,哥哥做的煎豆腐也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二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小王爷不爱吃肉,你应该让他学着吃肉啊。大哥不是说了吗,挑食不好。”秦嘉然一听中午的菜单,一桌子素菜,没有肉,这怎么可以?眼看二哥和小弟弟,已经“叛变”。 秦嘉然眼珠子一转,想到不是还有另一个客人吗?嘻嘻,去问问他去。 车厢里,三个娃娃原本挤在一起,秦嘉然起了小心思,忽然跑了出去。只剩下秦嘉欣和英杰小包子。 英杰眨眨圆圆的眼睛,“欣哥哥,我们这样好吗?然哥哥好像很爱吃肉啊?” 秦嘉欣看着乖巧无比小王爷,那水嘟嘟的大眼睛,软乎乎的脸蛋儿,真是好想捏一把。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掐自己和弟弟的脸蛋儿了。 秦嘉欣默默的收回伸出去的手,不能啊,这是小王爷,不是自己的弟弟。笨蛋弟弟可以不管不顾,大大咧咧的把人家当弟弟,可自己不能。再怎么可爱,年龄再小,这也是小王爷啊。 “小王爷,不远担心。你要是说想吃荤菜,嘉然能说出一大串儿来,保准儿一个素菜也没有。然后会跑去磨着大哥做,到时候大哥就有的烦了。现在这样一说,大哥一盘荤菜就能打发了他。好啦,不用管它。小王爷,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秦嘉欣对自己的弟弟很是了解,三句两句就自己的打算解释明白了。 英杰霎时间反应过来,心中想到,嘉然哥哥有点笨啊,嘉欣哥哥好聪明,好像还有点坏。不过此时的英杰小王爷还是个可爱的小正太,没有多想。只是乖乖的点点头,侧着小脑袋说道,“想不到啊,什么都可以。” 秦嘉欣小朋友还是定力不够,忍不住学大哥一样,摸了一下乖宝宝的头发,说道,“那好吧,待会儿告诉大哥,让大哥看着做就好。如果想到什么就说。”嗯,手感真好,再摸一下。 英杰小包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身旁的小哥哥“调戏”了一把,还在乖乖的想着待会儿可以吃什么。 “秦嘉然,你又皮痒了是不是,你难道没学过待客之道吗?居然跑来和我点餐,你可真是个……”秦嘉泽无奈的看着胸前的狗皮膏药一样的弟弟,“红烧肉,只有红烧肉,别的想都不要想。你说了,你哥我也不会做。乖乖做好,马上到了。” “呵呵,小孩子这样活泼才好,嘉然很可爱。英杰要是有他一半活泼,我就很满足了。”英钰有些羡慕的说道,弟弟的身体真是太让他担心了。 秦嘉泽也看的出,小王爷英杰的身体不是很好。恐怕不得不安静,便安慰道,“孩子多跑跑跳跳,晒晒太阳,好好吃饭不挑食。用不了几年,身体就可以养好了。” 英钰闻言也笑道,“嗯,希望英杰过几年,可以像嘉然一样活泼,那我就放心了。” 秦嘉然得到哥哥中午一定做红烧肉的承诺,便乖乖坐在哥哥身前,小腿儿还闲不住的轻拍着身下的马儿。不知不觉走到了小路的尽头,房屋村舍出现在眼前。“哥哥,到了,到了。我们到了,快放我下来。” 秦嘉泽下马在前头引路,秦嘉然又大呼小叫的跑去后头的马车,喊二哥和新认的弟弟了。 秦嘉泽推开大门,回身对英钰说道,“就是这儿了,请进。屋里陈设比较简单,别介意。” 英钰打量着这个一进的小院,有些农家的风格。院子里种的花草倒是不多,只有院子西面种着一颗桃树。墙边种满了爬墙虎,夏日里绿茵茵的一片,爬满了墙壁,满眼凉意。院子当中摆着石桌石椅,傍晚时分或者月亮挂在树梢的时候,摆上一壶凉茶,一碟瓜果,定然是十分惬意的。 英钰踩在石子小路上,不由得说道,“这里一定住着很舒服,布置的有田园之风,又有一番雅致。真的是个好地方!” 秦嘉泽笑着道,“是啊,虽然这里比不得府城的繁华,比不上伯府华丽。可这样的地方住着才亲切舒坦,像个家一样。走吧,来屋里坐。我去吩咐守在这里的下人,去村里买肉和菜蔬。这阵子没人来住,厨房估计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英杰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哥哥在后院种的东西,你一定没见过。”秦嘉然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拽着弟弟,就要往后院跑。 正要往屋里走的秦嘉泽,忙喊住这三个小家伙,“跑了一上午了,秦嘉然你给我安静一会儿。嘉欣,带着弟弟和小王爷,去你们屋里休息一会儿,哥哥马上给你们打水洗脸。听话,快去。” “哥,我知道了。”秦嘉欣答应一声,就扯着不情愿的弟弟,带着小王爷英杰,往自己屋里走。 “哥,我去啦。”英杰一上午没有哥哥陪着,虽然很想跟哥哥一起,但看看身边俩个小哥哥,犹豫着还是跟哥哥打过招呼,跟着小哥哥们走了。 英钰原本还有些不放心弟弟,这下一看倒是放心不少。弟弟不粘着自己一个人,能跟别的孩子玩到一起,这样对他更好。看着英杰身边的下人跟了过去,放心的转身进到屋子里。 秦嘉泽也知道他不是很放心弟弟,开口说道,“我先带你去书房洗漱一下,待会儿你过去看看他们。嘉然、嘉欣的屋子,就在后头第一间。这边来……” 秦嘉泽已经吩咐下人去买菜,就带着英钰往书房去。秦嘉泽可不敢带着英钰回自己的房间,在这里就算朋友之间,也可以随便进的。更何况英钰还是哥儿,书房有现成的用具,拿来让客人洗漱,更合适一些。小院的客房很久没有住过人,东西估计不是很齐全。 秦嘉泽打来了清水,备好干净的毛巾和澡豆。“英钰,东西准备好了。你快过来洗洗,书架上的书你可以翻着看看。等一下,你可以去看看小王爷。我先去准备午饭,脏水待会儿我让下人来端走,你不用管了。好了,我先走了。” 秦嘉泽把东西放好,交代清楚,准备抓紧直接去厨房,炒菜做饭。临出门,又回头问道,“英钰,你和小王爷有没有……” 英钰正在翻看一本异国人写得游记,听到有人进来,才放下书。没想到秦嘉泽一进来,一通话说完,马上就又出去了。直到这时英钰才有机会说话,“秦嘉泽,你不要叫英杰小王爷了,听着太疏远了。英杰是我弟弟,私下里,你就叫英杰的名字吧。好了,你去忙吧。我等着尝尝你的手艺。” 秦嘉泽闻言愣了一下,忽然笑出来,“好,我知道了。我去了。” 秦嘉泽仿佛明白了过来,直到此刻自己和英钰,才真正算的上是亲近的朋友了。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疏离之感了。 英钰把手伸进铜盆的水里,感受着水带来的清凉之意。捧着水拍在脸上,心中想到,秦嘉泽是自己的朋友,无关身份和地位,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这个人是不是对所有的朋友,都这么认真细心呢?“哗啦”,英钰把脸埋进了水里…… “刘叔,你把我切好的五花肉用开水汆烫一下,然后捞出来洗净放在一边就行了。”秦嘉泽手里一边给肉馅调味,一边指挥旁人帮忙准备。 “知道了,少爷。您可是很久下厨没做菜了,别说两位小少爷,连我都有点儿馋您做的红烧肉了。”刘叔在旁边烧着水,对着自己少爷说道。 秦嘉泽还没听完,就笑了起来,“刘叔,要是天天让我下厨,我可受不了。我也就会这几道菜,别的菜可拿不出手。放心吧,我多做了不少,待会儿给你留一点儿。你也顺便给我朋友的随从准备些吃的,我做的菜不够所有人吃。” 刘叔一听这话,就哈哈大笑起来,“谢谢少爷啦,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秦嘉泽把调好的馅料放在一边,拿过备好的豆腐开始切块儿。准备做一道客家菜,酿豆腐。说来秦嘉泽的厨艺的确不怎么样,酿豆腐和红烧肉做的好,纯粹是做的多了,又有人指点过,这才味道好上许多。 秦嘉泽心头升起一阵怀念,红烧肉是老爸和外甥女的最爱。秦嘉泽在厨艺上没天分,可老爸不爱吃外头做的,说肉不安全。秦嘉泽这才自己学了起来。 老爸最后那几年,秦嘉泽特地找了做村晏的师傅讨教了几手,那位师傅做红烧肉可是一绝。若不是老爸跟人家是好友,老师傅还不肯教呢。 后来秦嘉泽又从网上学了几招,苦练许久才有现在的水平。做好的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酥软,最适合老爸的北方口味。 两人一个是因为年纪大忌口,一个是体重超标不能多吃。就这样秦嘉泽一个月也只敢做一两次,买肉就买七分瘦三分肥的肉,怕太肥了油脂多。做好了老爸和外甥女再馋,秦嘉泽也是数着块数,不敢让他们多吃。 老爸还好知道忌口,吃一点儿解解馋,也就心满意足了。小丫头可不干,总是变着法儿的撒娇偷吃,吃完了一抹嘴消灭罪证,抵赖不承认。 那个听话的小姑娘,唯有在吃上,是任你再说也不肯听的。估计就是这样,才有那严重超标的体重。胖胖的可爱的小丫头,现在长大了吗?不知道长大了,爱美了,会不会知道忌嘴呢? “需要我帮忙吗?”英钰站在门口,看着厨房里绑着围裙,忙碌的秦嘉泽。英钰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一时冲动的说出要帮忙的话来。 “啊!”英钰的话打断了秦嘉泽的回忆,等到回过神来,秦嘉泽被吓了一跳。英钰这位王府公子会下厨,他会做饭? 秦嘉泽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用了,这里你帮不上忙,反倒会弄脏你的衣服。你去书房看会儿书,或者看看那几个小的去。有半个时辰饭菜就差不多了,你快出去吧,这里太呛了。” 英钰从弟弟那边过来,不知怎的绕到了这里。这会儿听了秦嘉泽的话,看看厨房觉得自己确实帮不上忙。最后只得退了出来。 英钰一走,秦嘉泽就开始准备做菜,蒸的蒸,炒的吵。不过一刻多钟,红烧肉就开始放在瓦罐里,小火慢炖收汁儿。秦嘉泽开始准备准备给豆腐填馅儿。 一旁的刘叔,犹豫许久才开口道,“少爷,刚才那位是个哥儿吧?” 秦嘉泽看了一眼刘叔,说道,“是啊,怎么了?” 刘叔得到肯定,继续说道,“少爷,您别嫌我多嘴。您对人家是有意吗?您这请人到家里来,还亲自下厨。若是无意,这怕是对您和那位公子都不太好。” 刘叔看的出来,那个哥儿家里肯定非富即贵。就是这样才更不好,这要是被人传出去说嘴,到时候两家就难做了。 秦嘉泽摆好最后一块豆腐,这才叹气道,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啊。交个朋友,都得小心翼翼,请朋友吃饭,单独相处,都是错啊!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万一被人乱说,确实影响不好。 想到这儿,秦嘉泽严肃起来,对刘叔叮嘱道,“刘叔,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今天我做的是欠妥当了。这件事你不要往外说,谁也不行。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带着亲戚家的孩子和弟弟们出来跑马。中午在这里吃顿饭,歇歇脚。记住了吗?绝不能让他们胡言乱语。你记住了!” 刘叔一看少爷的脸色和警告,就知道自己多嘴了。少爷平日对下人最和气,可再和气,那也是主家少爷。忙诚惶诚恐的回道,“少爷。我记住了。跟街坊四邻也会这么说,一定不让人传出闲话来。” “好了,你记住了就好。去把青芽菜洗了,我来做素菜。”秦嘉泽说完,开始继续做菜。 豆腐翻到一半,秦嘉泽叹着气,想到刘叔刚才的话,忽然没了做菜的兴致。 第34章 聊天 一盘红烧肉,一盘酿豆腐,凉拌的青芽菜和黑木耳,再加上紫菜蛋花汤。另外还有专门给三个小孩子准备的牛奶鸡蛋羹,一桌不错的家常菜就准备好了。 “哇,太好了。哥哥,可以吃了吗?”早早等着桌子前的秦嘉然,双眼紧盯着盘子里的红烧肉,俩眼发亮一副按捺不住的神情。 不大的圆桌英钰和三个孩子围坐在一起,三个孩子跑闹了一上午,早就饿的不行了。这会儿全都拿亮晶晶的眼神看着秦嘉泽,秦嘉泽把最后一道鸡蛋羹放到桌子上,然后挨着弟弟坐下。笑着说道,“好啦,可以吃了。不要着急,先请客人动筷子。”说着秦嘉泽伸手示意英钰,“来,尝尝看味道如何?” 英钰也不推脱,选了孩子们一直讨论的红烧肉,肉块切得不大,入口酥软,肥而不腻,咸香满口。英钰没想到这看着肥腻的肉块,入口这么好吃。这个菜连王府的厨子也没做过,味道上佳,实在难得。 秦嘉泽挨个给小家伙们盛好汤,一人一小碗牛奶鸡蛋羹。看到英钰夹了第二块儿,就知道自己这菜还是合胃口的。 英钰吃了两块,方才说道,“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这两道菜王府和京城的厨子也没做过,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秦嘉泽闻言,笑道,“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不过这两道菜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跟旁人学来的。你若是喜欢,我把菜谱写给下来,你回去可以让王府的厨子学一学,他们的手艺一定比我好。” “哥哥,真的很好吃啊,我喜欢这个豆腐。让王府的厨子学了,做着吃好不好?”英杰尝过了小哥哥嘉然积极推荐的红烧肉,感觉一般。却爱上了看着卖相一般的酿豆腐,这才说想要以后常常吃到。 英钰原本不想答应,毕竟这时候菜谱也是各家秘方,不会轻易给人。听到弟弟这么喜欢,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秦嘉泽见了感叹道,这时候菜谱应该还是很值钱的。这此时的厨师见识远远比不上现代的水平,毕竟社会生产水平落后,沟通不便,比不得上辈子厨艺界百花齐放的壮观场景。 或许自己可以多想出几道菜谱来,换点银子做本金,是该打算一下赚钱的事情了。伯府的银子可不是自己的银子,还是自己赚钱花比较舒坦。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三个孩子吃的也非常开心,这让掌勺的秦嘉泽非常满足。毕竟下厨的人,最开心的就是自己做出的饭菜受人喜欢。 不过秦嘉泽没想到的是,英钰最喜欢的居然几个小家伙到最后没动过,靠他们两人解决的甜味牛奶鸡蛋羹。秦嘉泽心下觉得,面上冷清淡然的英钰喜欢甜品,无端的让人觉得,这人原来这么可爱的想法来。 夏日的中午,外头日光正烈。秦嘉泽和英钰自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回城。午饭之后,五个人一起坐在小厅里,摆上两盘水果,坐着消食。 秦嘉泽和英钰闲刚刚聊几句,就发现三个孩子已经开始打盹了。秦嘉泽抱起已经睡着的得弟弟嘉然,招呼还算清醒的嘉欣。带着抱着弟弟的英钰,把孩子们放到房间去睡,吩咐好下人守着。 秦嘉泽等着三个小家伙都睡着了,才回身问道,“英钰,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英钰低头略想一下,在这里休息怕是不太合适。便摇头道,“不了,你若是困了,就去睡一会儿。我在小厅坐坐就好。” 秦嘉泽自然不能把客人扔在这里,自己跑去睡觉。就建议道,“我们去书房坐坐吧。认识这么多年,我们两个居然没有面对面好好聊过天,机会难得,一起坐下聊聊吧。” 英钰听完也轻笑起来,“说来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比英杰年级还小,算来竟然有十几年了。当年绑架的事情,我都没有当面谢过你。”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干什么?当时我也不过是自救而已。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你我恐怕也没机会做朋友。走吧,我们去书房。”秦嘉泽提起当年的事情,觉得也是两个人的缘分。虽然这缘分太危险了点儿! 秦嘉泽中午被刘叔一提醒,才发觉以两人的年纪,确实容易引人误会。俩人进了书房,秦嘉泽也不敢关上房门,还请英钰的侍从守在门口。 秦嘉泽也大大方方的对英钰说道,“今日多亏有人提醒,才发觉你我竟然也到了能成婚的年纪。比不得小时候自在,想单独一起坐坐,竟然也得有人做个见证了。”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 英钰对秦嘉泽的爽快和直白有些惊讶,不过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相处起来更自在。“是啊,不知不觉,你我都到这个年纪了。” 秦嘉泽搬过一把椅子,与英钰隔着书案坐下。“哈哈,听你这口气好像自己一把年纪似的。不提这个了,我现在是能拖一年是一年,还没有成婚的打算。对了,本朝律法允许哥儿为官,就是不知道朝廷上真的有哥儿为官吗?” 英钰翻着手边的刚看过的游记,回道,“本朝律法明文记载,允许哥儿为官,与寻常男子同例。只不过实际上,没有哥儿在朝为官。前朝伊始还有哥儿,科举及第,入朝为官,甚至沙场上也有哥儿一席之地。 只不过风气渐变,世人对哥儿要求越来越严苛,甚至与女子等同。倒不是看不起女子,只是说哥儿和女子一样,渐渐被关在后院方寸之地,围墙之内,难有作为。也只有内宫之中,哥儿还能做有品级的侍官。” 秦嘉泽看过律书,原以为现实里会有几个个例,没想到现实远比自己想的残酷的多。“世人的看法和礼教的约束,远比律法来的严苛。把哥儿关在后院,实在是太不公平。这也是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许多哥儿比爷们儿有才华,能干的多。” “你竟然会这么想,倒是与时下男子看法不同。很多爷儿见不得哥儿比他们能干,宁愿把他们关在围墙之内,也不愿让哥儿去挑战他们的威严。”提到这里,英钰的语气有些冷漠。 秦嘉泽觉得这种想法很普遍,就像现代社会,女人能干仿佛就会伤了男人的自尊。所以才有那么多强势能干的女人,感情不顺。在封建背景之下,爷儿的自尊和掌控欲被无限放大,这种想法就更是根深蒂固,难以动摇了。 不过对于有一个强势能干姐姐的秦嘉泽来说,倒不喜欢这种看法。每个人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取得最大成就,这是本能也是必然。当然有条件的可以自由选择。这跟是男是女或者哥儿,没有多大关系。 秦嘉泽不排斥女人或者哥儿,比自己能干。谁让他曾经有个能干的姐姐,现在有个能干的阿爸呢! 秦嘉泽反倒更佩服这种人,因为他们在劣势的条件和背景之下,付出了无数的辛劳,才能取得成就。无论从心性和能力上,他们都十分出色,值得敬佩。 秦嘉泽听出英钰的不以为然,“我这么想很奇怪吗?眼下风气如此,不代表我也会这么想。唯才是用,能者居之,这才是真正的用人之道,当然也得看人品如何!听你的意思,你是有意为官吗?” 英钰抬头看了一眼秦嘉泽,对他的平静感到意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不觉得我有这种想法不对吗?” 秦嘉泽轻皱着眉头道,“为什么奇怪?更没有什么不对。只要当今圣上,不是绝对反对哥儿为官,律法上也清清楚楚的写着。你不缺才干,不缺地位,只要有机会,一定能有一番作为。何况定阳王府,也需要你扛起这副担子。 只要你想,我就一定支持。虽然我没什么权柄,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一下了。你不嫌弃就好!说不定,到时候我还会大树底下好乘凉,靠你帮扶呢!哈哈!” 英钰知道这只是玩笑之语,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好,到时候你尽管来找我,一定赏你口饭吃!” 说到这儿,俩人不禁大笑起来,仿佛有种无言的默契。 “皇上已经下旨封我为郡公,过阵子,我会和永宁伯共平海上匪患。虽说还没有具体官职,不过要干什么倒是知道了。”英钰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这样告诉我,没关系吗?”秦嘉泽对英钰的坦白,有些意外。 “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再说了,你会告诉别人吗?”英钰自信的发问道。 “哎,你说的对,谢谢你的信任。无论是平匪患,还是建水军,开海禁,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你和舅公要多加小心啊!”秦嘉泽上辈子历史学的不错。看舅公前些年的准备,若不是有北疆大战,说不定匪患已平,水师也有个影子了。想也知道朝廷准备干什么。 “你竟然如此敏锐,知道皇伯父的目的。比朝中某些人明白的多。”英钰与秦嘉泽书信来往两年多,对他不喜朝政的习惯很了解,却不知道他对朝政如此敏锐,“你参加科举,以后有什么打算?有意为官吗?” 第35章 志向 谈到今后的志向,秦嘉泽轻轻拨弄着桌案上的竹制得镇尺。沉吟片刻才说道,“我考科举,说来只是为求一个功名罢了,并无意为官。虽说依照秦家现在的家室,入朝为官自是应该的。可惜我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心思。 文武我都不出色,心机手段也比旁人差上三分。官场险恶,不是我能应付的了的。况且我继续考下去,算起来正赶上朝中势力交替之际,太危险了。有舅公在,我和爹爹做官,都是现成的靶子。” 秦嘉泽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含而不漏。英钰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的确皇伯父年纪渐老,年长的皇子背后各有依仗,京城乱局已经初现端倪。 永宁伯手中有兵权,北疆沿海都能使得上劲儿,自然被诸位皇子看着眼里,想拼命拉拢。可是永宁伯在朝中没有任何掣肘,是绝对的纯臣。 秦家人近期为官,若不是聪明玲珑的人,很容易被陷进去,卷进京里的漩涡里。虽说秦家父子都不从政,是有些因噎废食的下策,但绝对是最安全的了。 英钰面上不显,心里却感慨道,秦家如此也好。与王府的打算相同,不涉入皇子争斗,可以放心交好。等朝中局势明朗,储君之位有了定数。秦家两个小儿也正是好年纪,如果有天分,必有所成,那时再入朝也来得及。 秦嘉泽自然不知英钰心中所想,不过他提到京城的局势,也是有意为之。也不算试探,而是间接表明舅公永宁伯的立场。秦嘉泽不喜欢政治,但好歹学了那么多历史,又不是真的小白,对皇权更迭的残酷也知道一二。 父亲秦文礼进士及第之后,为何舅公轻易就答应父亲不入官场。一来是父亲性格的确不合适,舅公疼爱小辈,不欲强求。二来也是不想让秦家卷入这场风波。 否则上次舅公离家前,就不会千叮万嘱阿爸和爹爹,不可轻易与人结交,不可收重礼。而自己的婚事,更是要事先说明,让他看过,与朝中没有牵扯才行。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真正知道局势危急,行事必须谨慎小心。 秦嘉泽又继续说道,“至于功名,就像一块敲门砖,一个招牌,无论打算做什么,有功名在身,总比白身要容易得多。再者有个功名,至少证明我不是个纨绔子弟不是?哈哈!” 秦嘉泽不避讳谈到自己的不足,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了。 英钰听完就笑起来道,“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一无是处了!难不成你要学令尊,为人师长,钻研经史子集,做个儒者学士。” 秦嘉泽闻言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读书不如父亲,也不爱经史子集,不擅吟诗作对、写文作赋。我的志向若是让父亲和学院的先生知道了,说不定要被他们,骂一句不务正业,离经叛道。呵呵,实在不知爹知道了,会是什么脸色?” 听他这么说,英钰也好奇秦嘉泽有什么想法,能让师长有如此想法,“你只管说来听听,到底想干什么?” 秦嘉泽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往近了说,至少我也得考个举人回来。至于进士及第,我怕是力不能及,到时姑且一试吧! 我自己想做的是写小说,也可以说是话本。不过与现在坊间流传的话本有所不同。我称之为小说,正所谓‘琐屑之言,非道术所在’、‘浅识小道’。 连先贤都这么评价‘小说’,时下的文人儒者,皆不重视此道,甚至看轻它,认为小说非文人钻研之道。所以我才说师长们,恐怕是极不赞同我以此为业,更免不了要斥责我,认为我荒废正途。” 听到这里,英钰也微微皱眉,说道,“你真的打算今后以此为业吗?倒不是我和文人雅士一样,看不起小说之流。只是写书撰文,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又与文人们倡导的正道不同,你也会很辛苦吧!” 秦嘉泽点点头,“的确,什么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需要长久的积累。我想着这一辈子我能有一本书能流传后世,就是最大的荣幸了。 再者,具体来说,我想编一本初级常用字字典。就是比‘字书’和‘辞源’更简便具体的训诂(用通俗的话解释字意)之书。 我才学能力有限,初步打算收录三到五千的常用字,按照新颖的方式编录。光这样就足够我花费几年时间了,到时候还得请儒者验证,也不知可不可行。 再往远的说,我想建一所学校。哦,就是学堂或者书院。这太长远了,不提也罢。单单前面这些想法要一一实现,就够我忙碌的了。你不觉得我,不自量力就好。”说着就看着英钰笑了起来。 其实秦嘉泽原本的打算,说白了就是想推广普通话。秦嘉泽入了学院,认识了来自定阳乃至外府的老师和学生,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南腔北调(形容说话口音不纯,搀杂着方言)!仅仅这一府之地的语言,都够凑个语言学校了。 就是教书先生的官话,都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方言味儿。有的先生连官话也不会说,操着一口地方口音讲古文。这个时代似乎语言不太统一,方言种类多、差异大。甚至连官话在书院都不普及,也不是很标准。这可折磨坏了秦嘉泽,耳朵可糟了大罪! 秦嘉泽上辈子师范学校出来的,学的还是汉语言,本身又是语文教师。所以秦嘉泽可以说一口流利又标准的普通话,拿着一级甲等的证书。虽然没什么可骄傲的,但秦嘉泽还是很喜欢自己,这唯一算出色的语言方面的成就。 生活里还不明显,但你能想象,上课的老师也用不同的方言,读着晦涩的古文吗?每当这时候,秦嘉泽就感慨国家推广普通话的英明决策,真是太方便了! 所以秦嘉泽就下决心,把后世的普通话和此时的官话结合一下,形成规范的通用语。虽然这目标有点长远和不切实际,但秦嘉泽不想放弃。 重活一辈子,总得留下一些独有的印记,从而不被时间的洪流冲刷的一干二净。也不让前世种种和所学,彻底泯灭在自己的记忆里。 不过秦嘉泽没想到的是,想把规范的通用语规划出来,自个儿还得先编字典。秦嘉泽翻遍了这时候的‘字典’,发现这些书内容里更重视字词释义。对于发音并不统一,而且注音方式,很不方便简洁。 要想统一用语,先得规范发音。于是秦嘉泽一头扎进了书堆里,开始用拼音按照前世汉语字典的形式,编辑古代版初级‘字典’。 真的是任重而道远,而且秦嘉泽还得给拼音和英文字母,找一个合理的“出身”。顺便捎带上阿拉伯数字。秦嘉泽只是沿用前人的方法,不想把这发明按到自己头上。所以为此也发愁不少,近日寻到一本与古英语相似的书籍,这才有些苗头。预备找个理由学习一下,好让之后的东西出现的顺理成章。 “哈哈,这有什么可笑话的,你这本字典要是真的编录出来,要真的方便可行,那就真的太好了。眼下字书对初入学认字的孩童的确难懂,如果没有先生教导,怕是自己连字也认不得,念也不会念。 如果真能简便到能让孩子,自己用字书认字,就是一件大幸之事。毕竟民间有很多孩子读不起书,连认字的机会也没有。等你的书编出来,可要让我先行一观啊!”英钰不是不辨五谷,不知民情的人。穷人的孩子上不起学,年年不知错失多少人才! 秦嘉泽见到英钰并无看轻之意,也笑着回道,“我编辑文字的方法,只要学会了基本的读音方法,识字确实会方便很多。到是贫家子弟,也能多识些字了。说不定也会免去不少悲惨之事的发生。” 