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唐,浪到飞起》 第一章 这才是太子? 武德九年,八月初九,太极宫,东宫。 “你说什么,以后孤就住在这里?” 眼前墙壁斑驳,廊柱掉漆,窗子有新有旧,门框看上去还有些歪斜,到处散发着霉味的宅子,让李承乾,暨大唐太子殿下,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是住人的地方吗? 杂草丛生的院子,藤蔓爬满树梢,就在刚刚,李承乾甚至亲眼看到一条手指粗的小蛇因为被人扰了清净,大摇大摆的穿过碎石小路,钻入另一侧的草丛。 你特么逗我呢! 这地方拍倩女幽魂连布景都不用好吗。 老子好不容易赶回时髦,穿越成大唐太子,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当皇帝。 让注定要当皇帝的老子住这种破地方,凭啥! 面对李承乾的质问,功曹长孙祥面露难色:“殿下,非是臣不尽力,眼下太极宫还没有空出来,陛下连同诸多嫔妃还全都挤在东宫这边,把西池院给殿下空出来,已经是皇后娘娘百般努力的结果了。” “少拿母后来吓唬人,长孙祥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孤的表哥,今天这事你也得给孤解释清楚。凭什么别人住的地方就算不是富丽堂皇,至少也能看的过去,轮到孤就要住这种连鬼都不会看一眼的老屋。” 李渊禅位之后依旧霸占着太极宫的事情李承乾知道,也能理解,毕竟这事李老二做的不怎么地道,老爷子发发脾气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住的地方小点没啥,上辈子八个人挤一间宿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现在能住上带院的单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好歹你特么把院子里的草拔了,门窗漆成同样的颜色,墙面拿石灰抹一遍吧。 拉屎还得带个架呢。 就眼下这个情况,分明就是没拿他这个太子当回事。 “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长孙祥支支吾吾道:“呃……,没钱。” “没钱……” 刷个漆,拔个草,能用多少钱? 李承乾黑着脸,瞟了一眼站在身后看热闹的长孙冲:“表哥,户部好像是舅舅在管吧?信不信我拼着挨顿打,也在明年正月里把头给剃了。” “你剃头干什么?” 我剃头当然是……。 哦对,唐朝还没有剃头死舅舅的说法。 李承乾探手在长孙冲肩上拍了拍:“二郎神知道吗?” 长孙冲一脸迷糊:“知道啊,渭河边上圣水庙里供着呢。” “知道就好。”李承乾微微一笑:“传说,二郎神有一次因为头发太长,于是在正月的时候把头发给剃了。结果猜怎么着,他舅舅,也就是玉皇大帝当天就得了一场大病,要不是有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护体,差点就一命呜呼。” “……” 卧槽。 长孙冲当时就急眼了:“李承乾,做人要厚道,这事儿跟我爹有什么关系,就你这宅子,别说只是修一下,拆了重建又能花多少钱,户部就算再没钱,还能差你那一点?” 李承乾气极反笑:“呵呵,那这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是内侍省故意克扣我的钱。” “承乾,其实……嗨,我就跟你实话说了吧,这件事都是于志宁和杜正伦他们几个搞出来的。 当初,把西池院分给你的时候,内侍省其实是要好好翻修的,是于志宁他们觉得你身为太子,应该体验民间疾苦,所居所食不宜过于奢华。 也就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李承乾一脚踹过去:“停停停,别背了,这段我背的比你熟。” “嘿嘿……”长孙冲嘿嘿一笑,躲到一边,趁机对李承乾说道:“承乾,听哥哥一句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小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帮老货都不是什么善茬,并且占着大义的名份,你斗不过他们的,争来争去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向长孙冲:“你的意思是让我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长孙冲四下瞅瞅,拉住李承乾压低声音道:“瓷器不碰烂瓦,你现在就是个瓷娃娃,跟他们这些烂瓦片碰的起么,听哥哥的,暂时先忍忍,以后有得是机会。” 如果是曾经的李承乾或许也就忍了。 但现在……。 “知道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要反击吧?” “为什么不呢?作为臣子,他们有谏言的权力,这没什么错。同样,孤作为大唐太子,是君,孤有采纳他们谏言的权利,也有拒绝他们谏言的权利。 但他们不该想着把孤调教成他们需要的形状,更不该擅自替孤做主。 所以,是他们宣战在先,孤不过是应战罢了。 吾父乃大唐皇帝,吾父曾横扫八荒六合,面对挑战,孤若未战先怯,还有何颜面继续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面对李承乾的豪言壮语,长孙冲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这是要挑战整个大唐文官集团吗? 要不要这么豪橫! 太子了不起呗? 如果李承乾知道长孙冲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不,太子很累。 刚刚穿越的时候,李承乾曾一度十分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难道要像原本的太子一样按部就班,苦熬二十三年坐等天上掉馅饼? 如果真这么简单,历史上的李承乾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不知道坚持下去么? 直到长孙冲告诉他,于志宁等人的决定时,李承乾悟了。 历史上的李承乾并不傻,只是他领悟太子这个词的真谛太晚了,当他明悟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已经被大唐的文官集团彻底压制,再也无力反抗。 简单来说,就是李世民把未来大唐的权力做成了一张大饼,让李承乾去跟文官集团分,结果他的饼被其他人抢光了。 所以真正威胁他太子之位的并不是李泰,而是当他彻底沦为百官的提线木偶之后,李世民根本不可能将皇位再交到他的手中,因为这代表着皇权旁落,这是不被允许的。 说白了,历史上的李承乾根本没搞懂游戏的规则就下场了,别人说太子应该听话他信了,别人说太子应该无权无势他又信了,然后,把自己玩死了。 但,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李承乾来说才刚刚开始。 老子穿越到大唐,可不是来当小受的。 饼是老子的爹给的,老子想怎么分就怎么分,要吃饼就必须看老子的脸色,想抢,那要看老子答不答应。 老子背后有人擦屁股,情况不对的时候,老子就把饼撕碎丢到地上踩几脚,然后找我爹再要一张新的上来接着分。 不服? 可以。 但。 憋着。 第二章 太子那么小,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李承乾的表现让长孙冲忧心忡忡:“承乾,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真要跟于志宁他们翻脸?” 李承乾叫过长孙祥,还有随行而来的护卫头子纥干承基,一边安排他们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扎帐篷,一边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不是你说的吗? 长孙冲震惊于李承乾改变主意之快,无可奈何道:“没什么,你不跟他们翻脸就好,你知道,于志宁毕竟是陛下给你指定的太子左庶子,陛下的面子你总要顾及一下。” 谁说老头子指定的太子左庶子就代表老头子了? 李承乾诧异的扭过头:“不,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明明是他们翻脸在先。” 长孙冲:“……” 屁股决定脑袋,一如历史上不管是李世民还是长孙皇后,又或者长孙无忌都没有告诉‘李承乾’太子应该做什么一样。 李承乾同样不会告诉长孙冲,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就让长孙冲一直这样单纯下去吧,权力斗争这种事情不是小孩子能玩的起的。 “好吧,既然你不打算改变主意,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让我爹帮忙出出主意。” 长孙冲注视着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人手安营扎寨的李承乾,总觉得自己在认知方面似乎出了点问题。 太子,不是应该事事谨小慎微,处处如履薄冰的吗? 为什么自己这个表弟如此不同寻常呢? 纥干承基带来的护卫都是军中好手,修缮房屋或许不在行,但扎帐篷什么的却很利索。 片刻功夫,三顶帐篷就扎好了。 李承乾住进了最大的一间,侍女云熙带着两个宫女住在隔壁的一间,余下的一间用作书房。 布置好一切,李承乾将长孙祥叫到面前。 “祥子,我这样叫你没问题吧?” “呃,殿下喜欢就好。” 长孙祥与长孙冲是堂兄弟,算起来同样是李承乾的表兄,是李世民出于对长孙家的信任,特地安排过来的,眼下虽然大事抵定,但谁也不知道隐太子一系会不会有漏网之鱼,还是安排些自己人比较放心。 李承乾笑了笑,示意长孙祥自己找地方坐:“等下帮孤写一份告示如何?” 长孙祥微微低头:“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那好,笔墨伺候。” 声落,早有宫女送上笔墨纸砚,长孙祥研好磨,提起笔看向李承乾。 下一刻。 “告示具体怎么写你看着办,大概的意思是,出租太子之位,仪仗、车架、冕服什么的统统包括在内,价格每天一千贯,五天起租。嗯,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写吧!” 什么玩意?! 长孙祥差点把笔戳进鼻孔里面,震惊的看向李承乾。 刚好从外面进来的长孙冲一头栽在地上,顾不得鼻血长流,惊恐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 疯了吧你! 太子之位也是能租的? “长孙祥,你要是敢落笔,就等着被逐出长孙家吧。” 顾不得许多,长孙冲怒吼一声,冲到李承乾面前,带着哭腔道:“承乾,你是我哥哥行不行,咱们玩归玩,闹归闹,可不敢拿太子之位开玩笑啊!” 李承乾邪邪一笑:“谁开玩笑了,我是真的租。” 长孙冲急得跳脚:“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知道你在跟于志宁他们闹别扭,可,可再怎么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吧。” “太子之位而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对于我来说这个位置本就是白捡的,丢了也就丢了,不自由,毋宁死。” 这不是李承乾故意拿腔作势,事实上,他真就是这样想的。 跟着老头子打天下的那帮老货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总觉得自己就是对的,喜欢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到别人身上。 是,他们可能并没有争权的意思,也有可能是真心为了李承乾好,为了大唐好。 但过失杀人也是杀人。 这年头好心办坏事的情况还少么? 看着急的抓耳挠腮,想去报信又怕自己走了事情超出控制的长孙冲,李承乾有些好笑:“表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再说,我这是凭本事赚钱,不丢人。” 这是丢人不丢人的事么。 你这是丢命啊。 长孙冲欲哭无泪:“承乾……” “我已经决定了。” 李承乾拦住长孙冲:“你可以选择去通风报信,不过,这样一来咱们兄弟的情份也就尽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说完,也不等长孙冲回答,又看向傻眼的长孙祥:“长孙祥,你呢?” 长孙祥迫于无奈,终于开始在纸上落笔。 片刻之后,一份出租太子之位的告示新鲜出炉,李承乾拿在手中看了看,甩给站在一旁的纥干承基:“拿出去,贴到宫外最显眼的地方。” 纥干承基拿着告示走了,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的长孙冲顿足道:“承乾啊承乾,你就毁我吧,这事儿被我爹知道以后,非把我腿打折不可。” 李承乾无所谓的摆摆手:“你想多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 丽正殿,参加完登基大典的李世民累的几乎脱力,躺在长孙皇后的腿上,享受着温柔的按摩服务。 两口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颇深,说话不需要有太多顾忌。 长孙皇后一边为李世民轻按头部,一边问道:“二郎,承乾那里真的不需要派人过去看看么?于志宁、杜正伦仗着秦王府老人身份,对承乾如此刻薄,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世民闭着眼睛:“朕既然给他们安排了东宫的官职,这就是他们的权力,承乾年纪还小,正是需要好好调教的时候,若身边尽是阿谀奉承之辈,对他的成长不是好事。” 长孙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传来密探头子独孤彦云的声音:“陛下,有太子的消息传来。” 长孙皇后:“……” 不是说不管么? 李世民挺身坐起,整理了一下衣服:“彦云呐,进来说吧。” “诺!”独孤彦云得到许可,推门而入,先是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各行一礼,然后表情略显怪异的缓缓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刚刚派人在宫外贴了一张告示,其内容有些过于惊世骇俗,臣以为应当过来告知一声。” 李世民很淡定,丝毫不以为意的端起晾在一边温度正合适的茶:“说说看。” 毕竟太子那么小,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独孤彦云迟疑片刻,似是鼓起很大勇气:“呃……,出租太子之位,每日千贯,五日起租。” 李世民:“噗……” 长孙皇后:“……” 第三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听说租房子的,租马车的,甚至租自己的,租太子之位? 你怕不是在逗我! 李老二两口子几乎震惊到怀疑人生,好半天都无法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不过,独孤彦云对李世民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他说消息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长孙皇后震惊之余,呆呆看向李世民:“二郎,承乾莫非疯了不成,他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荒唐吗? 确实挺荒唐的,这简直就是在挑战老父亲的心理底线。 但,李世民除了默默退独孤彦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熟悉他的长孙皇后甚至隐约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笑意。 “那么紧张干什么。”李世民重新躺回长孙皇后的腿上,拉过她的手:“人不轻狂枉少年,只要他能应付得了明天百官弹劾,这事就算不得荒唐。” “要是应付不了呢?” “那只能说明他不适合做太子。” 李世民制止了准备将李承乾捉拿归案,三堂会审的长孙皇后,告示张贴出去那一刻,较量已经开始,说什么都不及了。 …… 一夜无话,次日,早朝。 大殿之上安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站在御阶之上的李承乾身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贴在皇宫门前的告示一夜之间几乎是家喻户晓,李承乾之名也是不胫而走,广为众人所知。 出租太子之位,见过作死的,没见这么作死的。 刚刚当上太子的第一天就敢这么玩,虽不敢说是后无来者,但绝地是前无古人。 “有事早奏,无事……”司礼太监的口头禅刚喊了一半,一个老家伙便迫不及待的走出朝班,瞪着李承乾厉声喝道:“陛下,臣有本奏。” 李世民不动声色,好像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讲!” “老臣孔颖达,弹劾太子殿下举止无度,目无法纪,祸乱朝纲等一十二条罪过,望陛下对太子严惩。” 孔颖达,孔子三十一世孙,孔家的领军人物,原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李世民继位之后,将其耀升为国子监祭酒,弘文馆大学士。 孔颖达的乱入让李世民有些意外,这老家伙出来干什么,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瞥了一眼同样莫名其妙的李承乾,李世民淡淡道:“太子,孔卿的弹劾你可要自辩?” 李承乾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原本他的目标是于志宁、杜正伦之流,不过孔颖达既然也想上来凑热闹,多他一个也未尝不可。 “父皇,儿臣亦有本奏,儿臣要弹劾孔大人、于大人,杜大人沽名钓誉,尸位素餐,目无君上等八条大罪。” 来啊,互相伤害啊。 想要让老子跳进你们的小圈子里,按照你们的规则来玩游戏? 不好意思,这场游戏的裁判是我爹,这里是老子的主场,游戏的规则由老子来制定。 于志宁、杜正伦等人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就被反将一军,不禁微微变色,纷纷出班来到大殿中央:“太子不要自误,有错能改方为正道,圣人有云……” “停,别圣人云,孤读的书少,不懂那些大道理。” 李承乾打断众人,满眼不屑道:“但孤却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眼下,国库空虚,里面空的几乎能饿死老鼠。 孤的父皇为填补国库的亏空,彻夜难眠。 孤的母后为开源节流,裙子已经盖不住脚面了。 孤为了国库,赌上了太子之位不说,甚至脸都不要了。 可你们呢,你们这些所谓的名臣为了名声,不但没有觉得羞耻,反而劾孤一十二条大罪。 你们扪心自问,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能不能干出这事儿!” 经历过后世信息时代的洗礼,李承乾在对喷方面还真不怵谁,几句话怼的于志宁等人哑口无言。 关键是,李承乾占住了道德至高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规矩摆在这里,不能为君分忧,本身就是无能的体现。 甚至就连李世民都觉得挺解气。 一群只知道动嘴,行动能力为零的家伙,还偏偏总是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朕碍于身份地位不跟你们计较,朕的儿子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不过,解气归解气,李承乾这臭小子用出租太子之位来破局,也着实太浪了些。 若是放任不管,怕是影响不好。 “好了,都给朕闭嘴,太子有失体统,罚禁足一月,于志宁、杜正伦,处事不明,除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之位。” 李世民的处置看上似乎在偏袒于志宁、杜正伦,毕竟两人本身在东宫就是挂个职,有没有都一样。 但实际上,没了这两份差事,于、杜二人便无法再插手东宫事务,李承乾终于可以按照他的心意来鼓捣他的西池院了。 至于所谓的禁足一个月,本来太子就是无旨不得出宫。 处理完李承乾的事情,朝会也就散了,毕竟刚刚完成政权交替,新上任的官员们还需要熟悉自己的工作岗位,没什么大事需要汇报。 李承乾等到老头子离开之后,先是朝武将那边看了一眼,一群目中无人的骄兵悍将,犯不着过去拿热脸贴冷屁股。 凑到准备去御书房跟老头子商量军国大事的长孙无忌身边,李承乾笑着说道:“舅舅,您看我那西池院,是不是多给拨点款子。” 长孙无忌想了想:“行,你打算要多少?” 李承乾伸出一个巴掌:“五千?” 长孙无忌摇头:“五百,不能再多了,国库虽然还有些银钱,却也不能全都花在修缮皇宫上面,否则于志宁那些人又要闹事。” 五百贯就五百贯,李承乾原本就准备要这么多来着,五千贯不过是狮子大开口。 搞定所有事情的李承乾准备离开,长孙无忌却在此时叫住了他:“承乾,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太冒失了,为区区百十贯钱,赌上太子之位,着很不理智。” 李承乾停下脚步,像是听进去了一样:“舅舅以为我应该如何补救?” 长孙无忌欣慰的笑笑,外甥尽管看上去独立,但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舅舅的:“你应该去向陛下认错,无论你觉得自己的决定有多正确,在你彻底能够独立之前,都不要给陛下你随时会脱离掌控的印象,这对你很不利。” 第四章 逐渐放飞自我 从长孙无忌的语气中,李承乾感受到了真诚。 不管将来彼此间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在当下,长孙无忌并没有害他的意思,聪明的李承乾甚至从他的神态之中看到了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所以,李承乾决定按照他的建议去做,哪怕他并不喜欢与李老二对话,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好似能看透他的内心,让他产生一种身份随时都会被揭穿的感觉。 回到西池院,长孙祥,纥干承基、云熙等人看到他的时候,明显长出一口气。 李承乾觉得有些好笑:“干嘛那么紧张,上个早朝而已,又不是上刑场。” 长孙祥无奈的摇摇头,苦笑着:“殿下,事情过去了?” “嗯,暂时算是结束了,回头你去一趟内侍省,把户部拨过来的钱提出来。” 李承乾接过云熙递来的帕子,擦了把并不存在灰尘的脸,然后指着杂草丛生的院子:“纥干承基,让人把院子里的草都除了吧,那两颗柿子树给孤留着,结出来的果子也不要动,等成熟之后孤有用处。” 纥干承基愣了愣:“昨天不是说这些草都要留着么?” 李承乾摆了摆手,他对纥干承基没什么好感,这货看似粗豪,实际上小心思颇多,用比较江湖一点的话形容,就是吃里扒外的二伍仔。 根据史书上记载,贞观十七年那次造反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被纥干基承出卖的原因。 而且,纥干承基出卖整个东宫的理由也很奇葩,这货竟然是被齐王李佑造反所牵连,惊恐之余选择告发的。 明明是东宫的属官,却被齐王李佑造反所牵连,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感受到李承乾的冷漠,纥干承基灰溜溜带着人干活去了。 人多力量大,院子里的草很快就被清理完了,其间收获野味无数,光野兔就有三只,还有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的狐狸,手臂粗的蛇抓了两条,老鼠无数。 这些东西李承乾都丢给那些军士处理了,看这帮老兵油子乐呵呵的样子,估计放生的可能性不大。 叫过侍女云熙,李承乾朝着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老兵油子们弩弩嘴:“去给他们拿两坛酒。” “诺!” 云熙很漂亮,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柳眉杏目,就算不施粉黛眼睛周围也总是带着一圈淡淡的粉红色,也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李承乾曾听人说她好像是前隋云定兴的直系血脉,但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关系。 这种事他无意深究,更没无聊到去给云定兴平反,或者放云熙出宫给她自由,这个世界上可怜的无辜之人太多,照顾不过来的。 更何况,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在他身边更安全呢? 听着远处老兵油子们压抑着的欢呼声,李承乾微微一笑,转而开始琢磨应该怎么去找老头子‘认错’。 直接去肯定是不行的,一来太过生硬,二来李承乾并不觉得自己真错了。 那么…… 带些礼物过去表表心意? 这个可以有,老爹当皇帝了,儿子去表示一下孝心,然后大家心照不宣的把事情翻篇,挺好的。 可问题又来了,拿什么当礼物呢? 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老子都已经穷的出租太子之位了,哪还有钱买礼物。 要不……就刚刚抓的兔子? 看着挂在柿子树上晃来晃去的兔皮,李承乾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突然吸引了李承乾的注意力,声音是从之前被杂草遮住的池塘传来的,没了杂草之后,可以清楚的看到池子里满坑满谷的锦鲤。 嘿,你说这不是巧了么,想什么来什么。 看到满池子一尺多长的锦鲤,李承乾一朝顿悟,就它了,糖醋鲤鱼。 “什么?糖醋鲤鱼?” 半个时辰之后,从内侍省领了钱,急急忙忙赶回来的长孙祥看着装满滚油的锅灶,以及案板上被去腮刮鳞的锦鲤,差点直接疯了,急吼吼拦住李承乾:“我的殿下啊,咱可不敢这么干啊,国朝律,取得鲤鱼即宜放,不得食,贩卖者杖六十……。” 正在准备将鱼下锅的李承乾扭过头:“然后呢?” 然后?哪里还有什么然后,六十板子下去,人就没了。 长孙祥都快哭了,觉得这两天过的,比这一辈子都特么刺激。 “殿下,听臣一句劝,这鱼您真不能吃。” 但,长孙祥的劝说还是晚了些,李承乾已经把鱼放进锅里了,刺啦一声,油花四浅。 完了,长孙祥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次死定了。 连带上次,二罪归一,这特么还不得凌迟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租太子之位的事情皇帝陛下没有追究,但这事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结束就是了。 李承乾在忙着给鱼定型的同时,瞥了一眼长孙祥,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笑道:“行了,赶紧起来吧,实话告诉你,这鱼是给父皇准备的,孤可没准备吃。” 咯喽。 李承乾不说还好,一说鱼是送给李二的,长孙祥白眼一翻直接吓晕了。 这下完犊子了,非被腰斩不可。 院子里其他人与长孙祥一比也好不了多少,基本上个个都是面色如土,烤兔肉都不香了。 之前他们以为太子仅仅是自己想要弄条鲤鱼试试味道,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不说,偷偷做了也就做了,太子嘛,总是有点特权的。 可是,把鲤鱼做好了送给皇帝,你这是怕死的不够难看还是怎么着? 不管众人如何想,糖醋鲤鱼最后还是做好了。 趁着还有热乎气,李承乾让面色惨白的云熙提着食盒,直奔丽正殿御书房。 通报过后,进入其中。 屋内,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还是老三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李承乾笑着与众人打过招呼,从云熙手中接过食盒放到桌上,对疑惑的李世民道:“父皇,儿臣听说您为国事日夜操劳,不眠不休,特地亲手做了一道糖醋鲤鱼,给您补补身体。” 李世民:??? 李承乾,你认真的吗? 第五章 父慈子孝 糖醋鲤鱼……。 是朕提不动刀了,还是你太漂了? 租太子之位,给朕送糖醋鲤鱼,你是什么时候膨胀成这样的? “父皇,所谓锦鲤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儿臣愿父皇,龙腾四海,泽被苍生,开创万世不朽之基业。” 那你要这么说,我就不生气了。 李世民突然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 糖醋鲤鱼的事情的确有些离谱,但如果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关联到一起就会发现,这只是昨天那件事情的延续。 怪朕没有帮他说话?有意思! 不过,这小子既然想玩,那就玩玩好了,就当是亲子游戏。 李世民的笑容对于胆战心惊的长孙无忌来说实在太熟悉了,他的这个妹夫只有在对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大外甥这是成功进入妹夫的法眼?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哈哈哈……”御书房略显紧张的气氛随着李世民的笑声重新归于正常:“好一个锦鲤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太子有心了。” 李承乾腼腆笑笑:“父皇喜欢就好,儿臣告退。” 李世民的目光中满是老父亲的‘慈爱’,:“再等等吧。” 李承乾:“……” 这,难道借糖醋鲤鱼报复被李老二看出来了? 不应该啊,我都伪装的这么好了。 等等,稳住,不要慌,肯定还有转机。 李承乾茫然问道:“父皇还有事么?” 李世民微微点头,一副心疼儿子的神态:“为父给你找的两位先生等下会过来,你见见,免得还要来回奔波。” 还要找老师? 这是让我打遍京师无敌手的节奏吗? 李承乾犹豫着:“父皇,要不还是算了吧,儿臣在东宫自学就好。” “那怎么行,刚刚你不是还在大殿之上说自己读的书少,又不通圣人之学么,这次为父给你找的可是当世经学大家陆德明和儒学大家孔颖达,你且跟着他们好生学习,不可像上次一样怠慢,明白了吗。” 李承乾张了张嘴,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自己在早朝的时候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呢,现在被李老二抓包,想脱身只怕是难了。 前来议事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李世民、李承乾这父子俩,你来我往高手过招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一个使出一招‘鱼跃龙门’欲盖弥彰,另一个还以‘你读书少’釜底抽薪,果然是皇室精英教育,普通家庭还真适应不了。 说话的功夫,外面有内侍进来通报,陆德明、孔颖达觐见。 李世民召见陆、孔二人原本是想通过他们的影响力,把那些从武德元年开始,因为谏言被流放的家伙找回来,该平反的平反,该补偿的补偿。 不过,谁让李承乾不让人省心呢,出于寓教于乐的目的,老李果断又给他安排了两个老师(对手)。 陆德明跟孔颖达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喜闻乐见,早朝的时候堂堂太子,竟然说自己读的书少,不通圣人之学,这怎么能行呢,这跟农民不会种地,士兵不会打仗有什么区别。 “太子,还不过来拜见你的老师。” 李世民把事情跟陆德明、孔颖达说了之后,叫过李承乾殷切嘱托道:“以后跟着两位爱卿好生学习,朕会时不时考察于你,若是学的不好,重罚。” “诺,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李承乾一脸严肃,转到陆德明、孔颖达面前,大礼拜见:“学生李承乾,见过陆师,见过孔师。” 陆、孔二人站在原地,生受了李承乾一礼,自此,两人身份与之前相比大不相同。 之前于志宁、杜正伦虽然也有教导李承乾的责任,不过太子左庶子与太子詹事更多的是辅助李承乾处理东宫事物,双方见面于、杜二人是要先向李承乾行礼的。 而陆、孔二人则是正式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虽然在李承乾身上不怎么适用,但见面的时候,李承乾却要先对他们行礼。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这是皇帝对他们二人的信任啊! 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将太子教导成一位合格的君王,可不敢再站在早朝之上大放厥词,说什么不通圣人之学,拿着无知当有趣,简直斯文扫地。 想到这里,两人目光坚定的对视一眼,同时对李世民行礼道:“陛下如此信任臣等,臣等即便肝脑涂地亦不后悔。”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就是给我当个老师吗,还至于肝脑涂地?! 看不起谁呢,老子杀人只诛心,不见血的好吗。 不过,李世民很喜欢二人的表态,亲自将二人扶起,拉着二人的手道:“辛苦两位爱卿,日后教导太子的重担就要交给你们了。” 老头子给自己添堵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 “父皇,儿臣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假如在这个时候突厥颉利可汗调集大军南下,长安兵力捉襟见肘,关内又无险可守,我们要如何应对?” 绝杀,将军。 论添堵,没人我李承乾的对手。 况且,哥们儿并不是单纯的添堵,突厥南下是有事实依据的。 李世民微微一愣,凭借十余年的战场经验,隐约觉得李承乾所提出的问题似乎并非不可能发生。 倒是长孙无忌,闻言之后,笑着摇头:“太子殿下杞人忧天了,需知,在武德七年的时候,陛下就已经与突厥诸部签定盟约,互不侵犯,所以,你这个问题并不存在,因为突厥没有任何南侵的理由。” 做为武德七年李世民与突厥诸部会盟的当事人,他有说这话的资格。 只是。 “突厥南侵需要理由吗?”李承乾反问。 长孙无忌笑道:“不需要吗?” 李承乾认真想了想:“需要吗? “不需要吗?” 此时,李世民的脸色已经变的十分难看,李承乾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哎,舅舅,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何必当真呢。只是,突厥以游牧、劫掠为生,南下需要理由吗。” 长孙无忌:“……” 李世民:“……” 第六章 读书,从忽悠陆德明开始(上) 呼,总算说出来了。 如愿以偿被赶出御书房,李承乾步履轻松,自觉整个人都散发着救世主的光辉。 今天是八月初十,还有九天,突厥就会大举南下,攻占泾州,武威,并在八月二十八日抵达渭水以北。 满打满算还有十八天,李承乾自认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限,如果这样都不能让李老二提高警惕,那只能说天意如此。 再次回到西池院,院子里已经被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取代。 旧的门窗全部被拆下,五、六个工匠正在丈量尺寸,重新打造加工。 屋顶的瓦片也全都卸了下来,正在一片片的清洗, 廊柱上刷满清漆,墙面被粉刷一新,曾经的鬼屋终于有了一丝能住人的模样。 “殿下回来了。” 正指挥着人手把屋子里的家俱全部搬出来除虫的长孙祥看到李承乾回来,交代一句迎了上来,上下下下好一番打量,发现没缺胳膊少腿,这才放下心来。 李承乾被看的哭笑不得,把云熙手里提着的食盒塞到他手里:“父皇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不过是去送条鱼,用得着这么紧张么。” 和善? 那要看跟谁。 换个人去送糖醋鲤鱼试试,能全须全尾走出来,我跟你姓。 长孙祥把食盒提在手中,哭笑不得:“殿下,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好,太冒险了,万一再次被人弹劾,陛下就算想要偏袒你,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李承乾笑笑:“嗯,短时间内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再发生了,而且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朝庭都会很忙很忙,没人会来关注我了。” 就在不久之前,从御书房出来的李承乾就看到几个禁军跟被狗撵的兔子一样狼奔豕突出宫去了,看样子老头子应该是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紧急着急人手商量对敌之策。 这就很好,世界那么大,何必总盯着他这个太子呢。 我还个孩子,萌萌哒的年纪。 …… 御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午膳和宵夜都是内侍送进去的,长孙皇后对此担心不已,亲手熬了莲子羹,打发掉随行的宫女,独自一人走了进去:“陛下如此操劳,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唉。”李世民站在大唐疆域图前,闻声回过头:“观音婢,承乾给朕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 又是那个臭小子? 长孙皇后脚步一顿:“承乾……又惹事了?” “倒也说不上惹事。”李世民从长孙皇后手中接过莲子羹,一口倒进嘴里,哐的把碗放到一旁,哼哼着说道:“不过,那臭小子觉得突厥会大举南下。” 长孙皇后心中一惊:“这怎么可能,当年会盟的事情犹在眼前,突厥怎么可能单方面撕毁契约,承乾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妾身这就去好生教育教育他。” 说是教育,实际上还是回护的成份居多,李世民太熟悉自己这个结发妻子了,摆手拦住想要离开的长孙皇后,摇头说道:“你觉得事情不会发生,无忌也觉得事情不会发生,李靖、道宗他们同样觉得事情不会发生,甚至就连朕也觉得这不可能。” 长孙皇后愈发疑惑:“那陛下还担心什么呢?” “因为这很危险,就像承乾说的,长安兵力不足,关内无险可守,万一突厥真的南下……,观音婢,那个时候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长孙皇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稳定局势,十六卫有大半都被派到各大都督府保证不会有人趁机发动叛乱,京畿能调动的兵力不足五万之数。 如果突厥真的在这个时候南下,毫无疑问,颉利今年回去肯定能过个肥年。 见长孙皇后的神态与自己上午如出一辙,李世民不禁苦笑:“当初内侍省打算翻修西池院,是朕想要给那个臭小子出个难题,看他如何应对,没想到这小子反手就将了朕一军。” 所以……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你们父子间的亲子游戏呗? 李老二你好样的! 长孙皇后很是无语,都不想搭理李世民了。 亏老娘这么担心你,结果你倒好,玩游戏上瘾了。 …… 长安城一夜之间风起云涌,探马频出,无数军中的探子快马加鞭直奔突厥腹地,无论如何都要查清突厥大股骑兵的动向。 就像李承乾离开御书房时所说的,当一件事情无法被证伪的时候,那么它就是真实的,而大唐军方要做的,就是证明这件事情并不可能发生,或者一定会发生。 当然,这一切已经与奉旨读书的李承乾没什么关系了。 弘文馆,李承乾像个小学生一样,跪坐在课桌后面,听着陆德明哼哼呀呀讲解《尔雅》。 具体讲的什么,李承乾一句没听,也没心思去听,因为……他的腿麻了,只想快点结束这种煎熬。 跪坐小半个时辰,李承乾实在受不了了,举起右手:“陆师,学生有一事不明。” “殿下,何事不明?”陆德明的课被打断,微微皱起眉头,瞥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戒尺,意思显然就是,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就准备动用教学用具。 李承乾揉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顺着陆德明的目光向带着一圈金色符文的戒尺。 嗯,造型很唬人,意义也非同寻常。 那戒尺是昨天李世民给的,说是天下学子尽可打得,别说李承乾区区一个太子,就算是皇帝,皇后,只要进了学堂,坐在学生的位置上,都可以用这把戒尺来进行惩戒。 有一说一,李承乾对陆德明这样单纯的学者没什么恶感,事实上,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仗着身份,他根本没有资格成为老陆的学生。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心甘情愿的被打。 “陆师,如您所说《尔雅》是一部解释词义的书,《说文解字》是一部解释字义的书,那为什么没人将这两部书整合到一起呢?” 陆德明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这难道又是一个何不食肉糜之辈? 看上去不像啊? 第七章 读书,从忽悠陆德明开始(下) “殿下,且不说将这两部书整合到一起的难度有多大,单说一点,殿下可有想过这两部书整合到一起的价格么?原本这两部书的价格就已经让天下的寒门学子一书难求,整合到一起,你是打断算了他们的求学之路吗?” 其实,陆德明想多了,李承乾只是单纯的腿麻了,随便找个理由起来活动活动罢了。 至于把《尔雅》和《说文解字》合二为一,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明明是两本书,整合之后成一本了,你让书的作者在地下怎么想。 但,还是那句话,李承乾来大唐是准备当皇帝,不是当小受的。 你有学问我可以尊重你,可你不能因为有学问就指着鼻子骂我,更何况,到底谁的学问高还是个未知数。 老子会高等数学,你会么? 人在官场,很多时候面子远比其它东西重要的多。 当然,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李承乾可不想被老头子拉去打板子。 “陆师,书籍的价格高,问题在于印刷成本和造纸的成本,如果抛开这一点的话,你觉得学生的建议合理吗? 嗯,学生的意思是,由弘文馆牵头,编纂一部比较权威的字典,这其中要包括从古至今的字词解释,来源,还要有系统的编纂方式。 《说文解字》里按照偏旁部首来检索文字的方式太过单一,我们还需要重新制定一份按照发音来检索文字的方法。” 李承乾越说越嗨皮,毫不在乎陆德明越来越惊讶的表情。 “嗯。说到发音,我们需要找出文字发音的规律,然后进行统一的标注,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以后给孩童启蒙的时候,只需要让他们掌握正确音标的拼写方式,他们就能完成独立阅读。” 说这些的时候,李承乾一点都不担心牛皮会被吹破,实在不行还有汉语拼音方案可以拿出来充数,怕什么,只管浪就是了。 “当然,陆师你之前的建议也很正确,书的价格太贵了,弘文馆要想办法重新改良印刷术和造纸术,这笔钱就从东宫出,本宫就不相信,古人从无到有,筚路蓝缕都能想出来办法来,我们这些继承了古代先贤的后代,反而连改良都做不到。” 陆德明一下子就激动了。 东宫出钱改良印刷术和造纸术,这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啊。 再看李承乾,嗯。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个胸怀天下,铁肩担道义的太子怎么可能是于志宁、杜正伦等人口中所说的唯利是图之辈? 肯定是他们对太子有偏见才会这么说的。 对,一定是这样。 别说陆德明是大儒,大儒不是圣人,大儒也要吃饭,也有人生追求的。 “殿下英明,不知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嗯,那个……。” 习惯使然,陆德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提钱。 好在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啥时候给钱。 大儒! 呵。 只要找到关键点,大儒未必就不可收服。 “这件事情先不急,总要先把事情理顺,弄出个眉目来才好着手落实才行。” 李承乾侃侃而谈:“其它的先不说,就说这文字的注音,首先要确定以哪里的口音为基准,其次,卷舌音、平舌音要分得清楚,还有就是声调,抑扬顿挫,四个声调必不可少。 陆师你看,这才刚刚开始就有这么多的问题,等到了具体给文字标注的时候只会更加复杂,所以,先一步步慢慢来吧,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陆德明微微点头,不明觉厉。 的确是过于急躁了,果然是关心则乱,论稳重,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孩子。 “殿下所言甚是,是老臣疏忽了。” “陆师心系天下读书人,可以理解。” 李承乾笑的好像偷到鸡的狐狸:“不过,本宫以为这件事情非是一人之力可以解决的,陆师最好能够广邀知交好友,前来共襄盛举,他日书成,陆师必将天下扬名。” “可以吗?”陆德明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李承乾竟然会让他来主持这件事。 傻子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本字典的问题,如果这书著成,天下将有无数学子从中获益,主持这件事的人,岂止是天下扬名。 李承乾摇摇头,果然是人就有欲望,没想到,就连陆德明这样的大儒都不能免俗。 不过,我喜欢。 “朝中虽然有许多人自诩风流名仕,但他们已经被蝇营狗苟迷了心智,并不适合主持这件事情,所以陆师就不要推辞了,争取让字典早日成书,别忘了,这可不仅仅是一本书的问题,还有改良印刷之法等诸多事宜,这一切都要拜托先生了。” “没问题,只要能让这天下读书人都能有书读,老臣就算死也值了。” 陆德明说完,匆匆一礼,课也不上了,急急忙忙就往外走,准备回去给诸多老友写信。 李世民散了早朝,突然想起今天是李承乾到弘文馆进学的日子,鉴于他昨天的表现,老李觉定去看,顺便给陆德明镇镇场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这个儿子喜欢搞事情呢,李世民很担心陆德明能不能镇得住这小子。 不想,人才刚刚走到中书省的门口,就看到陆德明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 老陆这是要去做什么? 现在应该没到放课的时间吧? 李世民心中疑窦丛生,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李承乾。 等在弘文馆外面的云熙看到李承乾出来,眨眨眼睛迎上去:“殿下,放课的时间还没到,您不读书了?” 李承乾微微一笑:“读书?读书简单的很,而且孤刚刚突然灵光一闪,赋诗一首,你可想听听?” 云熙惊讶的微张小嘴:“殿下会做诗?” 看不起谁呢! “听好了。” 成功将陆德明忽悠瘸了,李承乾很是得意,将手背到身后,微眯着双眼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酝酿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卧眠,秋高气爽冬又至,若想读书待明年。” 李世民:“……” 第八章 李老二就是纸老虎 李承乾倒霉了。 被老李追着跑了三座大殿,最后实在累的跑不动了,一头扎进丽正殿:“母后,母后救命,父皇要打死我。” 长孙皇后闻声匆匆走出,立刻看到满头大汗,泥猴子一样的李承乾,以及跟在后面满头黑线的李世民。 出于母亲的本能,长孙皇后第一时间将李承乾护在身后,挡在李世民面前:“二郎,承乾又怎么惹到你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李世民见李承乾已经成了瓮中捉鳖逃无可逃,哼了一声:“好啊,你让他把刚刚在弘文馆作的歪诗再背一遍,只要他敢背,朕就不打他。” 大事不好,房子要倒。 李承乾第一反应就是跑,但,耳朵却被长孙皇后反手捏住。 这是要混合双打的节奏么?! 李承乾哀嚎一声,连忙开启认错模式:“娘,孩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错了?”跟普通父母没有任何不同,长孙皇后在学习方面是绝地不惯着李承乾的,揪着他的耳朵,面带寒霜:“既然你父皇让你背,你就背吧,正好娘也听听,我儿作的什么诗。” 李承乾又不是傻子,哪敢当着长孙皇后的面背歪诗。 与雷声大雨点小的李世民相比,长孙皇后的藤条抽下来,那真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啊。 早知这样,还不如被老头子给抓包呢。 悔不当初的李承乾后悔了,可怜巴巴的看向冷眼旁观的老李:“爹,孩儿有要与您商量,救救孩儿。” 现在想起求朕了,刚刚跑的不是挺欢么。 李世民脸上闪过兴灾乐祸的笑容:“先过了你母后这一关再说吧,朕在御书房等你。” 李承乾:“……” …… 一刻之后,御书房。 看着笑呵呵从外面进来的李承乾,李世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小子竟然没挨揍?! 这不是我媳妇的性格啊! “你母后没揍你?” “没有。” “你把你的歪诗背给你母后听了?” “父皇,那怎么能叫歪诗呢,儿臣明明作的是劝学诗。” 李承乾算是看明白了,李老二就是纸老虎,只要老娘在一天,有多大火都得憋着。 李世民嘲讽一笑,左右也没有外人在,不装了,换个舒服点的坐姿:“臭小子,你以为朕老糊涂了不成,是不是歪诗都听不出来?” 李承乾神秘一笑,突然开口:“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李世民:??? 什么鬼,这诗虽然不怎么押韵,却是实打实的劝学诗没错。 “你作的?” 李承乾露出除了我还有谁的表情,旋即脸一垮:“父皇,您不是不知道母后那藤条的历害,孩儿是真被母后打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纸老虎也是要面子的,李承乾才不会傻乎乎的往死里怼,该服软的时候服软,不吃亏。 这是李承乾上辈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二十多年总结的经验。 果然,李世民难看的脸色恢复了些,鄙夷的瞥着李承乾:“如此胆色,亏你有脸说是朕的儿子,算了,这次的事情朕就当没发生过,再有下次,朕打折你的腿。” 你行你上啊。 也不知刚刚谁见到长孙皇后发火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走,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了。 当然,这个李承乾只敢在心里想想,从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多谢父皇,父皇圣明!” “少拍马屁,说吧,到底找朕有什么正事。”李世民挥手把李承乾赶开,满脸嫌弃:“朕警告你,若是你敢骗朕,当心你的皮子。” “那不能。” 李承乾信誓旦旦的保证着,他是真的有事找老头子商量,可就是……。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滚出去沏杯热茶来。” 一脚将站在老头子身边看着就十分碍眼的小太监踹出门外,李承乾蹲到李世民身边:“父皇,孩儿今天在弘文馆跟陆德明商量着要将《尔雅》和《说文解字》整合到一起,出一套名为《大唐辞海》的书籍。” 李世民微微侧目:“然后呢……把人都赶出去,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李承乾嘿嘿一笑:“如果仅仅是这件事当然不用,不过,孩儿打算借此机会重新改良印刷术,而且孩儿跟陆德明保证了,钱由东宫来出。” “哦,那你有钱么?” 李承乾摸摸鼻子,又往李世民身边凑了凑:“孩儿要是有钱,就不会找父皇您了。” 借钱嘛,不磕馋。 “是吗?”李世民若有深意的笑了,然后把手一摊:“朕也没有。” 这是实话,李世民虽然是皇帝,但国库却不是他一个人的,除非他想学习杨广做一个昏君,否则就算从国库拿一文钱出来,也要经过三省六部的同意。 当然,花内帑的钱不需要经过三省六部,毕竟那是皇帝的小金库。 可是不要忘了,小金库的钱也是国库按照一定比例划拨过来的,大唐建国九年,年年都在打仗,国库几乎都花空了,哪里还有钱补充皇帝的小金库。 李世民想重修前隋的仁寿宫给老李渊当别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被于志宁、孔颖达等老货一句国库空虚,陛下当以社稷为重怼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李承乾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依旧锲而不舍:“爹,孩儿借的也不多,五千贯。” 李世民鼻子差点气歪了:“五千贯……还不多?!” “嘘嘘……”李承乾连忙比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四六分帐。” 四六分账,三千贯用来修仁寿宫似乎也够了。 李世民多精明的人,当时就反应过来了,伸出两根指头:“二八” 这回轮到李承乾惊了,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爹,孩儿有六成就够了,八成太多,用不了。” “放屁,想什么呢,朕八,你二。” 李世民想扒开李承乾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二八分帐,当然是他这个当老子的拿八成。 李承乾把头摇的跟电风扇似的:“那不可能,只有两成我怎么把帐目做平,五五,不能再低了。” 李世民眯着眼睛:“五五不可能,四六,朕六,你四。” “可以,但我今天就要把我那份提走,要不然,一拍两散。” 李世民:“……” 第九章 被三千贯收买的皇帝 盯着态度坚决的李承乾,李世民突然觉得事情就很玄幻。 朕竟然会跟儿子合谋从国库往外骗钱,而且主谋还不是朕,说出去你敢信? 而且……。 “小子,两千贯钱可不是小数目,你一时半会也用不完,不如就放在内帑,我给你批个条子,什么时候要用,你直接去提钱就是。” 李承乾露出与李世民毫无二致的笑容:“爹,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钱放在内帑,等我要用的时候,您觉得还能剩下多少?” 扎心了。 这还是朕的亲儿子吗。 李世民等着李承乾,恼羞成怒道:“你这混账东西,朕难道还能贪污你的钱不成。” 李承乾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老头子,态度十分明确。 要么给钱,要么散伙。 有那么一瞬间,李世民觉得不如散伙算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跟钱又没仇,三千贯翻修一个仁寿宫差不多够了,到时候把老头子送过去散心个五六七八年,太极宫就是自己的了。 “好,这钱朕给你。”想通了,李世民也就不生气了,不过最后他还是警告李承乾:“不过你要记住,这件事情如果办不好,以后可就别想朕再帮你了。” 李承乾心领神会,一边拿过老头子桌上的纸笔,一边拍着胸口保证:“父皇放心,就算出了事情,儿臣也绝不会牵连到您。” 合则两利的事情,李世民能说什么呢,抓过纸笔,写了一纸二指宽的小条丢给李承乾:“拿去内侍省领钱吧,记得,只准领两千贯。” 李承乾接过纸条认真看了半天,在李世民嫌弃的目光中小心的收入怀中,也不去问老头子如何从国库提五千贯钱,径直告辞回去西池院。 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李承乾是赶不上了,一起嫖……这个就算他敢老头子也不会带他,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一起分过赃。 李承乾相信,有了这次的经历,他与老头子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改善,从单纯的父子关系变成永不背判的合作伙伴。 这是好事儿。 回到西池院,叫过长孙祥,把领钱的纸条随手丢过去:“拿着,抓紧时间去办。” 长孙祥此时已经从回来之后就显得忧心忡忡的云熙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这位善于作死的太子殿下,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心力交瘁。 别人家的太子要么学识渊博,要么善良懂事,要么儒雅随和,自己家的倒好,树叶过河,全靠一股子浪劲。 当上太子满打满算没到三天,糟心事就干了一堆,先租太子之位,再做糖醋鲤鱼,现在倒好直接开始写歪诗。 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这个功曹只怕很快就要被打死了。 造孽啊。 接过李承乾丢过来的条子,失魂落魄的长孙祥漫不经心的打开。 下一刻。 “五,五千贯?!” 长孙祥瞪珠子差点没从眼眶子里瞪出来,翻来覆去把条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呆呆盯着有皇帝落款的红笔朱批,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不是说太子被盛怒的皇帝拿着龙泉宝剑追了三条街吗? 那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皇帝觉得太子诗做得好,奖励的? 皇帝疯了,还是我疯了? 李承乾正在安慰泪眼婆娑的云熙,见长孙祥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奈道:“看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五千贯钱么,还不快点带人去领回来。 记住,内侍省给多少就带回来多少,日后不管是谁问起这件事,你都要说领回来的是五千贯,敢说实话,杀你全家。” 饱含杀气的警告让长孙祥瞬间回过神,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云熙:“那,那要是……” 李承乾眼一瞪:“还是杀你全家。” 长孙祥毫不怀疑李承乾警告的真实性,早在入宫的第一天,他老子就告诉过他,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小心惹火烧身。 但。 “殿下,你好歹告诉我到底应该领多少钱吧。” “两千,内侍省要是敢少给,你就给我揍他,行了,快点去吧,万一老头子后悔可就晚了。” 两千贯也不少了。 甚至就算去领两百贯,长孙祥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明太子惹了那么大的祸,结果非但没有事,反而搞了两千贯回来,这戏法到底怎么变得,长孙祥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 最后只能归结为,皇帝跟皇后对太子十分宠溺。 但,这事是宠溺能解释的么。 …… 丽正殿。 李世民的出现让长孙皇后十分意外:“二郎怎地这么早就过来了,今日难道不要与哥哥他们议事么?” 哥哥指的是长孙无忌,因为父母早亡,长孙皇后与哥哥长孙无忌关系很好。 “头疼。”李世民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坐到软榻边上:“观音婢,你说,咱们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妖孽呢。” 妖孽? 长孙皇后很快就明白指的是谁了,笑着说道:“二郎不说妾身都忘了,承乾早上到底做了什么歪诗,你回去书房以后,那臭小子拿了一首《劝学诗》来骗妾身,妾身又抓不住他的把柄,只好放他去你那边。” 李世民摆摆手,苦笑道:“一首歪诗算得了什么,你如果知道他去找朕做什么,绝对不会再把那诗放在心上。” 长孙皇后秀眉微扬:“嗯?” 李世民也不瞒她,直接把跟李承乾合作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的长孙皇后眼皮直跳:“这个孽障胆子也太大了,他怎么敢如此蛊惑陛下,这次妾身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等等。”不想到手的银子又飞掉的李世民连忙拉住暴走的长孙皇后劝道:“观音婢,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朕不愿意,没人能蛊惑的了朕。况且,此事朕已经答应承乾既往不咎,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不要再追究? 长孙皇后哭笑不得的看着李老二。 所以,大唐皇帝就这么点出息? 才三千贯就被收买了? 第十章 老陆,你上当了 最后长孙皇后还是从李世民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卧眠,秋高气爽冬又至,要想读书待明年。 就很离谱。 如果不是老李牺牲自己拦着暴走的长孙皇后,一番深入浅出的沟通,正在西池院指挥工匠打造桌椅板凳的李承乾要打造的估计就是轮椅了。 “对,就是这样,高度大概与孤的膝盖齐平,然后这里加个靠背,不不不,靠背要与椅面相连,就像这样,对对,就这样,差不多了,照着图样去打造吧。” 西池院的池塘边,李承乾放下手里的毛笔,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毛笔就不是能够用来绘图的东西,画出来的画七扭八歪,要不是宫里的匠人理解能力还不错,李承乾差点就要亲自下场当一回木匠了。 云熙见他忙完了,带人送上用冰镇过的葡萄:“殿下懂的真多。” 李承乾随意拈起一颗葡萄丢入口中:“那是,你家殿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和,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无所不晓,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江山。” 云熙一下子就给整不会了,桃花眼闪过一抹深深的无奈。 这太子似乎越来越自恋了,这样下去可怎么的了。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啊,只能牵强的笑着:“殿下,博闻强记,学识渊博,倒是让婢子好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人生烦恼识字始,知道的越多你就会发现原本轻易就能获得的快乐没有了。” 噗。 李承乾吐掉嘴里的葡萄皮,自嘲的一笑:“而且,你知道孤为什么要用近乎撒泼打滚的方式,抱着于志宁还有杜正伦同归于尽么?是因为孤喜欢胡闹,喜欢不守规矩?不,是因为孤穷!” 是的,就是因为穷。 如果有钱,大不了自己掏钱修也就是了,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 万一把太子这个位置玩没了,多不值啊。 李承乾拉着云熙吐槽。 另一边,急急忙忙离开弘文馆的陆德明找来孔颖达、岑文本,以及闫家兄弟,直接把出书的事情说了。 初听之下,众人不禁有些兴奋,《尔雅》与《说文解字》都是东汉时期的书籍,用到现在已经历时数百年,里面许多内容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 现在太子有心重新厘定中华文字,将《尔雅》与《说文解字》重新归纳整理,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但,兴奋之余,岑文本忽然面色一变,抬手拦住正在商量需要邀请那些故旧共襄盛举的众人:“诸位,此事有蹊跷。” 陆德明不悦道:“怎么会,太子已经将此时全权交给老夫处理,老夫以信誉担保,绝对不会有假。” “不,我不是说此事有假,而是……” “是什么你快点说啊,吞吞吐吐急死个人。” “我的意思是,编纂这样一部书,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最终要的是需要一定量的资金,陆兄,你却定东宫能拿的出这么多钱?又或者太子只打算给百十贯钱了事?” 读书人虽然视钱财如粪土,可这年头没钱确实什么都干不成,岑文本可不想把老友找来了,还要自己掏腰包开工资。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有个说法,否则想法再好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这个……”陆德明捻着胡子,老脸一下涨的通红:“老夫走的太急,没问。” 孔颖达也有些傻眼,指着陆德明:“你,老陆,你怎么如此不稳重。” 闫立德,闫立本兄弟俩也是相视苦笑,敢情之前白高兴了。 “老陆啊,太子是什么性子我想经过昨天那次早朝你应该能看得明白,那,那就是个……,嗨,你怎么能如此轻易相信他的话呢。” 李承乾是个什么,岑文本没说,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往轻里说,是黄口孺子,往重里说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不像是正常人。 想想也是,正常人谁能干出出租太子之位这样的事情。 几个老家伙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李承乾这小子看似少不经事,实则心思歹毒,睚眦必报,于志宁、杜正伦不过就事论事,扣下了修缮西池院的款子,立刻就被他用同归于尽的法子拉下马。 这次,难保不是太子因为于、杜二人迁怒文官一系,故意放出诱饵,然后再想办法让众人身败名裂。 这不是孔颖达等人心理阴暗,实在是这些人经历过于丰富,见惯了人性的丑恶,不多长几个心眼儿,早被人坑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但,陆德明却不这样想,任凭众人如何劝说,就是固执的认为李承乾不会骗他。 理由也很简单,第一没必要,第二没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老陆,要不还是算了吧,算上前隋,你也是三朝元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应该懂吧,何必为了这件事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 陆德明不高兴了,黑着脸:“老夫乃陛下亲口任命的老师,老夫不信太子会在这件事情上胡来,你们要是觉得事不可为,大可就此离去。” 见陆德明急眼了,孔颖达连忙打圆场:“陆兄,莫要生气,我等也是经历的事情太多,被吓的怕了,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们一起入宫,跟太子当面商量一下编纂《大唐辞海》的具体细节,你看如何?” 说白了,还是不相信老夫的学生呗? 陆德明气的胡子都快飘起来了,赌气似的一拍桌子:“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等一起入宫。不过老夫提前声明,如果太子并无欺骗之心,你们几个老不死的,每人都要给老夫找来五个学识广博的好友,否则别怪老夫跟你们割袍断义。” 你当学识广博的名士是大白菜呢,还每人五人。 孔颖达等人面面相觑,对陆德明这性子,简直是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老陆这么说了,众人也不能退缩,否则不用等到明天,直接就友尽了。 第十一章 戏演过了 清晨,东宫。 哪怕再不喜欢,李承乾依旧早早从床上爬了起来,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云熙带着两个宫女伺候着洗漱、更衣、用膳。 伴随着三百声报晓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浑浑噩噩间有人来报:“太子殿下,陆德明、孔颖达等人求见。” 陆德明和孔颖达来做什么? 难道是抓我去上学? 李承乾满头雾水,却也不能让人在外面等着,这不是待客之道。 吩咐一声带人进来,便开始整理衣着,等整理好了,陆德明、孔颖达等人也进来了。 不等几个老头开口,李承乾第一时间上前行礼:“学生李承乾,见过陆师,见过孔师,见过几位大人。” 谦恭有礼李承乾,没被人招惹的时候,太子还是很有礼貌的。 陆德明得意的看了一眼同来的几人,眼中似有不屑,等到李承乾起身,立刻躬身还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陆师,孔师,诸位大人,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寒暄已毕,众人在用来会客的帐篷里依次坐好,李承乾笑着问道。 我们能有什么要事,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钱罢了。 在坐的几人都明白,可话不能这么说啊,于是纷纷看向陆德明。 陆德明哼了一声,对李承乾说道:“殿下,昨日老臣已经把合力编纂《大唐辞海》一事跟诸位同僚说了,大家都对此都很上心,表示原意为此事尽一份绵薄之力。” 老陆话说的含糊,李承乾听了半天也没抓住其中的重点,打着哈哈道:“诸位大人太客气了,有诸位共襄盛举,乃承乾之幸也。” “不过。”陆德明顿了顿,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同来的众人,继续说道:“不过,殿下您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如果按照你的要求来编纂一部《大唐辞海》其中的工作量无疑是十分巨大的,所以在编纂之前,不知殿下能否……。” 说到这里,陆德明也说不下去了。 他们现在的行为几乎等同于做生意时,要求看买主口袋里到底有没有钱一样无礼。 丢人啊! 不过,好在李承乾听懂了,庆幸昨天早有准备的同时,笑着起身来到帐篷门口:“陆师,孔师,诸位大人,请随孤来看看。” 众人不明所以,尽管心中疑窦丛生,却还是纷纷跟了出去。 西厢房,西池院唯一一间保存还算完好的屋子,李承乾带着众人来到门口,对守卫吩咐道:“把门打开。” “诺。”守卫依言而行。 嘎吱……。 随着西厢房的门被打开,跟在李承乾身后的一众老家伙几乎是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房间里,小山一样的铜钱在初升的朝阳照射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两千贯钱堆在一起造成的视觉冲击绝对超过其本身,不是经常摆弄钱的人看到了,只会觉得这些钱比实际数量要多的多。 这怕不是有好几千贯吧? 有这些钱,别说是编纂一部书,就算是十部也没问题啊。 这只是看到如此多铜钱的第一想法,接着众老货不禁又开始想,这是不是皇帝准备重文抑武的开端,否则怎么可能为了一部书给太子拨下这么多钱。 人就是如此富有想像力,看到一只女人的手就会想到白皙的手臂,接着是美丽的胴体,再然后……不能往下写了,会404的。 陆德文刚开始看到堆积如山的铜钱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最初与孔颖达等人打赌的时候,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哪怕李承乾只准备了百十贯,这件事情他就算能交待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承乾竟然会准备了一屋子的钱。 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这些钱都是用来……” 李承乾点点头:“不错,这些钱都是编纂《大唐辞海》的经费。” 梦想照进现实,陆德明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殿下,这也太多了吧?” “多么?孤觉得不多。” 李承乾看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一边邀请陆德明等人同往弘文馆,一边说道:“做学问要实事求是,不能有丝毫马虎,我们既然要编纂《大唐辞海》,那就要让它成为大唐最权威的《辞典》,它要包罗万象,要把每一个字和词都收录进去。 所以,孤打算拿出两千贯做为奖励基金,面向整个大唐征集生僻字,这其中包括字本身以及其含义。 这是个水磨功夫,可能一次无法把所有的字、词以及释义收集齐全,所以《大唐辞海》成书之后,每隔五年都要重新修订一次。 而且,孤已经向父皇请过命了,以后馆文馆将与将作监联合,共同研发新的印刷术,这同样需要大笔的资金。 除此之外,孤决定,从今日开始,凡出书者,都会根据书籍内容的好坏给予奖励。 文以载道,我们不能让书籍的作者饿着肚子写书,他们是文化的传承者,刀剑铠甲武装我们的身体,而知识却可以武装我们的头脑。 所以,我们不能再继续亏欠他们了。” 这才叫真正的大手笔啊! 孔颖达、岑文本等人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亏他们之前还疑神疑鬼的以为李承乾是在故意想办法坑他们,现在看来,纯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殿下,老臣惭愧,昨日陆兄向我等提议编纂《大唐辞海》的时候,我等还曾经怀疑过……” “孔师。”李承乾拦住满面惭愧之色的孔颖达:“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您要是觉得心中有愧,不如多邀请些好友过来,共同参与《大唐辞海》的编纂工作。当然,如果您的好友想要出版书籍,也可以来找孤,奖励一定是最高的。” “这怎么行,出书不收钱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要奖励。” “是啊,殿下,若是这样,我等宁可不要好友过来。” “殿下仁厚,体恤天下读书人的心情我等可以理解,但奖励还是算了吧。” 李承乾:“……” 难道是我演的有点过了,适得其反? 这帮老家伙如果真不要钱,我还怎么做假帐?! 第十二章 钱到手了,但朕并不快乐 又是新的一天。 早朝。 帝国主义头子李世民陛下居高临下扫视群臣,总觉得气氛与昨天有些不同。 武将那边倒还是老样子,该睡觉的睡觉,该打盹的打盹,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人甚是无语。 再看文官,原本在朝堂上精神抖擞,眼神充满斗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文官们大部分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让向来沉着,自信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李世民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干咳一声:“自东汉以来,许多古籍历经数百年变迁,有的损毁,有的丢失,还有的经过数次修订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如今,朕欲由国库出资五千贯,弘文馆牵头,整合《尔雅》、《说文解字》两书,将这两部书合二为一,编纂更加权威的《大唐辞海》,众卿以为如何啊” “陛下圣明,臣等附议。” 附……附议? 看着下面一众文官‘我们就等着你这句话’的表情,李世民差点把腰闪断喽。 这帮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难道统统被人掉包了吗? 为了这笔钱,李世民可是准备了一天两宿,各种各样的理由想了一大堆,结果到头来,根本没用上。 这很不科学好吗。 李世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拧着眉毛想了半天,决定再试一次。 “嗯,众卿刚刚可能没听清楚,朕说的是五千贯,不是五百贯。” “臣等没有听错,臣等附议。” 李世民突然就有点后悔。 早知道五千贯出一本书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通过,应该提议拿一万贯出来修仁寿宫的。 鉴于文武官员全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早朝是开不下去了,李世民在如愿以偿拿到钱以后,直接宣布散朝。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以孔颖达、岑文本、闫氏兄弟等人为首的一伙官员大异往常的急急忙忙就往外走,每个人手里还都拿着一个小本子,出门的时候就连那些膀大腰圆的武将都没抢过他们。 如此耐人寻味的一幕落在李世民眼中,愈发显得诡异,缓缓踱步到长孙无忌身边,朝着离开的八九个人努了努嘴:“无忌,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老臣也不知道,不过,他们今天的举动着实有些反常。” 长孙无忌眯着眼睛,以他的经验来看,动用五千贯来编纂一部书绝对是乱命,放在以前于志宁、孔颖达、高士廉、这些人绝对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阻止。 但今天,这些人偏偏没有阻止。 事实上,这些人不仅仅是没有阻止,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好似巴不得这样似得。 李世民笑了,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跟上去,朕也很好奇,这几个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皇帝要去看那就跟着去呗。 兜兜转转,跟着孔颖达一伙人,李世民很快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弘文馆。 然后,他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弘文馆用来给李承乾授课的讲堂里面,本应作为老师的陆德明、孔颖达等老家伙好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坐在下面,人手一个小本子不断记录着什么。 前面,本应是学生的李承乾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小条,不断在一块黑色的板子上写着谁都不认识的鬼画符。 abcdefg……。 一边写,还一边讲解:“大家可以看到,这就是孤近一段时间总结出来的音标符号,通过一些简单的组合,就能很轻松的对文字进行注音。 而只要掌握了这个音标,即便是蒙童,也可以轻松的阅读诸如《大学》、《中庸》之类的书籍。 所以,这就要求我们在编纂《大唐辞海》的时候,不仅仅需要编写按照偏旁部首查字的检索目录,还要编写按照音标查字的检索目录,这样一来,只要知道一个字的读音,哪怕不会写,也可以做到轻松查询。” 对于用26个字母来充当音标,李承乾没有丝毫的羞愧,这个时代的婴国还在说凯尔特语,罗马人的拉丁语也只有二十三个字母,所以,26个字母的音标它就是哥们儿自己创造的,最多算是参考了拉丁语而已。 下面,一个半大老头举起手:“殿下,能举个例子吗,草民对这个不熟悉。” 是的,草民,不是老臣,也不是老夫。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魏先生,草民这样的自称有些过了,孤以为你现在赋闲在家,只是父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来安排。” 魏先生,也就是魏征落寞一笑:“殿下不必安慰魏某,魏某早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如今能受殿下的邀请来参与到编纂《大唐辞海》一书,已经心满意足,不再奢望其他。” 文化人的矫情。 李承乾耸耸肩膀,魏征是否会复起,什么时候复起,那是老头子的事情,跟他这个太子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掺和进去。 “好吧,既然魏先生问到了,那孤就给大家举个例子。” 岔开话题,李承乾回身在简易的黑板上写下一行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接着,又在每个字的上面,用拼音进行了标注。 “大家可以看看,这就是孤这段时间总结下来的标注方法,二十六个音标,按照不同的发音,整理出二十三个声母以及二十四个韵母,把不同的声母和韵母组合到一起,再配合抑扬顿挫四个声调,就可以给大部分的文字进行注音。” 刷刷刷……。 回答李承乾的是一片记录的声音。 讲堂外,伟大的皇帝陛下看着侃侃而谈的李承乾,整个人都是懵的。 里面那个是我儿子? 尽管老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人,却也知道音标的出现足以改变大唐未来的教育格局,从某种意义上讲,李承乾这小子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只要等到《大唐辞海》问世,这小子在文化圈的地位,必然要超过他这个当爹的。 这……就很离谱。 第十三章 李世民的‘镜子\’……没了 但,李世民见多识广不等于长孙无忌等人也同样如此。 看着讲堂里面诡异的一幕,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是谁! 我在那! 我看到了什么! 弘文馆他们不是没来过,可以前的弘文馆不是这样子的。 首先是那些看上去坐着就比较舒服的桌椅板凳,其次是前面奇怪的黑色板子和李承乾手里白色的东西。 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使得教学更加直观,与以前在沙盘上写字进行教学相比,明显高级了很多。 出去这些外在因素,从李承乾口中说出来的东西更是让人不明觉厉,音标、声母、韵母、声调,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明白,但,连在一起是什么东西?! 现在的娃都这么凶残了吗? 这是要把老一代往死里逼的节奏啊! 长孙无忌突然下定决心,今后不管李世民说什么,自己决不在东宫任职,哪怕是挂个闲职也不行。 他可不想跟里面那群家伙一样,坐在下面像蒙童刚刚开始学习识字一样的认真记录,尤其那个老师还是自己的外甥。 又看了一会儿,大概听懂了李承乾所讲的东西之后,李世民对还有些怀疑人生的长孙无忌等人招了招手:“走吧,没什么可听的了,回御书房议事吧。” 长孙无忌点点头,对李世民的话表示认可。 通俗来讲,他们的知识结构已经固定了,与其在这里听,不如抓紧时间商量一下今后的施政方针。 倒是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在离开弘文馆之后,想到李承乾对魏征说过的话,试探着对李世民说道:“陛下,魏征亦是颇有才干之人,就此下野是否有些可惜了。” 李世民笑笑,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可知,当年那魏征魏玄成曾经向隐太子谏言,要把朕远远的安排到其他地方去?” “这……”房、杜二人哑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你都当皇上了,应该既往不咎吧。 几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走着,临近御书房的时候,李世民很是随意的说道:“且先看看吧,机会合适给他安排个职位也未尝不可,但在此之前,朕要杀杀他的傲气。” 魏征身上有傲气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但既然李世民说他有,那他就一定有。 …… 傍晚,给陆德明、孔颖达等人普及了一天拼音知识的李承乾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西池院。 不过,那些老不死的在学会拼音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会很忙,至少中秋节之前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 这样一想,似乎李承乾还赚了。 “回来了,被那些老家伙的纠缠感觉很不愉快吧。” “父皇?” 回到自己的帐篷,李承乾就看到了坐在刚刚打磨好,还没来得及上清漆的摇椅上的李世民。 李老二优哉游哉的摇晃着椅子,拍拍摇椅的扶手:“你小子倒是会享受,这东西不错,回头给朕送一个过去。” “好的,明天一早儿臣就让人给您送过去。” 一把破椅子,李承乾还不至于心疼,反正又不用他来动手。 看了随后进来的云熙一眼,小姑娘识趣的沏茶去了,将帐篷里的空间留给李承乾父子。 “人手调教的还不错。”李世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话锋一转:“魏征的事情你怎么看,你觉得朕应该启用他?” 这怎么能用疑问句呢。 不起用魏征,著名的‘以人为镜’岂不是要胎死腹中,又或者……换一面? 不,不对。 李承乾突然想到了三国时期的杨修,不禁吓出一身的冷汗,差点被老头子和颜悦色的样子给骗了。 想到这里,李承乾立刻改口:“父皇,魏征当年可是太子洗(先)马,如果不是您老异军突起,隐太子登基之后,凭他的才能其地位绝不下于房、杜。” 李世民面带不屑:“所以,这就是朕必须启用他的理由?” “不,是儿臣看着他眼馋,想要把他弄进东宫。”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提拔他?东宫的署官,五品一下你完全可以直接任命。” “不一样的。” 李承乾摇摇头:“这样做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又行了的错觉,这很不好。 其次,恩出于上,您是大唐的最高权力者,亲自起复魏征会让他感念皇恩,更加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做事。 最后,您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别的不说,阅历方面肯定远超儿臣,儿臣知道的您肯定也知道,如果这样都不能让您启用魏征,那只能说明此人不值得相信。 在明知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儿臣又何必浪费时间,亲自去走一遭呢。” 什么叫‘别的不说,阅历方面肯定超过你’,合着朕除了阅历,其他方面都不如你一个毛孩子? 朕打折你的腿你信不信? 李世民恼火的同时,又很欣慰,儿子浪归浪,但至少知道跟他这个当老子的站在一条战线上,这让原本还在担心李承乾过于成熟,会不会早早生出叛逆之心的李老二很舒适。 只是,很不甘心呐。 按照李世民的计划,他还打算继续压制魏征一段时间,谁让他给李建成胡乱出主意,要不是李建成刚愎自用,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这会儿天下谁属还是未知数呢。 唉,儿女果然是前世的冤家啊! 看着面前一脸疲惫的儿子,李世民叹了口气,谁让自己的儿子想要这个人呢,暂时放过那老家伙好了。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那么,你觉得什么位置比较适合他。” 这就算是过关了呗? 很轻松吗。 谁说老头子很难搞定来着。 李承乾默默的想着,随口说道:“还是太子洗马吧,毕竟以前魏征就是干这个的,业务比较熟悉,而且,儿臣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出谋划策的人。” 轻飘飘一句话,原本会被李世民任命为谏议大夫的魏征,人生轨迹就这样发生了改变。 李老二的镜子就这样,被李承乾给搞没了。 第十四章 于志宁裂开了 魏府书房,于志宁、魏征俩半大老头相对而坐,魏夫人裴氏坐的远远的,与儿子魏书玉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但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俩老头的对话上面。 从弘文馆离开之后,于志宁就跟着魏征一起回家了。 做为老朋友,他觉得应该劝劝老魏,不要一根筋,跟皇帝陛下拧着来,这是不对的。 只是……。 “仲谧啊,今天太子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很不简单啊,如果你继续坚持太子性情狂悖这一观点,恕老夫不敢苟同。” 魏征没等于志宁开口,首先就给他上了一课。 概因前段时间早朝,于志宁在李承乾的手上吃了大亏,回来就跟魏征说,新任太子性情狂悖,顽劣不堪,需要好好调教云云。 但今天在弘文馆,魏征发现李承乾非但没有于志宁说的那样不堪,反而表现的很是得体,在经史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不说,说话也很好听,根本没有半点狂悖、顽劣的表现。 于志宁端着酒杯,就挺尴尬的,话题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老夫要是早知道太子路子这么野,肯定不会傻乎乎的跟杜正伦冲上去。 但,还是那句话,谁让于志宁是李世民给他儿子准备的磨刀石来着,如果现在就倒向太子一方,他的用处也就没有了。 一块没用的磨刀石结果会如何,不问可知。 摇摇头,把不相干的念头甩出去,于志宁诚恳的说道:“玄成,太子性情如何姑且不论,反倒是你,难道你真的要就此放弃,从今往后不再踏足官场?” 疯了把你。 再也不踏足官场以后吃什么,我儿子以后做什么,难道跟着我一起上街摆摊卖字去? 魏征提气酒壶,给于志宁重新把酒斟满,叹了口气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太子今天不是说了,陛下还在考虑是否要将我起复。” 老头子要起复了? 正在边上聊天的裴氏和魏书玉同时竖起耳朵,这是好事啊,早知道这样,刚刚就应该把窖藏的西域葡萄酿拿出来庆祝一下才对。 于志宁端起的酒杯与魏征碰了一下:“那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魏征把酒一口抽干,正向再拿酒壶把酒满上,结果发现裴氏不知什么时候做了过来,正提着酒壶给他和于志宁斟酒。 想到这段时间老妻没少跟着自己担惊受怕,索性由着她折腾,转头对于志宁说道:“三省六部,一台五寺九监,基本都安排满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一切听天由命吧,陛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看着丧丧的魏征,于志宁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酒也喝不下去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来御史台吧。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不甘心,你是谋臣,不是谏臣,但陛下身边的谋臣不少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就不说了,李靖、李绩,那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全才? 换一个角度来看,大唐眼下四海靖平,就算偶有叛乱,也都是些疥癣之疾,陛下身边不再需要谋士了。 反倒是忠耿直谏的臣子才是陛下所需要的,明正刑典,闻风奏事,一心辅佐陛下,不需要站队,难道不正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位置吗。” “是啊老爷,妾身觉得于大人所言甚是有理。” 裴氏被那个流血夜吓怕了,听说谏臣不需要站队,立刻投了赞成票。 魏征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必须承认于志宁说的对,李世民身边的谋士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继续走谋士这条路没有任何意义。 轻叹一声,魏征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太好了。” 于志宁高兴的把酒一口抽干,重重放回桌上:“明日我就去面见陛下,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陛下,早日将玄成起复。” 魏征一愣:“这个,不用那么着急吧?” “怎么能不急,太子今日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怕啊。” “怕?怕什么?” 魏征都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太子今天的表现不错啊,儒雅随和,学识过人,重要的是肯踏踏实实为天下读书人做实事,这不是挺好的么。 于志宁就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隐太子身边的第一谋士魏征魏玄成会蠢成这个样子,难道被玄武门一事吓傻了? “玄成啊,我这么跟你说吧,太子之智乃于某生平仅见,这般智慧若用在正途,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万一用在它途呢? 我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玄成,你这段时间赋闲在家,消息不甚灵通,你可知道,就在前几天,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曾经亲手做了一道糖醋鲤鱼送给陛下?” 魏征:“……” “是不是觉得很荒唐?” 于志宁愁容满面:“不仅如此,就在前天,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曾经在弘文馆外赋诗一首,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卧眠,秋高气爽冬又至,若想读书待明年,你听听,这是有为之君该做的事情么?” 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都有点后悔过早答应你了。 租太子之位,给皇帝送鲤鱼,在弘文馆作歪诗,这特么就是妥妥的纨绔啊! 我要是去做御史,岂不是隔三岔五就要弹劾这位太子一番。 以这位太子如此……不着调的做法,会不会打老夫的闷棍呢? 好在魏征并不是那种喜欢斤斤计较的性格,御史就御史吧,反正……。 “圣旨到,魏征接旨。”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传来,使得房间中的几人不由一愣。 这天都黑了,哪来的旨意? 难道是……。 裴氏第一个反应过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赋闲在家的魏征早已搬离的原本的府邸,现在住的不过是一间小小宅院,一间正方是老魏夫妻的卧房,两个厢房,一个归老魏的儿子魏书玉,一个被拿来做了老魏的书房。 小小的院落看上去很是落魄,但胜在距离近,出了书房没几步便是院子大门。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就那么站在门口,见到魏征等人出来,唰的抖开手里的圣旨,尖生念道:“圣上有旨,魏徵,昔在东宫,尽心所事,着官复原职,不日赴任,钦此。” 魏征:“……” 于志宁:“……” 什么意思? 到嘴的鸭……不是,到手的盟友就这样飞了? 第十五章 它们知道的太多了 这么说,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呗。 于志宁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他不是对付不了一个毛孩子,毕竟老于吃的盐比李承乾吃的米都多。 上次的失败不过是大意轻敌,在认识到太子远比想象中的还要优秀之后,老于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愈发期待接下来的挑战。 一如他对魏征说的,越是优秀的人,越要高标准,严要求,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放任自流是对整个大唐的不负责任。 同病相怜,魏征的情况也比于志宁好不了多少。 送走了传旨的小太监和老友之后,回到书房的魏征盯着墙角发呆,神情木然。 裴氏见他如此,给儿子魏书玉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沏茶,自己则坐到魏征的身边:“老爷,你能官复原职这是好事啊,为何愁眉不展呢。” 魏征缓缓摇头:“老夫想不通啊。” “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为何陛下会继续安排我做太子洗马。” 老魏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当初在李建成身边的时候,他可是建议过把李世民远远调开的,那个时候如果李建成听了他的建议,也就不会有玄武门前的杀身之祸。 如今,虽然说事过境迁了,但魏征相信李世民一定知道当年的事情。 相比于魏征的纠结,裴氏倒是看的明白:“那会不会是因为太子?老爷你刚刚不是说太子说陛下要起复你么?” 魏征脑海中浮现出李承乾的模样,摇头否定了裴氏的想法:“这不可能,太子纵然天资聪颖,却也终究是个孩子,这等大事岂是他能参与决定的。” 被他这样一说,裴氏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了。 喜欢发愁就发愁吧,反正再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坏,皇帝如果真想搞魏家,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 辗转反侧的一晚终于过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夜未睡的魏征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在裴氏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想不通归想不通,但一想到又可以重操旧业,老魏就激动的不能自己。 又可以上班了,又可以为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了,好开心。 重新换上搁置两月有余的官服,走出大门的那一刻,魏征听到身后魏书玉的声音:“娘,爹爹官复原职了,咱们等下要不要切一刀肉回来庆祝一下,孩儿已经半个月没见过荤腥了。” 魏征:“……” 好吧,如果有家财万贯,鬼才喜欢上班呢。 …… 东宫,西池院。 因为禁足的关系,李承乾无聊的坐在池塘边看着满坑满谷的锦鲤发呆,脑子里琢磨啥时候把那个该死的报晓鼓给烧了。 这东西太反人类。 五更三点,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四点二十就开始敲,哐哐哐,别管你有多大的觉,只要那鼓翘起来,不把你震醒绝对不会罢休。 特么老子是来大唐当皇帝享福的啊,四点二十起床,逗我呢。 “殿下,太子洗马魏征求见。” 侍女云熙,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女官云熙来到李承乾的身后,知道他有起床气,说话的声音很轻。 “魏征来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李承乾郁闷的往池子里撒了一把鱼食,池塘里的鱼立刻像炸了锅一样开始疯狂抢夺。 云熙犹豫片刻:“那……婢子让他先回去?” 李承乾原本是不准备见魏征的,但想了想还是对云熙说道:“算了,你让他进来吧,正好孤也有事情要跟他聊聊。” 片刻之后,魏征进来了,一本正经的上前见礼,并没有因为李承乾年纪小就看轻他。 这很好,说明老魏很识时务。 李承乾将手里的鱼食全都撒出去,然后在池子边上把手洗干净,接过云熙递来的帕子把手上的水擦干:“看懂了没有?” 看懂什么? 魏征疑惑的摇摇头。 李承乾将帕子重新递给云熙,耐心解释道:“把放进水里的手拿出来,空出的位置立刻就会被重新填满。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其实都是这样,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替代的,魏老觉得呢?” 我觉得你就是在敲打我。 魏征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于志宁,心中升起一股叫做怜悯的情绪。 给这样一位太子当磨刀石,老于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但,怜悯归怜悯,老魏还没蠢到与李承乾顶牛的程度,换句话说,他现在还不是谏臣,没必要去触某些人的霉头。 “殿下说的是,臣亦有同感。” “魏老明白就好。” 李承乾笑笑,招呼人搬来椅子,示意魏征坐下。 没错,他就是在找理由敲打魏征。 只要魏征敢说半个不字。 他就敢把他发配到岭南去给土人开智。 别说什么忠言逆耳这些屁话,也别说什么都是为了大唐的未来。 若说为了大唐,李承乾敢保证,在这个时代没人比他更清楚大唐未来的道路应该怎么走。 好在魏征并不如史书中记载的那样‘耿直’,从善如流的坐了,哪怕是被一个比他儿子年龄还小的人借机敲打了一番,也没有在脸上露出丝毫的不悦。 这就很好。 李承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如果孤没记错,魏老应该是醉心于纵横之说吧,早年曾辅佐过李密,而后又在窦建德身边做过几年,再然后便在隐太子身边做了太子洗马。”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李承乾知道并不奇怪。 魏征点点头:“殿下博闻强记,阅历广博,老臣佩服。” 李承乾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不过,魏老虽谋略过人,却没有识人之明,李密心胸狭隘,善妒多疑;窦建德胸无大志,偏信谗言;隐太子懦弱无能,刚愎自用。魏老,孤说的可对?” 对不对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魏征沉默片刻:“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非也。” 李承乾打断魏征:“所谓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潜,以人为镜,可明得失,孤虽不才,却也能从他们三人身上汲取教训,让自己以后少走些弯路。” 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 李承乾并不觉得把老头子的话拿来用用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他又没说是自己说的。 但,魏征不这么想啊。 李承乾一席话,顿时让他惊为天人,当即起身:“殿下英明,老臣不及也。” “魏老这是做什么,坐,坐下说。” 李承乾好言安抚,待魏征重新坐下,这才缓缓说道:“其实孤本不欲你现在就来东宫任职,毕竟马上就是中秋,等过了节再上任也不迟。 但谁让东宫现在事务繁忙呢,孤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没办法,只能先委屈一下魏老。” “这是臣应尽的本份,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魏征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好似千里马遇到伯乐。 终于守得天开见明月了,终于有人认可老夫的才华了。 李承乾很是满意魏征的态度,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魏老就先负责书籍编纂、刊印的事情吧,一应钱款帐目都在那边的厢房里面,魏老可以自行支取。 不过,有件事情孤要提前声明,能用在这方面的钱款只有两千贯,魏老用钱的时候悠着点,别花冒了。 还有,等会儿魏老先安排人把这池塘里的鱼清理一下。” 克扣钱款这种事情不管是李密还是李建成,谁都没少干,魏征早已经见惯不怪。 但把鱼清理掉是什么鬼?这是我一个太子洗马应该做的事情吗? “殿下,老臣能问一下,为什么要把鱼清理掉吗?” 李承乾顿了顿,眯着眼睛道:“因为,它们知道的太多了。” 魏征:“……” 第十六章 八月十五中秋夜 这个太子,果然与众不同。 有点肆无忌惮的意思。 好在此时的老魏还坚守着自己的底线,老夫是谋士来着,哪怕雇主的要求再怎么不合理,只要发工资,那就必须尽心尽力去完成。 至于威胁。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李承乾连句威胁的话语都没有,老魏反而会觉得不怎么踏实。 …… 转天,八月十五,中秋。 作为李老二登基以后的第一个中秋节,皇帝陛下决定,去太极宫那边跟老爷子一起过,以慰老人家思念儿女之情。 李承乾早在两天前就接到了老李的口谕,早早收拾停当,天一擦黑便带着魏征和侍女云熙去了太极宫。 原本他是不想带魏征的,怕老爷子睹物思人,心里难过。 但后来一想,身边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索性老魏就老魏吧,正好也给他撑撑腰,带他在宫里混个脸熟。 一行三人自东宫出来,绕了个圈子自承天门进入太极宫,兜兜转转来到后面的两仪殿,远远便听到阵阵鼓乐之声。 所谓的家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了。 两仪殿前面的空地上,李渊提着洒壶歪歪斜斜的坐在主位,下首分别是李老二夫妻,两人边上坐着小胖子李泰和只有七岁的李丽质,再下面依次坐着李元景、李元昌、李元方、李元礼这些嫔妃之子。 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几个宗室亲戚以及李渊、李老二比较看重的人,像李道宗、李孝恭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柴绍,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 人挺多的,杯来盏去,挺热闹。 李承乾在外面偷偷向里面看了一眼,给魏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去找位置,自己则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躲在传菜的宫女中间,打算浑水摸鱼趁乱跑去属于他的位置。 结果,事与愿违,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被眼神贼好使的李渊瞅见了:“兀那小子,你想躲到哪里去,还不给朕滚过来。” 得,被抓包了。 在李老二夫妻刀子般的目光中,李承乾臊眉耷眼来到中间的空地上:“孙儿承乾,给皇爷爷请安,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滚蛋,朕又不是今天过生日,屁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李渊自从不当皇帝以后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笑骂由心,劈头盖脸骂了李承乾一顿,随后看看沉默不语的李老二,话锋突然一转。 “罢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朕也不欲则你太甚,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弘文馆曾即兴赋诗一首,想必是有些这方面的天赋,索性就给你一个机会,以月为题赋诗一首。 作的好了,朕自然是大大的有赏,若是作的不好,你父不是前段时间罚你禁足一月么,朕再给你加点时间,就一年吧。”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变色。 李承乾在弘文馆外胡编乱造的那叫诗么,明明就是狗屁不通好不好。 李渊如此说,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拿李承乾来发泄对儿子的不满来着。 众人神情各异,李元景、李元昌等皇二代自然是喜闻乐见,难得看他们二哥吃一次瘪,老头子英武。 长孙皇后心中愤懑,儿子不过是来的稍微晚了些,凭什么受到这样的诘难,老爷子心里有火也不能朝一个孩子发啊。 但李世民却在边上轻轻点了她一下,微微对她摇头,同时鹰隼般的目光掠过下方众人。 这一眼,只看的受邀前来的官员们心惊不已,鉴于李老二的狠辣,纷纷下定决心,只要李承乾不骂人,哪怕弄出首诗打油诗,也要拍手叫好。 众人心思不一,面色各异,唯一面不改色的只有李承乾。 诗不诗的对他来说真的无所谓,唐诗宋词那么多,随便挑一首出来就足以应付眼下的场面。 但,还是那句话,老子不是来大唐当小受的。 心念电转,李承乾好似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说道:“皇爷爷这是打算借机赏赐孙儿呢,正好孙儿入宫的时候看好了昭德殿外的那一片棉田,不如皇爷爷就将那片棉田赏给孙儿如何?” 棉田? 李渊想了片刻,若有所悟:“你是说昭德殿外面种的那片白叠子?” 一个连白叠子都不认识的小屁孩,连朕是在夸你还是在损你都听不出来,还有脸来朕这里讨赏。 真是白瞎这太子之位了,我皇室里面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废物。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至少这把稳了,且看这小子出丑之后,回去怎么被李老二收拾,到时候朕一定亲自过去看看那父慈子孝的一幕。 想到这里,李渊哈哈大笑:“哈哈哈,只要你的诗能让朕满意,那些白叠子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好了,现在去准备准备吧,留给你的时间可不怎么多,宴会结束之前,朕可以是要听的。” 如果让李承乾真的作一首诗,别说一场宴会的时间,就算一年也未必做的出来。 但,李承乾表示,不怕,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皇爷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孙儿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您等着不是。”李承乾说话间来到刚刚坐到房玄龄身边的魏征面前,将他面前的酒拿了起来。 怎么个情况? 魏征有些不明所以。 拿眼去看房玄龄,那意思很明显,你是秦王府出来的,跟太子应该很熟悉,能不能跟我讲讲,这位小爷要做什么。 房玄龄则是一脸懵逼,太子这是要疯啊! 真以为自己是第二个曹植曹子键不成? 当年曹植曹子健七步成诗之所以被传成一段佳话,就是因为这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你李承乾何德何能,敢与曹植相比。 想劝。 但。 晚了。 李渊本就是人来疯的性子,见李承乾口出狂言,当即大笑:“哈哈哈……,好胆色。既然如此,朕就听听,你的诗,朕要看看朕的孙儿到底是否比得上当年那曹植曹子健。” 李承乾面带微笑,手提装满葡萄酿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向前迈出一步,郎声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好诗!”李渊拍案而起:“但是……无月。” 李承乾微微一笑,又迈出一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众人哑然,鼓乐皆止。 全诗如何且不论,仅前两句,足以秒杀在场大部分人。 但李承乾似乎并不打算停下来,又迈出第三步:“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接着是第四步:“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第五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第六:“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七:“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所以,真就是一步一句,七步成诗呗?! 第十七章 李老二喝大了 诗仙的诗,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可以说这诗有些悲,但却不能说它不好。 只是……,回味过来的李渊有些郁闷。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这小混蛋是不是在内涵老子? 李承乾脚步不停,回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云熙早已等在那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在他脸上,就跟发了花痴差不多。 长孙皇后心情大起大落,逮着过来的李承乾就是一顿数落:“小小年纪喝什么酒,还不敢紧放下。” 李承乾无语的看着被老娘劈手拿过去的葡萄酿:“母后,这葡萄酿就跟果汁似的,根本喝不醉人的。” “那也不能喝,小小年纪就天天抱着酒壶,长大了还得了?!”长孙皇后说着瞟了李老二一眼。 看我干什么,不是我让的! 李世民很是无辜,要不是看在李承乾还算给自己长脸的份上,早一巴掌抽过去了。 宴会继续,有了李承乾的《月下独酌》助兴,众人玩的很嗨,就连差点被怼到自闭的老李渊后来也都放开了,拉着裴寂、陈叔达行起酒令。 李老二不用说,早就跟长孙无忌、柴绍等的喝的放浪形骸,那场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由此可见,长孙皇后看李老二那一眼并非无的放矢。 李承乾抱着一大碗的鲜奶,百无聊赖的喝着,明明与众老货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碍于身份却不能离开,早知道就应该在池院那边装病才是。 无独有偶,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小萝莉李丽质,小丫头连个年龄相仿的玩伴都没有,只能不时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去看三哥李泰。 奈何,李泰小大人一样正襟危坐,看都不看她一眼。 造孽啊! 李承乾摇摇头,回身对云熙吩咐了几句,然后对可怜巴巴的李丽质招了招手。 长孙皇后看到他的举动,低头对正在向自己征求意见的女儿点点头:“去吧。” 这帮老家伙开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喝到后半夜,眼下时间还早,总不能让女儿一直傻乎乎的坐在这里。 李丽质得了母亲的许可,悄悄起身挪到李承乾的身边,弱弱的叫了声:“太子哥哥!” 虽然都是李世民的儿女,但李承乾因为年龄最大,地位超然,在一众弟妹中基本很少会露面,李丽质与他生疏倒也情有可原。 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发展,李承乾到死都不会跟这些弟弟妹妹们有太多的交集,嗯,李泰除外,那小子想当皇帝来着。 在李丽质的鼻子尖上捏了一下,李承乾歪了歪头:“先坐吧,一会儿哥哥弄好东西给你吃。” 李丽质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好奇:“是什么东西?” “先等等吧,我让云熙去拿东西了。” 说话的功夫,云熙已经带着几个太监走了回来,带着一只大大的铜盆,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口袋。 因为现场太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李承乾索性也不去管其他人,让那几个太监把铜盆放下,然后在里面倒进清水,接着又拿了几个空着的酒樽放了进去。 青铜的酒樽就这样漂浮在水面上,李丽质不禁感到好奇:“太子哥哥,为什么这些酒樽不会沉下去?” 李承乾宠溺的看着李丽质:“这是因为浮力的关系,现在你还小,等长大了哥教你。” 边上,长孙皇后虽然把李丽质安排给李承乾了,可终究有些不放心,此时见他们兄妹二人玩的开心,索性也就不再去管。 另一边,李承乾在几个酒樽里面分别倒进牛奶,又从太监拿来的袋子里面找出糖霜加入进去,最后又从大一些的袋子里抓出大把的硝石投入水中。 硝石入水,立刻产生反应,大量的热量被吸收,很快酒樽里的牛奶上就浮起一层薄冰。 神奇的一幕不仅仅是李丽质看傻了眼,就连围在边上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也不禁瞠目结舌。 仙术?妖法? 我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回头该不会被灭口吧? 李承乾对些倒是满不在乎,最简单的化学反应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被人学去了也无所谓。 拿起放在一边的汤勺,李承乾不断在一杯杯牛奶里慢慢搅动。 很快,几杯牛奶沙冰就被弄了出来,找几颗果脯在上面点缀一下,李承乾将其中的一杯递给有些傻眼的李丽质:“给,试试看。” “这个可以吃吗?”李丽质小心的接过,轻声问道。 “当然,这叫牛奶沙冰,做法他们几个刚刚都看到了,回头让她们做给你吃。”李承乾指着身后几个负责伺候的宫女,笑着对李丽质说道:“不过,这东西有点凉,一次不能多吃,知道吗?” 李丽质忙不迭的点点头,接着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在牛奶沙冰上舔了一下。 冰淇淋这东西,即便在后世那也能够征服无数女人的甜品,放在大唐,哪怕不是完全版的,搞定一个小丫头也不是太大问题。 果然,只尝了一口,李丽质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把杯子往怀里一抱,站起来蹬蹬蹬跑到长孙皇后身边,语气中满是骄傲:“母后,这是太子哥哥亲手做的牛奶沙冰,您试试,可好吃了。” 是的,自从品尝过牛奶沙冰的味道之后,李丽质单纯的心思里,李承乾大哥的形象被无限拔高。 那一声太子哥哥叫的,就连正在与柴绍拼酒的李老二都跟着吃味不已。 这臭小子今天的表现似乎太抢眼了些,竟然连老子的光辉都快要被他给遮住了。 李老二喝的有点高,被女儿的声音所吸引,瞥见那带着丝丝寒气的牛奶沙冰,二话不说直接抄了过去,挖了大大的一口塞进口中。 甜丝丝,滑腻腻,冰冰凉凉的口感让几乎被酒精麻醉的舌头瞬间舒服了许多。 李老二三两下将牛奶沙冰吃完,酒樽一丢:“这东西不错,再做些送来。” 长孙皇后:“……” 李丽质:“……” 李承乾:“……” 第十八章 合理利用资源 眼瞅着李丽质瘪着小嘴,大大的眼睛里开始有水雾浮现,李承乾无可奈何的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重新递了一份牛奶沙冰给她:“拿着,咱偷偷的吃,谁也不给。” 李丽质一副犹豫的样子,回身看看长孙皇后,又看看手里的牛奶沙冰,嗫嚅道:“可是,母后还没有。” “没事,你没看她们正在做呢。” 李承乾在李丽质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指指几个忙的脚不沾地的宫女:“等她们做好了,你再给母后送去也一样。” 年幼的长乐眨眨眼睛,认真考虑着这个提议,最终小丫头没有抵抗住冰饮的诱惑,送给李承乾一个大大的笑脸,抱着酒樽大口吃了起来。 造孽呦,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乐公主,吃个简易版的冰淇淋都乐成这样,亏得李老二还有脸在那边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李承乾就想不明白,李老二的马头明明已经被敌人砍掉了,还怎么骑着马追赶王世充数十里,如此明显的漏洞,长孙无忌、房玄龄之流没有一个人听出来不说,反而还在不断称颂陛下威武。 由此可见,这些历史名臣求生欲还是满强的。 踹了几个磨磨蹭蹭半天都没有把新的牛奶沙冰做好的太监一脚,并且警告他们再不加快速度就杀全家之后,李承乾让云熙带上其余的简易版冰淇淋,凑到了李渊的跟前。 原本他是打做的牛奶沙冰数量正好与在场的女人数量相等,长孙皇后、李丽质,以及李渊的几个妃子都有份。 但谁让李老二下手太快呢,连长孙皇后的吃不到的东西,李渊那几个妃子哪来那么大脸接着。 “皇爷爷,还生孙儿的气呢?”一盏冰饮递到老李渊面前,李承乾厚颜无耻的笑着。 “跟你这混帐小子生气?朕要是就那么点气量,早气死了。” 李渊瞥了一眼牛奶沙冰,毫不客气拿过来就吃,可能是味道着实不错,一盏吃完又拿起另外盏。 心中打定主意,不管李承乾说什么,自己统统不答定。 小兔崽子,竟然敢写诗嘲讽老子孤家寡人,跟他爹一样不是好东西。 但……。 李渊很快就发现自己失算了。 李承乾打从坐下开始,就在那一杯一杯的喝着用冰镇过的葡萄酿。 