说到这里,秦嘉泽就想起一件事来,真正印证了上辈子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 那是白子芳拉着秦嘉泽在定阳城闲逛的时候,顺便探望一位那时同寝的同窗。那位同窗出身贫寒,住在焦炉巷。俩人路过比焦炉巷更穷的的褐衣巷的时候,正遇上一户人家把哥儿送到人牙子手里做长工。 结果因为不识字,轻信了人牙子,按了手印定了契。那孩子都要被带走了,一家人才知道被骗签了死契,从此孩子生死都由日后主家说了算,贱籍为奴低人一等。甚至人牙子想把哥儿卖到脏地方去,家里人也无可奈何。 那位阿爸知道被骗,就抱着孩子不撒手,在家门口拉扯哭闹,也拦不住人牙子带走人。白子芳想打抱不平,冲出去救人。秦嘉泽拦下了他,吩咐杨叶事后寻那个牙子,把那孩子买了下来,送到秦家庄子上做工去了。 那时秦嘉泽才真觉得,识字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的。可现在的社会发展水平,连寻常人都读不起书,更何况穷人家的孩子了。 秦嘉泽把这件事情,在信里向英钰提过一次,此时再说起来,两人都不免唏嘘。 随后俩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英钰去过的地方可比秦嘉泽多得多。在心中说的终究不如,亲口说的清楚。英钰就说起京城和北疆的风土人情。引的秦嘉泽动心,想将来四处去走走看看…… 第36章 子芳 “先生,慢走!”穿着长袍青衫的学子们,齐齐站起来拜别先生。正是散学的时候到了。 秦嘉泽把桌上的书籍归置整齐,收到书袋里。伸手揉着有些晕眩的脑袋,近日来熬夜太累了,身体有些受不住了。一侧脸看到旁边的白子芳,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哎哎,小白醒醒,真的睡着了?”秦嘉泽轻轻推推白子芳的肩膀,没反应。秦嘉泽挠挠他的后勃颈,不信这样还不醒。 “啊,谁啊?想找揍啊!”白子芳睡的正好,被人挠脖子吵醒,烦躁的喊起来,反手就是一拍。 秦嘉泽躲过打人的手,“别睡了,小白。你这是干什么呢?上课睡觉,也不怕被先生罚抄书。现在哪个人不是三更睡五更起,日熬夜熬的准备乡试,你还有心思睡觉。”说着又拿书拍拍白子芳的后背。 白子芳支着脑袋,一脸郁气的看向秦嘉泽,“阿泽,你干嘛不让我睡,先生又不在。”说完又懒懒的趴在桌子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行了,行了。还做梦啊,大家都走了,散学了。再不走,你今晚打算睡在这儿啊!你最近是怎么了,看着老是没精神,有事情你就说出来。别憋着,没准儿还能给你出出主意。”秦嘉泽把座位上的白子芳拽起来,替他收好书本,拖着人往外走。 后山的草坡上,白子芳不嫌脏直接坐在地上,发泄似的揪着身边儿的野草,转眼一大片花草就惨遭毒手。 秦嘉泽拎着两个瓶子过来,蹲下来递给白子芳一瓶。“别糟蹋无辜的花花草草了。喝吧!喝完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白子芳结果瓶子也不看,直接灌了一大口,“咳咳,这是酒?你哪来的酒?呵,哪来的无所谓,有的喝就成。” “咕咚,咕咚。”白子芳一口气喝了半瓶子,这才攥着瓶子,挪挪屁股,靠在一块石头上。吐出口酒气来,眯着眼说道,“我叔叔,嗯?不对。” 白子芳一根手指指着秦嘉泽说道,“他,他是我老子。你也听说过吧。白大户,白老板,姓白的。为了自个儿的前程,为了钱,原配死了没多久,就把嫡长子过继给自己早夭的兄弟。 转脸儿娶了官家小姐,生了儿子,成了白大善人,名利双收,妻贤子孝。我,我是谁?我是寄人篱下的白家子侄,人家心善好吃好喝养着的外人。呵呵!你说好笑不好笑?” 酒劲儿上头,白子芳一张脸红彤彤的,双眼亮的惊人,好像将要爆发的火山。 秦嘉泽头一回听白子芳说起家里事,以往之知道他在家过的不好,与家人不和。却不知道,这其中竟有这样的内情。古人十分看重嫡长子,就算过继孩子也不会选长子。白子芳的父亲这么做,倒真是够狠,够绝,够无耻。 白子芳还在继续往下说,“他跟我说长大了,可以成家了。给我随手安排个婚事,成亲之后。分给我点银子,让我离开白家自立门户。 呵呵。不就是想让我滚蛋吗?我在他跟前碍眼这么多年,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要我给他后来的儿子腾地方了。阿泽,你说,他是不是王八蛋?” 秦嘉泽把倒在一边儿的白子芳,扶好坐稳。嘴上接到,“是是是,他是混蛋,大混蛋。” “呜呜。他对不起我娘,还好我娘死得早。要不然没准儿被他休了,受人耻笑。可我娘早早儿的死了,外家收了姓白的的银子,对我不管不顾,任由他把我过继给了大伯当儿子。 娘走了这么多年,我这当儿子的都不能以儿子的身份,好好祭拜她。我对不起他! 我一直想我以后出息了,把大把的银票摔在他面前,让他后悔,让他明白前程是靠自己挣得,不用靠联姻换。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连个举人也考不上。我真是没出息,没用!”白子芳忍不住哭了起来。 秦嘉泽对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如果是这事情放在自己身上。秦嘉泽一定想办法膈应死那个所谓的爹,报复一把让他活的也不痛快,抢走他看重的,让他哭去吧。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能力、有地位,报复回去并且不损伤自己。 可是就像小白自己说的,你没那个能力怎么办?那秦嘉泽一定要用尽办法得到自己应得的家产,然后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起码要过得比渣爹好。不让渣爹的影响自己的后半生,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不值得赔上自己一辈子。 可这一切对于白子芳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恐怕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的。白子芳空有一腔怨恨,却没那个能力去报复。只能在心里折磨自己! 秦嘉泽不知该如何劝慰这个可怜的少年,由他哭一场发泄出来,心里也好受一点儿。秦嘉泽给哭的打嗝儿的白子芳,抚着后背顺气。 “啪!”白子芳突然不说话了,手里的瓶子碰到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也向一边歪倒,秦嘉泽忙拉住他,掰过脸来一看,这家伙竟然闭着眼睡着了! 秦嘉泽看着打碎的瓶子,有些无语。这才多大功夫,酒量真是差的可以。瓶子里的酒是秦嘉泽自己酿的,劲儿稍大一点的葡萄酒,就这么一小瓶儿,白子芳居然就醉倒了。 哎,醉了也好,好好睡一觉,平复一下精神。一醉解千愁啊!秦嘉泽把软趴趴的人从地上拽起来,使劲儿甩到背上。喝醉的人可真沉,抓紧把人扛回去,这里离寝室可还远着呢!唉吆喂! 等把人扛回屋子,秦嘉泽已经累得不行了!草草收拾了一下,就把人塞到床上,盖好被子,让他睡去。还好这位酒品好,不撒泼耍酒疯,也没乱吐。要是让先生知道了,就惨了!嗯,下次不能带酒来书院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秦嘉泽匆匆换下满是褶子的衣服,去食买晚饭。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只能花银子让厨子开个小灶儿。 秦嘉泽吃过晚饭,把留给白子芳的饭菜放在一边。这件寝室只住了他们两个人,也不怕打扰别人。秦嘉泽点上蜡烛,燃上艾香,坐到桌案旁继续熬夜奋战。 竖排版的没有标点的书读起来,真是够难受的。怪不得古人如此重视断句,读书先要“明句读”。秦嘉泽一边看,一边做着笔记,这还是上辈子的习惯。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又是三年。三年里秦家也有了一些变动,秦嘉泽父子俩还待在玉山书院,一个教书,一个读书。阿爸林子君依然城里城外俩头跑。而双胞胎弟弟则去被秦靖烨带去海城,留在身边亲自教导,每逢年节才回来团聚。 英钰也带着弟弟英杰去了海城,开始了他的事业。而且小王爷英杰和双胞胎兄弟结伴读书,成了同窗和朋友。秦嘉泽和英钰依然保持书信联系。 今年又是乡试之年,秦嘉泽预备下场,虽说把握不大,但也要尽全力一搏,就算失败攒个经验也好。 入夏天气渐热,离乡试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秦嘉泽也拿出上辈子高考的架势,准备这次乡试。每日早起晚睡,挑灯夜战,往年考题也拿来一次次的练习。 夜深人静的时候,夏日里虫鸣阵阵,书院建在山上,这声音就更多了。秦嘉泽抬手看看‘手表’,夜深也该睡了。白子芳一直睡得很熟,没有半道醒过。秦嘉泽洗漱之后,也上床休息,明日还得早起背书。 “啊!头有点晕。阿泽,什么时候了?该上课了吗?”白子芳捂着头爬起来,屋子里却没人回答。“难道睡过头了?阿泽,怎么也不叫醒我啊。”白子芳一拍手,匆忙从床上跳下来,慌张的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 秦嘉泽上早读回来,一推门进来,就看到慌慌张张的白子芳,鞋子都没套好,就准备出去。“小白,你总算睡醒了,慌什么呢?早饭我给你带回来了,快点洗漱一下,过来吃东西。” “我没迟到啊,那就好。”白子芳松口气,又坐回床上。“阿泽,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还给我带早饭了,我待会儿就吃,肚子真的好饿啊。等一下啊,我先洗把脸。” “你慢点吃,不用着急,今天上午的课可以不去。王先生得了风寒,留下题目让我们自己写一篇策论,他好了以后再品评。”秦嘉泽对大口吃饭的白子芳说道。 白子芳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把油纸一扔,擦擦嘴说道,“啊,是吗?昨日我都没听到,还好有你在。”说完冲着秦嘉泽讨好一笑。 这一笑又仿佛恢复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的样子。秦嘉泽踢一脚白子芳坐着的凳子,忍不住扔个白眼儿过去,说道,“装什么装,不嫌累啊!头不疼了,昨天半瓶酒,就喝倒下的人不知道是谁?” 白子芳被这么一问,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收起了笑容,扁着嘴小声说道,“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什么都说了?啊,说出来也好。就是我家那位叔叔,前阵子通知我。准备给我安排一门亲事,顺便打发一点儿银子,然后把我扫地出门。我跟他大吵一架,撕破了脸皮。呵呵,事情就是这样!” 秦嘉泽见他这副神情,想到白家真是一笔烂账,无奈叹气道,“别的都不说,就说你有什么打算?不回白家了?” 白子芳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房顶,让人看不清表情,轻轻说道,“我是不想回白家了,可我能去哪儿呢?舅家是不用想了,万一被卖了,都不知道。” 秦嘉泽算是服了这个心大的人了,“我说,你这十几年是不是就琢磨着和你爹,是叔叔斗气了。你是傻吗?你叔叔最在乎的是什么,无非是前程和银子,你这小孩儿一样的斗气,在他这商场老油子看来,不过是小孩儿玩闹一样,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到底有没有为以后打算过?你如果想报复,你拿什么报复他?你有钱吗?有权吗?我看你不光没钱、没权,你还缺心眼儿。你从白家出来,身上有什么?” 秦嘉泽一串儿问句下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不过也就是这种心粗恢复力强的性子,白子芳的日子才过的下去,没长成心理阴暗的问题少年,这样看来也还不错。 白子芳听了眨眨眼,一副我不傻的表情,说道,“我带银子出来了,这些年攒的银子我都带在身上。有大概七八百两……” 秦嘉泽心道,还好这孩子没傻得连钱都不要,捏捏眉心接着道,“七八百两银子,寻常百姓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了。可这点儿银子,在定阳城连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想以后过上在白家一样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算了,你先说你是不是下定决心,离开白家自立门户了。” 白子芳也不回避,正色道,“这是迟早的事情,毕竟族谱上我是白家大房的儿子,白家二房的家产我是没资格分的。可我一分不要,也不甘心啊!白家二房的一切原本就该是我的,虽然不稀罕他的钱,但是该得的我也不会往外推。 只是不知道我叔叔舍得给多少就是了?还有我的婚事,不能任由他拿去做交易,谁知道会安排个是个什么人呢?我是原本想联合舅家分一点财物出来。我现在读书科举吃饭,可都是要银子的,还得有落脚的地方。我还没想好怎么做。” 秦嘉泽听完觉得这家伙心里还是有成算的,想了想又说道,“听你说的,你舅家也不是好相与的。你可别离了白家,被舅家黏上。你若是分出来,最好分几个商铺出来。就算不做生意,租出去,每年的租子也是个进项,不至于坐吃山空。” 白子芳也点点头道,“我知道。舅家也的确是个麻烦,不靠他们也行。只靠我自己分得东西少点罢了。也好,分得多了我那婶子和堂弟恐怕就不肯答应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我下次休沐回去就和叔叔摊开说清楚。早点从白家出来,做个了断。以后,我和他就只是叔侄,我爹就是那个排位了……我也会把娘的灵位带出来的!” “你能想开就好,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借我的名头用一用。咳咳,我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哈哈!”秦嘉泽有意让白子芳轻松一些,不介意拿伯府少爷的名头用一下。 白家听大伯说起过,在定阳还不算顶级的商家。当家白平跃白手起家,的确是个有野心有手段,会钻营的,未来也许有大有可为。他的夫人好像是个知府庶女,长相也平平,否则也不会嫁到商家当继室。当然也有白平跃的努力在其中了。 想到这儿,秦嘉泽也放下心来,只要不给家里惹祸就行。自己的名头也值几个钱,该用的时候也可以用一用。 白子芳知道秦嘉泽从不以伯府少爷自居,平日里谨言慎行,从不沾惹是非麻烦。现在竟然愿意让自己借他的身份行事,已经出乎意料的破例行为了。白子芳心里感动万分,却不知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 秦嘉泽回过神来,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人感激万分的神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朋友之间,感激的话不必多说。好啦。眼下重中之重还是八月的乡试,只有两个多月了。拼劲全力,放手一搏,未必不能中举。有了功名,地位自然也就有了。 你被过继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参加科举了。如果你还是商籍,根本就没资格参加科举。真是不明白,你叔叔白平跃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时候想……让你离开。” 白子芳也有些疑惑,以叔叔事事算计的性子,怎么会突然让自己离开白家。甚至就在科举之前,难道他看不上举人的身份吗?不应该啊,想不通就不想了。阿泽说道对,乡试必须全力一试,自己得打起精神来才行。 白子芳伸手和秦嘉泽碰碰拳,笑着说道,“阿泽,好兄弟。你说的对,我不会再浑浑噩噩了,一起努力吧。对了,还得谢谢你昨天的酒,烦劳你把我这个醉鬼背回来了。哈哈,我也没想到我酒量这么差,以前没这么喝过。下次可以再试试!” 秦嘉泽收回手,听他这么说,瞪眼道,“就你这酒量,还说下次,可别让我拖你回来啊!你记住昨天的酒味儿了吗?” 白子芳仰着头想了想,还真是不记得了,喝的太快了。“啊。阿泽,再让我尝尝呗,那酒和平时喝的酒不太一样啊!是什么酒啊?” 秦嘉泽收拾着桌子上的书本笔记,头也没回的说道,“是我自己酿的葡萄酒,味道还行。这两瓶酒劲儿比较大,是我带来睡前喝了助眠的,最近总是睡不好。 你若是有兴趣,下次回家去,我送你一坛子野山葡萄酿的,那个颜色味道都比这个好,酒劲儿也小一些,是给阿爸和弟弟们喝的。” 白子芳摸摸下巴,想了半天说道,“这个葡萄酒味道颜色都很好,拿出去卖,价格一定不错。” 秦嘉泽听了,一本书砸过去,“你别整天琢磨这个了,你给我好好看书。想赚银子,我有个主意。不过乡试之后,再告诉你,你现在就给我乖乖的准备考试就行了。你没事了,那我就去写王先生的策论了,你也快着点,我走了!”说完抱着手上的书,就开门出去了。 “哎哎,阿泽。你怎么能这样,这不是吊人胃口吗?喂喂!跑的可真快,书啊,书……我来啦!”白子芳也晃到自己的书案前,翻出一本策论,开始看下去。 第37章 中举 八月十八日,是乡试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场考试十七日,已经考完,但考生必须在考场内,多留一日才准离开。 杨叶靠着马车,眼睛一直紧盯着门口。他从早上一着守到现在,就等着自己家少爷从考场出来,像他这样的等在门口的下人车马挤满了贡院前的空地,就为了能第一时间接到考生。 一连九天在狭小的号房里考试,再加上炎热的天气,考生吃不好睡不好。若是没有一副好身板儿可是熬不下来的。这几日每天都有学生熬不住,被看守们抬出来。 半途倒下退场就意味着,这次的乡试失败,只能三年后再来。被抬出来的考生要是晕过去的还好,清醒的考生莫不是如丧考妣的,甚至哭天抢地的。这也让守在外头的人,天天提着一颗心。 “当当当”贡院的大钟响了,大门要开了。“出来了,出来了!”,外头等候的人一通乱喊,人群瞬间冲向了门口。 杨叶也挤在人堆里,找自家少爷。“啪!”一只手拍在杨叶肩上,“谁啊?”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杨叶不知道自家少爷怎么绕到自己身后的。少爷脸色青白,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儿,看着都快站不稳了。杨叶忙回身一把扶住少爷,半拖着往马车走去。 秦嘉泽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一上马车就靠在车厢上,先灌了一杯水润润喉咙。这才开口说道,“小叶子,先别管我了。你快去门口等着白少爷去,他不跟我一个考场,后头才能出来。快去吧!” “是,少爷。您在车上好好歇着,我去找白少爷。”杨叶答应着,又钻出马车,往贡院门口去了。 秦嘉泽闭着眼半躺在车上,心里大大的松口气。终于考完了,这古代的科举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考前进贡院先得忍受看守差役的“上下其手”搜身,之后进了贡院才知道什么叫“号房”,其实就是个木头棚子。一个不到二平米的棚子,狭窄的过分。里面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连个门都没有。 考棚里只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其他的一概全无。考试的九天里,“吃喝拉撒睡”全都在“号房”内,不许考生离开一步,直到考试结束。 是人都可以想象,大夏天里考棚里会是个什么味道,排泄物的臭味儿和身上的酸臭味儿混合在一起,简直可以熏倒一头牛。再加上蚊子在四周“嗡嗡”,时刻伺机上来咬你一口。呵呵! 虽然秦嘉泽吃食、艾香之类的准备的充分,但也挡不住四周其他考生制造的臭味儿和引来的蚊虫。谁让号房之间就隔着一道木板呢?秦嘉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这滋味儿有生之年,再不想体会了。 秦嘉泽现在只想回家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好好睡一觉。 杨叶扶着踉跄着站不稳的白子芳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马上回府。 车里俩个邋遢鬼,相对大笑起来,终于解脱了。 “哈哈,小白啊!你这还不如我呢,之前的大话吹出去,收不回来了啊!你就跟着我直接回家,其他的事情睡饱了再说。”秦嘉泽指着对面的白子芳笑道。 “呵呵,是啊!这滋味儿,听前辈们说过,还不相信。现在可算是知道了。行啊,我先跟你回去。不说了,没力气了。”白子芳有些认床,在号房里待了九天,睡不好,现在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两人回到伯府,用过林子君早早准备热水饭菜,草草洗漱一番,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月色朦胧,银白的月光洒在石阶上。转眼从贡院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明日就是发榜的日子,无数的考生今晚彻夜难眠。 第二天秦嘉泽没有去看榜,待在家里等消息。心里忐忑的感觉就像上辈子半夜等高考成绩一样。 “中了,中了,少爷中了!第九十九名!”下人们欢喜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起来。 林子君从早上就坐立不安,连家事也不打理了,就坐在堂屋等消息。秦文礼也不去书院了,就在家里等消息。这会儿夫夫俩听见报喜的下人,说儿子中了,顿时喜上眉梢。 林子君这个当家主君,更是开始大手笔的打赏下人,对廊下的管家说道,“管家,今日少爷高中,人人赏五两银子喜钱。再让厨房填一道荤菜,上下都有。对了,你快遣人去各家报喜。” “是了,我得赶紧去写信给舅舅报喜。哈哈,我儿中了。”秦文礼脸上掩不住的喜色,急急忙忙往书房去,写信报喜。 这夫夫俩欢欢喜喜的庆祝的时候,秦嘉泽整躺在摇椅上喝酸奶,这还是秦嘉泽教厨子们的法子。府里的厨师们花了几个月才整治出来的,可以放心喝的酸奶。纯天然无污染,喝起来为酸滑爽,口感好极了。 酸奶是女孩子们的心头好,秦嘉泽一个大男人感觉也就一般。可谁让这古代什么饮料都没有呢?除了茶就是酒。秦嘉泽折腾不出碳酸饮料和啤酒来,想破了头,才想出此时可以做出的酸奶来。 秦嘉泽这几天想过了,无论中与不中,都决定离开定阳,四处游历一下。这辈子活到这么大,连定阳府都没出去过。都快成井底之蛙了。 杨叶气喘吁吁地跑到院门口,大喊道,“少爷,你中了,名次排在九十九。” 秦嘉泽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惊喜的叫道,“中了,竟然中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真是意外之喜,撞了大运了,名次也够吉利,虽然这已经算靠后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中了就好。事实上,秦嘉泽这次乡试,先生们都说机会不多,就当去练手了。 不过大概是老天照顾,秦嘉泽竟然押题押对了两场策论。所以一看到考题,秦嘉泽就觉得自己没准儿能考中。果然不出意外,秦嘉泽中了。 秦嘉泽虽然很开心,不过倒是没家里其他人那么兴奋。确定自己中了之后,又问杨叶道,“白少爷呢?中了没?”那两个题目秦嘉泽也让白子芳做过一遍,就是不知道他用上了没? 杨叶脸上笑呵呵的道,“白少爷也中了,不过是最后一名。我在看榜的时候,碰到了白少爷。白少爷也高兴的不得了,还说要亲自来谢谢少爷。但是不知怎的,白家人也来了。白少爷就没来成。”杨叶时常跟着秦嘉泽,对白子芳的家事,也知道一二。 秦嘉泽闻言,忍不住皱眉,白平跃不会是看儿子中举了,又生什么主意了。先等等看吧,反正小白已经正式把户籍,迁了出来。先让他们自家人理明白去,小白有事再出手也不迟。 “少爷,老爷和主君赏家里上下五两银子和一道荤菜。又派人去杨家请大老爷过来了,中午肯定要好好庆祝一番的。”杨叶把家里的消息,禀报一番道。 想到这些秦嘉泽倒是有些头痛了,家里庆祝还好。这一中举少不了要一一拜谢书院的先生们,这时候可不流行谢师宴。 文人师长大多清高自傲,不屑于参加这种宴席。而是学生们带着薄礼,还不能是金银俗物,去挨个儿拜谢老师。还有举子之间的聚会,吟诗作对是少不了的。秦嘉泽到现在作诗联句,也就半瓶晃荡的水平。这种场合真是避之不及。 “小泽,你大伯马上就过来了,快收拾一下,贺喜的人一会儿就都来了。今天你可不能躲在屋里不出去。”林子君满脸笑容的进院子来,看到儿子还悠闲的坐在椅子上,不急不躁的。就催促儿子快换衣服。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看着阿爸欢喜的样子,秦嘉泽也不能推脱,只好答应道,“阿爸,我知道了,这就去。大伯和表哥、表弟都来吗?舅公和弟弟那边,爹写信通知了吗?” 林子君摸摸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笑着道,“那是自然。家里这么大的喜事,你表哥、表弟们。自然是都来,你大表哥已经成婚了,今天来不了,明日也一定过来。 舅公和嘉然、嘉欣那里,你爹已经写好了信。这会儿都派人送出去了,你就不用操心了。行了,去换身喜庆的衣服吧。你这孩子自己的喜事,倒让别让替你开心,这脸也不见个笑。” 秦嘉泽一听这话,忙转身往屋子里走,就怕阿爸又开始训诫。秦嘉泽厌烦应酬,还有那个中举之后的再谈婚事的约定,阿爸千万别想起来啊。 “阿爸,我先去换衣服了啊,您先去招呼客人吧。谢谢阿爸。”秦嘉泽想想,又回身对自己阿爸,挤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林子君拿这个儿子没办法,看着儿子进了屋,也准备去前院看有没有贺喜的人来。几户有来往的人家,这会儿也该知道消息,送贺礼来了。 秦嘉泽进屋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宝蓝色的缎袍换上。这颜色鲜亮,又有花色。人穿上看着也精神。 秦嘉泽换好衣服,一抬手看到手腕上‘手表’。脸上就浮出一个笑容来,英钰去海城也快俩年了。这块手表还是英钰知道自己喜欢,特地从异域商人那里淘换过来的贡品。 是送给秦嘉泽十七岁的生辰礼物。这块儿表比舅公送自己的要精致的多,原本是带着银链子的怀表。秦嘉泽用不惯,就让人加了皮带,做成了手表,每日带在手上。 想到这里,秦嘉泽也想给英钰写封信。顺带把最新写好的文稿,寄给他看看。秦嘉泽正在写一本武侠小说,当然没有抄袭上辈子那些名家名作,是秦嘉泽参照那些名作的架构风格,再结合时下的情况原创的。 英钰是第一个读者,秦嘉泽很希望得到这个好友的肯定。还有出自们终于掌握的酸奶的而制作方法,也写一份给英钰,或许他会喜欢这种小吃食。 山路上,云放骑马走到队伍之前,对领头的人说道,“郡公,要不要停下来歇歇,中午太热了。找个地方喝点水,吃点东西。人休息,马也得饮水。” 俊秀的青年抬头望望前头的山路,头顶*辣的太阳,点头应道,“云叔,你说的对,我们在前头歇歇脚。找个水源也让马饮水。” 队伍停下来,找到一处小山涧,人和马在大热天看到清凉的水都和兴奋。轮流喝水、清洗之后,各人找荫凉的地方休息。 英钰席地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看着远处的山峦。忽然想起曾经有个少年,在同样的时节和相似的地点。不善言辞的他,为自己吹一首曲子,笨拙的安慰自己。 还时常写信给自己,内容多是日常琐事,和一些故事,还有他的珍爱的书稿。还会附上一些小菜和点心方子,基本都是符合自己的口味的吃食。让人感觉很放松贴心,关心却从不越界。 这几年虽然有所谓的婚约在,英钰身边也不乏献殷勤的人。多少冲的是地位和利益而来,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是真心实意。却从没一个让自己感觉如此舒服放松的人。 前阵子秦嘉泽来信,说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算算日子,乡试之期已过,不知道他考的如何? 云放,这名字虽取得够大气爷们儿,真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哥儿。是皇帝送给英钰的帮手和助力,是个十分有才华,却命运不济的宫侍。云放跟在英钰身边快三年了,因为脾气相投,私下说话要随意许多。 “郡公,在想什么?其实您不必特意回定阳一趟,派人去请那个山野先生不就行了。”云放把盛满清水的竹筒,双手奉上,说起此行的目的。 英钰接过竹筒,喝了一口,说道,“山野先生是个隐士,还是个与不肯与朝廷合作的前朝隐士。若派别人去,万一有个一语不合,那老先生恐怕难有个安稳。 我为的是老先生手里的图纸,并不是存心和他过不去。文人要的就是风骨气节。老先生既然要坚持守节,那就随他去吧!天下都是本朝的,任他一介文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英钰摆弄着手里的竹筒,漫不经心的语气,冷然带着掌权者的霸气。 云放看着越来越出色的青年,心下感叹,这位与老王爷越来越像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皇上没有看错人,郡公既有胸襟又有魄力,海运之事就需要这样的人来掌控。 至于手段和心机,年轻人还可以慢慢学。只可惜姻缘不顺!这世道对哥儿不公平,哪怕你身处高位,许多事也不能免俗! 云放想到七皇子的来信,说太后有意让郡公履行婚约,虽然皇帝阻止了。但也够恶心人的不是,太后的外甥,周家的外孙,呵呵! 云放忽然想起郡公时常信件联系的那个人,每次收到信都很开心。还时常送吃食和酒酿来,看来俩人关系很好。那个人好像是永宁伯的侄孙,或许这次回定阳,可以借机好好看看这个人! 第38章 出行 秦嘉泽连日赴宴,感觉身心俱疲。饭桌上交流感情的习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都是传统。一上饭桌就免不了推杯换盏,互相灌酒。 不要以为读书人斯文就不会灌酒了,读书人之间不过是给喝酒披上一层斯文的皮子罢了,冠冕堂皇的灌酒。当然也有人真斯文,不会强人所难。可大多数人在宴席上少不得借机闹腾一下。 秦嘉泽一大早起来就没精神,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昨日同科举子聚会,秦嘉泽这个伯府少爷少不得被拉出去遛遛,喝了不少的酒。早上起来头痛的不行,这会儿在院子里透透气。感觉舒服了不少,正舒坦着呢。杨叶来禀报,白少爷来了! 秦嘉泽也懒得起来去迎接,只吩咐带人进来就行。 白子芳一进院子就看到没个形状的秦嘉泽坐着,心下好笑忍不住说道,“阿泽,这一大早你就这个架势,是干什么呢?难得见你如此不在乎礼仪。” 秦嘉泽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指指凳子,示意他坐下。“昨日酒喝多了,头疼的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这幅样子,怕什么丢人。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昨日宴会上也没跟你多说。白家的事情了了没?” 白子芳撩起衣摆坐下,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甜甜嘴儿,方才说道,“呵!说清楚了,我正式搬出白家,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三个铺子,一个百亩的小庄子,一处房产,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哦,还有五千两银子! 白家产业的九牛一毛,不过能顺顺利利的出来,我也知足了。这还真是奇了怪了,我叔叔这精明人儿竟然这么痛快的放我这个举人老爷离开白家,不想把我利用个干净!”说罢自嘲一笑。 秦嘉泽微微眯着眼睛想了想,私下里想了许久,还真相出一个可能来。白平跃对这个儿子,不至于一丝感情也没有。但如果这个儿子还有用处,他一个连自己都能利用的商人,绝不会就这么干脆的放儿子离开。 除非白家有大事情发生了,比如卷入了朝廷的争斗里。白平跃的现在的岳家可是官员,官商结合图的不就是银子吗!现在朝上半数官员都站了队,或许那位知府也进了某一方阵营。 白平跃是不得不入局中,但他不敢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干脆与这个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的儿子分家。以免到时候被一锅端了,如此好歹给白家留个人在。 秦嘉泽为什么会想到这里,还是因为知道白家的事情后,特地向大伯和英钰打听的。秦嘉泽看了看对此一无所知,还在悠闲吃着葡萄的朋友。默默地把这些厉害关系压在心底,罢了,就算白子芳知道又能如何呢?他也不能让白平跃收手,如果白家真有个万一,小白多帮衬一些也就是了。 白子芳看着发愣的秦嘉泽,一颗葡萄扔过去,“嘿,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坐着呢,你发什么呆啊。” 秦嘉泽把仍在身上的葡萄放到桌子上,直起身来说道,“说吧,有什么事儿。看你这么半天也不说真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哈哈哈,还是阿泽了解我。”白子芳嘿嘿一笑,半个身子趴到桌子上,凑近了说道,“阿泽啊,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如何啊!你看,在府城老是东请西邀的,不好推脱,你也烦了不是。不如我们结伴出去转转,看看山见见水,开阔一下眼界吗?” 这想法倒是很合心意,一时半会儿的不想去书院,自己也有出游的打算,有人作伴走一程也好。 秦嘉泽点点头,对白子芳说道,“说说看,你想去哪儿?有什么计划没有?” 一听有戏,白子芳忙摆正身子,积极的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在咱们定阳府里,有座山不得不去,有一孔泉眼的泉水不得不尝,有座庙宇那不得不拜。”说道这儿白子芳还想卖卖关子,却不想好友一副,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也不着急好奇的样子。 白子芳撇撇嘴觉得这家伙真是不捧场,只好接着说下去,“定阳地界里最负盛名的苍梧山,风景秀丽,号称隐士之山。历朝历代文人雅士都喜欢在此山隐居,山上留下许多石碑石刻,作为一个读书人,不去一观实在是平生憾事啊!” 白子芳说到这儿,还不忘晃个脑袋,加重一下语气。看的秦嘉泽心下好笑,不过小白说的没错,继续听下去好了。 白子芳接着说道,“说道这泉水就是清泠泉了,宜茶之水分为七等,这清泠泉号称‘江北山泉第一名’。无论是泡茶还是直接饮用都是清香甘冽,世人都说它是大山深处的一眼清冽灵泉呢。你我就在这定阳长大,怎么能不去尝尝这江北第一泉呢!” 白子芳说到这儿不忘看一眼秦嘉泽,发现他在认真听之后,继续说道,“这第三的庙宇吗?就是神女姻缘庙啦,这关于神女庙的传说吗?到时候你自己去看吧! 哈哈。我就不信伯父和叔叔没有跟你催婚。反正我现在是头顶无人,不用着急。我看你家这门槛儿,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媒人给踩平了。你就去拜拜神女,求她给你指个好姻缘吧!” 秦嘉泽看白子芳得意洋洋的绕着桌子转圈,有心想揍这小子一顿。不过这小子说的没错,这一中举说媒的人肯定又要上门了,倒不如早点出去躲一躲。至于这神女庙,姻缘之事吗?不求也罢,随缘即可。 秦嘉泽想到这里,决定趁早出发,抬头对着还在偷笑的人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走?我随时可以收拾东西出发,你呢?说了这么半天,有准备吗?” “啊!”白子芳没想到好友这么积极,一时没回过神来,“哦哦,那个,我随时可以走啊。家里就我一个,只要带上几身换洗衣裳,然后带上钱不就行了。 啊,对了,坐你家马车去啊,我不要骑马,这天气骑马多热啊!万一下个雨,刮个风的,多受罪啊!我是去玩的,可不是去受罪的。”说完还咕哝着,想着需要带什么。 秦嘉泽嗤笑一声道,“合着,你来寻我一同出游是把我当保姆来着,万事给你备齐了。你个大少爷揣上银子,就潇洒的上路了是不是?倒是想的挺美。”说完不忘扔个白眼儿过去。 “哈哈,那不是我现在身无长物吗?身边儿连个可靠地人都没有嘛!所以我只能靠你啦。好阿泽,你不会不管我吧?”白子芳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来,冲秦嘉泽说道。 秦嘉泽拿起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说道,“行了,别装可怜了。你也不用回去了,让人去你住的地方拿衣服过来,就住在客房,到时候直接走就是了。东西我会让人去准备的。你那点儿银子还是留着,好好想想到底往哪儿花吧!” “谢谢阿泽,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白子芳一听这话,搂过好友的肩膀,就凑了上去。 “行了,离我远着点儿。我没跟你说笑,说真的,这一路上你给我想好,今后怎么办?把你这过一天是一天的性子,给我收一收。 想想分给你的铺子怎么用,庄子上种什么,房子住不住。这铺子和庄子上的人手怎么安排,还用不用?现在不想,不打算还等着七老八十再着急吗? 钱生钱才是王道,懂吗。哎吆,我管你这么多,都快成我弟弟了。你还不如俩个小家伙有成算呢?你先去书房或者客房待着,我先去去就来!”秦嘉泽甩开肩膀上的咸猪手,起身准备吩咐下人去收拾东西,再去告知阿爸出行的打算。 白子芳站在原地,看着好友的背影,心里默默地道,“阿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已经是九月了,头顶的太阳依然笑得灿烂,农人们倒是高兴的很。连日的好天气,正给秋收行了方便。割麦,打谷,晒场,可不就得这大太阳才好嘛。 白子芳像脱了水的鱼一样,蔫蔫的躺在马车上,哑着嗓子道,“阿泽啊,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苍梧山啊!我快受不了了,太热了。有没有冰啊,水湃过的西瓜也行啊……” 秦嘉靠着车厢眯着眼养神,闻言睁开眼,看了看躺着装死的人,说道,“心静自然凉,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你越喊越热,越急越出汗。这才几天你就成这样了,真该好好锻炼一下。”说着把竹筒递过去,“喝点水吧,开水泡的兰草茶,解暑清热。” 白子芳爬起来接过竹筒,慢慢喝起来。 秦嘉泽看他喝了,又说道,“坚持一下吧,今晚再借宿一晚。我们明日上午就到了苍梧山下了。” 白子芳喝过药茶,擦擦嘴,听到明日就能到,身上感觉松快了不少,“嗯,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又慢慢躺下了。 秦嘉泽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摇摇头,拿起另外的竹筒,给外头的杨叶和车夫护卫送去。 “郡公,请喝水。”云放递过手里的茶盏,说道,“我们明日就能到苍梧山,今晚不如早点找个地方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天气太热,不少人都有些中暑了。” 英钰喝了一口水,沉吟一下,点头道,“好,今天早点落脚,养足精神,明日再赶路。你去吩咐下去吧!” 苍梧山在定阳与云州边界,林木蔚秀,山峦叠嶂,碧水悠悠…… 第39章 无题 “小白,你收拾好上山的东西了吗?”秦嘉泽洗过澡,拿着布巾擦头发,看着还守着桌子啃西瓜的人说道。 白子芳好半天才嘴上得空,回过头来回了一句,“有什么可收拾的,带上银子有什么需要的买就是了,反正山上有卖的。哎,不是我说,阿泽你这人就是太啰嗦了,什么都操心。这些琐碎杂事交给下人们去办,不就行了。 你这个当主子的,只管舒舒服服在屋里歇着就是了。好啦,来吧,一块儿吃西瓜,可甜了,凉凉的。啊,真痛快!”白子芳说着一边吃一边抬抬手上的果盘,示意好友一起过来吃。 秦嘉泽等人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上午到了苍梧山下的小镇。旅途劳顿,天气炎热,二人决定在山下客店歇息一晚,养养精神,恢复体力,第二天再上山。 天色擦黑,这时代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秦嘉泽早早洗过澡,准备早点休息。秦嘉泽洗澡之前,白子芳昨早桌子旁边吃冰镇过的西瓜。现在自己出来了,这家伙还在吃,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秦嘉泽不理会白子芳的邀请,反倒劝到,“你少吃点,解解热劲儿就好了,小心闹肚子。” 白子芳只管拿着竹签扎西瓜吃,一看就是没听进去,“知道啦,知道啦。我身体好的很,这几块西瓜没事的。阿泽,我刚刚都说过了,这些事情你让杨叶去做不就行了。你就歇会儿吧啊!”白子芳看到好友开始收拾东西,又补了一句。 秦嘉泽穿着一件丝绸的薄衫,正打开小箱子,准备上山的东西,闻言答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秦嘉泽把解暑的药丸子装到瓶子里,想了想又把治疗腹泻的丸子带了几颗,还有一些伤药。再者驱蚊的香包和一小把熏虫的草药也得备上。这个时代上山,并不安全。山林比不上现代被开发的厉害,旅游设施也不齐全,更何况清泠泉的位置靠近深山,多准备些东西有备无患。 秦嘉泽这些年,一直不让下人近身伺候。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尽量自己做,免得养出一身懒骨头,成了半个废人。看着许多富家子弟身边一出门,人前人后都得几个人伺候着,真心接受不了。秦嘉泽看着还在吃瓜的白子芳摇摇头,继续收拾手上的东西。 一晚上转眼就过去了,一大早秦嘉泽他们起来,趁着清晨的凉气,开始爬山。 苍梧山主峰山势陡峭,海拔大概有两千米左右。古代人自然不能把山峰高度量的准确,秦嘉泽也只是根据山脚下的石碑上所写的高度,换算着估计出来的。 苍梧山能人流如织,如此受游人们亲睐,自然有方便的上山路径。站在山脚下,抬眼望去是看不到头的石阶。有的是依傍山体,直接凿出来的,有的是用绛红的石板铺成的。 爬山实在是个体力活,一个多时辰过去,太阳也升了起来。秦嘉泽和白子芳就渐渐觉得体力跟不上了。秦嘉泽还好,只是觉得腿酸,渴的厉害。白子芳早已经维持不住翩翩风度,又热又累的喊叫着歇歇脚,还跟挑山工买了手杖用来爬山了。 苍梧山的主峰连着几座矮峰,上面有文人们趋之若鹜的石碑林和山林深处的清泠泉,在这里爬山的多是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再者还有好茶爱水的人。 想想也知道这些文人体力好不到那里去,许多人带着仆从来的,仆从负责带着主人需要的东西。但也有许多人是朋友之间结伴而来。也有家境一般的人,带的东西并不多,需要买东西的。由此就有了挑山工,还有专门去山深处挑泉水的人。 “两位贵人有什么需要的吗?我这里有甜津津的西瓜,还有山上的野果子,还有山泉水,扇子,您要不要……”一个十三四岁的黑的跟炭块一样的少年,放下一直挑着的担子,嗫喏这站在秦嘉泽跟前推销自己的东西。 秦嘉泽看了看少年担子里的东西,倒是这山路上需要的物件。这孩子瘦瘦高高的,脸和脖子,还有露出的胸膛被晒的通红。一身粗布打着补丁的短衫,鞋帮磨破的布鞋。听话音儿就知道是初干这种活计的,都不知道夸夸自己的东西。 刚刚过去的那个大汉,就是白子芳买手杖的那个,把自己的东西夸得天花乱坠,狠狠宰了白子芳一笔。秦嘉泽知道这些人的辛苦,所以也没出言阻止。此时看着这个被担子压得有些塌肩膀的少年,秦嘉泽真是觉得自己投了个好胎,要不然这份苦自己可吃不来。 秦嘉泽还在东想西想的时候,白子芳已经从框子里捞起一个果子吃了起来,“阿泽啊,你也快来吃吧,爬了这麽久,你不累啊!吃个果子,甜甜嘴儿,润润喉咙。” 半大的少年看着白子芳的拿了东西,却不敢阻止,只是瞪着眼睛盯紧了自己的筐子。看到这样。秦嘉泽从钱袋里掏出一小块儿碎银子,估摸着有一两,给那孩子递过去。 十二看着这个贵气斯文的客人手里的银子,却不伸手去接,把手背到身后,抿抿嘴唇说道,“我担子里东西不值这些银子,客人收回去吧,我也没铜钱找给你。果子就当我送给那位少爷吃了……”十二心里盘算着,这下今天开门就要亏本儿,再赚不到钱,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秦嘉泽被这个孩子的实诚震惊了一下,这孩子一看就是家境艰难的很,否则这个年纪也不能出来干这个活儿。挑山工实在是个累死人的活儿,看着其他的都是壮年汉子在干。就这样还能把到手边的银子推回去,真是个有品行的好孩子。 秦嘉泽笑着从框子里选了个红果子出来,尝了尝甜得很,吃着真是不错。秦嘉泽吃完果子,才对眼前的少年说道,“给你银子你就接着。我不只要你担子里的东西。苍梧山有不少山货特产,你是本地人能帮我从村子里收些好山货来,这银子就当你的跑腿费。如果我拿到了东西,我再另外付你一半银子。当然买山货的本钱,我也会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十二听完这位贵人的话,一时有些呆愣,感觉不可置信。不过脑子转了转,十二就知道这是个划算的买卖,错过实在太可惜了。只要能做到这位少爷的要求,那俩块银子就足够给弟弟看病买药了。而且这位少爷先付了银子,不怕他骗人。 十二想清楚了这些,打起精神来。说道,“贵人,我叫宋十二,就住在这山脚下的村子里。我愿意做这趟活计,东西买好了,我给您送到哪儿?” 秦嘉泽见这个孩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下了决断,是个有魄力的。也不再废话,又掏出二十两银子和前头的一两银子一并交给这孩子,说道,“我姓秦,住在山下的刘家客店里,你买好了东西,去那里找我就行。如果我不在,你给掌柜的留口信就好。” 十二点点头,说道,“这担子里的东西,您还有要的吗?如果不要,我就想法子处理了。” 秦嘉泽从里头又拿了几个果子,又让一直默默跟在后头的杨叶自己拿了些东西。白子芳一直支愣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此时又伸手拿了个小西瓜出来。 十二看着三人拿完东西,从筐子里取出一罐子水来,塞到秦嘉泽手里。冲三人俯身一礼。也不等回话,挑起担子晃悠着往山下去了。 秦嘉泽三人歇了这麽久,自然是要继续爬山的。可白子芳手里有个西瓜,秦嘉泽手里有水罐儿,杨叶手里有小挎包,这可真是…… 半晌秦嘉泽几人才处理好手里的东西,接着往山上走。白子芳的西瓜被三个人分吃了,秦嘉泽的果子倒是被塞进了挎包,那罐子水杨叶拎在手里。 “阿泽,你这是要发善心了,居然给那孩子二十两银子,你不怕他拿着钱跑了?”白子芳拄着手杖,一边爬山,一边说道。 秦嘉泽看着快要到头的石阶,微微喘着粗气回道,“也不算是发善心,只是看那孩子这麽大的年纪就出来养家,就觉得自己的日子真是过得舒服。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出手帮一把而已。再说那孩子看着品行不错,值得一帮。” 白子芳拄着手杖,停停步子说道,微皱着眉头说道,“是啊,跟那孩子比起来,我们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坦。人啊,就得看开点,学会知足常乐。” 白子芳不过一时惆怅,转眼的功夫,又大叫着道,“哎吆。我们可算爬完这石阶了,这可真是累死了。”用手忽闪着风,白子芳继续说道,“阿泽,前面就是石碑林了,我们今天先去清泠泉,明日再来看石碑林吧。我怕过了今天就没劲头再往前走了。”说完侧着头看秦嘉泽。 秦嘉泽看着岔路口,直走是通往石碑林,拐弯就是清泠泉的路。秦嘉泽左右看看,也觉得以后累得就不想往深处走了。 想到这儿,轻轻笑着叹口气道,“小白啊,我们俩可真不该做读书人啊,这要让书院夫子们知道了,咱俩过文人圣地而不入,就该拿着竹板打咱们手心了。哈哈!” 秦嘉泽感慨道说到底自己做不了一个纯粹的文人,对于这个石碑林也不过跟上辈子一样想着参观一下而已,没想着仔细研究碑上的文字。 白子芳闻言也哈哈大笑两声,“哎呀,阿泽,我们俩个就是大俗人,俗人啊!走吧,咱们去清泠泉。夫子想要打手心,也得先知道才行啊,那不让夫子们知道不就行了。” 往清泠泉的路是一米宽的小路,两旁是茂盛的杂草。路面上倒是很干净,看来这小路也时常有人清理。 临近午时三人终于到了清泠泉。眼前的景象出乎秦嘉泽的意料。大片的平地上,一座普通的八角亭,亭前立着一座石碑,铁画银钩的刻着“清泠泉水”四个大字。亭子当中砌着类似井台的石台,泉水不断的从中心涌出,顺着一旁修筑的管道通向它出。看起来平凡无奇,没什么特殊之处。那只能说明这泉水,水质当得起这“江北第一泉”的名号了。 亭子周围有不少人带着茶具、茶叶、炭火、泥炉,就地取水烹茶。还有不少人是专门来取水的,用木桶竹筒装水带下山去。 秦嘉泽招呼四处看着的白子芳过来,“小白,没有炭火和茶具,咱们还要煮茶吗?” 白子芳四处看了看,这山岭之中,有这么一处平坦之处也是难得。就是这清泠泉的名号如此响亮,就是看着没什么奇特之处啊!听到好友喊自己,忙走过来,说道,“那个啊,我不爱茶,喝不喝无所谓啦,就直接取点泉水尝一尝就好了。” 秦嘉泽也不是爱茶懂茶的人,对于要用泉水喝茶也不在意。秦嘉泽点头道,“我上山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原本只是想尝尝这闻名遐迩的泉水。就没带茶具,这山上不缺枯枝,生火也不难,就是……” “秦嘉泽,过来喝杯茶吧!”悦耳的声线传进秦嘉泽的耳朵。 这声音好耳熟啊,秦嘉泽在这山上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很是诧异。扭脸四处寻找声音的主人。 英钰,是英钰! “阿泽,谁喊你呢?”白子芳也听到叫好友名字的声音,出言问道。 “在这儿呢?”一身劲装打扮的英钰站在一处山岩阴凉下,冲远处的青色长衫的青年说道。 秦嘉泽终于看到了站在山壁旁的人,身姿挺拔的青年像翠竹般神气清朗,眉目间带着三分霸气。秦嘉泽脸上不觉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来,“英钰!”。 秦嘉泽顾不上白子芳他们,一阵快走,来到青年身前站定,惊喜的说道,“你不是在海城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最近过的怎么样?不过看着你气色不错,精神满满的,一定……” “呵呵,你这么急着发问干什么?”英钰脸上也带着灿烂的笑容,声音也带着愉悦,说道,“坐下来慢慢聊吧,你这是来游山玩水。”能在此处见到好友,英钰也是惊喜非常,不过情绪比眼前的青年更内敛一些。看到青年如此高兴,英钰心中很是愉悦。 俗话说人生喜事莫过于,“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虽说苍梧山还是定阳地界儿,可这里离府城远了去了。能在此处遇到知交好友,怎能不让人心生喜悦呢? 秦嘉泽笑着应道,“好,我们坐下聊聊。哎,对了。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他和杨叶在那边呢?” 还在慢慢悠悠晃过来的白子芳,拍拍一天到晚沉默着的杨叶道,“那时谁啊?能让阿泽这么高兴,扔下我们就跑了。啧啧,不会是个哥儿吧?” 杨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秦嘉泽在远处招手。杨叶难得挤出一句话来,闷闷的说道,“白少爷,我家少爷让我们过去,快走吧。”说完径直往那边去了。 “小叶子啊,你可真是根木头,一点玩笑都不懂。切。”白子芳冲着杨叶的背影翻个白眼儿,才跟了上去。 秦嘉泽看着二人到了跟前,向英钰介绍道,“英钰这是我一起读书的好友,姓白名子芳。这是杨叶,我的护卫,你知道的。”身份使然,秦嘉泽自然先向英钰介绍了小白,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不知该如何介绍英钰,直言身份还是? 英钰看出秦嘉泽的踌躇,便开口说道,“在下英钰,字行之。”只提名字,不提身份。英钰不会刻意隐瞒身份,但也不会挂在嘴边轻易说出来。 白子芳见对方不行礼,便知道这人身份不低,所以马上拱手一礼回道,“学生白子芳,暂且还没有字,阁下直接叫我名字即可。初次相见,请多多指教。” 白子芳出身商家,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这位耳带着耳钉,应该是个哥儿,还是个身份不一般,颇有气势的哥儿。至于一个哥儿,这副打扮出现在这山上,就不是自己该问的了。而且他身边的随从,看着也不是一般二般的,都是高手啊! 英钰点头道,“白子芳,一起坐下喝杯茶吧。” 这话虽然听着有些生硬,但语气还算温和。以英钰的身份,已经很难得了。 秦嘉泽看着气氛有些僵硬,忙笑着说道,“到了这闻名天下的清泠泉来,不尝尝这泉水烹茶的滋味,岂不是太遗憾了。今天大家有缘做到一起品茗,谈天。我和子芳可是沾了你的光了。英钰,小白,我们坐下说话吧。” 英钰点头说道,“大家来尝尝我带的玉露茶,味道如何?”说着率先坐下,捧起一杯茶来。 秦嘉泽也拉着白子芳一起坐下,杨叶则沉默的站在秦嘉泽身后。 这山壁之处,自然不必凉亭内有供人坐的地方。英钰的护卫便寻了野草铺在地上,再垫上马鞍上的皮垫子,就是一个座位了。至于放置茶具的石头,就是一块儿平整点的石头罢了。 英钰的随从早已摆好两个新的座位,新填上两杯热茶。秦嘉泽三人围着石头做好,端起茶杯,互相致意之后,开始喝茶。 秦嘉泽端起紫砂茶杯,观其色,颜色清亮。端杯至鼻下轻嗅,香气清淡怡人。呷了一口,茶水慢慢浸润口腔,苦后味甘,回味悠长。果然好名茶,名水,泡出的茶来,味道极佳啊! 第40章 悸动 云放望着不远处谈话的三人,心中想到,那个穿青衫的应该就是永宁伯府的少爷了,容貌白皙俊秀,气质斯文温和,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清冷,只看表象是个不错的人呢。 “起风了,是不是要下雨了?”,云放感觉到山风吹道身上的凉意,收起手里的茶叶,抬头看看天色,有些担忧,来不及下山只能找地方避雨了。 云放站起身来,拂手弹弹身上灰尘,向着三人走去。 秦嘉泽正向英钰聊起此次乡试的情形,说道这次中举真是三分靠运气,全赖考前蒙对的几道策论题目。白子芳也在一旁感叹,若不是秦嘉泽拉着他一起做题,自己恐怕是绝无可能中举的。现在虽然是最后一名,那也是中了不是。 又说道乡试考场的惨状,秦嘉泽俩人是深有同感,心下戚戚然。 英钰看俩人一脸的苦楚,正想问起贡院的条件到底有多差,“贡院号房之内真的什么都不准备吗?你们……” “郡公,天气有变,怕是要下雨了。山雨促急,下山恐是来不及。不如速速寻个避雨的地方,这俩位公子不知作何打算?”云放俯身在英钰耳边禀告道。 云放的声音不大,但地方有限,三人挨得较近,秦嘉泽也听到了这话。不由得抬头看天色,远处天空黑云堆积,层层叠叠的向这边翻卷袭来,山风也呼呼的吹起来了。秦嘉泽蹙眉想到,早知应该寻个当地的人带路,这山间天气多变,往往感知不及。此时下山半路定会遇雨,石阶湿滑太危险了! 英钰听完云放的话,心下决定速速寻个避雨之处。就是不知秦嘉泽两人作何打算,便抬眼询问道,“阿泽,将此间将有骤雨,你们有何打算?” 