这可是西域贡品啊,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这小子倒好,跟特么喝凉水似的,一会儿的功夫,大半壶就被他给喝没了。 更过份的是,这货竟然还有脸催促宫人再去拿几壶过来。 想到之前长孙皇后禁止他喝酒的一幕,老李渊顿时大呼上当,一个大脖溜子抽过去:“小兔崽子,敢情你过来是骗朕酒喝的。” 李承乾早就防备着他这一招呢,脖子一缩躲了过去:“皇爷爷,您别那么小气嘛,一壶酒又没多少,再说孙儿也不白喝您的,等过段时间,送您一套从没见过的好东西,用来打发时间如何?” “玩的?” 见李承乾点头,李渊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脸上每一个皱纹里面都写满了不屑二字:“小兔崽子,才当了几天的太子就狂成这副模样,莫非你以为朕跟你一样,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多大的天?” 嘿,这老头儿! 李承乾一阵气闷。 不过,他也知道李渊说的是实话。 人家跟杨广是姨表兄弟来着,少年时吃喝嫖赌那都是常事,只要是这个世界上有的,就没有老李渊没玩儿过的。 但如果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呢? 李承乾很快从忧伤中振作起来,夺过宫人刚刚拿来的酒,给老李渊满上一杯:“皇爷爷,既然您这么说,那不如跟孙儿再打个赌,假如我真的拿出您老从未见过的玩意儿,你就输给孙儿一个条件,怎么样?” 李渊也不跟他客气,抓过酒一口抽干:“你小子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现如今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的你是第一个。不过呢,朕今日心情不错,准了。” 这老头上辈子跟蛤蟆有仇? 又或者老子是蛤蟆成精? 李渊、李承乾爷孙俩聊的甚是投机,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不禁生出太上皇与陛下和解的想法。 这是好事儿,最起码那些别有用心,打算借玄武门之事攻讦李二的人会大失所望。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除了那几个负责做冰饮的太监被累瘫了以外,其余人等都是尽兴而归。 …… 次日,上午。 李承乾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照在身上暧暧的,直让人恨不能一直这样躺下去。 “大哥,那个什么牛奶沙冰还有没有,快给我弄上七、八盏来吃吃,昨天光看着父皇招待那群老货了,一口都没吃到,可馋死我了。” 昨天晚上当了大半个晚上的工具人,今天刚下学,李泰风风火火冲进了李承乾的院人未到,声先至。 原本昏昏欲睡的李承乾郁闷的把盖在脸上的书拿开,搞不懂为什么李泰会这么精神。 昨天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后半夜了,大清早又被那该死的报晓鼓搅合的不得安宁,正准备睡个回笼觉,结果……李泰来了。 抬头看看天色,李承乾没好气的说道:“青雀,如果我没看错时辰,你现在应该在进学才对吧?” 李泰一屁股坐到侍女搬来的椅子上,舒服的嘘了口气,然后挑着眉说道:“还进什么学,先生都给父皇召御书房议事去了。” 李承乾相信李泰不会在这方面说谎,更何况,李小四跟他不一样,人家很爱读书的,逃课这种事情从来不做。 可李承乾想不通,李世民又不是疯了,没事儿找几个冬烘先生议事做什么? 当然,李承乾没有看不起读书人的意思,主要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大部分脑子都是坏的,许多说法你根本就搞不懂到底是科学还是迷信。 比如,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琴瑟相和,那天下间所有的夫妻就不会吵架。 再比如,皇帝如果有错,老天就会降下灾难。 你说他们牵强附会吧,他们就会找出一大堆的道理来反驳你,直到把你说的哑口无言。 所以,老头子如果不是疯了,肯定不会找这些人议事。 第十九章 该来的总会来 云熙很快就把沙冰弄好了,反正这东西也没什么难度,关键就是个搅合。 不过昨天晚上牛奶已经消耗一空,今天要做只能用羊奶,味道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区别。 但李泰听后表示,这点区别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有的吃。 李承乾怀疑,这货之所以胖,很可能跟上食有很大关系。 “大哥,你说,父皇找我们的那个先生到底能有什么事?” 不大会儿的功夫,沙冰做好了,李泰抱着几乎跟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容器,吃的不亦乐乎,顺便还不忘跟李承乾打听老头子的事情。 对于这个大哥,李泰以前的尊重多少有些流于表面。 大家都是儿子,你不过比我早出生一年多,凭啥我就要比你矮一头。 但自从昨天晚上李承乾凭一己力压群芳(这词用的没错吧),搞的整场宴会竟无一人再敢言诗,其在李泰心中的印象就变了。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我大哥老牛b了。 出于这样的印象,李泰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向大哥请教,不懂就问,这没什么可耻的。 看着面前贪吃的小胖子,李承乾随口敷衍:“你们那个先生应该是出身礼部,估计是有番邦前来朝贡什么的,所以才会被父皇招去议事。” 李泰倒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些,哦了一声便不再问。 对于李泰这个弟弟,李承乾倒是没什么恶感,毕竟大唐的规矩在那摆着,立长立嫡,只要他不死,这小胖子就始终是个弟弟。 更何况,凭小胖子的傲娇性格,就算老子真死了,皇位也照样轮不着他。 出于这样的心里,李承乾向着一副我有心情,你快来问我的李泰,笑问:“你这家伙从来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李泰心思被看破,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里的吃食:“大哥,那个,你能教我作诗吗?” 李承乾:“……” 这不是难为人么。 你让我背诗还行,作诗……还教你? 李承乾的第一个你念头就是让李泰思想有多远就滚多远,但很快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不就是作诗么,老子不会教难道还不会忽悠? 见李承乾半天没开口,李泰有些失望:“怎么?不行么?” “哦,没有。” 李承乾起身溜达了两圈,对着李泰严肃的说道:“其实做诗是很简单的,首先要言简意赅,用最简单的词汇来表达你要形容的事物,其次是对仗工整。 如何用简单的词汇来表达形容的事物,这个我教不了,这跟你的学识与见识、认知有关。 但在对仗工整方面,我这里有一套口诀,你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给你。” 李泰惊喜交加:“真的?” 李承乾微微一点头:“真的。” 上辈子,李承乾在某个时间段突然对对对子产生了浓烈的兴趣,抓着《笠翁对韵》好一通背之后发现,这个其实就是唬人用的,对对子主要还是看天赋。 没那个天赋,就是把一副对联里面所有的字都给你,你都拼不出来。 但往日里没有半点用处的《笠翁对韵》今天却派上了用场,在李小四渴望的目光中,李承乾直接把《笠翁对韵》的第一篇给他背了一遍。 没有没用的知识,只有没用的人。 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目送李小四欢天喜地的离开,李承乾觉得整个精神世界都得到了升华。 唉,看来自己这好为人师的臭毛病是改不了。 “殿下,不知这《笠翁对韵》是何人所作?为何老臣对此一无所知?” 李承乾正沉浸在教书育人的快乐之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回头去看才发现是魏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的身边。 “魏老什么时候来的?” “殿下赎罪,老臣来时殿下正在与卫王殿下探讨诗词,老臣一不小心听的入了神,望殿下不要见怪。” 魏征一脸的诚惶诚恐,他这辈子读的书也不少,可《笠翁对韵》他着实是第一次听说,初时不以为意,听听着听着就不知不觉入了迷,直到李泰离开方才醒悟,自己该不会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吧? 皇室不比普能人,往往都会有些秘传什么的,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李承乾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写出那么好的诗。 与担心自己被灭口的魏征相比,李承乾则是担心自己的戳穿,打了个哈哈:“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这《笠翁对韵》是我听一个老道士讲的,当时觉得好玩就记了下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今日正好青雀说他对诗词一道颇有兴趣,索性就背给他听听。” 听说是道士传出来的,魏征忐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暗自琢磨长安那些有名的道士是谁有这般才华,能写出这般浅显易懂的书。 李承乾哪敢给魏征多想的时间,很快便岔开话题问道:“魏老,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有……”魏征脸色刷的就变了,一拍大腿:“坏了,陛下召见。” 李承乾愣了一下:“什么?” 魏征却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拉着他就往外跑:“刚刚陛下派人传旨,要殿下与臣一同去丽正殿议事,坏了,坏了,刚刚只顾着听书,却把这等大事给忘到脑后。” 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忘? 老魏你果然作的一手好死。 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手抓住魏征,闷头就跑。 可怜老魏四十多岁的人了,本来常年不运动身体就不好,再加上这么一跑,等到了丽正殿,连肺都差点喘出来。 这要是放在以前,正在议事的老家伙们再如何也要问上一两句。 但今日却没有,一个两个面色阴沉,好像是有人抱着他们家孩子跳井了似的。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靖、柴绍,李道宗、李孝恭、侯君集、萧瑀……,文臣武将十多个人将御书房挤的满满当当。 一看这架势,李承乾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突厥人终究还是要南下了么? 第二十章 这个我真不懂 李世民没了往日的洒脱,见李承乾与魏征来了,指着萧瑀身边的位置:“魏卿这边坐吧。” 魏征从善如流的自己过去做了,李承乾倒是想要问问自己坐哪,考虑到老头子应该正在火大,臊眉耷眼的出溜到李世民的身后。 这人呐,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心里要有b数。 电视剧里看来那一点似是而非的冷兵器作战知识,不说是不是导演组编的,就算不是,也没法跟这帮在战场上打滚杀人如麻的杀坯相比。 所谓露丑不如藏拙,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李承乾向来都是躲得远远的。 原本还在担心李承乾会不会乱说话的李世民见他如此知趣,心下稍安,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今日早间,有边关书信来报,突厥遣使执失思力前来长安,恭贺朕初登大宝,还有四日便会抵达长安。” 众人沉默,在座的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个比一个清楚。 要说有人糊涂,那就只有魏征。 不过魏征又不是傻子,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大场面肯定不是因为突厥使者就是了。 果然,李世民等了片刻,再次开口:“颉利匹夫这是欺我大唐无人啊,明修贱道暗度陈仓,表面上遣使来贺,实际上,突厥拔野古部数万骑兵正在兵进乌城,若不是程知节、屈突通率领大军将其阻拦,只怕已经进入关中。” 只有几万人吗? 是不是太少了些,书上不是说二十万么? 李承乾微微蹙眉,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大唐的军队就算再废物,也不可能连几万骑兵都拦不住。 就算真的拦不住,凭借几万骑兵颉利也不可能把李世民给逼的签定城下之盟。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还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李承乾想了半天,陡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乌城在什么地方,是南是北,是东是西,距离泾州有多远,完全就是一问三不知。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先知先觉又能如何,总不能直接告诉老李,颉利会在二十日攻下泾州,然后攻武威什么的吧。 万一老李追问你怎么知道的,要怎么解释? 这根本行不通啊。 李承乾在那跟自己较劲,群臣则是义愤填膺,几万人就敢南下,拿豆包不当干粮还是怎么着,或者就像陛下说的那样,欺我大唐无人乎? 柴绍越说越激动,索性直接起身请命:“陛下,臣愿带兵北上,势将颉利暂于马下。” “臣亦愿往,不把颉利匹夫碎尸万断,难消臣心头之恨。” “臣请命……” 一群见了打仗恨不能把脑袋削尖了往上冲的杀坯,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没别的了。 李世民脸都是黑的,偏偏又不好打击这帮家伙的积极性,无奈转头瞥了一眼身后还在跟自己较劲的李承乾:“太子,此事你如何看?” 一个小毛孩子,能有啥看法? 柴绍,李道宗、候君集甚至包括李靖在内,全都以为皇帝把太子叫来是想让他长长见识,毕竟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不能连怎么打仗都不知道。 可直接问太子突厥南下应该如何处置是不是有些过了,锻炼太子也不能揠苗助长吧。 李道宗作为昨天晚上宴会的参与者,同情的看着讷讷无言的李承乾,婉转的说道:“陛下,太子年幼,虽然在诗词方面有些天赋,但突厥南下干系重大,还是不要太过为难他了吧?” 侯君集大咧咧的在边上补充:“是啊陛下,就太子这身板,估计连重一点的刀都拿不起来,您让他拿主意,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李靖倒是没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同样不怎么看好李承乾。 中秋宴上李承乾那首《月下独酌》作的确实是好,许多老文化人都被比下去了,可是没理由天下所有好事都是你老李家的吧。 哦,皇位你们老李家得了,神童你们老李家出了,咋滴,现在还想当军事天才? 拜托,给别人留条活路好不好。 一群杀坯,都在战场上把脑子打坏了吧。 冷眼旁观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作为‘鲤鱼事件’的亲历者,很清楚李承乾是个什么吊样。 姑且不论早在数日之前,这小子就预见了这次的突厥南下,就说他那杠精的性格,啧啧,这帮老灯等会估计要倒霉了。 只是,李承乾这次出奇的老实,对长孙无忌等人期待的目光视而不见,直到被李老二催的急了,这才有些为难的说道:“父皇,儿臣对怎么行军打仗真是一窍不通,您就别为难儿臣了。” 可能是觉得李承乾就这么认怂有些丢人,李世民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这么说,就算说错了,也没人会笑话你。” 李承乾眨眨眼睛,更为难了。 这事错不错的问题吗? 大唐的战争兵器除了横刀、陌刀,外加八牛弩,投石机,其他的哥们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你让我出主意,我倒是想出,可没这个本事啊。 “父皇,您就饶了儿臣吧,那可都是人命啊,万一儿臣的意见误导了您和诸位叔伯,这个罪过儿臣如何担当得起。” 李世民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李承乾。 想多了吧你! 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要是忽悠程咬金、尉迟敬德大字不识一筐的土鳖或许可以。 但误导朕……,是谁给你的勇气如此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 眼瞅着父子俩相持不下,柴绍不得不打起圆场:“陛下,太子既然不擅兵甲之事,不如这次就先算了吧。” 李承乾也连忙点头补充:“就是就是,不会打仗就是不会打仗,父皇您就是逼死我,那该不会还是不会啊。” 李承乾的抗拒落在众武将眼中,好感大增。 这帮子杀坯一辈子戎马倥偬,他们不怕强大的敌人,就怕皇帝什么都不懂,还偏要瞎指挥。 所以。 这个太子似乎很不错的样子,虽然平时有些顽劣,但在大事上面,的确不含糊,挺好。 只是。 “好吧,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原本朕打算如果你答的好,就撤了你的禁足令,准你自由出宫,现在看来,是朕想多了。” 李承乾:“……” 第二十一章 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父皇,那您要是这么说,我还是有点想法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几天一直被禁足,李承乾已经快要被憋疯了,听说机有会出去,态度立刻就转了一百八十度。 李世民无所谓的摆摆手:“还是算了吧,你又不会打仗。” 李承乾笑着:“儿臣是不会打仗,但儿臣可以学啊,正好今天诸位叔伯都在,正好借此机会好好请教一番。” 李世民乜着眼睛:“是么?不为难?” 李承乾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肯定不为难啊。” 激将法奏效,李世民哼了一声:“行,那你就说吧。” 众臣:“……” 这样也可以? 说好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呢! 合着太子就这么点出息? 李靖、侯君集等,几个跟李家没什么亲戚关系的老货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做好了听李承乾胡说八道的准备。 柴绍、李道宗、李孝恭则是不得不捧场,强打精神,微笑以对。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 在座的都是大佬,胡说八道肯定不行,否则不用这帮杀坯开口,丢了大人的李老二就能活撕了自己。 好在经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洗礼,就算什么都不懂,至少《战争论》的开篇李承乾还是看过的,略一回忆,便打开话匣子:“父皇,诸位叔伯,在我阐述自己的想法之前,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战争?” 侯君集嘴快:“这还不简单,战争就是打仗,打仗是为了钱,为了权。” 李承乾耸耸肩膀:“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对,但我认为并不准确。” 一个还没有自己儿子大的小屁孩,用指点江山的态度给自己讲什么是战争,侯君集就觉得很搞笑。 这天下都是老子们打下来的,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孩子,给老子讲什么是战争? 换成你爹来还差不多。 “太子还是说说对突厥南下的看法吧,什么是战争这种事情,等你长大自然会知道。” 侯君集说完,下面笑声一片,有善意的,也有调侃的。 都是跟着李老二打天下的骄兵悍将,敲脑袋踢屁股的交情,别说是调侃李承乾几句,就是当面骂他狗屁不通,李世民也不会说什么。 一句话,脸面是自己挣的,李世民最多就是给李承乾露脸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机会降服这帮骄兵悍将,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没办法,谁让李承乾表现的太过出彩呢。 在父母的眼中,总是会对自己的孩子有着迷之自信,李承乾表现的越好,李世民对他的期待就越高。 哪怕明知跟一群杀人无数的骄兵悍将对阵李承乾毫无胜算,但,万一呢。 李承乾并不知道老李心底的那份期望,他只是单纯看不惯侯君集的嘴脸。 你丫一个反贼,也特么有脸调侃老子? “侯伯伯这话似乎说反了,如果不知道什么是战争,何谈对突厥南下的看法?” 李承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并没把众人的嘲笑放在心上,站在李世民身边,有老头子撑腰的太子殿下无所畏惧。 “举个例子来说,就好像一个木匠,首先必须知道什么样的木料适合打什么样的家具,如果连这都不了解,即便家具打出来了,要不了多久也会出问题。” 侯君集面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他听出来了,李承乾这是讽刺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前打的那些胜仗都是侥幸。 这能忍么? 心高气傲连李靖都不放在眼里的老侯哪受得了这个,当下冷笑一声:“嘿嘿,是吗,那不如太子教教老臣,什么才是战争如何!” 不仅仅是候君集,其它几个老货看着李承乾的眼神也都有些不善,大有讨个说法的意思。 其实这也不能怪候君集、李靖、李道宗等人不上道,谁让某太子直接开地图炮呢,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捎上了。 这年头,打仗就是打仗,哪儿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论。 更何况,战争的核心意义与战争就像是语言学和语言是两个完全不想干的学科一样,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但,李承乾却不管这些,事关今后能不能自由出入皇宫,只能让这帮老家伙受点委屈了。 微微一笑:“其实什么是战争孤也没有太深的认识,但孤认为,战争就是实现政治诉求的一种手段,也就是说,战争是政治的一种延续,而政治则是不流血的战争。” 这不是屁话么!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对眼下的突厥南下有什么帮助? 候君集眼珠子都快翻进太阳穴里去了,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皇帝陛下把手一挥:“等等。” 候君集:??? “你的意思是,突厥这次南下的目的是为了实现某种诉求?是突厥与我大唐之间利益之争的开端?”李世民若有所思,侧头看向李承乾。 “啊?”李承乾眨眨眼睛,可还没等他回答,李老二已经把头转向另一边:“无忌、克明、玄龄,此事你们怎么看?” 长孙无忌用十分欣慰的目光看看李承乾:“陛下,臣以为太子说的很对,直接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突厥南下并不简单,乌城之战应该只是颉利的声东击西之法。” 房玄龄点头说道:“不错,老臣亦赞同太子与长孙大人的看法,以往突厥南下,不过是小股边民在边境劫掠一翻,所图不过是些许财帛与粮食。 但这次,拔野古部倾巢而出,这已经是战争行为,假设其目的是劫掠物资,无论其成功与否,收获与付出都完全不成比例。” 杜如晦结合两人的观点,做了最后的总结发言:“所以,颉利的目的必然不是乌城一地那么简单,袭击乌城要么是打算把我军大部分军力牵制在逆州,要么就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除此之外再无第三种可能。” 李承乾拧着眉毛。 这帮人太特么不给面子了。 我特么还没开始说,你们就猜到了结局,接下来我还怎么表演? 第二十二章 给老头子们好好上一课 “父皇,其实儿臣的意思……” “好了,你回去吧,不管在这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往外传。” 回去……? 李承乾眼睛瞪的老大,脸上满是震惊:“父皇,您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我杀你大爷! 哦,他大爷还真是被自己杀的。 李世民气的白眼乱翻,这个太子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的犯浑让人无法接受。 “殿下休得胡言,还不向陛下认错。”长孙无忌脸都吓白了,自己这外甥是胆边生毛了啊,敢这么跟他老子说话,真就不怕太子之位被废了呗。 李承乾梗着脖子:“我哪里错了,刚刚明明是父皇让我说的,结果我说了一半,又不让说了。” “你……”李世民这个气啊,指着李承乾:“好,朕让你说,今天你要是不给朕说出个子午寅卯来,你就准备在西池院待一辈子吧。” 坏了! 长孙无忌急的团团转,大外甥这是真把妹夫给惹急眼了,否则怎么能做出这几乎等同圈禁的命令。 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也是满眼的震惊,作死的他们见过,可像李承乾这么善于作死的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看李承乾不怎么顺眼的候君集这会儿都对他生出些许怜悯,可怜的娃,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这么爱作死呢。 御书房里大小官员十多号,就没有一个看好李承乾的,同时也没有一个帮他说话的。 他们不了解李承乾,但他们了解李世民,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劝解就越是火上浇油,不想让太子被废,最好的办法就是集体闭嘴。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十多双眼睛就那么急急的盯着李承乾,这让某太子是瞬间有种回到从前,当着一堆校领导的面上教研课的感觉。 只不过校长换成了皇帝,同事换成了文臣武将,从本质上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声轻咳,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拉满,李承乾将手背到身后:“父皇,诸位叔伯,刚刚我只是简单的阐述了一下什么是战争,并且刚刚诸位也都讨论过了。现在,我要说说战争的目的。 战争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把敌人全部杀死么? 数百年前的汉武帝时期,大汉发动过无数场战争,大汉的军队一度强大到纵横整个草原,令无数蛮夷不敢正眼视之。 但,大汉朝真的赢了么?汉武帝的军队几乎赢了每一场战争的胜利,可结果是什么?国库消耗一国,国力衰退,强大的汉朝从此一蹶不振。” 李承乾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给在坐的众人一点思考的时间。 做为一名曾经的优秀教师,随时随地让学生们处于思考的状态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殿下的意思是汉武帝错了?可当时的匈奴人远比现在的突厥还要蛮横,若是不将他们杀的怕了,大汉朝又如何能够稳定的发展?” 这次提出问题的是李靖,这老头儿可以说是一辈子都在打仗,而且基本没打过什么败仗,后世曾有军神之称。 而且李靖提出问题时不带任何的偏见,认真的样子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同时,李世民等人也都静静的等着,他们也想知道。 李承乾见状微微点头:“李尚书这个问题问的好,汉武帝到底做错了没有,我想说,他没有错,可他又错了。从抵御外敌入侵的角度来看,汉武帝并没有做错,他尽到了一个帝王的责任。 可是,他错就错在没有搞清楚那一场场战争的目的,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我们要记住,发动一场战争必须有其目的,不管是政治目的也好,经济目的也好,军事目的也好。没有目的的战争仅仅是一场杀戮,除了消耗国力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我们大唐现在面临着与汉武帝同样的问题——突厥。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不能继续走汉武帝的老路,穷兵黩武空耗国力。 与突厥作战,我们必须知道自己为什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实现什么目标。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以前我们缴获到突厥的牛羊基本上都分配给了战功在身的士兵,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看似省下大笔的军费,实际上如果把这些牛分发到下面的州府,租给百姓开垦农田然后以粮食抵偿租金远比发给士兵要划算的多。 还有那些羊,羊是可以产奶的,我们为什么不将这些羊集中起来培育、繁殖,挑出产奶高的品种加以饲养呢? 羊奶经过加工是可以充当军粮的,羊毛经过加工是可以制成毛毡用来御寒的,这些都是钱,为什么大家就看不到呢? 还有,以前我们打下突厥的地盘都是怎么处理的,嫌弃没用,直接丢了。 我就搞不明白,为什么不从草原部落中选择一个比较亲近我们的部落分配给他们呢?让他们做为大唐北面的屏障不好么? 哦对了,不要一天到晚总是想着打打杀杀,你们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突厥各部并不是铁板一块。 颉利不是那种能够一碗水端平的人,挑一个觉得受到不公正待遇的部落很难么?边境走私的商队那么多,挑一支给他们卖点武器很难么?坐收渔人之利它不香么? 醒醒吧各位,一味的打打杀杀只是杀戮,并不是战争。” 李承乾越说越嗨皮,直把众老货听的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一时间突厥南下似乎不那么重要了,颉利小儿只要让大唐缓过一口气来,得到启发彻底放开手脚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之流一只手就能玩死他。 伟大的皇帝陛下一改之前的暴怒,拍着李承乾的肩膀哈哈大笑,一口一个朕之麒麟儿。 李承乾一脸的嫌弃,可又不好说什么。 说好的奖励呢,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给个百十万贯奖励一下不过份吧, 几句话就想糊弄过去,也不嫌丢人。 第二十三章 李丽质的生意 “父皇,儿臣禁足的事情……?” 李世民把手一挥:“嗯,解了。” “那,自由出入皇宫呢?” 李世民脸又有点黑,可想到之前的承诺,还是点了点头:“……出宫可以,但需你母后同意,而且天黑前必须回宫。” “谢父皇恩典,您与诸位叔伯议事吧,儿臣告辞。” 得了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许可,李承乾像是脱了僵的哈士奇,撒着欢的往出跑,云熙追在后面,担心他出意外,连连呼喊:“殿下慢点,小心,莫要摔了。” 只是,李承乾哪还管得了这些,一溜烟跑到长孙皇后的寝宫:“母后,母后……!” 长孙皇后刚听到声音,下一刻就看到李承乾撞了进来,无奈的皇后娘娘瞪了他一眼:“你这皮猴子,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在弟、妹面前做个样子。” 欸?! 李泰、李丽质? 他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李承乾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副字。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这不是我教给李小四的《笠翁对韵》吗? 下一刻,李承乾就把《笠翁对韵》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孙皇后这里给抛到脑后,喜滋滋说道:“母后,父皇同意让我自由出入宫城了,孩儿想去舅舅家找表哥玩,可以吗?” 对,就是找长孙冲那小子。 估计别的理由老娘未必会答应。 但如同许许多多父母不需要商量就知道怎么打配合一样,长孙皇后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要求:“不行,这段时间外面乱的很,想找你表哥玩,本宫召他入宫就是,你不准出去。” “啊?!” 李承乾当时就傻了,还能这样? 想要再争取一下,长孙皇后已经将他拉到桌边,指着纸上所写的内容:“这也是你写作的?” 李承乾很有自知之明的摇摇头,表情惆怅:“不是。” 长孙皇后又问:“那是何人所作?” 李承乾拿出之前忽悠魏征的理由:“一个道士。” “什么样的道士,叫什么名字?” “白头发的,名字……好像叫丘处机,母后,好些年的事情了,具体儿臣也记不得什么了,只知道当时那道士说乾天资聪颖,便跟他学了这篇《笠翁对韵》。” 不就是编瞎话么,李承乾表示自己张口就来,丢个丘处机出来,你们查出去吧,查得出来算我输。 李承乾如此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就是仗着根本没人能够发现他的秘密,反正灵魂这个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也没人会往这方面怀疑。 至于丘处机,别说没有这个人,就算有也是好几百年之后才会出现,根本无从查起。 长孙皇后念叨了几遍,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聪慧如她也没想到李承乾会骗自己,只当是真有这么一位不计名利的高人。 但要说把人找出来,长孙皇后还真没这样的想法,有那功夫还不如让李承乾把全文都给默下来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看了一眼因为无法去宫外溜达有些蔫蔫的李承乾,长孙皇后心中好笑:“承乾,先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吧,有时间把整本《笠翁对韵》写出来,本后有些乏了,你们去吧。” “诺,儿臣告退。” 李承乾无计可施,只好答应,然后带着两小只走出长孙皇后的寝宫。 来到外面,不等李小四开口,李承乾拿手一指远处:“想要书,明天到西池院来拿,现在,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走多远。” 臭弟弟哪有明眸皓齿的妹妹可爱,如果不是顾忌老娘,心情不好的李承乾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李泰就很无语,自己明明是想安慰他来着。 不过,看在老大心情不好的份上,自己还是不要跟他计较了。 “那好,我先去舅舅家找表哥玩了,明天再去西池院找你。” 看着飞奔而去的李泰,李承乾就……。 聪明的李丽质生怕两个哥哥因为这点小事打起来,连忙拉住李承乾:“太子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吧,四哥他不是故意的。” 面对如此可爱的妹妹,李承乾满腹心酸不翼而飞,牵着她的手说道:“成,大哥听丽质的,不跟李小四一般见识,他玩他的,咱们玩咱们的,大哥给你弄好吃的去。” 听到有好吃的,李丽质眼前一亮,瞬间把李泰忘到了脑后:“跟昨天的牛奶沙冰一样好吃么?” “比那个好吃多了,走,咱们去西池院。” 带着李丽质回到西池院,安排云熙去弄来牛奶、糖霜、动物筋熬制的明胶,李承乾亲自动手,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弄了几十块指节大小的奶糖。 放到嘴里嚼了嚼,感觉除了糖有点熬焦了以外,其它都还好。 递给李丽质一块,小姑娘早已经等的心焦,接过奶糖第一时间放入口中,满口的滑腻再加上牛奶的香甜,让美丽的公主殿下瞬间爱上了这美味的糖果。 一块吃完,李丽质缠住李承乾:“太子哥哥,丽质还想要。” 李承乾对这种纠缠毫无抵抗力,谁让他的实际年龄已经好四十多岁了呢,七岁的李丽质与在他眼中是妹妹,倒不如说是女儿。 没办法,又塞给李丽质一块奶糖,同时嘱咐道:“糖果然虽好吃,但千万不能一次吃的太多,否则牙齿很快就会掉光,变的跟宫里那些老嬷嬷一样。” 这个真不是吓唬小孩,李丽质很快就要到换牙的年纪,糖如果吃的太多,新长出来的牙肯定不会太好。 毕竟唐朝没有后世那些修牙补牙的手段,若是得了龋齿,那可真是有罪遭了。 但是,话说回来,不让李丽质吃太多糖是一回事,教李丽质制做奶糖却是另一回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李承乾并不介意给妹妹一份可靠产业。 “丽质,大哥把做糖果的方法教给你好不好,等你学会了,就让冲表表在宫外给你弄一间铺子,专门卖各式各样的糖果,让天下所有的小朋友就可以像你一样,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糖果了。” “好啊!”李丽质兴奋的连连点头,但很快又变的消沉起来:“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牛奶和糖霜怎么办。” 李承乾笑着拍拍李丽质的头:“这有什么,尚食局那边多的是,你直接找他们要就是了,敢不给你,大哥去揍他们。” 第二十四章 没人能让我有所顾忌 当天晚上,李老二喝的还是羊奶。 羊奶也是奶,但与牛奶相比总是差了点味道。 不仅如此,羊奶的味道也很寡淡,就像是没放糖。 喝了一口之后,伟大的皇帝陛下就放弃了继续下去的念头:“尚食局是谁在管,让他来见朕。” 长孙皇后叫住准备出去找人的管事太监,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世民道:“这跟尚食局可没有关系,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什么意思? 李世民颇为不解的抬起头。 为了保证宫里奶制品的供应,尚食局那边随时都有十余头产奶的牛和百余只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从何说起。 长孙皇后起身来到李世民身边,从一个小包里拿出奶白色的糖果放入他的手中:“二郎试试这个吧,你儿子为了哄丽质开心鼓捣出来的小东西,说是叫奶糖,妾身试过了,味道还不错。” 奶糖? 白色的小东西指节大小,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道。 李世民尝试着放进嘴里。 嗯,你还别说,味道着实不错。 嚼着美味的糖果,李世民无奈道:“又是承乾那个逆子鼓捣出来的?” 长孙皇后突然露出一个让李世民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的表情,叹息着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就为了这么小东西,尚食局的牛奶和糖霜被抽调一空,尚食局管事不过是说了句留些备用,就被那臭小子啐了一脸的唾沫。 不过这两个小家伙总算还明白些事理,奶糖弄好之后,知道每个妃子处都送上一些,就连父皇那边也都没有落下。” 听着长孙皇后的讲述,一颗奶糖很快被吃完了,李世民又从小袋子里面拿出两颗放进嘴里嚼着。 一颗不过瘾,还是两颗一起吃比较有味道。 感受着口中浓浓的奶香,李老二无所谓的笑笑:“这不是挺好吗,承乾能用心照顾妹妹,宫里也多了份吃食。至于牛奶,让知节从朔州回来的时候带一百头能产奶的牛也就是了。” 伟大的皇帝陛下表示,区区牛奶而已。 老子好歹也是皇帝,搞百十头牛回来根本不叫事,只要娃开心就好。 只是……。 “那如果妾身告诉陛下,您刚刚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吃掉了三十文,陛下作何感想?” 李世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三十文?” “一颗奶糖,作价十文,二郎刚刚吃了三颗,自然是三十文。” “这糖……还要钱?” “袋子里这些自然是不要钱的,据丽质那丫头说,这叫试吃品。” 长孙皇后指指摆在面前的小口袋:“而且,不仅仅是宫里各妃子和太上皇那边,就算妾身大哥家里,房相、杜相家里,只要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每家都会有这样一小袋。” 李世民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个套路看着……就很李承乾。 “丽质应该想不出来这样的法子吧?” 长孙皇后笑而不语。 李世民大怒:“又是那个逆子搞出来的事情?这个孽障,为了赚钱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要利用?” “二郎这次却是错了。”长孙皇后见李世民似乎误会了什么,摇头解释道:“奶糖是承乾送给丽质的一桩生意,也是她未来的嫁妆,他只是帮着出出主意,不会跟丽质分钱。” 欸? 这么豪横的吗? 那是不是老子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众所周知,皇帝陛下是很穷的,否则上次也不可能伙同太子一起骗国库的钱。 想到合伙骗国库的钱,李世民就恨不能把李承乾拉出来揍一顿,古往今来就没见过谁家太子敢跟皇帝谈条件的。 关键是那小子拿了钱又不花,整天堆在房间里面,真真气死个人。 …… 李承乾真不花钱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身为一名穿越者,李承乾很清楚,只有花出去的钱才叫钱,否则那就是一堆金属。 西池院,晌午。 结束了弘文馆的课程,李承乾安排人将魏征叫了过来。 “看看这个,孤打算拿去出版,魏老觉得如何?” 魏征接过李承乾递来的《笠翁对韵》手抄本,带着些许期待的翻开扉页,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果然,这是全本。 自从上次听过《笠翁对韵》的第一篇,老魏就对后面的部分十分期待,如今拿到全本的内容,就像是一头老饕餮,一头扎了进去,直到李承乾唤了他两次才醒悟过来。 “啊,殿下,请恕老臣失态,只是……这书殿下真的打算刊印天下?” 回过神的魏征有些不确定的征求李承乾的意见。 在他看来,这书就是太子殿下能够在中秋宴上七步成诗的关键所在,刊印天下,岂不是暴露了太子真正的秘密。 李承乾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他甚至都没往那方面去想,随意摆了摆手:“拿去印吧,定价也不要太贵,百文左右即可。” 一百文一部书,李承乾觉得自己心已经黑的跟资本家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大唐的一文钱基本上可以兑换后世两点五元的软妹币。 花两百五十块买一本《笠翁对韵》,说出去你敢信? 但,魏征显然不这么看。 听到李承乾给出的价格,老魏面色数变,沉吟半晌:“殿下为天下读书人考量的心思老臣可以理解,但百文一部的价格确实太低了,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一百文一部书还特么收不回成本? 李承乾被惊到了。 “那依魏老的意思,应该定什么价位?” 魏征伸出三根手指:“至少三百文!” 李承乾都尼玛傻了。 三百文,七百十五块,你是打算给书镶上金边吗? 魏征啊魏征,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正面人物也会变的如此丧心病狂。 面对满眼不可置信的李承乾,魏征叹息着说出了另一个理由:“殿下,老臣并非执意要如此做,而是如此低廉的价格,不仅会给我们自己造成损失,还会让我们成为所有印书坊的公敌,得不偿失。 所以,还望殿下三思。” 得罪人有什么了不起,这有什么好三思的? 李承乾托着腮,努力思考着在大唐还有谁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最后得出结论,除了便宜老娘长孙皇后,大唐就没有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必要的时候就连李老二自己都敢撩拨一下,区区印书坊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自己有所顾忌。 第二十五章 丧心病狂的太子 李承乾的无知与固执让魏征感到头疼。 区区印书坊的确算不得什么,但印书坊背后站着的人却是连皇帝陛下都必须慎重对待的存在。 五姓七望,崔卢郑王李,其中崔氏分为清河、博陵两脉,李氏分为陇西、赵郡两脉。 李唐皇室别看现在牛逼哄哄掌握着整个大唐帝国,但在十年前,李渊还没有晋阳起兵那会儿,也不过是陇西李氏的一支罢了。 百年的帝国,千年的世家,可不仅仅是说着玩的。 远的不说,就说这大唐朝廷,满朝文武有一多半与五姓七望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姻亲关系。 尝试着给李承乾讲解了五姓七望的强大背景,魏征忧心忡忡的说道:“殿下,书籍刊印从来都是五姓七望的特权,没有万全的准备,贸然对其动手很容易引来强烈的反弹,到那个时候怕是难以收场。” 对魏征的误会,李承乾没有过多的解释。 如果像他说的那样,书籍刊印从来都是五姓七望的特权,不管自己的出发点如何,最后都会爆发冲突。 既然如此,又何必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根本就不是李承乾的性格。 “魏老如此说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五姓七望厉不厉害,总要做过一场才知道,未战先怯可不是孤的性格。” 没错,我李承乾,就是怎么豪橫。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殿下……” 魏征还想再劝,却被李承乾挥手打断:“魏老,孤向父皇请求让你做太子洗马,目的是让你来辅佐孤做事的,如果你只会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麻烦你现在就递交一份辞呈上来,孤这就放你自由。” 魏征毫不怀疑李承乾的真诚,并且相信他一定可以说到做到。 与李密、窦建德、李建成这些人相比,李承乾有着绝对强势的性格,也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智慧,更有可以看透一切未来的眼光。 辅佐这样的一位太子,是幸运也是不幸。 因为,在他的指点下,你永远不愁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同理,在他的手下,你一点犯错的机会都没有。 轻叹一声,魏征选择了妥协:“殿下,老臣只是想要提醒您不要大意,五姓七望跟于志宁、杜正伦不同,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承乾摇摇头,魏征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但谁让他手底下现在没有可用之人呢。 手指轻叩桌面,李承乾眯着眼睛:“魏老多虑了,五姓七望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这次如果他们识趣选择退让还则罢了,若是不识趣,非要跳出来当绊脚石,那就不要怪孤一鼓作气砸碎它。” 好,有骨气,这年头敢如此傻了吧唧挑战五姓七望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魏征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问道:“那么,殿下打算如何做?”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要不然魏征这老家伙只怕很快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李承乾笑着从地上捡起数颗石子,托在掌心,一边摆弄着,一边说道:“魏老应该知道,目前已经知道的文字虽然有九千多个,但经常用到的其实只有三千左右吧。” 魏征点点头,作为一名读书人,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只是,这跟目前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在魏征迷茫的目光注视下,李承乾摆弄着掌心的碎石子:“如果孤将这几颗石子,依次冠以一二三四的代号,现在孤将三与四调换,魏老能否告诉孤,现在这组数字是多少?” “一二四三?” “不错,那么现在呢?” 李承乾有讲一号与四号调换了一下。 “四二一三?” 李承乾笑笑:“现在魏老明白了没有?三千多个常用字,孤只需要将这三千多个常用字单独做成字模,印书的时候,只需把能够用到的字模挑出来组合到一起就成,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雕刻整版的文字了。这种印刷的办法,孤起名叫活字印刷术。” 魏征:“……”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是再傻,也听懂了。 合着就是,别人开印书坊,需要养活大量的雕版匠人,印一本书不仅需要大量的时间来雕刻模板,万一雕刻错了一点还要重新雕刻。 你倒好,直接雇佣两个识字的农妇就行,印一本书的成本除了纸张、油墨钱,基本不会产生任何费用。 “殿下真是……真是……” 除了丧心病狂,魏征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李承乾。 “魏老现在还担心五姓七望的反弹么?” 魏征机械的摇摇头。 他现在非但不担心李承乾,反而开始替五姓七望发愁。 遇到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太子,五姓七望怕是倒大霉了。 …… 带着李承乾的殷切嘱托,魏征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西池院,召集工匠,制作字模,三四天的功夫,署名丘处机的《笠翁对韵》就被印的满世界都是。 一百文一部的价格几乎让所有读书人趋之若鹜,哪怕不看其中的内容,单凭这价格也值得购买。 更何况,书中的内容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很实用的,对句,正是这段时间比较流行的一种行文风格,一些无法掌握其中窍门的读书人很快便从《笠翁对韵》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但,有赞誉就有反对,在寒门学子竞相购买《笠翁对韵》的时候,谏议大夫王珪家中。 “疯了,真是疯了!” 一本《笠翁对韵》直接砸到王珪之子王崇基的桌上,太原王氏子弟王岩气鼓鼓的叉腰站在桌前,指着书道:“堂弟,这件事情叔父管是不管,太子这可是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 王崇基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个远方堂兄,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没有堂兄说的这么严重吧,不过就是一本书而已,太子喜欢折价出售是太子的自由,家父就算想管,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王岩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果一般,哼了一声:“哼,叔父不管是吧,那好,我现在就去找人处理此事,他李承乾不是有钱做赔本的生意吗,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赔得起。” 第二十六章 纨绔在行动 狠话谁都会说,但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五姓七望几家的年轻人咋咋呼呼聚在一起声讨李承乾做事不地道,侵犯了几家的根本利益,王岩和卢家的卢家的卢承业更是主动约了长孙冲出来,准备摆摆规矩。 总之,声势弄得挺大,人多势众看着挺唬人的。 长孙冲去了一趟,然后,家都没回,气冲冲直接就进了东宫,找到李承乾就是一顿抱怨:“承乾,这帮混蛋真特么欠抽,就为了一本破书,特么来了七八个人,那架势,跟特么要吃人似的。” 李承乾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顺便往嘴里丢一颗从李丽质那里买来的奶糖,用来冲淡嘴里那股子苦涩的味道。 这个时代的茶基本都是煮出来的,里面还会添加各式各样的调味品。 李承乾很不习惯这样的喝茶方式,索性弄了些茶叶直接用水冲泡,没有经过炒制的茶叶虽然带着一股子干树叶的味道,但总比油腻腻还带着咸味的茶强上许多。 “喂,承乾,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长孙冲有些急眼,上前劈手将李承乾手中的茶夺下来,放到一边。 自从他老子跟着李世民打天下,他长孙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要不是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时就能跟那帮混蛋干起来。 李承乾惋惜的看着被放到一边的茶,刚刚长孙冲抢杯子的时候,手指伸进去了。 “几个不成气的纨绔子而已,你要是觉得气不过,就去找柴令武、程处默、尉迟宝林在半路上打他们闷棍,还不解气,套上麻袋丢进护城河也可以,总之别拉我下水就行。” 套麻袋丢护城河……。 多大仇,多大怨啊! “承乾,这个就有些过了,不至于。” 长孙冲有些怂,不过是小冲突,打打架可以,杀人沉尸就有点过份了。 李承乾怂怂肩膀:“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是啊,能让李承乾怎么样呢。 长孙冲惆怅的坐到李承乾身边,下意识拿起一块奶糖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些气不过。承乾,你不知道那帮家伙有多嚣张,竟然说如果不把《笠翁对韵》收回来,或者把价格涨到三百文以上,就要让你赔钱赔到当裤子。” “……” 片刻,等着长孙冲继续说下去的李承乾疑惑的问道:“然后呢?” 长孙冲愣愣道:“什么然后?” “这就完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长孙冲觉得李承乾这个表弟肯定是脑子有问题,别人都要让他赔钱赔到当裤子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这还是我那个沾火就着,脾气火爆的表弟么? 李承乾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是在问你,五姓七望有嫡子在没有?或者有管事在也可以。” 长孙冲摇头:“那道没有。” “没有你紧张个什么劲。” 李承乾有些泄气,觉得长孙冲完全就是小题大做,自己吓唬自己。 “表兄,不是我说你,以后你这性子得改改,别什么事都吵吵把火跟天塌了似的,几个五姓七望的旁支子弟别说没那么大的能量,就算他们能够调动家族的资源,想要让我赔到当裤子,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实力。” 有一说一,李承乾并不认为自己弄本书出来,就能引得五姓七望集体跳出来喊打喊杀。 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既不伤筋动骨,也不触及几大世家的根本利益,五姓七望如果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估计早就让人灭门不知道多少次了。 至于几个旁支的小子跳出来瞎咋呼,只要你不跳到老子面前来,爱咋咋地。 安慰了长孙冲一番,又被长孙冲从自己这里骗走了一些糖果,西池院重新恢复了岁月静好。 …… 长安平康坊杏花楼。 六七个衣着华丽,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正聚在一起享受着美妙的人生,金樽美酒,佳人在怀。 对于长安城的纨绔来说,这是常态。 酒至半酣,几个年轻人中的一个提酒:“来,诸位,祝我们这次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附和声中,酒到杯干,纨绔们哈哈大笑,另外一个年轻人再度提酒:“今天还要多谢诸位兄长捧场,我王岩敬大家一杯。” “王兄何必如此见外,我们几大家族同气连枝,向来都是一体,东宫那位惹了你就是惹了我们大家,不把他整的鸡毛鸭血,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在长安城混。” “承业说的对,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美酒入喉,酒精上头的年轻人开始变的忘乎所以,言语也愈发放肆起来。 但也有人对他的观点持怀疑态度,荥阳郑氏的郑如释转着手里的杯子,有些不确定的道:“万一这次咱们失败了呢?五百贯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就算是咱们几个人合力分担,拿出这些钱来也有些吃力。” 范阳卢氏卢承业:“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五百贯是按照东宫那位太子爷所印的那部《笠翁对韵》的发行价,这可比咱们自己印书的价格少了六成还多,只要书印出来,不管怎么卖咱们都是赚。” 郑如释依旧有些担心:“那万一书没印出来呢,如果那位觉得亏钱亏的太多,直接放弃怎么办。” “如释,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日期到了拿不到书,正好可以理直气壮的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到时候那小子更不好收场。” “是这个理,无论如何东宫那位这个亏都吃定了,不想倒大霉,他就只能硬着头皮亏钱帮咱们印书,他不是刚刚从陛下那边要到五千贯么,不把他这笔钱坑完,这事就不算完。” “哈哈哈,王岩兄这是要斩尽杀绝啊,如果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真的把那五千贯全都拿来印书,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他先搞事的。” 王岩冷笑着:“如果他把那个什么《笠翁对韵》价格定得高一点,我们家的书局怎么可能被人骂成黑心商人,既然他李承乾挑衅在先,那就不要怪我还击。” 第二十七章 突厥使者执失思力 次日一早,长安城外,一支突厥人的队伍矗立在渭水之北,以前没到过长安,只听说这里是大唐的中心,如今隔河而望,方才知晓长安的雄伟壮阔。 执失思力有些兴奋,座下的战马不断蹬踏着前蹄。 今天是八月二十,大汗应该已经对大唐发动攻势了吧,真希望能够亲自参与那场战斗。 只可惜,自己这次的任务是劝降,不能享受那种在战场上冲杀的快感。 “走,渡河,进城。” 百余突厥骑兵闻声而动,好似一股狂风,卷起漫天尘土,掠过河上的渡桥,冲开来往的行人,直奔长安。 负责守卫城门的城门令远远便看到扬起的烟尘,第一时间驱散城门口的行人,守城的军卒刀出鞘,箭上弦。 几乎是眨眼之间,突厥骑兵已至近前,城门令大喝一声:“站住,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唏律律……” 战马嘶鸣,执失思力勒住缰绳,坐下战马人力而起,碗口大的马蹄在城门令面前凌空踏了数下,吓的城门令连忙后退数步。 “哈哈哈……,吾乃突厥使节执失思力,要见大唐皇帝,尔等速去通报。” 狂,不是一般的狂。 城门令面色数变,给身边的军卒使了个眼色,让其快去城中通报,自己则是站在城门口拦住执失思力及其身后的骑兵:“长安城内不得纵马,违令者鞭四十,尔等可知晓。” “哈哈哈,这小官真有意思,想是没见过多大世面吧。” “就是就是,爷爷们在大汗的金帐前都敢纵马疾驰,凭啥来了这里就不行。” “哎,你们不知道,唐人孱弱,别说是马,就是一只羊跑快了,也能把他们给撞个半死。” “嘿嘿嘿,那岂不是说咱们骑着马在城里转一圈,就能把这长安城踏平了?” 突厥骑兵肆无忌惮的调侃着城门令,执失思力非但不去制止,反而面带微笑对城门令说道:“你们大唐这条律法应该改改了,在我们突厥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看到马要躲,你们大唐自诩读的书多,没道理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城门令气的眼珠子都红了,要不是顾忌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早就下令把这些人都给射到地上了。 但作为颉利可汗的心腹大将,执失思力认为自己有狂的资本,强大的突厥帝国二十万精骑不日就会攻破径州、武威,斩断大唐与西域的连接,继而南下关中,兵临长安。 而唐人的军力此刻却被牵制在北面的朔州,等到唐国皇帝接到径州、武威被攻占的消息,再想调兵回来,只怕长安都已经落在颉利的手里了。 面对一个注定日薄西山的帝国,执失思力觉得强大的突厥战士,没必要在自己的猎物面前卑躬屈膝。 突厥骑兵就这样大喇喇堵住了通化门,无视城内城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者商队,肆无忌惮的嘲讽着看到的一切。 但,就在此时。 “哪里来的腌臜蠢物,滚开,别在这里碍着爷爷的眼。” 突然间,城门内一声暴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执失思力定睛去看,发现一伙毛头小子正带着一脸的桀骜不驯,从城里出来,七八个人无视剑拔弩张的现场,直接撞开拦在路中间的城门令。 可能是在城内因为视线不好的原因,这七八个小子并未看清外面的情况,待从后面把城门令踉踉跄跄的撞到一边,这才发现执失思力一伙。 “突厥人?” 几个小子愣了一下,彼此眼中都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执失思力被几个半大小子像猴子一样上下打量,顿时觉得无比羞耻:“你们是什么人,本使乃突厥颉利可汗座前大将执失思力,奉我家大汗王令,出使大唐,识趣的速速闪开,否则后果自负。” 本以为就算不能吓退这些带着家臣、部将的半大小子,结果没想到,那几个小子非但没有任何惧怕的神情,其中一个反而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对身边同伴说道:“哥儿几个,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吧?” “哈哈哈” 大笑声中,一个跟熊瞎子相差仿佛的少年用马鞭指指自己的头:“长孙冲,突厥人从来都是这个德性,这里不怎么好使。” 执思失力大怒:“大胆狂徒,竟敢羞辱本使,尔等有种报上名来。” 报名又能如何! 爷爷们横行长安,怕过谁来。 熊瞎子一样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怕你来报复不成,告诉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程处默是也,家父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 另一白面少年已经将马鞍上挂着的弓摘了下来,轻弹弓弦:“秦怀玉,家父右开卫大将军秦琼。” “本少,长孙冲,家父赵国公、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 “柴令武,家父右卫大将军柴绍。” “尉迟宝林,家父吴国公尉迟恭。” “……” 一个个名字报出来,执失思力脸都绿了。 这尼玛是大唐纨绔集团啊。 一群屁大的毛头小子他倒是不在乎,可关键是身后的人物他真心惹不起。 长孙无忌、柴绍、秦琼、程咬金、尉迟恭……,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将来哪怕颉利搞定了唐朝,这些人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好尴尬! 执失思力沉着脸不说话,原本准备出城狩猎的长孙冲一行也不说话,双方谁也不给谁让路,就这么在城门口对峙着。 唯一比较轻松的是城门令,这些往日里如风的纨绔们,今天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骑着马自城内而出,阴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尖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着突厥使节暂去鸿胪寺休息,择日觐见。” 呼,终于有台阶下了。 执失思力松了口气,带着身后百余骑兵,昂着头自长孙冲等人中间穿过,跟着引路的太监进了长安城,给众人留下一个傲慢的背影。 第二十八章 丢人,不干! 望着远去的突厥众人,几个军二代凑到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秦怀玉年龄最小,巴巴对程处默说道:“程家哥哥,咱们还去狩猎么?” 程处默一撇嘴:“还去个屁,没见突厥使节都来了,要不了多久就要打仗了,我要回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建个头功什么的,也好光耀门楣。” 柴令武贼目烁烁:“打仗什么的回头再说,能不能轮到咱们上战场还未可知。不过,我看那个什么思力怎么都不顺眼,要不,哥儿几个晚上一起去教训他们一顿怎么样?” 长孙冲摆手拦住众人:“都别吵吵,依我看,大家伙儿不如跟我一起进宫找承乾那小子讨个主意,我那表弟满肚子花花肠子,肯定有办法让那个什么思力灰头土脸。” 众纨绔大喜,纷纷拨转马头,带着一众家将、家臣呼啸而去,直奔皇宫。 …… 东宫,西池院。 依旧是老地方,李承乾坐在摇椅上,身上盖着产自西域的毯子,享受着岁月静好。 在他的对面,魏征看着不远处正带人将满满一大车铜钱往西厢房里搬的护卫头子纥干承基,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终于,老魏忍不住了。 “殿下,我们刊印书籍的成本如此低廉,不如借此机会,一边填充字模一边增加刊印数量,招揽更多的客户,把五姓七望彻底挤出书籍刊印这一行。” 这还是前几天不断劝自己三思的老魏! 要不要这么激进! 老婆被抢了,还是儿子被抱走了? 李承乾都惊呆了,自摇椅上坐直身体,上上下下打量着魏征,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般。 “魏老,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孤不介意从他们手里搞点小钱花花,那是因为五姓七望财大气粗,肯定不会在乎这三五千贯。但你搞这么大,孤很怕你会被人下黑手,打闷棍,再套一条麻袋丢进护城河喂鱼啊!” 魏征沉默片刻,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如果想要让大唐能够绵延万代,传承不断,就必须毁掉五姓七望,否则早晚有一天,大唐会毁在他们的手里。” 李承乾眉毛一挑,关于五姓七望,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不管是李世民还是李治,又或者后来的武则天,都一直在针对这几大世家。 能在数十年的时间里,被前后三任皇帝所针对,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这里,李承乾皱眉问道:“魏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魏征摇头:“老臣不能说,也不敢说,但,老臣绝没有害殿下的意思。” 李承乾愈发糊涂,不过老魏不说他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这老家伙抓起来严加审问吧,这根本就不现实。 正纠结怎么从老魏口中骗出实情,冷不丁外面传来长孙冲杀猪一样的叫声:“承乾,承乾……。” 下一刻,没等李承乾反应过来,长孙冲、柴令武、程处默、秦怀玉等人便一股脑的从外面挤了进来,一个个满头大汗,兴奋的神态溢于言表。 我擦,这帮家伙想干嘛? 该不是听说老子赚了点钱,跑来吃大户的吧? 李承乾不怀好意的盯着长孙冲等人,几人中程处默与秦怀玉因为小时候在瓦岗山待过一段时间,颇有些难为情的凑过去行了礼,然后几人就七嘴八舌将来这里的目的说了出来。 “突厥使者?执失思力到长安了?” “何止是到了,你是没见那家伙在城门口嚣张的样子,那叫个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如果不是陛下派来的人及时赶到,把他们都安排到了鸿胪寺,在城门口哥几个就能跟他们打起来。” 长孙冲一边说着,一边很不见外的拿起桌上摆着的糖果分给其他人。 十文钱一颗的糖果,哪怕是军二代们家里有钱,也没办法敞开了吃,李承乾这里既然有这么多,那还客气什么。 你三个,我五个,片刻功夫就把糖果瓜分得一干二净。 没出息的东西。 李承乾摇头,魏征笑而不语。 他现在是太子的谋士,约束纨绔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轮不到他操心。 认真听完长孙冲等人的讲述,魏征看向李承乾道:“关于突厥使节,殿下如何看?” “突厥蛮夷向来畏威而不畏德,执失思力如此嚣张,想必是自认这次南下必然成功,所以才会不留任何余地。” 看看,这就是差距。 明明年龄相差不多,长孙冲、程处默之流就只知道一味的闯祸,太子却能仅凭一点点蛛丝马迹冷静分析,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魏征很是欣慰,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太子只要将来不行差踏错,必然又是一代雄主,我老魏总算是跟对人了。 “可惜了啊,作为颉利的心腹大将,执失思力这人其实能力还是不错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做了错误的事。” 李承乾毫不怀疑这次突厥南下的结果,据他所知,程咬金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了,等颉利的人马赶到渭水,估计老程的军队正好会拦在他的后面。 到时候颉利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执失思力……呵呵。 程处默性子急,最是没耐心,等了半天没有结果,不由嚷嚷起来:“哎呀,我的太子殿下,到底搞不搞那个突厥人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别光顾着分析来分析去的,兄弟们可都等着呢。” 李承乾摇摇头,依旧是懒洋洋,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算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不跟你们掺和了,没意思。” 程处默闻言,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没意思?李承乾,你这么说话是啥意思。” 李承乾耸耸肩膀:“我做事向来简单粗暴,要么不做,要做就把事情做绝。” “嘶……”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过就是在城门口起了点冲突,就要斩草除根,斩尽杀绝。 李承乾笑的更加灿烂:“看看,这就是我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有小孩子才会做那种半路打人闷棍,趁人不备往茅坑里丢石头的事情,丢人啊。” 程处默:“……” 第二十九章 玄都观的火药 好吧,程处默必须承认,自己被刺激到了。 这让他觉得很受伤。 坦白的说,来东宫之前程处默一直很不服气,李承乾无论年龄还是其他,都是所有人中最小的,能有个屁的注意。 自己可是跟着老头子上过战场,打过仗杀过人的,对突厥人的了解再怎么也比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屁孩要多。 但,李承乾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一课,不仅吧执失思力的心里活动分析的头头是道,就连处理问题的方式,也让他这个见过世面的程大公子自惭形秽。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那个什么思力一直这么嚣张下去吧,这里可是大唐,不是突厥。” 长孙冲还是放不下,哪怕被李承乾鄙视一番,依旧锲而不舍。 其他几个军二代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李承乾,眼睛里满满都是求知欲。 这不禁让某太子有些犹豫,原本他是不打算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的,反正不管怎么说执失思力最后都会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根本不需要他来落井下石。 但,谁让他有好为人师的恶习呢。 只是稍微犹豫了那么一小会,李承乾就把原则抛到了脑后,招呼一帮子军二代坐下,然后笑着说道:“在给你们出主意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谁能告诉我,你们整治中执失思力的目的是什么?” 二代们面面相觑,讷讷不知所言,想说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又觉得有些幼稚。 好在李承乾并不要求他们一定要回答,稍等片刻继续说道:“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必须要有自己的目的,只有这样才能有的放矢。 就拿执失思力来说吧,如果是我出手,目的只有一个,迫使其屈服,如果他不肯,那就只能从肉体上消灭他。”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却让包括长孙冲在内的二代们心中一凛。 那可是突厥可汗的心腹爱将,从肉体上消灭他,如此气魄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程处默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大着嗓门嚷嚷道:“你说的道是简单,执失思力可是执失部的头领,岂能那么容易低头。” “形势比人强,我刚刚说了突厥畏威而不畏德,只要你让他看到大唐能够轻松消灭他整个部落的强大的军事力,执失思力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服软。” 程处默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你的意思是调动大军围剿他?你确定没在开玩笑?” 柴令武接茬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们能够调动一部分军力,可这里是长安城,军卒们还没出大营,我们就已经被丢进大理寺了。” 长孙冲见认过李承乾的种种不凡,倒是没有过多的怀疑,拉住众人:“好了,好了,你们不要跟着瞎起哄,先听听承乾怎么说。” 李承乾笑笑,人畜无害。 但,小本本在哪里,今天所有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记录在案。 谁说太子就应该宽宏大量的,本太子偏偏就小肚鸡肠,任何敢于质疑老子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魏征,自从《笠翁对韵》问世,作为书籍的刊印负责人,老魏就上了各家的黑名单,被列为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之一。 嗯,扯远了。 李承乾眯着眼睛,轻咳一声:“其实想要以势压人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区区几个突厥骑兵,还不值得冒险调动十六卫的军力。” “那怎么办,你倒是说啊!” “办法很简单,不过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李承乾说着,看向长孙冲:“表兄,等会儿你出宫一趟,买些硫磺和硝石回来,数量越多越好,需要多少钱你先垫上,回头我再给你。” 长孙冲点点头:“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放心吧,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准备的是什么东西?” “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李承乾原本并不打算告诉长孙冲自己要做什么,但在其孜孜不倦的询问下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准备弄些火药,炸死丫的,现在可以去买东西了么。” 在李承乾看来,火药是在两宋时期才出现的,唐朝应该不会有这东西才对。 但,就在他说完之后,原本还兴冲冲的二代们全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长孙冲更是一脸原来你也不是无所不知的表情:“承乾,算了吧,火药那东西我知道,除了用来发烟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欸? 李承乾愣了一下:“你知道火药?” 长孙冲还没回答,程处默已经在边上咕哝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每次祭天大典的时候,玄都观的道士都会用那东西搞出一堆的烟,看着挺唬人,实际上连只蚊子都赶不走。” 甚至就连一直坐在一边的魏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有感于李承乾的无知,忍不住插言提醒道:“殿下,早在春秋时期,范蠡就曾在《范子计然》中记载有火药的制法,其主要配料为硫磺、雄黄、硝石和蜜。” 李承乾:“……” 我们说的是同一种东西吗? 不过,根据程处默等人所描述的情况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误,黑火药如果放在空旷的地方直接点燃,的确会产生大量的烟雾。 想到这里,李承乾从善如流的放弃了自己配制火药的念头,拉过还在碎碎念的长孙冲:“既然玄都观就有火药,你现在立刻带人去买个百十斤回来,顺便再买些手腕粗细的竹子回来。” 长孙冲就想不通,为什么李承乾会如此得固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道:“不是,我都说了,火药那东西没用。” “你别管有用没用,只管去买就行。” 李承乾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他就是再蠢,也不会跟一个古代人讨论黑火药的用法,就让一切以事实来说话吧,是非曲直到时自有公论。 长孙冲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大概小半个时辰,就带着人背着两只巨大的口袋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奇大唐的火药是什么模样的李承乾不等侍卫把袋子打开,便凑过去看,只一眼人就愣住了 “长孙冲,这尼玛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章 让……飞一会 尽管李承乾对大唐的火药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但袋子里红红的一堆还是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扯过长孙冲指着袋子:“这就是你说的火药?你管着东西叫火药?” 长孙冲理直气壮:“怎么不是,火药不都是这个样子。” 柴令武探头过来看看,也跟着附和:“没错,这绝对是上好的火药,看这精细程度,估计是秦英老道士亲自烧出来的。” 上好的火药? 还尼玛亲自烧出来的? 火药是烧出来的吗,我读的书少,很想见见那位烧火药的神人。 李承乾看着一本正经的几个家伙,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长孙冲,这东西从哪里买的送回哪里去,顺便把给你东西的人揍一顿。” “承乾……”长孙冲也有些犹豫,这火药可是秦英老道士亲手交给自己的,那老道平时挺正派一个人,应该不会骗自己才是。 但李承乾根本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黑着脸一指外面:“我不管这东西是谁给你的,现在,立刻,马上,把东西送回去,然后去买我说的东西,硫磺、硝石、木炭,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不要买。” 看着李承乾气急败坏的样子,长孙冲也不继续啰嗦了,招呼人手拿了东西就走,柴令武、程处默等人也跟着一股脑的离开,退货的退货,买东西的买东西。 硫磺、硝石、木炭,都不是什么紧俏的东西,外加人多力量大,很快李承乾要的东西买齐了,二代们也再次聚到了一块儿。 为了惩罚也好,为了保密也罢,李承乾给这帮家伙每一个人都分配了任务,程处默、尉迟宝林、柴令武力气比较大,主要负责粉碎材料。 秦怀玉、长孙冲力气小,负责将粉碎好的材料用木棍搅拌均匀。 最后由心思细腻的云熙负责把调配好的火药装进竹筒,再用蜡油封口。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纨绔们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总算是按照李承乾的要求,搞了满满一大车的竹筒炮仗。 对,这东西在李承乾看来就是个大号的炮仗,别看一个个有小臂粗细,实际威力却有限的很。 毕竟这东西是仓促间鼓捣出来的,无论工艺还是配比都不是最佳。 “好了,大功告成。现在,去告诉那些突厥人,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吧。” 随着最后一个竹筒被装上车,李承乾拍拍干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的手,语气、神态中满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既视感。 长孙冲很是犹豫,看看装满竹筒的大车,又看看李承乾:“这个……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李承乾眨眨眼睛:“只要你们不让这东西在你们身边三丈之内炸开,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 “应该?”长孙冲的心里愈发没底。 李承乾想了想:“你要是不放心,那就五丈。” 见李承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长孙冲连忙纠正:“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东西真像你说的那样,能炸死人?” 柴令武同样心里没底,跑过来在边上附和:“就是,可别到时候不好使,大半夜往人家院子里丢爆竹这种事情传出去,哥几个以后就不用在长安混了。” 唐朝的爆竹就是字面的意思,逢年过节为了图热闹,人们经常会把竹节丢到火堆里面去烧,竹节膨胀之后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承乾鼓捣出来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跟爆竹差不多,所以柴令武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足为怪。 满满一车的‘爆竹’,大概五六百斤的分量,长孙冲等人随意找了一匹马拉着,离开了东宫,向着鸿胪寺所属的驿馆而去。 与此同时,李世民也接到了魏征的通知。 伟大的皇帝陛下听完之后只是笑笑。 把火药装进竹筒拿去吓唬人,幼稚的把戏! 希望不要被人打死才好。 叫来独孤彦云,吩咐他安排些人手在暗中保护好那几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小子,李世民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纨绔们几乎每天都会搞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如果每件都要管,那就什么事情都不要干了。 不过,这次李承乾能够参与其中,李世民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也不想自己未来的继承人与那些功勋之后格格不入。 只是,李世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的事情自从李承乾插手那一刻开始,就完全超出了控制。 …… 鸿胪寺驿馆,突厥人的到来让其他国家的使节万分惊惧,不用驱赶,便作鸟兽散,将整个驿馆都空了出来。 这样的举动愈发让突厥人骄狂起来,执失思力甚至天还没黑就喝的酩酊大醉,扯着嗓子引吭高歌,搞得驿馆里面乌烟瘴气。 那些执失思力的手下见此情况非但不劝,反而在一边推波助澜,叫好的叫好,摔跤助兴的摔跤,简直就是把驿馆当成了草原。 长孙冲一行人里的老远就能听到驿馆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这下倒好,不用去问这帮人住在那个院子了。 停下马车,纨绔们依次下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程处默跟尉迟宝林带头,一人从马车上拿起一个竹筒。 “这东西怎么用来着?我记得李承乾那小子好像说点着了丢进去就行,是吧?” “好像是,当时我也没没怎么听。” “算了,我先来试试手,一旦不行的话,哥儿几个做好撒丫子开溜的准备。” 程处默将竹筒拿在手里掂量掂量,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抬手,走你。 咻……。 竹筒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落进了院子。 咚。 “哎呦!” 一声闷响,一声惊叫。 院子里闹腾的声音骤然一停,接着一个声音愤怒的咆哮道:“那个混蛋乱丢东西砸老子。” 墙外……。 众纨绔面面相觑,贼鸡儿尴尬。 说好的巨大声音呢? 说好的方圆三丈活物死绝呢? 就知道李承乾这小子不靠谱,火药不过就是发烟的东西,怎么可能装进竹筒里面就能杀人,这不是扯淡么。 第三十一章 武德九年八月的一声惊雷 手下的混乱让执失思力迟钝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可这份清醒也仅仅是让他向吵吵闹闹的手下们看了一眼,然后便继续跟三勒浆较劲去了。 草原上虽然也有酒,但这样味道纯正的三勒浆却是很少见的。 至于说有人偷袭,这很正常。 失败者的无能狂怒罢了。 带着迷之自信,执失思力在几个手下的喝彩声中,再次举起酒坛。 “将军好酒量!” “将军……” 轰……。 酒坛刚刚举起,喝彩声犹在耳畔,一道刺目的闪光突然撕裂黑暗,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犹如死神的镰刀,瞬间收割了六七条人命,带起的冲击波更是直接掀翻了二十余人。 执失思力:“……” 吧嗒。 一只握着羊腿的手飞过院墙,好死不死的落在外面一众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纨绔面前。 “……” 下一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瞬间。 纨绔们一个个像是中了箭的兔子,跳着脚向远处逃开。 嗯,断手其实并不怎么吓人,可那一车的竹筒……。 跑到自认安全的距离,纨绔们停了下来,回头发现那一车竹筒依旧好端端的,这才惊魂未定的松了一口气。 “老天爷保佑,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天雷吗?” “大爷的!长孙冲,李承乾那小子到底弄了些什么东西给我们。” 长孙冲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惶恐:“你问我,我问谁去,承乾鼓捣这东西的时候,你们不也在边上看着呢。” 众人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失声。 是啊,鼓捣这东西的时候,李承乾并没有背着他们,甚至调配火药的时候,还曾经告诉过他们正确的配比和调配火药的禁忌。 只不过当时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火药这东西就是个鸡肋,脑子有问题才回去鼓捣。 要是早知道,火药会有这么大的威力,那肯定是要好好休息的啊。 沉默着,不只是谁嘀咕了一句:“要不……咱们再回去试试?老实说,刚刚那一下挺过瘾的。” “不会出问题吧?” “能出什么问题,承乾不是说了,把引线点燃直接丢出去,只要那东西不在咱们身边炸开,就没问题。” “那行,回去!” 再次回到现场,有了足够心理准备的纨绔们每人拿起一个竹筒,用火折子小心引燃。 抬手,走你。 咻……。 驿馆中的突厥人直到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嗯,这么说其实也不是很准确,第一个竹筒发生爆炸的时候,还是有人看到了的。 只不过,因为距离过近,看到竹筒爆炸的要么已经被炸的粉身碎骨,要么就是重伤在身,根本来不及通知其他人。 执失思力这会儿也顾不上继续喝酒了,一边大声喝骂着手下救人,一边暗暗祈祷长生天保佑。 刚刚那一记天雷轰顶距离他之差数丈,要是长生天再歪一点,可就劈到他头上来了。 这不禁让执失思力开始怀疑,是不是这次突厥南下违背了长生天的意愿,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突厥南下杀戮太甚很容易引起长生天不满。 可是,南下是颉利的主意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开启三省吾笛模式的执失思力,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分神的功夫,又有七、八个竹筒被丢进了院子。 嗯,那些大呼小叫或是救人,或是跪拜满天神佛的突厥骑兵也没有注意到。 然后,院子里的突厥人再一次悲剧了。 轰轰轰…… 本就不怎么大的院子被丢进七八个大麻雷子,其结果可想而知。 接二连三的爆炸过后,院子里连惨叫的声音都没了。 与此同时,正准备趁热打铁往驿馆里再丢一拨竹筒的长孙冲等人也被人拦了下来。 “住手,全都住手。” 独孤彦云满头冷汗,带着二十多人站在距离长孙冲等人十余步远的地方,刀剑出鞘,厉声喝斥。 作为暗中保护几个纨绔的密探头子,独孤彦云之前站在高处全程目睹了突厥人被袭击的经过。 满院子几十号人,不到十个竹筒丢进去,直接弄死了一大半,而且还是死状极不安详那种。 而现在在他面前,是整整一车好几百个竹筒,这尼玛要是炸了……。 想到这里,独孤彦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你们几个,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放下,立刻,马上!” 众纨绔:“……” 独孤彦云?! 皇帝身边的密探头子? 这要是巡街武侯或者京兆府之流,纨绔们根本就不会在乎,毕竟武侯铺、长安万年两县、京兆府对于他们来说就跟第二个家一样,进去待一宿第二天就能像没事人一样出来。 可,被皇帝身边的密探头子抓包? 这是要被打断腿的节奏啊! 长孙冲皮笑肉不笑的撑起一张笑脸:“嘿嘿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跑啊!” 一声喊,众纨绔像是脱了缰的疯狗,撒丫子就跑,眨眼间跑了个干净。 独孤彦云:“……” 纨绔们跑的再快,他要是想追就算上天入地也能给追回来。 可问题是,这还有满满一车的危险品需要处理,几个纨绔小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先放他们一马好了。 “你们几个,把那辆车和车上的东西全部封存,召集临近的巡街武侯,一同押运回宫。另外,派人安抚乡邻,封锁整条街道,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亲自检查了马车里危险品的数量,独孤彦云一边吩咐手下处理,一边带人向着住有突厥使团的驿馆走去,哪怕里面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他也要进去看看情况。 绕过坊间小路,自驿馆正门进入其中,没走多远,独孤彦云便看到一个满脸漆黑,身上衣物满是烟熏火燎痕迹的执失思力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在不断嘀咕:“长生天发怒了,长生天发怒了……。” 可怜的家伙,刚来大唐第一天,就被玩坏了。 独孤彦云怜悯的叹了口气,向执失思力迎了上去:“执失思力将军,本将来迟,让将军受惊了。” 第三十二章 颉利南来 噩梦一般的经历让执失思力几乎丧失了反应能力,脑子里全都是那些手下的残肢断臂和凄厉惨叫,对独孤彦云的询问充耳不闻。 这样的情况让独孤彦云有些始料未及,尝试了数次,在始终无法沟通的情况下,只好让人给执失思力找了一间屋子休息,顺便又派人找来医生替他检查身体。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接二连三又有好几伙人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没办法,长孙冲他们几个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近乎半个长安城都被隆隆的爆炸声给惊动了。 鸿胪寺、京兆府、长安县、万年县、武侯铺、大理寺……不管是相干的还是不相干的,统统派了人手过来。 这不禁让独孤彦云暗自庆幸,自己早一步下手,先把那些惹祸根苗送进了皇宫。 …… 东宫,丽正殿。 李世民围着满满一大车的竹筒转了一圈又一圈,随手拿起一个放在手里掂几下,又随意的丢回去。 李承乾两眼放光坐在长孙皇后身边,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母后,您不知道儿臣看过冲表哥从玄都观买来的火药之后有多气愤,暴殄天物啊,好好的东西,硬是给他们炼废了。” 长孙皇后宠溺的看着李承乾吧啦吧啦的吹牛,时不时还会剥一颗奶糖慢慢品尝。 奶糖是李承乾孝敬的,用的自然是印书赚来的钱。 这让长孙皇后这个做母亲的与有荣焉,毕竟别人家儿子这个年纪还在啃老,自家儿子已经知道赚钱孝敬老娘了。 “朱砂、皂角、蜂蜜……,母后您说,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谁家配制火药会往里面加那些东西。所以儿臣就稍微调整了一下配方,就是用……。” 哐。 “闭嘴!” 李承乾正说到兴头上,冷不丁被他老子一脚崩出老远,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逆子,这东西的配方还有谁知道?” “嘶……”李承乾揉着屁股郁闷的从地上爬起来,用地球人都知道的语气道:“基本上都知道!” 李世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他可是听押送火药回来的人说了,长孙冲那几个混球,只用了七八个竹筒就把驿馆里的突厥人弄死了六七成。 那场面,听说老惨了。 如此利器,自然不能弄得尽人皆知。 “到底都有谁,给朕说清楚。” 长孙皇后嗔怪的横了李老二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不应该不分轻重就下狠手揍儿子,拉过郁闷的李承乾,半哄半骗道:“承乾,你跟母后说,到底都有谁知道这火药的配方。” 李承乾瞥了站在边上,硬是拿长孙皇后没有一点办法的李老二,咕哝道:“没谁,就是长孙冲、柴令武、程处默、秦怀玉、尉迟宝林、刘仁实、魏征,外加我的那个女官云熙。母后,孩儿又不是傻子,火药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弄得尽人皆知。” 听到李承乾所说的这几个人,长孙皇后松了口气。 好在除了魏征,其他人要么长辈都是秦王府的老人,要么就是一辈子无法离开皇宫的婢女,事情还算的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这话可不敢让李承乾知道。 “那也知道的人太多了,你这孩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先跟你父皇商量商量,可不敢再这样冒冒失失的。”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只是想要替父皇分忧,不想看到父皇每日为突厥南下愁眉不展,才会一时大意。” 有错就改,改了再犯,千锤百炼,百炼成钢。 鉴于李承乾认错态度较好,李世民脸色缓和了许多:“既然你如此说,那么一定知道这火药的威力如何了吧。” 李承乾点点头:“大概知道一些。” “那你告诉朕,如果把七八个你做出来的竹筒丢进驿馆里面,会有什么后果。” 我哪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连鸿胪寺驿馆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李承乾觉得李老二这个问题问得很不专业,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那要看里面人员密度如何,要是像他们那样,估计死不了几个。” 李承乾指指外面每隔三五丈站着一个的禁军。 这样的密度别说是黑火药制成的大麻雷子,就算是后世的破片手雷,估计也同样难以造成巨大的杀伤。 李世民微微皱眉,感觉李承乾说得与自己得到的消息有很大的出入,想了想又问道:“如果里面的人正聚在一起吃饭呢?” 李承乾把手一摊:“那基本上就没几个活人了,就算没被当场炸死,火药造成的伤害也极易感染,凭现在的医疗条件,活下来的可能不足一成。” 这样说倒是跟自己得到的消息差不多。 根据李承乾给出的结论,李世民对火药的作用很快有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定位。 不管是防守还是进攻,这种装满火药的竹筒都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必须大规模制作。 如果时间赶得及,说不定还能给颉利那个老匹夫留下一个难忘的教训。 李世民不是没有怀疑过李承乾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也不止一次问过。 但每次李承乾都以自己也不知道来搪塞,后来时间长了,李世民索性也不问了,就当他是生而知之好了,反正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儿子,身体里留着李家的血。 这一夜,火药的威慑力不胫而走,这一夜,凡是参与火药制作的人全都得到来自李老二的警告,胆敢泄露火药配方半句,全家杀光。 至于那几十号死于火药之下的突厥骑兵,除了执失思力偶尔会在午夜惊醒的时候想起他们,再也无人提及。 转眼间,又是数日过去。 陇右道径州八百里加急抵达京城长安,送来紧急军情一份。 突厥颉利可汗,率领骑兵二十余万于八月二十日攻破泾州、武威等地,泾州守将罗艺弃城而走,不知所踪。 哪怕是早有准备,李世民在收到紧急军情的时候,依旧是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桌子:“罗艺,你该死,朕要诛你九族!” 第三十三章 老爷子,该兑现赌注了 突厥与大唐彼此敌对,下绊子,使阴招,李世民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敌人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但罗艺则不然。 这货以前是李建成的党羽,李世民登基以后不计前嫌,非但没有追究其责任,反而力排众议拜其为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 我以国士待你,你却直接给我一嘴巴,在突厥大举南下的情况下直接撂挑子跑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 “诺。” 独孤彦云好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外,李世民至其面前:“程知节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陛下,根据线报,右武侯卫应该在绛州龙门县附近。” “派人传令,让程知节无论如何都要在五日内赶至泾阳,若延误军机,斩!” “诺!” 独孤彦云明白,皇帝陛下这次是真急眼了,否则再怎么也不可能对心腹爱将下达如此不近情理的命令。 但,还是那句话,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只负责传令,其他一概不知。 挥退独孤彦云,李世民又发布了几道诏令。 命房玄龄筹措粮草,分两路运往泾阳、咸阳两地。 命尉迟敬德引兵三万至咸阳,在咸阳以北阻击突厥骑兵。 命柴绍、候君集整顿城中兵马,补充军资。 命太子李承乾务必在五日内制作掌中雷两万个,以充军资。 授权太子李承乾全权处理突厥使节执失思力来访一事。 五道诏令,除了前面三道,后面两道都是给太子的。 这不禁让所有人开始质疑,李老二这是受了多大刺激,咋连道理都不讲了。 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拿鸡毛在五天里做出两万个掌中雷?! 还有那个执失思力,那厮已经被玩坏了,缓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半疯不傻的怎么处理,直接杀了祭旗? 如果李承乾依旧是以前的李承乾,这样的任务自然是没有可能完成的,别说是在五天里搞定两万个大麻雷子,就算是执失思力的事情,也未必能处理的好。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蹲在西池院享受岁月静好的李承乾表示一切困难都是纸老虎,老头子既然如此信任他这个儿子,他就不能让老头子失望。 “云熙,把我前几天让长孙祥打磨好的那一套玉石拿着,咱们找老爷子去。” “是要去太上皇那边么?” 跟着李承乾时间长了,云熙已经能够通过某些特定的称谓与特定的人对上号。 比如老爷子,九成是指太上皇李渊,老头子大部分是指皇帝陛下。 “对,找老爷子收赌注去,已经快要十天了,再不过去,老爷子还以为我吓的躲起来了呢。” 李承乾背着手走在前面,云熙双手托着紫檀木制成的盒子紧随其后,出门兜了一个圈子来到太极宫,一路打听,在大安宫找到了正在醉生梦死的太上皇李渊。 李渊自从卸任之后彻底放飞自我了,夜夜笙歌,旦旦而伐,两个月时间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宫女有了身孕。 当然,这跟李承乾没啥关系,要发愁也是李老二发愁。 李渊见到李承乾过来,显得很是开心,推开怀里的女人,大笑着说道:“你这小兔崽子,老夫还以为你害怕输了赌注,不敢来了呢!” “皇爷爷,孙儿这次可是找您老收赌注来的。” 李承乾也不在乎被叫成小兔崽子,笑嘻嘻的上前给李渊行了礼,随手从侍立一旁的宫女手中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东宫那边母后看得紧,您老别介意哈。” 看着李承乾大喇喇的样子,一干宫女太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忐忑不安的看向太上皇。 让人没想到的是,李渊仅仅是愣了一下,旋即笑的愈发开心起来:“儿孙辈这么多人,就你小子对老夫的胃口。行,若是无垢那丫头以后再数落你饮酒,你就说是我答应你的。” 有了老爷子的承诺,李承乾哪怕明知这样的承诺在老娘那里一点用处都没有,依旧是笑逐颜开,举杯遥敬:“那就多谢皇爷爷了,孙儿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肚,李渊是越看李承乾越顺眼。 自从他退位让贤以后,儿子孙子一个个都躲他躲的远远的,不得已见面也都是谨小慎微,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原本就觉得很是失落的李渊愈发觉得孤单。 偏偏李承乾这厮不按套路出牌,大喇喇的模样让李渊难得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孺慕之情,什么叫做含饴弄孙,哪怕皇室的亲情不像平民百姓那样直接,但那种感觉却是温馨的。 “盒子里的东西应该就是你说的小玩意儿吧,咱们提前说好,赌场无父子,你可别指望着老夫能够手下留情,若是老夫认出里面的东西,你不要跟老夫耍赖。” “那是自然。” 李承乾信心十足,从云熙手里把盒子接过来,没有任何迟疑的打开盖子。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百十块大小一模一样的玉石块,李渊好奇的拿起一个,发现上面还刻着一个圆圆的饼子。 从未见过麻将的李渊也有些麻爪,又拿了几个玉石块出来看看,最终无奈的放弃:“这是何物?为何看上去如此奇怪?” “皇爷爷,这是孙儿发明的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一种游戏,叫做麻将。”李承乾眉毛一挑,滔滔不绝的给李渊解释起麻将的玩法,吃、碰、杠、糊……。 待李渊明白麻将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立刻兴奋地两眼放光,搓着手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闲话少叙,摸两把试试。”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麻将和读书都能联系到一起,老爷子果然是个人才。 但……。 “皇爷爷且慢,既然您刚刚都说了赌场无父子,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之前的赌注给兑现了再说其它?”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特么还当真了是吧? 跟老子要赌注,好大的胆子。 李渊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鄙夷的说道:“没出息的小子,不就是答应你一个条件么,朕知道了。回头朕就跟你父皇说一声,让他不要找你的麻烦,掌中雷那个东西就让别人去弄好了,你且在朕这里陪朕耍耍。” 李承乾:“……” 第三十四章 给我八百宫女…… 老爷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是来收租的,不是来求救的! 为了不显得太过分,李承乾叫人摆开桌子,拉上云熙和另一个宫女当牌架子,与李渊坐对家开始一边玩一边现场教学。 熟悉的声音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大唐皇宫里再次响起,可能是手气比较好的原因,李承乾上来就连吃带碰,三两下的功夫把牌一推:“碰,胡了,给钱!” 李渊看着几乎伸到自己鼻子下面的手:“……” 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为了钱连自己这个皇爷爷的面子都不给。 不过,生气归生气,愿赌服输这一点老李渊还是能找到的,看也不看直接丢出一块金子,就开始重新洗牌,同时冷笑道:“小子,先赢不算赢,最后能拿走才是真本事。” 李承乾也是老麻将人了,气势上不输分毫:“皇爷爷放心,就算是输了,孙儿也绝不会撒泼打滚耍无赖的。” 稀里哗啦,噼里啪啦。 李渊果然不愧有着少年豪侠之名,一圈牌下来,云熙和另一个宫女还搞不清吃和碰的具体规则,他已经可以打的有模有样。 往中间的池子里丢一颗五筒,老李渊用笃定李承乾不会要的语气说道:“承乾小子,人家都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被你那个混账老子欺负的狠了,有话直说,跟老夫不用遮遮掩掩。” 得,敢情老爷子还当自己是来求救的。 李承乾很是无语的将李渊丢出来的牌拿到手中:“杠!皇爷爷,我都说了,今天这事跟父皇没关系,我要的赌注也不是请您帮我说情。” 李渊看着排在一起的四张五筒嘴角抽了抽,等着云熙出牌的功夫,黑着脸说道:“那你打算要什么。” 李承乾比了个八的手势:“八百宫女!” “什么?”李渊摸牌的手顿了一下,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似笑非笑的说道:“八百宫女,你小子胃口倒是不小,只是,我敢给,你敢要吗?” “我为什么不敢要?” 在李渊诡异目光的注视下,李承乾豪气干云,拍着没有二两肉的胸口:“给我八百宫女,我能踏平突厥,饮马天山。” 李渊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就在李承乾以为老爷子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时……。 “哈哈,朕就喜欢你小子,哈哈哈,一本正经,哈哈,吹牛时候的样子!” 李承乾:“……” 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例子在前面摆着,为什么自己说实话的时候总是没人相信呢。 看着已经笑的东倒西歪,马上就要掉到桌子下面的李渊。 李承乾起身将桌上的金子揣进怀里。 李渊一愣:“你小子这是干什么?”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皇爷爷既然不准备兑现赌注,那就当孙儿今日没有来过,等下回去还有事,孙儿告辞!” 老小孩,老小孩。 这人越老,脾气就越古怪。 既然摆事实讲道理没用,那就用激将法。 果然,李承乾这样一说,李渊顿时把眼一瞪:“谁说老夫不打算兑现赌注,不就是八百宫女吗,老子又不是给不起。不过,你那个破院子能装的下这么多人吗,八百宫女,你打算死在女人堆里?” 李承乾表情扭曲,很想提醒李渊,你不是我老子,这里面差着辈儿呢。 而且死在女人堆里也太不像话了,真当小太爷跟你这个lsp一样? 但考虑到李渊被彻底激怒的后果,李承乾还是忍了,揉着鼻子:“那不是还有天策上将府么,那么大的宅子空着也是浪费,一事不凡二主,不如皇爷爷您高抬贵手,把天策上将府也一并给孙儿呗。” 我看你是想屁吃。 一副麻将从老子手里骗走八百宫女,还想要天策上将府。 搁这儿跟老子玩空手套白狼呢! “宫女的事情没问题,这点赌注老夫还输的起。不过这天策上将府嘛,你回去找你那个皇帝老子要去吧,老夫管不着。” 李承乾当时就急了:“别啊,皇爷爷,一座破宅子而已,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李渊一副凭你也敢跟老子斗的表情,牌也不打了,捻着胡子:“是么?那你老老实实告诉老夫,你要那么多宫女和天策将军府要做什么。” 我要截李老二的胡,你信不? 据史料记载,李世民登基以后,直接从宫里清退了三千宫女,并且把自己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完全不顾这些宫女离开皇宫要如何谋生。 如此浪费人才的做法让李承乾深恶痛绝,趁着李老二这段时间忙着跟颉利干仗没功夫处理这件事,先下手为强,直接找老爷子要人。 至于为什么只要八百人……。 他倒是想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三千,关键是那么多人真心养不起啊。 干巴巴与老李渊对视片刻,在确定老爷子态度坚决,肯定不会轻易妥协之后,李承乾叹了口气:“好吧,皇爷爷您还记得昭德殿外面那片赏赐给孙儿的棉田吧?” 棉田……哦,就是白叠子呗。 李渊没有费力的去纠正李承乾对白叠子的叫法,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老夫一直很好奇,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昭德殿外面的那片白叠子其实就是用来观赏的,每到深秋,白叠子开花的时候,一片茫茫然的白色,看着很漂亮。 嗯,也就是看着很漂亮。 李承乾一副认命的样子:“当然是用来制衣,棉花可以用来纺线、织布,还可以代替丝绵填充衣物御寒,孙儿要那些宫女回去,主要一来可以有充足的人手来完成父皇安排给我的那两万个掌中雷,二来这些宫女大部分都是熟练的织工,不需要任何培训就可以直接胜任纺线、织布的工作。” 李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白叠子可以用来做衣服?老夫可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皇帝,你可知道,白叠子里面的籽极难去除。” 李承乾露出自信的微笑:“孙儿当然知道棉籽难以去除,不过,在格物方面,孙儿可是专业的,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将其剥离出来。” 第三十五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是的,在大唐,别的李承乾不敢保证,单论见识,他绝对是最专业的。 无论政治还是经济,甚至包括生孩子,他自认第二就绝对不会有人是第一。 李渊混到现在这个份上倒是不在乎什么利国利民,反正把大唐经营得再好也是李老二的功劳,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真变态! 每天躲在太极宫无所事事,除了造小人就不知道干什么的李渊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给李老二添堵,只要是李老二不开心,他就很开心。 所以,李承乾成功了。 一个时辰之后,天策上将府。 一车又一车的硝石、硫磺、木炭、竹节以及皂角、蜂蜜、茴香、八角等大批物资被运进府中。 这些物资大部分都是掩人耳目用的,毕竟火药的配方并不复杂,仅仅使用硝石、硫磺、木炭很容易就会被人推测出来。 李渊从掖庭局派过来的八百宫女也已经到了,一个个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紧张的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些宫女年龄大多已经超过二十五岁,别说是在皇宫,就算是在普通人家里,也绝对是人老珠黄,无人问津的年纪。 女人们很惶恐,毕竟玄武门的血还没有干透,他们现在又被集中到了曾经的天策上将府,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承乾见到这个情况,索性放弃了跟这些苦命人见上一面的想法,转头对云熙说道:“这些人归你了,如何安排,你说了算,去吧。” 云熙惊讶的张大了桃花眼:“殿下,这,这些人以后都,都归我管理?” 半个月前,她还是初出教坊司的小透明,诚惶诚恐的跟在太子身后,提心吊胆的扳着手指过日子。 半个月后,她已经摇身一变,随时操控着八百人的生死存亡。 变化太过突然,云熙表示自己牙还没刷呢。 李承乾微微一笑:“你先去安慰她们吧,把她们分成若干个小组,每个小组都确定好负责人,不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你是管理她们的,不是伺候她们的,懂吗?” 云熙重重一点头:“嗯,婢子明白,婢子永远都是殿下的婢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要以为皇宫里的女人之间就没有竞争,关系到自己未来的时候,女人之间的权力倾轧绝不会比男人之间轻松。 被李承乾临时招呼过来的长孙冲看着云熙板着小脸离开,笑着调侃:“这丫头倒是幸运的很。” “所以投胎很重要。”李承乾耸耸肩膀:“虽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不可否认,有些人生来就是王候将相,不需要努力就可以享受到无数的资源,起跑线甚至比别人的终点线还要远上那么一大截。” 长孙冲很认真的考虑着,似乎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无力的点点头:“你说的对。”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有时间打哑谜,还不如干点正事。” 程处默抱着膀子,脸上写满迫不及待,一屁股撞开长孙冲,挤到李承乾身边,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物件:“承乾,你来帮我看看这个东西,我已经鼓捣好几天了,可就是没办法想你做的那个掌中雷一样炸开。” 李承乾盯着面前黑黝黝,闪着金属光泽的铁疙瘩。 吧唧吧唧……。 李承乾眨巴着眼睛,好半天,长出一口气:“这是你做的?” “嗯!”程处默挠着头,憨憨的道:“那天看你用竹筒做容器,我就在想,为什么不能用铁做容器呢,这样至少携带方便,而且大小也能做的一模一样。” 好吧,自己必须承认,有点小看天下人了。 李承乾怎么都没想到,程处默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竟然会想到用铁来制作手雷,嗯,也就是现在被叫做掌中雷的东西。 但,惊讶归惊讶,想让李承乾低头那是不可能的。 将程处默手里的空心铁球拿在手里掂了掂,又随手抛在一边,然后再小程同学激动到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李承乾拍拍手:“先不说你为什么没有成功,单就重量而言,你不觉得它太沉了么,这么重的东西里面再加上火药,你在战场上能丢出多远?穿上铠甲带上兵刃之后,你又能携带几个?” 程处默像是被戳中了死穴,瞬间愣在当地。 铁疙瘩至少六、七斤的份量,再加上火药份量估计能达到十斤左右,从实战角度出发,这么重的东西除了守城,在战场上根本一无是处。 李承乾看着黑铁塔一样高壮的程处默黯然神伤心中有些不落忍,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别扭扭捏捏的,既然你对火药感兴趣,就先在这里帮着云熙那丫头搞定掌中雷,等我从鸿胪寺那边回来,再告诉你为什么你的掌中雷会制做失败。” 程处默一下来了精神:“真的?” “当然是真的。” 李承乾尽管口中如此保证,但心里却有些忐忑。 程处默,未来的卢国公,不去研读兵书战策,反而跑来研究火药,也不知道老程回来之后不会跟自己拼命。 不过,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老程回来自然有以后的李承乾来对付,自己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下来再说。 带上护卫头子纥干承基、长孙冲,李承乾坐着马车来到鸿胪寺。 因为已经得到了突厥南下的确切消息,执失思力并未享受到使者的权力,在失去大部分手下之后,他被软禁在鸿胪寺后院的一间厢房里面,门外还有四个大内禁军守卫,里面也有两个守卫时时刻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是,李承乾依旧有些不放心,推开缺少润滑的门扉,停在门口看着里面昏暗的空间。 下一刻,李承乾从宽大的袖筒里面掏出一个泛黄的竹筒和一个火折子,自顾自的嘀咕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反正里面那家伙也没什么用了,不如直接炸死了算逑。” 房间里两个守卫:“……” 执失思力:“……” 第三十六章 审讯是一门学问 “殿下且慢。” 就在李承乾准备点燃引线,玩一把爆破的时候,李世民的密探头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殿下,执失思力是颉利的心腹,知道许多突厥南下的消息,就这么杀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承乾停下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看了独孤彦云一眼,随手把火折子连同竹筒丢给手忙脚乱的纥干承基:“你跟里面那家伙有仇?” 独孤彦云不明所以:“什么?”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执失思力就算是颉利的心腹,也不可能知道突厥进入泾州之后的安排与行军计划,这样的情况下,你依旧要从他口中得到消息,除了你跟他有仇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李承乾分析的鞭辟入里,就连房间里的执失思力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仇人。 