秦嘉泽回道,“嗯。黑云快要过来了,确实有雨。这山上有避雨的地方吧?”说罢沉吟片刻,又道,“山间定有野兽,那么也一定会有猎户上山打猎休息之处,我们找一找猎人的屋子吧,总比我们满山找山坳或者山洞来的快,屋子避风避雨更好!如何?” 白子芳在一旁听完也附和道,“说的对,这山上这么干净,一定有人照看,我们寻他们的屋子落脚吧!” 云放颔首赞同道,“郡公,属下昨日已经派人打探过,再往深处略走一段,就有一处木屋可供暂避。请您和两位少爷一起移步过去吧!” “好。阿泽,白子芳。我们一去过去吧,这雨也快来了……云叔,前面带路。”英钰迅速下了决断,起身迅速准备离开此处。 “稍等一下,我去取些水来。那边也不知有没有干净的水源,雨落之后,溪水会浑浊,不适合饮用。入口之水还是小心些为妙,我速去速回。杨叶随我去取水。”秦嘉泽想的长远一些,山雨之后,他们一行人估计要在山上过夜,干柴、水源一样也不能少。 英钰也想到了,马上吩咐侍卫去寻干柴和食物。 白子芳不想在这里干站着,也追着秦嘉泽过去了。 云放此时禀告说,“郡公,秦少爷想的很周全,属下已经吩咐侍卫去打猎,收集干柴了。您不用担心。” 英钰目光注视着秦嘉泽的身影,神色温和。忽然转瞬想到此行的目的,随即颔首道,“本殿知道了,其他人有老隐公的消息吗?” 提起正事,云放也正色道,“回殿下,暂时没有。苍梧山山林众多,各个山峰、山脚,都寻遍了,没有消息。打探的消息只能肯定隐公好茶,常来清泠泉旁取水烹茶,故此才在此地蹲守。” 英钰闻言微微蹙眉,“让底下的人尽快打听消息,一定要找到人。” 云放应道,“是。属下回到了,一定催促他们尽全力寻人。” 秦嘉泽三人拎着装满泉水的竹筒瓦罐,小跑着回来了。“英钰。我们快点走吧,风是愈来愈大了。”秦嘉泽伸手撩开鬓角落下的发丝,笑着对英钰说道。 英钰也展颜一笑,“好,我们这就走。” 往深处的小路没有泉水处来的干净平整,一看就是猎人们和上山捡秋的乡民踩出的小路。众人沿着小路慢慢前行,秦嘉泽四下扫视一番,顺手采几颗野菜和可以调味的草株。这可是晚饭的着落啊,午饭都没好好吃上,避雨的时候可得好好吃些东西,既能填饱肚子,还能御寒。山间雨后可是凉爽的很! 山雨来的又急又快。黄豆大小的雨点的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云放带着打猎,搜寻柴火的侍卫,粗粗打扫了一下猎户的小屋,听到外头雨点落下了,忙请几位进来。 “真冷啊,肚子有点难受。”白子芳一进来,顾不上客气,马上寻了一个木头墩子坐下,双手抵着肚子咕哝道。 秦嘉泽刚把水放下,转头就看到好友的难受的样子。立刻走过去,蹲下身担忧的问道,“小白,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白子芳皱着一张脸说道,“不知道是冷风吹多了,还是怎么了?肚子疼得厉害。哎吆,真是疼死我了。”手上用力的揉揉肚子,白子芳小声说道,“阿泽,那个,我想拉肚子……” 秦嘉泽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应验了。这时候外边的雨正大,瓢泼一般落下来,怎么出去呢? 秦嘉泽四处搜寻可以挡雨的东西,一边数落道,“你啊你,我昨天就让你少吃点寒凉的西瓜,你不听。今天又吃了那么多,今天冷风一激,可不是要闹肚子了。不听人劝,吃亏了吧!” 秦嘉泽从角落的墙上找到一身破旧的蓑衣,伸手拿下来,走回递给白子芳道,“你快点换上,忍不住了就出去。能忍忍,待到雨小一些更好。我去给你拿药,你先吃了药再说。”说着就喊正在搬东西的杨叶,拿包袱过来。 白子芳吃了黑不溜秋的药丸子,还是疼的厉害。忍不住了,只能披上蓑衣,跟秦嘉泽打个招呼,开门冲进了雨幕。 秦嘉泽担心的看着小白出去,无奈的拿起在门口挖到的野山姜,准备去门口用雨水冲洗一下,熬一锅姜汤。 整间小屋大概二十平米左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北角上几块木板拼出一张,能容俩人左右的小床。屋子当中是三角木架,下方是一个小巧的石灶。 墙边的木架子上散落着,几副粗陶碗筷,一个小小的铁锅。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堆放在墙角。 秦嘉泽一行七人,将小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英钰进来先到一旁整理了仪容,看到秦嘉泽的那个朋友,冲进了大雨里。方走过来问道,“阿泽,你的朋友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秦嘉泽停下步子,转头回道,“啊,不用。他吃多了西瓜,冷风一吹,有些闹肚子。已经让他吃过药了,待会儿他要是不会来,再去寻他吧?对了,你没有不舒服吧,我在外头找到几颗野山姜,待会儿煮一罐子姜汤。大家喝了驱驱寒,在山上生病可就麻烦了。” “嗯,要我帮你吗?”英钰眉眼舒展,笑着问道。 “啊?”秦嘉泽闻言有些惊讶,英钰这个平日不沾烟火气儿的贵公子,竟然要帮忙,真是太意外了。秦嘉泽下意识的就回绝了,“不用,你在一旁歇着就好,我很快就弄好了。” 秦嘉泽去门口洗山姜了。杨叶和两个护卫,正在用屋里的材料,赶制出晚上休息的床铺。 英钰站在原处,阴暗的屋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屋外哗哗的雨声,扰乱着人的心绪。 云放走到英钰身边,看着门口的青年说道,“呵,秦少爷似乎有些迟钝啊!殿下心里是如何想的?” 这话虽有些逾矩了,不过英钰身边没有年长的哥儿,连身份相符,交好的朋友也没有几个。云放这个可视为半友的人,就大胆提了出来。 英钰沉默片刻,低声轻轻说道,“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回答,又像自言自语。 秦嘉泽转身进来了,两人默契的不再谈起这个话题。 云放迎上去说道,“秦少爷,我来吧。不用您亲自动手,您休息一下吧!” 秦嘉泽看着眼前之人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这个不用你动手,你帮我把火生起来可好。” 云放笑道,“在下上云下放,是郡公的侍官,您直呼我名字即可。” 云放是有品级的内官,秦嘉泽是有功名的官宦子弟,说起来按官阶是云放高,轮身份自然是秦嘉泽高人一筹。秦嘉泽能直呼郡公英钰之名,那叫云放的名字自然更合适一些。大人之类的,还是不称呼叫为好。 秦嘉泽想了想,方道,“云大人,有劳了。” 云放忙推说不敢,一径去取柴生火了。 秦嘉泽走到英钰身边坐下,笑着道,“英钰,你身上还随身带着匕首吗?借来用用可好。” 英钰也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去掉刀鞘递过去,“你身上还是不记得带兵器,我送你的匕首呢?也不带着?” “啊,那把匕首在客栈放着呢,我出来时带上了,不过现在天气热不穿靴子,我不喜欢塞在怀里,所以没带着。”秦嘉泽一边用匕首把姜块儿,削成薄片扔到水罐里,一边解释道。 秦嘉泽一直低着头,行动之间鬓角的发丝又落了下来,遮住了视线。秦嘉泽刚要抬手去拨,一只干净、修长又匀称的手,出现在视线里,将那缕发丝,撩起来掖到耳后。 秦嘉泽心下微动,回首去看。英钰俊美的脸庞沉静如水,直视着身边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交织在一起,心底都有种微妙的悸动。 第41章 说笑 门外秋雨潺潺,掩去了山间的寂静,屋内只有众人手上干活的轻微的响动。更衬的两人之间无言的静默,在四周的动静里有些突兀。 秦嘉泽移开视线,转过头继续手上的活计,也避开了那动作温柔的手。是这气氛太容易让人心躁动吧,刚才一瞬间仿佛是错觉,怎么会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呢?是那一拂手的温柔,令人误会吧!秦嘉泽沉默着把这股奇怪的情绪,扔到了脑后。 英钰镇定的收回手,轻轻捻动手指,忽的清冷的脸上,浮出一抹醉人的轻笑来。这笑容是如冬夜月光轻笼着树上积雪时的温柔,似是霎时间春花开遍的灿烂,带着似有若无的风情。 若要要让旁人看到,定会有人为之沉迷倾倒,可眼下这风姿忙碌的众人却无缘一见。转瞬之间,英钰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下有了决断。 其实实在怨不得秦嘉泽这个“老男人”迟钝,上辈子他都没机会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高中一头扎进题海里,没时间风花雪月。大学的时候没遇到合适的人,眼看着周围的男男女女,一场你侬我侬的爱情之后,依然免不了分手散场在毕业那天。 等到在社会上一番摸爬打滚之后,秦嘉泽已经修炼成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了。家人同事安排的一次次相亲,也理智的走个过场一一拒绝了。这个能把单身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子过得舒心惬意的男人,对感情敏感却不肯轻易打破自己的坚守。 秦嘉泽把罐子架在火堆上,拿树枝拨弄着柴枝,让火烧的更旺一些。忽然背后冷风夹着雨点,吹进屋子里来,带来一阵寒意。 “阿泽,有没有热水?快点来点热水,还有吃的!”原来是白子芳终于顶着大雨回来了,人一进来就喊着要吃的喝的。 秦嘉泽看着把蓑衣仍在一边,拧着湿透衣角的白子芳,轻声问道,“小白,快过来烤烤火,把衣服烤干,免得再受寒。你感觉好点了吗?干粮正在烤热,等姜汤煮好,你在吃点东西,暖暖肚子。英钰,你也快过来吧,挨着火堆还暖和一点儿,这山上可真冷!” 白子芳身上冷的直打颤,不用秦嘉泽招呼,三步两步窜到了火堆旁,“啊,真暖和!”白子芳舒服的发出一声感叹,吸吸鼻子说道,“闻着姜味儿,辣乎乎的可真好。阿泽,你说这山上山下,温度怎么差这么多,再加上一场雨,真是冷的要命!” 英钰挨近火堆,也觉得身上暖暖的,闻言说道,“山越高气温就越冷,北疆的高山上,积雪终年不化,夏天倒是适合避暑,凉爽的很,冬天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秦嘉泽拿过一双侍卫削好的木筷,搅动着水罐里的汤水,听完这俩人的话。默默想着,难道我还要给你们普及一下,海拔与气温气候的地理知识,还是算了吧。“好了,姜汤好了,来一人一碗,暖暖身子。” 秦嘉泽接过杨叶递过来洗好的陶碗,拿树叶垫着把姜汤倒到碗里。那个叫宋十二的少年给的瓦罐不大不小,比成人拳头稍大的陶碗,七分满能盛五六碗,还是不够啊。 云放见状,立刻说道,“秦少爷,你和郡公,还有白少爷先喝吧,我和侍从们您不必担心,我们自己顾着自己就行了。”主子亲手做的吃食,做下属的可不敢随意去吃。 秦嘉泽也知道,作为属下万万没有跟主子,抢吃食的道理,也不强求,便说道,“云大人,这附近的野山姜,应该是猎户挖了种在房子周围的,外头应该还有,你让护卫穿上蓑衣,出去看看,多挖些回来。你们也煮点汤喝吧。这天越来越冷,晚上会更冷,可别受冷,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云放听完这话,凭自己在宫内阅人无数,见多了达官贵人,人前人后两张皮。就知道这位秦少爷,是真的对下属很好。待他们这些低人一等的下人,是真的的态度温和,真心关心他们的身体。 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感动,嘴上便真切的回道,“谢谢秦少爷的关心,在下知道了。”不过身体却没有行动,另外两名侍卫没有命令,也不敢离开。 就算在这山野破屋之内,英钰也不失他良好的仪态,姿势优雅的慢慢的喝着热汤。就如同在华屋中品尝美食一般。听到这里,英钰也出言道,“去吧,你们也要注意身体。” 云放这才再次谢过,应道,“是殿下,我这就让他们去。” 秦嘉泽看着一名护卫,披上蓑衣钻进了雨幕之中。云放和另外一名护卫,也不敢靠近火堆,只是不远不近的守在门口附近,保持护卫的姿态。 秦嘉泽喝完手里的姜汤,才对着英钰说起,“令行禁止。英钰你这上峰做的很好啊。” 秦嘉泽还是不习惯说主人,下人什么的,这几个护卫都很忠心听话,但他却不想这么说。这样想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矫情,明明已经做惯了主子,不是吗?秦嘉泽心里自嘲道。 英钰放下陶碗,望着身边的青年,感到他并不是很开心,便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嗯,你为什么不开心?” 英钰专注的目光,让秦嘉泽有些不习惯。他更不知道,英钰为何如此敏感,自己一时情绪的变化,怎能让这人发现。秦嘉泽轻笑一声道,“没有,只是下雨天,总爱多思乱想,情绪不高罢了,无碍的。” 真的,秦嘉泽不喜欢下雨天,很不喜欢。上辈子父母都是在下雨天下葬的,绵绵的细雨笼罩着天地,像细细的丝网,勒的人心钝钝的痛。甚至就连秦嘉泽自己,也是在下雨天出车祸挂掉的。所以每逢下雨天,秦嘉泽的就觉得不痛快,感觉心烦意乱或是惆怅满怀,更喜欢一个人独自待着,偶尔在心底咀嚼着渐渐模糊的记忆。 英钰看出这笑容带着涩意,便没有再问,只是望着外面的雨幕,眼睑微动,不知在想什么。 白子芳坐在两人对面,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气氛融洽,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多余一般。只得默默向后退了退,端起两碗姜汤,塞给杨叶一碗,俩人靠着取暖。 这场雨下的很久,直到天黑透了,雨点才慢慢小了。 秦嘉泽两辈子第一次吃到了,野外烤山鸡和兔子,虽然缺了作料,但凭着纯天然的肉质,和香料鲜姜去腥,还有初次吃到的新鲜劲儿,感觉味道还是很不错的。烤肉配着野菜汤,还有众人原本准备的吃食,一顿丰盛的晚餐就结束了。 天黑下来,山间温度更低了,好在准备的干柴足够。众人又分出一个火堆,云放和两个护卫,还有杨叶,凑在一起烤火。秦嘉泽这三个做主子的,挨着里面的火堆。 虽然白子芳很想和小叶子一块儿过去挤挤,但是那边人已经不少了,只得无奈的留在这边,看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好吓人啊! 陶罐又被吊起在火堆的架子上,晚饭前的拆除的骨头,秦嘉泽留了一部分,扔进罐子里慢慢熬着,再加上几块生姜,几株香草,浓浓的香味就散发出来。等到睡前喝上一碗,正好可以暖暖活活的睡觉了。另一头的铁锅里也炖着一锅,这寒冷的夜里,满屋子都是鲜香的暖意。 “小白,你身体没事了吧?睡前再吃一颗药丸,记得用垫子盖着肚子。”秦嘉泽把火挑的更旺一些,才对白子芳说道。 白子芳点点头道,“感觉没事了,一会儿你可不能再不让我喝汤了啊。让我闻了这麽久肉味儿,连一点儿肉末儿都没吃着。啊,真是太可怜了我。”白子芳抽抽鼻子,闻着罐子里传来的香气,真是太馋了! “呵呵,你刚闹肚子,还敢吃荤腥。好了,一会儿喝一碗再睡。”秦嘉泽摇摇头说道,“可真是把你馋坏了啊,不过大家吃肉,你只能干看着,啃烧饼确实挺可怜的,哈哈!” “切,不要说了啊!你还是朋友吗?”白子芳撇撇嘴,却不敢多说,谁让好友身边还坐着一位尊贵的郡公呢! 这一下午过去,英钰又没刻意隐瞒,白子芳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而且这位郡公和好友的关系,显然比自己还要亲密。白子芳说话动作就不由自主的收敛了很多。 英钰不是个多话的人,况且身边人太多,许多话不合适说,便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 夜渐渐深了,英钰、云放和其中一个护卫是哥儿,三人便在最里头的休息,英钰一个人睡在床上。云放和那个护卫便在床边厚厚的杂草垫子上凑合一下。 至于剩下的那个护卫在最外头负责守夜,秦嘉泽三人远离床边的草垫上睡觉。 白子芳睡之前还悄悄说,跟哥儿同处一室还真是不习惯,总觉得不合规矩,叫嚷着睡不着。谁知不过一刻钟,这家伙就呼呼的睡熟了,杨叶挨着他也迷糊着睡着了。 秦嘉泽躺了一会儿,身体虽然觉得疲乏,却丝毫没有睡意。身下地上随用火堆烘烤过,但还是感觉泛着潮气,躺久了觉得身上潮乎乎的,索性起来守一会儿夜。 “秦少爷,你怎么不睡?”守夜的护卫看着坐到一旁的秦嘉泽轻声问道。 秦嘉泽拿起竹筒往罐子里续了些水,才回答说,“我睡不着,索性起来替你守一会儿,这里我来,你去歇着吧?下半夜我叫你起来,上半夜我熬得住。” 那护卫踌躇片刻道,“您还是去休息吧,小人习惯了,下半夜会换人的。” 这可真是,秦嘉泽无奈的拿出一点气势,命令道,“你去休息吧,郡公那里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是,那就多谢秦少爷了!您累了便可随时叫我起来就好,小人去休息了。”说着拱手行礼,退到一旁休息了。 木柴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雨已经停了。夜静山空,因为大雨连虫鸣都消失了,寂静的有些可怕。秦嘉泽倒了一碗热汤,捧在手里暖暖身子,望着跳跃的火光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身后有响动传来。不等秦嘉泽回头,身旁的位置上有人做了下来。 “不睡吗?”英钰捡起几根枯枝,扔进火堆里。 “你怎么醒了,睡不着?是冷还是?”秦嘉泽看到他起来,关切的问道。又拿起一个干净的陶碗,倒了一碗热汤递过去,“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在外头奔波太累了,你要多注意身体!” 英钰接过陶碗,捧在手里,“嗯”了一声,“雨后的深山,真是寂静无声,仿佛无人之境。” “怎么是无人呢?我们不是都在这里吗?”秦嘉泽说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一场雨过去,就真的要秋风起,万物沉寂了。” “你今日总爱发呆,是心中有难言之事吗?”英钰不接他的话,反而问起他今日的心情。 屋子里没有烛火,只有两个火堆发出的亮光,映着两人的脸庞。秦嘉泽注视着眼前的青年,漂亮的眼睛里似有火光跳跃,明亮却沉静,深处有不知明的情绪翻腾。 英钰自小气质清冷,虽然容貌俊美,但在此时的神情却分外柔和。秦嘉泽不知是被这气氛感染还是怎的,忽然笑起来道,“啊,我想起一个好笑的……嗯,怎么说呢?呵呵。” 秦嘉泽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那个著名的桥段,晚上一起看星星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此时除了没有星星和月亮,其他的情形多么相似。秦嘉泽想说却无从说起,那些话再此时说起,太让人误会了。 “你笑什么?不要一个人偷笑,一起说来听听。”也许是气氛正浓,英钰也褪去,平日的清冷,放松下来,和秦嘉泽说笑起来。 第42章 表白 火堆的余烬明明灭灭,映着晨曦的微光,慢慢散尽余热。深山的小屋内,众人还在安眠。 “嗯!”的一声轻哼,秦嘉泽身子往前蓦地一倾,身子差点掼到地上,幸好醒的及时。 秦嘉泽使劲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外头已经有了亮光,天快亮了。昨夜两人一直聊到深夜,索性就在火堆旁坐着迷糊着睡一觉。 天色还早,人却没了睡意,回头看床上静静睡着的英钰。秦嘉泽有些苦恼要不要叫人起来?昨晚一时兴起,说起若是雨停了,今晨一起起来看日出的,可现在人还在睡着。 日出之前的时候,是温度最低的时候,门外寒津津的湿气,能浸到人骨缝里去。秦嘉泽小心的往火堆上填上细柴,让火焰重新燃烧起来。枯枝慢慢重新被火舌吞卷,散发出暖人的热度来。秦嘉泽抽出一根烧着的树枝,去点亮另一个火堆。 两个护卫十分警醒,听到秦嘉泽弄出的细微的声响,小心迅速的起身,向秦嘉泽行礼示意。 秦嘉泽点点头,把屋里的事情交给两人,自己开门走了出去。雨后的山林鲜丽静谧,草木青翠欲滴,空气清新透人心肺。如果不是这么冷就好了! 秦嘉泽紧紧身上的衣服,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坐了一晚上的身体很是僵硬,不能洗漱更是难受。秦嘉泽找到侍卫昨日说过的小山溪,冰凉的溪水,让他打了个冷颤,漱口净面,梳拢头发,一口气做完。然后寻了个干净平整的地方,秦嘉泽深吸一口气,将常常练习的拳法打了一遍,活动开了筋骨。 秦嘉泽呼出一口浊气,完成收势,身上舒服许多。跃过树梢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日头快要出来了。 “怎么不等等我呢,再晚就要赶不上了。”英钰站在不远处,望望天空的鱼肚白,转过头对秦嘉泽说道。 “英钰,你起来了,我以为你会再睡一会儿呢,所以没有叫你。”秦嘉泽被突然出现的声音下了一跳,看到熟悉的人随即笑起来。 英钰浅浅一笑,说道,“走吧,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地方很适合看日出。”说完走在前头带路。 秦嘉泽自然只能跟上他的步子,两人在这幽静的山间,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低低的脚步声在山间响动。 头好晕,是秦嘉泽第一眼看到英钰选的位置的感觉,腿有点发软。 秦嘉泽有点恐高,不是很严重。但是看着眼前的断崖,和深深的沟壑,自己站在探出崖壁的巨岩上,四周没有遮挡,不由得有点心头发紧。 英钰站在山崖边,望着沟谷里弥漫的云雾,人仿佛脱离了大地的束缚,置身仙境一般。回头看见那人远远地站着,英钰发现了秦嘉泽的紧张,走过来关切问道,“你怎么了?”眼睛四下一看,像是领会了什么,忽然轻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少有的愉悦,“阿泽,你是不是怕高啊,呵呵!” 虽然英钰的声音足以取悦自己的耳朵,但也改变不了自己弱点被道出的微微的窘迫。不过秦嘉泽倒是不嫌丢人,点点头道,“是啊,我有些怕高,不敢过去,站在这里看看就好了。苍梧山果然不负盛名,奇景处处皆是,有时间定要一一看过。” 秦嘉泽虽然岔开了话题,英钰却对这人的弱点十分感兴趣。从两人认识开始,这人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处处关心照顾着身边的人,遇到危险也挡在前面。没想到这人却如此惧高,在这儿露了怯意。让他平添了几分少年生气,少了一分疏离,多了几分真切可感。 啊,秦嘉泽正试图透过云雾,眺望对面的山崖,冷不防右手被人握住了。干燥而温暖的掌心,微凉的指尖,都真实的提醒秦嘉泽,一个人正在与自己手心相扣,十指相连。 秦嘉泽低头看着那只手,昨日就是这只手吧,带着主人的温度,靠近了…… “我拉着你,走近点就能看到,山崖下有一颗老松长在石缝里。”英钰拉着秦嘉泽的手向山崖边靠近。 两人就这样肩挨着肩,在悬崖上等待日出时分。太阳悄悄的出现在视线里,缓缓地向上移动,霞光尽染无余,云朵轻舒漫卷,整个山林都活了起来。 “真是美啊!”这日出赫赫的美景也没能抓住秦嘉泽的心思,他的心绪被那只手扰乱了,一时间只能用干巴巴的一句,表达这番景象的赞美。 “嗯,真美。我们回去吧!”英钰似乎也没心思多说,收回手,转身往来时的走去,把所有的感触和心动都留在身后。 秦嘉泽站在山崖边,向下望了望,虽然有些目眩。日出云雾尚未散尽,但足以让秦嘉泽看清楚山崖下的情形,悬崖峭壁上怪石嶙峋,却独独缺了一棵坚韧不拔的老松。 秦嘉泽看着远去的身影,轻轻一叹跟了上去。一路走着,数着步子,一步一步,秦嘉泽默默安抚着躁动的心。 背对着日出的方向,阳光透过茂盛的树冠,洒在身前那人的背影上。秦嘉泽还是没能让躁动的心绪,安静下来。 离众人暂歇的小屋越来越近了…… “英钰”秦嘉泽出声喊住了前面的人。 英钰听到声音,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他。 此时此刻秦嘉泽忽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小伙子向身边的姑娘委婉的示爱:你死后愿不愿意埋进我家祖坟里? 秦嘉泽说不出爱与不爱的,这种情意绵绵的话,所以他的耳朵,听到的自己的声音说,“英钰,你耳钉掉了,要我重新送你一颗吗?”秦嘉泽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这可真像男孩向女生求爱的情话。 英钰听到草丛里传来的虫鸣,但耳朵还是准确捕捉到了那句,“要我重新送你一颗吗?” 英钰定定的看着披着着晨光的青年,和他沉静的面容,温声说了一个字,“好。” 英钰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没人能发觉他此刻的步调有多么轻快。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里闪动着正午阳光下水面的波光。英钰微昂着头缓步向前,和身后默默跟随的人,一前一后的画面分外和谐。 英钰手指轻轻捻着手心的嵌着蓝宝石的耳钉,手指轻轻一松,手腕轻轻抖动,小小的耳钉便滚进了袖口的暗袋里。英钰嘴角上翘,侧头一笑,视线扫过身后的越来越近的青年,脚下的步子越发轻快了。 “啊,真香啊!我都快要饿死了,这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一大早天还没亮,跑哪儿去了?”白子芳深吸一口眼前的蘑菇鸡肉汤,真是勾的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一旁杨叶还是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不对他家少爷的行为,做任何质疑。心里除了担心少爷的在这山上的安全,杨叶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白子芳就喜欢逗着个木头桩子变脸,眼珠子一转,瞅着其他人都不注意,凑到杨叶耳边,小声坏笑着说道,“小叶子啊,你看看这屋子里缺了谁啊?不就缺了你家少爷和那位郡公。 照我看啊,你家少爷这一遭回来,数不定你们伯府就要有新主君啦!可怜的我啊,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个暗送秋波的哥儿和姑娘都没有!哎,真是可怜啊!”这最后一句拉长了声调,声音拔高,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小白,你有什么可怜的?说来听听。”秦嘉泽站在门口一推门,就听到好友作弄人时才有的腔调,心情颇好语气轻松的问道。 “哎,阿泽。我可怜当然是因为……额,肚子太饿了。”白子芳一看好友身后那位冷面威严的郡公大人,后头的话就卡到了嗓子眼里,忙改了口风,又指指身前的铁锅,“煮了好久了,你闻闻这香味,啊!”白子芳吸吸鼻子,表情陶醉的继续撇着嘴说道,“可怜我只能看着,能闻味道,就是吃不到嘴里啊!” 秦嘉泽看着屋里众人已经做好了早饭,昨天留着的一只野鸡,还有早上新鲜的蘑菇和野菜,一锅乱炖看着就胃口大开。一早上出去这么久,现在看到吃的真是感觉饿得不行了。和英钰出去这么久,也让大家久等了。 “好啦,我们回来了,这下可以吃饭了,不用你望眼欲穿了。”秦嘉泽对着好友说道。 那头云放已经请英钰坐下,奉上早饭了。云放和英钰最熟悉,虽然郡公脸上的还是冷冷淡淡的,不多说一个字,但云放能感觉到此刻主子的心情分外的好。看着那边与人说笑的青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众人吃过饭,把屋子尽量收拾好,恢复原样,把剩余的干柴堆到墙角,就当借住屋子的费用了。一番整顿之后,启程下山。 前一天爬山本就十分辛苦,昨晚在山里又没有好好休息,原本打算今天去石碑林的秦嘉泽,也觉得还是下山去好好睡一觉为妙。 至于白子芳也早就支撑不住了,昨天闹肚子,虽然吃过药好了。但一晚上睡地上,又受了寒,肚子还是难受,需要下山去看大夫。 “英钰,你住在哪儿?