独孤彦云更是一脸懵逼。 颇有种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我竟无言以对的尴尬。 好在李承乾只是说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便带着纥干承基和长孙冲进了房间。 屋中,执失思力被反剪双臂绑在床榻边上,两个守卫表情稍显古怪的站在他的身边。 李承乾在进屋之后坐到守于搬来的凳子上,身后是负责凹造型的保镖头子纥干承基与李老二的密探头子独孤彦云,要是再加一只宠物,妥妥的反派大boss。 嗯,等等,老子可是正面人物。 李承乾正在纠结于身份,被绑住的执失思力已经忍不住提前开口:“只会阴谋算计的卑鄙小人,要杀就杀,想让爷爷出卖大汗绝不可能。” 鉴于李承乾在进屋之前就想杀掉自己,执失思力决定激怒这个看上去就没什么城府的小屁孩,如果他能一怒之下把自己杀了,就不必承受严刑逼供的痛苦。 但,事情似乎有些超出执失思力的预估,李承乾好像是在神游物外,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反倒是正在凹造型的纥干承基大步上前,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脸砸了下去。 哐。 鼻血横流。 “喂,你干什么!”李承乾被两人闹出来的动静惊动,回过神来大声呵斥道:“执失思力可是一条硬汉来着,你以为他会屈服在你的拳头之下?看不起谁呢!” 执失思力脸当时就绿了。 他就是再蠢也听懂了李承乾话的意思,对待硬汉就要用更加严酷的刑法,打板子、抽鞭子之类的简单招式还没开始就被直接放弃了。 这个小屁孩难道是魔鬼吗。 李承乾身后的独孤彦云眨巴着眼睛,将这一切都默默记在心里,他是被皇帝派来协助太子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出手。 “对不起啊,执失思力将军,刚刚是纥干承基太过冲动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李承乾在喝斥完纥干承基之后,脸上挂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如同谦谦君子:“我们大家都是文明人,应该用比较文明的方式进行交流,不应该像野兽一样同类相残,你说对吧?” “我是不会出卖大汗的。” 执失思力摇摇头,与其说是在否定李承乾的提议,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李承乾笑容依旧:“你想多了,我们未必需要你出卖你的大汗。” 执失思力抬起头:“那你想知道什么?” 李承乾想了想:“除了颉利伙同其弟弟突利以及铁勒首领契苾何力带领二十余万大军自泾州入关,还有你的右路大军、阿史那乌默啜的左路大军,其它都可以说说。” 执失思力:“……” 这我还说鸡毛,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独孤彦云:“……” 这他还说鸡毛,你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执失思力垂头说道:“你们果然什么都知道,怪不得我来的长安这么长时间都得不到你们皇帝的召见,也没有人来询问我们的来意,甚至在我们来到大唐的第一天,就遭到了你们的暗算。” 看着心灰若死,如丧考妣的执失思力,李承乾觉得这家伙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又或者是自己用错了方法。 “把他抓起来,送去天牢。” 有错就要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刑讯方面李承乾也是专业的来着。 一条黑色的头套套在执失思力的头上,尽管并不担心他认出鸿胪寺到天牢的路,但却可以利用未知给人施加心理压力。 同时,李承乾又吩咐纥干承基回去西市买一些猪肉,顺便再回东宫取此冰块。 一番操做下来,看的独孤彦云这样的密探头子都是满头雾水,搞不清楚李承乾到底要做什么。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李承乾笑着说道:“当然是审讯顺带套取情报。” “可是审讯的工具天牢里面都有……。” “不不不,那些工具太落后了,对付一些贪官污吏或许有用,但对付像执失思力这种从来亡命徒,需要的是更高级的手段——攻心为上。” 独孤彦云觉得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很大的侮辱,太子很聪明,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但审讯什么的跟聪明与否毫无关系,遇到那些油盐不进的家伙,就算是一百个聪明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酷吏。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好心’的提醒:“太子殿下,执失思力自讨必死,攻心之法恐怕会无功而返。”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眼看着前面就是天牢的大门,李承乾停下脚步:“审讯其实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涉及到医学、心理学、表情学……等等。像你们那样一味的使用酷刑不过是最为粗浅的手段,在战场上用来对付普通士兵或许有用处,但对付高价值的目标,太过低级。” 这已经不是侮辱,而是在啪啪的打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独孤彦云黑着脸,愤愤不平:“殿下之言臣不敢苟同,臣自追随陛下以来,审问过的犯人不计其数,再硬的嘴,臣也有信心给他撬开。” 李承乾一扬眉:“是吗?那我倒是想要问一下,这些犯人后来怎么样了?” 独孤彦云:“……” 第三十七章 被玩坏的执失思力 聊天就聊天,这怎么还扬沙子呢。 落到我手里的犯人,九成九是活不成了,谁会在乎用什么方法从其口中得到消息。 看独孤彦云的反应,李承乾就知道,那些犯人的结局肯定不会太好, 但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反正就算是那些犯人变成厉鬼也不会找他李承乾报仇。 “独孤啊!”李承乾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拍拍独孤彦云的肩膀:“作为一名手下忠心是一件好事,但做事的时候,一定要留有余地,万事不能做绝。” “什么?” 独孤彦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总觉得李承乾似乎话里有话。 难道这小子要挖他老子的墙角? 这件事我回去要不要跟陛下汇报呢? 独孤彦云拼命的脑补,李承乾的动机和目的,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但。 “我的意思是,执失思力不能死,活着的他远比死了的有用的多,老头子之所以让我来审问而不是你,目的就是怕你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了。” 噗。 又是扎心的一刀。 独孤彦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皇帝陛下与太子聊天之后,都会借酒浇愁了。 这小子的嘴实在是太犀利了。 翻译一下,就是太贱了。 牢房的大门此时从里面打开,露出纥干承基壮硕的身形,目光扫了一眼独孤彦云,转头对李承乾说道:“殿下,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那就走吧,别让我们的客人等急了。”李承乾耸耸肩膀,与纥干承基错身而过,当先走入这座皇室专门用来关押重犯的监牢。 可能跟关押犯人的身份有关,天牢里面并不阴森,空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浑浊,如果硬要李承乾来形容一下的话,比较类似后世的防空洞。 一件摆满各式刑具的牢房,执失思力赤着上身被绑在木质的架子上,头上依旧套着头套,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炭盆烧得正旺,滚烫的烙铁已经被烧的发红。 李承乾也不嫌脏,随意找了一个木头架子在上面坐了,抬了抬下巴,示意纥干承基可以开始了。 唰……。 执失思力只觉眼前一亮,头上的头套被人十分暴力的扯下。 入眼。 嗯,环境跟自己猜的差不多。 李承乾等了一会儿,待执失思力眼神渐渐清明,方才开口问道:“执失思力将军,考虑好了没有?” 执失思力的目光在面前的烧的正旺的炭盆上停留片刻:“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如果是大汗这次南下的具体安排,我只能说,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李承乾咂咂嘴:“执失思力,那天晚上你应该看到掌心雷的威力,作为一名将军,你应该知道它在战场上所能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识时务者为俊杰,颉利可汗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又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和族人给他陪葬呢?” 你特么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倒是问啊,你不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独孤彦云听着都有些着急,很想提醒李承乾一下。 执失思力更是努力回忆着自己知道的一切有价值的情报。 在他看来,李承乾就是个疯子,与他相比,独孤彦云那个刽子手简直像是兔宝宝一样可爱。 岂不知,李承乾的目的十分简单,底收服执失思力,哪怕不能使其为自己所用,也要给这家伙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至于情报,执失思力知道的拿点东西还不值得他费这么大功夫。 摇摇头,李承乾怜悯的看着执失思力:“唉,看来将军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也罢,孤就成全将军一次,做一回恶人,以全将军忠义之名。” 不用李承乾招呼,早已得到他交代的纥干承基狞笑着从炭盆里面抽出烧的通红的烙铁,一步一步逼近执失思力,并开始围着他打转。 等纥干承基转到执失思力背后的时候,李承乾露齿一笑:“执失思力将军应该听过炮烙之刑吧?据说,烧红的烙铁贴到皮肉上,受刑人首先感到的不是灼热而是刺骨的寒冰,接着受刑人会闻到自己皮肉被烧焦的味道,然后是针扎一样的痛。” 执失思力瞳孔骤然收缩,有大恐怖! 但,还没等他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后腰位置便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同时他还听到类似将肉丢到火中的声音。 嗤……。 一股焦臭味突然弥漫整间牢房。 执失思力此时再也绷不住,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李承乾你这个魔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独孤彦云:“……” 看着饶有趣味欣赏着眼前一切,间或往嘴里丢一颗奶糖的李承乾,大唐最大的间谍头子警惕性直接拉满。 太子年龄虽然不大,但绝对属于不能得罪的人物之一。 而在执失思力身后的纥干承基则是玩的不亦乐乎,左手冰块,右手烙铁,这边在执失思力身上捅一下,那边在买来的猪肉上烙一下,大有把猪肉烫熟的意思。 一下,两下,三下……。 执失思力开始还有精力骂上几句,但没过多久,便彻底屈服了,哑着嗓子吼道:“我说,我什么都说,给爷爷一个痛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李承乾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笑着从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木头架子上跳下来:“好了,纥干承基,停手吧,” “诺。”尽管还没玩够,纥干承基还是停了下来。 “人是你的了,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 李承乾拍拍手,将刚刚沾到手上的灰尘排掉,一边与独孤彦云交代,一边来到瞪这一双血红的眼睛,状似厉鬼的执失思力面前:“没什么意外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同殿为臣,整你的事情别放在心上。” 执失思力:“……” 你都快要把我搞死了,我还不能放在心上?! 下一刻……。 执失思力看到李承乾自身后那个行刑的刽子手纥干承基手里接过一个什么东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拍进了他的嘴里:“含一下,润润喉咙,冷静冷静就跟着独孤彦云走吧,好好表现,老头子不会亏待你的!” 第三十八章 李世民:这把稳了 牢房还是之前的牢房,人也还是那些人,除了李承乾带着纥干承基已经离开。 被人从架子上放下来的执失思力表情呆滞,一会儿摸摸连皮都没破的后腰,一会儿又看看放在角落里的冰块和烤的焦黑的猪肉:“所以,刚刚一切都是假的?” 执失思力吐槽不能,觉得自己被玩坏了。 幸运的是,就算被如此恶搞,自己总算是扛过来了,没有被吓得屎尿横流,否则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独孤彦云虽然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但在执失思力面前却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淡然说道:“不然呢?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你以为自己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跟我讲话?” 执失思力再度陷入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之前某情绪过于激动,言语失当,太子……不会放在心上吧?” 太子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只会记在本子上。 独孤彦云遗憾的想着,然后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肯定的说道:“当然不会,殿下虽然年轻,但却见识广博,聪慧过人,如此神仙弟子般的人物,怎么可能跟你一般见识。” 已经下定决心投靠大唐的执失思力闻言长出一口气:“如此就好,刚刚某还在挡心若是因此得罪了太子殿下,以后怕是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嗯,很好,你这话我记住了。 独孤彦云眯着眼睛,作为密探头子,抓人把柄是本能来着,才不会拿这个去跟太子交换更加高深的审讯之法。 见识到李承乾的手段,高傲的独孤彦云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密探,尤其在刑讯方面,那位太子殿下足以甩开他八条街。 看了一眼颇有些惆怅的执失思力,独孤彦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就像太子殿下刚刚说的,既然你已经决定弃暗投明,以后大家就是同僚,等下洗个澡收拾干净便跟我去见陛下吧,莫让陛下等的心急。” 说完,独孤彦云亲自带着执失思力走出牢房。 …… 东宫,丽正殿,御书房。 自从知道李承乾去了老爷子那里讨要了八百个宫女,并将曾经的天策上将府要到手里,长孙皇后便惶急的来找李世民。 天策上将府曾经是李老二的潜邸,潜龙腾渊之所,意义非比寻常,那是随随便便能要的嘛! 李世民对此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听完长孙皇后的来意,笑着说道:“观音婢,承乾的性格是什么样子朕比你清楚,如果真觉得他是别有用心,你觉得朕会允许他跑出宫外折腾?” “二郎,妾身不是担心你会多想,而是担心那些朝臣,如今天下未稳,又有突厥南下,若有人借此机会发难,二郎就是不想处置承乾,怕是到时候也要挥泪斩马谡。” 长孙皇后不为所动,如果仅仅是在乎李世民的想法,晚上休息的时候吹吹枕头风就可以了,何必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 “哈哈哈……” 李世民起身将长孙皇后揽入怀中,大笑着:“观音婢啊观音婢,你觉得朕会惧怕那些跳梁小丑?朕一生戎马倥偬,刀头舔血,方才打下这片江山,那些人不跳出来还则罢了,若敢跳出来搞事情,朕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二郎?!” 长孙皇后微微皱眉,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要借承乾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引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若是承乾因此被牵连,妾身,妾身……” “哎,这说的好好的,你怎么还哭了。” 眼瞅着怀中佳人眼圈泛红,李世民也顾不上装逼了,愁眉苦脸忙着安慰:“哎呀,朕的皇后,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真以为朕的打算那个臭小子没有一点察觉都没有?你真以为没点依仗,他就敢这样肆意胡为?” 长孙皇后美目流转:“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这都是你们父子两个商量好的?” 李世民苦笑:“这还要商量么,观音婢,你是不是太小看那个臭小子了?” 不需要提前商量,就能跟他老子配合的如此默契? 老娘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长孙皇后就算不了解李老二,也知道能披荆斩棘踏着万千尸骨登上皇位的李二不是个简单人物。 能跟这样的人物配合着演对手戏,能看不清楚讨要天策上将府所带来的不良后果? 你到底在看不起谁? “好吧,是妾身关心则乱。” 想通了这一关节,长孙皇后松了口气,智商也立刻上线:“不过,就算如此,二郎是不是也对承乾要求太高了些,要他五天之内制出两万掌中雷就算了,只要手人充足问题不大,可让他去审问那个执失思力是什么意思,你就不怕他真把人给杀了?” 李世民得意的笑笑:“那就是他自己的损失了,执失思力可是我给他准备的班底。”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执失思力好歹也是颉利的心腹,李世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让李承乾把他给杀了,把独孤彦云派过去协助目的也是如此。 只是,鉴于李承乾此前与长孙冲等人胡闹,直接拿火药去炸突厥使团的行为来看,李世民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狠辣有余而怀柔不足。 所以他能够降服执失思力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最后还是要靠独孤彦云出手。 洞悉李世民的想法之后,长孙皇后就很无奈:“好吧,妾身是懒得管你们的事情了,你们父子俩玩的开心点。” 李世民笑的更开心了,揽住长孙皇后的胳膊愈发用力了些:“这次朕赢定了,执失思力这样的突厥勇士可不是凭借小聪明就能降服的,就算那臭小子足够聪明,但年龄却是他最大的短板,执失思力就算再不济,也不能屈服于一个孩子,哈哈哈……。” 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世民得意的笑声在御书房回荡,此前与李承乾那臭小子数次过招,要么平手要么惜败。 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第三十九章 直接躺平的执失思力 长孙皇后拍掉李老二作怪的手,白了他一眼:“陛下公务繁忙,妾身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感情好归感情好,白昼宣○这种事情长孙皇后是做不来的,毕竟皇后娘娘上位靠的是智慧而不是美色。 但李老二表示,情绪来了神仙都挡不住。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陛下,独孤彦云求见。” 守在外面的大太监这一嗓子,直接让御书房里瞬间按下暂停键。 半晌,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黑着脸出现在门口:“独孤,朕不是让你去协助太子么?为何回来的如此之快?朕希望你有一个能解释过去的理由,否则就收拾东西去漠北草原吃沙子吧。” 独孤彦云:“……” 我招谁惹谁了? 不是很懂啊! 李世民‘莫名其妙’的大发雷霆让独孤彦云满头雾水,愣在原地半晌无言。 反倒是李老二,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无意中注意到跟在独孤彦云身后的某人。 远看像是执失思力。 近看像是执失思力。 定睛细看还真是执失思力。 早在武德七年,颉利南侵的时候李世民曾率军出战,与执失思力也曾打过几个照面,故而对他并不陌生。 此番见他跟在独孤彦云身后拜伏于地不禁心头欢喜,转眼便将自己兴致被打扰一事丢到脑后,上前数步将执失思力从地上扶起:“朕这些时日忙于朝政,让将军受委屈了,来来来,快些起来。” 执失思力伏在地上,以头抢地:“罪臣执失思力,为一己之私数次南下犯边,自知罪孽深重,请陛下降罪。” 投降就要投降的样子,李世民可以礼贤下士,但你要是当真那就是不识抬举。 李世民哈哈大笑,很是满意执失思力的态度,手上多加了几分力,将他从地上扶起:“将军言过了,此前将军带兵南下不过是被颉利蛊惑,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这次,将军能够弃暗投明,拨乱反正,足见将军心中尚有一份正义之心。” 话说到这份上,执失思力能说什么,难道说我不是心甘情愿投降的? 我把一切都交待清楚能不能放我回去? 别开玩笑了。 执失思力还想多活几年呢。 “孤独啊,这件事情办的不错。” 彻底收服执失思力,李世民心情不错,赞赏的看向独孤彦云:“太子年龄还小,办事难免毛燥,若不是有你从旁协助,此次只怕难以成事。” 独孤彦云尴尬的几乎用脚趾在地上扣出一间御书房。 李世民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朕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哪怕名义上收服执失思力是太子的功劳,但朕不会亏待你的。 但,这事儿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旁观者来着。 独孤彦云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跟便秘似的憋得老脸通红。 这一幕落在李世民眼中,愈发肯定是心中的想法,肯定是李承乾下手没个轻重,差点把执失思力给搞死,独孤彦云碍于臣子的身份,不好意思明说。 对,肯定是这样。 那臭小子做事向来不留余地,狠辣有余而怀柔不足,这次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总是自以为是,觉得天下谁都如他。 想着,李世民对独孤彦云吩咐道:“独孤,你先派人带执失思力去休息,金城坊那边似有一处宅子空着,好生修整一番,以充他在长安的安身之所。” “诺!”独孤彦云领命而去。 执失思力亦诚惶诚恐的行礼谢恩:“多谢陛下赏赐,只是……臣无功受禄,怕是会引人非议。” 李世民摇摇头:“执失思力,朕不怕告诉你,此举朕有千金买马骨之用意,所以你不必担心受之有愧,你日后若能为大唐尽心尽力,朕另有重赏。” 话说的实在,执失思力也不是矫情人,草原上的汉子都是直来直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大不了以后在战场上豁出命作战也就是了。 一念至此,执失思力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单膝跪地郑重其事道:“臣谢陛下恩典,只是,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讲来。” “陛下,颉利可汗乃臣之旧主,臣……臣实在不想在战场上与旧主兵刃相向,望陛下成全。” 这些话执失思力在天牢的时候就想对李承乾说来着,只是对方走的太快,根本没给他说的机会。 这次,面对李世民,执失思力不再犹豫,直接说了出来,然后便低着头,一副任由发落的样子。 “哈哈……,朕早听人说过将军忠耿,今日方知传言不虚。” 出乎执失思力意料,李世民并未因此而发怒,反而大笑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颉利有眼无珠,识人不明,硬是将你这战场上的无双猛士当成说客,当真可笑。不过,朕也要谢谢他,若不是他的荒唐之举,朕怕是只能与你在战场上兵刃相见喽。” 执失思力颇有些惊喜:“陛下这是答应了?” 李世民重重一点头:“朕答应了,今后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让将军对突厥扬起手中兵刃!” 这一次,执失思力是真的服了,郑而重之的行了一记大礼:“陛下仁德,臣愿为陛下效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李承乾在天牢已经把颉利南下的所有安排说的清清楚楚,大厦将倾啊,执失思力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依旧抱着颉利不放。 无双猛士? 无双猛士也是人,不是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义士。 …… 安排好执失思力,李世民很高兴。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执失思力都降了,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这样的狠人还远么? 李老二有着严重的收集癖,否则也不可能说出那句‘天下英雄进入吾瓮中’。 很快,独孤彦云回来了,执失思力的事情表面上看已经结束了,但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向皇帝陛下禀报。 只是,想到天牢里的一幕,独孤彦云就有一种心累的感觉。 “独孤回来了,坐吧。” 没有外人的时候,李世民看上去跟那些老兵油子没有什么区别,拉着独孤彦云坐到御书房前面的台阶上:“给承乾那小子收拾首尾很麻烦吧,给朕说说,他都干了些什么,朕不希望在执失思力心里留下什么芥蒂。” “嗯……”独孤彦云组织着语言,犹豫着说道:“陛下,其实这次执失思力之所以会这么快屈服,主要还是太子的功劳,臣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的余地。事实上,如果让臣来接手这件事情,哪怕能让执失思力屈服,也绝不会这么快!” 李世民:“……” 第四十章 李大明白 李世民想不通。 那个逆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会让独孤彦云这个密探头子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于是,皇帝陛下尝试着理解:“那个逆子威胁执失思力了?” 独孤彦云摇头:“没有。” “那……骂他了?” 独孤彦云继续摇头:“也没有。” “打他了?” 独孤彦云这次认真的想了想,尽管李承乾满嘴的狠话,那个护卫纥干承基长的五大三粗,但好像从头到尾确实没动执失思力一手指头,于是继续摇头,还是没有。 一问三不知? 皇帝陛下急眼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全程都跟着吗?!” “臣的确是跟着太子殿下的,可臣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太子殿下的非常手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彦云有些委屈,索性一五一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对李世民讲了一遍,然后无奈的说道:“按说执失思力这样的人绝不会被殿下几句话吓到,也不可能被几颗冰块糊弄过去。可臣当时亲眼所见,当殿下的那个护卫把冰块按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像真的被烙铁烫了一样。” “不,你说错了。” 李世民十分肯定的对独孤彦云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单纯的从天牢里的审问过程去看,事实上,朕严重怀疑从长孙冲等人往驿馆里面丢火药的时候,那个逆子就已经开始在算计执失思力。 经过那晚恐怖的一幕,执失思力的心理防线已经被那个逆子摧毁,面对造成这一切伤害的幕后真凶,恐惧让他对那个逆子的话深信不疑,正因如此,在你看来十分不正常的事情,才会变的合情合理。” 这么深奥的吗? 陛下果然是陛下,好厉害,只听了一遍经过就能分析的如此透彻。 看来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做密探的工作。 独孤彦云摸摸头,再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李世民也是一脸的无语。 这次糊弄过去了,以后咋弄咧? 那个逆子什么时候能让朕省点心呢。 拍拍屁股,从台阶上站起身,李世民决定回老宅看看,免得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一不小心把老宅给拆了。 独孤彦云出于虚心求教的心理,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李承乾已经带着纥干承基回了天策上将府,与能否让执失思力开口相比,他更在乎的是府上那八百宫女是否已经被安排妥当。 都是些可怜人,可不敢在自己手上出了差池,否则良心上终究有些过不去。 再怎么说他李承乾也是正面人物来着,干不出那种草菅人命的事情。 幸运的是云熙那小丫头任务完成的不错,李承乾回来的时候,八百宫女已经被分成了八组,每组由两名老宫女负责管理,此时忙着粉碎硫磺、硝石和木炭。 都不是什么特别坚硬的材料,哪怕是宫女们力气不如程处默、尉迟宝林这些牲口大,但胜在女人家心思细腻,研磨出来的材料远比那群牲口弄出来的要精细的多。 “殿下您回来了?婢子这就给您泡茶。” 云熙眼尖,第一时间发现背着手进来的李承乾,飞快的跑过来迎接。 李承乾刚刚吃了一肚子的糖果,正觉得口渴,也不跟云熙客气,点点头示意她快些去弄,然后对蹲在台阶上发呆的程处默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程处默把拿在手里的铁疙瘩怼到李承乾的鼻子下面,理直气壮的说道:“你答应回来就告诉我这东西为什么会不好用的。” 李承乾往后退了两步,摸摸鼻子,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刚刚去一趟鸿胪寺,又去了一趟天牢,已经很累了,哪还有心思给程处默科谱。 “那个……处默啊,我记得你是家中长子,将来是要继承你爹爵位的吧?” “对啊!” 李承乾叹了口气:“那你不觉得鼓捣这东西有点不务正业么?听我一句劝,放弃吧,否则你爹回来会打死你的。” 当然,李承乾更怕老程来打自己这个把他儿子带歪楼的人。 嗯,不要怀疑,以程妖精那混不吝的性子,这种事情他绝对干的出来。 但程处默显然跟李承乾不在一个频道上,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兴奋的说道:“这怎么能叫不务正业呢,我爹要是知道我弄出掌中雷这种大杀器,估计能高兴到睡不着觉。” 你弄出来的? 我看你是想屁吃!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果断拒绝程处默的要求:“抱歉,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弄,刚刚说知道是我在吹牛。” 但凡换个人,听李承乾如此说,就算明知道他是在敷衍,也会知难而退。 可程处默不是一般人啊,大眼珠子一瞪,粗着嗓子道:“不可能,这天下间还有你李大明白不知道的事情?” 噗……。 李承乾差点一头栽到地上:“等等,你刚刚管我叫什么?” “李大明白啊!” 程处默一般人我都不稀罕告诉他的表情说道:“你这绰号长安城都传遍了,大家私底下都这么叫。” 很好,程处默,你特么死定了。 老子拼着跟你爹同归于尽,也要让你老程家出个科学家。 李大明白,上辈子李承乾的绰号就是这个来着,那是他永远的痛。 没想到,这都穿越到一千四百年前了,竟然还特么没有摆脱掉。 李承乾咬着后槽牙,盯着程处默:“你真想知道这东西为什么没有像我做的掌中雷一样炸开是吧,可以,我现在就告诉你!” 一股寒风吹过,程处默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但求知欲望他忘记了危险,巴巴的问道:“嗯嗯,你快点说到底为什么。” “想知道这个其实很简单,”李承乾说着对纥干承基一招手:“拿条绳子来,把这个家伙给孤绑起来。” “啊?!绑起来?” 程处默顿时傻眼,不是说要告诉自己为什么铁疙瘩炸不开么。 只是,还没等程处默问为什么,纥干承基已经邪笑着自不远处找来一条绳子,三下五除二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下一刻,李承乾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你能把绳子挣开,什么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的铁疙瘩为什么炸不开了。” 第四十一章 老子一定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皇帝陛下来到天策上将府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绑成粽子样的程处默。 小程同学身上缠满麻绳,嘴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正在原地不断蹦哒,看方向似乎想要跳去后院。 只是,双腿、双臂都被绳子缠的紧紧的,跳跃的动作实际上跟蠕动没什么太大区别。 带着独孤彦云来到程处默的面前,李世民狐疑的打量着他:“程家小子,你这是在搞什么花样?” 程处默牛眼瞬间瞪得老大,就像是在外面闯了祸被大人抓包的熊孩子,一窜一窜的掉头就跑,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是,晚了。 独孤彦云鬼魅般出现在另一头,探手将程处默口中的布条扯掉,喝斥道:“跑什么,见了陛下,还不拜见。” 完犊子了! 程处默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跳啊跳的转回李世民的方向,扭着身子:“程处默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皇帝陛下一边感概这帮熊孩子真会玩儿,一边指指程处默身上的绳子:“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被某个小心眼的家伙报复了。 程处默扭了扭身子,吱吱唔唔道:“回陛下,是……承乾绑的。” “他绑你干什么?” “我来问他为什么我用铁块做的掌中雷不能像他做的那样爆炸,然后他就把我给绑了,还说什么时候我能自己挣开,就知道为什么了。” 程处默抖着身上的绳子,很委屈:“陛下,上千斤的熊瞎子绑成这样都没办法挣开,您说,承乾这不是为难人么,我觉得他是故意整我。” 告黑状,长安纨绔的日常操作。 老子打不过你,但可以让你爹揍你。 程处默十分期待看到李承乾被揍的场面。 但。 小程同学很快就失望了,伟大的皇帝陛下竟然只是点点头,然后就带着独孤彦云那老家伙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就很离谱。 你是皇帝,你护犊子我能理解,可你走之前倒是给我把绳子解开啊。 程处默急的跳脚,望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一窜一窜的喊:“陛下,皇帝叔叔,皇帝叔叔您倒是把我给解开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听着身后传来程处默的大呼小叫,伟大的皇帝陛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管是跟家里那个逆子生气也好,失落也罢,却从未担心过他被别人算计。 哪怕是前几天独孤彦云亲口告诉他,五姓七望的那几个不孝子用低于市场八成的价格找李承乾来印书,伟大的皇帝陛下也仅仅是一笑置之。 朕是什么时候对那个逆子有如此信心的? 是出租太子之位开始,还是预测突厥南下开始,又或者是八月中秋的那场宴会……。 “父皇,您怎么来了?” “长孙冲,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蹲在后花园角落里,利用多出来的香料鼓捣美食的李承乾与长孙冲得到消息迎了出来,半路正好遇到李世民,连忙凑过去见礼。 闻着刺鼻的香料味道,李世民微微皱眉:“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呃……”长孙冲张了张嘴,拿眼去看李承乾。 李承乾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道:“回父皇,儿臣与表哥在研究香料与食材的搭配。”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竟然能把烤鸡说的如此高大上。 想到后院那只从隔壁房玄龄家里偷来的大公鸡还正架在火上没有取下来,长孙冲吐槽不能,白眼乱翻。 好在老李只是随口一问,并未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抬手指着满宅子的莺莺燕燕,对李承乾问道:“你打算就凭这些宫女,在五天的时间里制出两万只掌中雷?” 看来老头子对火药的了解还是不够啊。 李承乾笑笑:“父皇,掌中雷制作并不复杂,只要材料备齐,别说是两万只,就算是十万也不成问题。 只是火药的配方眼下需要严格保密,所以儿臣必须把这些宫女分成好几个批次来进行制作,另外还要多安排一些人来加工一些完全用不到的东西掩人耳目,以保证就算她们中就算某些人拿到了全部的制作流程,也是错误的配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很好。 李世民微微颔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慢慢挪动过来的程处默:“这小子的在很有想法,你就不要故意为难他,把该告诉他的东西全都告诉他,朕很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可怜的小程同学,原本自己还想给你留条活路来着,但谁让老头子看好你呢,所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李承乾笑的很是开心,甚至还主动上前扶住踉踉跄跄的小程同学,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想到了是什么原因没有。” 程处默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看了一眼关注着自己这边的皇帝陛下,瓮声瓮气的道:“嗯,你就是不喜欢李大明白这个绰号,所以故意针对我。” 李承乾眼角微微抽搐,尽管老头子和独孤彦云在极力掩饰,但翘起的嘴角依旧暴露了他们心底对这个绰号的嘲讽。 程处默,既然你自己作死,那就别怪老子了。 给纥干承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程处默放开,然后轻叹一声:“处默啊,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李承乾的前半句话,让程处默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但,下一刻。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是我过高的估计了你的悟性,这样的错误,以后不会再有了。” 程处默:??? 陛下,我觉得你儿子在骂我。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独孤彦云面无表情,早在某无良太子恶搞执失思力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性格不仅极其恶劣。 程处默那小子不知死活,当面揭他的短,能捞着好才是咄咄怪事。 好在李承乾仅仅只是怼了程处默一句,接下来便按照他老子的要求,开始对小程同学面授机宜。 第四十二章 检校将作少监 “首先要说一点,处默的想法是对的,用铁来做容器是火器未来发展的一大趋势。” 天策上将府的后花院的一处凉亭,李世民居中而坐,身后是密探头子独孤彦云,长孙冲、程处默仗着晚辈的身份之便敬陪末坐。 李承乾拿着属于程处默的铁疙瘩,站在凉亭的中间给所有人做着科谱。 程处默见自己的成果得到肯定,笑的见牙不见眼,捅捅边上的长孙冲:“我就说这东西肯定没问题吧。” 长孙冲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别急着高兴,先听听承乾怎么说。” 程处默郑重其事的一点头:“嗯,我懂,国子监的先生说了,要不耻下问。” 李承乾瞬间有种掐死这货的念头,不耻下问,你特么真是个人才。 “咳!”李世民眼瞅着三个小家伙一言不合又要开怼,干咳一声对李承乾说道:“接着往下说,朕知道,他那个铁疙瘩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做的太厚了,所以你可以跳过一个过程,直接说解决的办法。” 不错,这很老头子。 一点耐心都没有。 李承乾并不意外老李能看出问题的关键,毕竟很少有人能像程处默那么憨,整理了一个思路,便继续说道:“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提高工艺,使容器更薄。 当然,这样做仅仅是治标不治本,容器哪怕做的再薄,当它炸裂的时候,也不会像竹子一样破碎的那么厉害,所造成的伤害依旧十分有限,充其量也就是利用冲击波给周围的人造成伤害。 这样的伤害其实并不至命,充其量也就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整个大唐,除了李承乾,对火药的了解基本都停留在发烟的基础上,对他的讲解不能说完全听不明白,但要说能听懂,除了那天在现场的独孤彦云之外,包括李世民在内也都是一知半解。 “你说的简单些。” 幸好李承乾上辈子是老师来着,否则还真满足不了李老二这个要求。 “火药之所以威力大,是因为在燃烧的时候可以让原本拳头大小的体积瞬间膨胀数十上百倍,将容纳它的容器瞬间撑裂,使其碎片飞溅出去给敌人造成伤害。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拥有千斤之力的人,他可以丢出两块五百斤重的石头,也可以丢出一百块十斤重的石头,大家可以想想,同样是丢石头,造成的伤害能一样么。” 李世民点点头。 那你要这么说,朕就明白了。 “可有办法解决?” 李承乾耸耸肩膀:“有,但是做不到。拿处默做出来的那个铁疙瘩当例子,如果他能将那个铁疙瘩的外壳割裂成数十块,既要保证割裂的位置很薄,又不能彻底断开,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按照现在的工艺,基本很难做到这一点,就算能做到,制做出一个的时间也会很长,得不偿失。” 程处默性子急,闻言跳起来:“那怎么办,你刚刚说是未来发展的趋势来着。”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只负责提出意见,怎么解决还要靠你自己。” 李承乾笑的十分开心,他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免得将来老程回来埋怨他把程处默给带歪楼了。 但为了不让小程同学就此一蹶不振,放弃科学家这个伟大的梦想,李承乾还是给了他一点启发:“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建议,那就是改良火药的制造工艺,眼下这批宫女只是临时被拉来充数的,她们并不知道火药的具体配方和加工工艺。 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挑选一批信得过的人改进制造工艺,比如让火药的颗粒更加均匀,更加精细,如何让火药的燃烧更加充分,或者干脆研究一下更好的火药。 我刚刚已经说了,热武器是将来发展的必然趋势,你不要过于拘泥于掌中雷的形式,除此之外你也可以尝试一些火药的其他用法。 比如根据火药的膨胀原理,控制它膨胀的方向,如果你能做到,那么恭喜你,以后我们大唐就会有一种远比投石机更加好用的大威力攻城武器。 如果你能把它缩小到一定程度,以后大唐就可以取消弓箭兵这个职业。 还有,火药可不仅仅是用来打仗的,你也可以试着用它来炸石头,这样一来以后挖个铁矿、煤矿、银矿、铜矿什么的也会容易许多。” 李承乾嘴上说要坑程处默,实际上却是倾囊相授,一股脑把火药的作用全部说了。 如果程处默真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他未来的成就不敢说超过他老子,至少比历史上的他要强出百倍。 至于说为什么李承乾明明知道的更多,却不直接说出来。 还是那句话,李承乾是准备当皇帝的。 推科技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干谁干,他能偶尔给点提示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亲力亲为不成。 但就算如此,程处默也听的两眼放光,不自觉开始憧憬起美好的未来。 伟大的皇帝陛下则是想的更多,火药如果真象李承乾说的那么重要,自然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来负责此事。 正好,小程同学还对这东西有兴趣,不如索性就他好了。 一念至此,李世民面色微微一肃,不给小程任何机会,直接下旨:“程处默上前听封,朕现在任命你检校将作监少监,主要负责火器研究,另,将作监成立火器局,由你全权负责。” “啊!” “啊?” 程处默与长孙冲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将作少监,从四品下? 哪怕加了检校二字,只是个临时的,随时都有可能给撤职,但对普遍挂着从六品千牛备身虚职的纨绔们来说也是一步登天。 而这仅仅是因为一个铁疙瘩。 好运的家伙,长孙冲反应过来之后,恨不能把咧着大嘴傻笑的程处默直接掐死。 这个铁憨憨要是能研究火药,老子也行啊。 长孙冲一个劲给李承乾打眼色,示意他帮自己说说话。 结果,李承乾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火药这种东西危险性太大,他可不想将来让长乐年纪轻轻就守寡。 所以,长孙冲还是离火药那东西远点吧。 只是,李承乾想要躲轻闲,老李同志却不想这么容易就放过他,把傻笑到忘记谢恩的程处默踹到一边,李世民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道:“太子,后日知节便会轻车从简提前赶回京城,左右你也无事,便替朕去城外接一下吧。” 第四十三章 浪过头了! 老妖精回来了? 速度挺快的嘛! 李承乾记得以前读隋唐演义的时候,最喜欢的人物就是靠贩私盐起家的程咬金,哪怕穿越到大唐以后,知道这老货的人生经历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传奇,也不耽误对老程的喜爱。 这很好,老程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介意老子把他写到书里去。 看着李承乾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皱眉沉思,就是不接自己的话茬,李世民渐渐没了耐心:“太子,朕问你话呢,程知节星夜兼程自乌城赶回,你可愿去接?” 李承乾瞬间回神:“啊,儿臣愿替父皇分忧,明日一早便带上仪仗去城外十里迎接。” 李老二虽然在长孙皇后面前是纸老虎,但在外人面前却是妥妥的真龙,尤其是当着几个小辈的面,敢顶撞绝对不仅仅是禁足那么简单,搞不好腿打折都有可能。 果然,谦恭有礼的李承乾让皇帝陛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点点头:“唔,出城十里迎接便好,仪仗什么的就不要带了,毕竟知节是秘密归来,大张旗鼓终是不好。” 咦,竟然不是想要把我送去顶雷? 李承乾微微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是老头子故意想要坑他,所以才会让他去接老程,没想到是为了保密。 这样的话,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李承乾抱着膀子想着,并未注意到长孙冲、程处默已经被老头子打发走了,等到回过神来,凉亭只剩下他跟老头子还有独孤彦云。 这是什么情况? 老头子准备大义灭亲,然后随随便便挖个坑把他给埋了,来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承乾发散思维,努力思考着将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 “执失思力,你准备怎么安排?” “什么?” 正在计划着如何跑路的李承乾有点反应不过来。 李世民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执失思力已经宣誓效忠大唐,不过,他的身上已经打上了你的烙印,朕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安排他,免得你小子将来说朕挖你的墙角。” 有一说一,李世民原本是对执失思力报有很大期望的,只是,听完独孤彦云的讲述之后,老李同志觉得执失思力好像已经被玩坏了。 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不如给按照原本的计划,留给李承乾充做太子的班底好了。 李承乾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完老头子的话就觉得幸福来的有些太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父皇圣明,只是,这个,儿臣有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嗯,显明? 之前是不怎么明显。 但现在就差用刻刀刻在脑门上提醒朕了。 看不得李承乾如此没志气的样子,李世民不屑道:“朕提醒你,执失思力虽然颇有勇力,不过却无将帅之才,此生最多止步于将军,你可想好了?” “嗯嗯,将军其实也不错,执失思力最大的作用在于加强与草原各部的联系,儿臣从未指望过让他上阵打仗。” 平白捡了一只优绩股,李承乾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而且,按照火药武器的发展速度,十年、二十年后的战争模式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谁都搞不清楚,就算是再有天赋的军事将领,如果不紧跟时代潮流,与时俱进,也注定会被淘汰。” 可能是觉得石头凳子有些凉,李世民站了起来,背着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这么说,你很看好你的火药?” “不,我不是看好火药,我是看好未来的发展趋势。” 上了头的李承乾并未注意到老头子是在套自己话,自顾自说道:“火药在儿臣看来不过是一个起点,随着研究不断深入,威力会不断增加。 就目前来说,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铁制弹丸装进足够坚固的铁管里面,依靠火药爆燃的推力,可以轻松杀死四十到五十步的敌人。 未来,当火药的威力足够时,一颗小手指大小的弹丸,可以在轻松杀死两百步以外的敌人。 重要的是,弹丸的重量远比箭矢要轻的多,这代表着士兵一次可以携带更多的火药和弹丸,也代表着他们能杀掉更多的敌人。 父皇,随着武器的越来越先进,杀伤力越来越大,儿臣可以保证,数十年后大兵团作战注定会被淘汰。 取而代之的是小规模,多点开花的战略,潜伏、渗透、斩首战术将会成为战场上的主流,破坏敌人的补给线,瓦解敌人的后勤,摧毁敌人的指挥中枢,让敌人不断失血,直到最后彻底失去战斗力。” 现代化战争模式对大唐来说还有些言之过早,但李承乾还是把能说的都说了。 至于不能说的……飞机大炮蘑菇弹,这些对大唐来说已经不是言之过早的问题,而是夏虫语冰,根本理解不上去,就算说了也是白说。 万一李世民突发奇想让他去搞一颗回来,哭都找不到坟头。 但就算这样,老李同志依旧觉得无比震撼,能够击杀两百步外敌人的武器大唐不是没有,蹶张弩甚至可以击杀三百四十步以外的敌人。 可蹶张弩的制作工艺却是无比复杂,对原材料的要求也特别高,与制作简单的火药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对,缺乏系统认知的皇帝陛下被浪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李承乾给忽悠了,并未考虑火药武器的制作难度,冲动之余直接做了一拍桌子:“很好,朕希望早日看到你所说的那一天,好好努力吧,朕的千里驹。” 李承乾:“……” 等等,老头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浪过头的李承乾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急吼吼的追上准备离开的李世民:“父皇,父皇您等等,再加先进的火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想要见到实物还需要解决许许多多的困难……。” 李世民再次错会了意,只当李承乾说的是来自朝中某些势力的阻力,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朕的儿子,朕倒是想要看看,谁敢阻你做事,好了,就这样,朕回去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去忙你的吧。” 第四十四章 程咬金?程妖精! 李承乾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b数的人,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就算是浪了些,那也是在有把握不把自己坑进去的情况下。 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浪过头了,夜路走的太多,真遇到鬼了。 在大唐研究热武器,别说老头子能不能等到栓动步枪问世,李承乾甚至怀疑自己都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算了,还是不想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还是去看看从房玄龄家偷来的鸡怎么样了吧,希望长孙冲和程处默那两个吃货别给老子吃光了才好。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去接大老程的日子。 李承乾特地起个大早,带上护卫头子纥干承基、女官云熙,在城外汇合程处默及一众程府家将,直奔城东十里亭。 十里亭说是亭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集市,许多商贩在这里都有自己的营生。 卖茶点的,开旅店的,挑夫脚夫不一而足,很是热闹。 毕竟这里是进出长安的必经之路,早行的人会在这里吃些早点或者雇佣一些人手,晚归的人会在这里休息一晚等着第二天进城。 但是,今天的十里亭却安静的如同鬼蜮,别说是人,就连鸟雀都不见一只。 李承乾坐在马车里面,挑开车帘看着外面,很是疑惑:“这是什么情况,人都哪里去了?” 纥干承基看着空无一人的官道,挥手示意随行的护卫散开警戒,同时对李承乾解释道:“殿下,昨日陛下已经下令,长安戒严,这里的人应该都已经躲进城去了。” “哦,怪不得出城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看到,原来是戒严了。” 这是李承乾穿越大唐以来第一次出城,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还以为是自己起的太早,没想到竟然全城戒严了。 不过,想想也是,突厥人已经自武威直奔长安而来,如果不全城戒严,不知会有多少不明所以的百姓会倒在突厥人的屠刀之下。 程处默此时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将马停在李承乾的马车边上,大咧咧说道:“颉利这老小子不争气啊,区区几百里路,竟然现在还没赶到。” “怎么,想上战场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晚了点,检校将作少监大人。” 马车中,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随后丢出一口袋奶糖给纥干承基,示意他拿去分给众护卫。 闲着也是闲着,警戒也不耽误吃东西。 赚了些小钱的太子殿下表示,皇帝不差饿兵,百十块奶糖他还供的起。 程处默手急眼快,第一时间从纥干承基手里抢了两块丢进嘴里,然后大咧咧说道:“现在满长安都是突厥南下的消息,我原本还想着能不能在城外遇到突厥人的先头部队,所以特地带了百来颗掌中雷出来。” “咳咳……” 李承乾差点被嘴里的奶糖卡住喉咙:“你说什么玩意儿?你把掌中雷给带出来了?” 程处默得意道:“那当然,看到我带的那些家将没有,每人发了五个!” “你大爷的程处默,掌中雷危险无比,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不经过任何训练,就把那东西发给你家的护卫!” 掌中雷虽然不像后世的手雷威力那么大,可使用不当依旧会炸死人的。 想到某个傻乎乎的家伙一不小心把掌中雷丢到自己堆里……,李承乾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而且还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扬起阵阵烟尘,接着便是泼天的马蹄声传来,不多时一身明光铠的大唐将军带着数百骑兵出现在官道的尽头。 混世魔王程咬金到了。 顾不上再去纠结掌中雷的问题,李承乾赶紧整理衣冠掀开车帘走了出去,他现在代表的是老头子,该有的礼数绝不能少。 对面,顶盔掼甲,朝阳下全身几乎都在散发着金光程咬金已经跳下马来,风尘仆仆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来到马车前,郑重一记大唐军礼:“臣程咬金,恭请圣安。” 李承乾一本正经的伸手虚扶:“圣躬安,程大将军免礼。” 以上都是官场套话来着,为了不让那些御史言官逮着机会弹劾,不管是李承乾还是程咬金,就算再不耐烦,也必须按套路走一遍。 “爹爹安好?孩儿……” 程处默等到仪式结束,第一时间跑到他老子面前准备炫耀,结果话才刚说一半就被老程一脚踹出老远:“滚一边去,老夫没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咦,老程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一些什么东西? 李承乾看着明明被踹出老远,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爬起来的程处默,心里咯噔一下:“那个,程叔这是怎么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这小畜生出身将门,不好好在家练武强身,非要去学那些狗屁倒灶的奇技淫巧,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应该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 程咬金说话的时候,露出雪亮的大门牙,看着就像是要吃人。 李承乾虽然有把握这老灯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却也是心中忐忑,搞不清楚为什么老程明明离长安那么远,还是知道了程处默的事情。 面对马上就要暴走的老程,作为程处默的至交好友,李承乾果断甩锅:“那个,其实这都是处默自己的意思,跟小侄无关啊!” 程咬金狞笑一声:“哼哼……,是吗?!” 李承乾信誓旦旦:“千真万确,小侄拿脑袋担保,那日是处默一味向小侄询问火药的制作之法,小智也是没有办法才告诉他的。” “这么说,处默被陛下封为检校将作少监跟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肯定没有!” 程咬金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哈哈大笑:“哈哈哈……,亏俺之前还担心俺老程家要一直承殿下这份情,没想到,此事竟然与殿下无关,哈哈哈,好,好啊!” 李承乾:“……” 谁能给我一颗掌中雷,老子要炸死这个老**灯! 第四十五章 玩游戏吗?要命那种! 臭不要脸的,果然不愧是大唐第一滚刀肉。 不过,要脸不要脸是你的事,拿老子当小受来欺负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承乾自从苏醒的那天就没有扮猪吃老虎的打算,他是大唐太子,是未来的大唐皇帝,走的是无敌流路线。 你给我面子,说话客气一点,我不介意路你玩玩。 但你如果不给我面子,那就别玩了,干不过你老子就跟你一起‘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李承乾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回身来到程处默骑来的那匹大黑马的边上,伸手到马背上的革囊里摸了摸,下一刻果然被他摸出一颗掌中雷。 依旧是竹子的,李承乾瞥了程处默一眼,有些失望。 不过,竹子的就竹子的好了,能炸死人就行。 重新回到得意的老妖精面前,李承乾把竹筒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就是掌中雷,我不知道程叔你是怎么听说这东西的,但我觉得程叔应该没见过实物吧?” 程咬金饶有趣味的看着李承乾,玄武门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便被派去朔州防备突厥南下,就连李世民登基都没来得及参加。 但这并不影响他从长安得到消息,毕竟关键时期,几乎每天都有八百里加急的探子往来于长安与朔州之间,从他們的口中多少能够知道一些长安发生的事情。 正因如此,老程很想知道李承乾会如何应付自己,是忍气吞生,还是暴跳如雷。 作为开国功臣,试试太子品性这一点不为过吧? 仗着与皇帝陛下的关系亲厚,老程认为不管这位太子殿下搞出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凭着厚颜无耻来搞定。 只是,老妖精万万没想到,李承乾竟然会将手里的掌中雷点燃,然后就那么笑吟吟的托在掌心,好似托着一件稀世之宝。 程咬金脸都绿了,盯着越烧越短的引线,寒声说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李承乾笑着说道:“当然是让程叔看看这东西的威力如何,老实说,这东西自从做出来以后,我自己都没见过它爆炸之后的实际效果。不过,听说在一丈之内把人炸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胳膊都飞么院墙外面来了。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程处默在边上急的跳脚,想要过来,却被老程摆手止住。 打量着连呼吸都没变过的李承乾,程咬金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小子,你好像忘了,老夫身上还穿着明光铠,就算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它也必能够炸死老子。” 李承乾笑容不改:“但我却死定了,不是么?用我李承乾一条烂命,换程家老老少少百十口子的命,黄泉路上至少不会寂寞。” “你敢么?” “试试看!” 李承乾与程咬金对峙着,边上的人却快要被吓疯了。 纥干承基急的直跳脚,一会喊李承乾快点把东西丢掉,一会儿喊着要杀程咬金全家。 程处默也在大喊大叫,不过,一边是老爹,一边是太子,哪个他都搞不定。 数百人中,只有云熙最是淡定,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来到李承乾的身边。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出其不意抢走那颗随时会让所有人命丧黄泉的掌中雷时,小姑娘却只是静静靠在李承乾的身边不动了。 哦对了,云熙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她从随身带着的小口袋里面剥了一颗奶糖放进了李承乾的口中。 众人欲哭无泪。 太子身边有这样的贴身女官,何愁大家不被抄家灭族。 时间一点点过去,燃烧的引线越来越短。 半尺变成三寸,三寸变成一寸,眼瞅着引线还差一点点就要烧到头的时候,程咬金终于忍不住了,劈手抢过随时可能炸开了掌中雷,拼尽全力丢了出去。 轰……。 巨大的爆炸直接将路边的一处草棚掀翻,轰鸣的爆炸声中,程咬金急赤白脸,跳着吼道:“你小子疯啦,真想拉着老夫跟你同归于尽!” 李承乾收回手掌,在眼中还有一丝恐惧之色的云熙手上拍了拍,然后对程咬金说道:“程叔想要与我撇清关系的想法我能理解,毕竟现在还不是站队的时候,而且你效忠的对像是大唐,而不是某位皇子或者大唐皇帝。 但我想提醒程叔的是,我李承乾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凭的是真本事,下次有事的时候程叔尽管直说,不要再耍这些用来对付小孩子的把戏。 就这样吧,父皇让我来迎接程叔,我的任务完成了,走了。” 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承乾带着云熙上了马车,中间顺带踹了一脚对程咬金怒目而视的纥干承基,一行人在程咬金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直到此时,惊魂未定的程处默才敢靠过来,一头雾水的问道:“爹,刚刚是怎么回事,太子为什么要跟您翻脸?” “翻脸?不至于,下马威罢了。” 程咬金没好看的瞥了自己的‘傻’儿子一眼,有些郁闷,难道是自己家的种不好?为毛别人家孩子那么精明,自家娃看上去就傻乎乎的呢。 程处默还是不太明白:“可是刚刚……” “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程咬金摆了摆手,展示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精明:“你以后与太子该怎么交往还怎么交往,有什么不懂的东西就去问。但你要记住,他的事情你别跟着往里面掺和,就你这脑子,掺和进去就算被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程处默挺委屈,不知道自家老爹为什么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爹,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哼!”老程哼了一声,愈发觉得这瓜娃子不类己。 但现在显然不是教育儿子的时候,李承乾已经带人走出老远,再不追上去怕是以后真就要形同陌路,直接翻脸了。 一声令下,程咬金带着数百骑呼啸去,直追先一步离开的李承乾,留下依旧浑浑噩噩的程处默在原地不断的挠头,努力尝试着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六章 我心眼很小的 回去长安的马车里,李承乾看着云熙。 小姑娘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被李承乾拦住的白析小手还在不停的抖着。 好笑,又有些可怜。 “怕么?”李承乾问道。 云熙低着的头微微点了点,随即又摇了摇:“婢子,不怕。” 不怕?不怕抖成这个样子! 不过,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敢往前凑,够难为她的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躲远点,不要什么事都往跟前凑,刚刚要不是程妖精那老匹夫手脚利索,你现在已经死了。” 云熙再次摇了摇头,低垂的桃花眼中带着些许柔情,些许坚定。 当初刚刚被分派到李承乾身边的时候,出身教坊司的她很绝望,她很清楚长安的权贵都是什么德性,越是漂亮的女人,结局就会越悲惨。 而她的主人是太子,权贵都已经那样了,太子岂不是更加邪恶? 但,意外的是,她所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第一次见面,李承乾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抬头去看天上的云彩,好像对那些云彩的兴趣远远大过她。 再然后,云熙慢慢发现,李承乾其实很好说话,也很好伺候,吃东西不挑,穿衣服也不挑,脾气虽然很差,却从来不迁怒她。 不仅如此,云熙还记得,中秋那天夜里,太子为了哄长乐公主让她做了几份冰饮。 当时的她并未觉得什么,后来想想,当时那些冰饮的数量在除去皇后、公主以及太上皇那几个妃子之后,似乎正好多出一份。 再后来,太子教长乐公主做奶糖,而且还从长乐公主那里买了许多。 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太子喜欢吃奶糖,实际只有云熙自己知道,太子其实并不怎么吃,之所以买那么多,主要是因为她有一次对着奶糖流口水被殿下看到了,然后东宫的奶糖就从来没有断过。 女人都是感性的,尤其是经历过苦难的云熙。 李承乾无声的关心让她的心彻底融化,从那时候起,太子就成了云熙眼中唯一的存在。 所以,云熙刚刚并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怕,之所以被吓成那个样子,是因为担心李承乾,怕他伤到伤害。 李承乾并不知道这些,只当是云熙有些固执,无所谓的笑笑,便将头枕到她的腿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只是,好死不死落在后面的程妖精在此时赶了上来,数百匹战马奔行,马蹄声就跟打雷似的,哪里还睡得着。 索性李承乾又坐了起来,瞟了一眼外面正在与马车并行的老妖精,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云熙,想听程大将军的故事么?” “啊?”话题转换的太快,云熙有些反应不及。 李承乾却不管这些,自顾自讲道:“话说前隋大业年间,炀帝昏庸无道惹得天下群雄并起,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杀的中原大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前事不远,许多事情程咬金、纥干承基等人都是亲历者,听着李承乾的讲述不由都静了下来,打算听听他怎么说当年的事情。 只是,不听还好,一听之下程咬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李承乾的口中,善使马槊,出身名门的程大将军成了一个贩私盐的二混子,进过大牢不说,还卖过小耙子,后来还在梦中学了三板斧,又跟着尤俊达劫皇杠……。 秦琼秦叔宝则被李承乾说成了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的好汉,二贤庄秦琼卖马,两肋庄为救程咬金走岔道,义气千秋……。 许是李承乾讲的太过精彩,就连随后赶来的程处默都听的入了迷,不断拿眼去扫自家老子,似乎是想问当初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这不是扯蛋么! 老子什么时候这么怂过,骑着板凳当马,怕‘马’跑了,还特么在凳子两头栓上绳子挂在脖子上。 程咬金郁闷的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不就是刚刚拿话挤兑他几句么,就把老子编排成这个德性,这小子也太特么缺德了。 但尽管如此,老程还是没有打断李承乾,倒不是怕报复,主要是这事故讲的太过引人入胜,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再加上一些虚够的人物。 西府赵王李玄霸,赤发灵官单雄信,白衣神箭王伯当,皂袍大将尉迟恭,神拳太保秦叔宝……。 虽然十八条好汉里面没有几个是真实的,但上面这五人却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没有那么传神而已。 尤其是第一好汉,能使三百二十斤擂鼓瓮金锤的李玄霸,程咬金表示李承乾绝对是往他老李家脸上贴金,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李老三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早早就病死了。 随着李承乾的讲述,合二为一的队伍很快便来到长安城外,入城在即,某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总算是志得意满的闭上的嘴。 程咬金则是斜着眼睛,靠近马车将纥干承基挤到一边,黑着脸道:“小子,不过是路上一点小小的矛盾,你竟如此编排老夫,莫非真以为老夫好欺?” “咦?”李承乾故作惊讶的看向程咬金:“原来程叔不喜欢小侄讲的故事啊,小侄见你一路上听的津津有味,还打算回京之后把故事整理成册,出本书呢。” 程咬金黑着的脸瞬间就绿了:“你还要把老夫写进书里?” 李承乾乜着眼睛瞟向程咬金,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对啊,序我刚刚都想好了,就用《临江仙》的词牌,名字叫《滚滚长江东逝水》,怎么样,程叔想听听不?” 谁说太子就应该宽宏大量的? 老子偏不,老子就是要小心眼,而且还是睚眦必报那种。 你能怎么地,有种来打老子啊。 ……。 程咬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张脸黑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紫,紫里还带着那么一点绿。 狗屁刚刚想好的,老子信你个鬼。 如此缜密,没有任何疏漏的故事,要不是提前有所准备,俺老程把头揪下来给你当夜壶。 第四十七章 我,李承乾,很好说话的! 老妖精走了,老妖精又来了。 去了一趟皇宫,不知道得了什么交待,回来的时候老家伙笑的嘴都歪了,对暂时留在天策上将府的数百军卒把手一挥:“去后面仓库,掌中雷那个东西,能拿多少拿多少。” 说完,挑衅似的看向李承乾,脸上尽是有种来打我的欠揍表情,让人不忍直视。 程处默觉得很丢人,头低的都快要插进裤裆里去了。 反观此前一直跟老程不对付的李承乾,仅仅是瘪瘪嘴,对看边上的透明工具人长孙祥歪了歪头:“带他们过去,让他们拿。” 欸? 从李世民手中讨得手令,踌躇满志等着李承乾暴跳如雷然后将手令拍在他脸上的程咬金愣住了。 “你小子怎么回事?” “怎么了?” “你……不生气?” 程咬金上上下下打量李承乾,总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大正常。 十里亭自己不过挤兑这小子几句,这小子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拿着掌中雷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现在,自己让人从他这里拿东西,而且还是能拿多少拿多少,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很不正常。 李承乾无奈的咂咂嘴,叹了口气道:“程叔,为什么你们都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呢,难道在你们眼中,我是那种很不好说话的人么?” 程咬金瞪大了眼睛,你好说话? 一言不合就拿掌中雷要跟别人同归于尽的主儿,会好说话? 仿佛看穿了老程的心思,李承乾悠悠说道:“掌中雷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好用肯定是好用,但再好用它也是个死物,只要有原料,就能源源不断的做出来。 而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却需要十六年,在这个过程中,饥饿、寒冷、疾病、灾祸、战争……随时都能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 程叔,百姓仅仅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战场上能少死几个还是少死几个的好。 所以,你拿多少掌中雷我都不会拦着你,只要你带得走就好。” 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李承乾的形象瞬间变的无比高大。 识大体,明大义,悲天悯人。 再看老程……。 嗯,程老妖精直接给整不会了。 人老成精的他自然能看出来李承乾说的并不是假话,这小子是真的不在乎他能拿走多少掌中雷。 这就很离谱。 要知道,眼下这个情况是,无论他拿走多少,李承乾都需要给随后而来的尉迟恭准备相同数量的东西。 这代表着他需要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必须制作出更多的掌中雷。 如此简单的道理以这小子的精明没理由想不到才是。 可他为什么……。 为……嗯?! 天策上将府后宅仓库,每十个捆成一扎的掌心雷几乎堆满整间库房,数量……反正以老程的本事短时间内是没算出来。 出于礼貌陪着老程过来的李承乾往里面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程叔,让你的人来搬吧,如果这里的不够,边上的库房里面还有。” 程妖精:“……” 我搬你大爷! 老程算学再不好也能看出来,仅仅眼前这一座库房,里面的掌中雷数量就远不止两万这个数,更不要说还有数量未知的掌中雷在边上的库房里面。 怪不得这小子如此大方,让老子能拿多少拿多少,敢情这小子是笃定老子肯定拿不走多少。 欸,等等……。 刚刚自家那臭小子的表情,难道……是觉得老子丢人?! 程咬金很生气,程咬金真的很生气。 如果不是找不到程处默那小子,估计这会儿早把他的腿给打折了。 “好,好啊,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太子殿下好手段,俺老程这次服了。” 安排随行的骑兵依次过来取东西,马上就要踏上归程的程咬金与李承乾回到前面的大堂,在两人面前是四冷四热八个小菜外加一壶温热的三勒浆。 李承乾也不接他的话茬,主要是这话不怎么好接。 谦虚点? 昧着良心撒谎不是李承乾的性格。 坦然承认? 李承乾真怕老程受不了这刺激。 索性亲手持壶给老程满上一盏:“程叔从早上到现在应该还没有用过膳吧?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希望程叔不要嫌弃。” 程咬金很给面子,端起酒直接一口抽干,放下酒盏拦住准备继续给他倒酒的李承乾:“下午还要行军,酒不能再喝了。” 李承乾从善如流放下酒壶:“那就用膳吧,外面那些兄弟有长孙祥照看,肉食不缺。” 程咬金也不客气,抓起筷子边吃边道:“你今日不会怪老夫不给你面子吧?俺老程也不瞒你小子,跟你撇清关系其实不管对你还是对程家,都是一件好事,历朝历代,那些与朝庭重臣走的近的皇子,往往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是实话,也是交心的话。 涉及到权力,哪怕是亲生父子,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同时,程咬金也是在告诉李承乾,老程家绝不会站队,更不会因为程处默与他走的近就选择支持他,希望他不要自误。 李承乾无所谓的笑笑:“其实程叔不说我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且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拉拢谁,也不需要去拉拢谁,太子身本就是我最大的倚仗,不是么!” 程咬金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你能看破这一点就好,老夫很希望看到你将来大放异彩的那一刻。” 微微一笑,李承乾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坐在一边陪着老程把饭吃完。 马上就要打仗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怕有掌中雷作为助力,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希望老程能够平安吧。 毕竟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历史人物。 老程临行之前,李承乾郑重将其叫住,嘱咐他无论如何在回去之后都要安排那些使用掌中雷的士卒练习一段时间的投弹,哪怕只练半天、半个时辰也是好的。 …… 数日时间转瞬即逝。 八月二十八,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头之上隐约有号角声传来。 低沉、压抑,战争的阴云再一次笼罩了这座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雄伟城池。 突厥人,到了……。 第四十八章 太子丢了 不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 带着一身彪悍气息的颉利骑在马上,停留在上次执失思力停留的位置,远眺着晨光照射下的长安城。 天气很好,视野很清晰。 哪怕隔着十余里地,颉利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到城头上飘扬的大唐龙旗。 “很快,这座城就是我们的了,什钵苾,我的侄子。” 阿史那·什钵苾,突厥上一代始毕可汗的儿子,统治着突厥东部大片的草原,大部分疆土与高句丽接壤,与大唐之间隔着阴山山脉,部分疆域与幽州接近,所以也被称之为突利小可汗。 相比于颉利的狂妄,突利显得有些迟疑,同样看着远处的城池,举棋不定:“大汗,执失思力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其中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哈哈哈……,什钵苾,你太高看唐国了。” 颉利意气风发,用手里的马鞭指着远处的长安城:“本汗百万大军兵进长安,唐国小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为难执失思力。” 除开分去两翼的队伍,颉利的主阵兵力充其量也就是十五万,就算把战马和牛羊都加上也不足百万之数。 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颉利自己是信了。 突利想了想,也觉得李世民不会那么傻,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擅杀使者,那可是不死不休的节奏。 “既然执失思力不来,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且先等等,待左右两路大军拿下泾阳与咸阳,到时长安三面被围,军心不稳,唐国小儿纵然智计百出,怕也难逃本汗之手。” 颉利努力回忆着临行前老婆大人的叮嘱,怎奈智慧不足,想破了头也仅仅想到了上面几句。 这次南下,临行前颉利从兄长那里继承过来的老婆大人,也就是前隋义成公主曾经给他分析过这次南下大唐的厉害关系。 大唐权利更替,朝局动荡,军心不稳,大唐皇帝为了镇压国内的反对势力,必然会派出军队大肆镇压。 如此一来,长安兵力空虚,北方又有拔野古牵制,二十万突厥大军足以颠覆这个刚刚成立没有多久的帝国。 到时候,只要扶植一个前隋的皇室子弟当个傀儡皇帝,假以时日突厥未必不能重现当年北魏拓跋氏的辉煌。 思路很正确,不管是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都是那样的无可挑剔。 颉利考虑了大概一眨眼的时间,就答应了义成公主的提议,南下! 反正八月正是战马膘肥体壮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搂草打兔子,去南边溜溜腿,哪怕不能把长安打下来,抢点粮草也是好的。 你不能说颉利胸无大志,只能说突厥人就是这个性格,随遇而安。 …… 长安,早已经得到消息的李世民半夜就起来了,要不是天还没亮,视线不好,害怕掌中雷丢不准,早就带着长孙无忌等人去渭水边找颉利谈心去了。 准备了整整半个月,为了等着颉利,他李老二连罗艺那个反贼都不管了,图的不就是今天么。 好不容易,天亮了,重新换上当年天策上将套装的李世民骑着高头马,在太极宫前面汇合了长孙无忌、高士廉、房玄龄、杜如晦等六人,一脸轻松的对前来送行的长孙皇后摆摆手:“回去吧,区区一个颉利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长孙皇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送行场面,倒也没狗血的说什么等你归来之类的情话,只是替李世民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身后的披风:“战阵之上兵凶战危,二郎一切小心。” “朕理会得。”李世民傲然一笑,目光自送行的嫔妃、皇子、皇女一一扫过,看了半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突然目光一凝:“等等,承乾去哪儿了?” 是啊,太子哪去了?! 刚刚情况混乱,谁也没有注意,此时被李世民一提,众人方才注意到李承乾竟然没来。 皇帝御驾亲征,太子竟然不在送行之列,你逗我呢? 长孙皇后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承乾昨天夜里又被太上皇召过去了,现在想是在玄武门那边吧。” 没办法,谁让现在太上皇跟李承乾是牌友呢,每次三缺一的时候,李渊都会召他过去凑数。 李世民听了长孙皇后的解释,心里总觉得有些没底。 老头子禅位之后逐渐放飞自我他能理解,但李承乾却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小子,在明知道他李老二随时有可能出征的情况下,依旧玩的那么嗨皮。 呃,等等。 这么说似乎也不是很正确。 那小子如果知道轻重,绝不可能抱着掌中雷要跟程咬金同归于尽。 尽管心中疑惑,但李世民却并未派人去找李承乾。 嗯,主要是时间有些来不及了,这年头就连作个恶梦都要请人算一算,可不敢错过了出征的时辰。 挥一挥手,示意前来送行的众人该干嘛干嘛去,李承乾便带着长孙无忌等人直奔玄武门。 自从两个多月以前的那个晚上以后,玄武门一直都被列为禁地,这次要不是为了给颉利一个惊喜,这城门怕是会一直封闭下去。 只是,让李世民有些意外的是,在玄武门他并未看到李承乾的身影,找来驻守在这里的常何一问,说是太子从未来过。 这下,不仅仅是李世民,就连长孙无忌也毛了。 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结果太子不见了,闹呢?! 其实,李承乾跑的并不太远,就在外城大概十余里的地方蹲着呢,如果抬头,他甚至能够看清颉利脸上的酒糟鼻。 而在李承乾的身边,则是一身短打扮的太上皇李渊。 一老一少就这么蹲在渭水南岸的一片竹林里面,周围是三百浑身插满树枝,脸都用草汁涂成绿色的大内禁军。 因为距离很近的关系,李承乾甚至能够听到河对岸颉利和突利两人对话的声音。 只不过,对面说的是突厥语,他听不懂,只能靠老爷在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的给他翻译。 时间一长,耐心渐去。 李承乾捅了捅李渊,摇晃着手里的火折子小声说道:“您老人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到底是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了?要不,咱们干脆直接炸死他们算了。” 第四十九章 王对王 李承乾要炸死谁不言而预。 老实说,李渊其实也有这种想法。 外面天都已经亮了,估么要不了多久李老二就会带人过来,万一被人看到自己这个熊样子,脸往哪搁。 李渊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跟李承乾这个臭小子趟这趟浑水,要是早知道突厥人来的这么快,昨天晚上就不应该出来。 现在好了,突厥十好几万人堵河对岸,身后是随时会带着左右屯卫赶到的李老二,进退两难啊! “住手,殿下万万不可。”就在李承乾把火折子往提前埋好的引线上凑的时候,一只大手将火折子直接掐灭。 “嗯?” 李承乾与李渊同一时间向那只手的主人看去,小胡子,白净脸,左脸眼角处还有一道长疤……。 独孤彦云?! 真·抓包现场。 李承乾双眼滴流乱转,鬼鬼祟祟一边四下打量,一边讪笑着问:“嘿嘿……,那啥,你怎么来了?” 独孤彦云有些好笑,瘪着嘴道:“殿下别看了,陛下尚在五里之外,是前出的探子发现这河边有大量的脚印,所以我才过来看看。” 好吧,这是天意来着。 李承乾咂咂嘴,好几百人一晚上在这条小路上要走好几趟,接连几个晚上下来,小路都快被踩成官道了,不被发现才有鬼。 “火折子还我。” 看着李承乾伸过来的手,独孤彦云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二话不说直接把火折子插进了松软的泥土,然后看向李渊:“太上皇,太子经验不足,您是老行伍了,难道不知道杀死颉利的后果么。” 李渊这会儿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看上去就像刚刚下过地的老农,见独孤彦云来问,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朕只是闲着无聊,陪孙儿出来游玩解闷,颉利的死活与朕有什么关系,就算出了问题,也是老二的问题。” 我……。 独孤彦云被噎的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向李承乾:“殿下,非是臣危言耸听,实在是颉利眼下还不能死。” 火折子被独孤彦云弄坏了,李承乾气的口不择言:“他多鸡毛,凭啥他不能死。” 李承乾固执己见,太上皇又不肯帮忙,独孤彦云是彻底没招了,只能暂时放弃立刻带着这一老一少离开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道:“殿下,颉利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这里,否则十余万突厥溃兵四散而逃,无数陇右百姓将会为殿下的一时冲动而付出血的代价。” 嗯,那你要这么说……老子就暂时放过颉利好了。 李承乾很不甘心的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早知这样,何苦天天后半夜不睡觉,拉着老爷子出来埋地雷。 老爷子也是,明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也不告诉自己,这不是添乱么,以后再也不带他玩了。 既然无法炸死颉利,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老李渊招呼也不打一个,带着三百鬼一样的禁军直接走人,毕竟是连李老二都不鸟的牛人,谁敢拦他。 李承乾倒是也想跟着老爷子一起走,但还没出竹林就被人给拦住了,老头子召见。 …… 太子找着了。 但是,看着一身粗布麻衣,满身泥巴,脸上涂的红一块绿一块,头上还插着一圈草枝的李承乾,皇帝陛下表示:这插标卖首的混蛋玩意儿是谁,朕不认识。 长孙无忌见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干咳一声:“咳,那个,太子这副打扮,是要做什么?” 李承乾眨眨眼睛,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编瞎话……嗯,这个我善长。 “去河边炸鱼去了,刚发现一条大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独孤彦云给叫回来了。” 炸鱼,那条鱼是不是长的很像颉利? 独孤彦云先一步派回来的探子早就把一切都说了,这其中就包括李渊、李承乾祖孙俩好几个晚上不睡觉,大半夜跑到河对岸埋火药,准备找机会炸死颉利。 这想法很好! 至少杜如晦和段志玄就很支持,听说独孤彦云阻止了这次行动,反而埋怨他多事。 颉利死了虽然突厥兵会溃败,但自己这边也不是没有军队,长安、咸阳、泾阳,三方合围,就算有人能逃脱也终究是少数。 相比于接下来草原各部互相攻伐,无力南侵,些许溃兵造成的损失并非不可接受。 李承乾察言观色,等了半天也不见李二有所反应,索性指了指长安的方向:“父皇,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儿臣就自己先回去了。” 还自己回去? 这几天一眼没照顾到,颉利就差点被这小子给炸死。 李世民哪里还敢让他独自离开。 “你走一步试试,看朕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得,走不成了。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那,找地方换身衣服总行吧?” 衣服是肯定要换的,否则就李承乾现在这一身打扮,跟着李世民到了阵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唐皇帝疯了,打算杀个太子祭旗呢。 大敌当前,一切从简。 片刻之后,李承乾换了一身李二亲军的行头,跟在了老头子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渭水继续前行。 对岸,颉利早已看到了自长安出来的大队人马,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头,旌旗招展,彩旗飘飘,打头的一顶黄罗伞盖和那代表着天策上次的战旗,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而当他发现对面走着走着不走了。 心头疑虑不由更甚。 对面是在干什么,排兵布阵还是等待伏兵? 他是来大唐偷鸡的,不是来跟李老二死磕的,真让他上去拼命,颉利也怕把手底下的人折损过大。 到底应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颉利陷入头脑风暴中,努力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而在对面,李世民已经带着李承乾、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独孤彦云等人来到河边,停在了桥的另一头。 隔着区区不足十丈,两大boss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对视着。 身后,双方加起来二十多万大军鸦雀无声。 李世民:“……” 颉利:“……” 第五十章 地狱火 两位大佬隔河互相打量。 很好,大部分都是熟面孔,就算没在战场上见过,至少也听过对方的名声。 李世民微微点头,目光依次扫过小可汗突利,大将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等人,最后停留在颉利的身上:“可汗率大军南来,是打算撕毁当年的盟约,与大唐开战么?” 语气很轻松,尽管河对岸有几十万的突厥人,李世民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紧张,大有不服就干的意思。 再看河对岸的颉利,老家伙脸已经黑的跟墨汁差不多了,三角眼死死盯着李世民:“陛下说笑了,颉利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也知道信守承诺。” 李世民不置可否,伸手在坐下战马的脖颈处拍了拍,随后语气一沉:“当年在五龙阪,朕与可汗曾约定讲和通好。 这些年朕亦赠予突厥几乎无法计算的金银布帛,自认没有对不起可汗的地方。 而今可汗独自背弃盟约,率领兵马深入我大唐境内……,你们虽是戎狄之人,但也是长着一颗人的心,怎么能够完全忘记这些年大唐对你们的巨大恩惠,置昔日恩情于不顾!” 有理有据的灵魂拷问。 饶是颉利脸皮再厚,也被臊得满脸通红,口中吱吱唔唔,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李承乾躲在长孙无忌等几个老家伙的后面,对自家老头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要是换成自己上,头一句肯定是:【你瞅啥!】 然后,颉利回一句:【瞅你咋地!】 【你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接火药洗地,先把之前埋好的‘地雷’点燃,接着一万多颗大麻雷子丢过去,最后会发生什么,听天由命就是。 这就是政治家与愤青的区别! 别看李世民眼下很多方面都不如李承乾,这只是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错觉,两人如果生在同一时代,八个李承乾绑在一起都不够李老二一只手玩的。 “大汗何须多言。” 僵持中,突厥一方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挥着手中巨大的链子锤,对着李世民喊道:“唐国皇帝,无需再讲那些无用的套话,吾等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而回。” “这家伙谁啊,这么牛逼!”李承乾悄悄捅了捅身边的独孤彦云,朝着对面弩弩嘴。 独孤彦云目不斜视,扯动嘴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契苾沙门,铁勒可汗契苾何力的弟弟。” 李承乾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 便在此时,跟在李世民身后的段志玄策马越众而出,望着对面道:“契苾沙门,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吾等不远万里而来,总不能凭你们大唐皇帝几句话就空着手回去。” “照你这么说是想打一仗了。” “不错,你们敢吗?!” 敢吗?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戎马倥偬打了一辈子仗的李世民。 “答应他,朕倒是想要看看,颉利有没有这个胆子孤注一掷。” “诺!”段志玄听着身后李世民带着森然杀机的声音,微一躬身,随后朗声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子在这边等着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李世民把手一挥,带着长孙无忌等人拨马便走,不多时便隐没在身后柴绍、候君集所率领的左右屯卫大军之中。 李承乾这是第一次进入军阵,以前看小说,总是看到某某人万军之中取上将首及云云,今日进入大军方才知道,那特么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扯蛋。 一万人有多少,从数学来讲一百个人站成一排,一百排就是一万。 可实际上,左右屯卫加起来五万人的队伍,前面的已经在河边列阵,后面还有一半在长安城里没出来呢。 从长安城到渭水边的官道上,黑压压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和马还有各式各样的军械。 如果不是段志玄在边上亲口告诉他,这的的确确就是五万人,李承乾险些以为老头子把全国的军队都调回来了。 “承乾,你说实话,这几天你跟太上皇到底在河边埋了多少火药,都埋在什么地方。” 回到刚刚搭建好的帅帐之中,李承乾正准备找个角落躲起来装老猫肉就被李世民点了名,柴绍、李靖、候君集、段志玄等人也都一同看了过来。 此时柴绍等人已经知说了李承乾和太上皇一起‘炸鱼’的事情,全都露出惋惜的神情。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这要是手再快一点点,现在已经可以开庆功会了。 李承乾这会儿也知道躲不掉了,很光棍的说道:“具体的数量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总量大概有五、六千斤,就埋在河对岸的河堤上。”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问:“你觉得这些火药大概能覆盖多大的距离?” “也就差不多三、五里地的样子,记得当初埋火药坛子的时候,我让他们分成前中后三排,每隔五丈埋上一只,一千多个坛子算下来,五里的宽度总是有的。” 五、六千斤火药,装一千只坛子? 一个装药差不多一斤半的竹筒,就能把方圆三丈内的活物清剿一空,同样的范围要是换成五斤装的……。 “嘶……” 帅帐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看情况,这小子是真没打算让颉利活着啊。 李世民同样震惊于李承乾的狠辣,但在震惊过后,又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唉,五里就五里吧,虽然窄了些,却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陛下所言不错,突厥本就不擅步战,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掐断中军,此战必胜。” 看着踌躇满志的大唐君臣,李承乾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想了想说道:“父皇,您怎么保证突厥一定会从儿臣埋地狱火的位置进攻呢?万一他们不在这里进攻怎么办。” 李世民的脸上露出赌徒一般神经质的笑容:“地狱火?这个名字不错,朕喜欢!” 李靖则是在一边替他解释:“太子多虑了,只要陛下的黄罗伞盖在此,突厥绝对不会从其它方向发起进攻。” 李承乾:“……” 第五十一章 诱敌深入 这是要拿李老二钓鱼的节奏么,李靖特么你胆边生毛了吧? 目光扫过泰然自若的李世民,再看看没有任何意外表现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承乾似乎明白了什么。 “父皇,这些应该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是吧?” 李世民波澜不惊的摆摆手,用很是鄙夷的眼神瞟了一眼李承乾:“战场上的事情哪能事事提前商量,朕不过是与你这些叔伯提前定一个大方向,其它事情全靠随机应变。” 嗯,很好。 这个逼装的让我猝不及防。 只是,一个被番邦异族打到家门口的皇帝,有什么可傲娇的? 纵观上下五千年,这样的皇帝虽不能说凤毛麟角,却也没有几个! 但,为了自己腿考虑,李承乾没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摸摸鼻子:“父皇战功卓著,武功盖世,儿臣就算再历练几十年也是比不上的。” “嗯。”李世民很享受这样的吹捧,捋着颌下短须不住的点头。 好在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并没忘记还要仗要打,仅在吹捧中迷失片刻便回过神来:“好了,闲话休提,你且退在一边,看为父是如何教训那颉利匹夫的。” 李世民的军事才能怎么说呢,其实很一般。 李承乾蹲在长孙无忌身后,听着老头子在那里排兵布阵,柴绍一万人马防守左翼,候君集一万人马防守右翼,段志玄一万人马居中策应。 李承乾还以为能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比如谁谁谁在哪里埋伏,谁谁谁在哪里接应,听到三声炮响同时杀出云云。 结果听了半天,却听了个寂寞,郁闷之余,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就完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上我也行啊!” 长孙无忌听到他的报怨,扭过头笑着说道:“承乾是觉得你父皇的布置过于简单?” “难道不是么?”李承乾撇撇嘴:“如果是我,这个时候就会派人截断渭水,等突厥人进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炸掉水坝,给他来个水淹七军,然后五万大军趁机掩杀上去将颉利一举成擒。” 长孙无忌点点头,又摇摇头:“且不说你父皇只负责制定战略,并不负责具体如何作战,就算你父皇真的亲自指挥作战,你觉得应该如何在短短半日之内截断数丈宽的渭水?就算你能截断渭水,突厥人又不是傻子,难道发现不了河水突然减少? 更何况长安周边尽是平原,根本无法将水存住,你说的断流之法根本行不通。” 李承乾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小白,但又不想放弃:“那也可以用别的办法啊,比如偷袭什么的。” “承乾啊,奇谋之所以叫做奇谋,关键在于并不普遍。行军打仗,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相抗,就拿这次的战事来说,其实你之前埋下的那些火药已经算是奇谋,剩下的主要还是靠将士用命。” 好吧,看来自己真的一点军事天赋都没有,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躺平当皇帝好了。 书说简短,大半日时间一晃而过。 下午时分,渭水两岸数十万大军隔河列阵,站在刚刚搭建好的高台之上,李承乾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对岸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头的突厥大营,以及大营前数不清的梯子。 对,就是梯子,好几丈长的梯子,连树皮都没有剥掉的梯子。 不得不说,大唐的环境就是好啊。 放在后世,你就算给突厥人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搞出这么多的木头梯子。 呜……。 沉闷的号角声从河对岸传来,一队队突厥兵开始出阵。 与此同时,站在老李身后的李承乾清楚的看到,阵前的大唐士兵一个个都弯下了腰。 蹶张弩,古代威力最强大的单兵远程武器,射击距离可达三百二十步。 而此时,大唐的军阵前方,数千具蹶张弩已经拉开,随时都会发出至命一击。 呜呜……。 咚咚……。 号角声、战鼓声,陡然加速。 大战瞬间开启。 呐喊声中,突厥兵好似蝗虫过境,潮水般向着渭河南岸涌来,迎着从天而降的箭矢,用血肉之躯,铺平了前进的道路。 冷兵器作战的惨烈第一次在李承乾面前展现,生命在这一刻变的如同草芥。 很快,第一架木梯重重的砸在河堤两侧,然后是第二架,第三架……。 一架架木梯很快在河面上形成突厥人的进攻通道,数不清的突厥人蜂拥而上,踩着同伴的尸体冲向渭水南岸。 李承乾没打过仗,更没上过战场,上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高中时跟隔壁班的打过一次群架,加起来二十来人,拿个桌腿就已经算是重武器的斗殴跟眼下的场面比起来,简直连小孩子过家家都算不上。 厮杀还在继续,点将台上,李承乾看着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冲过渭水,不禁有些着急:“父皇,差不多了吧?” “差的还远呢,这才不到五千人,远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五千? 李承乾并不想质疑李老二的专业性。 但,五千人真有这么多吗,为毛老子觉得整个河岸都被突厥人占领了。 见李承乾似乎还有疑惑,李靖在边上补充道:“太子无需担心,突厥人眼下还在试探的阶段,且不可操之过急。” 这还是试探? 眼看着前面河堤位置唐军已经开始与突厥人短兵相接,厮杀在一起,李承乾慈不掌兵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血肉飞溅,呐喊声,惨叫声,兵器撞击声。 李承乾清楚的看到,一个大唐的将士兵突厥兵用拳头大的链子锤砸碎了脑袋,然后那个突厥兵又被另一个大唐士兵用刀捅穿了脖子。 而随着冲过河岸的突厥兵越来越多,布置在正面战场上的大唐士兵也从优势转为劣势,阵型不断被挤压。 看着前面的大唐士兵不断倒下,李承乾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拉了拉李世民的衣袖:“父皇,咱们不是有掌中雷么,快用啊,炸死那帮混蛋,把咱们的人从前面给救下来。” “不急,再等等,不让颉利偿点甜头,他是不会拿出真本钱的。” 李世民眯着眼睛,面色平静,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晚上吃点什么一样简单。 第五十二章 燃烧吧,来自地狱的火焰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李承乾终于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一切都是为了诱敌,让敌人投入更多的兵力,下更大的本钱。 只是,这代价似乎太大了些。 杀,杀,杀……。 阵前的士兵并不知道上面的意图是什么,他们的眼中只有不断涌上来的敌人,捅死一个还有另一个,没有任何后退可言。 席君买做为一名奴隶兵,也混杂在前线的士兵中间,除了手里的一把破刀和一身破烂的衣裳,脚上连只鞋都没有。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够在这次战斗中活下来,就可以洗去奴隶的身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席君买身后,是他的两个生死兄弟,王大、王二,两人是亲兄弟。 他们三人身份相同,都是奴隶兵。 事实上,正在与突厥人搏命的人里面,几乎九成九都是奴隶兵,仅有几个不是的,也是督官,也就是负责记录谁大概杀了多少人的人。 所以,尽管对督官没什么好感,众人还是不得不保护他,免得这家伙死了,没人给自己报军功。 “两个,哈哈……,君买,我已经杀了两个了,再有砍死一个,老子就自由啦!”砍倒一个冲上来的突厥人,将刀子从对方的颈骨中拔出来,王大大笑着对席君买吼道。 席君买没说话,挥刀架住身侧砍来的一刀,随手给王大比了个五的手势,然后将刀一侧反手向上一撩。 唰……。 一个巴掌加一根手指,六。 边上王二看到了,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狗○的,哥,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你非要跟他比什么。” 没办法,他比较倒霉,到目前为止才杀了一个,距离恢复自由身还差两个。 席君买将手里已经满是缺口的刀丢下,从地上捡起刚刚那个突厥人的弯刀,闻言闷声说道:“我可以分给你两个。” “你可拉倒吧,你当督官是瞎的,那家伙眼睛可是毒的很。” “那等会儿你跟在我边上,我拦着敌人,你来杀。” “嗯,这主意倒是不错,谢了哈。” 几句话的功夫,突厥人再次冲了上来,席君买二话不说,提刀冲了上去,雪亮的弯刀带着摄人心魄的啸声直取对方。 哐。 “啊……” 一声惨叫,冲上来的突厥人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被一刀切断手臂,惨叫着倒下。 “你的。”席君买淡淡丢下一句,反手提刀又冲向另外一人。 跟在后面的王二看着被送来的‘人头’有些傻眼,这尼玛是杀红眼了还是怎么着? 别人都是想着如何在战场上保命,这位倒好,活着干,死了算,不仅不想着躲,反而主动去找敌人杀。 杀戮还在继续,突厥人越来越多。 席君买开始的时候还能大杀四方,但到了后来也不得不与王大、王二结阵自保。 三人谁也没心思去计算到底杀了多少人,反正督官刚刚都被突厥人给砍死了,计与不计又能如何。 唰唰唰……。 铛铛铛……。 “杀,杀了他们!” “杀光唐狗!” “大汗说了,斩首一级赏羊一口,斩首三级赏百户,杀啊!” “杀啊……,唐国皇帝退了,杀过去,活捉唐国皇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仗不仅仅是大唐这边杀疯了,突厥人也杀疯了,潮水般涌向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的唐军前阵。 王大抽空向中军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原本近在咫尺的黄罗伞盖正在不断向后移动。 败了? 尽管早有预料,王大依旧还是有些慌乱,用肩膀撞了一下席君买:“怎么办,皇帝已经退了。” 王二看了看席君买:“要不咱们逃吧,反正督官都没了,没人会在乎咱们。” 席君买挥动手中武器挑开突厥人的刀剑:“不,还没到绝路,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再坚持一下。” 王二大急:“还怎么坚持,你看现在战场上还有多少人,再坚持下去想走都走不了了。” 席君买坚定的摇摇头:“不,再看看。” 与王大、王二不同,席君买在成为隶奴兵之前是隋朝府军的旅帅,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仗具体应该怎么打,但绝不可能只射三轮的蹶张弩就完事,更不会只派奴隶兵顶在前面,除了督官连监视的军队都没有。 只是,这一等三人彻底失去了离开的机会,片刻之后,三人周围已经围满了突厥人。 似乎是觉得三人已经是瓮中捉鳖,突厥人的脸上满是戏谑,这个拿枪捅他们一下,那个拿石头丢他们一下,猫戏老鼠一样。 王大、王二倒是没怪席君买的意思,对视一眼,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丢:“君买,你一个人走吧,我知道你还有力气,杀出去,好好活着。” 看着两个相信自己,把命交给他的兄弟,席君买张了张嘴:“我……” “什么都别说,走吧!日后想起我们的时候,别忘了多烧几刀纸。” “老席,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别啰嗦,快……” 快什么还没来及得说出口,抱定必死之心的三人只觉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接着突厥人的身后窜起满天黑红色的火焰。 轰,轰,轰……。 爆炸声撕裂苍穹,黑红色的火焰像是地狱里的岩浆,扬起的烟雾宛如死神的狂笑。 “杀……!” “大唐,万胜!” “杀,杀,杀……!”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一面面战旗飘扬……。 轰~ 轰~~ 仿佛在与河堤入的爆炸声相呼应,突厥人的阵前也响起同样的爆炸声,黑红色的火焰疯狂喷涌,肆意的收割着生命。 疯了! 杀疯了! 席君买、王大、王二眼中突然暴发出希望的光芒,疲惫的身体像是被打了鸡血,原本酸软无力的手臂瞬间充满力量。 刀光再闪,残肢飞溅。 暴起的三人像是三只恶鬼,嚎叫着冲向刚刚还围着他们讨论是否要他们五马分尸的突厥人。 “杀~!” “大唐!万胜!” “哈哈哈……烧吧,来自地狱的火焰,尽情的燃烧吧!” 第五十三章 奴兵营的兵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打断了突的进攻,更是以河堤为分界线,直接将突厥进的军队分割成两个部分,人群潮水般向后退去。 河堤北侧进攻的队伍疯了一样往后退,退无可退的情况下甚至不惜向同族挥刀。 河堤南测已经过后的队伍则是拼了命的往前挤,不指望指多少人,只求能够离河远一些。 什么?前面还有人? 有人不怕,直接砍死就没了。 只是,唐军的反击也在同一时间展开,一颗颗掌中雷将突厥人的前锋部队炸的血肉横飞,拼了命的想要往回退。 整个渭水南侧的战场几乎是在瞬间乱成一团。 席君买三人这次是真的杀疯了,哪怕爆炸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依旧不管不顾的奋力砍杀,鲜血浸透全身,一个个形同厉鬼,口中不断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吼。 而他们的敌人,此时已经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路,拼了命的四散逃窜。 只是,口袋已经布下,哪里还有逃窜的余地。 左右两侧有柴绍、候君集,正前方有段志玄,个个都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老油子,左右屯卫也是久经战阵精锐中的精锐,正面作战都不怵突厥骑兵,更何况是失了斗志,连马都没有一匹的突厥步兵。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身边响起,体力耗尽,双臂抖的连刀都握不住的席君买三人被气浪掀翻在地,头晕目眩之下再也无力从地上站起来。 因为出身奴隶兵,三人并不清楚那种会发出巨大的声音的武器是个什么东西,自然无从防备。 但是,得益于头上的发髻与突厥兵散乱的头发有所区别,三人很快被人从尸体堆里翻了出来,挨了几巴掌之后,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叫道:“什长,这里还有几个活的。” 透过几乎被鲜血遮住的双眼,席君买隐约看到一个大胡子从边上探过头:“还有活人,啧啧,这几个家伙命还真大。” 之前那个声音问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小子补刀补上瘾了,连自己人都想杀了?” 大胡子在一巴掌抽过去,将身边的小兵打了个趔趄:“以后少问这种屁话,别以为他们是奴兵就看不起,论杀人打仗,你小子三个绑在一起都比不上人家一个。行了,别废话了,统统抬到后面给医官送过,能不能活看他们的运气。” “哦。”被小兵虽然被抽了,却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叫来自己本火的十个兄弟,将席君买三人抓着胳膊腿,抬起来就往后走。 呼……,终于活下来了。 尽管被抬的全身都疼,不过席君买却长出了一口气,随后闭上双眼彻底晕了过去。 点将台上,李世民兴奋几乎不能自己,脸涨的通红,一下下拍着边将台的护拦:“好,好,好,地狱火果真像是地狱里的火焰,好东西啊。” 李靖看着下面正在扫尾的战场,点头附和道:“的确是好东西,只可惜有点少了。” 李承乾在边上翻了个白眼,老子手里就八百个宫女,五天时间搞出那么多掌中雷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指望能把火药铺满整个战场不成。 “父皇,李伯伯,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我看突厥人好像是不想打了。” 李世民冷笑说道:“现在已经不是颉利想打不想打的问题了,数万人的损失,任何一个部落都无法承受。如果颉利不能想办法安抚几大部落,阿史那部在草原上的统治地位只怕都会因此而动摇。” 李承乾伸长了脖子向着突厥营地的方向眺望,可惜除了看到一片混乱再也看不出什么其它东西。 说白了,他上辈子就是个老师,对军事的了解仅限于军事频道的那点知识,以及一些似是而非的电影、电视剧。 百十个人群殴或许能看出一点门道,像这种动不动就几万十几万人的大战,除了能看出谁赢了,其它半点概念都没有。 倒是李靖,在边上满脸的轻松:“陛下准备跟颉利谈条件么?” 李世民摇摇头:“没什么好谈的,朕绝不会让颉利有机会东山再起,五年之内,哪怕是倾举国之力,朕也要平定突厥。” 声音很平静,好似正在酝酿中的火山。 当年杨广那么堕落,举国皆反,可也没有被突厥人打到长安。 现在倒好,颉利都特么在渭水饮马了。 他李老二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这口气要是能咽下去,他李老二还有什么脸去面对天下人。 李世民在想着如果复仇,李靖在想着如何进攻突厥,李承乾倒是也想装的深沉一些,但是……。 嗯?那边什么情况? 看着由远而近的十来个大头兵正扯着三个满身是血的家伙往回跑,李承乾随手抓起点将台上一块牌子便砸了过去:“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有这么抬伤员的吗!” 李世民:“……” 李靖:“……” 长孙无忌:“……” 调兵令牌:“……” “呃,陛,陛下,太,太子……” 下方,被令牌砸到脚面的大头兵一愣,抬头就看到十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一行,整个人当时就愣在原地。 