我要怎么去找你?”秦嘉泽挠挠头,有些无措的对面前的恋人说道。可以这么说吧,恋人啊!大男人既然表白了,就要干脆一点。 对于一个恋爱新手来说,刚刚表白成功,就马上无限期分别,实在不能更悲催了。虽说两个‘男人’谈情说爱,没必要黏黏糊糊时刻待在一起,那就太矫情了,可这分别的确不是什么好滋味! 一下了山,两拨人就要分开了。英钰还有正事要做,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客店。 英钰在秦嘉泽面前笑着闻言说道,“我还有要事,你先回客店休息。晚上如果有时间,我再去找你。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抽时间休息的。” “呵呵,你把我想说的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好啦,你先走。”秦嘉泽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熟人恋爱的缺点了,太熟悉了,一言一行都知道下一步干什么。 “嗯。我先走了。晚上见。”英钰也默契的笑着答应了。 两人就此分开,秦嘉泽三人慢慢走回客店。 白子芳下山路上憋了很久,此刻终于有机会发问了。白子芳眯着眼睛,一手打在好友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阿泽啊!是朋友就老实交代,你们早上去干吗去了?就这半天的功夫,这个关系就不一样了哦!” 秦嘉泽伸手把肩上的手扔下去,也不隐瞒,满脸笑容的回道,“是啊!我们去看日出了。至于关系吗,我答应送他耳钉了。他也答应收下了。” “送耳钉。”白子芳一声尖叫,表情惊讶万分,“阿泽,你可真够厉害的,居然要送耳钉了。” 爷儿送哥儿耳钉或者耳环的寓意,在大秦就意味着向对方表达爱意。可以说是相当于现代的订婚戒指,甚至比那个意义更为重要。对方收下了,就代表接受心意,可以谈婚论嫁了。 所以白子芳才如此惊讶。 好友都走远了,白子芳才回过神来,嘟囔着,“难道我也要找个人看日出去,真有这么灵验吗?哎,你等等我。” 秦嘉泽悠悠的走着,心里默默想到,我能告诉你,那时候是因为想不出词儿来,才突兀的问了这句话吗! 呵呵!不能。 回道客店,秦嘉泽叫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头枕在桶边上,闭着眼睛心里回想起,当时表白的场景感觉跟做梦一样。 轻飘飘的,有种虚幻的感觉,但理智告诉自己,这是真的。秦嘉泽,你表白了,你恋爱了! “哗啦!”秦嘉泽捧起水,摔在脸上,就算一时冲动,那也是心底最真实的反应,所以承认吧! “哗哗啦!”秦嘉泽现在大概一米八左右,不高不矮,一抬腿正好从浴桶里迈出来。 秦嘉泽擦干身子,披上睡袍,走到桌子旁,铺纸研磨,该设计一款什么样的耳钉呢,要独一无二才好! 第43章 海 秦嘉泽和白子芳今天在石碑林待了一整天,从山上下来已是薄暮时分。三人一回到客栈,就看到了在大堂里等候的英钰。 白子芳看见就算坐在大堂角落,也吸引了众人目光的英钰。拍拍好友的肩膀,努努嘴揶揄着笑道,“哎呀,你的心上人来啦!看看周围这些人的眼神儿,还不快点过去,你可得加把劲儿!哈哈,我和小叶子上去啦。”说完就拉着杨叶登登上楼去了。 英钰一直在角落里盯着门口,此时自然看到了进来的秦嘉泽等人。 秦嘉泽走过去一坐下,面前就多了一杯热茶。 秦嘉泽伸手端起茶杯,看着对面的人说道,“一个人过来的?等了多久了,吃饭了没?”,喝了两口热茶,仔细看了看这人的眉眼,忽的发现这人嘴角微敛,眼睛里是遮不住的疲惫,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从小你遇到难题就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有什么事说来听听,万一我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英钰下意识的摸摸嘴角,随即被眼前人的细心感动,眉头舒展不少,“嗯,你怎么看出来的?是有些麻烦事,遇上一个固执无比的老先生,怎么也说服不了。” 秦嘉泽无奈的笑笑,“你啊!是不是连饭也没吃。算了,这里说不方便,我去要些吃的,我们去楼上边吃边聊。你有什么想吃的?” 英钰没什么胃口,摇摇头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随意就好。” 秦嘉泽点头,温言说道,“那好,楼上甲字号第三间,你去房间等我,我去去就来。” 英钰起身点头道,“好。”径直往楼上去了。 秦嘉泽看着英钰上了楼,才赶忙去寻店家,借厨房一用。正是晚间厨房正忙的时候,和主人家说了不少好话,掏了三两银子。店家才答应厨房食材可随意选用,顺带借到一口小灶。 秦嘉泽认识英钰这么多年,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其是个挑食的家伙。只不过为了保持威严,平日里掩饰得好,不被人发觉罢了。而且遇事就食欲大减,吃的很少。 秦嘉泽点了两道店里厨子的拿手好菜,一道不知名的素炒青菜,还有一碟卤肉薄片,配着秘制酱汁儿。店里最有名的银鱼汤却没有点。 苍梧山上有两个深潭,里面独有的不知名小鱼,味道鲜美无比,没有腥味儿,十分受食客喜爱。因为全身几近透明,数量稀少,又不好捕捉,被当地人称为银鱼,所以价格自然颇高。秦嘉泽不缺钱,便一口气把店里今日剩下的银鱼全都要了。 让店里的帮厨把小银鱼,去了内脏和头,用水仔细的清洗干净。秦嘉泽则快手快脚的调好配料,把小鱼腌制好放在一边。选了上好的山蘑和带点白的瘦肉切片,做了一道蘑菇滑肉片。 秦嘉泽又做了一锅速成的野菜蛋花汤,腌制的银鱼便好了。指挥者帮工把素油加热,秦嘉泽把小银鱼一一裹上鸡蛋和好的面粉,下锅炸至金黄,一道简单美味的炸小鱼就好了。 秦嘉泽让店小二把分好的一半菜品送到好友房里,自己亲自端着四菜一汤回房间。 “让你等久了吧,快过来尝尝味道我炸的小鱼怎么样?你爱吃鱼,应该会喜欢的。”秦嘉泽把一盘色泽金黄的炸小鱼,放到英钰面前,满含期待的说道。 秦嘉泽上辈子住在内陆小城,这道菜只做过一回,这会儿匆忙做出来的,也不知味道如何。 英钰在屋里等了一刻钟,人还不来,就知道这人一定是亲自下厨,给自己做菜了。 自己喜欢的人,为你洗手作羹汤,人人都会欢喜非常吧!情爱不一定要轰轰烈烈,真情往往是在平平淡淡的一点一滴中,慢慢积累酝酿发酵的。 英钰看着劳累了一天的人,只因自己没胃口,便卷起袖子下厨的人。就算眼前的饭菜再难吃,也会觉得美味无比。更何况英钰只吃了一口,便知道这菜很是合自己的胃口。 英钰一口气吃了三条小鱼,才腾出嘴来,不吝啬的赞美道,“很好吃,我也很喜欢,你也快吃吧。”说完,就夹了一条放到秦嘉泽的碗里,而且用的是自己的筷子。 秦嘉泽看着这人吃的香甜,这才满足的捞起自己的筷子,快速的开始慰劳自己饥饿许久的肠胃。 虽说两人独处,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但俩人还是安静温馨的吃完了这餐。 英钰似乎能尝出那道菜是眼前人亲手做的,蘑菇滑肉片有一大半,都到了他的碗里。对那道炸银鱼更是青睐有加,频频下箸。秦嘉泽看着英钰的动作,会心一笑,默默地招呼另外两道菜。 晚饭结束了,一桌子菜吃的七七八八。店小二来收碗筷的时候,向来饭后不再进食的英钰,留下了还没吃完的炸小鱼。在秦嘉泽一旁带着笑意的注视下,毫不在意的,慢条斯理的用竹签继续享用。 “吃饱了就不要吃了,凉了味道会差一点。油炸的东西,吃的太多不易消化。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做。”秦嘉泽见状,知道这人是真的喜欢,忙倒了一杯消食茶递过去。 英钰接过茶盏,饮了一口。扎起最后一只小银鱼说道,“味道是真的很好,热了好吃,凉了也有凉的味道。”吃完最后一条,英钰还少有的孩子气的拍拍手,表示满足之意。 喝完一杯消食茶,英钰才提起在楼下说起的话题,“我这次来苍梧山,是为了寻一个前朝归隐的老先生,拿到他手里的海图。只是老先生性格固执,坚守气节,更认定我这个皇族之人不怀好意,不肯把东西交出来。” 秦嘉泽听完沉思片刻,虽说每每遇到朝代更迭,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对谁做皇帝都不重要,只要能让他们有足够的利益,能过上好日子就行。 但是历朝历代都不缺这种前朝遗民,往往文人居多,他们意志坚定,抱志守节,不仕新朝。甚至对新朝之人怀有敌意,更不用提皇族之人了。 想到这里,秦嘉泽也觉得这是个难题啊,因为这种老隐士,往往无欲无求,除了坚守节操他们别无所求。 “那老人家有儿孙吗?虽说这样有些过分,但从儿孙着手会容易一些吧,老人家应该很疼爱儿孙的。”秦嘉泽问道。 “没有,老人家孤身一人,夫郎和儿子早逝,自己一人独住。我的手下已经劝了很多次,全都无功而返,甚至被老先生赶出来。昨天和今天我也登门拜访过,都吃了闭门羹。”英钰摇摇头道。 “这样啊!那倒是不奇怪,只是老人手里的海图很要紧吗?”秦嘉泽好奇这时的海图,是什么样子的。 英钰伸手在桌子上划了几笔,指给秦嘉泽看,“那份海图不只是记载着海城沿岸的地形,更重要的是上面记着前朝的航行到远海的路线,沿途的水文状况。对于朝廷想重开海上贸易的计划,十分重要,有了这份海图,初次航行能安全许多。” 听到这里,秦嘉泽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样说来那份图十分重要啊!这时候航海条件落后,海上航行风险巨大,每一条航线的建立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 这份海图不仅仅是为了方便了,这也代表着能挽救许多鲜活的生命。秦嘉泽不是圣人,想着时刻救人于水火。但如果有机会能挽救他人的性命,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不做一点努力。况且自己不能总看着自己的恋人,天天去吃闭门羹,受这些委屈啊! 轻轻揉揉太阳穴,对于劝说这样德行操守无可挑剔,又固执的老人家,秦嘉泽也是毫无头绪,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来。 不过秦嘉泽还是对英钰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或许可以去试试吗?” 英钰对秦嘉泽这么说,感觉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随即说道,“你想去就去试试,不介意的。只要能说服老先生,拿到海图就行。”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想去说服老人家,你有办法吗?”语气了带着一丝期待,连英钰自己也不知道在欣喜什么? 秦嘉泽闻言便笑了起来,支起身子凑近英钰的脸庞,呼吸相近,气息相融,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三顾茅庐先省省吧,我这个小兵先为你去探探路,趟趟道。闭门羹可不好吃,你还是留着肚子,吃我做的炸银鱼吧!哈哈!” 离得这么近距离,秦嘉泽能看到英钰俊美的面庞上,细腻的干净皮肤,殷红的薄唇,还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英钰从秦嘉泽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鼻子嗅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对片刻,秦嘉泽主动撤回了身子,英钰也侧过脸去。秦嘉泽心里默默叹气道,古代的规矩可真多,真怕吓到人啊!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英钰觉得脸上的热意散了去,才开口说道,“明天我来客栈找你,到时带你去见那位老先生。” 秦嘉泽应声道,“好,我会和小白说好,明天不上山了,在客栈等你。” “好。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英钰有些不舍,但看看外面的天色,不走不成了。 秦嘉泽知道英钰不能太晚回去,落人口舌就不好了,便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侍卫们在哪里?” 秦嘉泽将英钰送道客栈门口,看着他上了来接的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去。 第44章 对话 秦嘉泽一大早起来,就去找店家商量,赶在早市之前,托他今日多买些小银鱼,自然银子是不会少付的。 秦嘉泽端着早饭上楼,敲响了白子芳的房门,“小白,起床了没?”听到房内一阵杂乱的轻响,房门才被披着衣服的人打开。 白子芳开了门,打着哈欠,踢踏着鞋子,又转回房里,闷声说道,“阿泽,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天在山上待了一天你都不累吗?这大清早的扰人清梦。”说完整个人又扑倒在床铺上。 秦嘉泽把早饭放到桌子上,闻着屋里的味道,直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回身说道,“这也不早了。小白,你昨天是不是喝酒了?这屋里的味道还没散了呢。不能喝酒就少喝一些,酒多伤身,浅酌即可。早饭给你放到桌子上了,快点洗漱吃饭。” 白子芳听他提到酒,这才有了点精神,侧过头来说道,“对了,说到酒。阿泽,昨天的晚饭是不是你做的?嘿嘿,我一尝就知道,有两道菜不是店里厨子的手艺。 好啊秦嘉泽,你这是重色轻友,平日都不见你给我这个好友下厨,端的是一副豪贵公子的架势。这心上人一来,你就放下身段,不嫌弃油烟味儿了。这可不行啊!” 秦嘉泽不理他,老神在在的做到桌子旁,理理衣摆说道,“那你说说看,我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怎么给我们白大少爷赔礼道歉呢?” “嘿嘿。”一听这话,白子芳来了精神,猛地做起来,嬉笑着说道,“阿泽啊,咱们是什么关系?是好兄弟啊,我也不要你劳心费力,你只要把昨日做的那道炸小鱼。在我们离开之前,每天给我来上一盘,我就心满意足啦!” “就知道你惦记上我的东西了,你个没出息的,是不是想着拿炸小鱼配酒喝。”秦嘉泽一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白子芳打的什么主意,这满屋子的酒味儿,谁还猜不出来。 白子芳想法被揭穿也不在意,只一味地追问,“好阿泽,行不行啊?这小银鱼炸着吃,可比炖汤喝有滋味儿多了。一碟炸小鱼儿,配上一壶小酒,真是赛神仙啊!” 秦嘉泽白他一眼,才说道,“小白,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酒鬼啊。明明是个二两清酒就倒下的,偏偏还老惦记着喝酒,那次喝醉的教训还不够啊!” 白子芳从床上坐起来,挪着步子过来,撇撇嘴道,“别老提我的糗事,我知道分寸,不会多喝的。你个管家公,就不要啰嗦了吗?只说你答不答应?” “行了,行了。知道啦,只要店里有,我就给你做,这油炸的东西吃了上火,你也少吃点儿。对了,我过来是告诉你,我今日有事,不能和你一起上山了。我把杨叶留给你作伴。”秦嘉泽说道。 “什么!合着一大早过来,就为了告诉我你要扔下我一个人。”白子芳眯着眼,心头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阿泽,你直说要和心上人约会去,不就得了,做兄弟的又不会拦着你。你这一本正经的说有事,是害羞啊,还是怎么的!” 秦嘉泽一看对方那揶揄的眼神儿,没忍住,一巴掌呼了过去,说道,“想什么呢你?我有什么不敢说的,的确是要和英钰一起出去。但我们真的是有正事要做。英钰遇上一件麻烦事,我要去帮忙试试。” 白子芳一扭脸,惊讶道,“真有事啊?”要不是知道这人不会开玩笑骗自己,还真不敢相信这话,“到底是什么事情?有危险吗?你那心上人可是个郡公,手底下那么多能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需要你帮忙?”想了想又道,“那你去吧,不用管我,把小叶子留给我就行了。事情麻烦吗?用的上我的就开口,不用客气!” 秦嘉泽知道这人是担心自己,心下感动,嘴上却道,“省省吧你!又不用我上刀山下火海的,只是很麻烦而已。回来我再跟你说。行了,你洗把脸,快点吃饭。我已经跟杨叶交代好了,你们好好玩。” 白子芳点点头,一扬眉道,“你有正事就去忙吧,不用惦记着我了,我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了,谁能把我怎么样。” “是是是,举人老爷,您日安!小的告退了。”秦嘉泽也配合的接话,起身准备离开。 秦嘉泽离开白子芳的房间,在楼下寻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看着外头忙忙碌碌的人们。 百姓虽是褐布麻衣,连发髻都是一根布条,代替了发冠。但这里的人们脸上不见愁苦之情,多是安详闲适的情态,便知这苍梧山水,滋养了这一方水土,百姓们算是安居乐业。 忽的想起什么,秦嘉泽回头想招呼掌柜的,要问些事情。过了两天了,也不知那个叫宋十二的少年如何了,秦嘉泽不希望那个少年,拿了自己的银子便不再出现。虽然那些银子对于秦嘉泽来,不算什么,但也不如一个少年的品行贵重。 “掌柜的……” “阿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掌柜似乎是的没听到,有事扭身进了后院。秦嘉泽便转过身来,应道,“英钰,我在这儿,你来了。” 出声的自然是英钰,他今日穿着一件的青色缎袍,与秦嘉泽青色长衫同色看上去,倒像是情侣装一般。 秦嘉泽自然也发现了,视线落在英钰的衣服上,脸上就染上了三分喜色。 秦嘉泽满脸笑意走过去,与英钰说道,“等我拿上一样东西,就可以直接走了。”顺便招手让店小二把东西拿过来,又回身补上一句,“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衬的人更俊美了。” 英钰清冷的脸上,渐渐染上一层绯红。他知道秦嘉泽爱穿青衫,今天意外看到这件不常穿的青色缎袍,便挑了出来穿上。原本只是巧合而已,让这人一说,倒好像自己特地换上的,用了什么心思似的。不过英钰也不是扭捏之人,便大大方方,笑着回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秦嘉泽从店小二手里接过食盒,听到这回答,也绷不住笑出声来,“是啊,是啊!你穿着最好看。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两人并肩出了客栈,上了门口的马车。 秦嘉泽把食盒找个位置放好,身旁的英钰就好奇的问道,“你带着这些吃的,是想贿赂那位老人家?” 这个红漆食盒足足有五层,是店里最大的食盒了。秦嘉泽揭开最上头的盖子,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英钰,“今天让厨子做的炸小鱼,因为要出门,怕弄脏衣服,所以没亲自下厨。你尝尝看,味道喜欢吗。这大厨手艺很好,比我做的入味儿,吃着更鲜美。” 英钰抬眼看了一眼这人,方伸手接过纸包,打开捏起一条放进嘴里,“味道很不错,比你做的好吃。”但是只吃了一条,就把纸包包好放到了一边,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 “哈哈。”秦嘉泽听到这话,顿时满心甜意。原来古人说情话一点也不差,眼前这人的样子真是可爱。 两人说笑几句,秦嘉泽就聊起今天要拜访的老先生,“英钰你让车夫到王家巷子一趟,去那里儿买上一壶,当地的清泉酒。我向掌柜的打听过,当地的老人都喜欢这家的的酒。初次登门,空手不带礼物可不好。哎呀,一壶美酒,三五小菜,希望老人家能让我登堂入室,别用扫帚招呼我就好了。哈哈!” 英钰听到秦嘉泽的调侃,不由轻笑道,“你竟然带着酒菜登门拜访,凭这个老先生就让你进去吗?我的下属倒是没试过。” 秦嘉泽靠着车厢,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伸手捏捏眉心,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吧。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劝服老人家的办法。走一步是一步,先进门混个面熟再说吧!我不想让你失望,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英钰闻言,伸手轻轻握住,青年的手掌,纤长的手指,轻轻揉散皱紧的眉头。这人眼下还带着青黑,显然晚上为这事没有睡好。禁不住有些心疼,“你不用这么着急,实在不行,就慢慢磨,总有一天他会松口的。” 温热的指尖落在眉头,秦嘉泽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帮不上什么忙。“英钰。”秦嘉泽抓住眼前修长的手指,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其实我不聪明,没有满腹经纶,也没有过人的才华,文不成武不就,甚至胸无大志。除了这个舅公给的身份,不过泯然众人罢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个疑问秦嘉泽一直存在心底,赶早不赶晚,不如早些明明白白说个清楚。免得将来平添误会。秦嘉泽喜欢直来直去,面对面说分明。 对那些狗血小说里,那些所谓善意的隐瞒不置可否。有疑问就当面解开,这样两人的关系才能,毫无芥蒂的长久维持下去,然后越来越好。 英钰对这人突如其来的话,有些惊讶,也有释怀。一直以来英钰都知道,这人其实很不自信,从来不知道他自己的好。也许旁人看来,除了身份地位,论起才干和其它,两人并不般配。 但是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英钰一直觉得自己能遇到秦嘉泽真的很幸运。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不因自己的身份地位而改变。就像一个寻常朋友一样,用最真实的面目面对自己。 有一个人能在你开心时,陪你欢笑,是寻常。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你悲伤时,陪你落泪,是幸运。 是缘分也好,是巧合也罢!秦嘉泽总在自己最无助时出现,有危险他挡在身前,会笨拙的安慰自己。官员们抨击自己一个哥儿妄想掌管一方,这人无官无权,只送来一本故事书,为自己正名。 就像他说的,用文字和语言潜移默化改变人的思想,即使这个过程会很缓慢。他怕是还不知道,那本书在海城风靡一时,时人或赞美或抨击,不执一词。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你不知道! 父君说过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你的;最合适的却会是对你而言最好的! 英钰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忽然俯身过去,一个吻轻轻落向他耳畔! 秦嘉泽瞪大了眼睛,惊讶的侧过脸,四目相对,唇角相触…… 第45章 登门 唇边的柔软和香甜,和真实的触感,实实在在提醒着秦嘉泽这不是做梦。不等他细细体会这醉人的感觉,英钰已经迅速撤回了身子,换上平常清冷的表情,唯有通红的耳尖,才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秦嘉泽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看着眼前人少有的冒着傻气,英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秦嘉泽伸手握住英钰的手,两人目光交缠,心意相通,连空气都多了几分旖旎。 “大人,王家巷子到了!”外头车夫一句煞风景的话,打破了车内甜蜜的气氛。秦嘉泽正准备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也被堵了回去。 秦嘉泽脸上表情一凝,无奈的泄气坐了回去。英钰见状,抿嘴一笑,安抚的拍拍这人的手,然后打开车门,吩咐下属去买酒。 两壶上好的十年份的清泉酒,是店里的最受欢迎的种类。名泉出好酒,主人家专门雇人从山上挑水,用清泠泉水酿的佳品。数量不多,一直供不应求。 秦嘉泽就拎着两壶美酒,几道小菜,站在一户人家门口,挥手告别英钰。转过身打量着四周,独门独户,附近只有这一座房子。 眼前的房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灰黑斑驳的墙壁上爬着几株绿藤,屋顶的瓦缝里钻出茂盛的杂草,在肆意的招摇。只有铜质的门环还带着原有的色泽,向来人默默证明,着这房子还有着人气。 门没有锁,秦嘉泽轻轻叩响门环,“有人吗?” 没有人应门,秦嘉泽又敲了几次门,以为没人开门的时候,门才被人打开了。瘦巴巴的身架子,一脸的鱼网纹,头顶上灰白的头发,看着就是一个寻常的农家老头儿。唯有一双晶亮的眼睛,深埋着岁月沉淀的沧桑与睿智,让人知道这是老人有着不同常人的过往。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老头子一双税利的视线扫过来人,一开口就不客气的呛声道,可见是十分不欢迎来陌生的来客。 秦嘉泽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叹道,看样子还真是个不容易接触的老人家啊!定定神秦嘉泽开门见山道,“老先生,叨扰了!小子是您最不欢迎的说客!” 这话若是让英钰手下的一干人听到了,定是要摇头大失所望的,这是来做说客的样子吗? 已经猜到秦嘉泽来意的老人,干枯的手掌已经落到了门框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不速之客拒之门外。忽然听到这话,老人眯着眼,上下打量一番,打开了大门,一甩袖子往院子走去,扔下一句,“进来记得关上门,别放多余的人进来!哼!” 秦嘉泽心下一松,长出一口气,抬腿迈进门里,随后回身把门掩上。 宽敞的院子里,一边整整齐齐的种着几黄垄蔬菜。正屋之前载着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摆着石桌石椅,墙角倒是有不认识的草木,开着黄白的小花。看上去整个院子颇有情趣,收拾的也很干净,这是位能干的老人家啊! 秦嘉泽还没打量完,老人家已经拎着一个木桶过来,伸手递到秦嘉泽面前,指指那边角落的水缸道,“你去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浇水,那些蔬菜也别落下!” 秦嘉泽挤挤眉头,有些为难,干活浇水倒是不难,可是…… “怎么,你不愿意,这既是你求人的态度?”老头儿斜着眼睛看着秦嘉泽,语气十分不屑。 秦嘉泽绕过脚边的木桶,把食盒和酒壶放在桌子上,这才轻声道,“小子没有不愿意,只是现在已经快正午了,浇花怕是不好吧!您说呢?” 老头走过来,坐在凳子上,拿起酒壶轻轻嗅了嗅,一闭眼秦胜刀,“这酒不错!”抬眼看一眼秦嘉泽,继续说道,“好与不好,我说了算,让你浇花你就去浇,哪来那么多废话。还有侧院的鸡鸭,记得给它们添水喂食。” 秦嘉泽好声好气的,“哦”了一声,先把酒菜一一拿出来摆上,才挽起袖子,拎着木桶舀水浇花去了。 这副情形让英钰看了,不知道会不会心疼。秦嘉泽其实身体很好,也不是很怕热,但不代表他不怕太阳晒啊!换了几桶水,浇完大半的花草,秦嘉泽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古代一年四季都是长裤长袖,这时候就显得衣服实在太多了。 