李世民没好气的看了李承乾一眼,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不过既然他把人拦下来了,索性直接询问道:“这三人是怎么回事?” 几个小兵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结结巴巴道:“回,回陛,陛下,这三个是奴兵营的兵,小人等发现他们还有一口气,就给带回来了。” 李世民很是意外:“奴兵营竟然还有人活着?” “嗯,刚刚小人等检查了一下,三人只是累脱力了,并没受什么伤。” 小兵们一边回答一边去看李承乾,似乎是觉得太子有些多事,战场上救伤员从来都是这么救的,从来就没人说过什么。 李承乾则是哑然,片刻之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李靖:“奴兵营?李伯伯,咱们大唐还有奴隶?刚刚顶在前面的都是些奴隶?” 第五十四章 李二教子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靖表情怪异没有开口,李世民轻哼一声:“若不是有奴兵顶在前面,你以为朕傻了,会把左右屯卫的人顶在前面,真正的精锐去填这无底的深坑?” 李承乾奇道:“可……奴隶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保证他们不会临阵反水?” “你以为以前打仗抓的那些俘虏哪里去了?都是同族,杀又不好杀,放了又怕这些人啸聚山林,没办法只好编成奴兵营,只要能打过一场大战不死,便可以拥有大唐子民的身份,可以继续从军,也可以放其归乡。” 长孙无忌的解释让李承乾恍然大悟:“就是变相的投名状呗?” “你要是这么想倒也没什么问题。” 李世民摆摆手:“好了,不要在这里啰嗦,太子,随朕去前面看看。” “什么?”李承乾愣在原地。 去前面看看? 疯了吧? 站在点将台上远距离观察战场形式与亲临一线能一样么? 眼瞅着老头子已经走到点将台的台阶处,李承乾连忙追上去:“父皇,要不还是等等吧,对面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万一挨了冷箭怎么办。” 李世民轻蔑的瞥了李承乾一眼:“胆子如此之小,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这根胆子小有什么关系,儿臣是担心……。” “既然不怕就同朕来,独孤彦云,带上太子。” “诺。” 胳膊一紧,李承乾被独孤彦云拖着,跟在李世民身后下了点将台,伙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段志玄等人向渭水河堤走去。 疯了!真的疯了! 没走两步一条断掉的胳膊就出现在李承乾的面前,白森森的骨头,黄色的筋膜,黑紫色的血液。 呕……。 李承乾喉结鼓动,眼睛瞪的溜圆,突然开始奋力挣扎:“等等,等等,我,我,我晕血,父皇,我想回宫,我不去!” 李世民头也不回,继续向前。 没有皇帝陛下的命令,独孤彦云自然不会将李承乾放开,死死拉着他继续向前。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鼻腔,伴随着一股股的恶臭极端令人反胃。 比味道更可怕的是遍地的残肢断臂还有死状各异的尸体。 有断了手的,有断了腿的,有脑袋被劈开,眼珠子都被挤出来挂在外面的,肚子被划开肠子在地上拖了老大一截的,千奇百怪的死法让李承乾差点就直接疯了。 等跟着李世民来到河堤边,地上更是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原本黄色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浸成了黑紫色,河水里,河岸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失去神采的眼睛空洞的盯着望着天空。 成群的乌鸦在空中盘旋,无视下方的人类,扑棱棱落下来,站在尸体上啄食。 李承乾活了两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是一阵干呕。 只可惜,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吃了一顿饭,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哪里还吐得出东西。 偏偏老头子还在边上说风凉话:“没出息,几个死人都怕成这样,你不是喜欢‘炸鱼’么,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故意的,老头子绝对是故意的。 李承乾终于明白老头子为什么一定要带着自己过来了。 他也想表现的男人一点,就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冷血杀手一样,奈何就是控制不住脑子里的想法。 每看到一具尸体,不自觉的就会联想这人死前经历过什么样的挣扎,拼尽一切想要逃离这片战场,怎奈身边全都是人,逃无可逃。 刀子砍过来,划破皮肤,割断肌肉,砍断了骨头,整条胳膊只有一点皮连在身体上,死命的抱住继续跑,脚下被同伴的尸体绊了一下,倒在同伴的尸体上。 地面突然传来阵动,剧烈的爆炸声中,清楚的看到身体被撕裂手脚四肢离体而去,高高飞起的同时,还能看到自己的肠子拖出老长的一大截。 呕……。 呕……。 干呕声中,李承乾最终闭上了眼睛,爱特么谁谁吧,老子不看了还不行吗。 老头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既然这都你自己搞出来的,那就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不要逼朕让人把你眼睛给撑开。” 长孙无忌有些看不下去,小声劝道:“陛下,依老臣看还是算了吧,太子还小。” 李世民冷冰冰的目光扫过长孙无忌:“朕倒是不觉得他还小,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要自己去面对,堂堂太子岂能逃避。” 太变○了! 不过,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吐么,周星星不是说了,吐啊吐也就习惯了。 不知道是被原来的身体所影响,还是李承乾本身就有一股子狠劲,二话不说直接瞪大了眼睛。 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就当是在看猪肉。 一边呕一边看,一边看一边呕。 你还别说,吐啊吐还真就习惯了,只是看多了尸体之后,李承乾的神情有点呆滞,原本灵动的眼眸几乎变的一片死灰,两腿机械的向前走着,就连独孤彦云什么时候松手的都不知道。 …… 与此同时,长安城北,玄武门。 一队数百人的禁军护着一辆车架缓缓驶出,车上没有任何的标识,但根据车的大小可以判断,这是绝对是宫里的贵人。 马车一路穿行于官道之上,车帘偶尔会被人从里面掀开,随后又轻轻放下。 大概一刻之后,马车停在点将台下停住,一个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去问问,陛下在什么地方?” 是长孙皇后。 战事虽然还未结束,但儿子已经一天没有回宫了,担心之余,皇后娘娘哪怕明知这个时候来到战场上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得不来。 片刻,有人在马车外面回禀:“回娘娘,陛下带着太子和诸位大人去了前面河堤,臣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去了河堤,还带着太子?” 马车中,长孙皇后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战场是个什么样子她不是不知道,李老二莫非是疯了不成,竟然让只有十来岁的太子去看那些东西! 第五十五章 咱有理,咱怕啥! 李承乾被刺激的不轻,整个人浑浑噩噩,走路发飘,双眼呆滞。 就算已经回到大营帅帐,见到老娘长孙皇后,先是一呆,接着哇哇大叫撞了过去,拉着老娘的胳膊就是一顿摇:“母后,您怎么来了,快些回宫,外面太吓人了。” 琢磨了一路,甚至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太医准备替李承乾诊治的李世民表情逐渐凝固在脸上。 这么有精神头? 难道教育失败了? 长孙皇后这些年风风雨雨经历的事情多了,惨烈的战场也见识过几次,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子,只怕李承乾是被吓到了,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承乾别怕,母后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父皇带你去那种地方了。” 说完,看向李世民,一双凤目带着深深的不满:“陛下,承乾还不满十三,您怎么可以带他去战场那种地方,若是真把他吓出个好歹该当如何。” “呃,这个……” 当着大舅哥还有杜如晦等众臣的面,李世民自然不能说就是看不顺眼李承乾自以为是,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会的东西多怎么了,今天怼这个,明天怼那个,搞出来的事情经常让他这个当爹的下不来台。 这次带他上战场观摩,就是让这小混蛋明白‘你老子永远都是你老子’的道理。 “母后,您不了解实际情况。” 李承乾回头看着老头子,往后退了两步,用十分崇拜的语气说道:“父皇御驾亲征自然要深入一线,与士兵同甘共苦,儿臣看着那些断手断脚,还有被砍成两半的脑袋,拖在地上的肠子,吐的是天昏地暗,都没敢打扰父皇呢。” 啥?! 断手断脚、缺了半边的脑袋,拖在地上的肠子?! 长孙皇后只当李世民仅仅是带着李承乾去战场边缘转了一圈,安慰一下士兵啥的,结果……你竟然带老娘的儿子去看那么惨烈的东西?! 想到儿子跟在他爹后面一边走一边吐,明明怕的要死,却还要装出一副淡定样子的情形,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的眼神愈发不善。 关键是,深入一线是什么鬼? 难道李老二不仅仅带着儿子去看了惨烈的战场,还跑到战场中间去了? “陛下,承乾所说的深入一线,您是否应该给妾身一个合理解释,这次出征您可以答应过妾身,只是坐镇中军。” “呃,观音婢,你听朕说,其实……” 李承乾插到长孙皇后和李世民中间,用维护的语气说道:“母后,行军打仗的事情您不懂,兵书有云,为将者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父皇如果不亲自到河堤上看一看,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诱敌深处。 儿臣也是上了河堤,亲自近距离观察突厥人,方才了解父皇每次作战都要面临什么样的风险。 在那样种随便便一块石头都有可能砸到敌人的情况下,也只有父皇才能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儿臣自愧不如。” 李世民:“……” 长孙皇后面色大变,看着李老二的眼神从不善渐渐变成恼怒。 这次出征之前,李世民可是亲口向她保证只是跟颉利谈谈并且不会亲临战场第一线。 结果呢,他不仅仅跑到战场的第一线去了,还亲自上了河堤。 这要是被突厥人偷偷摸摸射上一箭,该当如何是好。 堂堂皇帝,行事如此草率,到底有没有把这天下放在心里,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心里。 自从大业末年开始,自己就一直跟着他担惊受怕,每次他李老二带兵出征,自己都是彻夜难眠,不住的祈祷神灵保佑。 现在,终于熬出头了,本以为李老二当了皇帝就能消停了,以后再也不用上战场了,结果倒好,他非但亲自跑到两军交战中心去了不说,还把儿子也给带上了。 “好,好啊,李二郎,看来你是真的没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之前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用来骗妾身的是吧!” 原本一件你不说,我不说,天下太平的事情,被李承乾这么一搅和,顿时乱了套。 看着长孙皇后泫然欲泣的样子,李世民急的头上汗都下来了,狠狠瞪了李承乾一眼:“不是,观音婢,你别听他瞎说,朕其实……。” 但,既然已经开始上眼药了,李承乾又岂能半途而废。 这显然不符合他的作风。 于是,李世民的解释再次被打断。 李承乾振振有词的拦在老头子面前:“父皇,咱有理,咱怕啥。” 有理你大爷! 处于暴走边缘的李老二忍无可忍,一把将李承乾提了起来,直接丢出帅帐:“你给朕闭嘴!马上滚回长安城,再敢多嘴,朕打断你的腿。” 屁股上多了个脚印的李承乾蹲在帅帐外摸摸鼻子,听着里面老头子焦急的解释,以及老娘低声的啜泣,心满意足的晃悠着去找独孤彦云。 以他对老娘的了解,接下来半个月,估计老头子只能睡在御书房了。 不过,这又能怪谁呢,一切都是老头子先挑的头。 如果不是李老二非要带他去战场上见见世面,害他吐的天昏地暗,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一幕。 再说,他刚刚也没说什么,明明处处都在维护老头子,就算再挑剔的人也没办法说出什么不好来,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只能说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殿下!” 发现情况不对,早早躲到一边的独孤彦云看到李承乾过来,主动迎了上来。 李承乾深深看了他一眼:“安排几个人送孤回宫吧,父皇亲自下的令,不用去核实了。” “诺。”独孤彦云抬手召来几个禁军护卫,又命人牵来一匹不大的小马,想了想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殿下,臣也是不得已,圣意难违,殿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承乾点点头:“嗯,孤知道。” 只是,某无良太子表现的越是如此淡然,独孤彦云就越是不放心,总有一种自己快要倒霉了的错觉。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错觉。 第五十六章 后遗症 李承乾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无数冤魂厉鬼围着他索命,一只只鬼手撕扯着他的衣服,抓着他的胳膊,凄厉的鬼叫声萦绕在耳边。 为了保住小命,他拼命的逃跑,从西池院逃到丽正殿,结果跑着跑着发现整座东宫的地面都全都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平时用来观赏的植物变成了一只只抖动的手臂。 整座长安城好像都空了,不管他如何的叫,如何的喊,一个回应他的人都没有。 东宫没人,太极宫没人,天策将军府没人,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在不知不觉中变的阴森恐怖,白色的雾气中鬼影重重,好似有无数的怨灵躲在里面。 李承乾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尝试了无数的办法,就是醒不过来。 他想停下,索性被鬼吃了,看看能有什么结果。 但两腿好像不是他的一样,一直在拼命的跑……。 “殿下,殿下您醒醒,陛下和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我可怜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后还怎么活啊。” “太医,如果太子救不回来,朕诛你九族!” “陛下,太子这是外邪入侵之兆,贫道需做法三天为太子祈福。” 睡梦中,李承乾好像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尤其是要给自己祈福的那个,简直就是扯淡。 老骗子,竟然骗到皇宫来了,老子是被抓鬼好么,祈福干鸡毛,赶紧去请如来佛祖才是真的。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承乾逃的累了,也无路可逃了,两只脚被从地下伸出的鬼手抓住,四面八方飘在空中的鬼魂飞扑而来,其中一张巨脸竟然是老头子的模样。 “我操!” 一声惊呼,李承乾被吓醒了,挺身往起一坐。 嗯,实际就是抖了一下,外加呻吟了一声。 但不管实际情况如何,经这一吓,总算是醒了。 听觉、嗅觉、触觉慢慢恢复,眼睛虽然有些看不清东西,却闻到了浓浓的檀香味道,还有叮叮当当的铜铃声。 “殿下,殿下你醒了?!”一张憔悴的俏脸出现在眼前,有点模糊。 是云熙那丫头。 李承乾眨眨眼睛,挺直脊背打算坐起来,结果发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了一下又重新躺下:“云熙,我这是怎么了?外面在干什么,怎么那么吵?” 声音干涩沙哑,话一出口把李承乾自己都吓了一跳。 云熙向外面看了一眼:“外面是玄都观的秦英道长在为您祈福。殿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承乾摇摇头:“就是全身没什么力气。对了,去给我拿点水来,嗓子干的冒烟了。” “啊!”云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跳起来风一样冲到外面:“快,那个谁,快去通知陛下和皇后娘娘,殿下醒了!” 殿下醒了四个字像是一记重磅炸弹,叮叮当当的铜铃声瞬间更响了,间或多了些念经的声音。 该死的,外面不管是谁,等老子身体好了,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李承乾听的腻味,如果不是身体实在虚的厉害,这会儿已经跳起来赶人了。 “水来了殿下。”云熙很快端着一碗水回来了,扶着李承乾从床上坐起,并在他身后用被子做好支撑,这才用勺子一点点喂给他。 温温的清水入喉,李承乾咂咂嘴觉得有些不过瘾,索性示意云熙把碗端到嘴边,一口气直接把里面的水一口抽干:“舒服!云熙,我这是怎么了?” “殿下,您已经昏睡了五天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找了好些太医,一个个全都束手无策,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这才从玄都观请来了秦英道长给您作法祈福。” 吧啦吧啦……。 可能是李承乾的苏醒让云熙彻底松了一口气吧,小丫头显得很开心,小嘴不停的开合,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李承乾听完之后不禁苦笑连连。 这次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仅仅是在战场上逛了一圈就吓的昏迷五天,实在是之前没想到的事情。 这边还没感慨完呢,脚步声传来,老头子和长孙皇后联袂而来,还没等李承乾开口,爱子心切的皇后娘娘就把他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一顿叫。 “吾儿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以后娘再也不让你离开身边了,你父皇若是再敢带你上战场,娘就给他拼了。” 要么怎么说有娘的孩子像个宝呢,李承乾尽管差点被老娘给勒死,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老老实实的任其摆弄。 直到李老二叫来太医,给他检查,方才小心的说道:“儿臣让母后担心了,儿臣错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要说有错也是你父皇的错,你才多大,就带你上战场去看那些不该你看的东西,这也就是你没事儿,否则娘绝不与他干休。” 李世民:“咳咳……,观音婢,承乾这不是没事么,朕跟你保证,以后绝不再带他们去战场上瞎逛还不成么。” 李承乾昏睡不醒这五天,除了前两天与突厥颉利可汗谈条件,勒令其退兵,接下来的三天老李同志基本上就没怎么处理过公务。 一天三、四趟的往西池院这边跑,太医署的太医被贬嫡了七、八个,最后甚至连作法的道士都给讲来了。 要知道,李老二是不信佛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由此可见他对李承乾有多重视。 瞥了老头子一眼,李承乾知道这会儿不开口是不行了,有了之前上眼药的行为,现在若是再不替老头子解释几句,后果很严重的说。 “母后,您就不要怪父皇了,儿臣相信,父皇如此做也是为了儿臣好,渭水边的所见所闻让儿臣更清楚的认识到什么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是好事来着。” 长孙皇后微微一怔,看看儿子,又看看满意的直点头的李老二,哼了一声:“好啊,才刚醒就知道帮你父皇说话了。行,看下次再被你父皇责罚,母后还管不管你。” 李承乾:“……” 什么鬼,难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五十七章 越俗越好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哼哼唧唧,哼哼唧唧……。 后面的词大部分忘得差不多了,只模糊记得些许调子。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人听得懂。 病好的第二天,李承乾坐在太阳底下,身上盖着毯子晒太阳,可能是因为那个梦的原因,下意识哼哼起《倩女幽魂》。 院子里很清净,除了院门口两个忠于职守的禁军,只有云熙静静的陪在一边。 很无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长孙冲探头探脑的从外面进来:“表弟,怎么样,好点了没呀?” 李承乾上上下下打量着长孙冲,见他甩着两只手就进来了,撇撇嘴道:“别告诉我你是空着手来的,再怎么说我也是大病初愈,空着手来探病你长孙公子也好意思?” 上辈子李承乾份子钱随了不知多少,婚丧嫁娶,大事小情,同事、朋友,钱随的多了,自然就想着收回来。 奈何,老天爷压根没他这个机会。 这辈子好不容易生了场大病,而且还是病的快要死了那种,正盘算着能收多少礼钱呢,结果来了个空手套白狼的。 “呃,表弟……”长孙冲显然没料到李承乾会有此一问,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怎么,你真是空手来的?” 李承乾白眼一翻,扭头看都不看长孙冲一眼,挥挥手:“云熙,送客。” 长孙冲大急:“哎,表弟,表弟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跟你商量,礼物什么的还在准备,你等着,下次一定给你带来。” 李承乾转过头:“什么事情?先说好,我病得快要死了,不是大事别来烦我。” “大事,肯定是大事。”长孙冲闪过云熙,来到李承乾身边坐下:“承乾,五姓七望的那几个小子你记得不,昨天晚上他们来找我,说是想要跟你碰个面。” “五姓七望的几个小子?谁啊?” “就是那几个找你印书的,你该不会把这事儿给忘了吧?” “哦,他们几个啊。” 李承乾终于想起来半个月前,五姓七望有几个家伙找自己印书的事情了,诧异道:“他们又找你干什么?难道是后悔了,打算把钱要回去?” 长孙冲摇摇头:“你想哪儿去了,几百贯钱的事情,就算他们有脸往回要,我也没脸来这儿找你不是。” “那他们想干嘛?” “深入合作,五姓七望打算以后把刊印书籍这一部分工作全部让出来,交给你的印书坊,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就带他们来你这面谈。” “为什么?” …… “为什么?”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由不同的人问了出来。 “你啊,太年轻了。”王兆辉抿了一口茶,望着堂中坐着的孙子王岩,缓缓说道:“你真以为太子会傻到亏着本钱跟你们做生意?就算太子真的傻了,你以为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傻了?” 敢说李二和长孙是傻子的人整个大唐也没有几个,哪怕是在私底下也一样。 但是,出身王氏旁支的王兆辉就这样说了。 而他的嫡孙王岩也并不觉得有这样说有多过份,只是不解的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祖父,印书坊那边我们都曾经去问过,像《笠翁对韵》这样的书别说以一百文的价格出售,就算是以一百文的价格刊印都远远不够。” “那就不是祖父能知道的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喜欢奇技淫巧之人,或许太子得了什么新的法子也说不准。 假如真是这样,我们死抱着旧法肯定是不行的,与其拼到最后尸骨无存,不如现在直接拿去与皇室交好,换取最大化的利益。 假如不是这样,我们让出刊印权,会让皇室越亏越多,等到他们亏不起了,这刊印权还是我们的。” “原来如此,祖父高明!” 王岩恍然,心中不住感叹姜还是老得辣,同时期待起重新收回刊印权的那一天。 是的,王岩直到现在依旧固执的并为李承乾是在赔本赚吆喝。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吆喝个够,看看如此大的市场能不能把他给撑死。 目送孙子离开,王兆辉微微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娃子还是太过单纯了些,想问题太过简单。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李世民轻而易举的将突厥大军击败,并在咸阳、泾阳两地取得大胜,家族怎么可能如此容易的妥协。 千年世家,百年皇朝,不过是建立在皇室不会轻易举起屠刀的情况之下,一但皇室下定决心铲除世家这颗毒瘤,再牛逼的世家也顶不住。 所以,这次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五姓七望对李唐皇室的一次妥协,用一部分产业来换取李世民的既往不咎。 …… 东市,回雁楼。 得了李承乾交待的长孙冲如约而至,与一众纨绔把酒言欢,纵情高歌。 席间,王岩旧事重提:“长孙公子,不知前次所托之事打听的怎么样了,太子殿下可愿与吾等一会?” 此话一出,郑、崔、卢氏几家公子都不话说了,齐齐看向长孙冲。 长孙冲幽幽一叹,放下手里的酒盏:“不瞒几位兄台,昨日我还真进宫去走了一趟,只是,我那表弟前几日方才得了一场大病,眼下憔悴的很呐,哪还有精力会客。” “这,怎会如此?” “哎呀,此等大事吾等竟然不知。” “长孙兄,不知太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吾等可否找个时间去探望一番?”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众人七嘴八舌,明明一个个早就知道李承乾病的差点死了,却装出一副刚刚才知道,并且十分关心的样子。 但,李承乾那小子又何尝是个好人。 想到昨天表弟对自己的交待,长孙冲还没开口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呃,去倒是可以,只是……咱们这样空着手去探望病人,不怎么好吧?” 王岩等人对视一眼:“长孙公子说的不错,但不知太子殿下平时喜欢些什么样的礼物?” “这个……”长孙冲纠结的一逼,狠了狠心:“礼物最好是俗一点的,越俗越好!” 众纨绔:??? 第五十八章 太子又在搞事情 越俗越好的礼物是什么? 该不会是钱吧? 都是大家子弟,送礼什么的乃是常有之事,你要问他们什么东西雅致,那是张口就来,可要是问他们什么东西比较俗气,这就比较难了。 卢承业搓着下巴想了半天,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长孙公子,太子该不会是想要钱吧?” 长孙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要钱么。 堂堂太子,提到钱竟然跟会两眼放光,说出去你敢信? 不仅仅是长孙冲,卢承业、王岩、郑如释等世家子也是一脸懵逼,要钱? 这东西要怎么送? 以前没送过啊! 总不能用马车装一车钱拿去送人吧。 愁眉不展的几人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回去问问家里长辈,钱这东西要怎么送。 …… 另一边,李承乾经过两日的休养,总算是‘活’过来了。 想到前几日在渭水边所受的苦,禁不住长吁短叹,感慨世事无常,人生苦短,安排云熙去把好几日不见踪影的魏征找来,询问起《大唐辞海》编纂的事情。 “老魏啊,这件事情你要上点心,没事儿就去督促一下他们,可不敢让他们敷衍了事。” “殿下放心,孔祭酒他们的书信早在数日前已经寄出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收到回信,另外,孔祭酒他们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正聚在一起讨论检索目录应该如何设计。” 魏征边说边观察李承乾的气色,见他说话中气十足,方才试探着说道:“殿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着闲来无事的态度,李承乾点点头:“嗯,说来听听。” “殿下,老臣听说您在数日前曾与太上皇一同出宫,在渭水边埋下数千斤火药,并打算趁机将颉利炸死,不知可有此事?”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李承乾就气不打一处来:“没错,要独孤彦云那家伙来的太不巧,颉利那老不死的怎么可能有机会回突厥,可惜我大唐数千将士,经此一役死的死,伤的伤,不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颉利回去了,与历史上记载的差不多,在两军交战的第二天,李世民与其在渭水边斩白马为盟,大唐与突厥永结兄弟之好。 这就很离谱,明明这次自己已经提醒老头子了,而且大唐还与突厥打了一仗,结果却依旧没有改变什么。 早知这样,当初又何必多嘴提醒老头子,何必拿出火药这种能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热武器。 “唉,殿下这次的事情做的太过冒失了。” 魏征突然长叹一声,痛心疾首的说道:“在您看来这么做是想要炸死颉利,但在某些人眼中,您这样做未尝没有等待时机,准备在陛下与颉利谈判之时发难的动机。” 李承乾瞬间就听懂了魏征的意思,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啥?!你的意思是,孤会等待时机,将老头子和颉利那老小子一起送走?” 魏征道:“殿下可能没有这样的打算,但却不能阻止别人这样想。” 我靠,似乎还真是这样。 假如那天独孤彦云没有发现自己,假如那天自己再多等一会儿,在老头子与颉利面对面的那一刻,好像还真有一网打尽的机会。 李承乾不禁一阵后怕,突然明白为什么老头子要带着自己去河边溜达那一圈了。 不过……。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孤注意些也就是了。” 摆手示意魏征不必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李承乾岔开话题道:“老魏啊,孤这段时间出去不大方便,求你帮点忙可以吧?” 我就知道,找我肯定没好事儿。 魏征毫不意外李承乾会向自己提要求,平静的问道:“不知殿下要老臣做什么?” “帮我买些肉,猪肉。” “猪肉?”魏征有些惊讶,怕李承乾不知其中厉害,认真提醒道:“殿下,猪肉腥臊之气甚重,除了穷苦的百姓人家,一般人都不会买来食用。” “嗯,孤知道,所以买的时候只需挑肥的买就可以。” 魏征奇道:“那……,老臣能问问殿下要做什么么?”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去买就好。” 李承乾并未解释太多,主要是解释也没用,他也不确定东西买回来之后能不能派上用场:“对了,还有纯碱,那东西也买一些,不用太多,四、五十斤就行,不过猪肉要多买些,至少一千斤,而且都要肥的。” 猪肉、纯碱? 这是要做什么? 魏征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西池院。 好在猪肉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价格也不贵,一千多斤几乎在当天下午就买齐了,装了满满一辆大车,被送进了宫里。 只是,猪肉味道闻着着实有些呛人,李承乾受不了那味道,索性让人直接堆在西池院的外面,白花花老大一堆,引来无数苍蝇飞来飞去,每当有人经过,呼的一下全部飞起来,黑压压密密麻麻看着都就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九月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但温度却并不低,为了不让买来的肉臭掉,李承乾又连夜安排人熬制。 一口从御膳房弄来的大鼎,百来斤柴火,就是全部工具。 李承乾以白布遮面,带着七八个太监和两个宫女,在西池院外面的小广场上干的热火朝天。 很快,熬制猪油的味道开始在东宫上空弥漫,初时闻着味道还不错,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尤其是当味道飘进丽正殿御书房,与屋子里的檀香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伟大的皇帝陛下怒了。 堂堂皇宫,竟然到处都是熬制猪肉的味道,御膳房管事是不是不想活了? “来人。”无心处理公务的皇帝陛下召来外面值守的太监:“去御膳房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个……”太监满脸便秘的表情,吱吱唔唔欲言又止。 李世民怒从心头起:“怎么,朕的话你没听到吗?” “呃。”太监连忙摇头解释:“陛下容禀,这其实不是御书房的味道,而是太子殿下在外面熬制猪油……。” 第五十九章 肥皂(上) 熬……猪肉? 疯了吗? 要不就是前几天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叫上两个随行的太监,李世民打算去看看李承乾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把个皇宫弄的乌烟瘴气,顶风臭三里。 丽正殿距离西池院并不远,更何况李承乾又是把鼎架在西池院外面的小广场上,离着老远就看到小广场那里浓烟浓浓,七八个蓝衣小太监的身影在浓烟中若隐若现,忙个不停。 有加柴的,有看火的,有切肉的……。 两个宫女守在鼎边,手里拿着长长的杆子不断搅动,从其时不时弯腰的动作来看,应该是被呛的。 浓烟的外围,李承乾靠在一棵树下,手里端着一个盘子正吃的津津有味,在他的身边,一身紫袍的胖子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是长孙无忌? 处于暴走边缘的李世民的脚步顿了顿,压下把李承乾腿打折的想法,走上前去:“无忌,在聊什么呢。” 长孙无忌闻声回头,见是李世民,连忙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李承乾也赶紧把手里的盘子往云熙的手里一塞:“儿臣参见父皇。” “嗯。”没给李承乾好脸色,要不是看在他病还没好利索的份上,揍一顿都是轻的。 拉起长孙无忌,李世民指着远处正在忙碌着的太监和宫女道:“无忌可知他们在做什么。” “回陛下,他们在做肥皂。” “做什么?” “肥皂。” 肥皂是什么? 不用问,肯定又是李承乾那个臭小子鼓捣出来的古怪玩意儿。 这小子隔三岔五的折腾,李世民已经习惯了,自然而然将目光转了过去。 “嘿嘿,父皇,肥皂这东西这么说呢,您可以把它当成皂角,不过它可比皂角好用多了,去污力强不说,还有护肤的作用,既能用来洗衣服,又能用来沐浴。有了这东西,就不用每次沐浴都干搓了。” 对于干搓,李承乾表示深恶痛绝,搓的轻了不下灰,搓的重了简直跟蜕皮没什么两样,真不知道这个时代人的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但,李世民看待问题的方式显然有些与不同,关注的点也跟普通人不大一样,闻言皱眉说道:“既是沐浴之物,为何要用猪油熬制,如此奢侈岂是人君所为?” “父皇,您这就冤枉儿臣了,不过是一点没人要的肥肉,这怎么就奢侈了呢。”李承乾认为老头子就是在故意找茬,估计是因为自己把宫里弄的全是油烟味儿的原因。 “哼,好一个何不食肉糜之徒,你是听谁说肥肉没人要的?我大唐百姓连粮食都吃不饱,肥肉会没人要?” 李世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人说肉没人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知道,在民间肥肉才是百姓争相购买的肉食,甚至一些富户也会抢着买,反倒是瘦肉,就算再便宜,摆在那里也很少会有人去买。 归其原因在于,瘦肉这东西没油水,生活条件普遍处于温饱线以下的大唐百姓基本不会去买。 好吧,看来自己的确有些想当然了。 李承乾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老头子既然说劳民伤财,大不了以后不弄这东西也就是了,反正买来的一千多斤肥肉足他弄出千把块肥皂,省着点可以用很长时间。 只是,当李承乾想要找老头子承认错误的时候才发现,老头子竟然跟长孙无忌两个跑到一边的树底下去了,端着个盘子,你一块我一块吃的好不嗨皮。 云熙那小丫头也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唔,这东西真不错。” “陛下也觉得不错?不瞒您说,刚刚老臣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是如此,没想到啊,这猪肉熬出来的油渣拌上青盐竟然如此美味。” “倒是一道可以用来消遣的小食,太子,这个回头送到丽正殿一些。” 对于老头子吃锅掂着盆的行为,李承乾表示这都不叫事儿,一千多斤肉呢,怎么也能熬出几十斤的油渣,有老头子这句话在,倒是不愁没地方处理了。 “诺,儿臣记得了,回头就安排人送过去。” 李承乾欣然领命,二话不说就让人装了满满一大盆的油渣,直接送去丽正殿。 至于这东西放时间长了,受潮以后不怎么好吃的问题……,嗯,这跟本太子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再回锅一次好了。 难得有时间消遣,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坐在树下谈笑风生,一边吃着油渣,一边喝着云熙刚刚送来的小酒,顺便看李承乾如何把肥皂折腾出来。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前来送纯咸的魏征也加入了其中,三个老头把酒言欢,谈古论今好不快活。 李承乾就比较郁闷了,不仅要指挥人手制作肥皂,时不时还要附合仨老头儿几句。 几个老头儿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罗艺身上,只听李世民说道:“罗艺此人本是一方豪强,怎奈鼠目寸光,不识大体,可惜了。” “陛下欲兴兵讨伐?”长孙无忌抿了一口葡萄酿:“若是如此,臣愿为陛下再做一回马前卒。” “只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边上的魏征。 是交投名状的时候了。 李承乾不着痕迹的捅了魏征一下,示意他无论知道什么,都快点说出来,这个时候不表现,以后就没机会了。 魏征又不是傻子,哪怕不用李承乾提醒,亦有表现一番的冲动,被他一提醒,立刻说道:“陛下,罗艺与隐太子相交甚厚,此番突厥南下,罗艺避而不战,当是另有打算。” “哦?莫非他还敢造反不成?” “是否有意谋反臣亦不知,但观其行为,未尝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魏征被复起之后,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此番李世民主动问起,哪能不卖力表现:“只是,颉利无功而返应该大大出乎他的预料,陛下若是心存疑惑,不如下一道让他进京述职的旨意,当可试出其真实意图。” 第六十章 肥皂(下) 又在搞阴谋诡计,这个时代的老头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承乾不相信老头子在罗艺身边没安插探子,就算老头子没安插探子,独孤彦云那个老货也不会闲着。 所以,所谓的商量不过是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总得聊点什么罢了。 刚凑过来打算听听几个老头在商量什么的李承乾瘪瘪嘴,转头又回去鼓捣肥皂去了。 在油脂里面加入一定比例的纯咸,再加入些许皂角,没有香精就跟云熙要点香粉加进去,颜色不好看就加点染料,反正也是试制,能想到的东西只管往里面放就是。 当所有所有配料都兑好了,李承乾命人将弄好的成品放去一边凉着,余下的人则继续围着大鼎熬油。 倒不是怕剩下的肥肉放在那里会坏掉,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只要有东西,永远都不愁没地方消化,太极宫上上下下好几千口子,真要吃,这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关键是,就在之前不久,小广场上的浓烟吸引了大批吃货过来,像什么房玄龄、杜如晦,还有李靖、李勣、程咬金、秦琼、尉迟恭之流。 老房和老杜还好说,文化人吃不了多少东西。 李靖、李勣多少也还顾着身分,尽管食量大,却也吃的斯斯文文。 要命的是程咬金、尉迟恭这两大吃货,别人吃东西论块,他俩是论把,一盘子用来下酒的油渣端上来,别人还没吃两块,这俩货已经你一把我一把吃的七七八八了,边吃还边嚷嚷东西不禁吃。 臭不要脸的! 有东西吃就已经不错了,还挑三捡四。 看着来气,李承乾索性躲到远处用硝石制冰的法子给制作好的肥皂降温,老子眼不见心不烦总行了吧。 眼瞅着制好的肥皂慢慢凝固,身后突然传来程咬金的大嗓门:“你这小子又鼓捣些什么东西,堂堂太子,尽弄些奇技淫巧之物,也不嫌丢人。” 丢人也没丢你的人,要你管。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不稀搭理他。 偏偏程咬金一点都不自觉,盯着凝固的肥皂用手指在上面戳了戳:“这是何物?也是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如吃死你算了。 李承乾盯着老程看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换上殷切的笑容:“程叔,这东西是洗澡用的,可不敢吃了,会死人的。” “洗澡的东西?”程咬金狐疑的向还在熬油的几个太监看了一眼,旋即露出自以为是的笑容:“你小子休要诓骗老夫,这东西是油做的,拿来洗澡岂不是越洗越脏。” 对于老程的无知,李承乾很是不屑,但考虑到接下来还需要靠这老货来给自己打广告,还是笑着说道:“凡事都有两面性,就像刀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一样,这些油脂经过我的精心调制,已经完全变了性质。程叔如果不信,大可一试,反正今日诸位叔伯和父皇都在,我就算骗你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程咬金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仅犹豫片刻,便开口问道:“试试倒是可以,只是老夫有何好处?” 李承乾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一盆肥皂都归程叔如何?这东西是用猪油作的,父皇说太过奢侈,估计以后不会再让我做了,用一点少一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两人的约定很快被李老二等人所知晓,好奇心大起的陛下当即下令,扎帐篷,看老程洗澡。 一群老货围在一起吃吃喝喝看热闹,程老妖精手里拿里一块刚刚切下来的肥皂,哼着小曲走了进去。 都是大老爷们,打仗的时候彼此光着腚一起在河里洗澡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倒是不需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帐篷里面,热水已经备好,老程三两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站在原地让与他一同进来的禁军往身上扬水,等到全身被水浸湿之后,开始往上的涂抹肥皂。 掺杂了纯碱的肥皂看似滑腻,实则油性已经被碱中和,涂抹到皮肤上以后很快就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死皮、污垢在碱性ph值的作用下,一层层脱落,老程健壮的身体上亦留下了黑一道白一道的痕迹。 “哎哟,我的个娘嘞,怎地如此之脏。” “哈哈哈,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快快快,再给老夫抹一遍。” “哎呀,这肥皂当真是个好东西,爽快,老夫现在方知,以前的澡都白洗了。” 帐篷里老程哼哼唧唧倒是洗的爽了,可帐篷外的众人却被恶心坏了。 因为帐篷是支在排水渠上的关系,地上的沟渠里开始流出的水还算清澈。 可惜好景不长,那水流着流着就开始变的浑浊起来,黑漆漆,油汪汪,时不时还有小虫子在里面挣扎,让人很难相信在里面洗澡的是个人。 尉迟恭忍无可忍,大步来到帐篷边上:“程老匹夫,差不多就行了,陛下还等着呢。” “我说黑炭,陛下都没催着老夫出去,你着什么急啊,再等等,待老夫好好洗洗。” “洗个逑,你再不出来,老夫把帐篷给你掀了你信不信。” 掀帐篷……。 老程就算再不要脸,也不至于在皇宫里○奔,不满的哼了一声,叽叽歪歪套上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打算跟尉迟恭掰扯掰扯,结果眼前人影一闪,老尉迟钻进去了。 程咬金:“……”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把老子叫出来,就为了自己进去? 老程在发呆,其它人同样在发呆。 与进去之前相比,此时的程妖精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原本黑的透亮的皮肤终于露出本来的面目,闻上去隐约还有淡淡的香味。 果然是好东西啊! 众人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看向蹲在一边卖呆的李承乾。 被一双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诸位叔伯看我也没用,做好的肥皂已经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你们去问程妖精啊。 李承乾摸摸鼻子,朝不远处抱着满满一大盆肥皂的程咬金指了指:“都给他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众人:“……” 程咬金:“……” 第六十一章 来自老头子的暗算 一千多斤的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要是熬出油来给十几个人分的话,每人其实也分不了多少,按照老程端走的那一份算,估计还有点不够分。 好在最后皇帝陛下亲自开口,今日在场的,每人二十块拿回去先用着,这才将大怨种似的众人给打发了,一个个喜笑颜开,跟得了天大的赏赐似的。 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胜在稀罕,就算你再有钱,也没处买去。 伟大的皇帝陛下倒是没拿多少,毕竟是自己家的东西,没了随时找李承乾要也就是了,量他也不敢不给。 施施然回到丽正殿,见着长孙皇后,李世民笑呵呵的走过去,十分得瑟的把手里的肥皂往皇后面前一放:“猜猜看,这是什么。” 添加了染料的肥皂呈现出淡粉色,再经过简单的雕琢看上去圆润中带着些许光泽,拿在手中还带着些许滑腻,好似玉石却比玉石软了许多。 “这是何物?”长孙皇后拿起来端详好半晌,疑惑的抬起头。 自从当上了王妃开始,长孙皇后好东西见过不知多少,唯独没见过这样的物事。 “哈哈……”李世民一阵得意的大笑,又拿出一块来显摆道:“这个叫肥皂,是专门用来沐浴的。” 用来沐浴的? 若说是其它东西长孙皇后或许还猜不出什么,闻听李老二说是用来沐浴的东西,立刻反应过来:“只怕这又是承乾鼓捣出来的吧,怪不得今日外面又是烟又是火的,妾身还以为是御膳房失了火呢。” “呃……,你怎么猜出来的?” 如此容易被猜到了结果,李老二顿时大失所望,显摆的心思也没了。 “这很难猜么,宫里除了承乾,还有谁会鼓捣这些稀罕玩意儿。” “哎,观音婢,这要做什么去?” “当然是去试试这肥皂到底有什么好处。”已经走到门口的长孙皇后美目流转,似笑非笑的瞟向明显别有所图的李老二:“怎么,陛下还有事情么?” 李世民立刻做正人君子状:“没有,观音婢快去快回就是。” 不知是第一次用肥皂沐浴太过舒服,还是越心急时间过的越慢,总之伟大的皇帝陛下觉得今次皇后沐浴的时间格外的长,直到月上中天,才施施然的回来。 朦胧的月色下面,长孙皇后似乎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晚风轻拂,撩起鬓角的发丝,传来淡淡的幽香,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刚刚成亲的那一天。 李老二化身人狼,怪叫一声……。(此处省略一章) …… 次日一早,李承乾照例去丽正殿给老娘请安。 大唐以孝为先,除非是特殊情况或者远离爹娘身边,否则不管是皇室还是权贵亦或平民,早起问安都是必须的。 李承乾穿越到大唐这么长时间,也就是生病的那几天没有过来,其它时间可以说是风雨无阻。 只是,以往通行无阻的李承乾今天意外的被拦了下来,而且拦住他的还是老头子身边的大太监陈沐:“殿下稍等片刻,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梳洗。” “父皇今日没上朝?”李承乾看看天色,太阳都快要升起来了,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老头子应该在朝堂上,而不是在这里。 大太监陈沐抄着手,怀里抱着柄浮尘,笑呵呵的:“殿下忘了,今日是休沐之期。” 哦,对,忘了这事儿了。 大唐十日一休,今天正好是放假的日子。 反应过来的李承乾索性也不急着进去打扰老头子跟老娘亲热,拉着陈沐走到一边的廊下,将一块包好的肥皂不着痕迹的塞进其手中。 东西入手,陈沐连忙推拒:“哎,这,殿下,这可使不得。” 李承乾摆摆手:“没事儿,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块肥皂而已,拿着吧。”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太监因为身上缺了点东西,性格难免会有些扭曲。 所以,哪怕以他的身份并不需要去刻意结交,也会时不时给些小恩小惠,反正给出去的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李承乾坚信平时多联系感情,远比有事的时候现交往来的有用处,谁都不是傻子,尤其是太监身份本就特殊,你平时看不起人家,凭什么认为需要人家的时候人家肯定会替你办事。 太子,太子也禁不住背后总有人捅咕你吧。 陈沐见推脱不过,再加上肥皂的确是个稀罕物,想了想也就顺势收了,对着李承乾拱了拱手:“如此,多谢太子殿下。” 李承乾笑着说道:“谢什么,这东西我那边还有许多,用完了公公直接派个人来取就是。”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时间不大,长孙皇后的寝宫大门从里面打开,春风得意的李老二整理着衣襟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长孙皇后替他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 看到李承乾蹲在外面,老李同志明显愣了一下:“太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呃……”李承乾眨眨眼睛:“儿臣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请安?” “昂,每日都是如此。” 李承乾回答的理直气壮,顺便还看了看自家老娘,意思是老娘可以替我证明。 奈何,长孙皇后面皮薄,被他这么一看,立刻想起昨晚的疯狂,狠狠瞪了他一眼,顺手还在李老二的后腰处拧了一把,疼的某人脸都绿了。 为了缓解不必要的尴尬,连忙说道:“哦,对了,你的那个肥皂回头给你母后多送来一些,宫里这方面的需求比较大,有时间你再多弄一些。” “诺,儿臣明白。” 李承乾瘪瘪嘴,昨天老头子可不是这么说的,提起肥皂是用猪油为主要原料的时候,张嘴就是何不食肉糜。 今天倒好,一看寄己老婆喜欢,马上就变成多弄些。 见李承乾还愣在原地不动,李世民不耐烦的摆摆手直接开始赶人:“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留你用早膳不成。” 赶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李承乾,长孙皇后摇头无奈说道:“陛下,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承乾还小,万一因为这肥皂被人弹劾,该当如何。” “皇后多虑了。朕这次就是要让这臭小子长个教训,上次于志宁等人弹劾被他胡搅蛮缠蒙混过关,尾巴就敲到天上去了,若是再不让他长点记性,下次指不定惹出什么祸来。” 第六十二章 偶遇 “表弟,这边,这边!”离开丽正殿,李承乾刚走到西池院的门口,就看到长孙冲站在远处朝自己招手。 “怎么这么早,有事?”施施然踱步来到长孙冲面前,李承乾有些好奇的问道。 太阳才刚刚升到墙头,按照纨绔们的正确习性,这会儿应该还在某某青楼里抱着女人呼呼大睡,绝不可能跑进宫来找自己扯闲篇。 果然,长孙冲嘿嘿一笑,低声说道:“表弟,事情成了,今天中午,东市月桂楼。” 事情成了,什么事情成了? 李承乾微微一怔,旋即想起长孙冲上次说起的事情,五姓七望那几个败家子要见自己。 有一说一,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是五姓七望的嫡子想要见他都有点不够格。 不过看在钱的份上,李承乾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行吧,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中午咱们过去拿了就走。” “哎,别啊!”长孙冲一个箭步拦住李承乾:“表弟,给个面子,多留会儿,好歹吃顿饭再走,就当给哥一个面子,成不?!” “可以。”李承乾痛快的答应了,但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你收了多少好处,我要分一半。” 无利不起早的混蛋,老子早就看穿你了。 几个连嫡子都算不上的五姓旁支,如果不给长孙冲塞好处,他能这么跑这么勤快,别说赶在休沐的日子起个大早来送信,能不能帮他们转达都是问题。 “呃……”长孙冲刚想失口否认,被李承乾拿眼一瞟,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讪笑道:“表弟,我就收了一对玉马,这东西都是成对的,一家摆一只它也不好看不是。” “真的只有一对玉马?” “比真金还真。” “那这次就算了,不过下次再有人找你,东西全归我。” 李承乾倒不是非要好处不可,关键是他这人不喜欢被人当枪使,就算是吃亏也要吃在明处。两辈子加起来好几十岁的人了,没理由被长孙冲一个小屁孩简简单单两句就给忽悠进去。 简单的敲打过后,李承乾带着长孙冲回了西池院,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带上护卫头子纥干承基和侍女云熙换上便装出了东宫。 眼见天色距离正午还早,长孙冲扒着马车的车窗问李承乾:“表弟,这么早出来,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去趟玄都观,秦老道好歹给我祈了三天福,不去说声谢谢,心里过意不去。” 玄都观位于朱雀大街东侧,与大兴善寺门对着门,这一观一寺乃长安城香火鼎盛之所,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不过,因为李家始终认为道门的开山祖师李耳是李家祖先的原因,玄都观一直隐隐压着对面的大兴善寺一头。 很快,马车来到玄都观门前,一身素白公子长衫的李承乾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玄都观正门人流入织,有来祈福的,也有来医病的,嗯,对,就是来医病,与对面只求来世的大和尚相比,道士们显然比较务实一些,懂得拿钱办事的道理。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长孙冲皱了皱眉:“表弟,要不要让人通知秦老道一声,让他出来迎接,顺便清场。”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正经事,遇到算,遇不到就拉倒。”李承乾摆摆手,他知道长孙冲是好意,怕有人暗中行刺什么的,笑着说道:“我李承乾又不是什么名人,不信你出去问问,保管九成九的人不知道太子叫什么名字,就算知道太子叫什么,也未必知道太子长什么样。” “终究不怎么安全。” “放心吧,没人会……” 李承乾话未说完,路就被拦住了,几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家伙端着个破碗凑了上来。 纥干承基反应还算可以,第一时间拦在李承乾与那几人中间,抽出连鞘的横刀打算把那几个乞丐推开。 没想到的是,几个乞丐看上去瘦的皮包着骨头,好似风一吹就能倒,可当纥干承乾去推的时候,其中一人却以极快的速度避出手叼住了他的手腕,一翻一转之间,已经将他的右手背到了身后,刀也‘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吼~” 身为护卫,一个照面就被人拿住,丢人在其次,关键是太子的安全怎么办。 纥干承基情急之下,怒吼一声就要挣扎,宁可废掉一条胳膊,也不敢让李承乾受到一丝伤害。 只是,拿住他的显然是个高手,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单手轻轻一用力,就把纥干承基压下去:“别动,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找几位爷讨几个赏钱。” 话音方落,一只缺了口的大碗便递到闻声赶来,将几人与李承乾一行隔开的护卫面前。 众护卫:“……” 你特么这哪是讨钱,分明就是抢钱啊。 玄都观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也都停下脚步,七嘴八舌的看起热闹。 当啷。 众目睽睽之下,护卫们被分开,几颗金豆子落入破碗之中。 “哎呦,真给钱了哎!” “这是谁家的公子,出手倒是够大方的。” “有命拿钱,也要有命花才行,能出手这么大方的,能是普通人么,要我看这哥几个怕是要完。” 围观的百姓看着眼前的一幕,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几个乞丐显然也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大方,扣住纥干承基的家伙看着碗里的金豆子,苦笑一声:“这位爷给的太多了。” 李承乾摆手推开想要拦住自己的长孙冲,径直来到几个乞丐的面前,伸手将纥干承基从地上扶起来。 押住纥干承基之人倒也没再继续,直接松手。 重获自由之后,纥干基承惭愧的满面通红:“公子,属下给您丢脸了。” 李承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看向对面几人:“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明明已经被人从渭水边救回来了,现在却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莫非是有人故意克扣你们的军功?” 几人一愣,为首之人更是脱口而出:“什么?你怎么知道……” 第六十三章 你说那小孩儿是谁? 打量着略有些熟悉的紧张面孔,想着三人在战场上被人拖死狗一样拖回来的狼狈样子,李承乾心里泛起一丝酸涩。 数千人的奴隶营,一战下来仅有面前这三个家伙侥幸存活,大部分人死的时候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李承乾并未注意到,自己仅仅是那天在高台上扫了这三个被拖回来的幸运儿,却分毫不差的将三个人全都记住了。 这很不科学,正常人绝对无法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记住一下人。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不顾面前这几个家伙满身的酸臭味,李承乾耸耸肩膀,并未解释是如何知道他们身份的,围观的人太多,解释这些东西又太浪费时间。 “小人席君买。” “小人王大(王二)。” 看在金豆子的面子上,几人各自报上自己的名字。 但,席君买明显注意到面前的小小少年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诧,只是这份惊诧很快便被掩盖下去。 对方竟在认识自己! 席君买心中一惊,目光似有似无的在纥干承基和几个护卫身上瞟过。 确定过眼神,本事一般的人,完全不是自己三人的对手,不管是杀出一条血路,还是拿面前的小家伙当人质都不是问题。 可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李承乾已经走向玄都观内,只淡淡的丢下一句:“跟我进来吧。” “君买,怎么办?”王大举棋不定,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去。 “先跟上去看看再说。”席君买看了一眼明显是留下来准备押着他们进去的两个护卫,瞬间做出决定,转身跟在李承乾一行人的身后,走了进去。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没热闹看了,纷纷抱怨着散去。 “为什么不留在军中,是有人故意报复你们?”玄都观内,李承乾不顾长孙冲的阻拦,执意将席君买三人叫到自己身边,旧事重提:“如果是有人意故意陷害,你可以告诉我,大唐十六卫里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席君买苦笑一声:“这位小公子,一切都是命,不提也罢。” “哦?莫非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猛将席君买,战场上不要命的狠人,带着几百人就敢跟几万人死磕的主儿,李承乾没遇到也就算了,既然遇到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倒也算不得什么苦衷。”话说到这个份上,席君买索性也不藏着了,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等其实都是奴兵营的兵,渭水一战整个奴兵营都打没了,只剩下我们三人,督官死了,上官也死了,功勋无人记录,自然也就没人在乎我们的死活。” 席君买的讲述中,李承乾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三个幸运的家伙那天在战场上只是累脱力了,根本没受什么伤,被救回来之后医官简单的看了看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被打散了编制的三人无处可去,想回军营又怕被当成逃兵,再次送进新的奴兵营,犹豫再三决定还是隐姓埋名躲起来算了。 “既然无处可去,那就跟着我吧,正好我身边还缺几个护卫。”李承乾也不去征求席君买三人的意见,直接给他们安排了新的身份,随后看向闷闷不乐的纥干承基:“你带他们去简单收拾一下,别哭丧个脸,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以后打回来就是。” “诺!属下明白了。”口中尽管如此答应,但纥干承基依旧觉得很郁闷,堂堂太子六率的统领,竟然连一个奴隶人都打不过,传出去简直丢死个人。 席君买没想到三两句话的功夫,自己便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收成了手下,心中不由一阵腻味,王大、王二也是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三人无精打采跟着纥干承基来到玄都观后面,趁着他去找人安排沐浴场所的功夫,小声嘀咕道:“君买,咱们怎么办?真跟着那小子走么?” “长安的贵族没有一个好东西,那小子虽然看上去很好说话,谁知道是不是觉得打不过咱们,先想办法把咱们稳住,等到他们人多势重的时候再报复咱们。” “老二说的不错,君买,咱们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就算跟了那小子,估计也是个贱籍,就算被他打杀了也不会有人过问一句。” 王大、王二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席君买听完也有些犹豫不决,想了想说道:“二位,这件事情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刚刚那小孩说的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他显然很清楚咱们三人的身份,我只担心咱们就算是逃,也很难逃出他的掌握。” “这怎么可能!” “应该不至于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先看看再说,若他真的打算对咱们不利,大不了绑了那小子,拿他当人质。” “那好,就听你的。” 席君买的武艺是三人中最好的,在奴兵营也好,在战场上也罢,王大、王二都是以他的主意为主,见他如此说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该洗澡洗澡,该换衣服换衣服。 纥干承基虽然心里依旧对三人很是不忿,但既然太子交待他要把三人安排好,就算不满意也只能憋着。 想不通啊,实在想不通啊。 不过就是三个奴隶人,何必如此重视,连考察都不考察,直接拉到身边当护卫,难道就不怕这三个家伙里有别有用心之徒? 太子还是太年轻了,不知人心险恶啊! 看着散漫的三人组,纥干承基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威胁道:“我警告你们,既然做了太子的护卫,就把你们的懒散性子都收收,否则若是惹得太子发怒,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们。” “那是自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之……”三人初时不以为意,丝毫没将纥干承基这个手下败将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敷衍的话方才说了一半,王大、王二陡然醒悟,惊呼一声:“啥?你说那小孩儿是谁?太子?!” 第六十四章 好马长在腿上,好汉长在嘴上! 再次见到席君买三人的时候,李承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三条桀骜不驯的汉子乖的像个幼儿园里的孩子,迷茫的眼睛几乎失去所有的光彩,虽不至于畏畏缩缩,却也表现的很是局促。 前来相送的老道士秦英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味的叮嘱李承乾要注意身体,没好利索之前最好不要出来走动云云。 李承乾也表示了对老道士的感激,并承诺有机会一定再次登门拜访。 吧啦吧啦,稀里哗啦……总之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是昏昏欲睡。 待走出玄都观,天色已经接近正午,在长孙冲的不断催促下,一行人出门右转,按步当车直奔东市。 路上,席君买不时偷眼打量李承乾,感叹着造化弄人。 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是个沿街乞讨的黑户,一个时辰之后,自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从六品下的太子左卫率校尉。 王大、王二脸上的傻笑就一直没停过,太子左卫率正八品的旅帅,将来若是外放至少还能提一级,从七品,相当于一个下县的县令。 好在三人还没忘记自己的本职,紧跟李承乾的身后寸步不离,好几次差点把纥干承基给挤到一边,弄的这位统领大人都大不乐意。 东市与玄都观离的并不远,行不多便来到之前与人约好的月桂楼。 此时,王岩等人已经等在月桂楼的外面,远远看到李承乾一行过来,立刻迎了上来:“吾等见过……” 长孙冲不等几人把礼行完,连忙上前拦住:“几位兄台不必多礼,此次太子出来不想惊动他人,我们到里面再说。” “哦,好好好,诸位里面请!” 月桂楼乃崔家的产业,里面布置虽说不上奢华,却也雅致。 再加上今日为招待李承乾,怕有人打扰,索性整座酒楼闭门谢客,除了他们这一行之外,再也没有一个闲人。 “吾等,拜见太子殿下。” 月桂楼三楼包间内,再无外人的情况下,王岩等人纷纷上前见礼。 “大家不必多礼,孤与诸位年龄相差不多,不是正式场合的话,以高明相称便是。” 所谓高明,乃是李承乾的字,按照古代人的习惯,往往只有亲近的人才会以字相称,是以当李承乾如此说之后,王岩等人立刻笑逐颜开,纷纷点头称是。 寒暄过后,众人落坐,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立刻有侍女端着各色美食依次而入,摆放整齐之后,又全部退了出去。 偌大的包间里面,七八个坐位,李承乾居中而坐,瞥了一眼桌上,发现只有自己的桌上摆的是果汁和牛奶,瞪了一眼长孙冲,给自己倒上一份苹果汁,李承乾对众人说道:“今日蒙几位招待,孤在此借花献佛,敬诸位一杯。” “殿下客气了,饮胜。”众人举杯共饮。 都是场面上的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功夫至少不会缺,更何况这次是几家主动邀请李承乾出来。 酒过三巡,王岩等人也看出李承乾似乎并没有跟他们深聊的耐心,彼此对视一眼,索性由王岩直接把话挑明:“殿下,在书籍刊印的事情上,吾等欲要与殿下加深合作,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承乾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来到大唐这么久,对于跪坐他还是有些不大习惯,没多少时间腿就麻了,不得不频繁更换坐姿来让自己舒服一点。 “孤原则上同意,具体事情你们可以跟魏洗马详谈。” “这个……”王岩迟疑片刻,在众人不断的示意下,只好继续说道:“不瞒殿下,吾等的意思是,想要把我们几家名下的印书坊全部关闭,以后所有书籍的刊印工作全部委托给殿下您的印书坊。” 考虑到大唐的识字率,李承乾并不认为王岩所说的全面合作有多大的意义,但他既然郑重提出来了,不做正面回答终究不好,毕竟人家给钱了。 “既然王公子说到这里了,那孤就来给这件事情定个调子吧。 首先,孤觉得书籍人人类进步的阶梯,既然要印就不要小气,每个项目至少要以万册为标准,尤其是儿童的启蒙读书,更是要加大印刷数量,哪怕无法做到让大唐所有的儿童都能识字,至少也要让五成的人能认识字。 其次,关于识字率的问题,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统计过大唐百姓的识字率有多少,但根据孤的了解,大唐不识字的人数达到总人口的八成。 余下的两成里面,能记帐的不足一半,能把一册话本小说读完的不足半成,能写信的可能全国不足五万人,能独立写一篇文章的可能连两万都不到。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但在孤看来,书籍的市场很大,只是大家不懂得如何去培养,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一千多册书,印出来之后要好几年才能卖完,你们能不能告诉孤,印书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是把所有印出来的书卖给平均五千个人里面才有一个的读书人? 错了! 印书坊也好,书局也罢,它们存在的意义在于如何让余下的四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也来买书!” 李承乾一番高瞻远瞩,高屋建瓴的发言让王岩等人惊为天人,纷纷表示这顿饭吃的太值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前二十几年都白活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总觉得书卖的不好,买书的人越来越少,敢情是因为市场饱合了。 当下,众人再也没心思吃饭了,草草结束了饭局,各自回家向家里禀报今日的事情。 李承乾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五百两黄金,按照正常的兑换比例,足抵五千两白银,也就是五千贯钱。 有了这些钱,他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查他从国库‘提’走的五千贯钱是否依然健在。 同时,印书坊的工匠和天策上将府的那八百宫女的月俸问题也解决了,不至于到了日子发不出钱来。 第六十五章 奇葩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揣着五百两黄金,李承乾头仰的高高的,走路带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东市闲逛。 有席君买这个狠人在,不愁跟别人起冲突,遇到不长眼的往死里揍也就是了。 好在因为刚刚打过仗的原因,长安的纨绔们大多得了家中长辈的叮嘱,很少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惹事,李承乾一行人逛了好半天,也没遇到一个不开眼的来找事。 走着走着,一家位于街角的铺子引起了李承乾的注意,硕大的金字招牌在一水的黄底黑字招牌里面格外的显然。 “长乐轩……?这个是长乐那丫头开的吧?” “可不就是,从打一开张,生意就好的不行。” 长孙冲怨念颇深,瞅着那迎风招展的金字招牌,又看看云熙腰间的小包,碎碎念道:“你不知道长乐那丫头奶糖买的有多黑,别人卖东西都是论斤按两,她倒好,按颗卖,一颗十文钱不说,还限量购买。” “切,自己买不起就不要怪别人,我就不信凭你和长乐的关系,买些许奶糖她会不给你。”李承乾毫不留情戳穿事情的真相,狠狠鄙视了长孙冲一回。 长孙冲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抓狂似的跳着脚嚷嚷道:“喂,李高明,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自己的产业吗?我每个月五贯的月钱,保持日常花销都不够,哪还有钱去买什么奶糖。”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那怪我喽?” “你……”长孙冲这个气啊,奈何手里没钱是事实,他也想像李承乾一样找几个冤大头来敲竹杠,可问题是……他不敢。 好吧,其实也不是不敢,主要是拉不下脸来,丢不起那人。 满大唐像李承乾这样,嗯,不拘小节的人还是太少了,他长孙冲实在是做不到啊。 就在长孙冲跟李承乾两人斗鸡一样瞪着彼此,随时都会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时,云熙突然插了进来,抬手指着长乐轩的方向:“殿下,长孙公子,那边好像有人在闹事。” 有人闹事? 谁这么大胆子? 刚刚还在针锋相对的表兄弟转眼又站到同一战线,并肩看向长乐轩的方向。 距离有点远,但依旧可以看到长乐轩的门被一个脑袋上别着一朵娇艳鲜花的家伙带着四个护卫给堵了。 店里的女侍者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气的俏脸通红,正试图跟那人讲道理:“你这人怎么这样,吃了我们的东西不给钱不说,还想白白拿走,你还讲不讲道理。” “道理?哈哈……,在长安城,老子就是道理!”不知是有所依仗还是什么,头上插着花的家伙显得十分嚣张,被女侍者一顿喝斥非但不以为耻,反而目中无人的说道:“再说,不就是拿你几颗糖么,本公子在望月阁吃饭都不花钱,拿你几颗糖怎么了。” 望月阁,皇宫大内的产业,准确的说,是长孙皇后的产业,长安最大最奢华的场所,一顿饭吃下来,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要五贯以上。 能在望月阁吃饭不给钱的,除非是直系皇亲,其它就连长孙无忌和柴绍之流都必须给钱。 女侍者显然没料到面前的人会有如此大的背景,惊讶之余脸上不禁露出惶恐之色。 这一幕落在插花纨绔眼中,愈发得意起来,上前两步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起来:“小娘皮,现在知道怕了?敢跟本公子要钱,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你,你想怎么样?” 下巴被人挑人,油腻的手指在脸颊上滑动,女侍者敢怒不敢言。 长乐轩是长乐公主的产业,侍者也全都是宫里的宫女兼任,长安城大部分人都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况,倒也没人来找麻烦。 今日突然跳出来一个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混蛋,不得不让女侍者有所顾忌,生怕给公主殿下惹出麻烦,到时候自己倒霉事小,牵连到长乐公主事大。 只是,女侍者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对方却不想放过她。 能选入宫里做宫女,不说个个都是人间绝色,容貌、身材方面至少也在中上水准。 这不禁让纨绔色心大起,主动揽起女侍者的纤腰,猥琐的笑容爬到脸上:“本公子不想怎么想,只不过做错事情就要受到惩罚,你既然对本公子出言不逊,那就好好陪陪本公子,若是你能让本公子满意,放过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女侍者忍无可忍,强行将其推开:“你,你无耻!” “无耻?哼,不识抬举的贱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来人,把这个贱货给我带走,等本公子玩够了,再把这贱人留给你们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四个护卫闻声而动,一边喊着谢公子赏,一边上去拉扯那女侍者。 就在众人在长乐轩门前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好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好事被人打扰,头上插着花的纨绔面色大变,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竟然是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个看上去十多岁,另一个年龄大些,但看上去似乎也不到二十的样子。 在这两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侍女和四个护卫,那侍女好似天生媚骨,生就一副妖娆面孔,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 至于那四个护卫……,一个膀大腰圆,另外三个则是面有菜色,一看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道是谁,原来是两个管闲事的。”可能是平日里嚣张惯了,纨绔丝毫没将李承乾、长孙冲一行放在眼里,色眯眯的盯着云熙,用大拇指点点自己的鼻子:“凭你们也配问老子什么是王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一句话,就让你们一个个满门死绝,连个全尸都剩不下!” 李承乾与长孙冲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在问,这特么奇葩是谁啊,连太子和大唐第一公子,都不认识,还敢在长安城这么嚣张。 摇摇头,李承乾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不信!” 对面的纨绔愣了一下:“嗯?你说什么?” 第六十六章 谁把他嘴堵上了 “我说我不相信我的话,你在撒谎,你这个骗子。” “我,你……” 纨绔公子瞬间被李承乾给整不会了。 在凉州,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对方要么跪地求饶,要么悲愤欲绝,满脸求知欲呵斥自己是骗子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但是,今天,竟然跳出来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指着自己鼻子骂骗子。 这能忍吗? 在凉州横行无忌惯了的长乐王李幼良之子李元斌眼中凶光一闪,指着李承乾大声咆哮道:“大胆狂徒,竟敢侮辱本公子,来人,除了那个女的,其他人统统给我杀光!” 哪里来的憨逼,长安城里就算是权倾朝野之辈,也不敢在大街上杀人,纨绔们斗殴都要挑没人的偏僻角落。 这煞逼倒好,站在东市的大街上,当着好几百人的面,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纵仆行凶,真当这里是什么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不成。 看看早已义愤填膺,握紧双拳的纥干承基,李承乾轻轻一歪头:“你们几个,让他杀。” 蹭蹭蹭……。 数道身影闪过,纥干承基一马当先,直奔口出狂言的李元斌。 余下席君买、王大、王二,为了在太子面前露一手,出手也是毫不留情,尽管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但身为百战余生的老兵,哪怕是空着两只手,也不容忽视。 砰! 嗷! 席君买一记扁踹直接踢在对手两腿之间,可怜的家伙一声惨叫,夹着两条腿直接就趴下了。 王大、王二采用合击之术,一个人迎向对方两人,抬手直取对方咽喉要害,另一人紧随其后,身形闪动间后发先至,撞入对方怀中拳拳到肉打的对方惨叫连连。 四对三,眨眼的功夫,人多的一方全跪了,李元斌更是直接被纥干承基提在手里,惊恐的大叫着:“你们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必诛尔等九族。” 撇撇嘴,纥干承基丝毫不将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在大唐只有自己身后那位诛别人九族的份,敢诛他的九族,活腻味了吧。 随手从对方衣服上扯下一块碎布,直接将其嘴堵上,纥干承基看向惊魂未定的女侍者:“你没事吧?” 女侍者整理着身上略显凌乱的衣服,低声道谢:“我,我没事,纥干大哥,谢谢你!” 都是在东宫里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没说过话,也能混个脸熟,更何况纥干承基还是李承乾的护卫头子,女侍者能认出他来并不奇怪。 “嗯,没事就先回去忙吧,公子不欲有人认出他来,莫要声张。” 交待了女侍者一句,纥干承基提着手里的倒霉蛋,迈开大步直追走进店内,向着铺子后院走去的李承乾。 位于街角的铺子占地大概两亩左右,除去前面上下两层的铺面,后面还有一个不大的院子和两大四小几间屋子。 此时,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里面几乎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几个原本隐在人群中的护卫把守院子的四个角落,李元斌及他的四个护卫被席君买、王大、王二押着,用几乎能够杀人的眼神盯着坐在石凳上的李承乾,以及正在李承乾身后凹造型的纥干承基。 如果再配上宠物和雪茄就完美了,有些遗憾,但这并不影响李承乾享受当恶少的乐趣,抬了抬下巴,对着怒目喷火的李元斌说道:“叫什么名字,是谁让你来这里闹事的。” 李元斌:“呜呜呜……” “娘的,不说实话是吧!” 李承乾微微皱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按着李元斌的席君买二话不说,对着李元斌的脸哐哐就是两拳。 霎时间,李元斌的脸像是开了染坊,鼻血不要钱似得喷洒而出。 “呜,呜呜,呜呜呜……” 一连串意义莫名的呜呜声过后,李承乾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抬头四下看看:“我说这家伙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你们谁把他嘴给堵上了?这不是故意害人吗!” 故意的,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打死李元斌都不相信,自己嘴里这么一大团东西,面前的小子会看不到。 “是属下怕他满嘴喷粪,所以在进来之前,把他嘴堵上了,请公子责罚。”纥干承基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护卫头子,但却是一个合格的手下,不用李承乾提点,心领神会的配合着演出,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李承乾点点头:“念在你是无心之失,这次就算了,赶紧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免得别人以为本公子喜欢屈打成招。” “诺!”纥干承基应声而动,上前将李元斌嘴里的碎布扯了下来。 “不管你是谁,识相的马上把老子放了,否则……” 哐。 嘴巴重获自由的李元斌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又被刨了一拳,只不过这次动手的是纥干承基。 李承乾幽幽一叹,故意摇头感叹道:“唉,好汉不识眼前亏啊,小子。眼下这个情况,就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你下次再答非所问,我的这些手下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这一次,李元斌终于学聪明了,哪怕心里再恨,也没敢再说出半个字来。 “好了,说说吧,叫什么名字。” “李元斌,我爹是……” 哐! 纥干承基把李承乾的命令执行的十分彻底,李元斌只多说了三个字,脸上就再次挨了一拳。 李元斌感觉自己快要被玩死了,想他堂堂皇亲国戚,凉州第一大少,在凉州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欺负过。 没想到,这第一次来到京城长安,就被恶少如此欺负,这还有王法没有,大唐什么时候成了恶少的天下了。 不过,这小家伙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好汉不吃眼前亏。 老子就先忍忍,只要他不敢杀自己,迟早自己会把这一切全都报复回来。 等着吧,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到时候不管你是长安哪家的,就凭你无故殴打皇亲这一条,就足够让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一定让你跪在地上给老子舔脚趾,不老子要让你全家跪在地上给老子舔脚趾。 第六十七章 你不是说没打他吗?! “李元斌……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拧着眉毛的李承乾抬头看向纥干承基,希望得到一点提示。 从李渊那一代算起,老李家的二代好像都是元字辈的,像什么李元霸、李元吉、李元昌、李元景、李元x……。 这个李元斌该不会也是个二代吧? 很快,李承乾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纥干承基回到他身边,小声提醒:“殿下,是长乐王之子。” “长乐王?”李承乾扭头看向李元斌,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话说武德九年的时候长乐王李幼良到底死了没有? 上辈子虽然是老师,不过老师也分很多种,李承乾又不是历史老师,对唐朝的事情了解并不多,大事件肯定知道,但具体到某一个人,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李承乾的表现落在李元斌的眼中,向他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信息,使其误以为对方在顾忌自己的身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小子,现在知道怕已经晚了,只要老子不死,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李承乾是在不知道怎么形容面前的这个煞逼了,在明知道无力反抗的情况下还要出言威胁,这不是明摆着提醒老子要杀人灭口吗。 无力的摇摇头,李承乾无奈道:“你爹是长乐王就很了不起吗?我爹还是当今皇上呢,我都没像你那么牛逼,你凭什么张口让人生不如死,闭口灭人九族!” “什么?你,你爹是皇上?哈哈……” 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李元斌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小子,看在你成功把本公子逗笑的份上,立刻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把这间铺子转到我的名下,本公子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李承乾白眼几乎快要翻出天际:“凭什么?” “就凭我爹是长乐王,就凭这家铺子冲撞了我爹的名号。” 李承乾点点头,懒得再跟这傻逼计较,起身走向铺子前面,淡淡丢下一句:“揍他,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放肆,你敢动老子一下,老子诛你九族……,啊~,别打,别打,啊,呜呜……” 惨叫声再次被破布堵住,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李元斌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哪受得了这般殴打,没几下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铺子里,长孙冲应付走了两波接到报案赶来的官差,见李承乾波澜不惊的从后院出来,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儿,谁家的?” 李承乾耸耸肩膀:“家门不幸。” “你家的?” 李承乾惋惜的摇了摇头:“长乐王李幼良的儿子,算算还是我堂叔,娘的,不好下手啊,真打废了,老头子那边不好交待。” 原来这小子还没被愤怒冲昏头脑,还知道打人打废了没办法交待。 长孙冲闻言心头微微一松,以他的家世虽然不惧长乐王,但能不惹麻烦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陪着李承乾叹了口气:“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仗势欺人的又不仅仅只是你们家,其它勋贵家里也好不了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放在心上。” 李承乾不置可否的笑笑:“你不用安慰我,这种家门败类我还不会将其放在心上,不值得,也犯不着。” “这样就对了,再怎么也是一家人,问清楚了小小的警告一下,大家都不,不……。” 长孙冲话说到一半,眼瞪陡然瞪的老大,死死盯着被席君买等人拖死狗一样从后院里拖出来的李元斌,不禁失声问道:“不是吧?!这家伙怎么被打成这样了,你刚刚不是说没打他吗?!” 李承乾奇道:“我什么时候说没打他了,我只是说打废了不好交待。” 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李承乾可以不在乎李元斌动不动就让他磕头赔罪,也可以不计较李元斌动不动就要诛他九族。 但这小子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长乐的铺子上,这就让他不能忍了。 长乐那小丫头多可爱啊,萌萌的大眼睛,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张口太子哥哥,闭口太子哥哥,做好糖果还会第一时间送到西池院,虽然该给的钱一文都不能少,可至少心意到了不是。 “你……”长孙冲急赤白脸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李承乾似乎真是这么说的。 “好了,别你你我我的了,区区一个长乐王孤还不没把他放在心上,如果这小子识相些,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如果这小子不识相,他爹的长乐王也就不用再继续当下去了。” 这不是吹牛,李承乾虽然不知道长乐王李幼良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却知道他是因为豢养死士被人告发之后,逃去突厥,又被李老二派孙伏伽给接回来,赐了杯毒酒给毒死的。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李元斌如果识相还则罢了,若是不识相,李承乾不介意提前将他们父子一同送走。 只是,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决定李幼良命运的态度落在长孙冲眼中,顿时让其佩服的五体投地,哪怕这件事与他没什么直接关系,也产生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在其他纨绔还在为青楼里的女子争风吃醋的时候,在同龄人还在为能否继承家业纠缠不休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参与到决定一位亲王前途的大事之中,想想就贼鸡儿刺激。 “那啥,表弟,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李承乾:“……” “什么怎么做?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把长乐王给掀下马么,要怎么做?” 李承乾不由一阵无语:“我说你那么积极做什么,长乐王得罪你了?” “他倒是没得罪我,不过李元斌这厮竟然嚣张到长乐的铺子里来了,你说我能不管么!” 长孙冲振振有词,与之前小心谨慎的态度相比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这不禁让李承乾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又或者这家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岂不知,长孙冲这会儿是想开了,与其等着李元斌事后报复,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来个斩草除根。 特么,谁说长孙冲不长进来着? 这一手借力打力用的简直是天衣无缝! 第六十八章 两块肥皂引发的闹剧 发生在东市的冲突好似落入大海中的一滴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大家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没人会在乎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纨绔子弟间的冲突长安城每天都在发生,只要没出人命,那都不叫事。 更何况,人们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肥皂。 自从昨天晚上男人们回到家里,献宝似得拿出肥皂来讨好夫人,大唐的贵妇圈沸腾了。 那种细腻的丝滑感觉和沐浴过后的清爽让贵妇疯狂的迷恋上了肥皂不说,在得知这东西就算有钱也没有地方买之后,肥皂几乎成了高端奢侈品的代名词。 偏偏今天又是休沐的日子,本就整天无所事事的贵妇们聚在一起自然要炫耀,一块小小的肥皂经过这样一翻宣传,身价立刻倍增,成了了不得的稀罕物,拿出来送人一块都觉得特别有面子。 刚刚迁任中书侍郎的于志宁并不知道这些,也不想知道,此时的他正窝在书房奋笔疾书,用激烈的言词抨击着某无良太子奢华无度,与民争利,只顾自己享受,无视百姓死活。 太过份了! 小小年纪便任性胡为,长大怎么得了。 难道大唐真的要三代而亡? 自从听说魏征受李承乾之命,买空了西市所有猪肥肉,于志宁便痛心疾首的发誓,哪怕自己不做这中书侍郎,这次也要把李承乾这害群之马绳之以法,至不济也要给他套上笼头,让他无法再继续任性下去。 与他有着相同志向的还有杜正伦、姚思廉、苏勖、颜相时、虞世南等人。 与上一次好似儿戏般的弹劾不同,这一次光曾经的秦王府十八学士就有六人出头,其余的御史言官更是不计其数。 不涉及私仇,也不涉及名利,众人之所以联合起来目的十分单纯,为大唐的将来,国之储君决不能如此不知深浅,不恤民力。 不得不说,贞观时期,在李世民的统治下之,大唐的官场并没有太多的龌龊,官员们也都能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本份,很少有内耗的事情发生。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外出归来的于夫人带着满脸的喜意快步进入书房,将一块用红绸包裹着的东西放到于志宁面前:“老爷,您看看这是什么?” “嗯?”于志宁茫然抬头,思路还停留在写了一半的弹劾奏疏上面:“夫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妾身刚刚回来。”于夫人将红绸包裹着的东西再次往于志宁面前推了推,眼角带着喜色:“这是魏府裴氏送给妾身的,您见多识广,看看认识不。” 老婆反常的表现终于让于志宁从奏疏里面挣扎出来,疑惑的将红绸打开,露出里面粉红色大方块,一股淡淡的香气也随之散发开来。 于志宁抽了抽鼻子,对着粉色大方块看了又看,最终摇摇头:“夫人,难道裴氏将东西送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这是什么?” “当然说了。”于夫人将桌上的粉色大方块拿起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带着一丝傲娇说道:“这个啊,就是太子殿下新发明的肥皂,魏玄正因为当日就在现场,所以被陛下赏了二十块,裴氏与妾身关系好,便送了两块与妾身。” 堂堂中书侍郎夫人,得了两块肥皂便乐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但在当事人看来,这两块肥皂所代表的意义绝对不下于后世两个限量版名牌包包,甚至还犹有过之。 原因很简单,这东西有市无价,有钱你也没地方买去,用一块少一块。 当然,如果你路子够野,脸皮够厚,也不是弄不到,只是大唐朝庭这样的人物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两手之数,有和没有区别不大。 “什么?这便是太子用猪肉制成的肥皂?”于志宁面色突然一变,顿足道:“夫人,你糊涂啊,这肥皂乃是民脂民膏所制,岂是我等所能用的。” 正在兴头上的于夫人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场无限放大:“老爷好大的官威啊,妾身不过是拿了区区两块肥皂,便是徒费民脂民膏了?如此大的帽子扣下来,是不是准备将妾身绳之以法以儆效尤啊。” 老婆大人一发威,于志宁顿时就怂了,口不择言想要解释:“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夫人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不解释还好点,这一解释几乎等于火上浇油,直接来了个引火烧身。 “我胡搅蛮缠?好你个于志宁,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给你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家业,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老娘跟着你享过一天福没有。呜呜……,于志宁你个没良心的,老娘用两块肥皂就胡搅蛮缠是吧!好,老娘就胡搅蛮缠了又怎么样,你看谁好找谁去啊!” 于志宁:“……” 我是谁,我在哪,我招谁惹谁了?! 眼瞅着老婆越闹越离谱,于志宁手忙脚乱之下就想上去拉扯,结果猝不及防之下被老婆大人直接在脸上来了一下。 唰! “哎呦!” 一声痛呼,老于的脸上多了三条血槽。 完了,芭比q了。 老于破相之后,于夫人也知道闯祸了,毕竟明天一早自家相公还要上朝呢,这脸被抓花了算怎么回事儿。 知道的是因为肥皂,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于出去逛青楼被媳妇给教育了呢。 “老爷,您,您没事吧?管家,管家,快去找医生来。”慌乱之余,于夫人连忙把老于扶到桌边坐好,紧张的去看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于志宁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长叹一声:“唉,夫人呐,老夫其实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这……,唉,罢了,夫人若是喜欢这肥皂便留着吧,若是不够老夫再去找魏征那老匹夫索要便是。” 于夫人犹豫着,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好给于志宁交底:“老爷,妾身,妾身也不是非要这肥皂不可,只是眼下长安的妇人们全都以用这肥皂为荣,若是还像以前那般沐浴,妾身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怕丢了老爷您的面子。” 第六十九章 太子检校司农寺 安顿好老婆,重新坐回桌前,看着写了一半的奏疏,于志宁突然发现竟然再也没了之前的激情。 算了,就这样吧。 哪怕写的天花乱坠,估计也是不了了之的结果。 枕头风的厉害让于志宁心灰意冷,简单做了个总结陈词便草草收工。 …… 次日,早朝。 顶着三道杠的于志宁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众人见他如此,倒也没人来调侃,随着一声净鞭声响起,百来人鱼贯而入,来到朝会的大殿之上。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大殿上的执事太监也是个能人,硬是用尖细的嗓音喊出了煌煌正气。 李世民高高在上,目光俯览整座大殿,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于志宁、杜正伦等人的商议结果早已有人报了上来,李老二十分期待今日的‘乱战’,为此甚至把李承乾都带到大殿上来了。 只是,大殿上静的落针可闻,百官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表情尴尬的一逼,半晌竟无一人出来奏事。 什么鬼? 昨天不是说好的今天一起弹劾太子么?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于志宁、杜正伦、姚思廉等人一眼,随后又看向站在台阶中间位置的执事太监。 执事太监心领神会,再次高声喝道:“诸臣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嗯,大殿上还是一片死寂,群臣像是一夜之间变成了木偶。 大爷的,这是要闹哪样? 迫不及待想要看热闹的皇帝陛下心急如焚,一双鹰目落在于志宁和紧挨着他的姚思廉身上:“于卿,姚卿,你二人可有本奏?” 怎么办,皇帝点名了。 前车之鉴告诉于志宁,其他几个同伙昨天晚上肯定也被吹过枕头风了,否则断不至于失约。 可惜了啊! 凭借自己一人就算有再多的御史言官支持,只怕也动不了太子分毫。 但,既然已经被皇帝点了名,哪怕明知败局已定,也要搏上一搏,否则原则何在,立场何在。 “陛下,臣,弹劾太子殿下挥霍无度,不恤民情,指使太子洗马魏征在西市大肆收购猪肉,目的竟然只是为了制做沐浴用的肥。如今,太子的做法已经引起百姓惶恐,物价飞涨,望陛下明查。” 豁出去了? 于志宁此言一出,就连李世民心里都跟着狠狠抽了一下。 这老家伙是打算自决于天下啊。 李老二几乎无法想像,李承乾如果因为这次弹劾以后真的不做肥皂了,长安城的妇人们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做为罪魁祸首的于志宁,会被弹劾到自闭吧? 但,这跟朕有什么关系呢,不搞点事情出来多无聊啊。 “唔,于卿此言甚是有理,太子,你可知错。”李世民看向杵在一边无聊到昏昏欲睡的李承乾,示意该他上场了。 李承乾倒也干脆,直接把头一摇:“父皇,儿臣不知错在何处,诸位朝臣每每总要求儿臣要了解百姓疾苦,要身体力行,要谦恭有礼,要为君为忧。 儿臣也想按照他们的话去做,可是儿臣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了解百姓疾苦,儿臣了解了,儿臣知道我大唐有八成的百姓还挣扎在温饱线以下,有五成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有两成的百姓随时都有可能会饿死,可这有什么用? 儿臣也想让百姓吃的饱,穿的暖,可是儿臣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儿臣制作肥皂,改良火药,还不是想要身体力行,以身做责,用实际行动来鼓励大唐的百姓通过自己的双手和努力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可诸位大人是怎么说的,这样不对,这样是错的。 那么诸位大人能不能告诉孤,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到底如何做才能改善大唐百姓的生活,诸位都是国之干臣,总不会连这点办法都没有吧?” 李承乾一番话说的是毫不留情,直接开地图炮,把大殿上所有人全都轰了一遍。 既然你们跳出来找老子的麻烦,那么大家就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挑别人毛病谁还不会怎么滴。 最讨厌的就是自己没本事,还要不断对别人指手画脚的那一群人。 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东西。 你们不是说老子错了么,行,来告诉老子到底错在哪里,怎么做是对的,只要你们能说出来,老子这个太子就算不当了都行。 大殿上鸦雀无声,就连李世民也被问住了。 这特么就是个无解的难题好不好。 “太子之言太过偏激了,于侍郎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百姓受苦而已。” 说话的是姚思廉,亦是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跟于志宁的关系很好,见老友下不来台,忙上前帮忙解围。 李承乾摇摇头:“姚大人错了,孤没有针对于侍郎的意思,孤与殿上诸位一样,也希望大唐的国力能够蒸蒸日上,希望我大唐百姓能够丰衣足食。 但做事情总要脚踏实地吧?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道理诸位难道不懂吗? 你们只看到孤买了大量的肉食,然后导致物价上涨。 但如果你们把目光放的再长远一些就会看到,随着孤不断买入肉食,民间就会开始大量的养猪,猪养的多了,自然就要雇人去打猪草,有了雇佣关系,就会给大量的百姓提供就业的机会,同时也能让一部分百姓的口袋慢慢变的鼓起来。 当然,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孤的推测,也有可能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无论如何,至少孤在脚踏实地的尝试,哪怕失败了,至少也向后人证明,这条路并不可行。” 没有慷慨激昂的发言,也没有刻意的侮辱与谩骂,李承乾就这样用最朴素的语言,让大殿上所有人陷入沉默。 李世民完全没想到,原本在他看来会是一场闹剧的早朝会演变成一场深刻的反思大会,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中满是惊讶。 或许,是时候放这小子去做点实事了。 以他的能耐说不定真会有什么意外收获也不一定。 一念及此,李世民心中顿时有了决定,轻咳一声:“咳,既然太子有心做事,那便检校司农寺好了,朕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若是不能做出成绩,这太子你也就当到头了。” 第七十章 又浪过头了 “陛下圣明!” 李世民的决定得到了殿上众人集体拥护,马屁之声不绝于耳,阿谀之词绕梁三日。 李承乾一脸懵逼,陛下圣明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比较圣明,是检校司农寺圣明,还是三年不出成绩太子当到头了圣明? 感觉有被针对到。 但,还是那句话,除了在老娘长孙皇后面前,咱大唐太子什么时候怂过。 “父皇放心,若三年做不出成绩,就算您不废了儿臣这太子之位,儿臣也没脸继续当下去了。” 没错,就是这么豪横,三年不出成绩,老子不干了。 反正又没人规定做到什么样叫出成绩。 想针对老子,老子倒是想要看看,三年后谁特么敢跳出来说老子做的不好。 李世民仿佛看穿了李承乾的打算,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子可知君前无戏言,今日你把大话放出来,就不怕他日无法收场?” “父皇,儿臣始终相信,有压力才有动力,昔日韩信背水一战以破赵,项羽破釜沉舟以破秦便是例子。” 李承乾负手而立,目光略过御阶下表情各异的朝臣,情绪一下子就到位了,这个时候如此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苦心营造出来的气氛。 “孟子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儿臣以为,吾辈既然身为贵族,享受百姓之供着,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范文正公的名句一出,满堂皆惊,于志宁、杜正伦、姚思廉、颜相时之流更是目光异彩连闪,心中大声叫好。 陆德明、孔颖达做为李承乾的老师,更是露出与有荣焉的欣慰神情。 然而,老货们还是低估了李承乾的表现欲,抛出老范的名句之后犹自觉得不过瘾,索性大张双臂,仰天长啸:“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轰……。 殿上的群臣几乎是在瞬间就矮了半截:“殿下仁德,吾等愿附尾翼,死不旋踵。” 李世民:“……” 李承乾:“……” 咦,这一幕看着有点熟悉啊。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李承乾正琢磨呢,冷不丁觉得背后一道利剑般的目光直刺而来。 脑中灵光一闪。 wc,想起来了。 玄武门之后,群臣请老爷子禅位给李老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排场! c,浪过头,芭比q了。 眼瞅着老头子黑着脸,拂袖而去的背影,李承乾不敢耽搁,迈开两条小短腿就追了上去:“父皇,父皇您听我解释啊!” 众臣:“……” …… “解释?你想解释什么?” 御书房,李世民脸黑的像抹了锅底灰似的,并指如剑,指着跪在地上的李承乾:“朕的太子厉害了啊,百官朝拜,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让朕禅位给你,啊,你说啊!” 李承乾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被李老二喷了满头满脸的龙涎,也不敢擦一下。 可怜,弱小,又无助。 长孙皇后抄着手站在李世民身边,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没谱了,若是不让他受点教训,下次指不定惹出什么祸来。 到底是与李世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家老公是什么性格长孙皇后一清二楚,越是像现在这样大发雷霆,越是代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管是打是骂,过去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李老二一声不吭,甚至还笑脸相对,那就麻烦大了,这代表他已经动了杀心,开始做表现功夫了。 所以,别看李承乾眼下被骂的跟狗似的,实际上屁事儿没有。 但,李承乾不知道啊! 眼瞅着老头子的巴掌在眼前晃来晃去,小心肝直颤悠,一个劲拿求救的目光去瞥老娘,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您听儿臣狡辩啊!” 李世民:“……” 长孙皇后:“……” 狡辩? “呃。”李承乾也知道情急之下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的意思是,早朝那事儿真不能怪儿臣啊,当时的情况您也是亲眼所见,那不是气氛烘托到那儿了么。” 李世民怒及反笑:“呵,那照你这么说,朕还要夸你几句不成?” “呃,那倒不用。” “什么?!” “不是,儿臣的意思是……儿臣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狡辩无用的情况下,李承乾索性直接摆烂躺平。 爱咋咋地吧,了不起打一顿板子。 反正老娘就在边上站着,总不至于看着自己被李老二给杀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承乾躺平之后,长孙皇后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错,罚你回去抄写《孝经》百遍,你可心服。” “儿臣心服口服。”李承乾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您还是揍我一顿吧? 嗯,事实上,他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 毕竟打板子的太监手上都有分寸,打一顿不疼不痒的,要不了半个时辰便又是一条好汉,而抄书则痛苦多了,一百遍《孝经》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抄不完。 “陛下,承乾既然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再原谅他一次吧,若是再有下次,不管您如何惩处,妾身都绝无二话。” 对于长孙皇后如此明显的偏袒,李老二也没什么好办法。 而且有一说一,今天的事情追究起来倒也怪不得李承乾,就像他说的那样,气氛烘托到那儿了,一切了就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罢了,既然皇后给这逆子说情,那就这样吧。”顺着长孙皇后递来的台阶,李老二就坡下驴,对着李承乾一挥手:“还不快滚,留在这里等着用午膳吗!” “诺,儿臣告退!” 跪了近一个时辰的李承乾巴不得快点回去,给老头子和老娘行了一礼,瘸着两条早已经麻木没有知觉的双腿逃也似的离开了御书房。 直走出老远,这才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看,长出一口气:“呼,下次如果老子再去上朝,就特么活该被人打断两条腿。” 第七十一章 饭局 回到西池院,细心的云熙第一时间发现李承乾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儿:“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在朝堂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李承乾揉了揉脸,郁闷道:“有这么明显吗?” “嗯!”云熙重重一点头:“殿下以前回来要么会哼婢子不知道的曲子,要么隔着老远就会叫婢子出来迎接,只有殿下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这样无声无息的。” 李承乾认真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于是自嘲的笑笑:“今天运气不好,浪过头了,差点就被老头子把腿打折,那个,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好的,婢子知道了。”云熙边回答,边紧张的四下观察,那小模样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 许是在老头子那里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李承乾下意识捏住云熙的两腮,直接将带有婴儿肥的小脸拉成一张大饼。 “欸?”云熙瞬间愣在原地,半晌方才望着着离开的李承乾顿足嗔道:“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 “哈哈哈……”李承乾大笑着回头,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我就这样,你能怎么滴!” “我……”云熙涨红着脸,想着自己应该‘怎么滴’,最终徒劳的发现,自己‘怎么滴’也不能‘怎么滴’ 回到书房,李承乾坐到桌子后面,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磨磨蹭蹭的云熙:“别在那儿磨蹭了,快来研磨,哦对了,顺便再去找本《孝经》过来。” “殿下要《孝经》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拿来抄了。”李承乾伸出一根指头,痛不欲生道:“一百遍啊,一百遍!” “呀!婢子这去给殿下找书。” 看着云熙蹦蹦跳跳的走向书架,李承乾脸一黑,这丫头要不得了,过几天非要找个机会把她给卖了不可。 顾不上吃饭,云熙将书拿来之后,李承乾便一头扎进书里,拿出上辈子高中时期被老师罚写百遍英语句子的精神,开始了一遍又一遍的疯逛抄写。 “咦,这是什么?”写着写着,突然发现桌上多了张烫金的请柬,随手拿起来,向云熙投去询问的眼神。 云熙眨眨着水汪汪的桃花眼:“是刚刚汉王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三日后请殿下您去望月阁赴宴。” 李元昌? 我跟他们好像没什么交集吧? 虽然大家年龄差不多,但中间毕竟差着辈分呢,玩不到一起去。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经过再三权衡,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李承乾决定还是去望月阁一趟,反正吃饭又不用自己花钱,不吃白不吃。 带上心心念念的小侍女云熙坐上马车,席君买负责驾车,王大、王二左右随行,一行五人就这样出了皇宫,直奔东市望月阁。 与此同时,望月阁三楼的雅间里,荆王李元景,汉王李元昌,韩王李元嘉以及李泰、李恪等李家二代,三代正欢聚一堂,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大家年龄都差不多,加之一个两个都是挂个空头衔,没什么实权的王爷,所聊之事也不外乎风花雪月,家长里短。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李承乾的身上。 就听李元昌说道:“也不知道承乾此番能不能出来,我听说前些日子他在朝堂之上引得皇兄震怒,希望不要被禁足才好。” “怎么可能禁足。”李泰一副我哥是太子,我很自豪的神态说道:“你们不知道我父皇背地里有多高兴,当天下午就把我哥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写了十多遍,最后优中选优,挑了一幅最好的,挂在御书房的墙上。 这还不算,御书房门口的楹联也都换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哎,你们说,先生一直是那些先生,为什么我哥就这么优秀呢,那本《笠翁对韵》我也有啊,可惜就是写不出来我哥那么好的作品。” 李元景听完摇头感慨道:“这个是天生的,承乾就有这份天赋,咱们是比不得喽。” 被打击到的众人同时沉默下来,一个两个若有所思。 李元昌见气氛尴尬,干咳一声,看向坐在远处略显拘谨且鼻青脸肿的李元斌:“元斌,你是初来长安,对承乾可能不太熟悉,等回会儿他来了,我们替你好好引荐一番。” “多谢汉王。”李元斌顶着猪头一样的脑袋笑着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那天纥干承基和席君买几个下手太狠的关系,尽管时间已经过去数日,脸上的青肿依旧没有退去,一笑下之疼的直吸冷气:“嘶……。” 看着他一副凄惨的样子,李元昌心生不忍:“元斌,上次的事情是为兄疏忽,你放心,为兄一定会替你将那一对浪荡子找到,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天王老子,也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如此,小弟多谢兄长。” 两人的对话引起李元景的好奇:“元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斌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对方难道不知他的身份?”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当时就说了自己是长乐王之子,是皇族,结果那小子却说打的就是皇族。可怜我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连求救都做不到,等反应过来,那两个小子已经跑了。” 李元斌自然不会说是自己搞事在先,在他的描述中,自己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就因为觉得某浪荡子身边的侍女有些眼熟,多看了一眼,就被对方打的不成人形。 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并不熟悉,在场的二代、三代心中也不禁生出同仇敌忾的心思,自家人在长安被打成猪头,这哪里是在打李元斌,分明就是在打皇室的脸。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替李元斌出头的时候,李承乾带着云熙和席君买出现在门口:“哎呦,都在呢,我说怎么这么热闹!” 第七十二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 是他?!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 李元斌到死都不会忘记,这张害得他变成猪头的人。 偏偏就在此时,李泰笑嘻嘻的跳起来,假模假式的对着李承乾拱了拱手,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新晋司农寺卿,小王有礼了。” 兄弟俩平时闹惯了,李承乾倒也没说什么,瞪了他一眼:“检校的,正牌司农寺卿还在官署坐着呢。” “哎哎哎,管它什么寺卿不寺卿的,进来说,进来说。”李元昌也是与李承乾经常见面的,也不与他客气,起身上前拉住李承乾就往屋里带。 因为太过熟悉的原因也好,为了表示亲近也罢,雅间里的皇二代,皇三代们谁也没跟李承乾客气,一个两个打着哈哈招呼他快点进屋。 而误会也就这样产生了。 在愤怒与仇恨的刺激下,李元斌忘记了这次宴会的目的,先入为主的认为李承乾仅仅是一个检校司农寺的某家子弟。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拦在李承乾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对李元昌说道:“汉王殿下,就是他!” 什么就是他?! 李元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其余人等也是满头雾水,不知李元斌突然暴起是在抽哪门子风。 但,李元斌却不管那些,当初自己势单力孤,被面前之人好一顿欺负,这次自己身边全都是皇族,外面护卫加在一起足有百余,报仇的机会近在眼前,如何能够错过。 指着李承乾的手几乎要戳进他的鼻孔里面,扭曲的脸上满是邪恶的笑容:“小子,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会见面吧,小小一个检校司农寺卿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 现在,看在汉王殿下的面子上,如果你马上跪下磕头道歉,再自断双手,本公子或许能网开一面,否则,你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 李元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带来的家伙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的脸都绿了,跳着脚吼道:“李元斌,你特么疯啦!你知道他是谁吗?!” 李元斌显然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元昌,他就是那天在街上打我的人,就是他指使他身后那个人将我打成现在这个样子,还口出狂言说长乐王算个屁,说他爹是皇上,如此忤逆之言,乃是大不敬之罪,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闭嘴,你快给老子闭嘴!”李元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如果不是手上没有趁手的家伙事,杀了李元斌的心思都有。 只是,他没有动作不等于其他人没有动作,就在李元斌被吼的一愣神的功夫,身后的李泰、李恪已经冲了上来,手里的酒坛子哐的一下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哐! 哗啦! “啊~” 头骨与酒坛撞击,酒坛应声而碎,李元斌一声惨叫摔在一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只大脚便踢了过来:“直娘贼,你敢骂我大哥!” “你娘咧,打你怎么了,骂长乐王是个屁怎么了,我大哥堂堂太子打你是看得起你,臭不要脸的东西,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口出狂言叫嚣要灭我李家满门。” “老四,刚刚没砸过瘾,再去找两只坛子来。” 一顿狂风暴雨式的封建主义毒打,终于将李元斌给打醒了,看着李泰、李恪每人提着一只酒坛狞笑着向自己走来,再看抄着手看笑话一样看着自己的李承乾,瞬间醒悟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太子,这家伙竟然是太子! 我特么竟然要灭太子满门?还是当着一堆直系皇亲的面! 自己到底要多蠢才会说出刚刚那样的话! 这特么可是谋逆的大罪啊,别说他爹长乐王李幼良,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护不住自己好不好。 “殿下,太子殿下,饶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反应过来的李元斌连滚带爬来到李承乾脚下,脑袋在地上砸的哐哐的。 李承乾摆手拦住提着酒坛准备再过过瘾的李泰和李恪,蹲下身子看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李元斌,摇头叹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李元斌,孤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抓不住啊!” 李元斌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是,是的,殿下,臣知道错了,臣以后再也不敢了,臣这就收拾东西回凉州。” “认错如果有用,还要官府干什么?” 伸手在李元斌的脸上拍了拍,然后又有些嫌弃的在其身上擦了擦:“孤也不怕告诉你,那天你闹事的店是长乐公主的铺子,所以孤打你并非无缘无故。这次,又是你先惹到孤的头上,如果这样你都能完好无损的离开长安,你说,孤的面子往哪放?” 李元斌想要问李承乾到底想怎么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似乎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好,让自己丢了小命。 “承乾,要不还是算了吧,都是自家人,论辈份他还是你堂叔,因为一点误会闹大的终究不好。”李元昌见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得不低下身子劝李承乾早点收手。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要是李元斌真的死在这里,他肯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李承乾岂能不知李元昌的意思,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王叔的意思是想替他担保?据我所知长乐王李幼良这段时间可是一直不怎么安稳,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李元昌在李承乾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含义,把头摇的飞快:“这怎么可能,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与王叔没什么关系就好,我还真怕王叔扯上关系不好处理呢。” 警告了李元昌不要插手自己的事情之后,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没人能够在冒犯了孤之后依旧潇洒的活着,席君买,把此人给独孤彦云送去,告诉他,此人涉嫌谋逆大罪,若是问不出东西,孤唯他是问。” 第七十三章 看看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是要斩草除根的节奏啊! 李元景、李元昌、李元嘉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长乐王完了。 独孤彦云做为李世民身边头号密探,人落在他手里没事都能给你整出事儿来。 更何况,类似长乐王李幼良这种远离京城的番王,有几个屁股底下干净的,买官卖爵,收受贿赂是常态,豢养私兵、培养死士的也不是没有。 以上种种皇帝陛下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苦于手里没有证据不好发作。 如今,李元斌主动把证据给送上门了,长乐王一脉想不死都难。 一念及此,众人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中带上些许忌惮,李元昌讪笑着:“承乾,都是自家人,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李承乾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来到兀自愤愤不平的李泰、李恪面前:“你们两个没什么事儿就带着席君买一起回宫,顺便帮忙把人给独孤彦云送去。” “哥……”李泰有些犹豫,老大不情愿的道:“我和小恪又没惹你,干嘛要赶我们回去啊。” 李承乾伸出两根手指:“每人二十贯月钱,外加五斤奶糖!” “妥了,我们马上走。” 李老二重女轻男,给皇子们的月钱一般都在十贯左右,理由是反正在宫里也不需要花钱,给多了也没用。 这次李承乾大手一挥,直接每人给了二十贯,这么多钱足够李泰、李恪回去潇洒很长时间,当下哪里还顾得上与李元景、李元昌,屁颠屁颠追在席君买的身后就跑了。 碍眼的和能添麻烦的都走了,李承乾缓缓踱步来到窗前,眺望着李泰一行人渐渐远去,身后,李元昌走了过来:“承乾,你看今天这事儿闹的。” “李元斌是你们找来的吧?打算跟西域三十六国做走私生意?” 李元景,李元昌这些皇二代的心思并不难猜,长乐王李幼良封地在凉州,又是凉州大都督,而凉州又正好卡在大唐与西域三十六国中间,是一个极好的商品中转站。 如此便利的条件,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再加上李幼良这老货不怎么靠谱,李承乾甚至都有些心动。 果然,被猜中心事的皇二代们同时露出尴尬的表情,李元昌更是拉着他大吐苦水:“承乾,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嘛。居长安大不易,每天花钱如流水,户部给的那一点点俸禄连养家糊口都不够,更不要说其它额外开销。 偏偏我们又不像你那么有本事,既不会治理封地,也不会做生意赚钱,不靠着歪门邪道赚点钱,拿什么养活一大家子人啊。” 这话半真半假,要说李元昌等人不会治理封地,不会做生意,这话李承乾信,但要说他们手里没钱,那就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了。 这帮皇二代虽然真本事没多少,却很擅长歪门邪道,坑蒙拐骗,巧取豪夺,家里多的钱可能没有,但十万八万贯还是拿得出来的,否则他们凭什么跟长乐王谈合作,李幼良又不是傻子,没理由合作做生意他自己往里贴钱。 但,这些话李承乾是不会说的,他是个善良的人,儒雅随和,温文尔雅,自然不会干那种无缘无故得罪人的事情。 离开窗边,回到桌前,挑一只没用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一杯葡萄酿轻轻抿上一口,李承乾感同身受的叹息一声:“唉,照你们这么说,倒是情有可原。” 李元昌一拍大腿:“着啊!其实我们也不想与长乐王合作,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甩锅,拼命的甩锅。 李幼良已经完了,不管是李元昌还是李元景、李元嘉,谁都没有陪他一起死的打算。 李承乾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突然问道:“有多少收益?” “什么?”李元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迅速说道:“哦,这一单做好了,大概也就十几万贯的样子。” “十几万贯?”李承乾扳着手指一一数道:“你,元景王叔,元嘉王叔,青雀,小恪再加上孤,六个人分十几万,每人两万多贯?” 李元景在边上咕哝道:“哪有那么多,十几万是总数,还要拿出四成给长乐王。” “……” 李承乾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半晌方才憋出一句:“你们的意思是每人最多也就能分到一万贯左右?” “其实原本是打算给你成干股的。”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啊?!” 原本打算息事宁人的李承乾鼻子都快要被气歪了,抖手就把杯子砸了出去:“看看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两成干股就想拉着老子给你们顶雷,然后还让李幼良那个蠢货拿大头!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屎吗!” 鉴于李承乾出手必至人死地的狠辣,李元昌等人敢怒不敢言,委屈的眨眨眼睛:“承乾,你,你别生气嘛,这次找你过来不就是想要跟你商量着来嘛,而且……现在事情也黄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商量个屁,一个个想钱都想疯了是吧,这么明显的算计都看不出来,亏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皇族。” 李承乾指着三人的鼻子,将其骂了个狗血淋头:“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他李幼良坐拥宝地,卡着大唐与西域之间的咽喉要道,东有大唐,西有三十六国,北有突厥,南有吐谷浑,这是多大的盘口,别的不说,光税收一年下来能有多少你们算过没有。 做走私生意一年十几万的利润,人家那是从手指缝里给你们漏点油水,在拉你们下水呢! 不信你们看着,这次李元斌那小子如果不交待出他爹准备谋反,老子从这里倒立着走回东宫。” 李元景三人被说的脸都绿了,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出冒,想到参与谋反的后果,顾不得被李承乾骂成蠢货,哭丧着脸道:“那,那怎么办,承乾,咱们可是一家人,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呐。” “我拿什么管,我自己现在都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 李承乾白眼几乎翻出天际,没好气的说道:“真想摆脱干系,抓紧时间自己找我爹认错去,就说被李元斌花言巧语给骗了,再老老实实的把收的礼都拿出来,说不定还有转机,否则就算老爷子出马,估计也救不了你们。” 第七十四章 歪打正着? 李承乾不是帮不了李元昌等人,几个倒霉孩子仅仅是被蒙蔽了而已,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跟老头子解释清楚就可以。 但问题是忙不是这么帮的。 市侩也好,世故也罢,李承乾很清楚如果自己大包大揽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李元昌等人非但不会感激他,反而会觉得他别有所图。 相反,如果他把这件事形容的十分困难,不仅能获得对方的感激,还会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事情也的确是按照他的设想而发展的,就在李承乾拒绝李元昌等人的求助之后,立刻就得到了对方的承诺:“承乾,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只要你能在皇兄面前替我们几个美言几句,以后但有所求,我等必然一力承担,如何?” 李元昌显然不是不懂事的人,二话不说直接许诺。 只是……。 “我要你的人情做什么,红口白牙的,万一将来你不承认,我吹不圆你,也拉不长你,吃亏的还不是我自己。不干,你们找皇爷爷去吧,也许他老人家心情好,能帮你们一把也说不准。” 李承乾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假模假式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问身边的云熙:“席君买回来了没有,收拾一下,咱们回去。” 扯特么蛋,这才多长时间,就算那个叫什么席君买的护卫长了翅膀,这会儿也不可能赶到皇宫吧,怎么可能回得来。 李元昌三人心知肚明,李承乾这是在要好处,奈何把柄在人家手里,只能赔着笑道:“承乾,乾承,有话好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嘛,万事好商量,好商量。” “真的什么都能商量?” “能,肯定能!” “那好,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需要做什么。” “什么?这,这不是一样嘛!”李元昌愣在原地,完全搞不清楚李承乾的要求跟他之前的提议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李承乾扭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王叔有意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元昌哪里还敢有意见,讪笑着说道:“呃,没有,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三日之后,我等在这里恭候便是。” “如此就好,三位王叔慢用,承乾告辞。” 李承乾微微点头,对着三人略一拱手,带着小跟班云熙离开望月阁,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路上,云熙傻傻的问道:“殿下,您不是说不要汉王的人情么,那干嘛还要约他们三日后见面,这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一个主动权在他们,一个主动权在我,这能一样么。”李承乾靠在车厢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云熙的问题。 云熙想了想,又问:“那殿下想好要汉王做什么了么?” “没有。”李承乾摇摇头:“他们这些人啊,大事做不了,小事不爱做,我实在想不出来让他们干什么比较合适。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让他们学狗叫也不错。” “噗哧……” 云熙显然没料到李承乾会有如此不靠谱的想法,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殿下,您真是坏了。” 李承乾耸耸肩膀继续看着外面发呆,学狗叫什么的纯属玩笑,李元昌再废物也不至于那么差劲。 …… 御书房李承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询问了守在门口的大太监陈沐,得知老头子正在处理公务之后,便探头探脑的走了进去。 “你小子是不是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些,长乐王怎么得罪你了?”见是李承乾,李世民放下手里拿着的奏章,带着三分好奇问道。 李承乾毫不意外老头子会知道李元斌的事,独孤彦云可是二十四孝手下,这么大的事肯定会第一时间上报。 自顾自搬了个椅子,坐到老头子对面,耸耸肩膀说道:“那老家伙看不起人呢,想让儿臣帮他顶雷,又不想给好处,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所以你就把你族叔打成猪头?” “这可不怪我,是他先去长乐的铺子闹事,儿臣才让人揍他的,而且儿臣原本都打算放过他了,结果他自己不知死活又再次惹到儿臣头上,还当着李元昌他们的面,让儿臣给他跪下,这儿臣能忍么。 再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李元斌都这个德性,长乐王能好得了?凉州的百姓在他的治下指不定遭多大罪呢。”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李元斌那个怂蛋刚进天牢还没等独孤彦云问,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招了,这其中就包括长乐王鱼肉百姓,豢养死士,这不得不让李世民怀疑李承乾提前知道了一些什么。 但李承乾的解释又很合理。 或许是这小子运气太好了吧,连公报私仇都能来个扭转乾坤。 只是,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太不务正业了? 如此想着,李世民问道:“太子,朕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现在似乎应该在司农寺坐班吧,为何会有时间跑去望月阁赴宴呢?” 得,忘了这事儿了。 李承乾被问的有些傻眼,这要怎么狡辩呢,被抓现形了啊。 “呃,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说说,怎么回事。” 要么怎么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呢,关键时刻,李承乾急中生智:“呃,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儿臣不是不去,而是去了也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伟大的皇帝陛下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没钱。”李承乾把手一摊,理直气壮的说道:“父皇,您让马儿跑,总得给马吃点草吧,直接把儿臣丢到司农寺,要啥没啥,您让儿臣怎么做出成绩。” 李世民气的差点犯了头风,老子让你去司农寺目的是了解一下农人的基本情况,省得一天到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你倒好,拿着鸡毛当令剑了是吧,还想跟老子要钱,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去了司农寺就能解决大问题了呗。 第七十五章 不行,您得加钱! “钱钱钱,什么都要钱,你小子钻钱眼儿里去了!” 李世民越想越气,索性站起来,指着李承乾的鼻子教训道:“你以为你读过几天书,会做几首诗就了不起了是吧,还真想插手司农寺的事物,那是你能插手的吗!” 吧唧吧唧,李承乾眨巴着眼睛,仰着头,努力躲避着老头子的口水,好不容易等到老头子停下来了,这才撇撇嘴说道:“父皇,您这么说就不对了,现在想干点什么不花钱呐,儿臣要钱不也是为了提高大唐的粮食产量嘛。 您说儿臣不懂司农寺的管理,儿臣倒是想要问问,司农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粮食积储、仓廪管理以及给京官发禄米?如果仅仅是这些,真不是儿臣埋汰他们,官署门口绑块饼子,狗都比他们管的好。” 好气哦,看不起谁呢。 司农寺的官员连狗都不如,那当初选他们为官的朕岂不是眼睛有问题。 李世民气的火冒三丈:“你……,你这逆子,莫非你真以为司农寺离了你就玩不转了是吧!” “倒不至于玩不转,但想要让百姓的生活越过越好肯定是不可能的。” 李承乾又不是没出过长安城,当初跟着老李渊去城外埋火药的时候,他曾经亲眼见过十六卫屯田的成果。 别的不说,就左屯卫屯的那片地吧,两万多人才开出来几千倾的土地,长势还特么惨不忍睹。 这可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在屯田啊,他们都弄成这个德性,普通百姓家里的地什么样就不用说了,完全就是靠天吃饭。 “好,好好好,你这逆子还要嘴硬是吧。行,朕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等下朕就召司农寺卿来跟你问对,你若说得过他,朕做主给你一千贯,若是你说不过他,就老老实实朕去司农寺当值。” 李世民被死不悔改的李承乾给气疯了,二话不说,直接让守在外面的大太监陈沐去司农寺找人,速度要快。 片刻之后,御书房里的父子俩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呼哧带喘的说道:“臣骆承祖,参见陛下。” 李世民给了李承乾一个等会儿要你好看的眼神:“进来吧。” “诺!”来人应了一声,接着一个皮肤黝黑,佝偻着背的小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略显拘谨的站在门口,可能是没想到李承乾也在,连忙又再次行礼:“臣骆承祖,见过太子殿下。” 看不出来,这司农寺卿还是挺务实的一个人。 小老头的肤色让李承乾略生出一丝好感,起身笑着扶了他一把:“骆寺卿不必多礼。” “臣不敢!”小老头儿直接吓一哆嗦,他可是自从三天前就在司农寺等着这位检校司农寺的太子殿下前来问话,结果一连等了三天太子没来,自己却被召御书房来了,这不得不让小老头儿生出些许不详之感。 “骆卿不必有所顾虑,今日朕叫你来,主要是想考查一下太子在农事方面的学问,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千万不要因为这逆子的身份而有所迁就,你可明白?” 李世民的交待让骆承祖有些措手不及,我来考校太子? 开什么玩笑,自小就长在高墙大院里的娃,懂个屁的农事。 但皇帝金口已开,自己总不能拒绝吧,低头想了一会儿,骆承祖弯腰行礼:“诺,臣领旨。” 李世民摆摆手:“好了,废话不要说了,开始吧。” 这就开始了? 李承乾眼珠一转,不等骆承祖开口,抢先一步问道:“骆寺卿,孤在农事方面有几件事情不明,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对不起了老骆,不是我想欺负老实人,实在是关于农事方面的东西懂的太少,要是让你先开口,今天非丢丑不可。 李承乾如此想着,巴巴看向老骆头,像是一个求知欲甚强的学生。 “这……”老骆头倒是没想那么多,仅犹豫片刻,便信心十足的说道:“殿下问吧,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骆寺卿,孤想知道农田应当如何进行抗旱排涝?” “这个……”开场就是难题啊,骆承祖差点把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我要是知道这个就好了,大唐百姓何至于饱受旱涝之苦。 李承乾等一会儿,见老骆头不答,索性又问:“那,骆寺卿可知道养殖业与农业之间的关系?” 骆承祖:“……” 你是故意玩儿我的吧,养殖就是养殖,农业就是农业,两者之间有个毛的关系? 又等了一会儿,见老头儿还是不开口,李承乾索性再问:“骆寺卿可听说过水稻中有一种雄性不育株?” 骆承祖:“……” 李世民:“……” 疯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 原本李世民还打算跟着凑个热闹,没想到李承乾问的东西尽是些听都没听过的。 骆承祖被问的哑口无言,黝黑的脸膛直接憋成了酱紫色,吧唧一声跪到地上,痛哭流涕:“陛下,老臣无能,殿下的问题老臣不仅回答不出,后两个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老臣有负圣恩,老臣有失职之罪,请陛下允许老臣告老还乡,另选高人负责司农寺。” 好一个以退为进,这老头儿貌似忠厚,实则也是个老狐狸啊。 李承乾起初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真把老骆头给刺激疯了,直到自家老头子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给了些许赏赐,并亲将其送出御书房才反应过来,这老骆也不是个好东西。 “折辱一位三朝老臣很得意是吧,骆承祖虽然才华不显,却是一员干吏,你即便是在学问上胜过他,也不必如此羞辱于他。” 老头子的训斥在耳边响起,不过李承乾早已经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教训了,抬起头笑嘻嘻的看向老李:“父皇,你的意思是这次我赢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哼,看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一千贯钱么,明天你便去户部提钱吧。” 李承乾咂咂嘴,搓着手指道:“父皇,之前我也没想到司农寺的整体水平会这么差,所以答应的有点草率了。” “嗯?你什么意思。” “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您得加钱。” 李世民:“……” 第七十六章 忧心忡忡的长孙皇后 李世民刚刚降下去没多久的血压腾的就上来了。 “还要加钱?!” “那必须加钱啊。” 李承乾振振有词指着外面骆承祖离开的方向:“您也看到司农寺是个什么水平了,连寺卿都这样,其他人还用问吗?这批人明显是被您给养废了,儿臣接手司农寺还要从头开始教,这难道不需要钱的吗。” 老李同志寸步不让:“那也用不了一千贯。” 他算是看出来了,李承乾就是那种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儿,真要依着他的性子来,别说一千贯,一万贯都填不满这窟窿。 所以,这次就一千贯,说什么也不能再多了。 “父皇,一千贯能顶什么用啊,司农寺的存在根本就是尸位素餐,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好不好,重新给那些官员普及农业知识什么的先不说,这个大不了儿臣多废点口舌。 可是培育新的粮种需要钱吧?搞几块试验田需要钱吧?改良农具需要钱吧?雇佣百姓来照顾田产还需要钱吧? 父皇,坐在宫里批阅奏疏不知道我们这些基层官员的苦啊,上挤下压,阳奉阴违的情况比比皆是,没钱别说儿臣只是区区一个太子,就算是父皇您,没钱能干什么。” 李承乾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虚,咱要钱是准备办正事儿来着,而且有理有据,老头子不给钱也行,大不了不办事儿呗,反正想让哥们儿自己掏钱往里垫是不可能的。 伟大的皇帝陛下鹰目炯炯有神,盯着李承乾仿佛要看穿他的真面目,良久终于妥协:“说吧,你打算要多少?” 李承乾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李世民气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御书房的门吼道:“滚,给朕滚出去。一万贯,你怎么不去抢!朕告诉你,这差事你爱干不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你说的那些东西,百姓也活的好好的。” “那能一样么,这是基础工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父皇您想过没有,如果天下百姓每人多耕一倍的田,天下会多出多少粮食?如果每亩地的粮食产量再翻上一两翻,天下又会多出多少粮食?有了这些粮食,又能养活多少人口? 您现在可能觉得一万贯很多,但若干年后,当大唐开始享受这一万贯所带来的红利时,您就会发现,今天的投资绝对是您这一生中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无数大唐百姓将为了您今天的决定而受益,史书上将把您列为华夏最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和经济学家,您的光辉形象将成为后辈子孙的指路明灯,您……” 李承乾滔滔不绝,直把李老二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众所周知,李老二这辈子就好个面儿,被李承乾一番话搔到痒处,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皇帝陛下,脸色渐渐由黑转紫,由紫转红,红光满面,面带微笑,笑容可掬……。 这小子要是每次都这么会说话,朕何至于每每被他气的火冒三丈。 区区一万贯钱算得了什么,有钱难买朕高兴不是。 准了。 “好了,不就是一万贯钱么,也值得你堂堂太子在这里卖弄唇。”皇帝陛下被马屁拍的爽了,大手一挥:“朕给你批个条子,自己去户部提钱,记住给朕退回一半。” “诺!欸?” 李承乾愕然抬头,看向面不改色的老头子。 这是从国库往出骗钱上瘾,还是上次那三千贯这么快就花光了! 这才多少时间呐,有没有一个月? 纠结的一批,李承乾试探着问道:“父皇,您别告诉我上次那三千贯已经花没了?” 老脸有些挂不住,李老二黑着脸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那一万贯还想不想要,不想要就滚蛋。” 李承乾哭笑不得,五指张开伸到老头子面前:“父皇,要不您把两万贯都给我算了,明年今天我还您这个数。” “五万贯?”李世民眯起眼睛。 还别说,这个数字还真让人有点心动。 但,钱这个东西还是拿在自己手里让人比较放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再说吧,今年朕不可能再给你钱了,要是被于志宁他们查出你帐目上的问题,你也别来找朕。” 什么意思? 老头子这是话里有话啊。 李承乾拿着批条从御书房离开,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娘正带着侍女在外面晒太阳,于是屁颠屁颠走过去:“母后安好,儿臣给母后请安。” “刚刚可是又惹到你父皇了?”长孙皇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孩子就不能让母后省点心,当心哪次让你父皇动了真怒,母后也救不了你。” “那不能,人家都说有娘的孩子像个宝,孩儿就算惹了再大的祸事,只要有母后在心里就说不出的踏实。” 李承乾厚颜无耻的样子让长孙皇后哭笑不得,戳了他一指头:“偏就你生了一张巧嘴,就会花言巧语哄本后开心。” “母后开心就好,您开心父皇就开心,父皇开心自然所有人都开心。” “少给本后灌迷魂汤。”长孙皇后摆手将身边的侍女支开,待到四下无人方才问道:“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跟五姓七望走到一起去了,那几家的小子还把所有书籍刊印的事情全部交给你的那家印书坊来打理?” 李承乾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与五姓七望那几家的合作原本就没打算瞒着谁,正常的商业合作来着,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长孙皇后既满意儿子的诚实,又生气儿子的傻白甜,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什么叫怎么了,你难道没察觉到他们在算计你吗? 十八本书,刊印量三万册,仅仅给了你五千贯,偏偏你还敢答应。 怎么样,现在你父皇给你那两千贯钱已经亏得差不多了吧。 母后知道你心善,宁可自己亏些钱,也要让天下寒门学子有书可读,但你想过没有,将来若是户部差看你的账目,你拿什么出来的交待。 要知道,在公帐上,你提走的可是五千贯,正事还没办,钱却已经花光了,你就不怕众臣弹劾之下,你父皇都保不住你!” 第七十七章 不差钱! 欸? 李承乾眨眨眼睛,老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谁说我跟五姓七望合作亏钱了? 谁说我那两千贯已经花光了。 “母后,你听谁说我钱已经花光了?” “这还用听说?你要是有钱,还用变着法子从你父皇手里骗钱,别以为母后刚刚没听到你跟你父皇商量的事情。” 皇后娘娘越说越是生气,最后更是把怒火转移到了五姓七望头上:“五姓之人现在真是越来越过份了,当初算计你父皇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又怎么计到你的头上,莫非是真当我皇室好欺负不成。” 亏自己还以为是一次巧遇。 敢情自家老娘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只是,老娘这误会可是越来越深了,再不解释清楚,怕是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母后,您听我说啊,其实跟五姓七望那几家合作的事情孩儿真没吃亏……。” “没吃亏跟你父皇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拿去补亏空。” 长孙皇后见多识广,怎么会被李承乾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冷着脸教训他一顿,然后甩出一张条子:“这里是五千贯,回头你拿着去内府把钱提出来补亏空,然后再去把五姓七望那几家的合作给断了,你父皇给你的那个条子你现在马上给你父皇送回去。” 看着手里墨迹未干的条子,李承乾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都是老娘的私房钱啊,是老娘平日节衣缩食省出来的。 看着自家老娘短的几乎露出脚背的长裙,再想想老娘每顿最多八菜一汤的膳食。 谁家皇后娘娘会把日子过成这样,后世辫子朝的那位老佛爷,国家都乱成那样了,一顿饭还要一百零八个菜呢。 重新把去内库提钱的条子还给长孙皇后,李承乾苦笑着:“母后,这个钱孩儿真不能要,您把孩儿养育成人已经够辛苦的了,孩儿没能在全心全意在您身边尽孝已经心中有愧,哪还有脸拿您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 知道李承乾是个有主意的,长孙皇后以为他是怕脸面上挂不住,半哄半吓唬的说道:“你这孩子,翅膀硬了是吧,母后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怕母后告诉你父皇?” “这个……,真不是。”李承乾见越解释越乱,急的直跳脚:“母后,孩儿这么跟您说吧,这辈子,孩儿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五姓七望觉得他们占了便宜,捏住了孩儿的把柄,岂不知,他们要的那些书孩儿已经印的差不多了,全部花费加在一起也没到两百贯。 所以,孩儿现在真不差钱,您要是有钱您就只管放心的花,要是不够孩儿马上再给您送五千贯过来。” 看李承乾急赤白脸的样子不似有假,长孙皇后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差了。 难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可印书的成本摆在那里,他怎么可能把钱省下来,难道是故意克扣了别人的工钱,或者利用身份之便巧取豪夺? “承乾,你跟母后老实交待,你的那个印书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啊!就是孩儿把印刷的方式改良了一下,以前印刷需要雕刻整版,刻错了或者换一种书就要重新雕刻。 但是经过孩儿的改良之后,现在雕刻的是单独的字,每个字都是一个可以反复使用的模块,印刷的时候只要把需要字挑出来用架子圈起来刷上油墨直接印就可以,为了区别于以前的印刷之法,孩儿给现在的印刷法起了个名字,叫活字印刷术。 所以孩儿的印书坊里只有二十个识字的宫女负责排版和校对,印刷成本除了二十几个人的工钱,就是油墨和纸张的钱,没有任何其它费用。 五姓七望觉得他们在算计孩儿,岂不知孩儿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算计,他们越是算计亏的就越多,这个叫信息不对称。” 长孙皇后:“……” 认真想了片刻,很快便想通了所谓改良之后的印刷方式是怎么运作的。 所谓活字印刷术,简直就是颠覆书籍印刷行业的存在,怪不得这小子信心十足,一个劲的喊不差钱呢。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找你父皇要钱?” 李承乾委屈道:“当然是改善农业技术啊,您不会觉得孩儿空着两只手就能让大唐的粮食产量翻倍吧?” “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 好吧,看来自己的确是误会这小子了。 在确认李承乾的确没有上当受骗,反而利用那什么信息不对称骗了其他人之后,长孙皇后压在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放下了。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嗯,甚至还有些丢脸,毕竟当娘的竟然连儿子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但结果还是很好的,喜闻乐见,可就是……。 “回去之后记得把五千贯送去内库。” “啥?!” “你刚刚不是说要送本后五千贯么。” “可,可我就是那么一说。” “但是本后当真了。” 李承乾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种小时候被家长收了压岁钱的惆怅,五千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 …… 是夜,处理好公务的李老二回到长孙皇后的寝宫,喜滋滋的讲述起白天的事情,当讲到李承乾打算拿一万还五万的时候,不屑的说道:“那个逆子,拿朕的好心当傻子呢,以为朕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明年还朕五万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还不是想拿朕的钱去补亏空。” 说了半天,发现长孙皇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其实也不是没有反应,就是反应有点奇怪。 “观音婢,你那是什么表情?” 长孙皇后轻叹一声,下意识说道:“二郎,其实你应该把钱给他的。” 伟大的皇帝陛下心中一惊:“给他?为什么?难道那逆子这段时间真的亏了那么多钱?五姓七望是不是太过份了些,连朕的儿子都敢算计?” 长孙皇后摇摇头“不,妾身的意思是,二郎把钱给了承乾,说不定明年他真能还给你五万贯。” 李世民:“……” 疯了吧你! 第七十八章 李承乾的恶趣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偏袒儿子也不是你这样偏袒的。 可能是李世民的表情因为震惊显得有些扭曲,长孙皇后忍不住掩口轻笑:“二郎,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承乾那孩子,你真以为能从你手里骗到钱的他,会被区区几个半大小子给骗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长孙皇后笑着把李承乾改良印刷术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的李世民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那臭小子非但一文钱没花,反而从五姓七望那里坑了上万贯?” 长孙皇后点点头:“如果把那几家送给他的钱也算上,差不多有一万两千多贯吧。不过,五姓之人这段时间做的着实有些过份,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震惊于儿子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把手里的钱翻了数倍的李世民失神的点点头:“着实是有些过份了。” “需要妾身好好敲打他们一下么。” “这种事情不适合放到台面上说,找个时间,把那几家的妇人叫进宫来警告一番就是,不要闹的太大。” 长孙皇后当然不会将事情闹大,毕竟儿子还指望着从五姓七望手里多骗一点钱呢,若是一下子把他们给吓回去了,钱从哪里来。 …… 话分两头,却说李承乾回了西池院之后,先是让人准备了五千贯送去内库,接着便甩着手里的朱批条子去了司农寺。 司农寺上至寺卿下至主薄,纷纷来到外面迎接。 司农寺虽然位列一台九寺五监,其地位却并不高,就好像六部中的工部,虽然也是六部之一,却基本上被视为一群工匠,地位大多时候连将作监都不如。 而司农寺则是大部分时候都会被视为一群农民,一年到头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过来,哪怕所有人口口声声以农为本,也依旧改不了其不怎么受重视的事实。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目光扫过老老少少二十多口子人,李承乾歪了歪嘴:“都免了吧,骆寺卿,司农寺人都到齐了没有?” 骆承祖脸上推满笑容:“回太子殿下,人已经齐了,不知殿下有何指示?” “进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承乾把手一挥,当先走了进去。 司农寺的官署其实并不大,占地也就两、三亩的样子,前面是宽敞的院落,院子的其余三个方向分别是各级官员的办公地点,一条石板路通向后院,那是库房和存放资料的地方,一般很少会有人过去。 没有户部、兵部的人来人往,也没有礼部的富丽堂皇,如果一定要用四个字的成语来形容一下司农寺的内部,李承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穷困潦倒。 “殿下,司农寺大小官员二十三人全部在此,您可有什么训斥?” 走进骆承祖的官署,坐到主位之上,老骆头笑容可掬的凑上来:“自从老臣从陛下那里回来,跟同僚们讲了殿下的一番教诲,同僚们深深的感受到了自身的不足,就等着殿下能为我们解惑呢。” 老不死的,这是想要给老子玩捧杀那一套了呗? 目光扫过表情各异,心怀鬼胎的司农寺大小官员。 李承乾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头上多一个指手画脚的祖宗。 但,自己既然已经来了,他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全都都得受着。 对着标枪一样站在自己身后的席君买勾勾手指,从其手中接过一根筷子,笑着对骆承祖说道:“骆寺卿知道这是什么吧?” 骆老头不知道李承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着答道:“呃……筷子?” “不错。”李承乾点点头,接着‘咔嚓’一声,将筷子折成了两断。 骆承祖:“……” 众人:“……” 李承乾并不理会众脸懵逼的大小官员,随手从席君买手里接过一捆筷子,然后用力那么一折……。 咔嚓。 又断了。 得,演砸了吧! 司农寺众人嘴角抽搐,强忍着没敢笑出声来。 就算书读的再少,众人也猜到了李承乾是什么意思,一根筷子容易折,但想要折断十根筷子却不容易。 老掉牙的梗了。 但太子殿下要演,大家就配合着看呗,估计一会儿还会问自己等人从中悟到了什么。 唉,到底还是年轻啊,听到一个典故就巴巴的出来卖弄,太没有城府了。 只是,一会儿要怎么说呢,要不要给太子一点面子,假装没看到筷子断了,然后告诉他团结力量大呢。 好纠结,忍笑忍的好辛苦。 众人憋的脸色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便在此时,李承乾随手将提前准备好的道具丢到地上,轻轻拍了拍手:“现在,有谁能够告诉孤,你们悟到了什么?” 来了,果然来了! 众人纷纷去看骆承祖,意思很明显,老大,你来吧,我们受不了这个。 骆承祖也忍的十分痛苦,咬着后槽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说道:“老臣明白。” 李承乾饶有兴致的看着骆承祖,“哦?说说看。” 骆老头点点头:“诺,老臣以为,殿下的意思是一个人就算再强大,力量也终究有限,当大家团结在一起的时候,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 标准答案,完美。 骆老头说完之后,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但是,让众人十分意外的是,李承乾并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反而满脸嘲讽的看向众人,淡淡吐出四个字:“自作聪明。” “呃……”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司农寺大小官员纷纷露出不服的表情,似乎在等着李承乾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李承乾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微微一笑:“孤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说的那都是老掉牙的典故,孤怎么可能拿来献丑。” “那殿下的意思是?” 李承乾手指轻弹:“孤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们就算绑在一起,也照样不是孤的对手。” 司农寺众人:w·c! 第七十九章 有钱才是大爷 你这么浪你爹知道么?! 懂不懂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在场众人义愤填膺,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但,啪的一声,李承乾一直捏在手里的条子直接拍到了桌上,纸面上的白字黑字外加明晃晃的朱批、大印,惊的在场众人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司农寺名为九寺之一,掌握着京官的禄米发放,全国粮食储备什么的,可实际权力却没有多少,典型的清水衙门,上到寺卿下到守卫,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 看着字条上明晃晃的大印,刚刚生出的不满情绪瞬间不翼而飞。 什么节操啊,什么气节啊,那都是扯淡,真有这东西谁特么还来当官。 骆老头颤抖着双手,指着李承乾拍在桌上的提款条子:“殿下,您这是……” “司农寺今、明两年的办差经费。” “嘶……” 房间里一片倒吸冷气得声音。 看向李承乾的眼神都变了,再也没有之前的轻蔑与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 太子或许本事不怎么样,可人家是带资入寺,两万贯的办差经费,司农寺什么时候这么富裕过,以前每年连两千贯的经费都没有好么,出去办差有时候甚至还要自己往里面搭钱。 李承乾叉着腿坐在桌子后面,很满意司农寺大小官员的反应,虽然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你身份再高,说话再好听,也不如把钱拍对方脸上来的实在。 “还有谁对孤之前的观点有疑问的吗?孤这个人很好说话的,有什么意见大家可以提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屋内站立众人面面相觑,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谁都明白李承乾的话不能当真,哪怕有极个别的心里有点想法,也都被同僚给按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司农寺等来这么一尊财神爷,岂容尔等冒犯。 “很好,看来大家都很认同孤的意见,既然如此咱们今天就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孤的命令不管这你们有没有意见,都要无条件的执行,若是有人敢阳奉阴违,大唐的官场你们就不用再继续混下去了。 当然,孤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罚就有奖,从这个月开始,司农寺大小官员按照品级,每月除去朝庭给的俸禄之外,还会增发劳动保护用品,比如肥皂,比如冬夏两季的劳作服。 对于个别表现优异的同僚,年底的时候会发年终奖,最高者百贯,最低者二十贯。”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套路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十分管用,之前还觉得李承乾有些过于严苛不讲道理的众人在听到如此丰厚的奖励之后,瞬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的。 不就是要求大家都听话么,没问题啊。 反正整个大唐都是你李家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只要你兑现承诺,让老子天天蹲在门口学狗叫都没问题。 这真不是大家没有节操,实在是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 试想一下,大家都是品级相同的官员,别人家老婆出门丫鬟婆子一大群,打扮的光鲜亮丽,张口就是长安最流行的东西,洗澡用肥皂,零嘴吃奶糖。 到了自己这里,老婆独自一人出门,长的跟黄脸婆似的,衣服上还带着补丁,换谁谁受得了? 当然,这样说虽然有点夸张,司农寺的官员虽然清贫了一些,却也不至于让老婆穿带补丁的衣服。 但,司农寺的官员日子不好过也是真的,大唐三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监,司农寺绝对是倒着数的。 骆承祖总算还有那么一丝理智,趁着手下没还没有被李承乾给忽悠瘸,连忙将众人赶了出去:“好了,好了,都出去吧。回去之后都把嘴闭严点,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泄露出去,否则以后就不用在司农寺做了。” 一番敲打之后,众人心领神会,离开之前纷纷承诺就连自己老婆都不告诉。 等屋内众人都走光了,骆老头才苦着脸对李承乾说道:“殿下,您身份高贵,自然是金口玉言,可,可您今天说的这些事情若是传出去……。” “怕什么,天塌了有孤在这里顶着,又用不着你来出头。” 没有外人在场,李承乾毫不客气的逮住骆老头就是一顿训斥:“倒是你骆承祖,守着司农寺这么个宝地,硬生生让同僚们把日子过的跟乞丐似的,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寺卿到底是怎么当的。” 见了鬼的司农寺是宝地,自己在司农寺干了这么多年,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要是真有钱赚,还用等到今天? 骆承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李承乾说的是什么,摇头说道:“殿下,老臣建议您最好还是不要打各大粮仓的主意,那些粮食都是有帐目可查的,万一遇到灾荒之年,需要赈灾的时候,拿不出粮只怕不仅是臣要掉脑袋,就是殿下您也扛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李承乾很想把骆老头的脑袋扒开看看,这老头儿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尽想些有的没的。 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骆老头:“你的意思是孤想要倒卖各大粮仓的粮食?” “难道不是么?司农寺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粮食和各地的盐井,而盐又是官卖的东西,一般人不敢私买私卖,能动的也就只有粮仓里的粮食了。” 骆老头也是拼了,抱着宁可得罪李承乾也要拯救他的想法,孤注一掷道:“殿下,非是老臣不听您的安排,实在是事关体大,无法从命,若您执意如此,老臣只好向陛下禀明,请陛下来定夺此事。” 得,这下连解释都省了。 面对骆承祖这个耿直中带着狡黠的老头儿,李承乾还真是有些无可奈何。 没办法,只能慢慢用事实来说话吧,到时候看这小老头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承乾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老骆,念在你公忠体国的份上,孤不计较你妄测上意的罪过,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将来早晚有一天你会理解孤的苦心。现在,带上一些人,随孤去户部提钱,两万贯,全都送到孤那里去。” 第八十章 太子疯了(上) “殿下这是何意?这钱不是司农寺的那个什么……经费么?”听说要把钱送到东宫,骆承祖脸色变了变,生怕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承乾指指自己的鼻子:“老骆,你看孤像个傻子么?” 骆承祖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李承乾鄙夷的看着骆承祖:“既然孤不像傻子,你凭什么以为孤会把钱放在司农寺,万一你们那天心情不好集体弹劾孤,孤岂不是血本无归。” 这叫先小人后君子,跟李老二一样,李承乾同样认为钱放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 除此之外,这两万贯有一半是老头子的回扣,直接入了司农寺的帐还怎么拿出来。 搞定了骆承祖,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有李承乾这张脸和李世民的朱批,很容易就把钱提了出来,一股脑弄进了西池院,搞得本就不大的小院堆的到处都是钱,让某太子殿下第一次体会到了钱太多的苦恼。 皇宫里的内库倒是有地方装钱,可问题是他不敢送去啊,真送去了鬼知道下次去提钱的时候能不能剩下一半。 留在手里也不行,太多了,没地方放,西厢房里面早就堆满了,就连云熙的房间都空出一半用来装钱了。 看着堆在院子里的一串串铜钱,云熙的苦着一张小脸跑到李承乾的身边:“殿下,您怎么又弄回这么多钱,咱们已经没有地方放了。” “没地方放不要紧,实在不行挖个坑埋起来也行,关键是钱要花出去才叫钱,花不出去它就是一堆铜。”李承乾同样很苦恼,摸着下巴目光在云熙身上打转,随后一拍大腿:“对了,要不我再给你涨月钱怎么样?” “不要!”云熙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个月您已经给婢子涨了三次月钱了,现在婢子的俸禄已经是正常五品职位的两倍,再涨下去婢子都不敢领俸禄了。” “那怎么办?”李承乾又把目光转向席君买:“你们三个现在一个月俸禄多少钱?要不你们去找个袋子来,随便装,不管你们能装多少,只要拿得动就是你们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疯了吧你! 席君买三人把头摇的跟电风扇似的:“殿下,属下每月的俸禄足够使用,不需如此多的赏赐。” 李承乾愁啊! 愁的一绺一绺薅头发啊! 两辈子加在一起,他从来都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有钱花不出去的时候。 刨除送给老娘的五千贯,再去给老头子的回扣一万贯,自家院子里往少里说还有一万七、八千贯钱。 看着这些钱堆在地上生锈,李承乾揪心的不得了。 花,无论如何也必须花出去,否则要不了多久西池院天都要跟着矮三尺。 辗转反侧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你还别说,经过这一夜的折腾还真让他想出一个办法来。 …… 两日之后,望月阁。 忐忑的皇二代三人组再次光临,雅间还是原来的雅间,菜也是原来的那些菜,这真不是三人小气,实在是大唐除了蒸煮炖就没别的烹饪方法了,根本搞不出特别的花样来。 李承乾这次倒是没拿腔作势,早早的如约而至,带着席君买三人组和无聊到蹲在院子里把钱数过三遍的云熙踏入雅间。 “承乾来了,快请,快请。”李元昌三人热情的不得了,见李承乾来了,直接拉着他坐了主位,寒暄过后,三人巴巴看着自家这位发起狠来连堂叔都不放过的侄子,等着他开口。 李承乾也不做作,该警告的上次都已经警告过了,再吓唬人就有点不地道了。 “三位王叔,今次找你们三位过来主要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你说,我们听着,只要不违大唐律法,我们一概照办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人眼下可都指望着李承乾给他们说情呢,哪敢有半句怨言,纷纷拍着胸口保证不会让其失望。 李承乾摇摇头:“倒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只是想请三位王叔替我做个保,在彬州买一块地而已。” “就这么简单?” “这种事情只需打个招呼就好,哪里还需要什么保人。” “是啊,如果承乾你不好意思开口,这件事情我们包下来了,想那彬州刺使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我们较劲。” 李元景三人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李承乾敲竹杠的准备,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个,当即表示,不用他出钱,凭他们三人一句话就能搞定。 对于这种明显的示好,李承乾只是笑而不语。 如果想要以势压人,他又何必来找李元景等人,凭他太子的身份这种小事还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 但问题是,一件小事所牵扯出来的利益却是无比巨大的,今天省下万把贯钱财,很可能明天就会面对雪片一样飞来的弹劾奏疏。 李承乾不想因小失大,更不想被人说成唯利是图,名声这东西想要维持住很不容易,但想要破坏却十分容易。 “三位王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意已决,此事不需再提,若是三位王叔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便去兵部将那几千的突厥俘虏替我要来如何?” “这个……” 与之前的事情相比,显然索要战俘要困难的多,毕竟是好几千人,鬼知道李承乾要这么多人要做什么,一个不好弄出个谋逆的罪名可就全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么,三位王叔可是觉得为难?若是如此就算了。” “不,不为难,不就是几千战俘么,没什么了不起。不过,那些战俘大多是准备赏赐给有功的将士的,只不过上次的战功还没有统计出来,所以才迟迟没有将人分出去,你要是想要全弄过来,怕是有点困难。” “那就少一点,两千。” 李承乾抿了一口葡萄酿,淡淡说道:“一个月时间,两千人,怎么样,这不困难吧。” 李元景三人对视一眼:“没问题,两千人就两千人,只是不知人要出来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都送去彬州吧,正好左右卫率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押送那些俘虏过去,位置就在我要买的那块地。”李承乾也不解释自己要做什么,抬手从席君买递来的革囊里拿出地图,随手在上面点了一个位置。 第八十一章 太子疯了(下) “荒地?你买块荒地干什么?” 李元景等人虽然纨绔,却也是受过皇室高等教育的,在地图上一看便从其标识中大概看出了些许门道。 “具体做什么你们不要管,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懒得给李元景三人做科普,李承乾索性卖了个关子,准备直接拍屁股走人:“行了,该谈的事情基本都谈完了,我走了,你们慢慢吃。” “哎,菜都点好了,吃完再走呗。” 三人没想到李承乾说走就走,连忙挽留,难得有机会与国之楚君拉上关系,不多聊会儿怎么行。 “还是算了吧,这些东西在宫里天天吃,你们没吃腻我都吃腻了。” 望月阁就是长孙皇后开的,厨师同样是宫里的厨子,长安城的其他人或许会对这里的所谓美食趋之若鹜,但对于李承乾来说,在这里吃东西跟在宫里吃东西其实没有任何区别,有些时候甚至还不如宫里的膳食好吃。 算了,还是走吧。 李承乾走了,雅间里的三人却有些傻眼。 什么毛病啊这是,闲着没事买块荒地,疯啦?! 不,不可能,以这小子的精明怎么可能干这样的蠢事,肯定是那片地有什么说道,或许埋着什么宝贝也说不准。 心存疑惑的三人索性直接叫来王府管事,快马加鞭直奔彬州。 转眼又过了两天,三王派出去的管事回来了,同时长安也传出一个小道消息:太子疯了,花一万多贯在彬州买了块连草都不长的荒地。 消息传开,谣言四起。 下了朝的长孙无忌第一时间叫来长孙冲,黑着脸问道:“你表弟最近在忙什么?彬州的那块荒地是怎么回事?” 长孙冲当时就懵了:“爹,什么荒地?我最近一直没见到承乾,他现在一头扎进司农寺都好几天没跟我联系了。” “连你都不知道,这就怪了,那小子到底要搞什么花样,闲着没事买块荒地做什么?”见儿子的神情不似作假,长孙无忌也糊涂了。 同样的困惑也在围绕着许多人,长安的各家勋贵,比如程咬金,比如侯君集,比如房玄龄、杜如晦。 就连五姓七望也同样搞不清楚李承乾到底要干什么,各家家主分别将几个与李承乾有过交往的旁支小子叫来询问,结果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不知道。 人往往都有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总会凭借自己的经验来对未知的事物进行定义,哪怕这个定义是错的。 “唉,你听说了没有,彬州发现前朝宝藏了,太子殿下已经派人过去挖掘了。” “说什么胡话呢,我听说是太子又发疯了,上次发疯的时候直接出租太子之位,要不是陛下拦着,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是谁当太子呢,这次啊,我估计太子在陛下那里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你们说的都是错的,我听说啊,太子是想要借此机会贪渎用来编纂《大唐辞海》的那笔款子,说是花了一万多贯买了那块荒地,一块荒地能用的了一万贯?还不是欲盖弥彰。” “姑且不论太子买地做什么,反正我就是觉得太子有些不靠谱,一天到晚的这么折腾,什么时候是个头,将来万一太子当了皇上,咱们呐还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 外面众说纷纭,内部也不消停,城外龙首原的一处荒地上,望着脚下静静流淌了无数年的渭水,魏征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殿下,现在城里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您能不能跟老臣交个底,那一万多贯的钱财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 “是啊殿下,那可是一万多贯啊,况且还是一司农寺的名义去买的,您要是不给老臣交个底,万一御史台那边问起来,您让老臣如何交代。”骆承祖同样是满脸的不甘心,一万多贯说买地就买地了,还是用司农寺的名义买的。 你说这不是扯淡么,司农寺要那么一大片连草都不长的荒地干什么。 出于某种恶趣味的念头,魏征和骆承祖越慌,李承乾就越是不想说自己要做什么,背着手在河边走了几步:“慌什么,那么大一块地摆在那,又不能长腿跑了,有人来查就让他们查好了。” “可老臣要怎么说啊。” “怎么说?你就告诉他们,那是试验田。” 骆承祖都快要哭了:“殿下,那也要人信才行,那片地连草都不长,怎么可能种出粮食。” “种不出来就说试验失败了呗,我说你这老头儿咋这么倔呢,你就不能跟魏先马好好学学,少问多做,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孤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 通往彬州的官道上,一千太子左卫率和太子右卫率组成的军队正押着一批两千人的突厥战俘缓缓而行。 队伍的前面,纥干承基与刚刚被调过来的执失思力并骑向前,队伍的后面是一截长长的车队,一辆辆大车上装满开掘的工具。 长长的队伍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俗语说的好,不在沉默中变坏,就是沉默中变态,当队伍越过咸阳,距离彬州只有不足五十里的时候,沉默了两天的纥干承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疯了,这就是疯了!我就搞不明白,那些黑石头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派出这么多人来挖那些能毒死人的东西。” 执失思力:“……” 作为一名降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纥干承基是太子的人,他可以在背后吐槽,但如果自己这样说了,传到太子耳朵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天牢中那一幕经历一次也就够,执失思力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纥干承基得不到认可,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不行,这件事情我非向陛下禀明不可,太子再这么胡闹下去,肯定要吃大亏。” 执失思力却在此时开口了,语气十分淡然:“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第八十二章 打算鱼死网破的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觉得自己的地位再一次受到了冲击,上一次的席君买到这一次的执失思力,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地位一降再降,从开始的护卫头子变成现在的矿工头子,虽然说恢复了太子六率大统领的身份与地位,可是与以前相比,他更喜欢跟在李承乾的身后。 “为什么,是不是出来之前太子殿下跟你说什么了?”轻轻一带马缰,纥干承基向执失思力的方向靠了靠,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安,但更多的是嫉妒。 执失思力感觉到了他态度上的变化,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自己是降将,跟未来的同僚搞好关系很有必要。 “你是东宫的属官,或许按照官职,你有向陛下谏言的权力,但若是弹劾太子,你不觉得自己犯了以下克上的错误吗?你觉得有谁会相信一个越级告自己黑状的属下?” 纥干承基点点头:“或许你说的对,我应该在考虑考虑。” 尽管表面上答应,但具体是这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随着在东宫地位逐渐边缘化,纥干承基变得十分敏感,就连手下士兵偷偷议论点什么,都会让他联想到自己。 这样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继续下去了,既然李承乾不仁在先,那就不要怪自己不义。 当天夜里,纥干承基熬了大半个晚上,写好一份奏疏,里面详细记录了李承乾如何行贿受贿,明明从国库拿出五千贯的资金,最后拿回东宫的钱却只有区区的两千贯,而后又徒费国帑,花费一万多贯买了一片没用的荒地,打算用开采出来能使人中毒的石炭冒充木炭来骗取民脂民膏。 林林总总,反正只要是他‘知道’的,每一件事情都没落下,全都写在奏疏上连夜派人送回长安。 特么的不活了。 皇帝跟太子合谋从国库骗钱,如此丑闻只要揭露出来,必然是轩然大波。 不过,反正自己都这逼样了,还担心个屁,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没准事情闹的太大,皇帝顾忌影响,还要表彰自己一下呢。 …… 又是一个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遍布碎石的山坡上,两千名突厥战俘已经吃过了早饭,拿起分发下来的镐头等挖掘工具排好队列。 执失思力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目光复杂的扫过这如同行尸走肉的两千人,最后定格在脚下的山坡上,嘶声吼道:“我知道你们恨我,觉得我执失思力背叛了突厥,背叛了大汗,是突厥的叛徒,是我害你们成为俘虏。 老实说,其实我并不在乎你们怎么想,这次如果不是大唐太子托我过来负责给你们提供生活保障和安全保障,你们连我的面都见不到。 不要用觉得委屈,也不要想着能够逃回去,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人都是幸运的,因为从你们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你们的身份就不再是战俘,而是隶属于司农寺的矿工,你们每个月会有五百文的工钱,五天会有一顿肉吃。 三年之后,你们还将成为大唐的子民,你们可以在大唐娶妻生子,大唐也会分给你们土地,你们会享受到与大唐百姓同样的待遇,再也不用在草原上与天争命。” 有一说一,这些突厥战俘基本上是来自各个不同的部落,对突厥或者说对颉利的忠诚度其实并不高,起初或许真的有点心存怨愤,但在听到留在这里的待遇之后,所有人都兴奋的瞪大的双眼。 每月发工钱,五天一顿肉,有这好事儿还要自由干什么,娶老婆、种地只会耽误我挖矿的速度好不好。 不用催促,不用动员,凭借执失思力的公信力,两千战俘,呃,不是,是两千矿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百人一组,分成二十个小组,在太子左右卫率的士兵带领下,漫山遍野的刨啊,半天时间就把整面山坡刨的跟二战后的柏林差不多,把彬州刺使派来的联络官都给看傻了。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找到纥干承基一问,被告知在找煤,也就是石炭。 “统领大人,要是找石炭的话,您找错地方了,那东西在山谷里面。”做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彬州人,联络官自然知道石炭是个什么东西,苦笑着说道:“不过石炭易碎又有炭毒,统领大人找它干什么?” 心情不好的纥干承基自然不会跟一个七品小官多说什么,在知道去什么地方找石炭之后,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出去,有事本统领自会派人找你。” 联络官被赶走了,但李承乾买荒地要做什么的消息也就此泄露了。 当然,这也不算泄露,只是李承乾以前一直不想说而已。 只不过,消息一出顿时引得哗然一片,太子要挖石炭干什么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同时,纥干承基连夜送往长安的奏疏也摆在了李世民的案头,身为三省主官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也都匆匆忙忙赶到了御书房。 李世民黑着脸,接直接把仅看了一个开头的奏疏砸到长孙无忌面前:“这是怎么回事儿?纥干承基弹劾太子的奏疏怎么会直接送到中书省。” 心虚了! 这是心虚了啊! 长孙无忌等人老奸巨猾,加上之前早已经看过纥干承基写来的奏疏,里面虽然没有直接说明皇帝陛下与太子合谋,但明里暗里却处处都有隐喻。 最关键的是,皇帝陛下近期花钱如流水,砸了大笔资金来修缮九成宫,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钱是从哪里来的。 “陛下,是臣等失察。”长孙无忌到底与李世民关系近厚,在房、杜二人的示意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只是,陛下能否确定您与此事没有半点干系,老臣等担心御史台那边得到消息之后会去太子那边查帐,若是如此,只怕会弄成一桩天大的丑闻呐。” “胡说,朕怎么可能涉及此事。”李世民尽管此时已经暗中将纥干承基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同时也把李承乾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不仅不能承认,还要拿出一查到底的态度:“无忌、玄龄、克明,你们通知下去,明日休沐暂停,让所有人都来上朝,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倒是想要看看,太子到底瞒着朕做了多少糊涂事。” 第八十三章 查帐 “陛下,这不好吧,承乾毕竟年纪还小,万一查出点纰漏来,怕是不好交代。”长孙无忌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李老二这摆明了就是在置气,为了区区一个纥干承基,值得拿太子去赌吗! 而且万一李承乾扛不住怎么办,最后闹出全国性的丑闻,谁来担这个责任。 但话说回来,不查肯定也不行,因为这是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李世民眯起眼睛,寒声说道:“让他们查,既然纥干承基敢举报,朕就敢一查到底,哪怕是为了朕的名声,也要把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 挥手示意长孙无忌等人不必再说,伟大的皇帝陛下痛定思痛,痛下决心,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跟那个逆子合作了。 这小子太不靠谱,连自己的手下都控制不了,还能指望他干什么。 还有那个纥干承基,这次的事情过去之后,一定要让他彻底消失,否则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至于查账的结果李世民倒是不怎么担心,经过这么多事情,皇帝陛下对李承乾弄虚作假这方面的能力有种迷之自信。 …… 时间过的很快,次日原本应该休沐的众朝巨不管有事没事一个不落的全都来了,将本就不大的朝堂挤的满满当当。 皇帝伙同太子从国库里骗钱,这要是查实喽,哎呦,想想都贼鸡儿刺激。 什么,你说这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皇帝陛下最近在干什么可是有目共睹的,钱流水似的花出去,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都出了鬼了。 眼下关键的问题是御史台敢不敢一查到底,这关系到很多人未来的前途。 不查,朝庭设立御史台难道是摆设不成,有人告状都告到中书省了,你要是不查今后还怎么查别人。 查,御史台的人又不是傻子,万一真的查出毛病来怎么办,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帝,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大殿上安静的可怕,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御史们一个个像嘴巴里塞了麻核桃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曾主动开口。 又等了一会儿,李世民一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诸位臣工,昨日有东宫统领纥干承基上书弹劾太子行贿受贿,贪渎公款,以次充好坑害百姓,朕已经下令严查。” 嗯,查呗! 李靖等武将一系摇头晃脑昏昏欲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长孙无忌等文官一系,眼观鼻,鼻观心,各人自扫门前雪。 唯有崔、卢、郑、王几家的官员一副很上心的样子,户部侍郎卢承庆更是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纥干承基弹劾太子之罪名纯属子虚乌有,当责令大理寺以诬告反坐论处。” 好家伙,直接捅到大理寺去了,够狠的啊!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能听不懂卢承庆话里的意思咋地。 立刻明白五姓七望这是打算把事情搞大,毕竟之前李承乾的印书坊承揽长安所有书籍印刷业务已经触动了几家的根基,如今几家来一手落井下石毫不起怪。 大理寺卿戴胄当时就懵了。 这特么破事儿跟大理寺有毛关系,又不是谋返之类的大案要案,户部跟御史台联合办差就能解决,扯到老子身上干嘛。 但,还没等戴胄拒绝,李世民已经再度开口:“卢卿所言甚合朕意,戴胄,朕便则领你五日之内查明此事,不论是谁,哪怕是太子犯事,也绝不能姑息。” 得,还是没跑了。 早知这样不如在家里装病好了,何必来看这热闹。 “诺,臣领旨。”从人堆里挤出来,戴胄一脸便秘的表情领了旨,随即转头看向没事儿人一样的李承乾,二话不说直接问道:“太子殿下,不知东宫所属纥干承基所言是否属实?” 李承乾不带任何情绪,淡淡说道:“纯属子虚乌有,污蔑。” “既然如此,殿下可否答应由大理寺、户部、御史台三家联合共同查明此事?”抱着要死一起死的态度,戴胄直接将户部和御史台也同时拉下水了。 户部和御史台也没想着自己能撇清关系,闻言纷纷看向李世民,在得到首肯之后,卢部侍郎卢承乾直接现身说法:“太子殿下,臣亦相信您是清白的,然纥干承基所奏之事兹事体大,臣等不得不查个清楚明白,得罪之处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李承乾嘴角微微翘起,卢承庆虽然口口声声是为了他好,可实际上却是步步紧逼,巴不得让他立刻出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承乾索性直接摊牌:“那你想怎么查?需要帐册的话,我可以让魏洗马现在就送过来,想要看钱,咱们现在就去孤的住所。” “这个……” 面对底气十足的李承乾,户承庆也有些犹豫,这要是万一钱和帐都能对上,好不容易缓解下来的关系只怕会再次跌回冰点。 但,李承乾的印书坊接了好多订单也做不得假,按照几家的预测,他那手里的钱应该基本亏的差不多了才是。 所以,这是虚张声势? 对,一定是这样。 卢承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索性把心一横:“太子若是方便的话,臣等想要一同去看看,正好今日诸位同僚都在,大家也好一起去做个见证。” 好一个杀人诛心,这要是李承乾等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说太子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估计这辈子都有可能毁了。 狠呐,太狠了。 偏偏李承乾还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 当然,这都是其他人的看法。 对于李承乾来说,为了这一天他都已经准备很久了,根本不怕有人来查,为了自证清白,他甚至还邀请了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一起来到了西池院,当着所有人的面,命人打开了西厢房的大门。 当堆积如山的铜钱顺着门槛流淌出来的那一刻,卢承庆几乎惊的跳起来:“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钱?你不是一直在亏钱印书么,如此多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八十四章 说好的查账,怎么就歪楼了(上) “怎么,卢大人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么?”李承乾面带笑容,语气平和,神态举止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卢承庆却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下意识退了两步,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笑着解释:“呃,殿下说笑了,下官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堆在一起的样子,失态了,失态了。” 我信你个鬼,堂堂户部侍郎会没见过这么多钱,找借口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真当小太爷是泥巴捏的。 “嗯,卢大人如此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但不知卢大人后面那句又是什么意思?是什么让你觉得孤印书一定会亏钱呢?” 有了矿山和司农寺作为起点,印书坊在李承乾看来已经变得十分鸡肋,是时候把活字印刷术公之于众了,希望挑起此次争端的几大世家能够承受得起由此带来的损失。 众目睽睽之下,卢承庆也知道容不得自己后退,家国天下,家在前,国在后,自然一切都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此事原本臣是不想说的,可殿下既然问了,臣倒是想要反问殿下,您可知道印制一册五十页的阳版书籍需要多少成本。” 卢承庆的问题里处处带着陷阱,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其中。 长孙无忌等人紧张的不行,偏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插言,一个个急的团团转。 其他诸如李靖、秦琼、程咬金之流则是冷眼旁观,在他们看来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场无聊的闹剧,搞事的纥干承基也好,借题发挥的世家也罢,都是些跳梁小丑,完全不值一提。 李承乾冷眼旁观扫过众人,见知道内情的老头子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大概也就八十文左右的样子,卢大人家里也有印书坊,难道不清楚具体的价格?” “八十文?不瞒殿下,臣家里的确有印书坊,不过可能是臣家里的匠人们不争气吧,想要印制这样一册书,成本至少一百五十文上下,而且据臣所知,长安城似乎没有哪一家能把成本控制在一百四十文以下。” 卢承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似乎很满意李承乾露怯的样子。 八十文,一百五十文,几乎相差一倍的价格,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李承乾是在说谎。 果然,一直没有开口的几个老家伙在对视一眼之后开口了。 “这个……,太子殿下,八十文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老夫,无法接受。” “殿下是不是算错了?” “是啊,刻印雕版的工匠也需要计算道成本里面去的,不能仅仅计算纸张和油墨的价格。” 陆德明、孔颖达、于志宁,这三个人几乎可以代表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连他们三个都如此肯定李承乾算错了,那就必然是算错了。 长孙无忌这会儿甚至恨不能上去把李承乾的嘴给堵上,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何必硬撑呢,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看出破绽来了。 既然印书坊是在赔钱做生意,那么西厢房里面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内库还是国库? 如此抽丝剥茧的纠缠下去,很有可能会把皇帝陛下给牵扯进去好吗。 这下只怕真是完犊子了。 为了保住皇帝陛下伟光正的形象,长孙无忌把心一横,当场就想站出来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管怎么说,太子与朝臣串通贪污总比太子与皇帝串通贪污好听一点吧。 但,就在此时,李承乾抢在他面前对陆德明、孔颖达等人说道:“陆师、孔师,还有诸位,你们应该没有忘记当初孤曾经说过要改良印刷之法的事情吧?” 欸? 好像真有这事。 陆德明愣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兴奋的挤开不明所以的卢承庆,冲到李承乾的面前激动得手都在哆嗦:“殿下,你的意思是,有新的印刷之法了?而且印刷的成本比以前低了一半?” 李承乾笑着点点头,目光在卢承庆、王珪、崔仁师等五姓高官身上掠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口说无凭,既然今日诸位都在,不如随孤前去亲眼见识一番如何?免得将来再为此事生出事端。” 这话说的,就差没指着五姓七望之人的鼻子说他们没事找事了。 如果不是想要确认李承乾口中新的印刷之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卢承庆等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这样的一幕不禁让李承乾再度想到‘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可怜的家伙们,真当老子是一个人在战斗么? 老子的身后可是站着一千四百多年时间里无数的精英,凭借如此多的知识储备,碾压你们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是的,李承乾压根就没把今日的弹劾当成一回事儿,左右不过就是打嘴仗,为了有力气跟这帮家伙坐而论道,他早上甚至还多吃了两碗饭呢。 离开东宫,李世民带队,一群人乌央乌央的直奔天策上将府,直把个门房激动的直打哆嗦。 自从陛下当了皇帝之后,天策上将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大人物光临了,今似乎又再现了往日的荣光。 穿庭过院,一行人不多时便到来后院曾专门留给十八学士讨论问题的庭院,引得几个老家伙感慨不断。 等到进入主屋,包括李世民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房间右侧一排排的架子所吸引,但见三、四个女子正端着托盘穿梭于一架子中间,间或从某个架子上挑些什么东西出来。 屋中原本正在忙碌的女子乍一见到这么多人都是一愣,待发现 屋中原本正在忙碌的女子乍一见到这么多人都是一愣,待发现打头的李世民之后,立刻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物,齐齐过来见礼:“婢子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大人。”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尊卑礼仪已经刻入骨髓,哪怕现在已经不再是宫女的身份,依旧改不了旧时的习惯。 伟大的皇帝陛下同样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幕,仅是略一点头,便继续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陛下,婢子等正在刊印书籍。” 李世民及身后众人:“……” 糊弄鬼呢,谁家印书坊是这个样子的。 几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能印什么书,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第八十五章 说好的查账,怎么就歪楼了(下) “你真找了十几个宫女来印书?”当初听长孙皇后这件事的时候,李老二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当李承乾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印书怎么可能用女人,小胳膊小腿的连点力气都没有。 但眼前的一幕彻底颠覆了李世民的认知,这小子真的用女人在印书。 李承乾从后面探出头来,示意那些曾经的宫女现在的女工可以起来了,然后振振有词道:“父皇,我其实也不想用她们,可问题是,女工便宜啊,一个月的工钱加上奖金竟然只需要三贯。” 这次不仅仅是李老二,就连长孙无忌、李靖、崔仁师的脸也绿了,看热闹的程妖精更是一声惊呼:“你说什么?三贯?” 李承乾挠挠头:“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吧。” 程咬金眼珠子瞪的老大:“差不多就这个数?你知不知道在十六卫里面,一个校尉每个月有多少俸禄,加起来也就五贯钱,如果去掉禄米,拿到手的里的钱最多也就两贯。” “哦。”李承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这事程叔你找我反应也没用啊,想给他们涨俸禄您还得找兵部或者中书省,他们才是主管单位。” 你大爷的,老子说的是这意思吗! 程咬金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瞪着一对牛眼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最后还是长孙无忌比较厚道,干咳一声:“咳,那个,眼下不是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既然吾等是来观看新的印书之法的,不知殿下能否让人展示一下?” “这没问题。”长孙无忌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李承乾转身对挤在一起,略显手足无措的几个女工挥了挥手:“你们几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用在乎陛下和诸位大人。” “诺!”女工们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穿花蝴蝶一样再度往来于成片的木头架子中间。 此时,众人也大概看清了她们是在做什么。 那些被她们拿在手里的托盘其实是分成两个部分的,其中左面的部分只是一片硬木板,上面用夹子夹了几张写好字的纸,右边的部分则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头框架。 女工们按照左边纸张上字迹的顺序,不断从成片的架子上挑选一个又一个的木块拼到长方形的木头框架里面,每拼满一个,就会把拼好的框架送到屋子中间坐在桌子后面的两个女工手中进行检查。 若是有错则会标记出来,拿去重新排版,若是无错则直接进入印刷工序。 一页书,从无到有只需不到一刻的时间,从其工作效率来看,卢承庆之前所说的五十页一册的书籍在这里连半日都用不上,就能印出数千上万册。 卢承庆等人看清了整个过程之后,满脸的葱心儿绿。 尼玛,怪不得这小子敢说印一册书八十文,照这个印刷方式别说八十文,就算四十文他都有得赚好么。 伟大的皇帝陛下虽然早就知道活字印刷,却从未见过是如何印刷的,今日一见几乎惊为天人,这印刷速度也太快了,不管哪里有错,只需要重新换掉错误的字,就可以重新开始印刷,哪像以前错了就需要重新雕版。 “好,好啊!殿下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与李世民等人不同,陆德明等老家伙才不在乎这新的印刷之法所带来的影响是什么,他们所关心的只是活字印刷本身所带来的便利。 有了这样的印刷之法,以后印刷困难再也不是最大的问题,印书成本的下降必然导致书籍价格的回落,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作者会涌现出来。 这下跟老朋友们终于是有交待了,此前写信邀请老友们来共襄盛举,承诺他们会将他们的书刊印出来发行天下,大家心里其实都没什么底气。 但是现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不就是印书么,咱印得起。 兴奋之余,几个老头老夫聊发少年狂,凑到李承乾的跟前:“殿下,老夫等见猎心喜,不知能不能让我们亲自印上一册书?” “当然可以。” 李承乾让忙碌中的女工先去一边休息,然后带着众人来到成片的架子跟前,指着上面的标记说道:“你们看,这上面的记号,数字壹贰叁肆代表着字号,也就是字的大小,后面的文字代表着这个架子上都有哪些字块可以挑选。好了,需要注意的大概也就是这些,诸位请吧。” “就这么简单?不会搞错了吧?”陆德明等人有些不敢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陆师是大儒,又不需要别人来校对,所以您老一人足以胜任所有的工作。” 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几个老家伙学着之前女工的样子在木头架子中间转了起来。 因为不熟悉位置的关系,经常会有人发出询问之声,运气好的话,会有人在其它位置回应,运气不好就只能一个架子一个架子自己去找。 时间一点点过去,老货们玩的不亦乐乎,最后甚至连李世民都参与了进去。 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 我在哪? 卢承庆的心态彻底崩了。 不是说好的查帐吗?除了开始的时候去西池院看了一眼,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都在干什么?逛街,看表演?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卢承庆坚信,就算真查出什么来李承乾也不可能怎么样,关键问题是这个所谓的活字印刷太坑爹了。 既没有技术性,也不需要太高的成本,再被李承乾这样一宣传,基本上等于断了五姓七望在这方面财源。 接下来的时间里,要么把所有的书籍都降价,要么就死抗着,等着被慢慢熬死。 输了,彻底的输了! 户承庆突然有种心灰意冷之感,明知道折腾不出名堂,还继续折腾什么啊,不如早点回家洗洗睡吧。 至于世家与皇室之间的明争暗斗,谁特么愿意来谁来,老子累了,老子不玩了。 因为大部分官员并不想与皇帝起冲突的原因,一场针对李承乾的祸事就此消弭于无形,随之而来的是对纥干承基诬告反坐的宣判。 第八十六章 悔不当初(上) 彬州矿山,纥干承基这几日茶饭不思,弹劾奏疏已经送走五天了,就连派回去运送石炭的队伍都已经自长安折返,但朝廷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皇帝陛下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了? 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等待往往比死亡更加可怕,在送出弹劾奏疏的那一刻,纥干承基自认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性,甚至连在朝堂上与李承乾对峙都考虑到了,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等竟然等了怎么久。 “喂,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统领大人的……” “让开,大理寺办案!” 突然传来的激烈争吵声让纠结中的纥干承基心中一突。 大理寺?为什么来的会是大理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个黑衣的衙役便举着一面牌子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目光在帐篷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纥干承基的身上:“你就是纥干承基吧?大理寺办案,跟我们走一趟。” 纥干承基虽然心里发虚,表面上却是冷静得很,平静的看了那人一眼:“某家犯了何事,大理寺抓人总要有个理由吧?” 为首之人似乎见多了纥干承基这样的,冷笑一声:“诬告太子,涉嫌谋逆,怎么样,这样的罪名够不够?” “胡说,某对大唐忠心耿耿……。” “是不是忠心留着到大理寺说吧,来人,扒了他的官服,带走。” 大理寺就是这么牛逼,说扒你官服就扒你官服,敢反抗就是谋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够直接进入纥干承基营帐的原因。 毕竟太子左右卫率只是受纥干承基节制,不是他的私兵,没人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替他顶雷。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是冤枉的!” 纥干承基这时候也再也装不下去了,一边挣扎一边怒吼,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懂了朝廷的运作规律,一次普通的弹劾绝不至于惊动大理寺。 万万没想到,大理寺不仅被惊动了,还送了他一个谋反的罪名。 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让自己在半路上被死亡吧? 谁能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紧急求助,很急的那种! 纥干承基就这样被大理寺的官差带走了,狼狈至极,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执失思力站在山坡上,目送押送队伍缓缓离开,无声的摇了摇头。 老天爷拦不住送死的鬼啊,自己当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为什么他就听不进去呢。 弹劾太子? 皇帝能不向着自己儿子,反而向着你一个外人。 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执失思力想不通,李承乾也同样想不通,所以当纥士承基被押回长安之后,他第一时间去了大理寺。 “为什么?”站在大理寺的门前,看着仅十余日不见便憔悴到几乎没有人形的纥干承基,李承乾问出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孤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为何你要反咬孤一口?” “背叛还需要理由么?”一身囚服,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的纥干承基干巴巴的道:“您是太子,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差遣的小人物,需要的时候拿来背锅,不需要的时候便一脚远远的踹开,我不服!” 最后一句纥干承基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苦闷全部借着这一声吼发泄出来,就像是一只失去主人宠爱的宠物,在向主人发泄自己的不满。 “凭什么,凭什么席君买那几个奴隶人刚来就顶了我原本的位置,难道就因为我一时失手,受制于人,我纥干承基也是有血性的汉子,为了保护你,我哪怕血溅五步也不会后退半步。 可是,我如此忠心换来的是什么?去一片荒无人烟之地做看守? 而这一切就因为我败于一个奴隶人之手! 呵呵……,既然此生所托非人,我纥干承基何必再忠心耿耿!哈哈哈……,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出卖你么,这就是原因!哈哈哈……” 歇斯底里的笑声好似夜枭的悲鸣,看着纥干承基近乎疯狂的样子,闻讯赶来的戴胄微微皱眉,对着押送的官差挥了挥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带进去。” “诺!” “慢着!” 李承乾拦住官差,缓缓来到纥干承基的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怜悯,惋惜的说道:“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把你发配了?” 纥干承基梗着脖子:“难道不是吗!” 反正结果已经注定,倒不如在死快痛快一回。 但,让纥干承基没想到的是,想象中李承乾气急败坏,无能狂怒的一幕并未出现。 李承乾仅仅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转头对戴胄说道:“戴寺卿,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带他去一趟司农寺。” 去司农寺做什么? 想是想给这家伙吃小灶在大理寺不是比司农寺更方便? 戴胄尽管心中疑惑,但想了想之后还是答应了李承乾的要求:“可以,不过需要由大理寺人员负责押送。” “没问题,走吧!” 三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监,办公地点基本都在皇城之内,距离并不甚远,离开大理寺不久一行人便来到了司农寺。 才刚一进去,不明所以的众人便看到滚滚浓烟自司农寺卿骆承祖的官署窗口伸出的铁皮管子里冒出来,弄的整个司农寺全都是一股浓浓的烟味。 怎么回事? 着火了? 戴胄被浓重的烟气吓了一跳,不由分说便带人冲了上去,直接撞开了官署的门。 然后……。 骆承祖:“……” 戴胄:“……” 众人:“……” 被吓了一跳的骆承祖反应过来之后,跳起来指着戴胄的鼻子就骂:“戴胄,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司农寺,不是任你撒泼的大理寺!” 戴胄却像是傻了一样,不住抽着鼻子,喃喃自语道:“不对啊,烟呢,这屋子里怎么一点烟味都没有?刚刚我在外面看到你这里浓烟滚滚,还以为你这老货被烟熏死了呢。” “放屁,你被才被熏死了呢。” 骆承祖头仰的高高的,一副小人得志的轻蔑神情指着房间里造型十分特别的物事说道:“看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区区炭毒就把你吓成这样,岂不是太子殿下早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看到了没有,石炭炉,专门用来烧石炭的东西。 有了这个,今后老子再也不用为冬天发不出柴炭发愁,你呢,以后最好也对老夫客气点,否则发石炭的时候,肯定没你们大理寺的份。” 戴胄:“……” 这小人得志的老匹夫还是当初的那个骆承祖吗? 第八十七章 悔不当初(下) 感觉骆承祖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戴胄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老骆,你没事吧?” 骆承祖将戴胄的手打到一边:“我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这尊瘟神,没事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你以为是我想来,要不是太子执意要带纥干承基那反贼过来,你老小子就是拿八抬大轿请老夫,老夫都懒得过来。” 戴胄与骆承祖关系非同一般,斗嘴那是常有的事情,两人谁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但骆承祖的听到李承乾还在外面的时候,还是气的狠狠瞪了戴胄一眼,屁颠屁颠跑了出去:“老臣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欸?! 戴胄直接被整懵了。 骆承祖这老家伙什么毛病,不就是太子来了吗,至于让你这堂堂的从三品如此低三下四吗? 疑惑间,外面李承乾的声音传来:“怎么样,石炭炉还好用吧?” “好用,太好用了,有了这东西,今年冬天臣这老寒腿可就松快多了。” 啪啪……。 一连串拍打大腿的声音传来,接着骆承祖陪着李承乾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不明所以的纥干承基和两个大理寺官差。 刚进屋,李承乾脸色就是一变,狂扇衣袖:“好家伙,老骆,你这是烧了多少石炭,也不怕把自己给热死。” 李承乾这样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这屋子里似乎真热得有点离谱,于是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发热源,立在窗口不远处的一只造型十分别致,并且还带着一根很长很长的铁皮管子的东西上面。 “这是何物?里面烧的是什么东西?” 尽管已经听李承乾和骆承祖说了好多次,石炭炉什么的,但是戴胄还是问了出来。 “我不是刚刚告诉你了吗,这东西叫石炭炉,是专门烧石炭用的,太子殿下得天授法,耗时三日方才打造了这么一只。” 说到石炭炉,骆承祖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拉着戴胄来到炉子跟前:“看到没,这里面现在烧的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石炭,石炭这东西好啊,五斤就从早上烧到现在,这要是换成柴炭,怕不是十几二十斤都烧没了。 而且石炭这东西不仅耐烧,关键热量也足,烧了一上午屋子里一点潮气都没有了。 嘿嘿,今年冬天,老夫能过个好年喽。” 骆老头表现的有些夸张,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想到在解决了炭毒这一后顾之忧以后,石炭必然会取代柴炭成为冬季取暖的必须品。 如此一来,李承乾在彬州买的那块荒地哪里还是荒地,分明就是买了个金坷垃。 一直不明所以,不知道李承乾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司农寺的纥干承基终于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 但,悔之晚矣啊! 大错已经铸成不说,刚刚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噗通。 双膝一软,纥干承基挣脱两个官差的挟持,直接跪到李承乾的面前,狠狠抽了自己两记耳光:“殿下,臣错了,臣错了啊!臣对不起殿下,臣辜负了殿下的信任,臣罪该万死。” 戴胄、骆承祖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动。 尤其是戴胄,之前听了纥干承基充满怨恨的咆哮多少还觉得他有些可怜,但在看到石炭的的确确可以烧,并将成为今后冬季取暖的主流之后,心中顿时再无半点怜悯。 活该,一切都是这家伙咎由自取。 太子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他这是何等的信任,偏偏这家伙还不知好歹心存怨愤,典型的白眼狼,养不熟的狗。 现在,就看太子要如何处置这家伙了,根据李承乾以前做事方法来看,纥干承基估计死定了。 但,意外往往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就在戴胄、骆承祖以为李承乾会将纥干承基一脚踢开,再狠狠啐上一口的时候,李承乾却只是轻轻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纥干承基,你好歹是我东宫的属官,你可以不仁,但我不能不义,父皇那边我会替你求情,东宫你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准备去十六卫吧,在那边好好干,争取早日出人头地。 对了,戴寺卿,接下来一段时间,纥干承基可能要在大理寺待上一段时间,你暂时不要为难他,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孤安排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李承乾会如此轻拿轻放,对纥干承基非但没有说一句重话,反而还要去替他求情,替他保留官身。 “殿下……” 李承乾拦住戴胄:“不要说了,纥干承基再怎么说也是我东宫的人,出了事情我若不保他,谁还能保他。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我也有责任,若是我能提前把事情跟他讲清楚,完全可以避免这次事情的发生。” 这样的太子……是不是我们以前都误会他了。 戴胄像是不认识李承乾一样,惊讶的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纥干承基更是一边喊着罪该万死一边哐哐磕头,仿佛只有肉体上的痛苦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唯有骆承祖笑眯眯的像是刚捡了几百两金子似的。 太子对自己手下一个罪臣都如此仁至义尽,那司农寺也在太子的手下做事,岂不是说以后也可以得到如此关照? 这是好事啊! 当臣子的做事怕就怕上头有事没事就甩锅下来,弄的不管做什么都畏首畏尾么,现在司农寺上头有一个如此担当的太子罩着,以后做事只管放手去干就好了。 …… 长安城本身就同有任何秘密可言,下午发生在司农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一时间,朝庭内外都是夸赞太子仁义的声音,就连足不出户的长孙皇后最后都听说了,震惊之余不禁对正在用晚膳的李老二抱怨:“二郎,这儿子你得管管了,他这哪里是仁义,分明就是杀人诛心,纥干承基被他这么一弄,活着只怕比死了还要难受。” 李世民夹起一块用青盐拌好的油渣放到嘴里嚼着,待口中余香散去,方才缓缓说:“朕倒是觉得没什么,国之储君,如果连这点小手段都没有,倒不如老老实实当个闲散王爷,至少那样还能活的久一点。” 第八十八章 这绝不是感染风寒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就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讨论,没有经过现实的考验,谁也不知道最后哪一方是正确的。 长孙皇后理智的结束了争论,转移话题道:“妾身打算把承乾的印刷坊接手过来,宫里现在的开销越来越大,没有进项肯定是不成的。” “皇后何必为那臭小子遮掩,既然他现在看不上印刷坊的那点小钱,你收回来就是,跟朕量什么,当朕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想的?” 李老二一口小酒一口菜,顺带一个王之蔑视,就是语气中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彬州矿山的事情,李承乾早就私底下汇报过,否则凭李元昌、李元景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松从兵部要出两千战俘,更不要说还有执失思力随行。 只不过李世民当初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儿子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呗,他李老二家大业大赔得起,失败了就当吃亏长教训,没多大事儿。 谁能想到,李承乾竟然用几根铁皮筒子就解决了炭毒的问题。 眼瞅着一车又一车的石炭运进长安,那运的哪里是石炭,分明就是一车又一车的钱。 长孙皇后无可奈何的白了李老二一眼:“二郎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跟承乾斗来斗去。” “你以为朕想这样吗!”李世民坐直了身体,将杯中酒一口抽干,抱怨道:“你也不看看那小子最近都干了些什么,谁家太子像他这么能折腾,一天到晚没个消停时候,再这样下去朕什么都不用干,天天给他擦屁股好了。” “唉~”长孙皇后轻叹一声。 她何尝不知李老二说的有道理,关键是,别人做事不管怎么样总有规律可循,并且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李承乾倒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谁也搞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 “罢了,你们两父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妾身是懒得管你们。不过,纥干承基绝对不能活着,承乾那孩子太天真了,真以为这天下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成,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世民苦笑:“观音婢,你儿子可是当众答应要饶他一命。” “那是他的事情,妾身又没有答应。” 长孙皇后这么多年的秦王妃可不是白当的,如果没有点杀伐果断的狠辣,仅凭李老二的宠爱,可坐不上皇后的位置。 …… 李承乾并不知道发生在丽正殿的事情,把纥干承基送进大理寺之后,他便回了西池院,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席君买三人组和云熙出了城。 九月底的长安已经进入深秋,长街上落叶萧瑟,没人经过的地方还残留在昨夜留下的淡淡白霜。 李承乾坐在马车里面,琢磨着要不要弄个小一点的煤炉子搬到车里来,冷不丁看到对面的云熙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喷出一个小小的鼻涕泡。 “怎么了?”李承乾问道。 云熙有些萎靡的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昨晚受了些风寒吧,没事的,等回去的时候到太医署要一些汤药服了就好。” “哦,那记得去太极宫看看,太上皇答应给我的棉花现在应该已经可以采摘了,不管有多少都让人摘回来,有大用处。” 上次去看棉花的时候,还是中秋,棉花还没有彻底成熟,李承乾也就没管它们,时间一长也就忘到脑后去了。 这次若不是云熙突然受了风寒了,估计他还是想不起来。 “嗯,婢子记住了,等回去就亲自过去看看。” 看着云熙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李承乾同样不怎么舒服,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小丫头围着自己转的日子,看她尽管很难受却依旧强打精神的样子,不由没好气的说道:“既然病了就不要跟自己过不去,采摘棉花的事情随便吩咐几个人看着就好,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行呢,手下的人办事毛毛躁躁的,万一耽误了殿下的事情就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热的原因,云熙说话的时候整张脸都带着淡淡的粉红色,李承乾早上的时候尽管已经发现她脸色不大对劲,却只当是这小丫头是涂了胭脂什么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有些烫,李承乾不禁面色微沉:“都这样了还硬撑着干什么,席君买,调头回去。” “别,殿下,婢子没事的。” “什么没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没事吗!” 云熙的反对注定是徒劳的,别说她现在病怏怏的浑身没有力气,就算平时没病的时候,席君买也不可能听她的。 马车在距离城门口不足百丈的位置开始调头,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疾驰而去,等回到皇宫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抖得跟筛糠差不多了。 不对,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感染风寒,正常情况下,不管多严重的感冒都不可能发做的如此之快。 碍于皇宫内不得骑马坐轿的规矩,马车在宫里也是不能通行的,李承乾尽管着急,也只能在皇宫门前将马车停下,随便扯过一个守在门口的禁军:“马上去传太医去西池院,要快,晚了杀你全家。” 