不过秦嘉泽还是顶着大晴天,临近中午的烈日,耐着性子把院子里,所有的花草蔬菜,都浇了一遍,喂了臭哄哄的鸡鸭。老头儿则舒舒服服在树荫底下,配着小菜惬意的喝着美酒。这要脾气差的人,早甩袖子不干了。 有求于人,自然要放低姿态,而且这老先生一个人过日子,估计也不容易,就当做义工,帮扶老人好了。秦嘉泽也不生气,直接就着水票大口的喝水,用木桶里的水洗了把脸,给晒得通红都要冒热气的脸颊,降降温度。 干完活,洗过手脸,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秦嘉泽都没来的歇口气,老先生又发话了,没好气道,“你带来的只有酒菜,饭呢?没饭怎么就叫吃饭。” 秦嘉泽眨眨眼,叹口气道,继续好言好语道,“那您想吃米饭还是馒头?我来给您做?” “你会做饭?”老头儿语气带着怀疑,有点不相信,“老人家我想吃面条,你能做吗?” 秦嘉泽点点头,肯定道,“会做,就是做的不好。您想要什么卤子,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想了想又道,“您想吃汤面还是拌面?” 老头看他这么肯定就摆摆手说,“这院子里的蔬菜和厨房的东西,你尽管用,老头儿我不挑嘴。” “好,那小子就随意做了。您等着。”秦嘉泽答应着,进了侧间的厨房。秦嘉泽心里有了底,在厨房里翻找半天,摸清了油盐酱醋的位置,翻出需要的材料。 陶盆里倒上一瓢白面,一个鸭蛋再加少许盐水和面。秦嘉泽手艺差,加鸭蛋和面,面条更有韧劲,盖好面团醒面。去外头摘了一把扁豆,又取下窗户前挂着的一条熏肉,再加上葱姜蒜,全都切丝或者碎沫儿,放置到盘子里待用。再回头找擀面杖,擀面条。 秦嘉泽一边把擀成一张薄片的面饼叠好,用刀子切成宽窄合适的面条。边默默地想着,原来自己的厨艺,还真是不缺用武之地,虽然挺一般的,但是还蛮有用的,呵呵! 扁豆五花肉焖面,没有五花肉就用熏肉代替,就是熏肉黑乎乎的难看点,但农家的东西,吃着安全又放心。备好了东西,焖面就简单了,快手快脚的把底菜炒好,放上面条焖上不到一刻钟。秦嘉泽就把做好的面条装碗,端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满意了,还是先让秦嘉泽这回老爷子没在给秦嘉泽找事干,俩人就在树下对坐着边吃边聊。 老爷子胃口很好,秦嘉泽带来的菜品,都见少了,那叠炸银鱼没了大半,再加上一碗焖面。秦嘉泽看着都有点担心了,忍不住出言询问。 老爷子慢腾腾的喝了一盅酒,瞪他一眼才开口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自己能吃多少?不用你这孩子操心。”放下酒盏,接着说道,“你不是个当官的,比那些人讨喜。不嫌弃我那些鸡鸭。那是为了什么来劝老头子?为了以后的官路?” 秦嘉泽心里忍不住拍手,您老使唤了我半天,终于肯开口了。面上却不显,语气诚恳的说起自己来的原因,“哈哈,您真是有趣。没有农人养着鸡鸭,那些富户贵族们吃什么,谁也没资格嫌弃。是英钰选错了人,我回去就和他说去,让那些人也养养鸡鸭,锻炼心性。” “嗯,这主意不错!”老人严肃的脸上,也露出几丝笑意。 “小子此番来当说客,不为名,不为利,我也无心官途。这趟来全为私心。”秦嘉泽说着给老人续上一杯酒。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私心。”老头儿精明的眼睛亮了一下,语气轻慢道。 秦嘉泽放下酒壶,正色道,“我的私心,从小处说,您这俩日拒之门外的是小子的心上人,于情我不忍看他来受这番累。不怕您笑话,他是很好的人,无关身份,我喜欢他,希望他一切能顺利。” 取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秦嘉泽继续说道,“往大了说。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就是诚心希望您交出海图,让为了海运畅通付出辛劳的下层人,可以少死几个。 您心里也清楚,这海路上死的都是穷苦人,虽说也是为求财而去,但谁会无缘无故的去冒这要命的风险,还不是为了活的好一点。那些底层百姓拼了命才能换几个钱。那些朝廷官员,富绅豪商把大把银子搂进兜里,谁会耐烦管下边人的死活。 小子虽不敢自比圣贤,甚至也算得上勋贵之后。但我在乡下住过,知道百姓的苦。就算跟那些人素昧平生,也真心希望海上能少一些客死异处的人。” 老人眼光闪烁,心下微动,知道这小子说的是真心话。 秦嘉泽喝完一杯酒,准备说起老人家最不想听的新朝,“大秦建邦不足百载,征战无数,朝廷早就掏空了。”悄悄觑一眼老人家,秦嘉泽继续说道,“朝廷国库空了,想用银子从哪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刮,到时难熬的是老实的穷苦百姓。海上贸易来钱快,挣钱多,您是知道的,现在朝廷能想着从这上头赚银子,总比死盯着百姓要好吧? 就算您说朝廷还会搜刮百姓,但能少一点,百姓就轻松一点不是。堵上这个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一试对不对。你说呢?” 老爷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道“是有几分道理,你倒是什么也敢说?就凭这话,要让其他人知道了,你的官途就算从此断了。” 秦嘉泽笑了笑,忽然拱手道,“小子还没请教您的姓氏,实在是失礼了。老先生您……” “你称呼我王老头就行了,什么先生,那是早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还这么叫做什么!”老头不耐烦的挥挥手。 第46章 说服 秦嘉泽干笑两声,拱手行礼道,“王老爷子,小子继续说,您听着。下边这些话绝不能入第三人的耳朵,当然小子也相信您不会外传。” 王老爷子斜睨一眼,道,“那是自然,你尽管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话不可入第三人之耳。” 秦嘉泽要跟老人家说起,闭关锁国就是落后,封建王朝终将覆灭,这话能让别人听吗?必须不能啊! 秦嘉泽继续说道,“有些话有些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这私心再往远了说,小子也有家人兄弟,将来大概也会有子孙后代,自然希望这天下能平静的长久一些。 这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个王朝寿命多则数百年,少则数百余年,纵观历史莫不如此。一个王朝的皇族统治天下的时间久了,大多都会渐渐腐朽、没落、消亡。前朝便是如此!” “呵呵!你……”王老爷子听到前朝,想出言讽刺,但是看着秦嘉泽平静的眼神。知道这人只是平心而论,未尽之言不言而喻,大秦也不是个例外。这可是诛命之言了!这小子……倒有些见识! 秦嘉泽只不过把上辈子封建王朝的走向,和前人的言论总结了一下,用自己的话说出来而已。做过高考题的孩子都知道,啊哈哈,这就是个历史简答题:封建王朝的兴衰简述。 秦嘉泽眼神都不闪的继续自己的答题活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如此,皇帝也是人,自然都不会例外。人们家中有粮,手里有钱,生活富足了,才不会想着做违法之事,施违逆之行。一个王朝富足了,生命才能长久。当然事无绝对,凡事都有例外。不过道理就是这个道理,您说是不是?” 长出一口气再接再厉,秦嘉泽开始讲述上辈子,闭关锁国的某个封建王朝的对外惨败的抗战,割地赔款的屈辱,让整个民族都面临覆灭的危机,最后封建王朝退出历史舞台的史实。这个就有点超出此时人们的见识了,不过道理都是相通的,老爷子估计也能听明白。 暮色四合,秦嘉泽就这样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居然聊了这许久的时间。秦嘉泽感到意外的不得了,觉得这老人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倔强难缠,甚至感觉老人只是太过寂寞,想找个聊聊天罢了。 英钰在外头久等秦嘉泽不出来,便有些按捺不住,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等候。远处的村子里,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灯火,炊烟四起袅袅升到空中,偶尔传来几声叫骂,整个村子都充斥着安宁与祥和。 “吱呀!”英钰还在发呆的时候,木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秦嘉泽给老人家做好晚饭,收拾干净,带着一身疲惫。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边的英钰,身上的疲惫顿时消散了去。 “阿钰!”秦嘉泽眼带笑意,满含欢喜的喊道。 英钰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回头就看到眉眼弯弯的秦嘉泽,笑着看着他。从来不知道,这人笑起来眼睛都能溢出光彩来。 “嗯,我在这儿。”英钰温柔的报之一笑。 秦嘉泽回身合上门扉,走过去轻轻握住英钰的修长的手指,一起向马车走去。 两人并肩向前,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木门,被重新打开。老人注视着两人渐渐走远,久久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重新掩上门扉,蹒跚着回屋里去了! 心情再好也挡不住疲惫的侵袭,身体上的劳累不算什么。一整天都费尽心思找话题,才让秦嘉泽觉得疲惫。自己不是一个好口才的人,让他讲课倒是可以,做说客讲大道理,其实还真的挺为难。 既然已经确定了关系,秦嘉泽也不总在保持距离了。此时他就坐在马车上,靠着英钰的肩膀闭目养神。英钰也不出声,努力撑起肩膀让这人舒服一些,静静的陪着这人。 秦嘉泽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道,“阿钰,今天还算顺利,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老爷子。明天还要继续去,慢慢磨,我觉得王老爷子会松口的。” 英钰碰碰这人的发定,“阿泽,你尽力就好,今天老先生让你干什么了?没想到老先生会这么容易让你进门,我的人可被好一番刁难!” 说到这儿,秦嘉泽“呵呵”的轻笑起来,转过头跟他说起,老爷子和鸡鸭的事情。听完这话,英钰也忍不住笑起来,“照这样说,老爷子是真性情之人,是我的手下没尽力。” “嗯,我觉得老爷子不是那么执着,什么新朝旧朝?似乎是有别的考虑。总之,我明日继续去,总能问出一个结果来。你也不用太忧心了!” 英钰信任的点头道,“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客栈门口,英钰轻轻推了推似是睡着的人,“到了,下车吧!回去好好洗漱一番,早点睡下。” “嗯。”秦嘉泽睁开眼,头靠着英钰的肩膀,稍稍向前就能碰到这人的脸颊。秦嘉泽静静的看着这人俊美的侧颜,往前一探在这人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是谢礼!我先收下这点。”然后也不去看这人的反应,直接起身跳下马车。 英钰摸着青年吻过的地方,传染一般让整个脸颊都发热了。“回去!”英钰吩咐车夫掉头回去,出了泛红的脸颊,看起来与平日冷静威严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马车掉头拐进一个巷子,英钰从车窗看着客栈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在心中默念,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秦嘉泽回道客栈,与白子芳打过招呼,说明第二天的安排。白子芳原本还有些好奇,但看到好友满身的疲惫,又把疑问放回了肚子。 洗漱过后,换下满身汗渍的衣服,秦嘉泽躺在床上,默默回味今日亲密的接触,沉沉睡去了。 这头英钰回到暂住的宅院,却在门口被云放拦住了。 “殿下,下臣有话跟您说。”云放恭敬的说道,有些事情今天必须问明白才行。 英钰已经换下在恋人面前温柔的神情,恢复了在下属面前的沉着和威严,来到堂屋在正位坐下,方才说道,“有什么事情,说吧!” 云放垂手在堂下站定,认真行了一礼,“殿下,下臣斗胆问一句,您真的决定了,要与永宁伯的秦少爷定下终身。” “是。”英钰想都没想,直接冲口而出,之后又肯定道,“本殿一直都想的很清楚。至于你私下如何跟七哥和皇伯父禀告,那是你的事情。这次的事情办完,我自会写信告知皇伯父。” 云放听到英钰说道,知道自己私下和京城的联系,心下暗惊随即又释然。一直以来这位殿下心中都明了吧,主子们的事情自己又何多管呢,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云放又道,“谢殿下指教,下臣受教了,知道该如何做了。下臣告退。”转身之际又问道,“殿下,海图的事情如何了?海城那边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如果再不成……” 说道海图之事,英钰的脸色却微露喜色,见此云放暗暗想道,莫不是难题解决了? 果然,下一刻英钰就语气肯定的道,“再等几日,应该就会有结果了,不必着急。你下去吧!” 既然事情有眉目了,云放也就安心告退了,“是,殿下。” 秦嘉泽把手里的杂草扔到一边,掏出帕子擦擦脸上的汗水,对着地下悠闲喝着茶水的老爷子道,“老爷子,您叫个会这个的人来,帮您修葺一下屋顶,换换瓦片不就行了。泥瓦匠我可干不来,只能给您把这杂草清一清。” “那你就把杂草给老夫清一清,虽说这草长在屋顶上也有几分野趣,可再叫它长下去,我这屋顶可就要漏喽!哈哈,好好干,干完了给老夫做几个小菜吃吃,再陪我喝几杯。”王老爷子轻轻嘬一口,这上好的清茶,真是好多年没喝到了啊,算这小子有眼力界儿。 秦嘉泽在干吗? 秦嘉泽把拔下来的杂草,簇成一堆扔到院子了,继续颤颤巍巍的在房顶,小心挪动。这个高度不至于让他害怕,但这古代的斜着的屋顶,容易松动的瓦片,想在这上头站稳可不容易。秦嘉泽只得小心翼翼的,来回挪动,唯恐脚下的瓦片一松,自己就成了自由落体,奔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秦嘉泽每天带着一些吃的用的,上门当免费劳动力。老爷子每日都能找出活计来,让秦嘉泽劳动体力,砍柴、挑水、整地、垒新鸡窝的活儿都干了。不过几日,整个院子里外就变了一番模样。 秦嘉泽大口的吃着晚饭,一整天下来可真够受得。 “你倒是耐得住性子,吃的了苦。可你那心上人怕是等不及了吧?昨天他那脸色可真是……哈哈!”王老爷子放下手里的筷子,对着吃的香甜的青年说道。折腾了几天,不如就先算了吧! 秦嘉泽咽下嘴里的饭,挑眉说道,“看您说的,阿钰那是心疼我了啊!谁叫您不肯让别人帮忙,只死盯着使唤我一个人呢!”相处久了,秦嘉泽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哼!你个蠢货!老夫一生阅人无数,这前前后后登老夫家门的人,就属你是个最缺心眼的笨蛋。你那心上人可比你强多了,论起心机手段,你在他跟前连根小指头都比不上。皇家的人,没一个简单的,你还不小心着点。”王老头有些恨铁不成钢,没好气的道。 “哈哈,您也看出来了。不过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这个笨蛋,不得找个聪明人娶了,这也是为下一代着想啊。您老啊,就别操心了。”秦嘉泽把南瓜子蒸饭往那边推一推,“多吃点南瓜,对身体好,您可不能多吃肉了,节制着点。” “要你小子多管,老夫不知道吗,多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王老爷子还是,把筷子伸了过去。 秦嘉泽烧好了热水,给老人家在浴桶里兑好热水,伸手试试温度合适。才准备告辞,“老爷子,洗澡水我给您兑好了,您记得快点去洗洗,搬不动浴桶,您就别管了,我明天过来再动。我得回去了。” 王老爷子摇着蒲扇,从屋里走了出来,瞟了一眼下屋的情形,对将要出门的青年到,“秦小子,明日过来的时候,带上绘图的纸墨笔砚,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忘了我可不管。” 秦嘉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一圈,才惊讶的明白过来,这是答应了,嘴角咧到露出了牙齿,“好嘞,小子知道了。多谢您了!” 秦嘉泽理理长衫,郑重行了一个文人的大礼。老头儿看也不看,去下午洗澡去了。 秦嘉泽知道这是老人家又傲娇了,微微一笑,步履轻松地出门,向心上人报喜去了,顺便再讨一些谢礼! 第47章 出游 终于等到老爷子松口,秦嘉泽兴奋的与英钰庆祝,中间吃了不少豆腐,总之期间的喜悦之情暂且略过不提。 且说第二日秦嘉泽带着绘图需要的东西,赶到王老爷子家里。被老爷子一句话弄懵了。 “这图我来画?老爷子,海图难道不是以前已经画好的,保存下来的吗?”秦嘉泽不解的问道,英钰他们是肯定是确信,老爷子手里有图的,否则何必费劲力气,千里迢迢赶过来。 王老爷子轻飘飘的撇了一眼,拿着扇子拍拍秦嘉泽放在桌上的东西,没好气道,“你以为我让你拿着这些东西来,是干什么的?我知道你想要那张老图纸,可惜啊,旧图纸已经毁了,我儿子还在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现在只剩下一半了。嗯,在那边的盒子里,你去拿过来吧。” 秦嘉泽听完这话,不禁有些担心,图纸被毁了要怎么办?不过他还是依言过去把盒子拿了过来,打开盒子一看,带着陈旧气息的泛黄纸张,是残存的半边图纸,看样子缺了一半有余。见此情形,秦嘉泽心里不禁有些泄气。 老爷子大概也看来出来,眯着眼默默下巴上的胡子,正色道,“你小子放心,老夫使唤了你这么久,说把图给你,就真的会给你。图纸不过是死物而已,老夫虽然这把年纪了,但那图纸早就印在里脑子里,烂熟于心不曾忘记,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语气也低沉下来,满是褶皱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残破的图纸,满目惆怅道,“这份海图图纸是我爹和爷爷,亲身海上漂泊了半辈子,年老的时候才绘成的。我年纪还小的时候,不愿意练习画图的基本功,总是偷偷拿这幅图临摹,为这还被老头子教训了好多次。 后来那幅母图在战乱大火里随着老宅付之一炬,你手里的这一幅是我凭着记忆默出来的。我儿子小时候总想着去海上冒险,把这幅图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次,还指着各个地方说,长大了要去看看,走走祖辈去过的地方。” 说到这里老爷子眼里也有了泪光,浑浊的眼睛被眼泪洗的清亮,“可到最后他也没机会去看看想了无数回的海船和巨浪,甚至连连船也没见过。这图在他病重的时候,意外毁了一半。儿子不在了,我也没再修补。如今一晃也几十年了,老夫也不能让它在我手里断了延续。你从今天开始就学绘图,我眼睛不行了,就靠你了。” 秦嘉泽默默听完这段话,心中感慨万分,古代的技艺讲究父传子、子传孙。老人无儿无女后继无人,这几天才想着考验自己的心性,把家传的技法教给自己吧。无论怎样,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学习的。 想到这里,秦嘉泽捧起茶杯,行拜师大礼,恭敬的说道,“老爷子,小子有幸得您垂青,虽然资质鲁钝,也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让您失望。从今日起您就算我的师父了。请受小子一拜。” “好,好,好。老夫受你这一拜,收下你这个徒弟,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老夫定然倾囊相授。你也机灵着点儿,早点学会了,才能给你心上人,把图纸绘出来。哈哈!”老爷子觉得终于后继有人,可以放下身上的担子了,语气甚是激动。 老爷子把秦嘉泽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我知道你那心上人着急,你只是过来游玩,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绘图需要天分,但不同于作画。只要不是笨的可以,熟能生巧而已。你好好练习吧!” 秦嘉泽笑着应道,“老师,我知道了。” 秦嘉泽就此在老爷子家里住下,开始学习古代绘制地图的技法。好在秦嘉泽上辈子地理学的不错,看图学的不错。绘画没天分但也不是一窍不通,最简单的地质图也能画上几笔,更何况古代的地图,绝对比不上现代的精细准确。所以不过三四天的时间,画出的图纸已经有模有样了。 “阿钰。对不起,我学的太慢了,一时半会儿,还画不出那么精细的海图来。”秦嘉泽在英钰的身后,闷声说完这话,把下巴搁在恋人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清冷好闻的气息,满足的像只犯懒的猫咪。 秦嘉泽其实从来不是个勤奋性子,只是理智上觉得不该懒惰,要求自己不要放松。此时难得有时间与恋人单独相处,顿时不再压抑本性,懒散的靠着恋人打盹儿。昨晚熬夜太晚,现在真是困得不行。 连着几天日夜苦熬,没有白费,但是秦嘉泽也没时间和机会,与心上人相处了。至于客栈,除了第一天回去和好友说明情况,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好友,约好的一起游山玩水,除了前两天一起同游之外,就把好友扔下了,心中实在是抱歉。还好白子芳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在自己说明缘由之后,大方的表示可以自己有杨叶作伴就很好了。所以秦嘉泽才安心的在王老家住下,尽心竭力的学习绘图。 英钰侧过身子,伸手摸摸身后的恋人,安慰道,“阿泽,你已经尽力了,只要老先生肯教,你总能学会的,我还能等一段时日。你不要有压力。” 英钰转过身子,秦嘉泽不得不直起了身子。心疼的看着恋人眼下的青黑,踌躇许久,英钰最终还是开口道,“海图还尚可拖延一段时日,毕竟能出海的船只还没有制造出来。可我却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海城的政务还需我回去处理。” 压制住打瞌睡的生理冲动,秦嘉泽被这话弄得瞬间没了睡意,睁大了眼睛道,“你要回去了?怎么这么着急,不过也是。重开海运事务繁杂,你不能长久的离开。”虽然很舍不得,但秦嘉泽也表示理解,两人彼此有各自的事业。何必做出儿女情态,让这人担忧呢。 英钰伸手揽住恋人的肩膀,像他刚才一样,把头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私语,“我会想你的。” 这低低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穿过耳膜落进心底,秦嘉泽忽然间就轻松下来,恋人一向清冷自持,能说出这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要两人心中有彼此,距离不是问题。再者说,英钰不能离开海城,自己还不能离开定阳吗? 既然想着游历四方,去哪里不都是自己说了算吗。呵呵!这不就解决了。不过此刻秦嘉泽却没有说出来,到时给英钰一个惊喜。 秦嘉泽也抱住英钰的肩膀道,“我也会想你的。好啦,今天我就偷个懒,去和师傅说一声。你和我一起去客栈找小白他们,我想在向朋友面前大方的说出来,你是我的心上人!我在书院的朋友大多是泛泛之交,唯有子芳和我相交甚深,” 2300 秦嘉泽有这个兴致,英钰自然也不想扫兴,便点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秦嘉泽握一下英钰的手,笑道,“你在这里等一下,去去就来。” 白子芳趴在栏杆上,望着等着楼下的好友心上人。转头再看看身边的好友。眼见两人成双成对,甜甜蜜蜜了。再看看自己形单影只,真是太可怜了。 忍不住说道,“阿泽,你就不能可怜我这个好友一下吗?几天不见,你就带着心上人出现在我面前,恩恩爱爱,都不知道体谅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 说完皱着眉头,做西子捧心状,来表示自己伤心万分的心情。如果白子芳生在现代,就知道有一个词叫“秀恩爱”,还有一个悲伤的词叫“虐狗”。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啊。快点换身衣服,叫上小叶子,今日我和英钰做东,请你吃大餐,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点随便挑。向你赔礼道歉,行不行啊?”秦嘉泽打断好友继续耍宝的趋势,出言道。 白子芳原本还想唠叨几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吃货的心被点亮了,“这可是你说的,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有钱。说好的随便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我想吃还没吃到的。”说着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数着最近几天打听来的好地方,好吃的。 “有了,我想到一个好地方,有美食美景。原本一直想去,但是地方有些远,再者人少了也不好玩。今天正好大家一起去,玩个痛快。你等着啊,我去换身衣服。”话音未落,人已经窜进了房间,看的秦嘉泽目瞪口呆,暗笑不已。 三人挤进了一辆马车里,好在秦家的马车够宽敞,再来三个人也塞的下。 秦嘉泽最近都待在王家,对苍梧山附近的景致和好玩的地方,自然不如白子芳来的清楚。 听完白子芳的一通夸赞,不由好奇道,“小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要卖关子了,快点说说看。” 白子芳说的很是卖了,连英钰都很是好奇,扭脸盯着白子芳,等他的回答。 白子芳被好友盯着还好,再加上一个郡公,就有些绷不住了,清清嗓子,摇着头赞叹道,“‘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说的就是此处了。当地人称之为碧玉山,其实就是离苍梧山几大主峰,比较远的一个小峰头。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就是跟三大主峰比起来小家碧玉了点,又因为比较偏僻,所以风头被盖过了,不怎么出名。但是去过的人都交口称赞,那里实在是个游玩赏趣,品尝美食的不二之选。至于这美食是什么,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哈哈。” 听白子芳这一番介绍,两人也提起了几分好奇和兴趣,只等到了地方一探究竟。 第48章 改变 一弯碧水环山而绕,几座被翠色覆盖的小山包散落四周,远处是星星点点的农家院落。眼前这番景象真是让人一见,就生出亲切之感。比起苍梧山三大主峰的险峻和挺拔,这里显然更多了几分是秀丽温和。 “怎么样?这里景色不错吧。如果不是这里有些偏僻,路不好走,一定不比镇子上的热闹差。”白子芳对自己的眼光很肯定,见这二人看的入了神,这才出言说道。 三人此时站在最高的那座小山包上,山脚下绿水环绕,一座木桥横在水面上,几座篱笆小院就坐落在四周,无端让秦嘉泽想起了“小桥流水人家”的词句,这真是一个悠闲归隐的好地方。 听到好友的话,秦嘉泽点点道,“真的非常好,让人忍不住想在这里住下,感受一下这里宁静的生活。”说完这话秦嘉泽一扭头,就看到了白子芳手上摆弄着一张猎弓,不由好奇的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弓箭?