接着,李承乾还想将云熙从马车上抱下来,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小胳膊小腿根本没那么大力气,无奈只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席君买来完成。 好在席君买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并没有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李承乾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探身进入车内将云熙打横抱起,双臂伸直就像端盘子一样端着小丫头就走。 等到一行人回到西池院的时候,太医也被刚刚那个禁军连拉带拽给拖来了,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的小老头可能是因为跑的太急,呼哧呼哧喘的跟风箱似的,见李承乾面色阴情不定,连忙上前问道:“殿,殿下,不,不知病,病人,人在何处?” 李承乾指指东侧的厢房:“人就在里面,据她自己说是染了风寒,不过我看似乎有些不像,你现在马上给她看看,不管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出事。” 第八十九章 你们怎么不早说 专来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在自己不善长的方面,李承乾从不指手画脚,给老头儿指明方向之后,便不再言语。 好在小老头儿也很实在,尽管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第一时间进屋去看云熙的情况。 云熙的房间并不大,环境也很简陋也很干净,一张可以用来睡觉床,一个简单的梳妆台,一个用来摆放东西的柜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其它东西了。 尽管在云熙的服侍下,李承乾已经在西池院住了一个多月,但他却从示进过她的房间,一来是顾忌着男女大防,二来也是想给小丫头一点私人空间。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云熙的房间里面竟然如此简单,以致于连给太医坐的地方都没有。 趁着太医观察云熙症状的当口,李承乾对随后赶来的长孙祥吩咐道:“去孤那里搬张椅子过来,让太医坐下好好给丫头看看。” “诺!”长孙祥应了一声,转身跑去搬椅子。 李承乾则是来到太医的身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云熙:“太医,她没什么事吧?” “这个……”太医拧着下巴上的胡子摇了摇头,一副很不看好的语气说道:“太子殿下,请恕老臣直言,您这侍女只怕得的不是普通的风寒症。” 这不是废话么,谁家感冒发做这么快,反应这么大。 再说,刚刚老子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丫头得的不是普通风寒么。 出于对医生这一职业的尊敬,李承乾轻轻眯起眼睛,耐着性子道:“太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刚刚孤已经说过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只要能把她治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不是能不能治好的问题。”老太医还是一副不紧不慢,要死不活的语气:“如果老臣没有看错,您这侍女得的应该是疟病,《黄帝内经·素问》篇有云,疟之始发也,先起于毫毛……。” 眼瞅着小老头滔滔不绝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承乾连忙打断他:“停停停,孤没问你什么是疟病,孤问的是你怎么才能把她治好。” 见李承乾似乎有急眼的意思,小老头儿忙解释道:“殿下,您没明白老臣的意思,老臣的意思是说,这疟病……无药可治,只能靠病人自己挺过来。” 无药可治四个字好像一记重拳,直接把李承乾给砸懵了,眼珠子开始泛红,大声吼道:“你说什么玩意儿?无药可治?你刚刚不是说的挺好的吗,又是《黄帝内经》又是什么《素问》的,既然书里都写了,为什么治不了。” 太医被李承乾状若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这个小宫女跟太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考虑到无法将此女治愈的后果,直接矮了半截:“老臣才疏学浅,还望殿下恕罪。” 杀人不过头点地,小老头都认怂了,李承乾又能如何,骂了句废物,转头对席君买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再去太医署,你告诉他们,治不好云熙,老子砸了它太医署的牌子。” “诺!” 席君买看似精明,实际就是个憨憨,去了太医署就原封不动把李承乾的话重复了一遍,气的太医令赵东阳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带着两个太医署最好的医生来了西池院。 此时因为李承乾的一番折腾,西池院里已经挤满了人,就连长孙皇后都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小狐狸精把自己儿子给迷成这样,连太医署的牌子都要给摘了。 “病人在哪里?”赵东阳并未想到长孙皇后也在,怒气冲冲进了院子才发现正站在东厢房门口与李承乾说话的皇后:“老臣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失礼之处,望皇后娘娘海涵。” 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是赔礼道歉,也都是梗着脖子。 李承乾非但没有因为赵东阳对他的无视而感到愤怒,看了自家老娘一眼,抓起老赵的衣袖就把他拖进了屋里:“给我娘赔礼道歉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先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都烧糊涂了,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赵东阳踉踉跄跄被李承乾拉进屋里,虽不至于恼羞成怒,面子上也有点挂不住,凭他的医术,就连皇帝陛下都得客客气气的,啥时候有过这待遇,给一个宫女看病,瞧不起谁呢。 看了躺在床上,面色赤红的云熙一眼,直接就是一句:“此女得的是疟病,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办后事!” 之前那个太医说云熙无药可医的时候,李承乾就已经火冒三丈了,如今赵东阳进来就是一句准备后事,直接就把他给惹得炸毛了。 长孙皇后虽然惊讶于李承乾与云熙的感情如此之深,却还是呵斥道:“承乾,不得无礼,赵太医乃医学泰斗,若是云熙还有救,定不会袖手旁观。” “母后,您就别替他们开脱了,依儿臣看来,他们就是些沽名钓誉之徒,屁的本事没有还一天到晚的装大尾巴狼。” “你……,殿下如此侮辱老臣,可是当老臣好欺吗?” “是你们先欺孤的,一个个口口声声说什么疟症,疟症,疟症到底是个啥,你敢不敢说出来让孤听一听!” 李承乾是真的气极了,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老娘还在边上看着,非得一脚一个小老头,把这些所谓的太医全给踢出去不可。 干啥啥不行,装逼第一名。 真以为离了张屠户,别人就得吃带毛猪不成。 被一个连疟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熊孩子指着鼻子骂,哪怕这个熊孩子是太子,越东阳也觉得必须给他一点教训,否则以后谁还会把太医署放在眼里,冷哼一声用大白话说道:“疟症就是百姓俗称的打摆子,寒热病,不知殿下还有何指教。” 打摆子?寒势病? 李承乾愣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那不就是疟疾吗,你们怎么不早说。” 赵东阳:“……” 第九十章 真·死马当成活马医 什么叫不早说,我不是一直在说吗。 你自己没文化,合着还怪到我头上了? 赵东阳被噎的直翻白眼,但他也知道朝太子发火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一次你可以解释是自己冲动了,两次那就是藐视皇权,任你再大的本事也得被大理寺找去喝茶。 长孙皇后也很无奈,瞪了一眼拦在床前的儿子:“承乾,不要闹了,你若是在乎你那个小侍女,就让赵署令给她看看,疟症虽然治愈者不多,有赵署令这位医道圣手在好歹也还有点希望。” “就他?”挑剔的瞥了眼赵东阳,李承乾尽管让开了位置,却还是咕哝一句:“我觉得他还不如我呢。” 我,我忍……。 跟一个连疟症都不知道的医学白痴计较,太丢面子了。 转身对长孙皇后微微躬身:“皇后娘娘既然信任老臣,老臣就勉力一试,只是这疟症非同小可,老臣亦无法保证能够治愈,” “赵署令放心,若是当真药石罔效,也是这丫头命该如此,怪不得你。” 你看看,你看看,这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赵东阳瞥了李承乾一眼,带着身背小药箱的学徒绕到床边,坐下之后高深莫测的眯起眼睛,开始替云熙诊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老头儿就跟睡着了似的半天没有反应。 李承乾觉得这老家伙纯粹就是在装模作样,却又不好说什么,看看还没有离开的老娘,走过去小声说道:“母后,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休息吧,这里又没什么大事。” 说句不近人情的话,如果不是他把动静闹的太大,像云熙这样身份的侍女,长孙皇后是根本不屑瞧的。 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了,一个是默默无闻的消耗品,另一个则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根本没有可比性。 “嗯。”长孙皇后也觉得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伸手轻轻在李承乾头上拍拍:“那娘就先回去了,你的臭脾气自己收敛着点,医者仁心,若是有办法赵署令绝不会对你的小侍女放任不管的。” “儿臣明白,母后您放心,不管结果如果,儿臣都不会再与赵署令起冲突。” 事到如今,李承乾也想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老赵如果能顶事这会儿估计早就着手开着医治了,之所以还在那边耗着,不过是顾及自己的面子罢了。 送走长孙皇后,叫过无所事事正在低头数蚂蚁的席君买,李承乾对他吩咐道:“你马上去出一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多找些蒲棒回来。嗯,蒲棒是什么你知道吧?” “知道,就是河边芦苇上长的那个。” “对,就是它,你跟王大、王二同去,多弄些回来,记住要没开花的那种。” 蒲棒也就是臭蒿,含有很高的青蒿素,对治疗疟疾有很强的作用,李承乾上辈子不止一次在起点大神的小说里面看到过,想记不住都不行,所以在知道云熙得的是疟疾之后才会如此放松。 事情如他跟他所猜想的差不多,长孙皇后离开不久,赵老头就不装了,松开按在云熙手腕上的手:“太子殿下,已经可以确定了,这病的确就是疟症,自上古以来,得此病者多药石罔效,还望殿下节哀。” 嗯,这次比上次强了些,用的是节哀,不是准备后事。 李承乾眨眨眼睛,考虑到云熙还要靠这老头儿治病,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赵署令,刚刚孤急火攻心,言语上多有冒犯,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花花轿子人人抬,李承乾都低头道歉了,赵东阳又岂会继续玩高调,真那样的话,他也坐不到太医令这个位置上来。 “殿下重情重义,老朽惭愧。” “嗯,那个……,赵署令,你医术高超,孤想问问,这疟症之所以无法治疗,主要原因在于什么?”客套了几句,李承乾话锋一转,直接把问题拉了回来。 因为涉及到自己的专业,赵东阳也不含糊,拧着胡子说道:“主要还在于退热,只要热度退下来,其实疟症跟普通的风寒差不多。” “那是不是说,只要孤能想办法让她退热,赵署令就能让她恢复?” 这小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太子如此固执呢。 赵东阳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若是能够让这丫头退热,老朽就能治她。” “嗯,那就好。”李承乾点点头:“对了,我听刚刚那个太医说,《黄帝内经》里面记载有治疗疟疾的方子,不过其中的内容是错的?” “不错,《黄帝内经·素问》篇中的确有记载。” “那如果我知道哪里错了呢?” 赵东阳脸都绿了。 你特么啥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李承乾看其脸色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摆摆手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哪里错了,但不知道正确的方子是什么……,呃,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把那个方子里面的青蒿改成臭蒿,保证可以药到病除。” 赵东阳的脸由绿转黑:“殿下,乱改医方可是会死人的。” “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呗,万一能治好呢,到时候你可就是从上古到现在唯一能治疗疟疾的医生了。” “这……”不得不说,赵东阳有些心动,但他还是不怎么相信李承乾。 虽然说床上那丫头治不治结果都是个死,可自然死亡和被人治死了能一样么。 但李承乾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趁他犹豫的功夫,替他做了决定:“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治,出了问题孤担着,你只要负责配药就可以,这总行了吧。” “这,既然殿下如此说,老臣尊命。” 时不我待,见赵东阳点头,李承乾立刻吩咐人手准备,一挨到席君买等人回来,立刻由老赵负责动手,全力配药。 很快,药汤备好,在赵东阳等太医担忧的目光注视下,李承乾慢慢把药给云熙灌了下去。 这是真·死马当成活马医啊。 万一病人两腿一蹬,啊的一声就此死了,太医署的牌子只怕真就砸在他们几个手里了。 第九十一章 理念之争 正常情况下,病人喝了药之后,不管是大夫还是御医,基本上就可以离开了,除非是向李老二这种等级的病人,才会有专门的御医伺候。 但这次,不管是赵东阳还是他带来的两个御医,甚至最早过来的白胡子老头都没有离开。 几个老家伙围在床边上,化身人工脉搏检测仪,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上阵。 李承乾敢保证,当年这几个老头师傅死的时候,他们都没这么上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坐在椅子上闭目凝神替云熙诊脉的赵东阳陡然瞪大双眼:“脉象竟然稳了!” 围观的三个老头子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什么?怎么么可能。” “我来试试。” “老天保佑,此女子命不该绝,竟然真的挺过来了。” 在大唐,疟疾的严重程度不下于后世的癌症,不能说得了就一定会死,但能活下来的还真就没几个。 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眼前,几个老家伙如何能不震惊,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 没有培养皿,没有显微镜,你们能看出个屁来。 瞅着争来争去的几个老家伙,李承乾面色微沉:“喂,差不多就行了,病人还没有彻底恢复,需要静养。你们几个都出去,出去,长孙祥,席君买,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过来把他们都赶出去。” “殿下,太子殿下,这是奇迹,奇迹啊!请无论如何都要让老朽再替云熙姑娘诊一次脉,就一次。” 其他几个老头此时已经被长孙祥和席君买‘客气’的请了出去,只剩下太医令赵东阳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承乾,眼中再无半点来时的桀骜不驯。 李承乾担心云熙的病情,哪有时间跟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扯皮,黑着脸道:“方子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孤还要去看看云熙那丫头,你们自己回去研究去吧。” 现成的患者摆在眼前,赵东阳哪里肯回去,死乞白赖的扯着李承乾:“殿下且慢,老朽虽然年迈,但在照顾人方面还是略有些心得的,您看能不能让老朽也进去,亲自照料云熙姑娘?” “你?”李承乾犹豫片刻,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赵东阳,那眼神就跟在西市的牛马行挑牲口差不多:“行吧,不过咱们可提前说好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没问题!”赵东阳一边点头,一边侧身从李承乾的身边挤进云熙的房间,丝毫不顾身后同僚的亲切问候。 一手欲擒故纵李承乾玩的也是胆战心惊,假如刚刚赵东阳真的带着人走了,凭他那点多喝热水的护理知识,还真搞不定卧病在床的云熙。 好在醉心医学的老赵还是比较单纯的,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傻乎乎的上了当,一边感谢着李承乾,一边细心的坐在床边照顾着云熙。 此时,云熙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忽冷忽热的情况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人也沉沉睡了过去。 借着安排人去煎药的空当,赵东阳若有所思的问道:“殿下,不知您是如何知道正确的治疗疟症的配方的?” 我说从小说里看的,你信不。 李承乾摸摸鼻子:“你觉得要是知道正确的配方,还会让你们来添乱么?” “那……” 见老头儿还要问,李承乾连忙摆手:“别问了,我就是以前偶尔听一个路过的老道士讲的,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要不是你说疟症就是打摆子,我也想不起来。” “那,殿下可知那道人叫什么名字?” “这我上哪知道去,我就是路过的时候偶尔听见了。” 赵东阳幽怨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好像在说,你当时怎么就不过去问问,能解决疟症的大能啊,就这么错过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干坐着,赵东阳显然不是什么善于沟通性格,两人大眼瞪小眼瞪的很是无聊。 终于,还是李承乾先忍不住了,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了想又给赵东阳倒了一柸:“赵署令,太医署有新人的培养计划么?” 赵东阳起身道谢之后重新坐下:“这个倒是没有,太医署一般都是直接招比较有名气的大夫进来。” “那传承怎么办?比如说你这一生的学识,难道死了以后直接带进棺材里?” 赵东阳:“……” 会不会聊天,虽然医生不忌讳这些,可你这也太耿直了吧。 赵东阳嘴角抽搐了几下,疑惑的问道:“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哦,孤没有其它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这一身冠绝天下的医术如果就此失传有些可惜,如果能写一本书传下去就好了,比如像当年的扁鹊、华佗之类,再比如这次的疟疾,如果当年的医方没有错误,这么多年下来,要少死多少人啊!” 云熙重病给李承乾提了一个醒,大唐就算不打仗,也不等于平安无事,在这个感冒都会死人的时代,他可不想因为一场小感冒就把自己给弄没了。 赵东阳犹豫着,听懂了李承乾的意思之后,老头儿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殿下,老朽家中有祖训,这一手医术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 李承乾撇撇嘴:“就是敝帚自珍呗,老赵,你可别忘了,给你疟疾配方的时候,孤可是没有任何犹豫,也没让你发誓一辈子不能外传。” 赵东阳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这个年代,又不仅仅只有他一家有这样的规矩,五姓七望,山东豪门,甚至朝中那些武将,哪家不是这样。 “殿下此言老朽不敢苟同,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在大唐发生过不止一件两件了,如果把这些家传的手艺公之于众,且不说将祖宗的规矩置于何地,谁能保证不会所传非人,到时候被坑的还不是自己。” “传承重要还是规矩重要?如果所有人是这样的想法,现在大家还在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哪会有像样的房子住,华丽的服饰穿。再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医术就一定会永远传下去,就算你能保证自己的后人永远生儿子,难道还能保证他们以后会永远行医?” 第九十二章 贴身女官不是谁都能当的 尽管李承乾很想躺平,然后坐等天上掉馅饼,二十三年之后继承老头子的衣钵,执掌大唐帝国,但残酷的现实却逼着他不得不向前。 落后的医疗条件让他不敢生病,落后的生产技术让他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靠两条腿,没有电,没有网,甚至连铁锅都没有。 保安靠狗,交通靠走,通讯靠吼……。 这样的日子就算当了皇帝又能如何,日子过的还不如后世的穷○丝。 在确定云熙已经彻底好转,没有太大问题之后,赵东阳逃也似得离开了西池院,好像再多停留一刻,李承乾就会逼他把所有的学问都写下来一样。 这个沙雕老头! 李承乾懒得理他,走就走吧,这样的老家伙迟早有一天会被时代所淘汰。 夜里,云熙醒了,睁开懵懂的双眼,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窝在梳妆台边上咬牙切齿的李承乾,下意识喊了声:“殿下?” 尽管她已经很用力了,但声音依旧很轻,如果不是夜里十分安静,李承乾几乎听不到。 “嗯?你醒了?”李承乾抬起头,看了眼蜷缩在床上,好像小奶猫一样的云熙,笑着说道:“赵东阳那老东西说等你醒了,可以稍微喝点小米粥,我已经安排人去煮了,等下就会送来。” “不,不用麻烦,婢子没什么的。”云熙说着似乎想要起来,挣扎无果之后,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看向李承乾。 可怜的! 在后世见惯了各式各样张口彩礼几十上百万还不任嘛不管的‘女强人’,云熙柔弱的样子对李承乾来说无异于致命的毒药。 起身来到床边,将还在试图起来的云熙按住:“还没事?太医说了,你得的是疟症,白天要不是孤懂的比较多一点,你差点就死了知道吗。” “啊~,疟症!”云熙显然是知道疟疾的,听到自己竟然得了这种病,吓的本就苍白的小脸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没了。 “现在知道厉害了!”李承乾没好气说道:“真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是吧,你要是这样想,孤可以送你去彬州矿山,跟那些战俘一起挖石炭去。” “不,不要,婢子以后不敢了。”吃定了李承乾不会真拿身边的人怎么样,云熙大着胆子撒娇道:“殿下绕过云熙这一次吧。” “饶你一次可以,不过,你要把粥吃光。” 说话的功夫,早有侍女端着刚刚煮好的小米粥走了进来,小心的盛了一碗来到床边,看着摆在那里满满一罐的小米粥,云熙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殿下,能不能换个条件啊,这么多粥,婢子怎么吃的下。” 李承乾看着那人头大小的罐子,抿了抿嘴,这么大一罐粥,好像除了席君买那个憨憨没人能吃得下去。 算了,假装没看到好了,在云熙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既然醒了就好好养病,该吃药吃药,不要想着偷懒,等你好了孤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好了,你吃东西吧,孤还有些事情要忙,回去了,有事你直接吩咐她,我会让她一直守在这里。” 留下一个侍女负责伺候云熙,李承乾收拾好摆在梳妆台上的东西,直接推门离开,回去自己的书房鼓捣去了。 被留下的侍女也是隶属于西池院的,平时就在云熙的手下做事,彼此间倒也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扶着她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小声道:“云熙姐,殿下对你真好,白天的时候,赵署令都说要给你准备身后事了,是殿下一力坚持,才把你救回来的。” 云熙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想了想问道:“殿下……一整天都在这里?” “对啊,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两次发热都是殿下亲自给你喂的药,外面的人都说是殿下洪福齐天,你是沾了殿下的光才会被救回来呢。” 云熙轻抿着嘴唇,她能听出身边之人语气中的酸涩以及赤○裸的嫉妒,但嘴张在别人身上,她又岂能全都给堵上。 自嘲的笑笑,岔开话题道:“看来这次我又给殿下添麻烦了呢,若不是因为我,今日殿下本是要去龙首原的。” “这有什么,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云熙姐可是殿下的贴身女官,身份不比那门房尊贵,让司农寺的人等一等又怎么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殿下的贴身女官不假,可越是这样就越不能给殿下添麻烦。” 云熙靠在床头上,人虽然有些萎靡,精神却很健旺,眯起眼睛看着屋顶,不知是在对身边的侍女说还是在自言自语:“殿下其实很难的,也许在许多人眼中,殿下是一个任性胡闹的少年,但我知道,殿下的心气其实很高,比大唐所有人都高。” 给云熙喂粥的侍女手顿了顿:“比陛下的还高么?” 云熙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你还记得殿下与魏洗马第一次见面时之后发生的事情么?” “记得啊,第二天的时候,池塘里的鱼都被捞走了。” “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 “因为殿下说:那些鱼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警告了侍女不要出去乱说话,云熙斜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之所以要说这些,主要还是在试探这侍女的忠诚度,如果今天的话被传出去,那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很黑暗? 不。 云熙只是想替李承乾再物色一个贴身女官,免得下次自己再有什么事不在太子身边,耽误了事情。 但这次云熙注定要失望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严守秘密,很多人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与地位,经常拿一些不应该被自己知道的事情出去乱讲,借此来找到那份并不真实的虚荣。 所以,仅仅过了两天,等到云熙能下床的时候,那侍女便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偌大的皇宫,想让一个人失踪简直不要太容易,尤其是这种没名没姓的宫女,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过问一句。 第九十三章 无事献殷勤 西池院的水塘边,云熙身上裹着皮裘,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承乾:“殿下,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个侍女的事情她思前想后还是说了出来,又不想让李承乾误会她故意耍心机,可怜巴巴的样子格外让人心疼。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太子的身份注定他一生都要一个人走下去,不可能有交心的朋友,女人对他来说也仅仅是陪衬。 现在是云熙,以后或许还有更多。 “那个侍女被我派去将军府那边了,以后不要自作主张,你也知道孤身边的秘密很多,万一所托非人,后果不堪设想。” “诺,婢子记下了。” “好了,回去休息吧,孤要去丽正殿一趟。” 走出西池院的李承乾能够感受到身后云熙失望的眼神,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病刚好没几天就想着东跑西跑,万一病情反复了怎么办。 长孙皇后这两天一直在整合印书坊,看似不并怎么起眼的印书在她接手之后才发现,事情并非李承乾那天演示的那么简单。 首先就是字模的刻印,海量的字模不是凭空掉下来的,需要有专门的工匠来刻印,仅此一项就有匠人近百,没人每月五贯左右的工钱,加起来就是五百贯。 除此之外,印书坊的排版、印刷也是问题,同样一本书,所用的字号不同书的页数也不同,最大的字号与最小字号之间页数相差甚至可以达到两倍。 最后就是印书坊的账册,与眼下最常用的流水记账不同的是,印书坊用的是所谓的复式记账法,看不懂不说,上面的字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如果不是魏征来交账的时候指着账册上的数字说的头头是道,长孙皇后险些以为这是李承乾故意拿来糊弄自己的东西。 “娘娘,太子殿下在求见。” “让他进来吧。”长孙皇后合上帐册,揉着发微微发酸的双眼。 “臣儿见过母后。” 李承乾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老娘的专属小书房,其实也就是在卧室里隔出来的一小块空间,眼下因为太极宫还在老爷子手里,李老二全家都缩在小小的东宫,实在没有给皇后单独弄一间书房的条件。 看着桌上摆着的帐册,再看看略显疲惫的老娘:“母后,您何苦亲自看这些东西,都是一些数字,枯燥的很。” “总是要亲自看看才放心。” 长孙皇后看着温文尔雅,面带微笑,身姿挺拔的儿子,眼角浮现一丝笑意:“你的那个贴身女官没事了?” 这似乎话里有话啊。 尽管长孙皇后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正常,但李乾承总觉得老娘好像在内含着什么,揉揉鼻子:“母后,孩儿年纪还小,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长孙皇后脸上笑容更胜:“怕什么,你若是真看上了,就给她一个名份,让她给你做个侍妾。” “还是算了吧。”李承乾摇摇头,心理年龄几十岁的人了,在这种事情上面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主要还是不习惯像讨论货物一样讨论一个女人。 感情是双向的,李承乾不想去强迫谁,更不想强迫自己。 “好吧,反正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过,母后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真看上那丫头了,最好快点把她收进房里,你父皇正在为你物色太子妃,等到确定了,你再想要收侍妾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长孙皇后一席话让李承乾茅塞顿开,怪不得老娘今天怪怪的,敢情是老头子要给自己选老婆了。 ??? 等等。 选老婆? 给我选老婆?! “母后,您说的不是真的吧?现在就给我选太子妃,我才十三啊。” “十三怎么了,你表哥去年儿子都生下来了,他那会儿不也就比你现在大一岁,你抓紧点时间,说不定过两年母后也能抱上孙子了。” 李承乾:“……” 长孙皇后现在的样子与上辈子不断催婚的老娘身影渐渐重合,果然在抱孙子的问题上,不管是皇后还是草头百姓都是一样的。 只是,没看出来长孙冲那小子平时蔫吧的,竟然去年就特么有儿子了! “呃,母后儿臣现在还小,身体还没长成呢,谈婚论嫁是不是早了点?” “早什么早,你当这是普通百姓家成亲呢,你可是太子,从遴选开始,再到三媒六聘一套流程,再到定婚期至少也要一年多两年的时间,真到你大婚的时候,成年礼估计都过了。” 李承乾不由一阵头大:“这么麻烦?” “麻烦也不用你来操持,你担心个什么劲。” 难得与长孙皇后坐在一起聊家常,李承乾索性由着老娘的性子,哪怕被数落也是嬉皮笑脸的应着,时不时使出撒泼打滚的手段,满足一下老娘教训儿子的欲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上辈子的老娘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长孙皇后就成了他这辈子的心灵寄托,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尤其是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长孙皇后独自一人坐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面,四周死气沉沉没有半点人气的样子,更是让他心疼的不得了。 这哪里是皇宫,分明就是一座无形的监狱。 又陪着长孙皇后聊了一会儿,挑了几个后世比较好笑的笑话,成功把老娘逗笑之后,李承乾随意翻弄着桌上的帐册劝道:“母后,这东西您就别看了,房间里光线不好,看多了伤眼睛。” “不看怎么行,你这混小子要当甩手掌柜,母后总要替你把把关吧。” “不是,孩儿的意思是,这东西不是这么看的,像您这样就算把眼睛累也毛病来,也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长孙皇后微微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帐册都是假的?” “呃……”李承乾就很无奈,老娘聪明归聪明,但知识有断层啊。 长孙皇后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李承乾苦笑着说道:“母后,这些数据其实最大的用处在于绘制图表,然后再根据这些图表来判断印书坊的经营情况,这些东西儿臣还没来得及教给魏征,所以他也不清楚这些东西的具体作用,就直接给您送来了。” 第九十四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就很离谱! 皇后娘娘看看桌上的帐册,又看看李承乾,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你交给魏玄成的?不是魏玄成的独门密法?” “密法?母后您在开玩笑么,这不过是孩儿看不惯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帐方式,新教给他们的复式记帐法,用这样的方法记帐一来简单明了,二来方便进行数据汇总和统计,三来将这些数据制作成图表会更加直观的反应出工坊的经营情况和管理情况。” 说到记帐的方式,李承乾就不由得想要吐槽。 那还是魏征刚刚接手印书工坊的第二天,大量的费用支出让老魏不得不拿着帐单来找李承乾。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李承乾当时就懵了。 购买油墨三万又八百又九十文。 购买木料九十又六万又七千又八十文。 ……。 这什么玩意儿这是?! 流水帐都不是这么记得好不好,材料款,人工费完全混在一起不说,进帐和出帐也都记录在一块。 还有那个多少又多少文,总计十余个项目的加减运算,李承乾硬是使出解线性代数的精力,才勉强算明白。 “母后您不知道孩儿看到那帐单的心情,那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糊弄人也不能这么糊弄啊,要不是魏征是我亲自要来的,我都有心把他还给父皇了。” 长孙皇后看着大吐苦水的儿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孩子,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偷懒,还偏要说人糊弄你,母后不相信你不知道,咱们大唐所有的帐目都是如此记录的。” “那我不管,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在我这里记帐就要用复式记帐法。”仗着年龄小,李承乾使出撒泼打滚的手段,把当下流行的记账方式好一顿埋汰,最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其实眼下的记账方式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在造假方面不需要担心,因为就连记账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记得到底对不对。” 长孙皇后如何不知李承乾说得是事实,哪怕仅仅接触了复式记账两天时间,她已经从中感受到了极大的便利,进账多少,出账多少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反复核算。 想找什么样的数据,直观的二维表格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不断从零散的数据里面翻找,只要有相对应的时间或者项目,就能找到当日的各项数据,不管是按照时间还是按照进出账的项目都十分方便。 只是,这样的记账方式目前只适用于印刷坊,真把这东西拿去户部或者兵部之类的地方,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做到如此细致,能看懂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不要说后面还有数据统计图表之类更加复杂的东西。 “你说的图表又是什么?仅仅看一张图真的能够了解到那么多东西?” “那当然。”李承乾暂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细心的为长孙皇后解释起来:“所谓图表其实就是一条曲线,拿这份帐单来说吧,我们可以取出时间和资金数量这两项,在纸上作一个点,然后再取出下个一时间和资金数量,再做一个点,等到所有的项目全都做好之后,我们把这些点连在一起,就能看出在单位时间里,资金的流动情况,哪个时间段多,哪个时间短少。 如果我们对这份数据有疑惑,就可以调出那个时间段的所有帐册,来查看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是材料费出现了变化,还是人工费出现了变化,如果什么都没有变,那就要考虑是不是在管理方面出了问题。 总之,母后您现在看的这份帐册其实是给您手下管事看的,您如果想看,只需要等他们将这份数据做成图表,最后审阅一下就好。” 李承乾说的有些零散,但长孙皇后却听懂了。 如他所说,如果将全年的数据做成图表,的确看上去更加直观,也更加明显,完全不需要钻进故纸堆里翻来翻去。 只是……。 这小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大唐不是没有人材,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那样另辟蹊径,随随便便就能鼓捣出别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想不到的点子。 “你的想法母后会找个时间跟你父皇好好商量一下,看你父皇的意思吧,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说不准会把你的方法在整个大唐推广开。” “母后看着弄就是。”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已经差不多接近傍晚,正聊下去正事儿怕是都没有时间聊了。 长孙皇后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哼了一声:“哼,你这臭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找母后怕是又有什么事情了吧?” “母后果然蕙质兰心,孩儿就知道肯定逃不过您的法眼。”李承乾讪笑一声,屁颠屁颠送上马屁无数,末了巴巴问道:“您看,能不能在朝廷新一期的邸报上帮儿臣登个招聘启示?” “你又要做什么?我可警告你,这段时间你父皇一直心情不怎么好,你可不要没事找事。” “母后您想哪去了,孩儿是那么没谱的人么。” 李承乾原本还想自吹自擂几句,但在看到老娘那副‘你最好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之后,果断改变主意:“这次招人主要是父皇给我的那些人手实在是不堪大用,一个个本事没多少,架子还大,用他们还不如我自己从新培养一些新人。” “此事你最好找你父皇商量,母后可没这个权力给你安排人手。” “不是,孩儿就是要些跑腿打杂的,这种小事没必要跟父皇说吧?” 自从把印书坊上交给长孙皇后,原本朝廷邸报印制的权力就被收归宫里所有,原本负责此事的礼部少了一个大大的麻烦,倒也乐见其成。 唯一不好的就是,李承乾以前想印点东西直接找族叔李孝恭就可以,现在嘛,只能找自家老娘。 长孙皇后实在被李承乾磨的没有办法,最后只好无奈问道:“真就这么简单?” “真就这么简单!” 第九十五章 西市偶遇 说服了自家老娘,李承乾一身轻松的回了西池院。 云熙的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静养,李承乾闲不住,索性留她独自在家休息,自己换上便服带着席君买、王大、王二出去满世的溜达。 九月底的长安已经有了一丝冬日的萧瑟,走在街上可以看到很多人已经换上了夹袄。 当然,也有一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家伙依旧穿着夏天的衣服到处乱晃,自以为风流潇洒,实则与煞逼无异。 在朱雀大街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站在街口李承乾左右看了看,向左是东市,向右是西市,正琢磨着要去哪边,冷不丁被席君买在后面拉了一下,接着一辆马车擦着他刚刚站过的地方向西市的方向驶去。 如果不是席君买眼急手快把李承乾拉回来,照那马车的速度,不死也得残。 “直娘贼,你他妈奔丧啊!”王大气的暴跳如雷,按着横刀就要追上去。 李承乾却在此时抬手拦了他一下:“急什么,注意素质。” “公子,他……。”王大没啥文化,就是单纯的看不惯有人在大街上纵马疾驰,差点撞到人还视而不见的样子。 更何况李承乾可不是普通人,你别说被马车撞了,就算是擦破一点油皮,也够在场的所有人喝一壶的。 “既然没有当场抓到,跑了也就跑了,无能狂怒只能徒惹人笑,何必呢。”李承乾指指四周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开始驻足围观的人群:“走吧,别在这里给人当猴子看了。” “也就是公子您大度,要是依着小人,非得追上去找那家伙讨个公道不可。”王大站在原地咕哝了一句,见李承乾已经带着席君买向西市的方向走了,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在闹市区疾驰你别说是在古代的大唐,就是在后世的现代也是屡见不鲜,李承乾对此早已见惯不怪,抓到现行自然是少不得教训一番,没抓到那也就算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追上去喊打喊杀,没得失了身份。 却不知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李承乾息事宁人不欲计较自己差点被车撞到的事情,前面马车里的人却不这样想。 听到身后传来的叫骂声,马车里的少年公子勃然大怒,当即就要让赶车的车夫将车停下,很是暴躁的要下车给李承乾一点颜色看看。 最后还是坐在车里的一个女子拦住了他:“陈公子,还是算了吧,刚刚本就是咱们差点撞到人家,被人骂上几句也是应当。” “笑话,我陈仲方好歹也是长安城有名的贵公子,那小子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档本公子的路。”被称作陈仲方的少年公子傲气凌人,完全没把刚刚差点撞到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作为宰相陈叔达的嫡孙,区区一个路人在他眼中并不比一只蚂蚁强多少。 倒是坐在他对面的青衫少女显得比较稳重,漆黑的眸子望了他一眼:“如果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哎,别别别,苏忆妹子既然想要放那小子一马,大不了我不去找他麻烦也就是了。”被对面的少女一阵抢白,陈仲方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傻子都能看出他对名叫苏忆的少女别有所求。 苏忆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这个陈仲方显然并不是她的菜,这次如果不是父命难违,她绝不会跟他一起出来。 可是没办法,谁让宫里传出消息,皇帝陛下要给太子选妃呢。 一入宫门深似海,太子妃的名头虽然好听,却不是人人都想要去争的位置,至少有点背景的长安勋贵们不想掺和到这档子事情里面。 于是乎,凡是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勋贵都在拼命的给女儿找婆家,定要在皇帝陛下选出太子妃之前把女儿嫁出去,哪怕嫁不出去,也要先把亲事给定了。 苏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硬被父亲赶着上了陈家的马车,让她与陈仲方彼此接触一下,如果合适就让对方下聘,争取在年底之前亲事定下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环境就是如此,没有让她连面都没见过就直接嫁人已经很不错,苏忆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 很快马车来到西市,进入其中街道两侧尽是贩卖各种杂货的商贩,大街上也是接踵摩肩,人流入织,这样的环境下继续乘坐马车倒不如下车步行来的方便。 而且逛街嘛,自然要亲自下去转转,坐在马车里面走马观花又有什么意思。 “停车,我要下去。” 陈仲方向车外看了一眼,发现尽是些穿着粗布衣裳的平民百姓,顿时有些嫌弃:“苏忆妹妹,外面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坐在马车里多好,看到什么想买的我自亲让人去给你买。” 苏忆摇摇头,拒绝了陈仲方的提议:“不必了,我喜欢自亲挑选。” 明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家公子,偏又养成了一副娇纵的性子,如果不是老父亲的安排,苏忆连看都不会看陈仲方一眼。 是的,长安城的贵公子也是分等级的。 第一等自然是长孙冲、程处默这一类李世民心腹重臣之子,第二等便是五姓七望这些世家的嫡子,第三等才轮到陈仲方这类家中长辈靠着站队混了个出身的家伙。 陈仲方被卷了面子也不生气,陪着笑挪了挪屁股:“那,那我陪着妹妹下去。” “不……,算了,你随便吧。” 苏忆本想再度拒绝,旋即想到自己这次出来连丫鬟都没带出来,孤身一人在西市乱逛的确不大安全,索性便不再阻拦。 就这样,两人带着一个护卫下了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西市逛了起来。 与东市不同的是,西市大多贩卖零散的货物或者一些平民百姓才会用到的杂物,有些乱,但却更有逛头,偶尔也能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下车走了一段之后,苏忆就在路边看到一个大胡子的西域商人,商人的面前摆着一只布口袋,里面装满了类似于芝麻的颗粒,并且散发着浓烈的气味。 正打算过去问一下是什么东西,边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咦,孜然?好东西!老板,这东西你还有多少,我包了。” 第九十六章 绑了 “是你?” “是你?” 看清说话的人,陈仲方和苏忆几乎同时发出一声低呼。 嗯? 李承乾疑惑的看向身边的一男一女:“我们认识?”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本公子吧。”发现李承乾一伙就是刚刚在路上骂自己的人,陈仲方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管骂自己的是谁,指着他的鼻子就道:“识相的,马上跪下给本公子和这位姑娘道歉,否则本公子让你在长安城混不下去。” 说着,陈仲方看向身边的苏忆,似乎是在炫耀,嗯,也有讨好的意思。 岂不知,他的行为在苏忆眼中就是个凭着自己的家世狐假虎威的纨绔子弟罢了,幼稚,可笑,一点都不成熟。 在长安城这样卧虎藏龙的地方,形势如此如此莽撞,连对方的家世背景都不问,就敢咄咄逼人让人下跪,一旦惹到不该惹的人,立刻就会给家族带来没顶之灾。 趁这事情还没有变得不可收拾,苏忆轻轻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吧,之前本就是我们不对,何必还要难为别人。” 陈仲方一心想要亮亮肌肉,并未把苏忆的话放在心上,只怕她是怕惹麻烦:“话不能这么说,刚刚为了躲他,我们的马差点都惊了,若是这样都能轻易的算了,以后我陈仲方还怎么在长安城里混,还有谁会把我放在眼里。” 李承乾就很无语。 大唐这帮纨绔子弟都什么爱好啊,动不动就逼着人跪下道歉,不知道上一个随便逼人下跪道歉的家伙还在大理寺里面关着么? 有一说一,刚刚差点被车撞到这件事情,他原本都不打算计较了,反正又没有受伤,真要与对方斤斤计较,传出去反而显得他小肚鸡肠。 奈何,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自己这个受害者还没怎么样,对方却先打上门来了,甚至还口出狂言要他下跪。 这就不能忍了。 轻蔑一笑,李承乾双眼微微一眯,扫过陈仲方与苏忆:“想让我在长安城混不下去,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在长安横行惯了,再加上有女人在身边,努力想要表现自己的陈仲方连问都懒得问:“本公子管你是谁,惹了本公子就要付出代价。” 只是,这次他真是踢到铁板了。 在确认对面几人都不认识自己之后,李承乾很是潇洒的摆了摆手,淡淡吐出两个字:“揍他。” 娘的,连老子是谁都不知道,这架打的可以说是毫无负担。 社会你李哥,人狠话不多。 一声怒吼,早已按捺不住的王大猛的窜了出去,扬手一拳直接砸向陈仲方的面门。 陈仲方哪见过这阵势,正常情况下,纨绔圈子平时与人起了争执都是先放狠话,然后再比家世,家世弱的自然要首先低头,然后摆酒赔罪,一场酒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事情也就算揭过去了。 谁知今天遇到吃生米的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言不合直接大打出手。 情急之下,陈仲方连身边的苏忆都顾不得了,接连向后退了数步,对随行的护卫大喊:“快来救我!” 救?怎么救? 李承乾一声令下出手的可不仅仅是王大一人,他的那个兄弟王二也同时冲了上去。 两人都是行武出身,加之又在奴兵营那种朝不保夕的环境待过,身手虽然比不过席君买,却也不差多少,岂是陈仲方和他的那个护卫能比的。 仅一个照面,陈仲方就被打的鼻血长流,满面桃花开,他的那个护卫更惨,被王二的撩阴腿直接踢中,声都没吭就蜷缩在那了。 至于苏忆,一个小女孩在这个时候能顶什么事儿,没吓的尖叫已经算是见过世面了。 李承乾有席君买在边上护着,自然是没什么事情,虽然他也想上去过过瘾,但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太伤人品,况且今天的衣服都是新换的,万一弄脏了回去还要云熙去洗,小丫头病还没好利索,就让她轻松一点吧。 重新蹲到大胡子商人面前,李承乾抓起一把孜然任其在指缝间滑落:“老板,这个,一共多少钱。” 那胡商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哪怕就在他的摊子前面上演着全武行,依旧淡定从容:“这位公子,这些孜然是小人从天竺运过来的,一路上可是费尽了心思。” “少废话,货到地头死,这东西在大唐应该没有多少人认识吧,我劝你最好赶紧把它卖了,要不然你就等着赔钱吧。” 孜然在后世的时候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在大唐却是罕见之物,无人认识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来买。 胡商被李承乾一句话戳中要害倒了不尴尬,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公子明鉴,小人不是故意抬价,实在是旅途艰辛……,呃,你要是诚心买,一百贯,这一袋子你全拿走。” 席君买被这价格吓了一跳:“一百贯,你怎么不去抢?!” 李承乾拦手拦住席君买:“哎,一百贯不多,给钱。” “这……,公子,这家伙分明是在骗人。” “物以稀为贵嘛,错过这次机会以后还不知道去哪里弄这好东西呢。” 几颗金豆子丢到胡商的秤盘里,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趁着胡商收钱的空档,李承乾说道:“本公子对西市不熟,你有时间在这里多转转,有孜然就收进来给本公子留着。” 动辄就拿金豆子付账的人物,胡商再蠢也知道遇到有钱人了,连连点头:“公子放心,小人保证帮您把事情办妥。” 买好了东西,王大、王二那边已经停手了,苏忆伸着双臂拦在两人与陈仲方主仆中间,剪水双瞳狠狠瞪着李承乾,奶凶奶凶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庭重臣之子,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小姑娘模样倒是挺周正,就算是放在后世美女如云的现代,也是拔尖的一批。 可就是脑子有点不正常,俩大男人都被打趴下了,你一个小姑娘能顶什么事儿。 收回目光,李承乾踹了意犹未尽的王大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跑,等西市署来抓人吗!” 太子与纨绔当街斗殴,传出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李承乾打算趁着没人认出自己,赶紧跑路。 没想到,四人刚转身准备离开,路又被苏忆给拦住了。 “你们不能走!” 怎么办? 席君买三人看向李承乾。 一个苏忆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小姑娘家家的不好下手啊。 李承乾也是满头黑线,眼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心一横:“愣着干什么,绑了。” 苏忆:“……” 席君买:“……” 第九十七章 暴怒的陈、苏两家 绑,绑了? 正常人会说这种话吗? 苏忆当时就懵了,第一反应就是,对方会不会是哪个山头山大王的儿子,否则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匪气。 接着,眼前一黑,一股浓烈的香料味直冲鼻端。 李承乾看着掀翻胡商摊子,随手抖开一条麻袋将苏忆装进去的席君买,整个人都不好了。 “疯了吧你,干嘛啊?” 席君买刚把麻袋套好,正准备扛起来跑呢,闻言一愣:“公子,你不是说要把人绑回去吗?” “我说的是绑,算了算了,别管她了,西市署的人来了,赶快走。” 懒得跟席君买这个憨憨解释,李承乾越过还在麻袋里面不断挣扎的苏忆,带着席君买三人挤出人群,落荒而逃,留下身后贩卖香料的胡商看着散落满地的货物欲哭无泪。 刚卖出去的那袋孜然他的确是赚了不少,可现在货物散落一地,就算能收回来怕是也很难卖出一个好价钱,悲剧啊,早知道就不应该留下看热闹才是。 “怎么回事,是谁在闹事!” 如同电影里演的,官差总会在事情发生之后姗姗来迟,这次也不列外,当西市署负责治安的官员赶到现场的时候,肇事者早已经逃之夭夭,原地只留下被打成猪头的陈仲方和人事不知的随从,还有就是刚从麻袋里面挣脱出来,身上带着浓浓的香料味的苏忆。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秦山就是一阵头大,从被打者的衣着来看,这显然是一起斗殴的案子,毕竟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有普通人跟官宦子弟起冲突。 事情也的确跟秦山猜测的差不多,派人把瘫倒在地的陈仲方从地上扶起来,见到有官家人在场,鼻青脸肿的陈仲方愤怒的咆哮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本公子在西市被人打了,你们现在竟然才过来。” “这位公子……” “什么这位公子,我是陈仲方,秦山,我看你是不想干了是吧,连我都不认识。”可能是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疼的陈仲方一阵龇牙咧嘴。 陈仲方?宰相陈叔达的嫡亲孙子? 秦山倒是认识陈仲方,但也就是点头之交,毕竟干他这一行的牛鬼蛇神都要打交道,尤其是经常在长安城乱窜的纨绔子弟,就算叫不出名字,大多也都见过。 不过,陈仲方这次被打的实在是太惨了,不开口估计他亲娘都不一定认识他,更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秦山。 “原来是陈公子,不好意思,刚刚一时间没认出来。”随意打个哈哈敷衍着,秦山虽然只是一个负责西市署治安的小小官吏,但背景却并不比陈仲方弱多少,对他的威胁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指了指蹲在不过处默默啜泣的苏忆问道:“那位,是你的女伴吧?” 女伴? 陈仲方这才想起苏忆来,连顺着秦山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原本还是明眸皓齿的苏忆此时身上满是香料的粉末,头上的发簪歪在一边,正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 完犊子了。 装逼不成反被日的陈公子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脸上的伤,第一时间跑到苏忆身边:“苏忆妹妹,你没事吧,那几个混蛋有没有为难你。” 苏忆连惊带吓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的搭理陈仲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来到秦山面前,欠身一礼:“秦统领,家父是秘书丞苏亶,能不能麻烦您派两个人把我送回去?” 苏亶的名声秦山自然是听过的,京城第一美人苏忆的父亲嘛,长安城追她闺女的人能饶西市两圈半。 只是没想到这长安第一美人竟然会被毁成现在这个样子,下手的人难道是瞎子不成。 打量了一下苏忆,发现除了身上脏了一些,似乎并未受什么伤,松了口气的同时秦山还礼说道:“原来是苏姑娘当面,某家这就安排人手护送姑娘回府。” “多谢秦统领。”尽管身上脏得一塌糊涂,但却礼仪不失,重新谢过秦山之后,苏忆在四名西市署衙役的护送下上了临时调来的马车,看都没看陈仲方一眼,直接离开。 想她长安第一美女,什么时候不是众星捧月一般的高高在上,没想到,今天陪着陈家那个纨绔子出来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还有那个白衣少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竟然视她这个长安第一美人如无物,明明有机会把她绑走,却偏偏丢在了一边。 好气哦! 本姑娘难道还比不上那一大袋子孜然? 当然,苏忆倒不是盼着自己被人抢走做压寨夫人,她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都给她套上麻袋了,那白衣少年竟然选择带走孜然而不是她。 马车一路疾行,不多时已经到了苏府门前。 看到自家小姐如此狼狈的样子,还是由西市署那边派人送回来的,苏府上下顿时慌了手脚,有聪明的下人连忙跑去找家主。 苏亶得到消息敢来,看到闺女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看到父亲,苏忆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父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顾不得去管那几个西市署的衙役,苏亶揽着自家闺女叠声说道:“乖囡,乖囡不哭啊,是爹不好,不该让你跟陈家那纨绔子出去,以后爹再也不逼着你做你不原做的事情了。” “不,不是……”苏忆委屈的抽着鼻子,一边摇头,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说马车差点撞到人的时候苏亶微微有些皱眉,觉得陈仲方这小子有点不靠谱。 待听到在西市再度相遇,陈仲方竟然咄咄逼人,连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逼着人下跪的时候,苏亶的脸已经黑的跟锅底差不多了。 但是,等他听到李承乾让人打了陈仲方之后,竟然还要绑架自己闺女的时候,苏亶再也不淡定了,怒吼一声:“来人,马上派人去京兆府和长安县,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穿白衣服的混蛋给老夫找出来,找不出来,明年就等着调任吧。” 同一时间,江国公府,陈叔达也发出同样的咆哮:“派人给老夫查那白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老夫唯你们是问。” 第九十八章 老魏,作人要厚道 消息传开,长安城炸了。 纨绔们纷纷打听到底是谁家的猛人如此牛逼(不解风情),横刀夺爱不说,在第一美人和香料之间,这货竟然选了香料。 而此时的李承乾早已经回了天策上将府,先安排席君买点起篝火,再安排王大、王二去杀羊。 等魏征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杀好的羊已经架到了火上,见李承乾正坐在篝火边摆弄孜然,便靠上去问道:“这是什么香料,味道闻上去好生奇怪。” “孜然,一种产自西域和天竺的香料,用来烤肉最是美味。” 李承乾并不知道外面找他已经找疯了,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只要没被逮住现形,这都不叫事儿,简单的给魏征介绍了一下孜然的用法,便岔开话题问道:“老魏,这段时间怎么样,那些棉籽剥出来了没有?” “剥棉籽倒是问题不大,府上好几百人,一、两天的功夫就弄好了。”魏征拈起几粘孜然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一边感受着口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一边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数量太大的话,单靠人力只怕是不行,成本太高了,剥出十斤的棉絮并不比十斤的蚕丝容易多少。” 李承乾叫过席君买三人,把孜然交给他们,让他们洒在已经烤到半生不熟的羊肉上面,在弥漫整个院子的香气中,缓缓说道:“所以我才让你物色擅长格物的人才,制作一台机器,实现机械化操作。” 魏征不解的道:“为什么殿下对白叠子如此热衷?在老臣看来,此物的作用似乎比不过蚕丝。” “单论保暖棉花自然是比不过蚕丝,但你不要忘了,棉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而且十分耐旱,又不挑地,一个人就能照看很大的一片棉田,仅此一点在成本上就比养蚕便宜了很多。 现在,差的就是如何解决棉絮剥离的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户部的库房咱们都能给他掏空喽。” 魏征点点头:“好吧,那老臣就抓紧时间试试看,只不过懂格物的人太少了,短时间殿下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才好。” “没事,我们的时间还够。” 李承乾咂咂嘴:“老头子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枕戈待旦,励精图治,但现在明显不是北伐突厥的最好时机,所以,我们至少还有三年时间,只要在三年时间里能够解决棉花的问题,北伐突厥我们一定可以掺和一手。” 魏征不知道李承乾凭什么如此肯定三年后大唐会发动对突厥的袭击,更不知道他掺和一手能做什么。 但老大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当下属的自然不能打退堂鼓,点头应了一声,便继续看着席君买三人在那边忙活。 烤羊是个细致活,要不断的翻弄才行,要不然就会被烤焦。 大唐可不像后世,烤个肉还要用签子穿起来,这会儿烤羊肉从来都是整只的放到火上,然后把烤熟的位置切下来剩下的继续烤,虽然看着过瘾,却也麻烦的很。 过了一会儿,肉烤的差不多了,席君买用小刀将烤好的部分切下来,装到盘子里端给李承乾和魏征。 虽然没有辣椒和味精,但仅仅散上盐与孜然已经把肉里的香气逼了出来,用简单的食材做出最美味可口的食物,一直都是李承乾的追求,抽了抽鼻子,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魏征看着李承乾狼吞虎咽的吃像,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席校尉,剩下的你们拿去分吧,有这些,我们就够了。” 两大盘子羊肉加起来足足四、五斤,凭他跟李承乾两人显然是吃不完的。 席君买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跟在李承乾身边时间长了,对他一些习惯也有所了解,知道这位太子爷虽然看上去身份贵不可言,实际却是不拘小节之人,私底下没有外人的时候嬉笑怒骂跟朋友没什么两样。 一堆篝火,五人分成两组各种吃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李承乾这边有酒,而席君买那边只有茶水。 毕竟现在还是当值的时候,一会儿还要陪着太子回宫,喝酒实在太不像话。 但尽管如此,席君买三人依旧吃的赞不绝口,直道跟着太子就是享福的,这才一个来月的功夫,人都吃胖了一圈。 另一边,李承乾吃了两块烤肉便吃不下去了。 没办法,眼大肚子小,把剩下的放到一边,看看还在细嚼慢咽的魏征,李承乾边擦嘴边问:“老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魏征见李承乾不吃了,自己也放下盘子:“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找老臣询问,殿下是否能卖些石炭给他们。老臣不知殿下以后有什么打算,也就没答应他们。” 李承乾点点头:“没答应就对了,石炭是好烧不假,但直接拿来烧太浪费了,我们要做到利益最大化。” 还要利益最大化? 魏征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犹豫了一下,咧嘴说道:“殿下,三文钱一斤的价格……不低了。” “三文一斤?疯了吧你!”李承乾差点被刚刚喝下去的水给呛到。 大唐一文钱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两块五左右,三文一斤岂不是相当于七块五一斤? 这哪里还是烧煤,分明就是在烧钱。 魏征显然是误会了李承乾的意思,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三文一斤不便宜了,最好的柴炭现在也就五文一斤。” 李承乾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这个定价太贵了么?老魏,做人要厚道,咱不能为了钱连自己人都坑吧,那些达官显贵们不差钱,卖给他们多贵都可以,可你卖这么贵,百姓怎么办? 我看你真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这段时间赚钱赚多了,拿几文钱不当钱了是吧,忘了当初困难的时候是怎么过的了?” “???” 魏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你说的要利益最大化么? 再说,三文的价格也不是我定的,那特么是你舅舅来找我,给我报出的价格好不好。 第九十九章 这就是个过度章节 有司农寺珠玉在前,长安城的傻子现在都知道石炭是好东西了,耐烧,温度高,最主要的是这东西价格便宜。 哪怕是需要专门的工具来防止炭毒,一年所花费的钱财与烧柴炭相比还是划算很多。 最主要的是,司农寺那些曾经被同僚看不起的‘泥腿子’们抖起来了,自从被太子接管之后,这帮混蛋的福利待遇那是噌噌往上涨,连长孙无忌都求之不得的石炭一发就是五千斤。 这才九月底,十月初,树叶还没落呢,一家家的就开始天天烧石炭,热的虚火上升满嘴燎泡,依旧乐此不疲。 “殿下,司农寺那边您看是不是让骆承祖收敛些?同僚们这段时间已经颇有怨言,都说殿下您处事不公。” “没这个必要,石炭矿本身就是司农寺的,有点福利待遇谁也说不得什么,他们要是嫉妒就让他们说去。” 手里有矿,心里不慌,李承乾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君子,还记着前些日子自己买矿山的时候,许多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骂傻子的仇呢。 岔开话题:“对了,过段时间我会再招些人手充实一下东宫的底层官吏,老魏,你先安排些人手准备一下,回头等人来齐了组织一个培训。” 魏征先是一怔,接着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殿下终于舍得招人了?” 这两个月来,老魏日子过的苦啊,比当初在瓦岗山的时候都要累,东宫的大事小情都需要他来处理,印书坊那边他还要管着,除此之后还要抽出时间来学习李承乾教给他的复式记帐法以及绘制数据图表,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孤压榨你劳动力似的,东宫的官吏以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人满为患了,我招人你也没地方安排。” “那现在……” “现在不一样,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孤打算让他们都滚蛋,本来就在朝中有自己的职位,还偏要在东宫混个兼职,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是的,东宫的官员大部分都是由朝中大臣所兼任,像什么左右春坊还有下属的各级衙门,甚至就连太子六率的主官也是由兵部尚书所兼任的,人浮于事就是东宫的现状。 如果李承乾什么都不打算做,只想着混吃等死,这样下去自然没什么问题,反正一年到头东宫也没几件大事发生。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李承乾检校司农寺不说,又弄了一座矿山回来,除此之外还有棉坊的生意也被提上了日程,更不要说还要负责编纂《大唐辞海》外加给李丽质那个小丫头的奶糖生意提供一些便利条件。 这边与魏征敲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席君买那边也基本上告一段落,把一片狼藉的现场收拾好了。 三个大老爷们儿把一整只羊吃的干干净净,那可是好几十斤肉,这三个家伙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左右无事,李承乾索性带着他们三个溜达着回了皇宫,趁着天还没黑,又晃悠着去了老头子的御书房。 再过几天新的邸报就要发出去了,东宫基层官员的位置还没空出来,这事儿得跟老头子好好沟通一下。 屁颠屁颠跑到老头子的书房外面,正打算跟守在外面的老太监打了个招呼,谁知一开口,书房里便传来老头子的声音:“给朕滚进来。” 欸?! 这是要闹哪样? 谁又惹到老头子了? 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陈沐,迎接李承乾的是一双茫然的眼睛。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进去好了。 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李承乾迈步走进御书房,身后大太监陈沐识趣的将御书房的门带上。 “父皇!” 李承乾想打招呼,刚开口迎接他的便是老头子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没出息的东西,既然绑了人,那就带回天策上将府,虎头蛇尾放在一边算怎么回事,苏家那丫头难道还不及一袋子香料?” “啊?” 李承乾当时就懵了。 老头子能知道西市发生的事情并不奇怪,毕竟是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在外面没有眼线。 但,带回天策上将府是什么鬼?那不成强抢民女了么?老头子这是咋想的! “父皇,我没想抢人,是席君买那个憨憨误会了我的意思。” 李承乾的解释苍白无力,伟大的皇帝陛下冷峻的神情并未因此而有所缓和:“你是朕的儿子,哪怕是做恶也应该有始有终,区区一个秘书丞的女儿就让你畏首畏尾,难道在你心里,朕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吗。” 老头子这是吃错药了么,三观怎么如此奇怪。 又或者,老头子这番话是另有所指? 真实年龄接近四十的李承乾自然不会简单的认为李老二是在鼓励自己,这里可是大唐的权力中心,不是山贼的聚义厅,怎么可能允许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发生。 李承乾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狐疑的问道:“父皇,是不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朕的事不用你管。” 虽然是在训斥,但却并未否认,李承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老头子肯定又在朝堂上被人给怼了,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失态。 要说大唐朝庭的官员一个个是真牛逼,连皇帝都是说怼就怼,放在前朝杨广那会儿,估计早就杀的血流成河了。 算了,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老头子既然已经开了金口,让自己放手去做,那就放手去折腾呗,反正出了事情有老头子给擦屁股。 “父皇,儿臣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要跟您商量件事情。”试探着转移话题,见老头子并未制止,李承乾方才继续说道:“东宫现在人浮于事,兼职的官员太多,许多事情都无人处理,您看能不能调开一些人手,将那些由监管的职位空出来,儿臣打算重新安排一些人手来填充。” 李世民把手一挥:“这种小事不必跟朕商量,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其它你自己看着办。” 第一零零章 盖暖房(上) 老头子的反应让李承乾心里多少有点没底:“父皇,您……没事儿吧?其实今天……。” “你不用解释,朕知道发生了什么。”李世民打断他的话,鹰隼般的眸子里带着丝丝怒火:“这帮老不死的实在太不像话了,仗着有点身份便开始目中无人,把朕的仁慈当成软弱可欺,简直不当人子。” 语无伦次,文不对题。 李承乾愈发好奇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咋就把老头子给气成这样。 踱步来到老李的身边,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站在到窗前,李承乾侧过头:“父皇是不是今天在朝堂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若是可以,能否告诉儿臣?” “你真想知道?” “嗯。”李承乾当然想知道,就算颉利大举南下都没让老头子生这么大的气。 “罢了,你出去问陈沐吧,朕有些乏了。”李世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李承乾,当老子的跟儿子诉苦,他还丢不起那个人。 眼瞅着老头子不想多说,李承乾只好带着满腹疑问退出御书房,出门之后立刻将大太监陈沐拉到一边:“老陈,早上到底出什么事了,跟我讲讲。” “这个……”陈沐犹豫着,顺便偷眼打量站在窗口的皇帝陛下,见李老二并没有说什么,这才小心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早朝上有人弹劾陛下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还有人建议刀剑入库,马放南山。” “什么?”李承乾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眉毛几乎拧成一团:“这些人的脑子被狗吃了吗?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作死。” “谁说不是呢!”陈沐幽幽叹道:“可眼下许多人都觉得突厥已经退兵,大唐边境再无兵患……。” “扯特么蛋,突厥一日不除,边患就一日不可能彻底消失。再说,就算没有突厥,也还有高句丽和吐谷浑对大唐虎视眈眈。” 李承乾现在倒是有点明白老头子是啥意思了。 就是想让他来当一个搅局者,跳出来吸引火力,把那些无所事事的家伙目光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不得不说,老头子还真是有点高看自己了。 他李老二都搞不定的事情,自己一个小年轻小胳膊小腿的肯定也不行啊。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从陈沐口中套出早朝上发生的事情,李承乾一个头两个大,稀里糊涂的回到西池院,坐到池塘边上开始发呆,脑子里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何帮老头子吸引‘火力’仅仅是一方面,如何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 强抢民女,欺行霸市? 这个办法虽然够直接,但造成的影响也会十分巨大,好歹自己也是太子,可不敢把名声给毁了。 而且,老头子也是无聊,你说你想要卧薪尝胆悄悄准备也就是了,弄好几百人在明德殿外天天操练是什么鬼?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渭水之盟? 李承乾纠结了一个晚上,想事情想的脑壳疼。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与他一样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白天的那个家伙到底是谁家的? 难道真是附近的山贼? 苏忆坐在窗前,望着半空中的一轮弯月脑子里乱糟糟全都是李承乾的影子。 那个该死的混蛋,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难道本姑娘的绝世容颜就这么难以入眼? 被长安无数贵公子所追捧的苏忆有着自己的骄傲,哪怕看不上那些狂蜂浪蝶,哪怕是觉得那些追捧自己的纨绔子弟十分幼稚可笑,却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女孩子嘛,谁不喜欢被人追呢。 但李承乾今天却把她的这份骄傲狠狠的踩在了脚下,在她与香料之间,竟然选择了香料而不是她。 这让苏忆的信心倍受打击。 该死的混蛋,以后别让本姑娘再遇到你,否则,否则本姑娘一定要你好看。 …… 眨眼间,数日过去,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罪魁祸首,除了陈家的人还在锲而不舍的查找真凶,在西市发生的事情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 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为了生计而奔波,哪有时间一直关注这些破事儿。 长安城东门外,李承乾带着席君买三人组站在告示牌前,身边站着魏征和骆承祖,几人看着告示牌上挂着的通缉令,颇有些无言以对。 “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也太丑了吧?”李承乾指着上面自己的画像,忍不住吐槽:“这个到底是谁画的,把人找出来,孤要好好跟他结交一番。” “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还是算了吧,正事要紧。”魏征看着告示牌上脸上带着几颗麻子的李承乾画像,同样是哭笑不得。 亏他之前过来的时候还担心李承乾会不会被人认出来,现在看来,自己明显是想多了,京兆府发布的通缉令无论是画像还是描述,都跟这位太子爷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 怪不得通缉令贴出去一大堆,真正抓到的犯人却没几个,如果各处府州的画师都这水平,能抓到才有鬼了。 好在李承乾带着他们过来看通缉令也是一时兴起,看过之后也就随便吐槽几句也就放弃了,几个重新回到马车上,继续向着城外的某处驶去。 其实这次他们原本是不必出来的,奈何李老二一直在不断暗示李承乾,要加快速度,把朝庭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没办法,李承乾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带上司家寺卿骆承祖,大包大揽的告诉他,老子有办法让所有人在冬天吃上新鲜的绿菜。 吹牛逼呢?! 骆承祖打理司农寺数十年,从隋朝干到了唐朝,就没听过在北方能够冬天吃上绿菜,这已经不是扯蛋不扯蛋的问题,而是根本不可能。 但,谁让李承乾嘴大呢,人家是太子,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反正也不用自己新自干活,跟着跑一趟就跑一趟吧。 第一零一章 盖暖房(下) 反季节蔬菜在后世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每到冬季一座座蔬菜大棚就会拔地而起。 好一些的会用钢结构作为支撑,然后蒙上一层塑料布,再盖上一层草帘。差一些的直接在北面修一面墙,南面用竹子作为支撑,同样蒙上一层塑料布,盖上草帘。 如果大棚是南北走向,这两种方式其实效果都差不多。 而李承乾要建的其实就是第二种,没有塑料就直接用窗纸来代替,大不了中间再多搭一层用来支撑草帘的龙骨,还是不行的话就直接把靠北侧的墙修成火墙。 骆承祖在司农寺干了几十年,从一个小小的主薄做到寺卿,压根就没听说过有谁冬天种菜的,上了马车之后,忧心忡忡的问道:“殿下,您说这个事情能成么?万一,老臣是说,万一失败了,朝中不知多少人会落井下石,到时候只怕殿下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李承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成与不成要试过才知道,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看法就固步自封,止步不前,不管结果怎么样,试试总是没错的。” 李承乾坚信,只要温度合适,反季节蔬菜一定能够种植成功,哪怕失败,最多也就是影响一些产量,不可能什么都种不出来。 但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骆承祖的心里就越是没底,眼下已经是初冬时节,除了几种长青植物,大部分的植被都已经枯萎,只要脑子没有问题,谁会在这个时候种植蔬菜。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还差几年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结果遇到这么一位爱折腾的主儿,也不知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想要跟李承乾再继续探讨一下,看看是否能够劝他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李承乾已经转头跟魏征聊了起来。 “老魏,你帮孤分析一下,老头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趁着还有一段距离才能赶到目的地,李承乾拉着魏征把前几天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城里套路深,皇宫里面的套路更深,李承乾上辈子只是个小人物,凭借后世先进的文化知识和对历史的了解应付一些小场面倒是问题不大,一旦涉及到阴谋诡计之类的算计,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好在有魏征这个太子洗马在,老家伙几乎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其实陛下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让殿下放手去做,万事有陛下给您兜底。” 似乎怕李承乾理解不了,魏征顿了顿:“按照正常情况,殿下您现在应该在弘文官进学,就算接触朝政,最多也就是参与旁听。 但,自从殿下接掌司农寺,在彬州购置款土地,开发矿山之后,事情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世人看来,您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正式以太子的身份登场,以后您将面对的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谏言,司农寺,东宫,彬州矿山,这些都是您将要背负的责任,您需要为他们来遮风挡雨。 从现在开始,您的每一个动作都将被无数人关注,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陛下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提点殿下放手施为,只要不做的太过份,一切有陛下为您撑腰。”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魏征的分析是他在前从未想过的,从某种角度来说,穿越之后他只想过几年舒服日子,然后借着太子的身份拉拢一批人,借着老头子的余威登上皇位,安安稳稳做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皇帝。 什么争霸天下,逐鹿群雄,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但事情的变化似乎并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一心想要过几天舒服日子的他就好像哥伦比亚丛林中煽动翅膀的蝴蝶,莫名其妙就成了众矢之的,逼着他不想继续往前走都不行。 “算了,这些事情回头再说吧,该来的想躲也躲不掉。”摇摇头,李承乾暂时将些许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到脑后。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外面是一片繁忙的工地,数不清的太子六率士兵在工地上穿梭。 这里是六率的屯田之所,也是六率驻扎的营地。 大唐继承了前隋的府兵制,士兵不仅仅要训练,还要负责屯田,说白了就是自给自足,没办法,谁让这个时期的粮食产量特别的低呢。 而六率目前所屯的这块地,眼下已经完成了收割,李承乾索性便将这块地直接划为司农寺的试验田,又调来大批士兵,负责暖房的建设。 人多力量大,这才三两天的功夫,暖房北侧的墙已经建好了,正在施工的是南侧的竹节支撑架。 每隔两尺,三丈长的竹片一头插进地里,另一头搭到墙头上面,密密匝匝插了好大一排,中间再用竹节连接固定,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能弄起好大一片。 李承乾等人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伙在搭架子,其中一人扶着两排架子,一个劲的喊:“勒,勒,勒……。” 每喊一声,另有几人便站在远处拉着绳子用力向后,一下,两下,原本歪歪斜斜的架子开始变的规整。 但,不知为何,扶着架子那人依旧不断的喊:“勒,勒……” 远处几人继续用力,绳子被绷得笔直。 然后……。 扶着架子的家伙脸色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大,终于暴出一句:“勒,勒,勒手了!” “噗……” 李承乾一个趔趄,这几个逗逼是来搞笑的吗?! 魏征看着那几个家伙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好在那个被夹了手的倒霉蛋皮糙肉厚,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远处那几人松些力气,他便轻松的得以脱身,将被夹住的手指拿了出来。 李承乾好气又好笑的走过去,看着那家伙的手问道:“怎么样,手没事吧?” 刘仁实甩了甩手,瞥了李承乾一眼:“没啥,就是夹了一下,小事情。对了,你是哪个?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第一零二章 高明是我的字 今日的李承乾依旧是一身月白色长衫,见对方不认识自己,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我叫李高明,你呢,你叫什么,我刚刚看到他们都听你的指挥,在六率里面,你的职位应该不低吧?” 李高明这个名字尽管让刘仁实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某位皇亲国戚没事跑出来瞎转悠,大喇喇一拍胸口:“我叫刘仁实,家父刘弘基,暂在左卫率做一名小小的都尉。” 在魏征的帮助下解开了心中疑惑,李承乾的心情不错,笑着赞道:“厉害啊!都尉可不是谁都能当上的,刘兄身居高位还能够身先士卒,与下手军士打成一片,倒是让人好生佩服。” “哪里哪里,一个区区从五品下的都尉算什么身居高位,差的远了。” 刘仁实尽管嘴上如此说,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在长安这破地方,都尉的确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但与同龄人相比,却整整高了一级,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像长孙冲、秦怀玉、李震之流,眼下还都在正六品上的校尉上混着呢。 当然,也有比他混的好的,比如程处默。 这货前段时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弄了个检校将作少监的职位,一天到晚挂着个银鱼袋满长安城的乱窜,着实让人看不过眼。 年轻人的友谊远比成年人发展的迅速,三两句话的功夫,刘仁实已经与李承乾成了‘知交’好友,站在马上就要完工的暖房前勾肩搭背的说道:“哎,对了,兄弟你什么来头?” 李承乾很是无语,在自报家门的情况下,长安城竟然还有人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刘弘基这老货是怎么教育儿子的。 “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此番过来不过是想要见识见识暧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罢了。” 刘仁实闻言有些不屑一顾,撇撇嘴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搭了个窝棚罢了,太子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发什么疯,竟然还想在冬天种菜。你说,这不是扯蛋么,要是盖个窝棚就能种出菜来,我老刘倒立围着长安城爬上三圈。” “话不能这么说吧,万一能成呢?” “根本就没有万一,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你别看长安城里那些老家伙一个两个都不吱声,其实他们都在那等着看笑话呢。” 刘仁实说着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兄弟你既然跟太子有关系,最好能回去劝劝他,别一天到晚的瞎折腾,有那钱丢进护城河里还能听个响呢,何必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怎么说呢,刘仁实这这家伙虽然看着有些不着四六,但却没什么坏心眼儿,大大咧咧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他老子的风范。 这样的性格你不能说它不好,至少在李承乾的眼中,这家伙傻的有些可爱。 就现在这个情况,但凡来个聪明点的,哪怕不认识李承乾,也能从魏征和骆承祖的态度出看出个眉眼高低。 毕竟这两个可都是四品上的高官,尤其是骆承祖,从三品的官服还在身上套着呢。 奈何,刘仁实偏偏对其视而不见,只是拉着李承乾在那边吹牛逼,若不是有司农寺的官员过来,这家伙险些拉着李承乾磕头拜把子。 “寺卿大人。” “唔,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整个试验区五千顷官田已经划分完毕,但是想要明年早春开始耕作,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年把地先翻一遍才行。” 来人是司农寺负责田亩丈量的官员,满身的泥土就像是在地里刚刚打过滚,几乎分辨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骆承祖微微点头:“做的不错,你先去休息,待我跟殿下商量一下,再决定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安排。” “诺!”那官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自从李承乾接手司农寺以来,原本六率所负责的屯田区域直接扩大了两倍,给司农寺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不说,就连六率的人也是满腹牢骚。 地太多了,靠人力根本耕不完。 太子六率虽然说是每一卫率统领三到五府人马,可那是帐面上的总人数,真正上番轮职的人手加起来其实也就一万来人。 一万来人,五千顷土地,平均下来每人需要耕作五十亩田地,在不依靠机械化的前提下,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李承乾呢,面对如此巨大的试验田不仅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反而又鼓捣出了一个什么反季节蔬菜计划。 人们能够理解李承乾在接手司农寺以后想要尽快做出成绩的想法,却不能接受这种好高骛远的做法。 就像刘仁实刚刚说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李承乾的笑话,不管是反季节蔬菜计划,还是数千顷的试验田,在众人看来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打发走下属的官员,骆承祖来到与刘仁实相谈甚欢的李承乾身侧:“殿下,五千顷粮田已经划分好了,如果按照您的意思,将这些粮田全部改成水田,明年开春之前必须先深翻一遍。” 刘仁实:“……” 叫谁呢这是? 难道是这白衣小子? 看看骆承祖,又看看李承乾,刘仁实呆呆问道:“老弟,你,你不是叫李高明么?” “对,不过,高明是我的字。”李承乾笑着拍拍刘仁实的肩膀:“你的话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 “???”刘仁实满头雾水,看着转身离开的李承乾。 骆承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离开之前低声叹道:“太子,字高明。” w·c。 刘仁实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怪不得李高明这名字如此熟悉,太子李承乾的字可不就是高明么。 完犊子了,刚刚自己可是说了一堆太子的坏话,这要是传到自家老爹耳朵里,腿打折估计都是轻的,严重一点下半辈子就准备在床上过吧。 越想越觉得不对,趁着李承乾还没有走远,刘仁实大步追了上去:“高明贤弟,呃,不是,太子殿下,等等我啊,我错了,刚刚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李承乾回过头:“可是我当真了啊!” 刘仁实:“……” 第一零三章 牛怎么可以不穿鼻子 “高明,我刚刚真的是在开玩笑,你可千万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刘仁实辍在李承乾的身后,哭丧着脸一个劲的道歉,生怕这位小爷一个不开心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老子。 刘弘基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要是知道他说了什么,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李承乾不胜其烦,停下脚步,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刘仁实:“老刘,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呢,男子汉大丈夫要坚持本心,只要是自己认定的路,哪怕是错的,也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刘仁实五尺高的汉子,委屈的像是刚嫁人的小媳妇,翻着大眼珠子:“你说的倒是容易,问题是我真会被我爹打死的。”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如果再有下次……” “你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从今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杀人不过头点地,李承乾从来就不是记仇的人,更何况刘仁实已经低头,再继续下去只能显得他这个太子小肚鸡肠。 这次需要搭建的暖房一共有十间,每间大概占地五亩左右,分别种植菠薐菜、黄瓜、虹豆、茄子之类,没什么特殊的品种,主要是很多东西大唐没有。 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里,到处都弥漫着劳动的气息,前来上番值宿的六率士兵基本也都是些农家汉子,干活都是一把好手,知道告诉他们要弄什么,剩下的事情基本上就不用再操心了。 在几间还没有建好的暖房中间巡视一圈,李承乾一伙不知不觉来到已经收割完的麦田边,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田地就像是排好方阵的士兵,一直蔓延到很远的地。 “这里应该就是以后的试验田吧?”李承乾站在田埂上,看着不远处有许多人拉着牛在田野里来来回回的走,好奇的问道:“那些人在做什么?” “翻地,每年秋天把地翻一下,到了冬天地下的虫卵就会被杀死。”骆承祖几十年司农寺卿到底不是白干的,理论基础很扎实,三言两语便解释清了为什么要在秋天翻地。 李承乾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指了指那边:“过去看看。” “诺!”尽管骆承祖并不认为李承乾能看出什么门道,但既然来都来了,看看也无所谓,甚至他还想着要不要让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殿下也体验一番劳作之苦。 别看这段时间司农寺在李承乾的带领下得了不少的好处,但不管是石炭还是肥皂,其实都跟司农寺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既然想要折腾,骆承祖倒也乐见其成。 而如今划出来的这五千顷良田则不然,且不说旱田改水田有多麻烦,就说翻地吧,每人五十亩良田看似不多,可实际上就算有耕牛负责拉犁,一天最多也就能翻个三五亩,五千顷良田,要想在土地上冻之前全都翻一遍,至少要三、四千头牛。 所以说,李承乾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长安城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看司农寺的笑话呢。 不知不觉间,众人来到田地边上,目之所及之处,田间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有的负责牵牛,有的负责扶犁。 看着眼前一片繁忙的景像,骆承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虽说划出五千顷良田做为试验田并不现实,但劳作便有收获,只要勤耕不辍,迟早都有收获的一天。 扭头看了一眼双眉微皱的李承乾,骆承祖笑着问道:“殿下,要不要亲自试试?” 李承乾像是没听到一样,定定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家伙咬牙切齿的跟牛较劲,而那牛则是不断摇头,脚下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两只牛眼只是盯着田边的杂草。 没办法,负责牵牛的家伙最终还是没有倔过那头牛,松了绳子,任由那牛跑吃草去了。 无独有偶,这边的牛跑去吃草了,边外一边也同样出了状况,不知是拉犁的牛走的太快还是扶犁的人疏忽,被牛拖在后面的犁整个翻了过来,连带着扶犁的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仅在田边站了片刻的功夫,李承乾就看到千奇百怪的事故层出不穷,唯一没出任何问题的一组人在这头走到那头之后,还要把犁从地里拔出来,抬到另一个方向再插回去。 你怕不是在逗我,这也叫翻地? 真尼玛长见识了。 李承乾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转头对面带微笑的骆承祖问道:“骆大人,咱们大唐一直就是这么耕作的?” “当然!”尽管李承乾对耕作现场一千个不满意,但在骆承祖看来,今天的耕作效率其实已经很高了,如果能保持这样的进度,在上冻之前将五千顷地翻一遍未必没有可能。 但……。 “你们那牛都穿鼻子的?” “什么?” 骆承祖愣了一下:“什么穿鼻子?” 李承乾白眼乱翻,没好气的说道:“穿牛鼻子你都不知道吗?就是,就是弄一根烧红的铁钎,在牛鼻子上穿一个孔,然后拴上环。” 骆承祖咧了咧嘴:“殿下您开什么玩笑,这牛可金贵着呢,平时就连抽一鞭子都要心疼半天,谁敢拿铁钎去捅。” 好吧,看来大唐还真没有穿牛鼻子的做法,怪不得翻个地效率如此之低。 懒得去跟骆承祖计较,转身把跟过来的刘仁实招了招手:“老刘,给你一个机会,照我说的方法,那些牛的鼻子全都穿上孔,做的好了,刚刚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做的不好,你就准备回家躺三个月吧。” “啊?!” 刘仁实当时就懵了。 “不是,高明,咱不是说好既往不咎了吗?” “我反悔了行不行?” 好吧,你嘴大,你说了算。 刘仁实撇撇嘴,对着正在田里忙碌的六率士兵打了个唿哨,很快便将人聚集了起来,然后与带队的将官略一沟通,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另一边,骆承祖眼瞅着一头头牛被牵走,急的直跳脚,拉着李承乾苦苦哀求:“殿下,殿下您不能这样做啊,这些牛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调教出来的,没了这些牛,以后还拿什么来耕作。不行,这绝对不行,老臣绝不允许您如此做,您要是再一意孤行,老臣,老臣就去陛下面前弹劾你。” 第一零四章 登徒子,你给我站住!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李承乾自认这段时间已经把脾气控制的很好了,除了在西市那次表现的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暴躁,其他时候都能做到与人为善,笑脸迎人。 毕竟自己是准备当皇帝的人,不能搞得仇敌满天下,三五好友总是要有的。 只可惜,总是有人拿豆包不当干粮,既然如此,那老子又何必给你们留面子。 “席君买,给骆大人让条路出来。”李承乾脸面一沉,盯着骆承祖冷声说道:“骆大人是要去宫里弹劾孤吗,请自便!” “啊,不是。”骆承祖没想到李承乾说翻脸就翻脸,尴尬的站在原地,好几十岁的人了,却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殿下,老臣不是那个意思,老臣,老臣只是……” 魏征怜悯的看了一眼骆承祖,按说这老家伙怎么样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但谁让大家都在李承乾的手底下混饭吃呢,该讲的情面还是要讲的。 “殿下,骆寺卿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一次吧。” “是啊是啊!臣也是关心则乱,并没有坑害殿下的意思。”骆承祖感激的看了魏征一眼,同时暗骂自己几十岁的人了,竟然如此不淡定。 弹劾太子,太子是那么好弹劾的么? 且不说这些牛的死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有关系又能怎么样,皇帝还能因为牛的事情把李承乾给废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帝真的因此把太子给臭骂一顿调离司农寺又能如何,人家毕竟是亲父子,离开司农寺也不愁没有地方待。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司农寺还能不能有今天这样的待遇就不好说了。 见骆老头低头了,李承乾冷哼一声,敲打他道:“骆大人,孤做事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在边上指手画脚,如果你无法接受,大可调离司农寺,三省六部想去哪去哪,孤绝不阻拦。但如果你想给孤使绊子,破坏孤的计划,那就不要怪孤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如果能调到其它地方,骆承祖早就调走了,之所以在司农寺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几十年,还不是因为除了这个他什么都不会干。 “不会的,殿下放心,臣以后必定以殿下马首是瞻。” 看着骆承祖前倨后恭的样子,李承乾多少有些膈应,暗下决心回去以后定要找个机会把他调走。 这样的人守成有余,但进取不足,司农寺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会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骆承祖并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 “哞……” 一阵惨烈的牛叫声突然隔空传来,引吸了众人的注意。 说实话,李承乾上辈子也只是在电视里看过耕田的牛全都带着鼻环,并不知道实际上应该如何操作,用烧红的铁钎去烫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消毒技术,除了用火烫,他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 来到临时搭起来的牛棚附近,分开围在一起看热闹的六率士兵,第一眼便看到操着烧红铁钎的刘仁实正举着手里的家伙,满脸兴奋的去捅第二头牛的鼻子。 瞅他那意思,似乎巴不得把牛直接给捅死。 “哞……” 又一声牛鸣,阵阵焦臭的味道中,被绑到架子上的牛身体在不断的颤抖,显然是疼的不轻。 再看刘仁实,拿着铁钎的手迅速收回,熟练的好像练过千百回一样。 李承乾在‘屠杀’现场看了一圈,来到刘仁实身边:“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呶,刚刚那头已经牵那边去了。”刘仁实歪了歪嘴,李承乾立刻看到在不远的地方还围着另外一伙人,透过人墙隐约能看到一头牛正趴在地上。 “我说高明,咱们这么搞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 “呃……,万一,我是说万一牛死了怎么办?” “死了算我的,但如果没死,你这功劳可就大了。”李承乾拿手拍了拍近在咫尺的巨大牛头,又看看已经明显肿起来的牛鼻子,给刘仁实解释道:“牛的鼻子是牛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在这里穿上鼻环之后,即便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也能轻松将其牵走。” 刘仁实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你还是别跟我解释这些了,反正我也听不懂。” 好吧,这就是典型的对牛弹琴。 李承乾很是无语,嘱咐他继续把剩下的工作做完,便带着魏征等人往回走。 给牛鼻子穿孔仅仅是第一步,为了防止感染,接下来还需要弄些消毒用的东西,毕竟李承乾的目的是想要方便驱使牛来耕田,不是想要吃牛肉,万一这些牛都因此而感染了,最终死于非命,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那个犁,刚刚李承乾亲自检查过耕田用的犁,发现与记忆中的大不相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大唐用的犁都是直辕犁,而他记忆中的都是曲辕犁。 也就是说,回去之后还要抓紧时间把曲辕犁弄出来,否则就算给牛穿了鼻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与魏征一同坐上回城的马,交待赶车的席君买直接去西市,李承乾便闭上眼睛回忆蒸馏过程以及如何在大唐利用现有的技术将其复原出来。 魏征则是呆呆看着窗外出神,李承乾的摊子现在是越弄越大,五千顷良田、反季节蔬菜,且不说能不能这一切能不能成功,至少眼下看来,长安城的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笑话是毋庸置疑的。 回首往事,李密也好,李建成也罢,哪怕是当年争霸天下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累过。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西市一家卖酒糟的铺子前停了下来,李承乾向外面看了看,撩起长衫的下摆跳下马车,魏征也同时跟了下来。 就在李承乾准备迈步进入店里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分突兀的从身后响起:“登徒子,你给我站住!” 第一零五章 苏忆 苏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西市再一次遇到李承乾。 那熟悉的背影让她不禁想到了那天恼人的一幕,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一声登徒子脱口而出。 莫名其妙被人叫成登徒子,李承乾不禁眉头微皱,盯着拦在面前的苏忆,冷声问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在古代,这个称呼的性质跟后世的流氓性质差不多,想他这一世从苏醒的那天开始便洁身自好,突然在大街上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不爽那是肯定的。 苏忆气极了,这该死的混蛋竟然问自己是谁,还装出一副无辜的路人嘴脸,简直无耻之尤。 “登徒子,你别以为装傻就可以蒙混过关,本姑娘不吃这一套,再装糊涂信不信本姑娘立刻报官抓你。” 李承乾这张嘴也不是吃干饭的,论斗嘴他还没输过谁:“这位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登徒子,不知道我怎么着你了,是看过你身子还是吃过你豆腐。” 苏忆被说的面红耳赤,用力一跺脚:“你,你无耻!” 不得不说,李承乾是真把苏忆给忘了,那天发生在西市的冲突一来太过短暂,二来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部被孜然所吸引,根本就没有女人的概念。 反倒是跟在他身边的魏征认出了苏忆,干咳一声,插言说道:“咳,小忆啊,还认识魏伯伯么?” “??” 魏伯伯是哪个? 苏忆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站在李承乾身边的魏征,双眼一亮:“魏伯伯,您怎么在这里?难道这登徒子是您家的晚辈?” 一口一个登徒子让魏征也有些尴尬,在他看来李承乾虽然有些时候做事霸道了些,但在女色方面还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天策上将府八百宫女漂亮的不是没有,也没见他对哪个有别样的心思。 可苏忆这小丫头同样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傲气了些,却也不是随意冤枉人的性格。 “小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殿……呃,这位李公子向来洁身自好,魏伯伯敢替他担保,他绝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 苏忆见到魏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跑到他身边,盯着李承乾道:“才不是误会,就是他,上次在西市的时候要将我绑走,如果不是当时在场的人多,只怕魏伯伯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呃……”苏忆在西市差点被人绑走的事情魏征倒是听过,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罪魁祸首会是李承乾,闻听小丫头这么一说,顿时张口结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承乾闻言也是一愣,这才想起苏忆好像真的看上去有些眼熟,只不过,那天自己只是让席君买把这丫头绑起来,从未想过要把她绑回府上。 “怎么样,没想到会被本姑娘认出来吧!”苏忆见李承乾不开口,只当他是心虚,拉着魏征的衣袖,皱着鼻子道:“魏伯伯,您可一定要给侄女做主啊,千万不能放过这个登徒子。” “呃,这个……”魏征不由一阵牙疼,这破事儿他是真不想管,而且他也管不了,吱唔了半天硬着头皮岔开话题道:“嗯……,小忆啊,你父亲最近还好吧?” “好着呢,前些日子升了秘书丞,整天都有忙不完的公务,就连回家很难好好休息。” 苏忆的父亲苏亶与魏征关系不错,两家可以说是世交,只不过自从老魏接任太子洗马以来事务繁忙,两家也就一直没怎么联系过。 这次他特地点明苏忆的家世,目的就是想要提醒李承乾,苏忆这小丫头来历并不简单,如果前几天真得罪过她,最好赶紧安抚一下,否则他爹随时都有可能去皇帝那边告状。 岂不知,李老二早就已经知道了那天在西市发生的事情,李承乾也早就跟老头子解释清楚了那天的情况,老魏所担心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见这一老一少聊的起劲,李承乾索性直接走进卖酒糟的铺子,与老板攀谈起来,最终花了大概十多贯买了数百斤的酒糟。 将这一幕看在苏忆的眼中,愈发确定李承乾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几个糟钱,就在外面为所欲为。 偏巧此时魏征还在有意无意的替李承乾解释,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少有替两人牵线搭桥的味道。 一个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是长安第一美女,家族背景也足够深厚,两人站在一起倒颇有些金童玉女的意思。 只是,苏忆明显有着自己的想法,瞥了一眼李承乾,摇头说道:“魏伯伯,侄女已经有心上人了,伯伯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 “哦?有心上人了?”魏征有些意外,诧异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幸运,竟然能让侄女青眼有加?” 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苏忆的脑海之中,面容模糊不清,但却气度非常,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想着想着,苏忆的俏脸泛起丝丝红润:“伯伯还是不要再问了,总之,侄女的心上人不仅背景深不可测,才华亦是世间罕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便一句话就能左右无数人的生死。” “???” 魏征一脸懵逼,大唐还有这样的人物? 正在与老板商量着日后供货事宜的李承乾:“……” 这丫头难道是看上我家老头子了? 大唐能做到这一点的,好像除了李老二就没有别人了吧? 好家伙,你特么想要给我当妈啊! 这绝逼不能忍呐。 李承乾冷笑一声:“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世间罕有的才华,本公子活了这么大,除了皇帝陛下,还没听说过大唐有这样的人物。” 苏忆对李承乾就没那么客气了,虽然她已经在魏征的劝说下放弃了把某无良太子送官法办的念头,但该怼还是照怼不误:“那是你少见多怪,《月下独酌》听过没有,《劝学》听过没有?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估计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我跟你说这些做甚。” 李承乾:“……” 第一零六章 闲着也是闲着,逗她玩玩儿! “嗯,那你要这么说的说,你那个‘心上人’还真是才华横溢,世所罕见的人物。” 夸自己嘛,李承乾自然是不吝言辞,虽然在他看来苏忆长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可好歹也是自己粉丝不是,没听人家连‘心上人’都说出来了,再怎么也得给点面子。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听过这两首诗。” 谁家少年不多情,哪家少女不怀春,苏忆正是想喜胡思乱想,憧憬美好未来的年纪。 前些日子听过李承乾那两首诗之后,心里便有了一个风度翩翩而又带着些许忧郁的谦谦君子形象,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时会幻想些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场景。 有诗人身份加成的太子,绝对是理想中的未来伴侣,比面前这个粗鄙不堪的家伙强了不知多少倍。 魏征站在那里尴尬癌都快要犯了,为了老友之女的面子,原本想要给她介绍李承乾身份的念头被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算了,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好了。 李承乾咧了咧嘴,他突然想起秘书丞苏亶是谁了,那特么很可能是他未来的老丈人,而面前这个恋爱脑的小丫头很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就比较有意思了! 原本苏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但现在嘛……似乎有点关系了,摆摆手,李承乾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态:“我懒得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没事儿赶紧走,别在这里耽搁本公子时间。” “你不能走!”苏忆突然开张手臂拦住李承乾的去路,同时苏家的几个护卫也跟了上来,簇拥在她的身后,随时护卫她的安全。 李承乾不着痕迹的对着准备上来的席君买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上来,有魏征在边上站着呢,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老魏肯定会定提前制止。 “没完没了了是吧!别忘了,上次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不是你自己跳出来拦在路上,本公子都懒得搭理你。” 一旦冷下脸,苏忆对李承乾还是很怵的慌的,再看到蠢蠢欲动的席君买等人,小丫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魏伯伯跟我爹关系很好的,你敢动我,魏伯伯不会饶过你的。” 敢情这小丫头一直把自己当成魏征的晚辈? 李承乾心中好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话问的新鲜,明明是你拦在本公子面前,现在却要问我想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做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非你还要强抢本公子回去给你当相公不成?” “登徒子,你,你胡说什么!”苏忆脸上霎时飘起两朵红霞,狠狠一跺脚。 “那你拦住本公子要做什么?” “冬至那天芙蓉园有一场诗会,你,敢来吗?!” 苏忆眼睛红红的,瞪着李承乾,脑子里除了给他一个教训之外,什么念头都没有,等着吧,到时候长安各家公子基本都会到场,本姑娘就不信到时候你还敢这么嚣张。 眼瞅着苏忆都快要哭了,李承乾索性见好就收,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一个多月呢。” “你不敢?” “激将法对我没用。”李承乾边说边向外走,与苏忆错身而过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露齿一笑:“不过,要是那天你的‘心上人’会去的话,本公子倒是想过去见识见识大唐太子的风采。” “啊?!” 看着带人离开了的李承乾,苏忆有些傻眼。 所谓‘心上人’不过是她心中不忿某人,话赶话赶到那儿的结果,真说起来她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心上人’之说更是无从谈起,最多就是有点好奇罢了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她真把太子当成自己理想中的未婚夫婿,人家太子也不认识她啊。 这可怎么办,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那么冲动,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解释不清了。 好在魏征还在,苏忆眼珠一转,把主意打到了老魏的头上:“魏伯伯……” 魏征被这一声伯伯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下,抬手拦住苏忆:“停,你这丫头又想做什么,伯伯就是个太子洗马,无权无势的,什么都帮不了你。” 苏忆嗔道:“什么嘛,人家,人家就是想让伯伯回去帮我问问,太子冬至的时候是否有时间。” 把太子找来镇场子,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补救办法了,刚刚那家伙虽然嚣张,但看上去并不傻,应该不会冒冒失失跑去问太子与自己的关系如何。 而且,她也可以借此机会见见太子,能写出《月下独酌》样的的诗,他应该很孤独吧,也不知道他当时写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小女孩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对未来也没有一个良好的规划,一入宫门深似海对苏忆来说仅仅是一个成语。 就好像粒粒皆辛苦一样,知道归知道,但没种过地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辛苦到底是什么样的。 魏征心中苦笑,一边感慨年轻人就是会儿玩,一边一本正经的回答:“丫头,伯伯没办法跟你保证什么,只能回去帮你问一句。” 苏忆不疑有它,开心的点点头:“嗯,这就已经很好啦,谢谢伯伯。嗯,那侄女就先走啦,伯伯再见。” 唉,可怜的丫头,被人骗的好惨。 不过,苏亶这个家伙倒是好运气啊,从太子的态度来看,说不准这老小子还真能混个皇亲国戚当当。 老奸巨猾的魏征可是精明的很,在东宫混了这么长时间,不说对李承乾的性格了如指掌,至少也摸透了七八分。 如果李承乾真的对苏忆没有一点感觉,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亮明身份,那她彻底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另一边,与魏征分开之后,苏忆脸已经红的像是秋天熟透的苹果,既担心魏老头儿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自己父亲,又担心自己父亲知道自己的想法之后会生气。 要知道,老苏同志可是一直不想让她嫁到宫里去,有事没事就在她耳朵边上念叨一入宫门深似海什么的,说的好像嫁给其他人就不用担心争风吃醋这样的事情一样。 第一零七章 摊子铺的有点大了 加快脚步,追上离开的李承乾,魏征笑着问道:“殿下,东西买完了,咱们回去么?” “再看看吧。” 李承乾想了想,老实说,在外面逛了大半天,他也有点累了,可要说回去……。 “老魏,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魏征愣了片刻:“殿下,这是何意?” “以前我总觉得接手司农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看来,千头万绪根本无从搞起。” 叹了口气,李承乾在路边随意找了家馆子,进去要了几个小菜外加一坛葡萄酿,自己与魏征一桌,席君买三人一桌,坐下之后把刚刚倒好的酒一口抽干。 “殿下可是觉得烦了?”魏征看他的样子心中好笑,这年头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做的,司农寺如此,东宫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这位小爷平时不怎么管东宫的事情,不知道罢了。 “倒也不能说烦,只是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麻烦,你说,孤堂堂太子,天天在院子里晒晒太子不好么,何苦受这个累。” 李承乾以前是很少喝酒的,但今天却一杯一杯喝个没完。 好在喝的是葡萄酿,这酒的度数本就不高,喝起来虽然酸涩,但在放些糖在里面味道酸酸甜甜倒也不错,就当是喝饮料了。 连着喝了好几杯,就要魏征琢磨着要不要制止的时候,李承乾主动停了下来,转着手里的杯子道:“给牛鼻子穿环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弄些酒精来给伤口消毒,否则凭现在的医疗条件,那些牛一头都活不下来。 除此之外,今天在现场看到的那些犁也需要进行修改,直辕犁的设计太过理想化,根本不符合工程力学,想要短时间内将五千顷良田全都翻一遍,这犁必须重新设计。 还有就是筒车,你先别问筒车是什么,总之筒车的建设也必须提上日程,要不然五千顷旱田改水田单靠人力根本不可能实现。 有了筒车就要重新修改灌溉排水设施,这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难度,多挖些沟渠就好,有一个季度的时间做准备,再怎么样也够了。 哦对,石炭,我们手里的石炭现在已经有不少了吧,这些石炭还要经过加工才能投放市场,三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监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呢,咱们总不能自己吃独食,怎么也要给他们一口汤喝。” 李承乾一边说一边扳着手指,越数越心烦:“你看看这都多少事情了,哪怕是孤亲自参与,年底之前都不一定能弄完。” 魏征也是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殿下,再坚持一下吧,您不是跟陛下与皇后娘娘商量好了么,等这期的邸报出来,咱们东宫完成这次大换血,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 “你确定?”酒喝的有点急,李承乾的双眼泛起一丝赤红:“老魏,别告诉我最近没人去你那这走门路,就连孤这里都有人来托关系找门路,你那边要是没人找你,孤以后把名字倒过来写。” “啊,这……”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看李承乾与长孙皇后或者李老二商量的时候身边一个外人都没有,可事情最终还是泄露了。 一时间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心思都活泛起来,都想着从中分一杯羹,那可是东宫啊,待遇好,事情少,将来只要太子登基,立刻就是从龙之臣。 可问题是东宫虽然看似在朝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实际上却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真正有能力、有才华不想来,没能力、没才华的想来李承乾又不想要。 如此一番折腾,看似东宫招人的事情被炒的火热,实际上却并没什么卵用。 “算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刚刚孤已经跟那个老板商量好了,五百斤酒糟今晚之前就会运到天策上将府,等下咱们就直接回去,今天晚上孤就不回宫了,就住在天策上将府,顺便督促他们把那个消毒用的酒精给弄出来。” 魏征一阵迷糊:“酒精?那是什么?” “一种从酒里面提炼出来的原料,具体的作用以后再告诉你。当然,以咱们现在的条件很难弄出最高纯度的,就算弄出来的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李承乾这会儿也是赶鸭子上架,按照他的本心,这些事情他是不想管的,可自从接手司农寺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似乎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动着他不断向前,想停都停不下来。 魏征原本还想着跟李承乾套套话,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冬至的时候到底要不要去芙蓉园参加那个什么诗会。 可眼下这个情况显然并不适合问这个,太子为了司农寺的事愁的都快要秃了,哪还有心思去考虑那些儿女私情。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问吧,今天先这样。 找老板结了帐,一行五人从店里出来,趁着天还没黑,上了马车打道回府,等回到天策上将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问了一下管事,听说之前买的那些酒糟已经被送来了,李承乾索性带着魏征直接去了后院。 如今的天策上将府与以前相比早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曾经的议事厅被改成了印书坊,哪怕李承乾已经把它交出去了,长孙皇后却没有将之调离的心思,所以印书坊还在原来的位置。 后院的校场以及临时军营现在住了数百的宫女,眼下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好些宫女正在费力的用手工方式将棉花与棉籽分离。 这些工作李承乾仅仅是远远看了一眼便没再去管,直接带着魏征来到位于西南角的厨房。 此时,好些个工匠已经被召集到了一起,谁也不知道这二半夜的到底要做什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有人说太子要给他们开小灶,也有人说有紧急任务,还有人说太子是要酿酒,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这就是李承乾过来时看到的景象,乱,很乱,特别乱。 懒得跟这些人解释太多东西,索性直接说道:“酿酒师傅和木匠师傅留下,其他人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第一零八章 我就是想要弄点酒精 “简单来说,你们的任务就是制做一个密闭的容器,然后在上面接出一个管子,把里面蒸馏出来的液体导出来。具体的方法你们自己去想,需要什么材料就去找管事要,孤别的事情不管,只要结果。” 酒精蒸馏法李承乾并没有大包大揽进行指导,而是采用放养的办法,只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便撒手不管,回去休息去了,仿佛并不在乎这些工匠和酿酒师傅到底能不能弄出成果。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把事情想明白了,大唐的各项条件都比后世的差,单靠他一个人就算累死也不可能搞定所有的事情。 所以,很多事情不管有多急,还是要放手让下面的人自己去搞,以此来积累经验,哪怕是这些人不懂其中的原理,能培养出一大批技术工人也是好的。 说一千道一万,他现在手里就是缺人,尤其缺那些对格物感兴趣的。 但是没办法,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一门心思的去钻研四书五经,在大部分人眼中,格物不过是下九流的东西,哪怕他们平时接触的东西全部来自于格物,该看不起还是看不起。 程咬金直到现在见了他还没有好脸色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把程处默搞去将作监了,哪怕检校将作少监的品级远高过其他同龄人,也照样不受老程待见。 好在那些工匠并未让李承乾失望,第二天的下午,东拼西凑出来的蒸馏设备总算是被他们给鼓捣出来了,虽然有些地方依旧存在密封不严等问题,可好歹第一批的蒸馏酒是弄出来了。 当清澈甘冽的酒浆从溢流用的竹管中滴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那些负责酿酒的师傅更是一个劲的嘀咕好酒。 “什么好酒,哪里来的好酒?” 突兀的声音传来,围观的众人扭头一看之下全都跪下了。 “草民参见陛下。” 李承乾完全没想到老头子会带人过来,愣了片刻,连忙上前见礼:“儿臣,参见父皇。” 瞥了李承乾一眼,李世民轻哼一声:“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 感受到来自李老二的王之蔑视,李承乾就是一阵发懵:“父皇,儿臣这些日子没干什么啊,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李世民继续围着蒸馏设备打转,最后驻足在设备的溢流口位置,很随意的拿起一只海碗放在下面,由溢流口流淌出来的涓涓细流很快将碗注满。 浓烈的酒香四溢,碗中酒水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的杂质,单论品相就比西域进贡来的三勒浆不知强了多倍。 眼瞅着李老二端着海碗就要往嘴里倒,李承乾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开口阻止:“父皇……” 但,晚了。 李世民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按照喝三勒浆的习惯把酒倒进了口中。 烈酒入喉,仿佛吞了一块烧红的火炭,嘴巴里像着了火似的难受。 “噗……” 伟大的皇帝陛下尽管极力控制,可最后还是直接喷了。 烈酒的气息更浓了。 李老二的咳嗽声也愈发剧烈:“咳咳……” 与此同时,李承乾的声音也幽幽响起:“这根本就不是酒,而且就算喝,这东西也不能这么喝。” 咳嗽中的李老二指着李承乾,愤怒的咆哮道:“放屁,咳咳,不是酒,咳咳,这是什么!今天你要是不把这酒是怎么回事儿给朕说清楚,连同戮害耕牛一事,二罪归一。” 老李同志很生气,非常生气,感觉自己又被坑了。 早朝的时候,就有人弹劾太子昨日在田间戮害耕牛,为了核实此事,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等人来找李承乾问讯,结果,正事儿还没开始呢,又被他鼓捣出来的酒给坑了。 李承乾很冤枉,因为设备的原因,尽管蒸馏出来的液体还达不到酒精的浓度,但也比大唐正常的酒度数要高上数倍,从其烈度上来看,至少也有六十来度。 老头子喝惯了二十来度的三勒浆,突然喝这种适应不了是一定的。 苦着脸给老头子拍背顺气,李承乾无奈说道:“父皇,这东西是儿臣弄出来给牛的伤口消毒的,你要说它是酒那肯定是,但要是想喝,最好还是拿来跟别的酒勾兑一下,如果不勾兑直接喝,酒量再好的人也适应不了。” “小子,不要小看天下人,什么酒量再好的人也适应不了,我看就是故弄玄虚。” 程咬金,又见程咬金。 尽管有段时间没有见面,程老匹夫却依旧还是那副不要脸的老样子,大咧咧的上来,一屁股撞开扶着李世民的大太监陈沐,拿过酒碗满不在乎的说道:“且看我老程的。” 顿顿顿……。 一连三大口,半海碗的蒸馏酒直接见底。 再看老程,原本一张黑脸这会儿已经黑中带紫,紫中带绿,绿中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白。 但是,为了面子,这老妖精依旧死死的闭着嘴巴,大眼珠子瞪的溜圆。 妈的,喝死你算了。 李承乾不是没喝过后世的二锅头啥的,不过那都是厂家酿制勾兑好的,而他自己蒸馏出来这些虽然度数跟二锅头差不多,原材料却差了许多。 就像他刚刚说的,喝是肯定能喝的,但喝完以后有什么后果就说不准了。 “呼……”隔了好一会儿,程咬金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似的,长出一口气,咧着大嘴:“好,这酒真够劲,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 说完,也不顾李世民越来越黑的脸色,又把碗伸到了溢流管下面去接。 “等等,你都喝的差不多了,该轮到老子了。” “老匹夫住手!” “那个谁,去给老夫再拿大碗来。” 跟着李世民过来的老货里面有一半都是酒懵子,之前闻着酒香就有点忍不住了,此时见程咬金还要再喝,哪里肯干,一窝蜂的涌上去,连李世民都被一下子挤出老远。 这帮混蛋! 李世民气的脸都绿了,指着李承乾大喝一声:“你这逆子,还不给朕滚过来!” 第一零九章 一不小心? “那些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给牛鼻子穿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别给朕打马虎眼,朕可告诉你,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件事情,真出了事就算朕都保不住你。” 把李承乾叫到一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伟大的皇帝陛下真的很生气,是,千把百头牛他放在心上,如果有正当理由就算李承乾把这些牛全都杀了,他都心疼的。 但千不该万不该,李承乾不该拿这些牛折腾着玩。 给牛鼻子穿孔,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儿来? 往小里说这叫任性胡为,往大里说这就是残暴,小小年纪便如此暴虐,长大以后还得了? “是啊,承乾,这次的事情你真是做差了,那些牛好好的,你,你折腾它们干什么。” 长孙无忌无奈的摇摇头,外甥是好外甥,有什么好事儿也都没忘记他这个当舅舅的,可这次的事情闹的似乎有点大,仅一晚的时间,弹劾他的奏疏就有百余本,几乎是长安城五品以上官员的半数。 “殿下,老臣知道这段时间朝中许多大臣都对殿下负责的司农寺有些偏见,言语上也多有不敬之处,可就算要发泄,也不至于把气撒在那些牛身上吧。” 房玄龄、杜如晦见李承乾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在利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语气不由重了些。 李承乾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几个老头子的心腹大臣,你不能说他们无能,乱世之中能混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可看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偏有需要顾及老头子的脸面,连重话都没办法说一句的样子,李承乾又觉得有些好笑:“诸位叔伯,孤本以为你们都是父皇的肱骨之臣,会有别具一格的眼光和宏大的格局,现在看来,是孤想多了,诸位与那些凡夫俗子没什么区别。” “别在那废话,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 李世民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把手就是一巴掌抽过来,吓了李承乾一跳,缩了缩脖子道:“父皇,君子动口不动手,您怎么可以偷袭。” “滚,朕是你爹!” 好吧,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改不了了。 李承乾瘪瘪嘴,后退两步,远远躲开李老二,委屈的说道:“父皇,世人对儿臣有诸多误解,儿臣不想与他们多做解释,也懒得解释。但儿臣可以保证,穿牛鼻子的目的只是想要更好的控制耕牛,并非是为了玩乐,您若是不信,等上几天再看看就知道了。” 可能是天下间所有父母都有不相信自己娃的通病吧,即便是李老二这样的千古一帝亦不能免俗,盯着李承乾瞅了半天:“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承乾吸了吸鼻子,很是无语的说道:“长安城就这么大,儿臣又跑不了,若是假的大不了您把我抓回去禁足好了。” 李世民不接茬,扭头看向长孙无忌:“无忌,你怎么看?” “这个……” 说真的,长孙无忌是不相信的,但李承乾毕竟是他外甥,在无关大局的关键时刻,还是选择帮他一把:“臣以为太子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只听御史台的一面之词,与其妄下定论,不如再等几天看看。” “臣等附议。” 房玄龄、杜如晦人精般的人物,哪怕是不相信李承乾,可万一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那些牛也不是自己家的,爱咋咋地呗。 见所有人观点一致,李世民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对杵在门口的独孤彦云摆了摆手:“把那小子带进来。” 那小子?谁啊? 李承乾正纳闷呢,就看到臊眉耷眼的刘仁实被俩大头兵押着走了进来,然后被独孤彦云一脚踹到他的面前。 刘仁实踉跄了几步,待看到面前的李承乾时,抱着他就哭了起来:“高明,高明兄弟,你可把哥哥给害惨了啊!” 李承乾躲不过,只好用力挣扎:“哎,哎哎,你给老子松开,快松开,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抓紧时间给牛穿鼻子么。” “我也想啊,可这不是被我爹给发现了么。”刘仁实一边说,一边看向蒸酒的方向,见他老子刘弘基正在那边敞着怀跟尉迟敬德拼酒,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高明,这次的事情闹大了啊,整个朝堂有一半人都在弹劾这件事情,我,我觉得咱们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李承乾撇撇嘴:“扯淡,咱们干的可是正经事儿,你别听那些老邦菜在那胡咧咧,到时候他们就知道穿牛鼻子的好处了。” 刘仁实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万一出了问题呢。” 鄙夷的看了刘仁实一眼,昨天看这家伙大咧咧的还以为他是条汉子呢,没想到,也是个怂货。 不过,谁让自己手底下没人用呢,怂货就怂货吧,李承乾挺了挺胸:“*******,岂因福祸避趋之。放心吧,出了问题,我扛着就是,跟你没关系。” “哦,那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 这事儿不对啊! 李承乾猛的抬头,盯着刘仁实:“不对,如果仅仅是穿牛逼子,事情不可能闹的这么大,说,你小子到底干什么了?” “呃,没,也没干什么。”刘仁实被李承乾盯的浑身发毛,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有点心虚的伸出两根手指:“就是,就是昨天一不小心,捅死了两头牛。” “什么玩意儿?” “哎,你别急眼啊,这不是不小心么,那牛没绑结实,挣扎的时候不小心被下手的兄弟捅眼睛里去了。” 李承乾:“……” 怪不得这小子一副心虚的样子,怪不得那么多老货来弹劾自己,敢情这货假公济私把牛给弄死了。 这年头牛可是大牲口,无缘无故的杀牛,那可是要流放的。 这货倒好,直接弄死两头。 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李承乾黑着脸问道:“牛呢?” “吃了啊!” 刘仁实说着,露出回味无穷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李承乾又低声问道:“高明,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吧?要不,咱们明天再不小心一回怎么样?” 李承乾:“吃吃吃,吃你大爷,给老子滚!” 第一一零章 全民公敌 太尼玛气人了,吃东西的时候不叫老子,背锅的时候把老子给供出来了,李承乾郁闷的想要撞墙,接连踹了刘仁实好几脚。 刘仁实皮糙肉厚倒对这些花拳绣腿根本不在乎,咧着大嘴嘻嘻哈哈的也不去阻挡,等到李承乾把气出的差不多了,方才鬼头鬼脑的凑上来:“我说高明,你那个穿牛鼻子的办法真的能提高耕田的效率?” 白了刘仁实一眼,李承乾没好气的道:“干什么?你以为老子骗你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家里还有百来头耕牛,你的法子要是好使,我回去把我家那些牛也给它穿了。” “咋,你这是穿牛鼻子上瘾了?”李承乾朝着已经跟几个酒懵子打成一片的老头子看了一眼,见老头子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拉着刘仁实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我这么跟你说吧,仅仅是穿牛鼻子只不过是让牛变的更好控制,想要提高耕作效率,还要从改进现有的耕犁作起。 当然,你现在回家去把牛鼻子穿了也没什么问题,反正这些牛受了伤之后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休养,中间空闲下来这段时间,我们正好可以用来设计新的耕犁。” “重新设计耕犁?”刘仁实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承乾:“我的太子殿下,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们用的犁已经是最好的了,犁头甚至都是带铁叶子的。” “屁,现在用的犁在我看来就是垃圾,操作复杂,不符合力学要求,就这样的犁,白送我都不要。” 李承乾懒得跟刘仁实这样的愣头青解释什么叫工程力学,吐槽了一句便不再理他,见那边老头子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索性直接叫过管事,吩咐他去弄些酒菜过来,自己则是带上刘仁实去了将作监。 将作监与司农寺隔的并不远,同样在皇城之内,占地面积却远比司农寺要大的多。 李承乾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将作监的工匠以及各部门的主事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职回家,结果被他堵了个正着。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乍见李承乾,将作监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连忙一边行礼问候,一边派人去通知将作大匠阎立德。 李承乾的突然到来让将作监上下都有些迷糊,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阎立德在将他迎入官署客套一番之后,问出心中疑惑:“殿下,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李承乾四下打量着署官中的布置,漫不经心的说道:“就是想要调几个人到司农寺,阎大人也知道,农司寺那些人笨手笨脚的,让他们种地没问题,打造工具什么的可就差多了。” 不提司农寺还好,一提司农寺,阎立德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这样啊……,太子殿下,不是臣不给殿下您面子,实在是将作监眼下真没有多余的人手往外调了。” 调人是不可能调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调人的,尤其是司农寺。 别说是李承乾,就算是李世民来了,也不可能把人调过去。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自从李承乾检校司农寺以来,骆承祖那老货已经快要把头仰到天上去了,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 三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监,以前谁的福利最好不清楚,但是现在绝对是司农寺排第一。 别的不说,长安城时下最流行的肥皂,别人是一块难求,到了司农寺那就是劳动保护用品,就连守门的兵丁每三个月都会发一块,凡是上了品级的,哪怕是最低等的九品下,一个也都会发一块。 石炭,司农寺见人见份,一发就是几千斤,在这秋冬交替的季节,别的衙门一个个冷的缩手缩脚,而司农寺这帮家伙倒好,家家都能保证十二个时辰的热水供应,热的在家都特么光膀子。 司农寺现在行了啊,抖起来了啊,这么牛逼的衙门还求人干什么! 阎立德不是小气,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承乾感受着来自老阎头的怨气,眯了眯眼睛:“阎大人这就没意思了啊,孤不过是想要调几个人而已,至于拒绝的这么干脆么?” “殿下,非是臣拒绝,实在是人手真的不够。” 尽管对司农寺甚至李承乾有所不满,阎立德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一番诉苦之后摊开两手说道:“修缮九成宫已经占了我们很大一部分人手,检校将作少监的程处默新成立火器司又调走了一部分人手,除此之外将作监还有制作军械的任务。 殿下,臣手里是真的没人了,您若是继续从臣这里抽调人手,臣只能去陛下那里辞官告老。” 不管李承乾怎么说,阎立德就是一副不软不硬的样子,逼急了就是一句话,告老还乡。 李承乾不是没想过来硬的直接调人,关键是为几个工匠真没这个必要,闹到老头子那边,就算是为了面子,李老二也不可能给他好脸色。 说一千道一万,这帮人还是山头主义太严重了,勋贵与世家,关陇世家与山东豪门,隐太子派系与秦王嫡系,前隋的投降派和瓦岗派。 整个大唐朝庭乱的一批,除了李老二能镇住他们这帮人,换了别人不真一定好使。 李承乾也知道自己入主司农寺之后得罪了许多人,引起众人的不满是一定的,但是像阎立德这样的老实人都跳出来挤兑他,就有点过份了。 不过是想要弄几个人在河边修几个用来提水的筒车罢了,直接把人给自己,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闹的不愉快呢。 在将作监坐了一会儿,发现与阎立德谈不拢之后,李承乾也没了跟他继续磨叽的心思,带着刘仁实直接起身离开。 出了将作监的大门,刘仁实摸着后脑疑惑道:“怎么,不调人了?” 李承乾回身看着依旧站在大门口目送自己离开的阎立德,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调啊,为什么不调,只是……咱们得换个方法。” 第一一一章 凭本事借人,为什么要还? “什么?请我赴宴?” 阎立德回家没多久,管家便拿着一份请柬走了回来,恭恭敬敬放到他的面前,里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日午后,李承乾将在天策上将府专门设宴款待。 怎么办? 去还是不去。 阎立德捋着胡子,暗自盘算李承乾此举的目的。 管家等了片刻,试着问道:“老爷,您看咱们要如何回复?” 捋着胡子的手微微一顿,虽说明知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但老阎表示这无所谓。 太子前段时间吃独食的行为已经让朝堂上的各家大佬们嫉妒到了眼红的程度,否则今天的早朝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上书弹劾。 不就是给牛穿鼻子,然后死了两头么。 对普通人来说牛是大牲口,杀牛要流放三千里,可在世家与勋贵眼中,牛这东西并不算什么,别说死了两头,就算死二十头也不值得他们上书弹劾太子,更不要说死的又不是他们家的。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看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孤立了,也罢,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明日老夫准备赴宴。” “可是……”管家咧了咧嘴,犹豫着说道:“可是对方明确表示,太子殿下只邀请了您一人。” 阎立德摆摆手:“那又如何,老夫行的正,坐的直,不过是赴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吧。” 一个人就一个人呗,在阎立德看来,李承乾单独请自己,必然是打着拉拢自己的目的,没准自己还能借此机会修补一下与太子的关系,顺便提高一下将作监的福利待遇。 …… 天策将军府,席君买从阎家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将阎老头的回复做了说明。 李承乾听完只是点了点头,便让他离开:“好了,接下来没你什么事了,今天晚上孤住在这边不回去了,你跟王大他们去休息吧,要是想喝酒就去喝,不过那酒烈的很,别喝多了明天起不来。” “谢殿下!”席君买也是好酒的,白天看着程咬金那帮老货喝的酣畅淋漓就馋的够呛,此番得了李承乾的准许,二话不说出门带着王大、王二就往后院跑。 “这个憨憨。”李承乾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下午蒸出来的那些酒已经被老程他们连喝带拿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蒸的是另外一批,虽然用的都是同样的方法,但这次的度数与上一次的相比明显会差上许多。 没办法,谁让那帮子老货太能喝了呢。 魏征根本没心思去考虑那么多东西,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到了,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他连家都没回就急急忙忙赶来了天策上将府,在得知李承乾打算宴请阎立德之后,忧心忡忡的问道:“殿下此番宴请阎立德,可是打着与朝中权贵修好的念头?” “与权贵们修好?”李承乾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道:“老魏,你觉得他们有这个资格么?” “那,殿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就是想从阎立德手里要几个人过来罢了。”想到傍晚在将作监发生的事情,李承乾叹了口气道:“咱们现在手里缺人缺的厉害啊,偏偏阎立德那个老货还扣门的紧,竟然咬死了不松口,一个人都不放。” “呃,殿下请阎立德赴宴只是为了从将作监要人?” 魏征都懵了,什么人这么值钱,竟在需要太子单独设宴款待阎立德那个老东西?难道太子是想把老阎头调到司农寺去? “不是要人,是借人。” 魏征因为李承乾的出现已经走上了与历史截然相反的另外一条路,太子洗马的身分注定他只能与李承乾同呼吸共命运,一心一意为其出谋划策。 这样的情况下,李承乾对其自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孤知道,自从接掌司农寺以来明里暗里多少得罪了一些人,还有些人觉得孤吃相太难看,看孤不顺眼。 老实说,其实孤看他们也不怎么顺眼,一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可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又有几人。 所以孤不打算再继续跟他们同流合污下去了,司农寺的好处他们一分都别想沾,想要石炭可以,拿钱来买,想要新的粮种也可以,拿钱来买,新的农具,新的灌溉技术,只要给钱,孤都可以拿出来卖。 当然,有些东西现在孤手里也没有,不过没关系,只要从阎立德那老货手里借到了人,孤很快就会让他们看到实物,并且让他们看到其中的优势。” 在李承乾的眼中,魏征看到了几许疯狂,这尼玛是要跟整个贵族阶层对着干啊,要不要这么狠。 “殿下,不是老臣打消您的积极性,可您想过没有,将作监的人毕竟是您借的,将来还回去的时候,他们终究会把您让他们做的事情传播出去。” 李承乾露齿一笑:“还回去?老魏,孤凭本事借的人,为什么要还回去?” “啊?” 李承乾咂咂嘴:“你啊,就是太实在。” 魏征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实在,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老魏,我这么说吧,你别看咱们这和司农寺都养着一些工匠,不过这些人的技术与将作监那些匠人的水平差的可是太多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孤都要从将作监把人弄出来,除此之外,工部那边回头你也找人打听一下,不管是木匠还是铁匠甚至是皮革匠人,反正只要是高手,就往出借。 哦对,户部那边的人手也要,还有都水监之类的衙门,机会只有一次,咱们要好好利用,明天我来搞定阎立德,你去搞定武士彟他们。 等咱们把人手都配齐了,以后就可以不用再搭理他们了。” 是的,李承乾借人就没打算再还回去,反正现在满朝文武都看他不顺眼,他也不必在顾忌什么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魏征看着状若疯狂的李承乾:“……” 第一一二章 你还说你不通医术 弹劾李承乾的奏疏被李老二压下来了,说到底,皇帝还是想信儿子的,哪怕不相信,长孙皇后的枕头风也会让他选择相信。 李承乾也知道,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头天晚上只是与魏征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第二天便带人再度来到城外六率的屯田之所。 此时,那些归属于六率的耕牛鼻子上已经全部被穿了一个小洞,并且因为中间耽搁了一天,大部分的耕牛伤口都有轻微的感染症状。 来不及多说,李承乾第一时间安排人用带来的酒给牛清洗伤口。 一壶壶比三勒浆还要好的酒被分配下去,哪怕是六率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自长安各家权贵的嫡系或是旁支,一个个闻着酒香也都是垂涎欲滴。 这可是极品的好酒啊,与之相比产自西域的三勒浆简直连屁都不是。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谁说不是呢,这么好的酒,拿到外面去,一壶至少也能卖上千把文。” “败家,真是太败家了,如此好酒竟然拿来给牛清伤口,也不知道咱们这位殿下是怎么想的。” “哎,要不咱们先喝点怎么样,反正就这几头牛也用不上如此多的酒。” 一群大头兵在拿到酒以后,一边给牛洗伤口,一边喋喋不休的商量着怎么才能偷着喝一点,如果不是李承乾就在边上盯着,估计这酒就跟牛没什么关系了。 刘仁实在边上也是看的直摇头,尽管昨天他回家的时候已经从天策上将府拿了两坛子回家,但是看着李承乾如此败家的行为,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可惜了啊,如此好酒竟然拿来洗伤口,高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想的?我这是在给牛的伤口消毒,要不然这些牛伤口发炎以后至少要死掉一大半你明不明白?” 刘仁实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消毒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前段时间跟突厥人打仗,好些个兄弟都受了伤,最后不也是挺过来了,人都可以牛怕啥。” “我懒得跟你说。” 说到前段时间在渭水边与突厥的那场战斗,李承乾就是一阵恶心加后怕,然后心底便升起一丝愧疚。酒精(高度酒)应该早点弄出来才是,如果当初有酒精,那些伤兵至少能少死一半。 就在李承乾替那些在渭水之战中死去的伤员伤感时,一个中年道士自田边的土路上走了下来,对着他稽手为礼道:“这位公子,这个……酒真能避免伤口感染么?” 刘仁实见那道士眼生的很,大眼珠子一翻:“你是谁?谁让你过来的。” 道士不慌不忙,转身看了看刘仁实:“哦,贫道孙思邈。” 孙思邈? 李承乾抬起头。 这辈子牛人见的太多了,孙思邈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不过,出于对医学前辈的尊敬,李承乾还是还了一礼:“原来是孙神医当面,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勿怪。” 此时的孙思邈还属于赤脚医生一类,虽然有些名声,距离神医却还有些距离,被李承乾如此一说,显的有些不好意思:“区区薄名不足挂齿,公子言重了。” “孙神医不必客气,你的《千金方》被誉为医学圣典,称你一声神医并不为过。” 李承乾心中有事,倒是没想太多,随口说了句。 然后……孙思邈就懵了。 “啊?什,什么《千金方》?” “就是那个《急备千金要方》……”李承乾话说了一半,猛然警醒,回过神来道:“呃,难道你还没开始写?” “贫道不知公子所言何意,贫道不过是一游方郎中,虽在江湖略有些名声,却还没有著书立传的想法。” 孙思邈摇摇头,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面前这少年公子疯了。 什么《急备千金要方》,什么医学圣典,跟自己有关系么。 倒是刘仁实在边上听的有些不痛快,咧大嗓门嚷嚷道:“哎,我说你这道士怎么这般无趣,不就是让你写本书么,你写就是了,大不了让我这兄弟回头帮你看看。” 孙思邈一惊,诧异的看向李承乾:“哦?难道公子也通医道?” “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这兄弟连疟疾都能治,你说通不通医道!” 云熙得了疟疾被李承乾治好一事早就在京城传开了,刘仁实见孙思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直接把这件事情抖了出来。 这下子孙思邈可就不淡定了,眼睛瞪的老大,颌下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此,此言当真?这位公子真的能治疟症?”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李承乾尴尬的瞪了刘仁实一眼,转头对孙思邈说道:“孙神医不必听他胡说八道,在下不过是从一本古籍中看到,如今治疗疟症的方子中所记载的青蒿实为臭蒿,然后向医生提了个建议罢了,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尽管李承乾在极力否认,但孙思邈又不是傻子,且不说先前开口医学圣典,闭口《千金方》,就说治疗疟症吧,天下医生多如牛毛,其他人怎么就没从古籍中发现这样的记载。 更何况,刚刚李承乾十分淡定的说用酒精可以消毒,能够避免伤口感染时的神态,一看就是在医学方面有着极高造诣的样子。 “公子过谦了,贫道行医数十载,能治疟症者仅公子一人矣。” 大爷的,这还解释不清了。 眼瞅着孙思邈魔怔了一样,准备跟自己讨论如何治医疟疾,李承乾连忙岔开话题道:“呃,神医刚刚不是想要知道为何酒能避免伤口发炎么,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十分简单,那就是酒中含有一种叫做酒精的成份,只要把酒精提取出来洒到伤口上面,便可以将伤口里的细菌杀死,伤口里的细菌死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发炎了。” 酒精?细菌? 好深奥的知识,自己行医数十载,竟然听都没听说过。 孙思邈呆呆的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听公子话里的意思,似乎连外伤发炎的原因都知道!此番若不是这位小将军提醒,贫道险些错过了一位医道高手,惭愧,惭愧啊!” “???” 李承乾:“……” ------题外话------ ps:今天暂时先这样,明天开始一天8000. 第一一三章 受委屈的老骆头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公子不必过谦,贫道行医也是有些年头了,却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治疗疟症,你能有这样的能力,足见医术之高明,只是不知公子师承何人,能否为贫道引荐一下?” 我引见你个鬼。 如果不是孙思邈的名声的确很吓人,再加上岁数大了,李承乾甚至有心让人直接把这老头儿给赶走。 不过,转念再一想,这可是孙思邈啊,难得的医学大能,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就这么放跑了似乎有点可惜,以后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啥的有他在也能放心点。 打定主意,李承乾换上一副笑脸:“孙神医客气了不是,在大唐论医术之全面,谁能跟您相比。哦对了,不知孙神医到长安所为何事?在下家里颇有些势力,神医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能帮上忙的地方在下绝不推辞。” 刘仁实在边上嘴角抽了抽。 装,你就装吧! 还颇有些势力,整个大唐都是你家的好不好。 孙思邈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见李承乾三番两次对自己的来历避而不谈,知道自己是有点招人烦了,笑着摇摇头道:“多谢公子盛情,只是贫道此次是应了老友之约而来,就不给公子添麻烦了,他日公子若是有用到贫道之处,尽管派人到玄都观找我便是。” 玄都观? 秦英那老道士竟然认识孙思邈? 与告辞离开的孙思邈分开之后,望着老道远去的背影,李承乾咂了咂嘴,刚刚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把这老道士给留下。 上下五千年,华夏大地上出名的神医屈指可数,像孙思邈这样的大能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岂不可惜。 但,眼下自己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司农寺这一大摊子就已经忙的他头昏脑涨,哪里还有时间去勾搭这样的大能。 算了,先这样吧,反正已经知道了这老道的落脚之处,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观。 李承乾带着刘仁实继续蹲在田埂边上监督六率的大头兵给牛洗伤口,以免这帮混蛋假公济私偷偷把酒给喝了的同时,顺便派人去城里打造一些茶杯口粗细的铁环。 忙碌中,整个现场好不惨烈,时不时便会传来一声牛鸣,引得路过的百姓频频侧目。 …… 东宫,明德殿外。 散了早朝之后,骆承祖垂头丧气的避过殿上众人,打算偷偷溜回司农寺。 这段时间因为司农寺的待遇问题就让他很不受待见,这次因为太子原因,又有不少人对司农寺开始落井下石。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掉的,骆承祖前脚刚走出大殿,就看到几个平时不怎么对付的家伙站在外面正满是讥讽的看着他。 “哎呦,这不是骆大人么,怎么了这是,前几天不是还挺牛气嘛,这两天怎么垂头丧气的,难不成是被小妾榨干了身子?”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骆大人这几天正带着司农寺的人跟牛较劲呢,我估计啊,是昨天晚上那些牛受不了委屈,给骆大人托梦了吧。” “没见识,骆大人这是打算一鸣惊人,没听人家司农寺的人说么,穿了鼻子的牛更好控制,啧啧,华夏传承数千里,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牛要穿鼻子。” “哈哈哈,你要这么说的话,骆大人还真是一鸣惊人了,前天你们那是没听到,城外的牛鸣声,那家伙,甚是惊人啊!” 骆承祖鼻子差点没气歪喽。 特么给牛穿鼻子的主义又不是老子出的,一个劲的嘲讽老子有意思么,有能耐你们找太子说去啊。 实在听不下去这些风言风语,骆承祖停下脚步:“你们不要太过得意,是非曲直眼下还没有定论,就连陛下都没说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骆大人,我们也没说什么啊。” “就是,不就是拿烙铁捅牛鼻子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骆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司农寺到底是咋想的,怎么就搞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呢。” “这还不简单,因为牛不听话呗,这牛不听话就得教训,你们说还有什么比穿牛鼻子更能让牛长记性的。” “哈哈哈……” “哼,咱们走着瞅,老夫倒是要看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骆承祖忍无可忍,气鼓鼓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老骆对李承乾其实是很有信心的,一如当初所有人都说石炭不能烧,可经过太子那么一点拨,这不是照样烧的好好的。 但穿牛鼻子这件事情他是真的理解不上去,他相信李承乾说的,给牛穿了鼻环之后会更好控制,可别人不相信啊,解释又解释不通,索性只能回去一个人生闷气。 身后,再度传来嘲讽的声音:“那就走着瞧呗,司农寺不是给六率划了五千顷良田么,希望那些被你们寄托了希望的牛能在明年春耕之前完成任务,反那些田给翻一遍。” “哈哈哈……,这有什么,六率的人多着呢,大不了靠着人来翻呗,权当是训练了。” 满朝文武都在看热闹,只不过有人将这份心思表现在脸上,有人将这份心思藏在心里,但不管这些人如何表现,反正是没人看好司农寺。 甚至还有很多人已经准备好了第二份的弹劾奏疏,就等着李承乾的计划失败之后,再度上书弹劾。 杜如晦最后一个从大殿中出来,看着一群好事之徒,没好气的训斥道:“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做了是吧,闲着无聊的话,都去帮着十六卫屯田翻地去。” 看热闹的众人:“呃……,快走快走,杜大人生气了。” 人群散去,杜如晦站在大殿门前,无奈的摇了摇头:“唉,真是难为骆承祖这个寺卿了,让太子检校司农寺,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看吧。” 满朝文武,上至三省六部,下至东西两市署,就没有一个人看好司农寺的,就连杜如晦亦不例外。 第一一四章 老东西 李承乾直到下午才从城外赶回天策上将府,为此还差点耽误了与阎立德之间的约定。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等到孙思邈离开之后,才想起这老道是个医生,而那些被穿了鼻子的牛正好需要一个医生弄些药物来保证其伤口不发炎。 虽然让老孙这样的神医来干兽医的活有点不地道,但这不是没办法么。 派人把老孙找回来,再派人跟着老孙去找药坊拿药,来来回回这么一倒腾时间也就到了下午。 瞅着着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只能先把牛放在一边,回去赴约。 天策上将府的主院偏厅,原本李世民用来议事的地方如今被改成了会客厅,李承乾坐在主位,左手边坐着魏征,魏征的下首坐着在早朝上受了一肚子气的骆承祖,在两人的对面阎立德面带微笑,与李承乾相谈甚欢。 不管心里有多大成见,李承乾都是太子的身份,容不得轻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犊子也扯的差不多了,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魏征在李承乾眼神的示意下,笑着说道:“立德,眼下马上就要入冬,将作监在九成宫那边的事情快要停下来了吧?” 阎立德与魏征之间倒是没什么龌龊,两人说到底应该算是同一类人,闻言苦笑道:“不瞒玄成兄,修缮九成宫的事情眼下才刚刚完成了不到一半,陛下那边又催的急,想要休息怕是还要再等上一段才行呢。” 魏征皱了皱眉,惊讶道:“哦?那边的工程真的这么麻烦?” “麻烦倒不至于,不过,九成宫那边历经战火,破损的十分厉害,想要按照陛下的意思修缮出来,不抓紧时间是不行的。” “原来是这样……” “怎么,玄成兄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原本打算跟贤弟借几个人,打造些许器具,既然贤弟手下手人不足……,算了,我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实在不行去工部那边借上几个。” 响鼓不用重锤,阎立德闻言当下向李承乾看了过去,正巧,李承乾也在看他。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鉴于昨天李承乾直接上门要人的行为,阎立德岂会不知魏征这番话代表了谁。 “这个,殿下……” “阎大人,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孤留吧?只是借几个人而已,用完了自然就会还你,而且,孤可以承诺,以后将作监有什么事情孤也绝不推脱,如何?” 阎立德有些为难:“真的只是借?” “当然!” 话说到这个份上,阎立德就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那……好吧,殿下需要什么样的人,直接让玄成兄到将作监来挑人就是。” “爽快,来,阎大人,孤再敬你一杯。” 阎立德本人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得罪李承乾,可将作监虽然各类工匠不少,但真正的好手也就那么几个,上次若是真让李承乾直接把人调去司农寺,以后再有什么大工程将作监也就不用干了。 这次既然李承乾承亲自诺人只是借的,老阎自然不会继续从中作梗,痛快的当场写了条子,由守在外面的席君买拿着,直接去将作监把人接过来。 一场酒席吃的是宾主尽欢,最后李承乾甚至还送了阎立德两坛蒸馏酒,并答应过段时间给将作监送去五万斤石炭。 可怜的阎立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仅用了两坛子酒外加五万斤石炭就把几个得力的手下给卖了,临走的时候还对着李承乾好一顿感谢。 还是太子会办事啊,有了这五万斤石炭,将作监也可以牛气一回,大大方方的发福利了。 什么,你说只有石炭没有炉子? 那种烧石炭的炉子对将作监来说算得了什么,分分钟就能用铁皮敲出一个。 “老骆,你今天怎么回事,看着情绪不高啊。”送走了阎立德,重新回到屋里,李承乾注意到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开过口的骆承祖,有些纳闷这老家伙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殿下,您,您还是把我给换了吧,这司农寺卿,老臣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想到上午在明德殿前所受的委屈,骆承祖眼泪都快下来了,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吭哧吭哧的抹眼泪。 “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就是,老骆,快点起来,你好歹也是从三品的司农寺卿,在殿下面前使小性子,像什么样子。”跟李承乾混的久了,魏征多多少少也粘上了些许坏毛病,叫人直接一个老字再加对方的姓,别说,这样叫起来还挺带感。 可就是骆承祖并不吃这一套,任凭魏征怎么说也不起来。 不过,这中间倒是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给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末了红着脸说道:“殿下,那帮家伙太欺负人了啊,司农寺这才好了几天啊,就一起挤兑咱们,我说殿下给牛穿鼻子是另有深意,他们全都嘲讽老臣是得了失心疯。” “就这?”李承乾好气又好笑的着面坐在台阶上的小老头,无所谓的说道:“他们喜欢说你让他们说就是了,等过几天那些牛的伤势好了,现在他们跳的有多欢,到时候被打脸就有多狠。” “可是旱田改水田怎么办,那可是五千顷良田,那么大的面积需要多少人才能完成灌溉,就算咱们现在开始动手,那也来不及啊。” 李承乾撇撇嘴:“老骆,淡定点,你以为孤从将作监借来的人是干嘛的?还不是为了完成那五千顷良田的灌溉任务。行了,快点起来,别懒在地上了,孤向你保证,过几天一定替你出气总行了吧。” “真的?殿下您可不能骗人。” 几十岁的人了,跟个小屁孩儿一样泪眼八叉的看着自己,李承乾整个人都不好了,翻着白眼说道:“我说你这老东西没完了是吧,再不起来信不信孤真把你给换下去。” 目的已达到的骆承祖见李承乾真急了,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信,老臣信还不行么,那个,殿下,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第一一五章 心里没底的顶级工匠们 从将作监借来的人里面包括了许多行业,但木匠和铁匠却是最多的,这其中又以木匠邓茂的手艺最好。 这种手艺好怎么说呢,就是凡是他看过一眼的东西,基本上就能知道这东西应该如何打造,如何装配,并且经他手打造出来的东西,其误差绝不会超过一个针尖。 对于这样的高手,在李承乾上辈子的时候绝对属于八级工的行列。 而在大唐,邓茂只是个靠手艺吃饭的匠人,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胡子一把抓,偶尔还能看到有小虫子在毛发中钻来钻去。 “带他们去洗个澡,把他们弄干净些。”可能是大唐的生活环境与上辈子相差太多吧,李承乾的洁癖越来越重,尤其是看不得自己身边的人脏兮兮的样子。 这些刚刚借来的匠人,满身的虱子跳蚤,让他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恶寒,只打了个照面,便没了交谈的兴致,挥挥手示意管事带他们下去洗澡、换衣服。 工匠们倒是没说什么,社会地位的低下,注定了他们要被人嫌弃、厌恶,这些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跟着管事来到一处角落,有人抬来几个大木桶,又往里面加入许多石灰搅拌均匀。 管事掩着鼻子,一脸的嫌弃:“都进去吧,好好的洗,把自上的脏东西全都洗掉,殿下最不喜欢有人邋遢,洗不干净当心你们的皮。” 掺了石灰的水不断的烧灼着身上的皮肤,一些关键部位更是疼的厉害,可是这些工匠却一声都不敢吭,就那么默默的洗着,哪怕一个个被冻的直打哆嗦,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小半个时辰之后,工匠们终于洗了个通透,换上管事拿来的新衣,重新站到李承乾的面前。 “嗯,不错。”李承乾点点头,对着几人问道:“知道孤找你们来做什么么?” “小人不知,请殿下明示。”邓茂低垂着头,双眼盯着自己的脚面,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爷,落的小命不保。 要知道,坊间传言,这位太子爷可是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拿人心肝下酒那种狠人。 “孤需要你们打造一副犁,犁的样式就在这张纸上,打造好之后,孤会让人照着你们打造出来的犁进行仿制,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争取在三日之内将孤要的东西打造出来。” 李承乾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曲辕犁图样放到桌上,等在一旁的管事上前接过,递到邓茂的手中。 曲辕犁的制做并不比直辕犁复杂多少,别说是邓茂这样的高手,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工匠,也能在三天的时间内打造出来。 但李承乾考虑的问题比较多,首先一点就是标准化,尽管在这个时代想要做到这些很不容易,尝试一下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此之外这毕竟是大唐第一架曲辕犁,仪式感是必须要有的。 邓茂在拿到图样之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具耕犁,虽然样子看上去有些怪,结构却并不复杂,只要有材料制做起来并不困难。 “请殿下放心,明天一早,小人便可以将您要的东西打造出来。” 李承乾看着洗过澡之后的几人,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可是大唐最顶级的工匠,偏偏一个个活的谨小慎微,有着一身的本领,却不得不对一个小屁孩低声下气。 但封建社会就是这个熊样,看不惯又能如何,做为既得利益者,总不能自己革自己的命吧? 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倒也不必那么着急,明天再弄吧,今天是晚上先休息,那个谁,你给他们找个房间,被褥什么的都准备好,还有工作服,也给他们发下去,顺便再问问他们都需要什么工具,明天起来之后正式上工。” “诺,小人这就给他们安排。”管事躬身行了一礼,转头对想要说几句感谢话的邓茂等人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走吧,快点,不要惹殿下不开心。” 跟着管事离开的邓茂几人心里五味陈杂,作为将作监的顶级工匠,皇宫他们不是没进过,甚至连太极宫的修缮工作,他们也都参与过。 但是在来天策上将府之前,他们谁也没想到这边的待遇会这么好,六个人一间的屋子,带有独立的厕所和洗漱空间,外面传疯了的石炭炉烧的正旺,让本该在这个季节阴冷潮湿的房间变的十分干爽。 床是单人床,很干净,铺好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深蓝色的工作服摆在床头,两套,虽然是麻制的,却也比他们以前穿的强了许多。 饶是几人再谨慎,看到这样的一幕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结结巴巴对带着他们过来的管事问道:“管,管事大人,这些都是,都是给我们的?” 管事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这是殿下宅心仁厚,不忍看你们这些下力的人受苦,你们要心存感激,认真为殿下办事,明白么。” “明,明白,管事大人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完成殿下的任务。” 送走了带他们过来的管事,邓茂几人像是做梦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激动的恨不能吼上两嗓子。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也能住进这样的房间,哎,老邓,你掐我一把,看看这是不是做梦。” 长的五大三粗的铁匠老林兴奋的直搓手,站在床边想坐又不敢坐上去,直到邓茂在他的肚子上狠狠掐了一把:“哎呀,你,你怎么真掐啊。” 邓茂笑骂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你让我掐,我干嘛不掐。” 一阵闹腾之后,几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人坐到床上发呆,有人拿着发下来的工作服往身上比划。 老林在跑到隔间上了一趟厕所之后,回来对邓茂问道:“我说老邓,你说咱们这位殿下到底要让咱们干什么?以前就算是修缮太极宫,咱们住的也都是工棚,这次突然住这么好的房子,我这心里咋就那么没有底呢。” 邓茂咂咂嘴,摸出揣在怀里的曲辕犁图样,一边看一边说道:“别说你没底,连我这心里也没底,不过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就安心住吧,明天先把太子殿下安排的工作弄完,到时候就知道要让咱们做什么了。” ------题外话------ ps:对不起,要食言了,危险……今天码不出8000了。 第一一六章 陛下,大喜啊!(上) 曲辕犁并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与直辕犁相比,最大的优势在于其结构更加附合力学原理,在其它几个顶级工匠的配合下,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邓茂就将成品拿了出来,并且打磨的光可鉴人。 “殿下,这便是您要的东西,您看可还满意?” 一身的深蓝色工作服,邓茂几人看上去与后世那些工厂里的高技术工人差不了多少,就是弯腰塌背的样子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 李承乾不喜欢践踏别人尊严,用太子的身份去踩几个普通人也无法让他获得精神上的愉悦感,可这个时代就是这个样子,他也没有办法,看了几人一眼,起身围着摆在地上的新犁转了两圈:“既然打造好了,那就拿走城外测试一下吧,如果没问题,就安排人照着这个样子仿制。” “呃,殿下……” “怎么?”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承乾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看向邓茂。 邓茂张了张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些扭曲,从昨天到现在,李承乾都没说让他们弄这个造型古怪的犁出来要做什么,但从进入天策上将府之后的待遇来看,显然这位太子殿下对这个犁是充满了期待的。 万一自己照着图样打造出来的犁无法满足这位太子爷的要求,鬼知道会不会被他一怒之下确了脑袋。 所以,邓茂很害怕,非常的害怕。 可偏偏他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问,情急之下头上的汗唰唰的往出冒,说话都不怎么利索:“殿,殿下,小,小人能,能不能知道,这,这犁到底是怎么回事,呃,不,不是,小人的意思是,是这犁如果,如果殿下不满意,呃,也不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承乾越听越糊涂,半蒙半猜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想问如果这犁是做什么用的,不能让孤满意要怎么办?” 邓茂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嗯,嗯嗯。” 李承乾哭笑不得的翻着白眼:“我当多大点事儿,失败了就重新做一个呗,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扣你们工钱?” 邓茂、老林等人面面相觑,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不,不杀头?” 李承乾被气乐了。 “杀头干什么,大唐一共就这么点人,今天杀几个,明天杀几个,人都杀光了,孤这个太子还怎么当。行了,赶紧的,别在这废话了,抓紧时间,一会儿你们还要跟孤去河边看看,有一个大项目要交给你们。” …… 经过一天的休养再加上孙思邈的全力配合,那些被穿了鼻环的牛恢复的还不错,除了鼻子还有些红肿,基本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该吃吃,该喝喝。 孙思邈也没有离开,在听了酒精消毒的理论之后,老道士也不去访友了,一心观察着这些牛的恢复情况。 见到李承乾一行过来,老道士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迎了上去,不等马车停稳,就在那外面喊:“李公子,成了,果然成了,那些牛伤口真的没有发炎,真的没有发炎啊。” 李承乾愣了一下,从马车里探出头:“孙神医,你怎么还在这?” “不在这,贫道会在哪?”孙思邈也愣了一下,旋即就把李承乾的问题抛到脑后,站在马车下面扶着窗口道:“李公子,您能不能告诉贫道这到底是为什么?那些牛明明都是被烫伤的,为什么用酒洗了伤口就能不发炎呢?” 李承乾都傻了,看着外面固执的孙老道,半天没说出话来。 为什么,我特么哪儿知道为什么。 用酒精洗伤口这就是一个常识好么。 “那个,这个事情咱们回头再说成么,我现在还有点事,等处理完了咱们再聊,好不好。” 为了不被老孙纠缠,李承乾用处缓兵之计,先把老道士安抚到一边,接着让人把打造好的曲辕犁从后面的马车上抬下来。 造型古怪的耕犁第一时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就连孙思邈也暂时忘记了牛的事情,跑过来围观。 “挑一头伤势恢复的最好的牛过来,把这个给牛套上。” 李承乾也不多说,直接叫过刘仁实,三下五除二便将曲辕犁套到了牛身上,然后又命人找来绳子栓在老牛刚刚打好的鼻环上面:“行了,就这么拉过去试试吧,那个谁,牵牛的时候轻着啊,这牛伤口还没有长好,就算长好了你玩儿命拉也会把牛鼻子给拉坏。” 跟着李承乾一同过来的骆承祖生怕再惹出什么事来,分开众人来到李承乾面前:“呃,殿下,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好歹咱们等牛把伤养好了再试吧。” 嗯?殿下? 什么殿下?总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还在围着曲辕犁打转的孙思邈陡然停下脚步,迷茫的看向李承乾。 “没什么好等的,就是做个简单的测试,省得你这老货没完没了天天缠着孤。”李承乾压根就没给骆承祖好脸色,这老头儿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实则也是个臭不要脸的,很不招人待见。 “对了,我等下要带他们去一趟河边,你们这边先试着,主要看看这耕犁在翻地的过程中有什么缺点,哦对了,提醒你们一下,这犁在转弯的时候不需要抬起来,行了,你们在这弄吧,老骆,你负责记录一下。” 曲辕犁与直辕犁相比,优势是毋庸置疑的,李承乾连看都懒得看,直接带着邓茂等人去了河边,相比曲辕犁的测试,他更关心的是筒车的制造。 只不过相较于信心十足的李承乾,骆承祖和刘仁实等人心里却是毛毛的,大眼瞪小瞪的盯着新犁看了看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试试呗。” “成,那就试试。” 完全摸不着头绪的众人谁也不知道李承乾弄出一个新犁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不过既然他安排人做测试,那就试呗,反正又不缺人手。 围着曲辕犁研究了一会儿,在熟悉了使用方法之后,一场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测试开始了。 第一一七章 陛下,大喜啊!(下) 曾经到处乱跑的牛似乎一下子变的听话了,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跟在前面牵着绳子的大头兵身后,而那大头兵看上去也没用多大的力气,背着手,像是在逛街的老大爷。 但,牛就是变的听话了,哪怕看到身边有草,也只是简单的看上一眼,偶尔想要迈步过去偿偿,鼻子上传来的剧痛立刻让它重新回到正确的路线上。 “嘿,神了!” 刘仁实站在田埂上,兴奋的直拍大腿:“我就说高明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给牛穿鼻子吧,看看,这牛表现的多好,哈哈哈,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牛乱跑了。” 牛毕竟不是人,在它简单的思维里面,看到草自然是要过去吃的,哪怕是经过常时间的训练,也无法避免这种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大量的牛在手里,六率和十六卫的屯田工作依旧没有十分显著成效的原因。 除此之外,被牛拉在后面的耕犁也表现的十分不凡,曾经的翻地的时候哪怕翻的极浅,扶犁的人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否则犁就分翻。 而这架新犁则不然,扶犁之人只需轻轻扶着犁找准方向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犁上面。 如此一前一后只用了片刻的时间,负责翻地的两人便从这头走到了那头,然后十分顺利的转了个弯,又开始调头往回走。 这是要逆天啊! 哪怕是在司农寺干了一辈子,看到这样一幕的骆承祖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太震撼了,仅仅是给牛穿了鼻子,然后把犁辕由直的改成弯的,翻地的速度竟然增加了五倍不止。 而这一切,都是太子想出来的。 亏得之前在御书房的时候,自己还觉得太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对农事根本一窍不通,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自己鼠目寸光,有眼不识泰山,太子才是这方面真正的高手。 眼瞅着翻地的二人组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面前的一亩多地翻了一遍,骆承祖再也不淡定了,飞快从边上抢来一匹马,骑上便跑。 刘仁实被他吓了一跳:“哎,老骆头,你疯了你!” “滚,老子去给陛下报喜。” 骆承祖的声音远远传来,最后一个喜字已经弱不可闻,可见这老头儿马骑的有多快。 …… 东宫,丽正殿,御书房。 李世民正拿着一本棋谱,边看边摆,偶尔停顿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抿上一口,很是惬意。 这两天朝堂内外歌舞升平,没了家里那个臭小子捣乱,整个世家好像都安静了不少。 李老二很想以后就这样继续下去,那个臭小子想出去住就出去住吧,反正天策上将府那边空着也是空着,天策上将的牌子也早就摘了,就当是那小子当个别院好了。 想想也挺憋屈的,明明当了皇帝,却还要在东宫里住着,老头子明明都不当皇帝了,却非要霸占着太极宫。 现在,李承乾那臭小子既然愿意出去住就出去住好了,西池院正好空出来给老四,李泰这小子已经磨了自己好久了,说是不想跟老三住一个院子,这次就顺了他的心思。 明明是在看棋谱,李世民却不知不觉有些走神,捻着棋子的手举在半空久久不曾落下。 就在此时,外面一个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传来,吓的老李差点把棋盘给掀了。 “陛下,大喜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万千之喜啊!” 看着衣帽歪斜,步履凌乱跑,踉踉跄跄一头扎进御书房的骆承祖,李世民嘴角抽了抽,可怜的,这老家伙不会是被朕那个逆子给逼疯了吧。 在一个新杯子里倒上茶水,递给激动到红光满面的骆承祖:“骆卿,有什么话慢慢说,来来来,洗喝点茶润润喉咙。” “诺,谢陛下。”骆承祖双手将茶接过,十分豪迈的仰头倒入口中,用衣袖在嘴角一抹:“陛下,泼天的大喜啊,太子殿下改良过的新犁再配合穿过鼻环的耕牛,一个时辰时间竟然翻了整整三亩田,三亩啊,照这个进度,两人配合一日便可翻地十五亩。” “新犁?什么新犁?”给牛穿鼻子的事情李世民倒是知道,可曲辕犁却是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情。 骆承祖有问必答:“就是今日上午的时候,太子殿下……” 老骆话说到一半,伟大的皇帝陛下终于反应过来了,猛的站起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可以一个时辰翻三亩良田?” “嗯!”骆承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这是老臣刚刚亲眼所见。” “在哪里,速带朕过去看看。” 这真不能怪李老二不淡定,实在是骆承祖说的事情过于骇人听闻,一个时辰可翻良田三亩,一天工作五个时辰,那就是十五亩,十天便是一百五十亩,远超正常情况下的十天二十亩。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不说以后大唐可以再无粮荒,至少让百姓吃饭肚子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只是说的理想情况,实际上大唐的百姓大部分是养不起牛的,靠人力来耕作,哪怕曲辕犁的力学结构再好,也照样拉不动。 皇帝出行,动静自然不会太小,外加骆承祖咋咋呼呼的一顿嚷嚷,在中枢办公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也得到消息跟了出来。 一行人骑上禁军送来的快马,不消多时便出了城,等他们赶到六率的屯田之所,那边的试验早就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刘仁实给李世民等人行了礼,方才垂头丧气道:“不行了,牛受不了了,鼻子上的伤口还没长好,刚刚那么一折腾,又破了,这不孙道长给牛上药去了。” 李世民四下看了看,又伸脚在被抬到路边的耕犁上踢了两脚:“刘家小子,你给朕说实话,这犁真的可以一个时辰翻上三亩良田?” 为作前天穿牛鼻子的执行者,被抓包之后刘仁实没少被揍,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扬眉吐气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陛下,那怎么说是三亩呢,明明是三亩半好不好,我可是亲眼看着呢。” 第一一八章 筒车不是那么容易搞的 三亩和三亩半有区别么? 嗯,认真来说还是有的。 但,朕问的是这个么。 看着嬉皮笑脸往自己跟前凑的刘仁实,李世民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他那个喝点酒就喜欢光膀子嗷嗷叫的爹——刘弘基。 这对父子,都是一样的没脸没皮。 “滚一边去。”一脚踹过去,把刘仁实崩到一边,李世民黑着脸道:“太子呢,这里这么大的事情,他跑哪儿去了?” 刘仁实满不在乎的拍拍屁股,哼哼唧唧的说道:“好像是去河边了,还带着几个人,具体去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李世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找李承乾那个逆子,瞪了刘仁实一眼:“算了,不等他,你再去找头牛过来,让朕看看,这犁到底怎么个好用法。” “哎,好嘞。” 露出一副奴才相的刘仁实二话不说,直接跑去找牛去了,不多时便牵了一头回来,几个李老二的护卫也不用六率的人,亲自动手把犁挂到牛的身后,下到田里。 就像骆承祖说的一样,穿了鼻子的牛很容易控制,改了造型的犁也很好使,翻地的速度比以往不知道快了多少,看的长孙无忌等人啧舌不已。 “历害啊,没想到太子竟然真的有如此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短短数日时间便解决了困扰吾等无数年的问题,有了此犁,日后我大唐百姓有福喽。”看着泥土在耕犁的作用下不断被翻开,房玄龄由衷赞道。 杜如晦亦颔首道:“这也是陛下知人善用的结果,如果不是陛下安排太子殿下检校司农寺,又怎么会有如此好用的耕犁出现。” 李世民脸上都快要笑出花来了,但还是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哼,这不过是那逆子运气好罢了,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知道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朕都不知道策封他当太子到底否正确,等晚上回去,朕定要好好审审他不可。” 嗯,装,接着装。 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咋地。 长孙无忌等人也是醉了,明知道李世民是在明贬实褒变相的炫耀,却也无可奈何。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更何况,儿家儿子也的确争气,大家伙儿前几天还在议论六率那几千人绝不可能在上冻之前将五千顷良田翻一遍,人家转手就弄出来一架新犁,翻地的速度飞快不说,穿了鼻子的牛还变的十分容易控制。 还好,上书弹劾太子的人里面没有自己,要不然,这脸往哪搁。 …… 李承乾从河边回来的时候,老李同志已经回去了,看着抄手站在路边的刘仁实,再看看十来陇已经翻过的田地,推了他一把:“喂,我的犁呢?” 刘仁实嘿嘿一笑:“被陛下拿走了呗,谁让你现在才回来。对了,你不知道,那些跟着陛下过来的老家伙在看到这犁翻地如此之快的时候,脸上那表情,老精彩了。” 李承乾抱着膀子,冷笑道:“所以呢,你就让他们把我的犁给拿走了?” 刘仁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激动的跳着脚道:“李高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陛下要拿的,我长了几颗脑袋敢拦着。” 李承乾也知道这是事实,奈何就是心里不爽,明明是自己的东西,结实却被老头子拿走了,不用问,这肯定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我家老头子是骆承祖那老不死的给搬来的吧?就知道那老家伙靠不住。” 李承乾的善解人意让刘仁实舒服了不少,也不去计较身份的高低,拉着他挤眉弄眼道:“哎,高明,你刚刚去河边干嘛去了,跟我说说呗。” “我跟你说有什么用。”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刘仁实这家伙就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性格,你越是给他好脸色,他就越是跟你晒脸。 可要说不搭理他吧,李承乾又觉得难得有个能说得来的朋友。 想了想,索性对他说道:“我就是带他们去河边看看地形,顺便让他们弄几架筒车。” “筒车?那是什么?” “就是用来提水灌溉的一种工具,现在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等弄好了你就知道了。” 把被勾起好奇心的刘仁实丢在一边,李承乾直接对跟着他回来的邓茂几人说道:“筒车具体的情况刚刚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研究如何制做。” “殿下放心,小人等五天之内一定按照您的要求把筒车制做出来。” 在河边的时候,李承乾曾经给邓茂等人画过筒车的草图,在几人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个类似车轮的东西,除在大一些之外,结构并不复杂,用五天时间制做应该足够了。 没想到,李承乾听完之后却把脸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邓茂几人道:“五天?你们是不是觉得孤年龄小,很好糊弄?” 原本很好说话的李承乾冷下脸来,让邓茂等人立刻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太子,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惊惧之余,连忙诚惶诚恐的认错:“呃,小,小人不敢。” 李承乾在几人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倒不是他想要为难这些地位本就不高的顶级工匠,实在是这些人太不争气,如果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一点主观能动性都没有的话,自己以后怕是要累死。 “孤知道,你们是大唐最顶级的匠人,可能在你们眼中,孤只是一个喜欢乱出主意的人。 但是,孤必须提醒你们,想在孤的手下做事,首先要学会的是动脑子,筒车这东西看似简单,实则有着很高深的学问。 别的不说,仅筒车的大小只怕你们就不知道如何确定,做的大了,很有可能河水根本推不动,做的小了,转动速度太快,要不了多久主轴就会被磨断。 更不要说,上面要挂多少根用来提水的竹筒,每只竹筒的间距是多少,这些东西你们眼下全都无法确定。 所以,慢慢研究吧,孤这次要的可不仅仅是几架筒车,孤要的是能够实现最大提水量,而且还要结实耐用的筒车。” 第一一九章 出事儿 对邓茂这些大唐的顶级工匠,李承乾可以说是寄予厚望,让他们弄耕犁还有筒车,不过是因为其中所涉及到的东西,哪怕是没有理论基础,也可以通过一次次的试验来取得最优的成果。 这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也是李承乾自己想法的一次印证。 “好了,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具体需要制作多大的筒车等下回去你们自己商量,需要人手就去找府上的管事,孤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明年春耕之前,孤要看到十架能够使用的筒车。” “诺。” 原本信心十足的邓茂等人垂头丧气坐上来时马车,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回城路上,老林幽幽叹息道:“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干的,要不然也不会给咱们这么好的待遇。” “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我们做出来的筒车真能满足殿下的要求,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司农寺的专属工匠也有可能,将作监那地方我是真不想再回去了,你们呢?” “我也不想回去,不过,这种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从将作监出来的时候你们是都知道么,我们是被借到司农寺的。”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有时间还是想想筒车的事情吧,太子对咱们可是寄予厚望,咱们也不能让殿下失望才行。” “老邓说的对,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先把筒车弄出来,眼下已经入冬距离来年春耕还有四个月左右,不抓紧时间只怕是很难完成殿下交待的任务。” 几人坐在光板的马车上,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投入到了筒车的制做定型之中,做为大唐最顶级的工匠,不管哪木工还是铁匠抑或其它工作,几人都有所涉猎,交流起来毫不费力,很快便做好了计划,决定明天就去河床边制做一架筒车做试验。 另一边,正准备离开的李承乾被待在一边的孙思邈给纠缠住了,老道士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太子的身份,抓住机会便凑了过来:“殿下可是瞒的贫道好苦啊。” 李承乾打了个哈哈:“孙神医,我可是听说在医生的眼里,只有病人和健康人的区别,孤是不是太子对你来说似乎并不是很重要吧。” 孙思邈愣了片刻,莞尔一笑:“殿下说的也是,是贫道落了俗套了。” 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对了,神医这是要回城吧?正好我也要回去,不如同车?” 这其实也就是客气一下,虽然李承乾很需要孙思邈这样的神医在身边,可这两天也是被老孙给烦的不行。 没想到,实在的老孙当真了。 “太好了,正好贫道还有些问题想要跟殿下请教,能与殿下同车,求之不得啊。” “???” 这尼玛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李承乾机械的笑着,与刘仁实打了个招呼,直接上了马车,孙思邈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马车在席君买的驱使下动了起来,王大、王二随后跟上。 孙思邈在上了马车之后,立刻滔滔不绝的向李承乾询问起关于酒精的问题,某太子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用听说的敷衍。 这真不是他不想告诉老孙,而是因为李承乾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你跟一個古人说细菌,这不是开玩笑么。 所以,不管老孙怎么问,李承乾就是一问三不知,被逼急了索性直接说道:“孙神医,你就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才是专业的医生,我连个半吊子都不算,在医术方面,我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 “这怎么可能,那些牛明明都没有发炎的情况,这说明用酒来洗伤口是有效果的,而用酒洗伤口又是殿下您提出来的。殿下,此事关系到天下苍生,您可不能敝扫自珍啊。” “我……” 李承乾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敲了敲车厢板,对外面的席君买吼道:“席君买,你中午没吃饭吗,赶个车都这么慢,速度快一点。” “啊?哦!” 席君买应了一声,提起僵绳,一个‘驾’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街角处突然撞出一伙人来,为首的大个在看到李承乾的马车之后,立刻直直奔着马车冲了过来:“承乾,承乾,停车,快停车,承乾,停车救人啊!” 席君买被吓的差点咬了舌头,连忙收紧缰绳:“吁……” 咣当……。 李承乾直接从马车这头摔到了另一头,与孙思邈撞了个满懷,還没等他反应過来,马车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拉开,露出程处默的大头:“承乾,快,快救人!” “救人?救什么人?” 李承乾懵头懵脑看向外面,下一刻,就看到血肉模糊的人被两个人抬着出现在马车边上。 李承乾双眼一凝:“这怎么回事儿?” “操作失误,被炸到了。”程处默懊恼的一拍车辕,看了一眼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家伙,对李承乾急声说道:“哎呀,先别说那么多了,快把人抬到你的车上,找医生救治,晚来就来不及了。” “抬上来,我车里就有医生,神医。” 人命关天,见死不救的事情李承乾还做不出来,更何况孙思邈就在车上呢,大唐还有谁比这老头医术更高的? 被炸伤的人很快被抬到了马车里面,原本还有很大空间的车厢因为多了一个伤员立刻变的十分拥挤,想要跟上来的程处默发现这一情況二话不说,直接把随行的王大从马上揪下来,自己骑了上去。 马车里面,孙思邈已经开始替伤者检查伤势,李承乾一边催促席君买加快速度,一边对跟上来的程处默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告诉过你鼓捣那些东西要小心吗,怎么还是把人伤了。” 外面程处默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现在就别说这个了,承乾,快帮我看看,我弟弟还有没有救!” “什么?伱弟弟?这是处亮?” 李承乾的脸色也变了,第一时间回头去看车里的血葫芦。 第一二零章 常威,你还说没打来福! 程处亮李承乾是见过。 开始时候只是没有注意,现在仔细去看,发现这倒霉孩子好像还真是程咬金家老二。 这下麻烦可大了,李承乾几乎可以预见,如果这小子挂了,老程必然会而暴走,搞不好还会因此而迁怒到自己头上。 虽然自己并不怕程妖精,但这种事情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孙神医,这小子怎么样?”看了一眼从打程处亮被送上马上,就开始替他诊脉的孙思邈,李承乾紧张的问道。 孙思邈微微摇头:“观此子脉像,怕是……凶多吉少啊。” “啥?!” 李承乾当时就急了,伸手就去摸程处亮的脖子。 摸手腕诊脉他是不会的,但摸脖子上的脉搏却很简单,两根手指压下去,很快便感觉到程处亮项间传来强有力的跳动。 “这,这心跳不是挺有力的吗,怎么就没救了呢?孙神医,你是不是搞错了?” 孙思邈倒也没去好奇李承乾为什么要摸脖子,只是双眉紧锁盯着昏迷中的程处亮道:“脉象有力只是暂时的,此子正在大量失血,如果不能有效的控制,继续下去只怕神仙难救矣。” 失血? 李承乾愣了片刻,这才注意到,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马车的地板上已经流了好大一摊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迹还在不断的扩散。 这特么到底是伤到哪里了? 马车里地方有限,李承乾又不敢去胡乱翻动程处亮,只好去问孙思邈:“孙神医,这家伙是右武候卫大将军程咬金的次子,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把他救回来,程家一定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这……,不是贫道见死不救,实在是此等伤势为贫道生平仅见,就算是找到了出血的地方,贫道,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孙思邈所擅长的是妇科与内科,像程处亮这样的伤势根本无能为力,只能干看着。 而此时的程处亮在李承乾看来似乎也有些坚持不住了,与其带着他满世界去大夫撞大运,倒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自己拼一把。 好歹自己在后世军训的时候多少学过一点战场急救知识,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把人给救回来。 想到这里,李承乾对着外面的程处默道:“你特么能不能别跟着老子,去前面开路,直接去天策府,我来想办法救人。” “好。” 程处默这会儿也是没了主意,李承乾说什么就是什么,与王二两个催马向前,冲到马车前面替席君买开路。 李承乾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在马车里撕开程处亮身上的衣服,替他检查伤势。 这倒霉孩子也不知道被多大剂量的火药给炸的,整个人跟糊了一样,脸上黑漆漆的,隐约还能看到细细的血丝浮现出来。 没破相!这是好事儿。 再看身上,丝绸制成的衣服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被烧化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因为李承乾的动作过于粗暴,在撒掉其衣服的时候,有些伤口再次被撕开,疼的昏迷中的程处亮不断的抽搐。 头,没有大事,脖子,没有大事,前胸有些许外伤,但都是些小伤口,并不致命,后背不用看,这货只要不是站在火药堆里面,应该炸不到后背。 “找到了。”一翻简单粗暴的检查之后,在程处亮的手臂内测,李承乾看到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能是伤到了动脉的原因,血正不断从伤口流出来。 撕拉……。 咬开衣襟的下摆,李承乾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麻利的扎在程处亮大臂的上端,系了个死扣之后,直接抽出自己头上的发簪,穿进布条与手臂间的缝隙开始拧动。 一圈,两圈,转了数圈之后,布条越勒越紧,很快程处亮伤口处不断流出的血有了减弱的趋势,最后更是直接停下来。 “呼……,总算是把血给止住了,吓死老子了。”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李承乾直接瘫坐在地上,并未注意到孙思邈正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 止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清创才是重中之重。 被火药炸傷的位置很容易會感染發炎,一個不好哪怕原本没有多大的伤,也会因为感染而一命呜呼。 这该死的混蛋,自己早就告诉他摆弄火药要小心,要小心,结果到底还是出事了。 李承乾一边腹诽程处默,一边抬头对孙思邈说道:“孙神医,麻沸散你应该会配制吧?等下能不能麻烦你配一副给他喝下去,我需要给他做清创,顺便缝合伤口。” 孙思邈没有任何犹豫:“没问题!” 李承乾笑了笑,一边探着程处亮的脖子试探脉博,一边说道:“嗯,我替我这兄弟谢谢神医!” 孙思邈幽幽说道:“殿下折煞贫道了,以殿下的手段,即便是没有贫道,这位小友的伤势也绝不会危及生命。” 嗯?这老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承乾愕然看向孙思邈:“不是,孙神医。” 孙思邈摇摇头:“殿下,以后直呼贫道名字便好,在殿下面前,贫道这点医术当不得神医之称。” 尼玛,到底是被这老道给误会了啊。 李承乾欲哭无泪,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战场急救是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古代大唐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概念,被孙思邈误会也是理所当然。 算了,误会就误会好了,反正不管伱怎么说,老子不承認也就是了,难不成这老道还敢逼着太子低头? 但,想想还是很憋屈啊! 李承乾被孙思邈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总觉得后背毛毛的,犹豫片刻索性直接摊牌道:“道长可是对我刚刚用的手法感到好奇?其实说白了,这不过是简单的外伤急救之法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等下回去之后,我可以详细给你解释一遍,道长能记下多少就记下多少吧。” 孙思邈一下就来了精神:“真的?我能学?” 李承乾:“能!” 第一二一章 老孙,机会难得,你来吧! 哐……。 天策上将府,昏迷中的程处亮被毛手毛脚的程处默重重放到床上,后脑勺磕在玉石做的枕头上,发出渗人的撞击声。 “w·c,你特么轻点,那是你弟弟,你想弄死他吗!” 李承乾没好气的将程处默踹到一边,扯过床上程处亮看看,确认没问题之后,哐的又放回去。 众人:“……” “都愣着干什么,君买,你去后面把昨晚蒸出来的酒精拿来,顺便再去要一些棉花,王二,烧水,大量的热水,然后把绷带都拿去用开水煮了。” 救人如救火,顾不得众人怪异的眼神,李承乾一边安排人手,一边对随后进来的孙思邈道:“孙神医,麻沸散的事情就麻烦你了,等把人救回来之后,孤定有重谢。” 你都用‘孤’来自称了,我敢不答应么。 “殿下言重了,治病救人乃贫道的本份,无须言谢。” 孙思邈巴巴向躺在床上的程处亮看了一眼,转身去边上写了一副方子,然后交给府上的管事安排他去抓药。 暂时没什么事情的李承乾瞥见程处默还蹲在那边紧张兮兮的瞅着他弟弟发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走过去:“派人通知你爹过来一趟吧。” “什,什么?”李承乾准备后世的语气让程处默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我,我弟弟是不是没救了?承乾,承乾,算哥哥我求你,你,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弟,他要是没了,我……” “行了,别哭哭啼啼跟个小媳妇似的,你弟弟的伤势问题不大,就是可惜了那一身好皮,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应该不会在乎这些。” “真的?我弟真的没事儿?” 见程处默质疑自己的能力,李承乾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你要是再跟我磨叽,处亮有事儿没事儿我不知,伱肯定会被你爹把腿打折,信不信?” “那我现在就找人通知我爹。” 想到老程蒲扇大的巴掌,程处默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急急忙忙找人送信去了。 没了乱七八糟的人来干扰,李承乾终于有时间来仔细检查程处亮的伤势,前胸,后背,胳膊,大腿,全都检查一遍之后确认,除了胳膊手肘内侧的伤势比较严重,其他地方只能算是轻伤。 这应该感谢黑火药的威力不足,如果是tnt之类,这小子估计就没命了。 “怎么样,病人的情况如何?”孙思邈暂时没什么事,索性凑上来询问情况。 “问题不是很大,等下用酒精把伤口清洗一下,把伤口里面的异物清理干净再进行缝合应该就没什么事了。”李承乾说着说着突然起身拿过一根蜡烛,在孙思邈不解的目光中,点燃之后扒开程处亮的眼睛,用烛光去照,在确认其瞳孔还有收缩反应之后,略微松了一口气。 李承乾的所有举动在孙思邈看来是那么的高深莫测,好奇之余不由开口问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观察瞳孔收缩情况,人的瞳孔在遇到强光的时候会收缩,而在黑暗处则会放大,现在处亮的眼睛对光照还有反应,这说明他还没有失去抢救的价值。” 既然决定把孙思邈留在自己身边,李承乾索性不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全都说了,最后对孙思邈说道:“道长,等下还要麻烦你替处亮再检查一下,按说他受的外伤并不足以致命,绝不应该昏迷这么长时间才是。” 孙思邈还沉浸在李承乾给他普及的医学知识里面,闻言下意识说道:“这个没什么太大问题,病人应该是脑部受到强烈的震荡或者撞击,想让他苏醒只需用金针刺穴之法稍加刺激就可以。” 李承乾这才放下心来,微微点头:“哦,那就让他昏着吧,反正醒了也是受罪。” 这么会儿的功夫,席君买拿着东西回来了,带着两坛蒸过两遍的酒和一大包的棉花,为了争取时间,李承乾也不耽搁,直接让人按住程处亮的手脚,亲自动手,用筷子夹起一团棉花在酒里浸了一下,待棉花吸满酒液,便开始在程处默的伤口处大力清洗。 没办法,正常情况这个时候应该用镊子才对,但条件不允许啊,府上根本就没那东西。 孙思邈在边上看了一会,在确定李承乾的方法没什么技术含量之后,主动要求帮忙:“殿下,您去处理病人胳膊处的外伤吧,这些表面的伤口交给贫道好了。” 李承乾想了想,也覺得這不算什么大事,答了一聲好便去处理程处亮胳膊处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就在下一刻,程处亮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也开始发出一阵阵的低吼。 什么情况? 李承乾被吓一跳,夹着棉花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心无旁骛给程处亮清洗伤口的孙思邈,整個人都傻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手已经够黑了,这老头儿比自己还狠,一道外伤,三下就能洗到伤口发白,直接把昏迷不醒的程处亮给疼醒了。 医生,果然都是一个德性,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狠人。 在后世被医生用双氧水清洗伤口的恐惧支配下,李承乾果断丢掉了手里的筷子,一本正经的干咳一声:“那个,孙道长啊,你现在用的方法叫外科清创术,这个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主要就是把病人伤患处的异物清理干净。嗯,对,就是这样,对,对对,所有伤口都要清理好,胳膊位置的伤口你也清理一下吧,机会难得,不要顾虑。” 孙思邈不疑有它,一边给程处亮清洗外伤,一边说道:“嗯,谢殿下成全。” 看着孙思邈像摆弄猪肉一样扒開程处亮胳膊处的伤口,李承乾眼眶子直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把伤口都洗好了,我再教你外伤缝合术。” 孙思邈这会儿已经沉浸到了医学的海洋中,对李承乾的话充耳不闻,感受到程处亮胳膊传来的剧烈颤抖,甚至还抬头瞪了他一眼:“别乱动,胳膊不想要了吗!” 第一二二章 扬眉吐气的老骆头 程咬金过来的时候,程处亮已经完成了外伤的清洗,喝下孙思邈给他熬制的麻沸散,整个人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让李承乾意外的是,老程并未表示出特别激动的情绪,淡淡看了程处亮一眼,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治疗情况,便走出去。 李承乾给孙思邈交待几句,快步追上老程:“程叔,没事吧?” 程咬金背着手,望着远处天空,似乎有些失神,好久方才转过头来:“承乾,你是个好孩子,处默能跟你成为朋友,老夫很欣慰。” “???” 这还是老程么? 这疯疯癫癫的混不吝,啥时候变这么一本正经了。 嗯,这老家伙不会回家来个大义灭亲吧? 李承乾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蹲在墙角的程处默:“程叔,处亮的事情应该只是意外,处默做为大哥应该也不想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嗯,算了,叔,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直接说出来吧,小侄愿为此承担一切责任。” 程咬金嗤笑一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少自作多情,老程家的子弟不会如此没有担当。不过,这次事情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处亮怕是真要凶多吉少。” “呃,程叔的意思是……你不怪处默?” “你知道处亮是为什么受的伤么?” 话题转的太快,李承乾有些转不过弯来,脱口道:“为什么?” 程咬金突然面露得意之色:“这两个小子把你的那個火药装在一个竹管里面,说是点燃之后,燃烧的推力会把竹管给推到天上去,只是没想到,那竹管不结实,把自己给炸了。” 李承乾愣了片刻,努力思索老程说的是个什么东西,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大爷的,他们两个不会在鼓捣火箭吧?” “火箭?你要是这么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老夫看过他们弄的那个东西,飞的挺远,威力也不错,就是没什么准头,唉。” 我了个去的,这下终于明白为啥老程对程处亮的受伤表现的无动于衷了。 火箭那东西如果真造出来的话,威力可比投石机什么大多了,程家那两个小子仅凭这份功劳,换个子爵回来一点问题没有。 程咬金这老货如此淡定哪里是伤心,分明是确定程处亮没有性命之忧以后,故意跟老子炫耀来着。 大爷的,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救那小子。 李承乾黑着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老程的声音:“小子,处亮那小子有孙神医照看,你进去捣什么乱,赶紧给老夫回来。” 对于程咬金能认识孙思邈这件事情,李承乾并没有大惊小怪,好歹人家老孙也算是医学泰斗级的人物,哪怕不懂外伤清创缝合,其它方面却是半点都不含糊。 像这样的人,如果不认识些高官显贵才是咄咄怪事。 …… 程处亮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小插曲,与天降神犁相比,连大海中的一点涟漪都算不上。 次日,早朝。 意气风发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世民高昂着头,大马金刀的坐在皇位之上,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昨天从城外带回来的曲辕犁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没等大殿上的持事太监‘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李世民抢先开口:“诸卿,都来看看,可有人识得此物!” 这个应该是犁吧? 就是形状奇怪了些。 除了长孙无忌等有限几人,大部分朝臣都是一脸的呆相,猜测皇帝今天到底是抽哪门子疯的同时,不约而同看面有得色的司农寺卿骆承祖,那意思明显就是,你不是司农寺的么,该伱上场了。 骆承祖也没让众人失望,挺胸抬头大步向前,来到大殿中央,抱着象牙制成的笏板微微躬身:“回陛下,此物乃是耕田用的耕犁。” “唔,不错,的确是耕犁。” 李世民对着骆承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後面色一正,痛心疾首道:“此犁爲朕那逆子遣人所制,家門不幸啊,堂堂太子不思进取,偏偏要弄这些奇技淫巧之物,实是让朕痛心。” 装吧,好好的装。 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听不出好赖话? 众人心中腹诽,谁都不开口说话,就那么默默的看着李老二装x。 李世民到底不是程咬金、刘弘基那样的混不吝,该要的脸面还是要的,胡乱‘骂’了李承乾几句之后,话锋一转:“朕知道,太子前些日子在城外给牛穿鼻环一事让朝中许多人心生不满,今日,便让司农寺卿给大家一个说法吧,骆承祖,你来说说。” 被点到名字的老骆再度出班,站在大殿中央朗声说道:“启奏陛下,太子给牛穿鼻子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耕牛,彻底解决耕牛胡乱走动的问题。” “胡说八道,骆承祖,亏你还是朝中老臣,怎能如此没有原则,就因为太子给你们司农寺谋了些许福利,便在这里信口开河,在你眼中可还有大唐律法,可还有皇帝陛下。” 陈叔达,也就是前段时间被李乾承揍了孙子的老货,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了李承乾的身份,不等骆承祖把话说完就跳出来横加指责,一口咬定太子就是在肆意胡为,如不严惩将来必为大祸。 听上去像是一片公心,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老货不过是想要表现自己罢了。 这要是以前,骆承祖肯定也就忍了,毕竟身份地位都不如陈叔达。 但现在……。 “哼,无知!陈大人怕是不知道,牛身上只有鼻子最为敏感吧,给牛打上鼻环,只要牛稍有异动都会痛彻心扉,不想受苦便只能按照人的意志去做。而且,殿下此法昨日已经得到验证,哪怕是稚龄幼童,也能轻松控制耕牛的前进方向。” 殿上众人虽然大部分出身贵族,却也知道耕牛不是那么好控制的,闻听骆承祖之言不禁微微变色,再看李世民只是冷眼旁观,立刻明白他说的不是假话。 骆承祖在说完这些之后似乎还不尽兴,想到前段時间受的委屈,索性再度暴料:“陈大人不是一直说太子殿下肆意胡为么?老夫告诉你,陛下面前的犁便是太子所制,凭借此犁与打了鼻环的牛,两人每日可耕十五到二十亩良田。 陈大人,不知你听到这个消息是否为自己的目光短浅而感到羞愧?” “什么?两人每日可耕二十亩良田?姓骆的,你不是在信口开河吧?” “这不可能,就算打了鼻环的牛变的容易控制,两人也不可能一日耕作二十亩良田,你,你胡说。” 第一二三章 立不起来的筒车 苏忆从西市回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被子狠狠的摔了几下,一边摔一边喃喃自语:“混蛋,大混蛋,登徒子……。” 丫鬟在外面听到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敢紧来敲门:“小姐!小姐!” 结果屋里却传来苏忆的声音:“没你的事情,走开。” 丫鬟无可奈何眨眨眼睛,白天发生事情她做为旁观者看的是一清二楚,想到那白衣少年冷漠与淡色,对自家小姐充满了同情。 从小到大,苏忆因为长的漂亮,一直都是众多官宦子弟心仪的对象。 只是,苏忆一直看不上那些对自己百依百顺,或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经常干一些出格事情的家伙,太幼稚了。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像李承乾这样高冷,对她的绝世容颜视而不见的家伙又让她恨的牙根痒痒。 什么人啊,难道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吗? 上次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不对,让他道歉怎么了,若是本姑娘愿意,长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来道歉呢,偏偏这个混蛋非要振振有词说本姑娘拦了他的路。 木头人,傻子,混蛋……。 在房间里发够了脾气,苏忆将房门打开,让站在外面的丫鬟进来重新整理房间,自己由是坐在一边生闷气。 丫鬟怜香进来之后一边整理被子,一边问道:“小姐,你还在生气啊?” 苏忆皱着鼻子:“不要你管。” 怜香对这样的呵斥毫不在意,她与苏忆从小一起长大,五、六岁的时候就负责伺候四岁的苏忆的饮食起居,两人之间的关系名为主仆,实与姐妹无异。 见她还在生气,嘻笑着说道:“小姐,你不是约了他冬至的时候参加芙蓉园诗会么,到时候肯定有大把的人等着教训他,说不定太子见到小姐的绝世容颜,也会帮你出气呢,到时候啊,一定会让那个叫什么李高明的好气。” 不说太子还好,一说起来苏忆的脸瞬间就红了,狠狠瞪了怜香一眼:“这次魏伯伯怕是要笑话死人家了,明明跟太子半点关系都没有,还偏要……,哎呀,我真是被鬼迷了心,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这万一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 怜香眼珠一转,唯恐天下不乱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陛下不是要给太子选妃么,小姐这么漂亮,正好借此机会把那个什么太子给迷住,到时候您成了太子妃,可千万不要忘了婢子哦。” 苏忆大窘:“你胡说什么啊,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接着,主仆二人便在房间里嘻嘻哈哈的闹了起来。 只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苏忆却忍不住又去想,万一太子真的看上了自己怎么办,到底要不要答应? 或者,如果陛下下旨赐婚怎么办? 父亲可是不想自己嫁进宫里去呢,说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但李承乾的才华是公认的,再加上太子这个buff,像苏忆这样的怀春少女自然无法免疫,哪怕明知事不可为,也难免会去幻想一二。 就这样,整整一个晚上,太子模糊的形象与李高明那個混蛋交替出现,让苏忆想不明白的是,两人都是姓李,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是十一月初,长安城的少年公子们全都换上了一身的锦袍,留恋于花街柳巷,整日里醉生梦死。 城外,给六率划出来的田地早已经翻好,无所事事的六率大头兵又被调去河边,在邓茂几人的指挥下开始组装筒车。 直径三丈的筒车高度几乎可以与长安城的城墙比肩,直接组装肯定是不行,先不说技术上能不能做到,那么大的东西有些一方根本无法站人,想组装都组装不上。 無奈之下只好在平地上先把筒車安装好,可這样一来巨大的筒车因为重量的关系,仅凭人力又无法立起来。 怎么办?难道要拆掉,重新做一个小的? 邓茂等人一筹莫展,接连想了数日依旧没有任何办法,长安城许许多多的纨绔子弟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跑到城外来观看。 一时间,城外的河堤边上倒是成了人群聚集之所,热闹成度丝毫不下于东、西两市。 这一日,河边。 “哈哈,王兄,你也是来看筒车的?” 一个衣衫华贵的少年公子怀中揽着身披狐裘的绝色佳丽,大笑着与迎面走来的另一人打着招呼。 被称做‘王兄’的也是一位年轻人,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锦帽貂裘的打扮,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护卫,双方走到一起之后,‘王兄’拱拱手:“浩然兄,颜大家,王某有礼了。” 颜令宾,平康坊最有名的几位歌姬人之一,粉面秀目,身材高挑,纤细的腰肢婀娜多姿,乃无数长安达官显贵的座上宾。 而在她身边揽着她纤细腰肢的年轻人来头也不小,出身荥阳郑氏的嫡系子弟郑浩然,显赫的家世让他虽然没有官身,却有着非同一般的社会地位。 但,这位显然不是颜令宾的菜,借着还礼的动作熟练的脱離他的怀抱,微微欠身:“妾身见过王博公子。” “哈哈哈……,颜大家不必多礼。”王博好像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伸手虚扶一下颜令宾,然后笑着对微微变色的郑浩然道:“浩然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郑浩然倒是没有继续去纠缠颜令宾,只是郁闷的说道:“还成吧,王兄,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喜欢掉书袋,好好说话不行么,何必这么文绉绉的,搞的大家都不习惯。” 王博愣了片刻,苦笑说道:“呃,好好好,是王某的不是,以后不这样了就是。” “就是,这样多好。”郑浩然洒然一笑,回身指着远处乱糟糟的现场,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道:“看看,咱们这位太子爷又鼓捣出新东西了,只是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弄出来的东西太大,结果立不起来了。” 王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嘴角也露出一抹嘲讽之色。 太子李承乾,大唐第一名声,我呸! 第一二四章 平康坊的花魁 大唐从不缺嫉妒心强的人。 大家都是同龄人凭什么你就比老子优秀? 太子! 太子多鸡毛? 年龄大些的老一代人或许还能控制住心里那头魔鬼,但年轻一代却不管那些,优渥的生活和显赫的家世让他们对皇权的畏惧并不那么强烈,李承乾越是出名,他们心里的那份嫉妒就越浓烈。 所以,在知道李承乾鼓捣出来的筒车立不起来之后,许多人都表此,对此喜闻乐见,这其中就包括郑浩然和王博等人。 只不过,王博掩饰的比较好,不如郑浩然那么明显摆了。 “浩然兄不要这么说,再怎么说太子也是好心,旱田改水田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弄这个筒车也是为了朝庭节省开支,给天下百姓做个表率嘛,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出发点是好的。” 王博的目光掠过那些看热闹百姓头顶,落在远处巨大筒车上面,轻轻挑起的角嘴带着不屑的笑容,一番话明褒实贬,把李承乾埋汰一文不值。 出发点是好的,结果却不怎么样,分明就是在嘲讽李承乾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郑浩然显然听懂了王博话里的意思,打着哈哈说道:“王兄快人快语,简直说到小弟心里去了,要不咱们过去看看怎么样,没准咱们还能帮上点什么忙呢。” “嗯……”王博一副老成的样子,犹豫片刻微微点头道:“过去看看也好,再怎么也是国之储君,虽说心高气傲了些,却也不好让其太过丢脸。” 