拿着要干什么?” 英钰原本站在最边缘的地方,向下看山脚的河水,闻言也转过头来。 “哦,这个啊,你们俩在那边的时候,负责这里的大叔给我的。他说这里最近来了不少野物,都不是什么大的动物。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让我们带上,说是一吓唬,那些家伙就会逃走的。”书院虽然有骑射的课程,但到底不怎么重视,白子芳学的也没认真学过,此时就有点难住了。 “给我吧!你手上的拿箭的姿势不对。”英钰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白子芳那错误的姿势了,便开口把弓箭要过来。 “啊!”白子芳和英钰认识这段时间,主动说话的时候,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此时见到英钰主动和自己说话,有点呆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把弓箭递了过去,“好,给你。” 秦嘉泽见好友有些奇怪,遂道,“小白,还是把弓箭给英钰把,他的箭术和骑术可比我们两个强多了。走吧,我们四下逛逛,这时候正是山上好东西最多的时候,这里地势缓和,林子也不深,应该比较安全。我们也学学山民们去捡秋,没准儿午饭就靠这些了呢。” “好啊。幸亏我上来的时候,跟那位大叔要了一个筐子,能盛不少东西呢。我们快走吧。”白子芳让好友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位郡公可是常胜王的儿子,将门无犬子,怎的也比自己这样的厉害,再者说身边跟着护卫呢,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一行人四下搜寻有什么果子、菌类的东西,白子芳兴冲冲的走在前面,喊着要找些好东西。 秦嘉泽不紧不慢的缀在后头,对试着射箭的英钰说道,“阿钰的箭术一直不错,好久不见你射箭骑马了。有时间我们两个一起去赛马吧,怎么样?”秦嘉泽箭术一般,但是骑术一直不错,不过他平日并不喜欢骑快马。 英钰听完也笑了起来,似是想起了以前的情形,“好啊。我们俩个比射箭,你就没赢的时候,倒是赛马有输有赢。等下次带着你的马儿来,我们一起再比试一番。” “嗯,就这么说定了。”秦嘉泽也想起以前赛马的时候,谁输了罚唱歌,英钰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唱歌真的很一般。想到这儿秦嘉泽忍不住笑出声来。 英钰一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在笑什么,忍不住孩子气的追上去,打闹一般在秦嘉泽背上捶了一拳头,“你还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秦嘉泽止住笑,反手抓住英钰的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嘴角,说道,“阿钰,你这样很好,既然出来玩,就不要去想那么多事情。脸上笑容多一点,这样才不容易老。哈哈哈!” 这话一出,英钰心里熨帖,有一瞬间的失神。但这后半句着实让人讨厌,这是在说自己比他老吗?英钰抬头一看,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跑远了,正在回头冲自己笑。 面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这人永远知道自己的担忧,会用这样笨的法子,逗自己开心。其实图纸真的不用着急,海城那些麻烦事情,也只是麻烦而已,对自己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不过有人这样担心自己,感觉真的很好,不是吗? 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山上四处闲逛,像寻常情侣一样就是什么都不做,只要待在一起就是开心舒服的。 这几座小山包连在一起,地势也不高,杂生的低矮灌木很多。白子芳刚才大喊着找到好东西了,背着筐子就跑远了。杨叶跟着他,也不用担心。 这一回头,秦嘉泽就看见了好东西,一颗枯木上长着几丛肥大的木耳。这还是秦嘉泽头一次见到,野生的长在干枯的树木上的木耳。秦嘉泽喜欢吃木耳,但是上辈子老家不挨山不靠水,还真没机会见识这些野外的东西。 当下秦嘉泽有几分心动,想着自己还算凑合的爬树技术,“阿钰,你看木耳,我上去摘下来。” 如果不是秦嘉泽说,英钰还真没看到这棵枯树上居然还有东西。事实上英钰还真没有单独在野外待过,虽然认识一些野菜,但还真不知道木耳是长在树上的。当下也觉得挺新鲜的,故此说道,“好,你去试试吧。等等,我先试试这树结不结实。” 英钰运足力气在树上踹了几次,碗口多粗的树干还是摇晃几下,便依然挺立在那里。这才放下心来,对秦嘉泽说道,“你上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有问题记得说话。” 秦嘉泽把身前的衣服下摆,撩起来掖在腰间,正好是一个小包裹一样,可以放东西。笑着道,“我知道了,放心吧,这树不高。”事实证明树干太细了也不容易爬,秦嘉泽几次差点滑下去,果然“三天不练手生”。秦嘉泽花费了一点功夫才爬到长着木耳的地方,伸手把木耳全都采下来,塞到衣摆里。 采完木耳,秦嘉泽正想低头向树下的英钰说话,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藏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野猪,是野猪。秦嘉泽虽然没见过活生生的野猪,但家猪可见过不少,一看这样子还猜不出来是什么吗? 立时心下大惊,冲树下的英钰喊道,“阿钰,野猪,那边有野猪,你快躲开。”秦嘉泽也马上开始向下爬,自己手上还是有几招功夫的,如果躲不开,那就只有努力杀死它了。 在秦嘉泽喊出声的那一刻,离着不远的两个护卫就往这边冲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秦嘉泽的喊声按下了开关键,原本躲在草丛里的野猪就冲了出来,直奔树下离的最近的英钰。 若是白子芳在这里一定要赞叹了,因为英钰十分镇定。在听到秦嘉泽喊声的那一刻,英钰的反应不是躲开,而是马上抽出箭筒里的箭,拉弓上弦,随时都可以一箭射出去,命中目标。 野猪冲出来的时候,英钰一边后退躲避一边瞄准,在侍卫出手之前。离弦之箭飞速射出,正正命中野猪的左眼。野猪痛的嚎叫起来,开始没有目标的左冲右撞。 侍卫们这时候已经赶了过来。他们身上带着的是刀剑。其实不适合冲到前面去,只能凭着好身手,来回动作着见缝插针的给野猪身上补刀。不过一会儿,野猪身上就填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流出来撒到地上,刺激的野猪更狂躁了。 英钰一直在一旁关注着,面容沉静,目光坚毅,嘴角微微抿起,时刻准备着再次出手。老定阳王的从小对英钰的教导就是,不出手则已,出手一定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对畜生如此,对人也是如此! 英钰一个哥儿,既然有气魄接下海运的担子,并且两年多来做的颇见成效。自然不会是什么没有决断,心慈手软的人。如果秦嘉泽待在海城的话,海城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富商豪绅一定会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秦嘉泽,什么叫出手狠辣,什么叫冷面阎王。 然而这些秦嘉泽是看不见,听不到的。就算知道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准他还会在一旁帮着摇旗呐喊。谁让秦嘉泽骨子里还有着上辈子的思想残留,贪官污吏该不该惩治,一定该啊!不法商人该不该责罚,必须该啊! 无论古今,这种人在社会上官场上都是不缺的,秦嘉泽上辈子可是深受其害的,见此情形心里说不定还要拍手称庆!英钰一直以来不愿意在秦嘉泽面前露出冷酷的一面,然而此刻他真正在秦嘉泽显露出他的另一面,冷酷而强大! 野猪皮糙肉厚,英钰接连三箭都射在要害上,野猪挣扎许久终于倒下了。四周被野猪折腾的满地都是鲜血,看着像战场似的。 躲在一边的秦嘉泽终于冲了过来,上上下下检查一番确定英钰身上连一点擦碰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倒不是秦嘉泽胆小,只是他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刚才握着一根捡到的木棍,上去给了野猪一棍子,野猪不疼不痒的继续折腾,棍子倒是断成了两截。徒手杀野猪,秦嘉泽还没那个本事。他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就被侍卫推到了一边。看着情势一边倒,秦嘉泽这才安心退到了一边。 “啊!这是怎么回事?”秦嘉泽跟英钰还没说上一句话,白子芳的尖叫就传了过来。 英钰面色不改的轻轻揽住秦嘉泽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的,我小时候还和父王一起打过熊瞎子呢?我手上有弓箭,这野猪伤不了我的,再不济也能躲开的。” 秦嘉泽虽然还有些担心,听到英钰这么说,也无话可说。在他眼里英钰也是个男人,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也很有能力,但不代表可以任他随意涉险。可今日的野猪只是个意外而已,秦嘉泽想了想没再多说什么。 这头白子芳已经小跑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野猪和满地的血迹,惊讶的合不拢嘴,“你们没事吧?”说着把在场的人好好打量一番,确定众人没事以后,又转脸怒气冲冲的说道,“这就是那人说的没有大的野物,这是什么……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去。”一边说着就要往山下走。 秦嘉泽看这人,转眼就要找人理论去,忙把人喊住,“小白,先别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一定呢?这里山连着山,是野猪自己跑过来也不一定。你先冷静一下。” 并非秦嘉泽好心,但事实却是是这样的。上山的时候还见到许多半大孩子上来捡秋,村里人可能骗他们,但总不会明知山上有危险,还瞒着自家孩子吧。这只野猪大概真的只是偶然跑到这里来的。 秦嘉泽做过普通下层人,知道这些人赚钱不容易,尤其这些古代的平民百姓,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连孩子们读书也艰难的很。秦嘉泽对这些人,总是多一分宽容的。所以愿意待会儿下去和他们好好理论一番,而不是一时气愤的去找人发泄一通。当然这所有的前提是,大家都没事。 白子芳也是一时急愤,此时也冷静下来,转瞬间就颇有兴致的绕着野猪转了一圈,“这是英钰你杀死的吗?这箭射的太准了,真是高手,没想到你的箭法这么厉害!这野猪好像也不是很大啊,还有这猪牙可真漂亮,好凶残啊……” 白子芳光顾着激动,连英钰的名字都直呼出来,平时他可不敢这么叫。不过大家都是朋友,也没人在意就是了。 嘉泽看着他围着野猪打转去了,把杨叶喊过来。 杨叶还背着白子芳的筐子,里面乱七八糟的装着山梨子、青色的山枣子等野果。秦嘉泽也不细看,对杨叶说道,“小叶子,你去山下喊人过来,让他们把野猪抬下去。再让他们去别处的山上,把村子里的孩子喊下去,快去吧。” 杨叶正在郁闷着,为什么自家少爷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都不在身边。听到少爷有事情吩咐,连忙答应下来,“少爷,我这就去。您和郡公,还有白少爷,也别在山上呆着了,太危险了。” 秦嘉泽答应说,“知道了,你快去吧!”事实上秦嘉泽这会儿还有些后怕,也不准备在耽搁下去,转过身准备叫英钰和白子芳一起下山。 英钰也听到了秦嘉泽的吩咐,心里十分赞同,叫过两名护卫,说道,“你们去这山上附近四处看看,如果看到人就告诉他们,快点下山去。”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护卫说道,“郡公,先让属下先护送您下山吧。” 看着秦嘉泽走了回来,英钰一摆手道,“这里离山下不远,不用你们送了,我和嘉泽自己下去就可以,你们快点去吧。” 两名护卫无奈领命,往近处的山头掠去。 秦嘉泽走过来,看着两名护卫走远了,才笑着说道,“我还想着也要不要和你开口,没想到你已经吩咐他们去了。” 英钰笑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会这么做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英钰虽然知道秦嘉泽不会介意,一个哥儿比他还要厉害、强大。但心里还是有一分不确定,那就直接问出来就好了。遮遮掩掩对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好处。 秦嘉泽仿佛知道英钰要问什么似的,中途打断他的话,“我们赶紧先下山去,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了。我们边走边说。”又对白子芳喊道,“小白,我们快点下山,你要是喜欢看,等人抬下去以后,到时你随便看。” 英钰和白子芳都答应着,三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三人走山路速度比不上村民,半路上就遇到了拿着绳子和棍子的的山民。那个带头的就是山下开小旅店的人。这人看到秦嘉泽三人,顿时满脸歉意的走过来,就要开口赔罪。 秦嘉泽看见后面那些人,有的是上山抬野猪的,有的是家里人在山上的,那满脸的焦急是骗不了人的。心里对事情有个大概的了解,秦嘉泽也不想在这里多说,开口让他们继续上山,一切等下山再说。 下了山,山上的人还没下来。白子芳见两人有话说,就拉着杨叶去拿渔网捞鱼去了。 秦嘉泽和英钰站在木桥上,看桥下的潺潺流水。秦嘉泽捡起一颗石子,斜着打起一个水漂。水面上的波纹荡起又渐渐散开,很快归于平静。 秦嘉泽先开口打破沉默,说道,“我从来没见过阿钰这么厉害的时候,比我可厉害多了。我一直知道阿钰很能干啊,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我们吵架了,万一要是打起来,阿钰可得手下留情。哈哈!” 秦嘉泽倒是不觉得英钰各方面比自己强大,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虽然心里也有一点点的自卑,但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秦嘉泽也能看的开。 英钰是一个男人,至少在秦嘉泽眼里,他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分别。强大并不是一种错误,英钰本该是骄傲的。原来想英钰这样冷静自傲的人,沉浸在一份感情里的时候,也会患得患失,缺乏自信吗? 喜欢他就该接受他的一切,一时的冲动的感情大多不能长久。当热烈的感情归于平静的时候,往往会走向破裂。秦嘉泽从来都知道的,对自己的决定没有后悔。 也许那天在日出之际的表白,有一丝冲动。但冷静下来之后,秦嘉泽的内心的答案反而更加坚定了。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心意相通,爱你的、你也爱的人不容易,要抓住机会不放手,要学会珍惜。 也许两人的感情基石,现在还有些薄弱,不过以后总有慢慢加深、牢固的时候。感情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过日子更是一天一天过出来的。他们有一个好的开始,也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秦嘉泽嘴上虽有些调侃之意,但英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和坚决。心里才渐渐放松下来,虽然他们之间有这样那样的分歧,但是两个人总要慢慢磨合的,不是吗?既然秦嘉泽已经选择继续走下去,那他也不会放弃。 秦嘉泽从桥边捡起一把石子,拿过来拉过英钰的手,分给他一半。然后说道,“阿钰,人啊!不要绷得太紧,走的太急。有时候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很好的啊!这个你肯定没有玩过,来试试吧。我们看谁扔的远?来啊!” 秦嘉泽大笑着,将手里的石子,奋力扔出去,水面上一簇簇的波纹荡漾开来,像开着的一朵朵水色的花。 英钰握着手里的石子,踌躇片刻,才走到桥边,试着把石子用力扔出去,看水花一朵朵绽开。 秦嘉泽好歹活了两辈子的人,不求惊天动地的活着,但求此生能活的悠闲自在。是没出息也好,没本事也罢。世上绝大多数人汲汲半生,不就为后半生活的自在痛快,无后顾之忧吗? 秦嘉泽一直知道,英钰最近的情绪有些浮躁,虽然知道是不是单纯为了海图之事,还是另有别的烦恼。英钰不愿意说,或着不能说,他也不会多问,这是对恋人基本的信任和尊重。 秦嘉泽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恋人放松一下。所以秦嘉泽才向老师请假,叫上白子芳一起出来游玩一番。没想到会遇到这些事,不过不管过程如何,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 秦嘉泽看着脸上神情放松下来的,甚至眼底的焦灼都减轻了几分的恋人。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自己好歹也是个“老人家”了,带过那么多熊孩子,感知人情绪、缓解焦虑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英钰本来也只是一个大孩子罢了,收敛情绪的火候还不够深! 两人就这样幼稚的玩着打水漂的游戏,直到一群人从山上下来。 秦嘉泽没有再多花费时间在这些事上,直接把白子芳派遣过去跟人打交道,这是很好的锻炼机会。小白这不会收敛情绪,或者是不愿意做样子的习惯,也该改一改了。 离开了白家,是少了许多的束缚,但同时小白也失去白家一部分的庇护。他总该学着成长,无论愿意或者不愿意。旁人和命运不会为你的意愿而改变,尤其是痛苦和不幸来临的时候! 秦嘉泽这次让英钰仔细调查过了,白家确实卷进了储位之争,不管深浅,那都是掉进了一个随时都会性命不保、祸及全家的漩涡。自己能保证到时候没有大麻烦的时候,可以把小白摘出来,但是白家……小白不能总这样下去了。 最后,这一日的郊游,秦嘉泽他们吃过当地的特色美食,带着两颗猪獠牙和一大块儿新鲜猪肉,踏上了归程。 第49章 相聚 秦嘉泽没想到分别来的这么快,回到客栈歇了一晚上。一大清早英钰就来辞行。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夏日的清晨凉意习习,让人感觉舒适,正是赶路的好时候。秦嘉泽心中虽有不舍,但也不会矫情到来一出十八里相送的场面。两人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彼此之间留足空间才是最好的。因而,秦嘉泽也只是这么一问而已。 秦嘉泽在英钰的下属面前,从来不做什么亲密的举动,此时也只是站的近了些,有些贪婪的细细用目光描绘这人的眉眼,记在心里,“你提早离开必定有你的理由,早间凉爽可也多走一会儿,中午记得休息一会儿,免得中了暑热。好好保重身体!海图我会尽快画好,给你送过去。” 英钰听着这人的絮叨叮嘱,“嗯,好。”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秦嘉泽转身回道客栈,也将开始一天的忙碌。离别是重逢的开始。 白子芳恋恋不舍的把最后一条炸银鱼,塞进嘴里,眯着眼陶醉的细细品味着鲜香的口感。白子芳拿着棉布巾擦干净手,扭头对旁边的秦嘉泽说道,“哎呀,这么快就吃完啦。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吃到这么好吃的银鱼?阿泽,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秦嘉泽细细的收好图纸,放进特制的竹筒里,指尖轻点这竹筒,扬眉笑道,“我不再去书院了,回去之后马上启程去海城。你有什么打算呢?” “啧啧,就知道你忙着去会情人,可怜我还是孤家寡人。只好孤零零的继续读书去啦。”白子芳摇着头,感慨着自己悲催的命运。 秦嘉泽听完想着自己虽有诸多打算,但眼下还都只是空想而已。待到计划有了眉目,再拉着小白一起也不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时间车厢里静默无语,只有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 马车随着节奏轻轻的摇晃,载着车上的两个年轻人走向未知的前路。 “呼啦!”秦嘉泽掀开车帘,俯身跳下马车,海城特有的气息便迎面扑来。正值十月秋风送爽,夹着大海微腥味道的风也没让秦嘉泽觉得难受。秦嘉泽在这小小的草亭下车,前面不远便是水师的驻扎之地,两位舅公和弟弟们的宅子就在营地附近,寻常人不得接近。路口有兵丁设关卡,行人不能再往前了。 “哥哥,哥哥。”秦嘉泽还没进了亭子,转过身就听到了自家弟弟叽叽喳喳的叫声。 来人自然是秦家两位小弟了。秦嘉然正是十二三岁坐不住的年纪,今天来接哥哥,人还没接到,就耐不住性子,钻进林子逮了几只兔子和山鸡,给哥哥尝鲜接风洗尘。 秦嘉然马上挂着两只野鸡,远远看到哥哥的马车,就纵身下马就兴奋的冲了过来。 “哎吆,好了,好了。你快松开,臭小子力气这么大,竟然都这么高了。”秦嘉泽给熊孩子抱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哥,我好想你啊!你看我还给你住了兔子和山鸡,你快看啊!还有小弟特地给你准备的海鲜,嘿嘿,保准让你吃个够。对了,对了……哎吆,你别摸我头!”秦嘉然悻悻地甩开自家哥哥的手,嘟囔着,“我都这么大了……” 正说着秦嘉欣也赶着马儿到了跟前,向来文静的人,脸上也难得露出欢喜的表情,难掩激动的叫道,“哥哥,恭喜大哥中举……” 兄弟三人短暂的交谈之后,一起上马往宅子行去。亲人重逢永远不缺的就是美食和美酒。两位舅公虽然十分忙碌,也特意抽出时间来和侄孙团聚。 “哈哈,好小子。没想到你书读的不错,这讨心上人的本事也不错啊!定阳王家的郡公爷,不管是京都还是海城,那是多少人家都巴望着啊!哈哈哈!”秦靖烨年过四十,依然风采灼热,岁月流逝为他更添几分魅力。此时开怀大笑便满饮一杯酒,复凝眉说道,“就是京城周家的那里……” 如果说秦靖烨的俊朗成熟引人侧目,那沈燕然的气质□□则是更加内敛醉人了。沈燕燕微眯着眼睛,用白玉杯轻抿着秦嘉泽孝敬的窖藏九年的葡萄酒,侧目哂然一笑,低声轻语,“周家不过尔尔,太后一旦不在,便是它倾覆之际。阿泽还年轻,只需等上几年,自然就有结果了。当然小泽可得把人看牢了哦!” 面对两位长辈的戏谑,秦嘉泽脸不红气不喘,唯有敬上满酒一杯,“舅公,过几天我想在四处走走,海城这里民风开放,海外事物和书籍众多,我想接着学番邦外语。顺便……” 这话说完,两位长辈领会了秦嘉泽的未尽之言,当下也不再调笑。沈燕然细心谨慎,“我让人给你介绍一位精通外物的老手,陪你四处看看。至于这通译吗?自己去寻你的小情人去吧!他手下能人可不少……呵呵!” 军营附近不算荒僻,附近也有村落,但毕竟挨着海边,比不得城内繁华。秦嘉泽和弟弟们团聚几日,便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往海城去。 1700 海城其名是海平城,寓意海面平静无灾和无贼寇之意。前朝末年海上灾难频发,更兼贼寇肆虐,人们便把平字隐去,称之为海城。这其中的嘲讽之意可想而知。 秦嘉泽一路从城门骑马到了客栈,行人往来不乏外邦之人,四方货物汇集,一副繁华之象,心中顿感自豪,这必然有自家爱人一份功劳啊! 秦嘉泽没有直接上门去见心上人,这倒不是不想去。只是已经是傍晚了,不如先去城内秦家的宅子落脚,清理一番,明日精神帅气的去见心上人。只是没想到在酒楼一顿饭还没吃完,心上人就神奇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秦嘉泽坐在用屏风隔开的角落,专注的吃着桌子上的美食。英钰见到他的时候,秦嘉泽的筷子上还夹着一颗鱼丸。听着有脚步声接近,不妨手抖了一下,鱼丸顺着桌子滚到地上,视线随着鱼丸,一双绣着金线的靴子伴着一声轻笑,在狭窄的隔间里响了起来。 秦嘉泽惊喜的站了起来,惊讶道,“阿钰,你怎么来了?”说着上前去牵心上人的手,爱人都自己送到眼前了,这叫秦嘉泽怎么能不主动一点呢? 英钰脸上也挂着笑容,眉眼间有隐隐的疲惫,但这并不影响他此时心中的欢喜。两人惊喜之后,紧挨着坐下。“我昨日收到军营来人的消息,知道你今天出发往海城来,自然就让人留心了。这不就让我逮住一只滑溜的鱼儿。” 秦嘉泽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仅是为爱人对自己的关注,还有他此刻的放松的玩笑。要知道英钰是个多么严谨的人,难得有玩笑的时候。秦嘉泽情不自禁的俯身在英钰耳边,轻轻蹭了一下。声音带着欣喜和真情,在他耳边说,“我很想你,所以我来了,来陪着你。” 英钰还来不及惊讶秦嘉泽的亲密举动,便被这淳朴的情话染红了耳朵。 “呵呵!”秦嘉泽眉眼带笑,不敢再继续下去,唯恐爱人恼羞成怒。“这家饭菜味道不错,你吃过没有?我让伙计重新做些你爱吃的。” “嗯,也好。你来点吧。”英钰脸上有何情人重逢的喜悦,精神振奋,但身体的疲惫时无法遮掩的,放松下来更觉得疲倦。 秦嘉泽也看出英钰面带倦色,叫了几个温补清淡的菜色。等欣喜的情绪稳点下来,才问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看起来神色不好?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说一说。” 倒是没有什么隐秘之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只是怕你担心罢了,英钰心中想到,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昨日剿灭了一股海匪,后续有些麻烦而已。” “什么?剿匪,怎么回事?你竟然亲自去了?有没有受伤?”秦嘉泽话都没有听完就跳了起来,拉起英钰的手来,上下打量着他有没有受伤。焦急的神态让英钰既甜蜜又无奈。 英钰伸手拽着他坐下,示意秦嘉泽安静下来,方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我原本没有亲自去剿匪,只是临时修改了去海上巡视的计划,碰巧遇到而已。而且只是一小股而已,那些海匪原本是来岸上找人贩子买孩子。原本他们成了漏网之鱼,与岸上某些人勾结,里应外合动作隐秘没被巡海的兵士发现。 不成想他们见财眼红,胆大包天的想抢劫遇到的两艘海外商船,正巧被我遇上,自然是不能放过他们,说不得要送他们一程。顺带再挖一挖还有哪些人与他们勾结。” 说到这里,英钰露出又喜又怒的表情,喜的是勾结海匪之人可能被深挖出来,还能顺道再抄一次海匪的老窝。 怒的是这帮人无法无天,手段狠毒卑鄙。近年来,朝廷肃清海寇,安抚沿岸百姓,尤其是秦靖烨剿匪顺利,大半贼寇被肃清。 海寇后继无力,又不想自身人口生力耗尽,便勾结岸上的人贩子,买卖幼童和半大的孩子当做海匪来做后备,简直令人发指。 英钰可以对残忍的海匪下狠手,杀尽一个不留。却对救回的这些从小被当做海匪教育的孩童们无法下手。真是既心痛又无可奈何,许多孩子是非观念早已扭曲,甚至有些手上已经沾了血。既不能杀,又不知该如何留?一群官员真是头痛不已,把事情报到英钰这里,英钰也是难以决断,愁闷不已。 秦嘉泽听罢既愤怒于贼寇和人贩子的狠毒和无耻,又惋惜这些孩子的命运。思考间,一个念头划过心头,只是还需细细考虑。再做决定,当下秦嘉泽却有些建议对英钰说…… 那些半大沾血的孩子决不能放他们自由离开,不然以后很可能就成了社会不稳定因素,不定时的人肉炸弹。年幼不知事的有父母的自然努力寻找,没有父母的也尽量为孩子寻一个去处。不大不小的,寻不到父母的自然又是一个法子解决了…… 第50章 留住 两人安静的吃着菜,秦嘉泽在心里默默地把自己的想法仔细斟酌一番,如果可行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官员们真正实打实为那些孩子打算的不知道能有几个,生在古代你会真正发现,人命如草芥,低贱如蝼蚁,并不是一句空话。天灾*,平民百姓都无力反抗。 这些孩子现在人牙子恐怕都嫌弃底子不干净,没有大户人家肯收。说白了,给富家官邸做奴才的资格都没有。真真儿的是个大麻烦!现在秦嘉泽要把这个大麻烦分而化之,一一解决掉。 两个人把桌上的菜色消灭了大半,秦嘉泽才觉得肚子好受了些,看来不论古今赶路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阿钰,那些孩子有多少?都有多大年纪?有个具体的统计吗。”秦嘉泽放下筷子,擦擦嘴角问道。 英钰低头想了想,“昨日救下来的大小有二十多个孩子,多是七八岁年纪。今天去海上剿灭海寇的几处据点,也有四五十个孩子,具体的年龄尚不清楚。 这股海盗是专门掳掠幼童和哥儿、妇女,养到了年纪,再卖给其他海匪,赚取银钱。比之其他匪类更是不堪,连正面抢掠的胆量都没有,真正的无耻卑劣之徒。”说到这里英钰冷哼一声,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看来真是怒急了! 秦嘉泽觉得这些海盗,简直就是那种暗地里制造恐怖分子的反社会人士吗?许多海匪都是官逼民反,或者走投无路才做了贼寇,倒不是说同情他们。只是好歹那些人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可言,这股匪徒对孩子下手,简直是该死一万次,呵呵,然后再去地狱做长期住户。 多想无益,再骂几句那些孩子也挽回不了此时的困境,还是多想想当下事情怎么解决。秦嘉泽无意识轻轻捻动手指,心里大概有了章程。 沉吟片刻,秦嘉泽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些孩子十三岁以下、九岁往上,不如早早编好新的户籍,集中在一起派人教管,让他们读书明理,最重要的是品行德育要教好。待到过上一年半载,性子有改观了,年纪大一些可以送进兵营磨炼,或者送去其他地方做事,以观后效。 年纪小的自然就好说了,除了一些刺头或者性子不好的,最好不过找到生身父母或者亲人,送回亲人身边。再不济拿些剿匪的银钱分一部分出来,养育这些孩子到能自食其力的年纪也不是太难吧?” 秦嘉泽微笑着看着自家心上人,深知他的品行,知道英钰未必想不到这些,定是早有了主意。现在如此愤怒,怕是底下有人不愿意,或者有别的盘算惹怒了他。不对,英钰向来不对自己诉苦,这番行为怕是…… 秦嘉泽敲敲额头,有些懊恼道,“阿钰,你居然也开始跟我打哑谜了。有用到我的地方直说就好,何须绕弯子?” 英钰低笑一声,见到眼前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的觉得的有趣。心中的郁气散了几分。“怎么是绕弯子呢?这主意原始你早就提出来的,此时也只是再问一遍罢了!” “早就说的?”秦嘉泽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说的?”忽的想起自己去年曾经寄给英钰的一封信里提到过,水军缺领兵的将领和造船的匠师。 然后秦嘉泽就建议,建一所军校专门培养这种人才。不妨先在被英钰拿这话来堵自己了,眼下时机确实不错,可现在秦嘉泽可没一点想法,再说了专业不对口,无能为力啊! 秦嘉泽直接道,“这建议虽然是我提的,但我的的确确没这能力。兵法、造船技艺,我可一点不会!” “不要忙着妄自菲薄,这些你的确不会。要找这些人并非难事。但是你有功名通番文、算术、绘图,知教化之法。最重要的是……”英钰定定的看着秦嘉泽,眼神有些微妙,“你有教无类,不介意学生身份,而且并不反感歧视外来事物! 况且现在也只是一个雏形而已,之后这些孩子年纪稍大一些之后,再谈其他。你就当这是一个私学,只管按你的想法做就是了,就当照顾这些孩子吧。你很好,不必别人差!”最后一句英钰说的十分认真,眼神真诚。 话说到这里,秦嘉泽真是既感动甜蜜又无奈。感动于自家爱人的信任,无奈的是自己的计划又被打乱了。在秦嘉泽的人生计划中,办一个理想中属于自己的学校,那是三十岁之后的事情了。三十岁之前,游历四方才是主要任务,当然恋爱除外! 秦嘉泽甚至暗暗想到,英钰如此打算是不是怕自己跑的太远见不到人呢!额,这自然是秦嘉泽心里有些小自恋的想法。英钰就坐在自己面前,脸上丝毫看不出其他的神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所以也只是心里想了那么一想,又抛之脑后了! 可怜啊!秦某人活了两辈子,完全不理解热恋中的人的想法。要知道在现代异地恋的定律就是容易说拜拜的,古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名词,但不代表不懂这个道理啊。让恋人留在身边的时间久一点,相聚的时间再长一点。英钰他就是这么想的。 只能说在这段感情里,英钰投入的要比秦嘉泽深,占有欲要强一点。秦嘉泽看似温和实则内里清冷,英钰恰恰相反,外冷内热。 英钰虽然年纪轻轻,却将秦嘉泽看的分明,不动声色的织就一张大网,只待某人自投罗网。某人却被英钰外表所惑,啧啧,看来是逃不掉了!不过这本就是一件美事,不对吗? 秦嘉泽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回绝,需要考虑一下,仔细想想。吃过饭,暮色之下,两人结伴在城中闲逛一会儿,才分开各自忙碌去了。 青色的素锦缎,将整个马车衬的朴素又不失品味,檀木的小桌凹槽中放着青瓷茶具。干净纤长的手指捏着细润的瓷杯,相得益彰。 云放伸手为主公续上一杯热茶,“郡公,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将那些孩子交给秦公子教管?” 英钰低头喝茶,未等到回答。云放也不着急,眼神微凝又道,“不过,若秦公子真的答应了,倒是那些孩子的福气了。秦公子虽不爱揽事,却心软负责,必定尽心尽力为那些孩子打算。” 你说的对,阿泽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冷情却心软,还闲散固执,心心念念着去游历四方。不过也就是这样自己才喜欢,一个建议就把他拴住了,真是无奈之极。 有些事情,他那个人啊,许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英钰转念间神情一肃,心中决断立下,清冷的嗓音敲在人耳边,“吩咐下去,你亲自派人手,仔细查证清楚。那些手里有无辜鲜血的孩子,无论大小一律处决,不留隐患。十二岁之上的孩子全都送到七哥那边去。” 云放端正神态,低声应是,马上下车去办。车厢内独留英钰一人,神色清明,静谧无声,茶香袅袅! 这头秦嘉泽泡过澡,身上疲乏。早早地躺在床上,心中却安定不下来。英语不多说,秦嘉泽也多问,却不代表秦嘉泽什么都不知道。 在水军营地,秦嘉泽见过被擒拿的海匪。十三四岁的孩子,混进新征的兵里被发现了,当场被拖走,下场不言而喻。秦嘉泽只是一时好奇,不想去兵营里麻烦舅公。只是跟着弟弟去看征兵,正好碰到这一幕。 稚气未脱的脸庞,被发现后凶狠的表情,狠辣的动作。让秦嘉泽惊讶不已,现在更是难受至极。自己的教过的学生,都是这样年纪,处境却一个在云端,一个陷落在污泥里。环境影响人,如今知道这些孩子,竟然是被抓走的无辜幼童,被教育成危险分子。 秦嘉泽不想也不敢,去问英钰那些沾血的孩子下场如何?秦嘉泽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默默地从已经渐渐模糊的记忆里搜寻上辈子的政治课程,绝对能派的上用场。 简而言之,就是给那些孩子洗脑之后,重塑三观,把一颗颗歪脖子树苗,绑上架子掰直了。说难也难,说不难也简单,现在比之现代,就是民智未开,政治洗脑比现代容易啊! 闭着眼东想西想,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忽然想起这工作不就是班主任军队政委的工作吗?好像有个明星被叫做“政委”来着。 一晚上梦境光怪陆离,外加灵光一闪,醒来就觉得头疼难受。吩咐下人准备些清单的饭菜,别做海鲜。秦嘉泽脑子有点乱,却渐渐有了思路。干劲使劲拍拍头,抓紧把零星的想法都写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是秦嘉泽的学习信条。 半个上午过去,有了大概的思路和框架,一本政治教育大纲就出来了。果然古代十年苦读,是把文字水平提高不少啊,秦嘉泽吹干墨水,正要收起来。下人禀报,有客来访。 有客人,是谁?海平城除了英钰,不认识其他人啊!秦嘉泽正在疑惑,直觉不会是好客来访,送礼的还是找茬的? 外边的客人不算找茬的,其实是送礼兼打探的。秦嘉泽对自己身份认识不深,外昨晚和郡公街上一游。秦嘉泽立刻在小范围内,在海平城出名了。今天一早就有人上门试探了。 不管来人是何盘算,全都白搭了!主人家病了! 秦嘉泽虽然觉得外边的人是个麻烦,但还真没准备退缩,想着要不要会一会来着!结果他真病了,秦嘉泽过敏了,起了一身小红点。倒是不严重也没觉得痒什么的。但是出门见人是别想了…… 于是秦嘉泽到海平城的第二天,开始发愁怎么不让情人见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脸呢…… 第51章 奋进 秦嘉泽过敏并不严重,很快发现了过敏源头,是一种海菜。庆幸的是东西吃的少,情况并不严重。只要脸上打上一层薄薄的粉,见人不成问题,当然这个人得是秦嘉泽他想见的。 英钰来的很快,午饭两人就是在一起吃的,秦嘉泽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酸菜烤鱼,一道肉沫烧豆腐。英钰这次来没有刻意避人耳目,就这么大大方方上门了,这倒是让秦嘉泽有些不好意思。秦宅的大管家更是脸色变换,给自家小少爷打了几个眼色,确定秦嘉泽没看懂之后,默默地退下了。 下人把午膳摆在花厅。长方形的铜盘下头是小碳炉,酸菜配着海鱼咕嘟嘟的冒着香气。秦嘉泽先用公筷为英钰分出一大块白嫩的鱼腹肉。然后才是自己吃着豆腐青菜。两人默契的吃着饭菜。 秦嘉泽其实不是不知道管家的意思,一个哥儿就这样上门让旁人看来确实不合礼数。更何况两人的关系还没正式摆在明面上。双方也没见过长辈。 老王爷和王君已经去世,英杰还小。英钰最亲近的长辈就是京城的皇帝了和七王爷了。眼下秦嘉泽还没有面圣的资格呢。这一顿饭的功夫,秦嘉泽瞬间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不做出点事情来,好像连见家长的资本都没有。 “离近点我看看到底怎么样了?”下人都不在,英钰显然放松了许多,两人挨着坐下。 秦嘉泽挽起一节袖子,让英钰看。“大夫说了,不是大问题,吃上几服药,过几天消了就没事了。” 英钰向来清冷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种病症可大可小,严重的能要人性命,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让你身边的人都多加注意,自己也要多小心。” “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秦嘉泽对恋人的关心,很是受用,连连应是。 两人就这样一起聊起海平的风俗地貌,秦嘉泽言谈之中也将知道的一点点海上贸易的历史轨迹,一点点透露出来。绝对不能像明代郑和下西洋一样,只顾宣扬国威,倒贴银子给海外国家。海洋贸易那就是圈地圈钱,虽然不至于像欧洲人一样满手血腥,但也犯不上给人家送钱。钱吗?当然是自家赚才好! 英钰最近十分忙碌,能抽出一个多时辰来已经很不容易。小坐一会儿又匆匆的走了。 秦嘉泽送走英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不努力怎能配得上恋人呢?已经收录两千多字的字典还得继续改进,至于小说话本以后再说吧。 学校既然要办就要办好,场地人员都得准备充分。最重要的是不受人掣肘,现代的教育观念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可以接受别人的指点,但是指手画脚就免了。 秦嘉泽掏空了钱兜,在海平城和水师大营之间建了一所学校,自己画的设计图,仿照现代学校的建筑布局建造。从定阳到海平城,四处搜罗人才,很是受了不少奚落。秦嘉泽招人不拘一格,不要求全都有功名在身,只要有一技之长便可。 师长、朋友都不看好秦嘉泽的作为。还好阿爸和舅公、英钰一直十分支持,尤其是金钱上沈舅公尤其大方。最可贵的是舅公介绍了一位洋人老师,金发碧眼秦嘉泽不稀罕,稀罕的是这人懂数学啊。秦嘉泽基本的数□□算不成问题,再深了可就不行了。 想当年语数外、史地政、理化生,九门横立,让多少学生咬牙启齿却无可奈何。数学绝对不能少,甚至秦嘉泽还可以顺便延展一下会计知识,当年秦嘉泽可是有证的人(会计证)。 海平城的春风吹绿海岸的时候,秦嘉泽的学校的第一批学生也终于正式入学了。因为这批“问题儿童”,保险起见秦嘉泽没有再招收平民学生。倒是不少兵士托了秦嘉然小魔王的关系,把自家的孩子送了进来。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秦嘉泽也没矫情到要面子不收,只不过全都推迟到秋天入学。以防万一秦嘉泽先熟悉了学校里的问题学生,摸清了大概性情才敢让正常人家的孩子入学。 学校办了起来,秦嘉泽就得对着六十七个孩子负责。这些孩子可没人给交学费,秦嘉泽也没兴趣做圣人,虽说当初官府送这些孩子来的时候,给了一笔安家费。 但这六十多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学习生活都在这里。再加上笔墨纸砚书本的花费,每人每年也得十几两银子吧。其中花费的心力就不用说了,秦嘉泽还要负担先生们的工资,想想就是一个大坑啊! 秦嘉泽算来算去,这绝对的亏本买卖。索性秦嘉泽效仿现代先上学后交费的办法。七年之内秦嘉泽负责这些孩子们在学校的基本生活,包括学习花费在内。七年内这些孩子,只要学完规定的课程,就可以从这里毕业。 之后不管是继续去别的书院,继续读书科举,还是找活计谋生。必须在五年到十年之内,偿还学校五十两学费,当然也可根据实际情况变动,你毕业越早,自然花费就越少。 可不是秦嘉泽黑心啊,实在是古代书本的价格就是一大花费,一个正常家庭的学生读书,束脩钱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买书和纸张的钱,一本薄薄的《蒙学》就要三百多文。 秦嘉泽不苛待这些孩子,饭菜都每天至少可以吃到一顿荤菜,外带一年四季每人每个季节三套衣服。为了俭省顺带教孩子们种地,秦嘉泽专门在学校旁边买了一百多亩田地,请了老农打理,自给自足外带教学。 秦嘉泽和平常的书院不同,寻常书私塾只是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考功名。当然像玉山书院这样的地方,自然会教授君子六艺这些东西,就相当于大学的选修课程一样。 秦嘉泽办学校是为了教导这些孩子一技之长,离开学校之后能挣钱吃饭。当然不能教读书识字。算术、番语、种田、绘画、木工、民俗地理等等都会捎带一些。甚至秦嘉泽还定时请军营的老兵来教几手功夫。 秦嘉泽还四处搜刮藏书,建了一个小小的图书馆,按照大学图书馆的章程来办。兵书、农书虽说不算珍贵,但入门绝对够了。再想学的多一些,秦嘉泽也没办法了。 在古代手艺活、兵法都是家族之内或者师徒,口耳相传,兵书更是传家宝的东西。秦嘉泽也只能搜罗一些浅显的东西,能学多少就看各人天分了。 种种花费投入加起来,秦嘉泽都想哭了。若不是秦嘉泽搭着恋人的东风在海贸上投资,根本负担不起前期的投入。不管如何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摸索着建立起来的学校,秦嘉泽成就感油然而生。 忙碌了两年学校运转终于进入正轨,秦嘉泽也终于松口气,把全部的精神投入到字典的编写、校正之种。这两年秦嘉泽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跟着金发碧眼的外邦友人学习番语。顺带接触不少番邦书籍,秦嘉泽终于为自己的拼音和阿拉伯数字,找了一个合理的出现时机。 秦嘉泽从学校繁忙的工作中脱身出来,全身心投入到字典的编录。两年,秦嘉泽和英钰的感情越来越深,近来很有些平淡长久的味道。秦嘉泽也向父亲和阿爸、舅公正式告知了两人的关系。大白话就是见家长了,秦家众人对两人的关系自然乐见其成。 秦嘉泽也不遗余力的讨好未来小舅子,着实受了不少“考验”。不过最终结果还是不错的,小舅子总算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可以和睦相处了。 但是最高决定人员,皇帝陛下秦嘉泽却不知怎么搞定。英钰虽然说不必担心,但是那怎么可能。因而秦嘉泽全力以赴的想把字典编写出来。 古代读书人出人头地的方法,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进士及第为官做宰。这条路秦嘉泽暂时不打算走,那么唯有教书育人著说立说这条路了。这两条路那一条路都不好走,不过秦嘉泽有外挂加成啊! 秦嘉泽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地位缺乏深刻的认识。直到办学的时候一路绿灯通过,这才发现原来官二代的身份不是白叫的,买账的人可不少。 自己勋贵的身份和举人的功名,一般人看来还是挺够看的。随着阿拉伯数字和拼音的传开,尤其是是阿拉伯数字和新式运算法的传播使用。在秦嘉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名了。秦嘉泽俨然已经成了官二代里的有为人士,成了别家父母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又是一年。八月,嘉然、嘉欣两兄弟,一个第一次进了考场,一个真正上了战场历练的时候。秦嘉泽万般担心、心惊肉跳的同时,终于在沈舅公和父亲、还有几位先生的帮助下,完成了常用字典的最后编纂。收录三千二百三十一个常用字,断断续续花了十年时间,秦嘉泽终于完成了。 秦嘉泽在阿拉伯数字传开的时候,拒绝了以自己命名。轮到字典的时候,依然坚持就叫学生常用字典。这在外人看来有点傻,但是秦嘉泽却觉得自己终于把前世种种,以一种方式记录下来。哪怕旁人无从知晓,他但求心安。 这本字典的完成,秦嘉泽真正的出名或者说“火了”。虽然算不上立说立派,但这著书是做到了。在大江南北的文人关注好奇的时候,秦嘉泽却已经投入了另一场艰苦的战斗。 “不是进士,非文人。”秦朝文人之间流传的这句话,虽然算不得正确,但绝对代表了多数世人眼中的看法。秦嘉泽路已经走了一半,就算为了配得上英钰,他也得把剩下这一半走完。 第52章 诺言 二月的天气虽然不必裹得厚厚地,但还是凉的厉害,越往北走越冷,人们的棉衣还穿在身上。 二十三岁的秦嘉泽和二十五岁的英钰,成了海平城里的一道奇景,拖到这个年纪还不成婚的青年们,从平民百姓到豪门贵族都挺稀罕的。 海平城的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简单。这俩人从来不藏着掖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偏偏谁也不着急,倒是长辈们着急的不得了。 秦嘉泽指挥着下人把该收拾的东西都归置整齐,只等出发的时候直接装车就成了。 把手头的书放下,秦嘉泽抹一把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有半个多月就是春闱了,心里的压力真是不小。秦嘉泽书案的暗匣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子,盒子只有三寸见方。 秦嘉泽打开锁扣,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枚戒指。细细的银色指环上镶嵌了两枚小小的珊瑚,戒指内侧是秦嘉泽亲手刻上去的两人的名字。细细的摩挲着戒指,秦嘉泽给自己打气,明日乘船上京,考试见*oss,必须全力以赴。 第二日清晨,秦嘉泽直接登船起航。英钰近日出海来不及送行,秦嘉泽将一封信和一串钥匙让下人送到他府上。秦嘉泽所有想说的都在里面了。 靠在船头望着淼淼海面,秦嘉泽思绪翻飞,这两年不是没想过要成婚,却总是不能天时地利人和。一年多之前是英钰名存实亡的所谓婚约,成了最大的拦路虎。只要太后坚持,周家覆灭之前,这婚约就依然存在,用来麻痹周家和太后。 后来太后去世,周家倒台,英钰守孝一年。借此时机,秦嘉泽心有不甘,想在进士及第之后,大小登科一起完成。也是想给自己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英钰也没有反对。 因为英钰更忙,英杰终于十五岁了,正式加冠成为执掌一方的藩王。英钰忙着交接手中的权利,还要时刻盯着海运之事,两地奔波抽不开身。再者说皇帝陛下没有点头之前,秦嘉泽想娶英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海船破开风浪,一路北上,到津州下船。再转走陆路,乘马车要两日的时间到京都。秦嘉泽这几年没少坐船,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不过古代船上条件实在简陋,吃喝还过得去,只是没什么娱乐的事情。再者说秦嘉泽作为一个考生,在风平浪静船体平稳的时候,自然是手不释卷才是应该。 经过九日的奔波,秦嘉泽终于到了京城脚下。一国之都的风采自然是言语无可比拟的,巍峨厚重的城墙,上面甚至还有战争留下的斑驳痕迹。它只是静默的矗立在那里,便胜过千言万语。 城内的繁华热闹比通商之后的海平城有过之而无不及,琳琅满目的商品,熙熙攘攘喧闹的人群。这一切都吸引着外来之客的眼睛,任是谁都要赞叹。幸亏秦嘉泽还称不上是土包子,没有被这繁华景象移了心智。 秦嘉泽虽然无心欣赏,只从窗户打量了一下沿途的景象。但内里也是十分赞叹的,不身临其境,是无法真实的感受到这番气象的。 只看着街市上的热闹,民众的自豪的笑容,见微知著,就知如今龙椅上的这位皇帝,真的做的不错,至少他脚下,秦嘉泽目光所及之处,人们生活的还不错。 秦嘉泽到京都比较晚,没时间去四处赏景观色,各处高谈阔论。一番休息之后,只同几位关系紧密的同窗好友联系了一下,几次小聚之后,大家默契的各自最后的准备去了。 秦嘉泽只把白子芳带回府里安置下来。白子芳上次也没进京考试,白家才出事,原以为此次春闱他也不会参加。 两人之间这几年联系虽然不少,但秦嘉泽长居海平,所以书信往来居多,像这样面对面的聊天的机会则少了许多。 “小白,我没想到你这次居然来参加春闱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们两个结伴同行多好。”秦嘉泽看着脸上毫无稚气,面带郁色的白子芳,心下叹息,曾经那个嬉笑玩闹的小白已然不在了,一番波折迫使他长大了。 周家倒台还牵扯到背后的几位皇子,总之是当老子的皇帝借这个机会,把所有的皇子敲打震慑一番,剪断了他们不少羽翼。白家虽然是天高皇帝远的小虾米,虽然不引人注目,但在风暴来临之时也正因为弱小,立刻就被打翻了、吹散了。 还好白家只是损失了家产,离开了定阳城。即便富贵不如往昔,三代之内科举不能,但是性命无忧,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见到至交好友,白子芳一直郁郁的脸色也难得展颜,回道,“怎么敢叨扰你这位大忙人,你在海平有佳人相伴,可是乐不思归了。把和子乐他们抛诸脑后,我可是不敢麻烦你。” 话音未落,秦嘉泽就捡起桌上的瓜子扔了过去,“你这话前半句我爱听,后半句你可以收回去了,我只当没听见。你要再这样,小心我让你今晚露宿街头。” “哈哈。”白子芳接住这小小的瓜子,剥开塞到嘴里吃了。这番打闹让久别的朋友,陌生的感觉消散不少,拉近了距离。 气氛松快了,言谈就自在随意了许多。白子芳在秦嘉泽面前向来有事说事,此刻不禁借着机会一吐心中不快。“以前年少意气,只知与他赌气,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出事我才直到,白家竟有这么多背地里的牵扯,几乎将家族置于不复之地……” 秦嘉泽默默地听着,也不打断,知道那个他,指的是他的父亲。不论古今与政治沾边,那就是一潭深水,想干净都干净不了,不是你倒便是我歪。只是看谁手段更高明,更胜一筹罢了。 白子芳语气愈发激动起来,情绪有些收不住了。秦嘉泽正凝神细想,忽然白子芳的语气安静了下来,“这样也好,钱多了有时候不是好事,多了就是麻烦。自家人不惦记着,旁人也替你惦记着。如今一场空,自然就清净了。” “可惜有人不管是有银子还是没银子,都扰得人不得安宁。这几年托你的关系,分家时那点银子也翻了几番,够我一生衣食无忧舒服过活了。家里出事的时候我送了银子回去,这就被好婶婶拿住,非说我当初多分了银子,需得换回来。 我不理会他,只管把银子交给了父亲。可没想到我这婶婶又开始给我介绍她娘家侄子侄女了。真是不胜其扰,好在她如今势短,叔叔也压得住她。我准备了这几年,索性来考试也好,即便不成,只当攒攒经验了。一回生二回熟吗?” “说得对。出来看看,眼界才能开阔,才知天下之大。读了这么多圣贤之书,何必囿于一家琐事之内。说不得,他日金榜题名,有人榜下捉婿,成就一段好姻缘啊!哈哈!”秦嘉泽看他开怀,以茶代酒,举杯相庆,“来,满饮此杯。一祝,你我重逢之喜;二愿,你我旗开得胜,及第得名。” “好,愿如君所言!” 两人相视而笑,心情大好,仿佛来日的困难都不那么可怖了! 不怕,那只是嘴上说说。但凡经历过科举考试的人,不提结果如何,单单这过程就不是什么享受。跟春闱相比,秋闱真是太舒坦了,天热些虽然有点难熬,但比起冷来可强多了。 秦嘉泽等众多考生入场的第二天,天公不作美,给这些苦苦挣扎的学子们又添一重考验,洋洋洒洒飘起了细密的雪花。一场“倒春寒”这可把“号房”里的学子们给冻坏了。 秦嘉泽到了北边有些不适应,穿的厚厚的,还带了两床厚被子,一床铺一床盖,一竹筐银丝炭。吃的暖,穿得暖,睡得暖,尽管有些难熬,但也不是忍不下去。 第三天上午,秦嘉泽拿着砚台在火上烤,让墨水暖起来,更易着墨。就看到不少人被抬了出去,心下感叹之余,也只好搓搓手,把棉衣裹紧,继续答题。人斗不过天啊,最起码这个时代还做不到! 打完草稿,秦嘉泽透过房檐,看着延展的天空。默默想到,那人也该回去了吧!信也该收到了,现在该是实现心上所言之事的时候了。 秦嘉泽忍着寒冷,哆哆嗦嗦的考试的时候,他留下的信才刚刚到了英钰的手里。薄薄的信封已经被打开了,短短的四行字,被工工整整的写在一张纸上。 这封简短,甚至有些太短了的信。却让在海上漂泊许久的英钰发自内心的开心,嘴角翘得高高的,露出了洁白细密的牙齿。 海上的阳光太烈,英钰的清俊的脸庞被晒成了象牙黄,却依然不掩俊美。英钰把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才小心收起,拿起桌上的钥匙,疾走出门,喊道,“来人,备马。” 英钰在纵马疾驰的时候,心情依然激荡,他终于等到了: 钟声荡海平, 磬音邈云汉。(磬,谐音“情”) 英杰临碣石, 玉人舞升平。 底下一行小字:阿钰,待到金榜题名,我来娶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