想看热闹就说想看热闹,在这里围观的九成九都是看热闹的人。 一副长辈为了晚辈考虑的语气算什么鬼? 以女伴的身份跟在郑浩然身边的颜令宾冷眼旁观,看着惺惺作态的两个世家嫡系子孙,心里说不出的腻味,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过来凑这个热闹。 她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子,从来就不曾将颐气指使的达官显贵、世家子弟放在眼中,在她看来家世、身份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并不代表人本身的价值,反倒是那些落魄的文人士子,总会出现一些让她眼前一亮的人物。 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作为歌姬,哪怕她再看不起某些人,也必须笑脸相迎,就比如今天的郑浩然,一掷千金的‘洒脱’让她不得不虚与委蛇充当其女伴。 当然,听说太子今日会到场,也是她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颜令宾这段时间接待过许多的达官显贵,王公贵族,汉王李元昌,韩王李元嘉,越王李泰,吴王李恪都曾有过一面之缘。 唯独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殿下,名子听的颜令宾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却一直未曾得见。 这不禁让颜令宾对这位太子爷愈发好奇,有些时候她甚至在想,这位太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又或者干脆就是不能……。 跟着郑、王二人往前走了一段,身边很快传来议论声。 “哎,快看,是颜大家。” “什么,在哪,在哪?” “行了别乱看了,没看到跟颜大家一起的是谁么,那是郑家的嫡子郑浩然。” “还有王家的王博,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走在一起。” “不是说颜大家对达官显贵不假辞色么,这是怎么回事?” “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有些话听听就行了,何必当真。” “不假辞色那也是分谁,郑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他的关系,哪怕只是当个妾身這辈子也能衣食無忧。” 周围的窃窃私语聲不断,反正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暴·露的淋漓尽致,各种各样恶意的揣测接踵而来,听的颜令宾面红耳赤,恨不能上去撕烂这些人的嘴。 奈何,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被郑浩然所掌握,想逃都逃不开,耳邊甚至还传来那厮如同恶魔般的低语:“怎么,我的小心肝,难道他们说的不对么?” 颜令宾微微变色,冷下脸道:“郑公子,请你自重。” “咦,难道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颜大家,大家逢场作戏,有些事情没必要这么当真吧?” “你……” 颜令宾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偏偏又无可奈何。 郑浩然荥阳郑氏嫡子的身份轻易就可以让她在平康坊混不下去,不想流落街头,不想沦为那些低贱之人的玩物,她只能忍。 “这就对,好好听话,日后本公子亏不了你。”郑浩然说着,脸上露出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色,揽在颜令宾腰上的手也开始缓缓向下。 颜令宾久在风月场,就算听不懂郑浩然的言外之意,也能感受到那只手要做什么。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一把将郑浩然推开:“登徒浪子,把你的脏手拿开。” 下一刻……。 被推开的郑浩然仅是微微一愣,随即抬手一记耳光就抽了出去。 啪……。 颜令宾被这一记耳光打了一個趔趄,捂着脸:“你……” 郑浩然冷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臭婊·子,给本公子蹬鼻子上脸是吧,装清高,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清倌人,我呸,还不是千人骑,万人跨的烂货,本公子玩你是看得起你,别特么不识好歹。” 哗……。 原本只是感到有些好奇的众人瞬间围了上来,贵公子怒打清倌人的戏码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颜令宾双眼微微泛红,她很清楚郑浩然说的是事实,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毫不留情的说出来,着实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郑浩然,你,你这个混蛋。” “混蛋?”郑浩然冷笑着看向四周,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都已经说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颜令宾颜大家,伱一个平康坊的婊·子,有什么资格骂本公子,你也配?你以为你是谁?!信不信本公子一句话就能让你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 这话说的很狂妄,但却是事实,颜令宾就算名声再大也不过是平康坊的歌姬,而郑浩然却是郑家嫡子,因为一个歌姬去得罪荥阳郑氏,没人会这么想不开。 第一二五章 傻白甜 颜令宾是歌姬不假,但却不是那种人人都能一亲芳泽的歌姬,对于今天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她更像是一个高冷的女神。 如今,女神即将被恶魔亵渎,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未尝没有一种自己得不到,就把它毁掉的快·感。 但,这个事情怎么说呢。 简单来说,就是世界上总是会有一些不信邪的人。 在颜令宾感到绝望,甚至一度想要寻死的时候,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同时一个声音从她身边传来:“是么?那我要是不信呢。” 哗……。 人群一阵大哗,原本众人还以为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突然跳出来一个管闲事的,看来这瓜还能继续吃一会儿。 郑浩然面色微变,羁傲不逊的脸上闪过一抹愕然,旋即语带威胁的说道:“呦呵,哪来的小白脸,竟然跑出来充当护花使者,你就不怕给家里惹来没顶之灾!” 不得不说,深居简出的李承乾虽然在长安名头不小,但除了秦王府一系的子弟,认识他的人还真没几个。 “先别说那些,我就问你一句,我要是不信呢。” 李承乾刚刚已经站在外面看许久,原本他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毕竟这個事情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路人甲没必要掺和进去。 奈何,郑浩然这逼实在太过嚣张,你说你嫖就嫖呗,背地里一手钱一手货你就是喜欢玩404也没人管你。可特么你在光天化日之下,逼着人家给你服务,人家不服务你还要让人万劫不复这就不对。 毕竟大唐是有律法的国家,什么事都得讲个你情我愿不是。 所以,李承乾现身,大包大揽的站在颜令宾身边,就那么盯着郑浩然,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要装犊子么,我给你机会,让伱装。 来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然后,郑浩然就不会了。 出身荥阳郑氏的小郑同学做事其实也是看盘下菜,挤兑颜令宾是吃定了她肯定无力反抗,才会放出狠话。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吃生米的,让他突然生出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感觉。 王博在边看有点看不下去了,在不涉及个人利益的情况下,五姓七望同气连枝,总不能看着郑浩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欺负:“这位公子,山不转水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说对吧?” 李承乾收回搭在颜令宾肩膀上的手,抱着脖子嗤笑一声:“那我要是不留呢?你能怎么着?” “呵呵……”王博拉住怒火中烧的郑浩然,淡定的说道:“既然这位公子执意插手荥阳郑氏的事情,不如报上姓名如何?” 在搞不清楚李承乾的来历之前,王博十分谨慎的没有报出自己的家世,一是不想因为郑浩然的事情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仇家,二是觉得荥阳郑氏的名头应该足以让对方知难而退。 当然,如果郑氏的名头都压不住对方,他自己太原王氏的身份报不报也都一个样。 李承乾撇撇嘴,荥阳郑氏很了不起么,我爹还是皇帝呢,我到处跟人说了么。 正准备跟挤兑对方几句,没想到身侧的颜令宾开口了。 “公子且慢,今日之事本就是因为奴家而起,公子能够仗义援手奴家定会铭记在心。只是,荥阳郑氏非一般家族可比,若公子因为奴家受到牵连,奴家又于心何忍。” 嗯? 这小妞是在替我考虑么? 原本只是看不惯郑浩然的李承乾饶有兴趣的看向颜令宾。 长安第一花魁的颜值其实还是很耐打的,虽然比不得苏忆那个小妮子,却也跟云熙不相伯仲。 关键是,这妞儿的身材是真的好,淡粉色襦裙的遮盖下,一双大长腿哪怕是裹着布裤依旧显眼,36d的车头灯更是看的人眼晕。 “你不错,我身边还缺个使唤丫头,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 什么鬼? 跟在李承乾身后,女扮男装的云熙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好的不近女色呢,再说這可是花魁啊,你一个太子弄个花魁在身邊真的好么? 颜令宾也是一臉的呆滞:“公子,奴家……” “行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云熙,回头教教她咱们府上的规矩,以后她就跟着你了。”李承乾摆手打断颜令宾,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头对冷笑连连的郑浩然说道:“想知道我的名字,然后报复我是吧?行,没问题,我叫李高明,想怎么报复,朝我来就是。” 人的名,树的影。 听到李承乾自报家门,郑浩然、王博,甚至是颜令宾的脸上都闪过一抹惊讶。 但是很快,郑浩然与王博就兴奋的了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问道:“你就是李高明?在西市打了陈家陈仲方,还要绑架苏小姐的李高明?哈哈哈,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高明啊李高明,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跟着我们到陈家领罪,否則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呼啦……。 郑、王两家的随从在两人的示意下直接将李承乾等人围起来,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一拥而上。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颜令宾急的直跺脚,姑且不论李承乾为什么与陈家嫡孙起了争执,今日却是为了替她仗义执言而泄露了身份,这要是被对方抓住送去陈家,只怕是性命堪虞。 不行,自己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等等。”颜令宾在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迈步拦在李承乾的面前:“郑浩然,今天的事情与李公子无关,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这小妞儿挺有意思啊。 李承乾扬眉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颜令宾,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女人‘保护’,说真的,感觉挺不错,可就是这妞脑子似乎有点问题,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想着去保护别人,典型的傻白甜,缺少社会的毒打。 无奈的摇摇头,示意云熙去把这傻妞拉走,李承乾笑吟吟的对郑浩然说道:“你确定,真的能抓住我?” 第一二六章 自卑 声落。 席君买、王大、王二,外加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护卫蛮横的挤开郑、王两家护卫的包围圈,直接将对方的人逼了回去不说,还形成了一个反向的包围圈。 李承乾出门,表面上只有席君买等三个护卫,实际上暗中的护卫不下数十,再怎么说也是国之储君,李老二心再大也不可能将他的安全只交给曾经的奴兵来保护。 郑浩然与王博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面色微微一变,色厉内荏的说道:“李高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李承乾抱着膀子,语气一如级往的平静,没有威胁也没有愤怒。 可越是这样,郑浩然与王博就越是不安。 面前这小子太邪性,换成别人与世家起了冲突,只会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这家伙却好像巴不得大干一场,一次又一次的拿话挤兑他们。 郑、王二人不是没想过这家伙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可陈仲方例子犹在眼前,陈家背景虽然没有五姓七望深厚却也不差多少,再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陈朝皇室后裔,人脉关系在那里摆着呢。 这家伙既然连陈仲方都敢打,对他们两個显然也不会留手。 “李高明,我们兄弟承认,不该插手你跟陈家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这兄弟刚刚冒犯了你,在下替他向你道歉如何?” 形势比人强,想想当初陈仲方惨样,王博怂了。 郑浩然虽然心中不服,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现在,只看李承乾如何表态了。 “行啊,伱的道歉我接受了,刚刚的事情我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 呼……。 李承乾的态度让王博紧张的情绪微微一松,可就在他准备招呼郑浩然离开的时候,李承乾却再度开口:“但是,她的事情怎么解决?作为世家嫡子,当众侮辱一位姑娘,这事儿你们不会没个说法吧?” 郑浩然脸一下子就绿了:“你,李高明,你不要欺人太堪。” “是么?我倒是想要看看,欺了你又能如何。” “等等!” 王博倒是个狠人,在李承乾有更进一步动作之前,抢身上前,对着被云熙拉到后面的颜令宾拱了拱手:“颜大家,刚刚浩然多有得罪,言语失当之处,望颜大家海涵。另外,颜大家在平康坊的生意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若是出了问题,我兄弟二人一力承担。” “王兄……。”郑浩然觉得很丢人,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记耳光。 “你闭嘴。”王博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李承乾笑着道:“这样处理,李公子你可还满意?” 李承乾轻轻眯起眼睛,王博的做法让他有些为难,原本他是真想揍这两个家伙一顿来着,可对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发现情况不对直接放低姿态,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倒是让他没了下手的机会。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样的,你们走吧。”手一挥,席君买等人冷着脸给郑、王二人高出一条道来。 …… “王兄,我咽不下这口气。”离开河岸,走上官道,四周再无他人,郑浩然停下脚步,咬牙切齿恨声说道。 “唉。”王博叹了口气,回身望向河岸的方向:“浩然兄,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时那种情况下,除了低头还能如何。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来日方长,这个仇咱们先记下,只要那个李高明还在长安,早晚有一天会有报仇的机会。” “行,我听王兄的。不过,他既然让我们不好受,我也不能让他好过。”郑浩然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整个人都是崩溃的,越想越气之下叫过一个护卫:“你,用最快的速度去陈家通知一声,就说李高明那个混蛋出现。” “诺!”护卫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王博则是若有所思的再度向河边看一眼,总觉得事情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李高明,到底是哪一家的,是谁给他的底氣,讓他在踩了陈家之後,还敢继续挑战王家与郑家,这人是傻子么? …… 河岩边,看热闹的人群已经逐渐散去,原本已经绝望的颜令宾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莲步微移来到李承乾的面前:“奴家多谢公子今日援手之德,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嗯,想来以公子的身份,奴家也帮不上什么忙。” 凄凉的笑笑,面对神色淡色的李承乾,颜令宾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这可是连高高在上的五姓七望嫡子都敢怼的人物,而她却是一个平康坊的歌姬。 就像刚刚郑浩然说的,人家捧你的时候你是个人物,人家不捧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卖笑的戏子罢了。 “你以为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还以后!”李承乾背着手,之前出现的护卫早已散去,只剩下席君买三人还在跟着他。 颜令宾微微一呆:“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没有以后了,世家子弟的脸没那么好踩,你以为发生了今天的事情,还会有人继续捧你,没人捧,你觉得在平康坊你还混得下去?” 李承乾毫不留情的直接掀开颜令宾一直藏在心里的担心,王博刚刚的确是保证过不会去平康坊找麻烦,却没保证颜令宾一定会继续红下去,一担没了这层身份的保护,随便一个小混混都能让她在长安混不下去。 颜令宾一时间花容失色,整个人再度陷入深深的绝望。 “哈哈哈……,痛快,冲冠一怒为红颜。高明,我现在真是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一个歌姬,连郑、王两家的嫡子都是说踩就踩,了不起,佩服。” 刘仁实! 夔国公刘弘基之子。 颜令宾与之倒是有过数面之缘,在平康坊的时候也曾一掷千金。 但今天,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自卑的情绪涌上心头,曾经她不将这些公子王孫放在眼中,却不知,人家也没有将她放在眼中,今日郑浩然的一番话,彻底将她从美好的环境中打醒了过来。 第一二七章 筒车(上) “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罢了。” 李承乾并未见颜令宾的情绪放在心上,他身份注定这辈子不会缺少女人,当然,出现在她身边女人也不会太多。 刘仁实则是另外一套想法,在他看来,李承乾应该是看上了颜令宾,毕竟这可是大唐公认花魁,多少王公贵族想要一亲芳泽而不得,如今太子爷英雄救美搞不好就会成为入幕之宾也说不准。 “你可拉倒吧,这妞可是大唐第一花魁,你敢说你不惦记?” “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李承乾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怎么样,东西准备好没有,那筒车可是在河边放了好几天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早准备好了。”刘仁实灵活的躲开一记飞脚,挤眉弄眼道:“哎,我说,你真不担心那几家来报复你?王家和郑家那俩小子回头肯定会把你出现在的事情告诉陈家,陈叔达那老货可是找了你一个多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哪怕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心,颜令宾在听到刘仁实的问题之后也不禁竖起耳朵,心内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李高明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何他在打了陈家嫡孙之后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长安,连五姓七望中的郑、王两家也是说踩就踩。 这可是知道上层圈子里隐秘的机会,不听白不听。 李承乾对此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嗤笑一声:“仁实,你真以为陈家那老不死的不知道我是谁?” “什么意思?” “我的身份其实在高层并不是秘密,那老不死的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满世界找我也不过是为了保住陈家面子的障眼法而已。” 欸? 真正的身份? 李高明难道是假名字? 颜令宾有些傻眼。 此时又听刘仁实说道:“那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就是咱们玩儿咱们的,老一辈不插手么,哎,老头子那辈就是这么玩的吧?” “对。”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刘仁实说道:“有时候我真好奇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这规矩其实一直都存在,只要不闹到不可收拾,小辈就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老一辈都不会插手。” 刘仁实挠挠后脑:“呃……,我这不是刚刚来长安没多久么,小时候我老爹一直把我养在老家,到了长安就被安排进六率里面,根本没时间跟太多人接触。” “行了,这事儿伱知道就好,回头等有空了,我把长孙冲他们叫出来,大家聚聚也就熟悉了。” 能刘仁实普及了一下长安二代圈子里的潜规则,免得以后这个憨憨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等众人到了河边,李承乾带着人去检查筒车的情况,颜令宾见云熙没有跟过去,索性就跟在她身后,神情复杂的看着远处忙碌的现场。 “放心吧,公子既然说收你做使唤丫头,你就是公子的人,以后在长安没人敢欺负你。” 云熙将一颗剥好奶糖丢进嘴里慢慢的嚼着,做为李承乾的贴身女官,李承乾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说收颜令宾为使唤丫头,那就是使唤丫头,她的想法无所谓。 颜令宾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说到底,自己还是改变不了成为别人禁腐的命运。 “这,这位姐姐,不知这位李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在公子身边,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听的不要听。” 尝试打听李承乾身份无果,反而招来一顿训斥的颜令宾愈发觉得前途灰暗,看了一眼尽管女扮男装,依旧气质绝佳的云熙,又尝试着问道:“那,我以后要做什么?” 云熙转过身,面色微微一沉:“我说的话你没听懂么?不该问的不要问,你要做什么公子接下来自然会安排,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放在以前,颜令宾哪里会受这樣的委屈,可是在經历过現实的毒打之后,她终于明白,那些曾经她看不起王公贵族只是不想跟她认真罢了。 …… 河岸边,李承乾检查了一番现场的各种起重工具,嗯,其实说白了就是两根笔直的树干,外加数只这几天安排人打造的滑轮。 邓茂等人不明所以的在边上看着,东西是他们弄出来的,但如何使用却需要李承乾来教给他们。 “石头埋下去了?” 李承乾在检查过所有的工具之后,对邓茂问道。 “埋好了,按照殿下的吩咐,千斤的巨石,上面压了五根长木,埋了一丈深。” “嗯。”李承乾点点头:“那就开始吧,先把绳子拴好,然后按照滑轮上标好的数字依次穿过去,再给滑轮做好定位。” 没有吊车,李承乾只能用土办法,滑轮组加抱杆来起重。 巨大的人字抱杆做好拉线被立到地面上,四周以长绳固定确保其不会倒下,一根长绳穿过顶部滑轮,经过反复缠绕之后,一端固定在地面上,另一端由十头健牛牵引。 随着一声号令,十牛健头同时发力,反复缠绕的绳子被绷的笔直。 下一刻,在邓茂等人紧张的注视下,千斤重,三丈高的筒车慢慢立了起来。 “天啊,这,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神了嘿,这东西竟然真的立起来了,这下老子看看那帮混蛋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着筒车慢慢被拉起,现场众人一片哗然,看和李承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妖怪。 远处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不是说这东西立不起来了么,眼下这是什么情況。 颜令宾也是张大了小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慢慢立起的巨大筒车,这段时间,她在平康坊可是没少听闲话,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河边上那架巨大的筒车,准备看笑话的人不知凡几。 而当她看到之前倒在地上的巨大筒车的时候,她也认为这东西不可能凭借人力立起来。 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巨大的筒车不仅立起来了,而且看上去似乎并不如何困难。 第一二八章 筒车(中) 嘎吱,嘎吱……。 河水的冲刷下,巨大的木制筒车缓缓的转动起来,大量的河水被横置在筒车外沿上的水筒提起,然后倾泻而下,落到下面早已经铺设好的一排竹制的引水渠上面,再通过引水渠,流入地面上早已经挖好的灌溉渠。 成功了! 有了这样的工具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的工作,灌溉五千顷水田简直就跟玩儿一样。 刘仁实原本对这一切是不报任何希望的,甚至做好了明年带人挖开河堤进直引河水进来灌溉的想法。 但,眼前巨大的筒车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脑子是个好东西,可你要有才行。 李承乾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走吧,没什么可看,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把其它九架筒车都弄好,明年就可以把这片地全部改成水田。” “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知不知道,长安城有多少人根本就不看好你?” 刘仁实说的不是假话,长安城的确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李承乾的笑话,给牛打上鼻环再配合曲辕犁的确可以将翻地的效率提高数倍,但五千顷良田的灌溉同样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长安不是河网密布的江南,随随便便找一条支流开个口子就能完成灌溉工作。 绕城而走的八水哪个不是大河涛涛,在上面开个口子?你是想要灌溉还是想要水灾。 不过,这次大家伙儿都学精了,谁也不先开口,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李承乾折腾,等着他折戟沉沙之后,再来落井下石。 这个事情长孙冲、程处默他们这段时间也都提醒过李承乾,明里暗里的表示,实在不行就把这检校司农寺的差事交了算逑,反正你爹就是皇帝,最多就是被骂几句,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承乾拍拍刘仁实的肩膀,用满是沧桑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我想么?原本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在宫里把自己给养废了,谁知道司农寺的事情这么麻烦,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你明白不?” 刘仁实把头摇的跟电风扇似的:“不明白,司农寺以前那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何必折腾这些事情出来。” 李承乾白眼乱翻,这混蛋就不是一个能够好好聊天的对像。 算了,懒得理他。 带着人离开正在收尾的现场,对迎上来的云熙说道:“走吧,回去。” “好的。”云熙应了一声,乖巧的跟在李承乾的身后。 颜令宾此时已经对李承乾的身份隐隐有了些许猜测,见他要离开,连忙唤了一声:“殿下……” 李承乾脚步一顿,冷飕飕的目光瞥向颜令宾:“你叫我什么?” 瞬间,巨大的压迫感袭来,那是与面对郑浩然等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强大气场,颜令宾在这样的压力下几乎立足不稳,心跳不由快了三分,连忙低头:“奴家错了,李,李公子。” “记住,以后在外面,孤如果没有开口,你便直接以公子相称。” 随着李承乾的离开,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逐渐消失,但颜令宾的额头上的冷汗却在不断滴落。 ‘孤’,这是变相的承认身份么。 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李高明就是李承乾,就是大唐太子,怪不得五姓七望说踩就踩。 但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呢? 难道是看上了自己的美色? 颜令宾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李承乾连正眼都没看过她几眼,怎么可能会贪图她的美色。 眼瞅着李承乾等人越走越远,颜令宾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此时的她几乎别无选择,得罪了五姓七望的郑、王两家,除了这位太子爷,长安城几乎没人能保得了她。 至于曾经的坚持,让那些东西見鬼去吧。 但是……。 “你還有事?” 重新追上李承乾一行人的腳步,换来的却是让人无语的询问。 “我,我不知道去哪里。”颜令宾很是委屈,低着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之前说好收自己当使唤丫头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李承乾很是无语,此时的他已经全然忘记之前说收颜令宾当使唤丫头的事情了,随意的摆摆手:“你想去哪就去哪,实在没地方去回平康坊也可以,放心吧,郑家和王家那两个小子不会为难你的。行了,走了。” “等等!” “又怎么?” “公子,能,能不能行个方便,用您的马车稍奴家一程。” 颜令宾来的时候是坐着郑浩然的马车来的,现在姓郑的走了,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不想走回去就只能救李承乾。 当然,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中,她已经将李承乾当成了主心骨。 李承乾能说什么呢,总不能真把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丢在这荒郊野外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真是自找麻烦,行了,我稍你一段,上车吧。” 马车里的空间并不大,三个人坐在里面稍显拥挤,李承乾在交待了刘仁实晚上到天策上将府喝酒之后,席君买便催动马车向长安的方向而去。 马车外,夕阳西下,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影色,颜令宾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恍惚间下意识問道:“公子,以您的身份,仅带这么几个人出来,不怕遇到危险吗?” “危险?或许有吧!不过在我看来所谓的危险更多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我李承乾说是名人,倒不是说是一个人名,不信你出去问问,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的百姓,有几个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是谁的。” 李承乾撇撇嘴:“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怕跟你说,在长安,知道知道李承乾是谁的人绝不比知道你颜令宾是长安第一花魁的人多,而知道李高明就是李承乾的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在长安,知道我是谁的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对我动手,不知道我是谁的,为什么要对我对手?” 第一二九章 筒车(下) 筒车火了。 闻听河边那架筒车被立起来的消息,城中许多人都派出人手前去打听消息,有些人甚至还亲自跑到河边去实地考察。 三丈多高的巨大筒车仿佛一个顶天立地巨人,不断将河水从河中提到岸上,提前挖开的水渠里面仅一天一夜功夫便被河水填满了近一半,而这还仅仅是一架筒车的功劳。 不得了,了不得。 长安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朝堂上下一片赞誉之声,太子承乾有经天纬地之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帝陛下慧眼识珠,力排众议让太子检校司农寺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李老二这两天乐的是眉开眼笑,儿子有出息仅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筒车的出现无疑大大增加可灌溉的农田面积,旱灾不严重的时候甚至还能解决一下抗旱的问题。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先是给牛鼻子穿环,接着是曲辕犁,现在又是筒车,看上去都是小事情,但在将来却能解决大问题。 “陛下,陛下?!” 长孙无忌的呼唤让坐在皇座上的李世民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下面巴巴看着自己的阎立德,干咳一声:“嗯,阎卿,刚刚说什么?” “呃。”阎立德嘴角抽了抽,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把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陛下,将作监人手不足,无力打造更多的筒车。” “人手不足?” 李世民微微皱眉,大唐最好的工匠都在将作监,而且数量不少,现在你跟朕说人手不足? 阎立德抬头看了一眼跪坐在皇帝下首,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李承乾:“是的陛下,呃,其实也不能说是人手不足,主要是有几个最顶级的工匠被太子殿下借到司农寺去了,没有他们这些人领着,底下那些人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李世民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又跟这臭小子有关系。 瞥了一眼坐在那装老猫肉的李承乾,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太子。” “父皇。”李承乾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看看下面的阎立德,又看看自家老头子。 自从前天把筒车立起来之后,许多人都看到了筒车的好处,老头子自然也不例外,为了增加屯田的面积,吩咐将作监打造更多的筒车也就成了题中应有之意。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弄来几个顶级工匠我容易么? 找老头子告状,真有意思,老头子是我爹又不是你爹。 李世民太了解李承乾了,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可阎立德把问题提出来了,自己总不能不管:“太子,阎卿所言可否属实啊?” 李承乾倒也干脆:“回父皇,确有其实。” 妥了,只要你承认就好。 阎立德心中一喜,他是真怕李承乾不承认这个事情,到时候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唇舌。 “太子既然已经承认此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邓茂等人还给将作监?” “还?” 李承乾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阎立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殿下,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司农寺只是借人过去打造筒车,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作为从三品的高官,阎立德如此态度已经很怂了,许多人甚至都看得于心不忍,哪怕明知道他是装样子给皇帝看的,但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堂堂从三品的大员岂能如此低声下气。 李承乾原本还打算打点借口敷衍过去,可被阎立德这么一闹,心里也有些火了,眼珠一转道:“阎大人,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個份上了,你能不能告诉孤,孤凭本事借的人,为什么要还!” “?” “??” “???” 不仅阎立德,就连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甚至是李世民也都懵了。 凭本事借的人,为什么要还! 还有这种sao操作? 这小子已经浪到这种程度了吗? 另一边,程咬金、刘弘基等一群老杀坯则是挤眉弄眼,间或对李承乾竖起拇指,意思明显就是,厉害,又学了一招,以后不管谁来借东西,打死都不借。 有人看不下去李承乾的嘴脸,跳起来道:“太子怎可如此胡搅蛮缠,此等作为岂是为君之道?” 李承乾嗤笑一声:“少来这套,总之,人孤是不会还的,将作监要打造筒车,大可派人来司农寺学习。” 阎立德一听就不干了,跳着腳道:“這不可能,誰知道把人派去之后还能不能回来。” “阎大人这话就过了吧,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殿下借了人却又不还,信之何在?” “孤什么时候说不还了,孤只是在问凭什么还。” 偷偷瞥了一眼老头子,见老李似乎隐隐有暴走的倾向,李承乾连忙解释道:“父皇,邓茂几人真不是儿臣不还将作监,实在是把人还给他们太过浪费。把这些大唐的顶级工匠放在将作监,充其量也就是当个工头,领着工匠做工。 可是在儿臣这里却不一样,远的不说,曲辕犁就是他们弄出来的,虽然只有一架,可这犁所代表的意义却非同小可,全国推广之后足以让可耕之田翻上一倍。 还有就是筒车,筒车这东西只要掌握了技巧,普通工匠就能制做出来,让邓茂他们去领人制做这个您不觉得是在浪费人材么? 有这个时间,把汉朝就有的,可以同时播种三陇地的耧车研究出来不好么? 这就像……” 李世民突然一摆手,沉着脸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同时揪种三陇地?” 李承乾一本正经道:“对啊!不过耧车那东西好像是失传了,儿臣这段时间正在让邓茂他们研究呢,等研究出来,耕作效率将会提高一个新的台阶。” 李世民不说话了。 阎立德也有些傻眼。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耧車就什么东西? 但这并不耽误他们理解李承乾的意思,同时播种三陇地,用这种工具播种一次等同于人工播种三次。 尼玛,这特么是要疯啊! 第一三零章 大棚菜要火了(上) 天策上将府。 散了早朝之后,阎立德就屁颠屁颠的跟着李承乾过来了,顺便还从将作监调了十几工匠,手艺没有邓茂他们几个好,却也大差不差。 李承乾也不矫情,直接把人安排给邓茂,让他们给带一带。 朝堂上的争执是一回事,私底下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别看他在早朝上喊的欢,实际上不管是老阎还是他本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中午留下用饭?”阎立德带来人跟着邓茂走,李承乾招呼老阎在书房坐下,云熙乖巧的送上茶水,在屋里停了一会儿,在等到阎立德肯定的答复之后,下去吩咐厨房准备午膳去了。 书房里没了外人,阎立德轻松不少,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殿下,老臣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指教一二?” 李承乾想了想,老阎这人吧,你不能说他没有私心,但总的来说为人还是可以的,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再说人家散朝就把人给送过来了,连什么时候还都没提,再继续挤兑他倒是显得自己过于小气。 转着桌上的茶杯,李承乾叹了口气:“阎大人想知道什么?耧车,还是为什么我会死抓着司农寺不放?” “都有吧,耧车的事情还在其次,关键是司农寺。” “很简单,农为民之本。” 李承乾坐正了身体,一本正经的说道:“眼下的大唐表面上看似乎已经彻底安定了,只要安步就班的发展,盛世再现绝对不是问题。 但真正盛世并不是粉饰太平,大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还有许多百姓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这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我们不能只盯着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觉得长安周围的百姓日子过的还行,就代表了整个大唐都是这样。 我之所以会抱着司农寺不放手,甚至不惜得罪满朝权贵,为的就是能够改变这一现状,司农寺的试验田仅仅是一个开始,改良农具也好,挑选优良稻种也罢,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唐的百姓都能够吃饱饭。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不仅仅是一个口号,更是我们为之为之努力的目标。” 经历过后世的繁华再来看大唐,除了贫穷与落后,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个时代所谓的文人风骨。 一心奔着皇位努力的李承乾很清楚,自己必须得到某些人的支持,到处竖敌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李老二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一個独夫。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何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还不会引起老头子的戒心呢。 思前想后,从农业方面下手无疑是最有效的手段,任何还有最后一丝良知的官员,都不会在这方面设置阻碍。 事实也的确如此,阎立德听完李承乾的一番话后深受触动,皱眉沉声道:“殿下的意思老夫明白,可是……想要实现这些并不容易。” 李承乾眼珠子乱翻:“当然不容易,如果容易的话我也不会扣着你的人不给你。而且,我也不怕实话实说,仅凭一架耕犁和一个筒车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想要让百姓实现温饱,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殿下能否具体说说?” 阎立德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太子,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位对大唐的未来似乎有着清晰的判断与规划。 李承乾摇摇头:“具体的,在没有看到实验成果之前,我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眼下我只能说,农业并不仅限于耕作,养殖业其实也以算在农业的范畴之内。” 阎立德被吓了一跳:“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不过的要经过检验才知道,阎大人如果手头还有多余的工匠都可以派过来,三年之后,阎大人将会看到一个立体化的农业结构,到时候功劳自然少不了你的。” 李承乾的心很大,既然已经接手司农寺,就不会仅仅满足于农耕,养殖业他也同样会涉足,并形成一个良好的生态圈。 因为并不是专业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少不了顶级工匠参与。 阎立德被他的宏伟计划吓到了,午饭过后是怎么从天策上将府出来的都不知道,脑子里装的全都是生态圈、现代化农村的新概念。 稻田养鱼! 饲养生猪! 沼氣池! 农業肥! 这都什么跟什么? 地还可以这么种? 读了一辈子书,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白痴,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稀里糊涂竟然又承诺借二十人去司农寺。 …… “走了?” 天策上将府这边,骆承祖鬼鬼祟祟从后院溜达出来,探头探腦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一个劲的摇头:“这老家伙,估计又被忽悠的不轻啊。” 李承乾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脸一沉:“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忽悠,从孤接手司农寺开始,哪件事情孤是忽悠你的。” “嘿嘿,这个,殿下,老臣就是那么一说,您别当真。” 骆承祖老脸一红,要说一个月之前,他或许对李承乾还没多少信心,但现在他是真的不敢有半点歪念头。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李承乾一步步的神奇操作,尤其是暖房那一块。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暖房里的蔬菜涨势喜人,大冬天整个长安都是一片萧条,唯有那些秋未搭建的暖房里面,入眼的那一片翠绿让温汤监的人惊讶到懷疑人生。 李承乾没好气的瞪了骆老头儿一眼:“行了,别在这装模作样的,亏孤以前还以为你这老家伙是什么正经人。” “嘿嘿嘿……”骆承祖对李承乾的讽刺毫不在意,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似的:“殿下,您是没看到温汤监那些人的嘴脸,看到咱们暖房里那些蔬菜,一个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如果不是老臣拦着他们,那帮混蛋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菜全都搬进宫里去。” 李承乾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对这骆承祖所描述的场面没有丝毫的意外,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记住,无论是谁,想要那些菜,让他们直接拿钱来买,咱们这里概不赊账。” 骆承祖一阵坏笑:“诺,老臣明白。” 第一三一章 大棚菜要火了(下) 袖?记雀蜓泪迫了端?扇?纨绔滑—须切?阵露蘆?寻歉了??记沟?寻歉筐巷了?咬观??咬?了脱痰?扇锹项脏逆各。 ?白挺筹扇锹展?换老擄阵?原迎英?切锹“了宙郑碟寻?仔??商泪众哄??脖吸蛇又寻??袄嘶嘶??了午撇利场?囫囵掉仔舟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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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在芙蓉园办诗会的规矩不知道是谁定下来的,李承乾打听过几次,结果大部分都将那里当成猎艳的地方,剩下的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发起人是谁,组织者是谁,这么大的诗会总不会是aa制攒起来的吧? 疲累欲死李承乾表示对诗会没什么兴趣,长孙冲却表示,你要是不去,你那个小情人弄不好怕是要落埋怨。 “小情人?什么小情人?”李承乾满头雾水,老子现在单身狗一只,连未婚妻都没有,哪来小情人。 长孙冲满脸鄙夷:“怎么,你把苏家小娘给忘记?当初你可是答应人家要去诗会的,现在出尔反尔怕是不好吧?” ??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顶着黑人问号脸的李承乾得到的是答案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就没办法了,哪怕明知道这帮牲口是打着吃瓜看热闹的主意,李承乾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他们走一趟芙蓉园。 当然,李承乾主要还是担心历史惯性,这会儿放了苏忆的鸽子倒是没啥,可万一将来这妞真成了太子妃呢,大家见面多尴尬。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成么,你们几个先走,我收拾一下随后就来。” 驱散了众纨绔,让他们先行一步,李承乾简单的收拾收拾,带上云熙和席君买,坐上马车直奔位于长安东南角的芙蓉园。 一路无话,定更时分马车到了芙蓉园外,席君买等人去停车,李承乾也不等他们,直接带着云熙走了进去。 芙蓉园中张灯结彩,亮如白昼,远处隐隐有丝竹声传来,不知是哪家的戏班正在表演。 李承乾带着云熙越过几对聚一起的窃窃私语的才子佳人,不多时便来到诗会的现场,被等在那里的众纨绔簇拥着进入场中。 李承乾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着四周的同时见长孙冲等人似乎情绪不高,好奇问道:“什么情况?苦着脸做什么?” 长孙冲郁闷道:“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被人打脸了么。” “是啊,这帮家伙欺负人呢,说什么今日诗会不问出身,只论学问。” “咱们这帮人都是些大老粗,你要说写几首打油诗那肯定没问题,正八经的作诗,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李承乾很是无语,扫了身边众人一眼:“所以呢?这就是你们非要拉我过来的目的?” 长孙冲担心李承乾不管不顾的走了,忙按住他道:“倒也不仅仅是如此,你知道的,咱们这一波兄弟根本不在乎这个,关键是今年规矩不同以往,往年诗会的规矩都是以某字或某词为题,今年嘛……” 长孙冲顿了顿,眼睛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今年的规矩改了,要写给心仪的未婚女子,你那苏家小娘可是长安第一美人,掂记她的人不知凡几,你若不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狂蜂浪蝶。” 这尼玛是什么破规矩? 感觉有被针对到的李承乾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同样的习惯李老二也有,每到这个时候,搞事情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长孙冲被他盯的浑身发毛,连忙解释道:“这事儿真不怪我,都是郑家和王家那两个小子搞出来的,目的就是针对你,想要看你出丑。” 李承乾哼一声:“看我出丑?我怎么不记得我跟苏忆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长孙冲急了:“没关系你在大街上抢人,没关系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答应人家会来参加诗会,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女子邀请另外一个男子来参加诗会的意义?” 我知道个粑粑! 老子才来大唐多久,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时间,哪知道这些狗屁规矩。 李承乾心里很是腻味,黑着臉道:“你最好能把話说清楚,否則别管我不念兄弟情份。” “得,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长孙冲抱怨着:“芙蓉园诗会正常情况下就文人士子之间的游戏,但如果男子受到女子的邀请而来,则会被默认视为一对,现在你明白了吧?” 李承乾点点头,大概的意思他是听懂了的,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苏忆会约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想要让自己跟所有人打擂台?然后被人踩上一千只脚? 亦或者这丫头一天始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目的就是奔着太子妃去的? 想着,李承乾向着长孙冲之前示意的方向看去,越過人群,可以看到对面莺莺燕燕或坐或站的十多个年轻女子。 这些女子中大部分手里都拿着几张纸,或是与人窃窃私语,可是含羞带怯低头沉思,唯有一人空着手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身边还有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正在不断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慰。 苏忆! 不对啊,刚刚长孙冲不是说那些狂蜂浪蝶都在惦记这丫头么,为何这丫头会空着手呢? 努努嘴,心中多少有些明悟的李承乾肘了长孙站一下:“那是怎么回事。” 长孙冲摇摇头:“埋汰你呗,这都看不出来?表面上看,苏家那丫头钟情于你,大家谁也没有对她下手,可你反过来想想,别家女子手里都有至少都有一份诗词,唯独你的苏家小娘手中没有,这让人怎么看你。 别说你在外面一直用的是李高明这个名字,长安城的纨绔圈子里就没有不知道李高明是谁的,堂堂太子爷在这样的场合下,连自己的女人都罩不住,你的脸可不就是被人踩了么。 当然,你也可以随随便便写一首诗丢过去,但这事儿怎么说呢,不是那句话,你是太子啊,轻易就被人给比下去,同样很丢人的好不好。” 第一三三章 好委屈 苏忆后悔了。 百转千回,柔肠百结,可能说的就是苏忆此时的心情吧。 以前的她虽然也会参加各种诗会,但类似芙蓉园诗会这样男女都有的诗会,洁身自好的她一般是不会来的。 所以,要怪就怪当初就不该一时冲动,约那个混蛋来参加芙蓉园诗会。 现在好,自取其辱吧。 从跟她一起过来的同伴口中,她已经知道那天自己的许多话已经被传开了,长安城第一美人心有所属,心仪对像正是太子殿下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能不能收到别人情诗倒真是无所谓。 可问题是,那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的结果,估计到现在为止,太子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是谁呢。 “小忆,你就别担心了,太子这不是一直都没有来么。 “是啊小忆,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 两个与苏忆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魏家的魏玉钏和杜家的杜云已经安慰她好久了,作为闺中密友,她们早已从苏忆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颇为同情的闺密的遭遇。 苏忆摇摇头:“你们不要劝了,这都是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是我自作自受。” 杜云见苏忆如此,心里也不好受,性子耿直的她直接就火了,怒哼一声:“要我说,那个李高明就是个大混蛋,明明答应要过来,事到临头又玩消失,这种人下次让本姑娘遇到,非骂他个狗血淋头不可。” 听到李高明三個字,苏忆的眼睛微微一亮,旋即低叹道:“算了,你又找不到他,再说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出现其实也是好事。” “喂,你傻不傻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那个混蛋着想?”杜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那个混蛋吧?” 魏玉钏也在边上劝道:“小忆,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那个混蛋藏头露尾,没有半点男人的担当,身为陇西李氏的嫡子,却眼睁睁看着你受此侮辱,这样的人你还管他做什么。 苏忆身子一僵:“陇西李氏?你知道他是谁?” “呃,其实我也是猜的。”魏玉钏吱唔了一句,在两个好友的注视下,扭捏的说道:“前段时间我跟我爹打听过那个李高明,我爹说让我少打听这些事情,这不是我能管的, 所以我就想啊,能让我爹这么重视,那人应该跟皇室沾点亲戚吧,可皇室里又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此推断,那李高明应该是陇西李氏的人无疑。” 好吧,还是猜的。 不过,这样的猜测似乎也很有道理。 苏忆失望的摇了摇头。 陇西李氏呢,这样的世家大族,嫡子的婚事其实很少能够自己做主,而且大部分都会与其它几姓采取联姻的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有着长安第一美人的美誉,却一直没有嫁人的原因所在。 说到底,苏家的背景还是太过浅薄,不符合那些世家豪门娶妻的第一要素,当然,如果她能自降身份给人做小,那倒是没有问题。 “哎呦,这不是苏家妹子嘛,怎么,一份诗抄都没有?” 就在三人窃窃私语,失望之余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摇曳的女子出现在三人面前,手里摇着厚厚的一叠诗抄,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杜云翻着白眼道:“许媛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过来劝劝咱们的长安第一美人喽,苏忆,你不是约了人来么,怎地不见有人为你写诗?莫非你约那人是个绣花枕头中一肚子草包?哎呀,这样的话你可要当心了,千万不要被人用花言巧语骗了身子呢。’ 许媛儿,许敬宗的二女儿,庶出,平时便与杜云等人不对付,今日见苏忆出丑,哪有不来嘲笑之理。 苏忆本就难过,被许媛儿这样一说,更是心如刀割,想到那个混蛋在西市冷漠无情的样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感受到苏忆的反应,杜云第一时间反击道:“许媛儿你够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到处撩拨男人。” “哎呦呦,这又是谁啊,这深更半夜的,要是不开口,我都没看到那边有人呢。” 杜云的皮肤有些黑,平时倒是没什么,如今被人拿来讽刺,顿時氣的七窍生烟,正想反击回去,苏忆在边上轻轻拉住了她:“算了,雲姐,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只是,苏忆想走,许媛儿却不想就此放弃,撇撇嘴说道:“嗯,是应该早点回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呢。’ “你 苏忆听到这里也有些忍不住了,可多年的良好教育又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反讽回去,正不知如何是好,随行而来的丫鬟怜香举着一张纸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小姐,小姐,诗,诗!” 只是,怜香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经过许媛儿时候,被其突然出手将手中的纸夺了过去。 “啊 怜香顿时一声惊呼傻在当地。 这下就连魏玉钏都忍不了了,怒声道:“许媛儿,你干什么,那是小忆的。” “呵呵,谁又没说不是她的,看看而已,怕什么。 许媛儿轻佻的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纸,苏忆三人来夺,便对身后那群看热闹的各家小姐丫鬟们喊道:“我们的长安第一美人收到的第一诗抄,有没有人想听!” 有没有人想听? 当然有! 作为女人,谁还没有点嫉妒心呢,当下应着如云。 苏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委屈了,大步来到许媛儿面前:“还给我。” 诗是自己的,被人当众读出来算怎么一回事,万一里面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苏忆如此想着,愈发着急起来。 许媛兒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得意,转了个身,唰的将折在一起的纸打开,一行潦草的字迹跃入眼帘。 就这字 许媛儿还没看到其中的内容,心就放下一半。 字如其人嘛,能把字写成这样,诗能写成什么样就不用说了,搞不好连打油诗都比不上。强烈的嫉妒心,让许媛儿不留任何余地的一边躲避苏忆,一边大声将诗读了出来:“清平调,赠苏忆姑娘: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一三四章 成会玩儿(上) 不得不说,李白的诗在这个时代还是很能打的。 许媛儿作为许敬宗的女儿,读到最后脸都白了。 手里厚厚的诗抄也不香了。 拿在手里的诗抄字迹虽然丑的感人,但人家很耐打啊,严重一点,说是直接打出碾压局亦不为过。 想把诗抄抢回来的苏忆在听到一半的时候人就已经僵住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说的是我么? 应该是吧,毕竟前面写了‘赠苏忆’ 可是,要不要这么狠,这样的场面拿出这样华丽的诗词,写诗的家伙是打算把在场所有人都给灭了么? 杜云和魏玉钏也同样被吓住,这《清平调》也太吓人,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此诗一出,今天晚上估计再也不会有人出来献丑了。 换句话说,今晚诗会彻底被搅黄了。 探手从傻在原地的许媛儿手中夺回诗抄,塞到僵在原地的苏忆手中,尽管心中吃醋,却依旧为好友感到高兴的杜云越俎代庖,脆生生问道:“此诗为哪位公子所作?可否现身一见。” 才子与佳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也就隔着数丈的距离,一群大小姐们闹出来的动静早就传到了这边,那些自视堪高的才子们开始还有看热闹的心思,个别自诩才华横溢的看到苏忆丢丑还在盘算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来个‘英雄救美’。 不得不说,长安第一美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哪怕是有了妻室,在场众人的心里也难免会生出得陇望蜀的心思。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这位长安第一美人竟然约了李承乾来给自己站场的时候,这份心思更加的强烈。 所以,苏忆从头到尾一直没有收到诗抄其实都是有预谋的,一来众人是想要看到这位长安第一美人走投无路的窘迫,二来这帮人也是想要等李承乾出手。 谁让咱们这位太子爷喜欢装低调呢,既然你喜欢装,我们就假装不知道,等到你把诗拿出来的时候,我们再把早已经准备许久的诗拿出来,既能打脸又能搏美人一笑,何乐而不为呢。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有人不守约定,提前下场。 这尼玛就不能忍了好不好。 借着杜云的问题,各家公子纷纷抬眼四顾,打算看看是谁如此不守规矩。 然后,这帮家伙的脸就绿了。 李承乾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想着出手。 但,谁让那边闹腾的着实有些不像话呢,再加上长孙冲等人不断在边上拱火,一口一个你家苏小娘’, 李承乾倒是知道自己其实跟苏忆没什么关系,可其他人肯定不这么看,搞不好还会以为他李承乾是個怂包,脸都被人打成这样了都不出手,典型的怂货。 所以,李承乾出手了,然后,被点名了。 众纨绔的撺掇下,李承乾默默的起身,笑着对正在向这边看来的苏忆拱了拱手,轻蔑的目光扫向周围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挑衅的味道十足。 操 看到站起来的是李承乾,一时间万马齐喑,蠢蠢欲动的各家子弟齐齐骂了一句,各自低头。 这要是换了别人,再怎么也要讥讽几句,但这位是真心惹不起啊,人家肯放下身份低调跟你们玩是看得起你们,大家光明正大的竞争那肯定是一点问题没有,输了背后的家长也不会出来站台。 可你要是玩下三滥的手段,嗯,好像下三滥的手段人家玩的更溜。 算了,惹不起躲的起行了吧。 原本还想着等这位出手之后大家联手碾压,现在一看,想多了。 苏忆怎么也没想到,站出来的会是那个想要绑架自己混蛋,看到李承乾起身,惊讶的掩住小嘴,眼睛瞪的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杜云只是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想想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扭头去看同伴,立刻发现惊讶中的苏忆和震惊中的魏玉钏。 嗯,怎么说呢,苏忆惊讶有情可原,你魏玉钏震惊个什么鬼,嘴巴张那么大,想要吃人还是怎么着。 “喂,你认识?”捅了捅魏玉钏的小腰,杜雲小聲问道。 回過神的魏玉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苏忆,又瞪了一眼杜云:“什么叫我认识,难道你就不认识了? 我应该认识么? 杜云疑惑的看向魏玉钏。 无奈的魏玉钏只好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吐出两个字:“太子!” “???” 呃,好吧,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呢。 太子嘛,李承乾呗,小时候见过几次。 杜云点点头,再转头去看苏忆,此时的苏小妞已经恢复了神常,拉过闺中密友的胳膊,情绪有些激动的道:“就是他,就这是个混蛋。” 就是这个混蛋? 好吧,你喜欢就好。 杜云嘴角抽了抽,心中默默给李承乾与苏忆打上了狗男女的标签。 “那么,还走么?’ 苏忆眨眨眼睛,低头看看手里‘龙飞凤舞’的字迹,嗫嚅道:“要不,再留一会儿吧?! 杜云耸耸肩膀,观其言,察其色就知道,自己这个闺蜜怕是要沦陷了。 只是,这个事情怎么说呢,你真没办法确定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李承乾的真实身份。 不过,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應该是不知道吧。 杜云一边恶趣味的想着,一边给魏玉钏打了个眼睛,意思明显就是咱们不告诉她,就看热闹。 挺好,损友就是这么来的。 几乎不用开口,杜云便跟魏玉钏达成了默契,将李承乾的身实真份隐瞒了下来。 苏忆并不知道自己沦为损友的牺牲品,默默盯着李承乾的位置,心湖中泛起丝丝波澜。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为什么会跟长孙冲那些人坐在一起? 或许,他的身份真的非同一般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室。 刚刚那首诗真的是他写的么? 为什么他要帮我呢。 万一他将来知道我约他过来,是想要借机让人报复,一定不会再理我了吧? 还有,那天自己还说有‘心上人’来着,他不会放在心上吧? 第一三五章 成会玩儿(下) “小姐,又有一份诗抄!” 还没等到苏忆从纠结中回过神来,丫鬟怜香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可能是因为跑的太急的原因,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又一份,谁写的?” 杜云惊讶的替苏忆接过诗抄,李承乾都已经出手,依旧还有人来挑衅,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跟太子抢女人? 再说,刚刚那首《清平调》几乎算得上冠绝当代,是谁这么没谱,还敢冒头,不觉得丢人么? 带着这样的心思,杜云替苏忆将诗抄打开,只扫了一眼,便带着满脸诡异之色,将纸塞到了苏忆手中,心中默念一句:成会玩儿! 《清平调》 承乾赠苏忆姑娘 一枝秘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 满大唐谁不知道李承乾是谁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但,这事儿怎么说呢,苏忆很为难啊。 李高明,李承乾,两首水准差不多的《清平调》这是要闹哪样。 拿到诗的苏忆直接懵了。 第一个想法是完蛋了,自己的心思被太子知道,太丢人。 第二个想法就是这两个人不会打起来吧? 然后,脑子里就剩下‘怎么办’三个字了。 另一边,长孙冲用看妖怪眼神盯着李承乾,相比于两首《清平调》,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这表弟的手法。 第一首诗是用左手写的,第二首诗是用右手写的,字迹肯定是不一样,但,你这样玩儿真的好么? 被当事人知道了,会被打死的好吧。 “看我干什么。” 长孙冲无奈的说道:“不是,你这样真的好么?” “没事儿,就是逗逗她。” 作为一个真实年龄四十来岁的lsp,你让他一心一意的跟一個十几岁的小姑娘搞暧昧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李承乾慢慢也品出来了,苏忆那小妞约自己来肯定是没安好心,既然这样,那就玩玩儿呗,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儿,李承乾、李高明都是自己不存在谁绿了谁的问题。 倒是苏忆那小妞,这会儿估计已经蒙圈了吧。 想着,李承乾举起杯子,对着苏忆的方向遥敬一杯,然后便看到了苏小妞慌乱的眼神和另外两张不怀好意的俏脸。 嗯,魏征的闺女也在,希望那丫头不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魏玉钏李承乾倒是见过几回,都是去老魏家偶尔看到的,认识,但没说过几句话,老魏似乎并没有把闺女嫁进宫里的打算,李承乾也没有主动撩骚习惯,所以真的仅仅是认识。 至于杜云,李承乾是真不记得,连眼熟都算不上,毕竟两人一起玩的时候还是真正的李承乾,现在的他根本没有那段记忆。 重新坐好,长孙冲在边上给他把杯中酒重新倒满,四下扫了一眼:“承乾,不是我说你,五姓七望那边最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这几家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动了一家必然会惊动另外几家,到时候谁都不好收场。 “嗯?”李承乾顿了顿,重新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似笑非笑的盯着长孙冲:“什么时候你这长安第一公子也开始帮人带话了?怎么,面子不要了?” 长孙冲被盯的浑身不舒服,扭了几下,借着喝酒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杯下肚方才讪讪说道“这不是实在抹不开面子么,不过,我也跟他们说了,只负责带话,具体如何做还要看你的,真想搞他们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李承乾摇摇头,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真不想跟五姓七望打摆台,但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说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在李承乾看来,大唐现在颇有些后世米国的味道,朝堂相当于政府,五姓七望则相当于联合到一起的资本。 眼下,资本把持着朝堂,左右着政局,官员举荐制度几乎彻底断送了底层的晋升通道,寒门学子想要出头,唯一的途径就是依附于世家豪门,否则哪怕你书读的再多,也没有用武之地,了不起就是给人当个帐房之类。 除此之外,关陇世家和山东豪门还把持着大量的生产資料,眼下大唐剛刚建國还好说,随着时间推移,必然会發生大量土地兼并之类的事情,本就生存艰难的百姓像是韭菜一样,被这些豪门割了一茬又一茬,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就会将这一切责任归于朝庭,然后暴起反抗。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李世民早已经发现了这一弊端,甚至就连被人骂成昏君的杨广也看到了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在隋朝后期大肆推广科举,借此来打压世家。 “这个事情你别管了,也别跟着掺和,如果他们再来找你,你就直接告诉他们,不管是石炭的生意还是其它的,我都不会让出来,想玩的话,我奉陪就是。” 长孙冲苦笑连连,摇着头说道:“承乾,你要不要这么聪明,我这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能猜到有人在打石炭矿的主意。” 李承乾鄙夷道:“这很难猜么?不就是那帮家伙看在到了石炭的利益,想要从中捞好处么。不过,我这人呢,属于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的那种,想要威胁我,他们还得再等上几十年。’ 对,就是石炭生意,除此之外李承乾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五姓七望拉下脸来去找长孙冲来说项。 但是呢,李承乾显然是不打算放开这个口子,石炭生意在他手里还能得到一些有效的控制,比如注意生产的安全等等。 若是开放给那些世家,失去控制的资本必然如同脱缰的野马,到时候不说矿难频发,闻到血腥味的资本甚至会将人直接变成隶奴。 所以,石炭矿哪怕李承乾控制不住了,最终也会交到国家手中,也只有放在国家手中,才不会出现失控制的局面。 长孙冲见李承乾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也就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打了个哈哈转头跟程处默他们拼酒去了。 第一三六章 麻烦不断 诗会还在继续,但与李承乾来之前相比,无疑安静了许多。 关键是,两首《清平调》一出,再也没人写诗了。 不是不想写,而是不想自讨没趣! 太尼玛招人恨了。 李承乾坐在那里不止一次隐约听到‘会写诗了不起啊’之类的吐槽。 没说什么,嫉妒就嫉妒呗,老子就喜欢你们无能狂怒的样子。 哦对,你们不玩了,想给老子难堪是吧,行,老子自己玩。 抓过一叠纸,李承乾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唐诗宋词元曲,无数赞美女子的诗词信手拈来。 嗯,别人写诗论首,哥们儿写诗论叠,就这么牛逼,服不服? 同桌纨绔都尼玛看傻。 丫也太会玩儿吧,这是打算一个人撑起一场诗会么。 另一边,苏忆已经从开始的震惊慢慢变的麻木,来回奔走的丫鬟怜香吐着舌头几乎累成狗,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以后,剩下的都是深深的无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完事吧。 爱出风头许媛儿嫉妒的几乎发疯,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着苏忆收到的诗抄越来越多,有些抓狂的说道:“收到的诗抄多又怎么样,有些人啊不过是太子与人较量的工具罢了,别太拿自己太当回事儿。” “嫉妒就是嫉妒,说什么风凉话。” “就是,你倒是想当工具,可怜,人家看不上。” 被李承乾的骚操作所震惊的杜云、魏玉钏不等苏忆开口,直接替她怼了回去,什么太子与人较量的工具人,李承乾和李高明原本就是一个人好吧。 人家‘小两口’玩互动,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跟着掺和什么。 这个冬至的芙蓉园诗会注定是让人难忘的一天,自视堪高的崔,卢,郑,王,李几家的嫡子嫡孙,高门显贵的继承人,脸都快要被李承乾给抽肿了。 群顶着才子名头的国子监监生羞愧的恨不能把头插进裤裆里,丢人啊,被人直接打的连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忍无可忍之下,有人在下面撺掇:“刘兄,国子监里论文采数你第一,你可不能干看着啊。 “是啊,刘兄,再这样下去,咱们国子监的脸可就丢尽了。 “就是就是,太子怎么了,太子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自觉有点身份才华的国子监生私下议论纷纷,刘姓学子被众人这么一捧,也有些上头,正想起身找李承乾讨教一二,猛的被人在边上将衣袖拉住。 “刘华亭是吧,我家公子让我给你带個话,想赢不难,不过你要换个方式。” 刘华亭顺着来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迎上一双满是嫉妒的眸子。 竟然是长安四公子,郑浩然。 刘华亭心中一喜,对着拉住自己的人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小哥有何见教,不妨指点一二 “呵呵,好说。”来人笑着还了一礼,随后说道:“我家公子说了,如果你想要挑战,直接挑战那个叫李高明的就好,此人家中颇有些钱财,又提前买了许多诗抄,你若直接挑战只需换个命题,到时自然可以让其原形毕露。” “这个 刘华亭并不傻,刚刚他可是亲眼目睹了李承乾的骚操作,李高明是谁他心里明镜似的。 但这话怎么说呢,看破不说破,只要没人戳穿,李高明就跟太子无关,挑战赢了也不用担心以后会遭到报复,毕竟李高明不是太子嘛。 在来人的提点下,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感激的一抱拳:“多谢阁下好意,在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去吧,祝先生马到功成。 刘华亭傲然一笑,起身走向李承乾的那一桌,看也不看满脸凶相的程处默等人,直接对着李承乾拱手行礼:“这位仁兄请,在下国子监刘华亭,见兄台文采斐然,一时技养,想与兄台切磋一二,不知可否?” 嗯,挺客气,不客气也不行。 太子的身份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哪怕刘华亭故意装作不认识,可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他。但老话怎么说来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太子雖然可怕,卻挡不住劉华亭那颗上进的心。 正在与长孙冲、李震等人讨论明年合伙多建几座暖房的李承乾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瞥了刘华亭一眼:“不好意思,暂时没空。” 刘华亭没想到会被拒绝,愣了一下:“呃,这位兄台,在下诚心讨教。 程处默牛眼一翻:“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怎么着,说了没空没空,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信不信老子用拳头教你怎么做人?!” 沙包大的拳头举在眼前,吓的刘华亭后退数步,若不是有人扶了一把,差点跌倒。 就在此时,坐在人群中的郑浩然起身郎声说道:“李高明,今日诗会本是以文会友,你该不会想要在这里动粗吧?” 正常情况下,区区一个世家嫡子自然是不敢跟太子叫板的。 但,谁让李承乾喜欢用另一个身份来搞事情呢,这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哎,我就拿你另外一个身份说事,你能怎么着。 李承乾这會儿也没法再继续‘低调’了,起身平静的问道:“郑浩然是吧,上次在河边还没长记性?” “你...提到河边的事情,郑浩然表情有些扭曲,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阴沉着脸说道:“李高明,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诗会我就问你一句,敢不敢接受挑战,不敢的话,现在就请你离开,你抄诗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假装不知道。”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个抄诗的大帽子扣下来,李承乾已经退无可退,就算不答应挑战也得答应,否则以后就 不用在长安城混了。 只是,李承乾今天真就是来这里散心的,给苏忆写几首诗也不过是觉得这小丫头挺有意思,故意逗她开心。 谁能想到,半路竟然蹦出这么一位,死活要拉着他比试,这不是开玩笑么,你是看不起唐诗还是看不起宋词? 第一三七章 我打死他 “算了,懒得跟你们计较,胜之不武。”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子堂堂大唐太子,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挤兑老子。 轻蔑的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刘华亭,李承乾将气场全部放开,不无威胁的说道:“现在,你滚回你那边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堂堂国子监生如此轻易就被人利用,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信不信回头就让你在国子监里除名!’ 威胁么? 没错,就是威胁。 老子既是裁判又是参与者,按照老子的规矩来一切好说,不按老子的规矩来那就别玩了。“你,我 刘华亭被李承乾盯的后背汗毛直竖,结巴着想要说点什么,却连完成句子 都说不出来。 郑浩然倒是不惧这些,但怎么说呢,李承乾压根就没理他,穿过人群来到直接向苏忆方向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儿,他想干什么。 苏忆有些慌,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跳越来越快。 心中一个声音拼命的喊着,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玩够了没有?” 清冷的声音响起,苏忆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李承乾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脸瞬间变的通红,机械的点点头:“呃,够,够了!” “那就走吧。” 李承乾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不等苏忆回答,便已经转身离去,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不会跟来。 这人怎么这样啊! 连问都不问人家一句。 苏忆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承乾已经头出不回的走出十几步。 一阵没来由的慌乱涌上来,让苏忆根本来不及多想,甚至都没跟杜云和魏玉钏告别,提起裙角快步追了上去:“李高明,你等等我!’ 看着好友追在某人的身后离开,魏玉钏无奈的摇头叹道:“完了,这丫头已经沦陷了。”杜云轻轻一笑:“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从太子的态度来看,小忆没准真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呢。” “是啊,七八首诗呢,都是写给小忆一个人的,而且还是两个身份换着来。唉,如果有人对我也这么上心就好了,可惜,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认识的,不认识的,无论知不知道李承乾的真实身份,那些前来参加诗会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要说心里不酸那是假的。 尽管李承乾后来显得有些霸道,但,人家有这個资本好吧。 如果有人也给自己写这么好的诗,还是一连七、八首,再霸道些也没问题。 反过来再看坐在那里的所谓‘才子’,不过是一堆附庸风雅的俗人罢了。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李承乾的骚操作下,千金小姐们手里的诗抄顿时就不香了原本想要炫耀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没意义啊! 争来争去,最好的已经离开了。 走出芙蓉园,外面的街道上早已经没了行人,追上李承乾脚步的苏忆捏着衣角,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沿着街道向前走了一会儿,苏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忐忑不安的道:“那个,李高明,你,你这样带我出来,就不怕得罪太子么?” “太子又不吃人,我干嘛怕得罪他。’ 李承乾侧头看向苏忆:“反倒是你,以后少参加这种乱七八糟的诗会,没的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是在关心自己么? 苏忆的心乱的很,低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李承乾,突然发现这家伙其实长的还算可以,在她认识的人里虽然算不上顶尖那一批,至少也不会比那些人差。 脾气不好说,有点喜怒无常的意思。 不过,在没人招惹的情况下,似乎挺好说话的 “你,今天为什么要帮我,你应该知道,我约你今天过来,是想要害你出丑吧?” 不知怎么的,苏忆脑子一热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然后,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万一他生气了怎麼辦。 但 就在下一刻。 “在绝對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过眼云烟,想让我出丑,他们还不配。至于为什么 要帮你....”李承乾顿了顿,耸耸肩膀道:“想帮就帮喽,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气哦! 感觉就像在路边捡到一只小猫小狗。 刚刚生出的一点点愧疚心里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嘛,人怎么可以狂成这个样子。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是事实。 那所谓的才子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实际上真不怎么耐打,好几十人呢,竟然全程都被身边这个家伙碾压,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肯定要出丑。还有还有,你都不知道许媛儿有多可恶,仗着多收了几份诗抄,一个劲的挤兑我,要不是你那首《清平调》我都要委屈死了。’ 叽叽喳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熟悉的原因,苏忆显得很是活泼,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与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 李承乾静静的听着,偶尔也会附和两句,除了在被问及身份的时候有些含糊其词,大部分问题都会正面回答。 不知不觉间,苏忆的家到了,看了看挂着苏府匾额的大门,李承乾抬手指了指:“你到家了。 “啊~!” 正聊到长安城那些狂蜂浪蝶有多幼稚的苏忆惊讶的看向自家大门以及等在门口的管家,迷糊的眨眨眼睛:“怎么会这么快?’ 快么?老子的腿都磨短了一截好么。 李承乾暗自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回去吧,已经快要三更了,再過一会儿怕是要宵禁了,我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去。” 苏忆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向自家大门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叮嘱道:“嗯,那,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还有啊,郑家那个郑浩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刚刚那么不给他面子,要当心他报复你。” 李承乾若无其事的摆摆手:“没事儿,他要是敢来找事,我打死他。” 苏忆: 第一三八章 父女夜话 登上马车,对席君买吩咐一声,在苏府管家的注视下,李承乾一行消失在夜幕之中。 苏忆站在门廊下面,略显失神,并未注意到管家怪异的目光,以及院子里那道身影,直到 “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啊~!”苏忆被吓了一跳,扭头正好与自家老爹的眼神对上:“爹,您怎么还没休息? “休息,我倒是想要休息,要不是....,別刚那年轻人是谁啊,怎么不替为父引荐一二。 苏忆可不敢告诉自家老爹刚刚那个是李高明,只好吱吱唔唔的说道:“呃,没,没谁,就是一起参加诗会的人,顺路送我回来。” 从未见过女儿如此模样的苏亶心中微微一动,情不自禁生出一个念头,这该死的野猪,竟然敢打我家小白菜的主意!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自家小白菜绝不能如此随意就被野猪给拱。 一边招呼女儿回家,苏亶一边说道:“小忆啊,为父不反对你接触一些优秀男子,但你要切记,千万不要被那些花言巧语所迷惑,有道是宁做鸡头,不为凤尾,与其给人做小,倒不如嫁一个条件尚可的人家,至少嫁过去之后不会受太大委屈。 旧事重提,同样的话苏亶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苏忆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落落寡欢的低头说道:“父亲,女儿知道了。” “嗯,你知道就好。”苏亶微微点头,旋即问道:“刚刚那少年,是谁家的?家中可有妻室?” 我,我没问。”苏忆这才想起,刚刚光顾着跟李承乾抱怨在诗会上受的委屈,竟然 忘了问他家的家世。 苏亶很是无语,自家这个女儿看上去挺聪明,可就是喜欢犯迷糊,被人家一路送回来,竟然连对方的身份都没问。 不过,刚刚在黑暗中老苏也大概看到了一些情况,送女儿回来的那头野猪带着三个家将,一辆马车和两匹马,从这一点来看,对方的家世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否则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安全保护措施。 “小忆啊,你娘去的早,为父这些年又一直忙于公务,很少会顾及你和你弟弟。” “爹,您说这些做什么。”说到早已故去的母亲,苏忆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语气也软了下来:“女儿知道这些年您过的不容易,如今女儿和苏瑰已经长大成人,您,您要是有合意的就再娶一房吧。” 在这個时代,三妻四妾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而老苏却在妻子故去之后一直没有续弦的意思,除了忙于公务,就是照顾女儿和儿子,如此五好老爹别说是在唐朝,就算是在后世都属难得。 摇摇头,苏亶笑着说道:“暂时还是算了吧,至少在你嫁人之前,为父还没有这个心思。唉,说来你弟弟年龄也不小了,过些日子还要替他谋个出身。小忆啊,别怪爹心狠,爹是个没本事的,四十多了才勉强混了个从五品的秘书丞,你要是能嫁个好人家,将来说不定还能拉扯你弟弟一把,要是不能. 苏忆闻言,略带伤感的接过话头:“爹,您别说了,女儿明白您的心思,以后女儿都听您的。 你不能说苏亶这样做是重男轻女,联姻这种事情在古代不要太普遍,尤其是在世家的影响力极大的隋唐时期,晋升之路几乎完全被世家把持,想要出人头地不靠联姻又能靠什么。 或许这样对苏忆有些不公平,但公平二字也是相对的。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苏忆突然抬头,对老苏说道:“其实,今天送我回来的,是,是李高明。” “李高明?那个在西市想要....”苏亶惊讶的看着女儿,话说了一半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混蛋去了芙蓉园诗会?” “嗯。”苏忆微微点头,接着一五一十的把诗会上发生的事情跟老苏说了一遍,听的老苏瞠目结舌。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不仅在诗会上露面了,还与郑家小子起了冲突,然后还能完好无缺的走出芙蓉园?” 苏亶就覺得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实,李高明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硬刚荥阳郑氏而不落下风,还能与程家、长孙家嫡子把酒言欢,听上去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还待再问,一个身影风风火火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苏忆立刻大声叫道:“姐,姐,那个李高明到底是什么身份,力压整个诗会,除了太子能与他一较高下,全场无一对手,太厉害了。 还有还有,他竟然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啊,说走就走,你也是,太子给你写了那么多首诗你怎么连个谢字都不说就跟着别人走了 “咳!”一声干咳吸引了苏瑰的注意力,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老苏也在。 “爹?您怎么也在这?’ 老子一直都在好不好! 苏亶很是无语,瞪了苏瑰一眼:“你刚刚也去诗会了?” “我,我就是跟朋友过去看看,一直在外围待着,没进去。”苏瑰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低着头吱唔着表示自己就是个小透明,根本没往人堆里去,就是简单的看看。 苏亶失望的摇了摇头,没辦法,儿子不争气,没那个本事能怪谁呢 不过话说回来,闺女刚刚好像也没说实话啊,至少太子那一段被省掉了。 李承乾并不知道发生在苏家的事情。 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历史书上可是说了,他的老婆注定是老苏的闺女,由此可见,不管老苏怎么挣扎,都是在做无用功,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李老二如何选择。 一纸婚书下去,苏亶就算长了八个胆子也不敢拒绝。 嗯,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诗会上帮助苏忆的原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时那个情况他要是不出手,被别人抢了先,鬼知道会不会被人给绿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反正苏忆那妞长的也足够漂亮,娶回家里哪怕摆着看也是不错,至少赏心悦目不是。 第一三九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没事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恍惚间李承乾空然意识到,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语数外物化生政史等一系列课程,在穿越之后最有用处的一门课竟然是....马哲。 这就很离谱,早知道应该好好学一下才是,否则再怎么也不至于理不清与世家、勋贵之间的关系。 太特么复杂了。 如何平衡各家的利益诉求,如何在混乱的人际关系中梳理出一条通往成功的道路。 当初是不是把继承皇帝想的太简单了? 这才穿越到大唐几个月,除了老头子的那几个死忠粉,其它人基本上都得罪光了。 一个仇人满天下的太子不被搞死就不错了,想当皇帝,你怕不是想屁吃。 翻身从床上坐起,叫来云熙,直奔御书房。 这件事情必须找老头子好好谈谈,否则心里不痛快。 “想通了?朕以为你会再等一两年,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冬至放假三天李老二并对李承乾到来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好整以暇,拿人端上茶水,招呼儿子在身边坐下,这才缓缓说道:“不管什么时候,吃独食这种事情都是不行的,你尽管是太子,背后有朕给你撑腰,但下面人想要敷衍你太容易了,根本不用花费什么心思。” “父皇,儿臣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儿臣只是气不过,五姓七望,山东豪族,这些人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左右朝局,利益对他们来说真就那么重要?” 李承乾抓过温度正合适的茶水,直接倒进肚子里,像是要把心中的那股愤懑之火浇灭,最终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李世民看向郁闷的儿子,心中颇为欣慰,能意识到世家带来的危害,足见其过人之处,但有些事情怎么说呢,发现问题并不等于能够解决问题。 “气不过也要忍,你以为朕不知道世家左右朝局带来的弊端?你以为朕不想将世家的影响力从朝堂上彻底清理出去?承乾,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容易,世家之所以强大,在于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在于无处不在的关系网。” 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叹了口气:“世人都说朕弑兄杀弟,残暴如虎,却不知无论是朕还是你大伯,当时都是身不由己。 朕这么跟你说吧,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关陇集团与山东士族之间的利益之争,你大伯所代表的便是关陇世家,而朕则是代表着山东士族,双方为了利益早已斗的你死我活,根本不受我们两个控制。” 握草! 握了個大草! 这段必须记下来,然后找个地方藏好,千古一帝亲口讲述玄武门之变的背景,这可比后世推演出来的模糊历史强多了。 李世民似乎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未在意李承乾的反应,下意识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炀帝杨广其实也早就意识到了世家尾大不掉的问题,当时的关陇世家远比现在的山东士族还要强大,军队全部掌握在关陇世家手中,国家的经济也全部被关陇世家所控制,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办? 三征高句丽,与其说是杨广好大喜功,倒不如说是借刀杀人,以此来消耗关陇世家的军事实力,否则区区高句丽何至于让大隋损兵百万,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杨广终究还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些,最终被关陇世家所乘。 你别看朕,没错,咱们家当时也是关陇世家之一,否则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在短短数月之间拿下长安?” 李承乾终于将前后的事情全部串联到了一起,苦笑着说道:“所以,大伯才会得到关陇世家的支持,而意识到关陇世家正在逐渐衰落的山东士族则趁机起事,暗中支持您,最后才有了玄武门那个流血的夜晚,是吧?” 李世民点点头:“不错!你大伯和四叔说是死在我的手上,倒不如说是死在山东士族的推波助澜之下。但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天下的舆论终究掌握在那些世家豪门手中,真相如何谁会在乎。” 好吧,这么一看老头子似乎也挺憋屈的。 當然,你要说誰谁誰是受害者那也说不上,毕竟老头子最终还是得皇位的,世家与士族的利益之争固然影响到了李建成与李老二,但老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李建成和李老二如果不是打着利用世家豪门的心思,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这个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是非对错,一切都是利益闹的。 窗外已经是月影西沉,屋内烛光闪烁,李老二沉浸在回忆之中,显然是无法继续谈下去了。 不過,李承乾的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与老头子的一番长谈让他意识到了世家的强大,同时也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不就是五姓七望么,不就是影响力、关系网么,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切阻碍都是纸老虎。“父皇,您觉得咱们办一份报纸怎么样?” “什么报纸?” “就是跟邸报差不多的那种,不过发行量要大一些,针对的是天下百姓,可以登载一些朝庭的新政,也可以登载一些奇闻异事,最重要的是,可以掌握话语权,引导百姓的思想。” 李承乾往老头子身边凑了凑:“儿臣是这样想的,咱们可以新成立一家新闻署,负责新闻监管,想要办报,就必须在新闻署报备。当然,我们还要成立一家比较权威的官方报社,用来引导舆论。” 在大唐没人比李承乾更了解舆论的威力,可以说谁掌握了舆论的主动权,谁就会在接下来的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说大唐百姓有九成都不认识字,这其实并不重要。 伟大的皇帝陛下在李承乾的提醒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你确定这样的方式没问题?’ 李承乾邪魅一笑:“当然没问题,儿臣相信,只要我们掌握了舆论,世家就算再嚣张,也必会有所收敛,否则咱们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第一四一章 欠债还钱 一百贯多不多? 这个真的要因人而异。 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一个月用来打赏的费用都不止一百贯,可对于苏家来说,一百贯几乎当相于老苏两年的月俸。 对,就是月俸。 大唐官员的俸禄分两种,一种是月俸,发的是钱;另一种是禄,发的是粮食。 苏瑰开口就是一百贯,你别说苏忆,就算苏亶来了,也照样抓瞎,毕竟谁也不可能拉着十几车粮食去还债。 呃,其实这也不是不行,关键是,太丢人啊!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苏忆的脸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苏瑰虽然年龄不大,却十分好玩儿,整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处混。 但,这个事情怎么说呢,这个臭弟弟虽然贪玩些,做事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基本没闯过什么大祸,小麻烦倒是有点,老苏去说项一二也就能揭过去那种。 可这次不一样啊,开口就是一百贯,家里又没有额外的营生,仅靠着老苏那点月俸,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 “我 苏瑰显得有些慌乱,在老姐的追问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就是跟着几个朋 友去,去了吉祥赌坊,原本打算小玩儿几手,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嗯,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也不用再说下去,结果明摆着呢,输! 苏忆指着苏瑰,气抖作一团:“什么没想到,一百贯啊,还小玩儿几手,你知不知道,爹每個月的俸禄才多少!你玩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家里,平时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处瞎混也就算了,现在倒好,竟然开始去赌。” “我也不想这样啊,那家赌坊我以前也不是没去过,每次基本上都是不输不赢的样子,这次也是一不小心才会这样的。 苏瑰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十多岁的年龄正是叛逆的时候,再加上骤然欠下如此数量的巨款,心里本就不怎么舒服,再被苏忆一顿喝骂,精神上立刻受不了了,大声反驳道:“再说,不就是一百贯么,又不是特别多,你不给我,我找别人去借好了,我就不信凭我苏瑰的名声连一百贯都借不到。” 说完,苏瑰转身就走,看都不再看苏忆一眼。 苏忆也是正在气头上,对于苏瑰的离开视而不见。 走就走好了,还真拿自己当成了不得的人物了,今天本姑娘就看你去哪里借,跟谁借,就算真的有人肯借,难道不用还的么! 此时的苏忆根本没有想到,苏瑰这个臭弟弟离开之后竟然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三天之后,一把插在门上的匕首以及附带的一封信,让整个苏家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字谕秘书丞苏宜大人,令郎苏瑰在我吉祥赌坊欠下巨额赌债,限尔等三日内携现银一千两前来赎人,过期不候。]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瑰儿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苏亶站在院子里,抖着手里的飞刀传信,气的天灵盖都要炸开了。 整个苏府上至管家,下至仆役,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被消息惊动的苏忆匆匆赶来,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是吓的花容失色:“怎么,怎么会这样,上次他明明说只有一百贯,怎么,怎么才三天,就要还一千贯。 注意到女儿的表现,苏亶猛然转身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这件事情?” 正在暗自后悔的苏忆垂着头,嗫嚅道:“小弟三天前曾来找过女儿,说是在这家赌坊欠了一百贯,要找女儿还钱去还,女儿说了他几句,便负气走了,说是自己想办法借钱去还,没,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造孽啊,老夫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 苏亶气的跺脚,可又不能真的不管兒子,在院子裡来回踱了几句,狠狠一咬牙:“管家,去打听一下這家赌坊在什么位置,随老夫一起去要人,我就不信了,这天子脚下的长安城还能没了王法。” 正在担心弟弟安危的苏忆闻言,连忙说道:“爹,我也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爹,我在家里等着也不放心,您就带着我一起过去吧,说不定女儿能帮上什么忙呢。”“这..好吧,那就一起过去要人。 一辆马车载着父女二人出了家门,穿街过巷,不多时来便到了所谓的吉祥赌坊,还没下车,就看到黑下招牌下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有身着华服的贵公子,也有麻衣布裤的平民百姓,隐约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吆喝声。 苏亶父女心中惦记着苏瑰的安危,下了马车便直奔赌坊正门,刚到门口便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 赌坊的保镖都是极有眼色之辈,一看苏家父女就不像是来赌钱的人,再看二人行色匆匆,心中多少有些猜测,拦住他们之后,虎着脸问道:“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苏忆到底出身于官宦之家,哪怕心中颇为忌惮守门的几个家伙,依旧冷着脸问道:“找人,我弟弟被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马上把他放了。” 不想,守门的汉子非但没有回答,反而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在苏忆身上来回的打量,直到苏亶上前将女儿挡在身后,方才嗤笑一声:“你弟弟?咱们这里扣下的人多了,谁知道哪个是价弟弟。’ 苏亶的脸色十分难看,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被人如此打量,不禁怒从心頭起:“苏瑰是被你们给控制起来的吧,老夫秘书监秘书丞苏亶,去通知你们老板,让他速速将吾儿放了,否则老夫让你这赌坊开不下去。” “啧啧啧,当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区区秘书丞,也敢说封了我这赌坊。” 赌坊的门帘一挑,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带着七、八个打手走了出来,轻蔑的目光扫过苏澶父女,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借据,在苏實面前抖了抖:“苏亶是吧,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儿子在吉祥赌坊欠了上千两的银子,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还啊。” 第一四二章 那个人…… 能把赌坊开在闹市之中,其背景可想而知,更不要说人家手里还有借据,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苏瑰的名字。 苏忆看着借据上的内容,冷声反驳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逼着他写的,我弟弟怎么可能如此不分轻重,跟你们借那么多银子。” 尖嘴猴腮的赌坊师爷眯着眼睛打量苏忆,语气轻佻:“苏家小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赌坊可是凭着信用作生意,从不强人所难。苏小娘不信的话,尽可以去找你弟弟的那些朋友打听打听,问问他们这张借据是不是你弟弟亲笔所写。” 无论是苏亶还是苏忆,都清楚这种事情做不得假,既然对方拿出借据,那这份借据就肯定是真。 要怪就怪苏瑰不知好歹吧,竟然如此不识轻重,借如此多的银钱。 这下好了,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未必能一次还清。 担心儿子的苏亶这时候也顾不得再威胁对方,叹了口气道:“这位仁兄,刚刚苏某一时气急口不则言,还望仁兄不要放在心上。” “好说!”那师爷见苏亶低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仿佛人生达到了巅峰,从五品的官员呢,对自己一个赌坊的师爷低声下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自己。 苏忆见老父受辱,心中气不过,拦住老苏:“父亲,您何必对他低声下气,不过就是个赌坊的师爷……。” “闭嘴!”苏亶瞪了女儿一眼,转头又对那师爷说道:“这位仁兄,不知能否让老夫见见犬子,将事情问个明白?” 师爷摇摇头一副为难的样子:“苏大人,你这不合规矩啊。在我们这里,想见人可以,只要把钱还上,令郎你想什么时候带走就什么时候带走,但要是没钱的话,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哦对了,在下还要提醒大人一声,如果三日内不能把钱还上,每日未时,我们都会将一根手指寄到府上,十日之后便是手脚,半月不见钱,大人就准备给令郎收尸吧。” 想到弟弟被人一刀一刀切下手指,苏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不就是欠你们钱么,我们又不会赖账。” 师爷也不着恼,嘿嘿一笑:“苏小娘,我们赌坊也是要赚钱的,要是都像你这样,借了钱来一句早晚会还,怕不是早赔的当裤子了。” “好了!”苏亶对这种事情远比苏忆要清楚的多,抬手拦住她,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这位仁兄容老夫两日时间,两日之后,老夫拿钱来赎人。” 说完,苏亶就要带着苏忆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硬要往大了闹,搞不好自己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苏家在大唐的底蕴还是太浅了,别说跟那些世家豪门相比,就算是那些后起之秀的勋贵,也都不比上。 “等等!” 但,就在苏亶准备离开,回去筹钱的时候,那师爷抬手将他拦了下来。 “苏大人且慢,有件事情在下必须提醒大人一声,前些日子去给贵府送信的那个混蛋记错了时间,所以,今天已经是三日的最后一日,如果今天晚上之前大人不把钱还上的话,明天令郎可能就要用左手写字。” 苏亶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带着女儿上了马车。 事到如今,如果他还猜不到是有人在背后搞事情,这么多年的官也就白做了。 反倒是苏忆,懵懵懂懂被老苏推上马车,一个劲的向后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吉祥赌坊的时候,方才焦急的问道:“爹,咱们到哪去筹措那么多钱啊!” 苏亶摇摇头:“如果仅仅是钱的事情就好办了,你信不信,就算我们拿了钱,也照样见不到你弟弟。” “为什么?” “不知道,为父就是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蹊跷,按说你弟弟绝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就算与人去赌,也不可能欠下如此多的钱财。更不要说为父还是堂堂的从五品官员,就算手中没有太大的权力,区区一家赌坊也不会为了一千贯来逼债。” 苏亶冷静的分析着情况,却偏又找不到谁是幕后黑手。 久在官场,虽然见过许多的尔虞我诈,但至少都是在圈子里搞事情,像这種盘外招老苏别说遇到,見都没見过。 沉默中,马车停在苏府门前,回过神的老苏看向女儿:“小忆,你先回去吧,为父去一趟你杜伯伯家里,让他帮着参谋参谋。” 苏忆从打离开赌坊心就提在嗓子眼,见老头子如此说,急声说道:“爹,那弟弟怎么办?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如果不把钱送去,我怕……” 苏亶也担心儿子,可是当着女儿的面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着脸道:“怕也没用,就当给那逆子长点教训好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继续跟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瞎混。好了,你先下车吧,爲父走了。” 苏忆稀里糊涂的下了马车,看着老苏飞快的离开,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钱给弟弟,不就是一百贯么,就算自己手里没那么多钱,找人借一点把钱先还上,也比现在这样的情况好吧。 一直等在家里的丫鬟怜香从院子里跑出来,拉着失魂落魄的苏忆问道:“小姐,怎么样了,瑰少爷带回来没有?” 自责中的苏忆摇摇头,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某个嬉笑怒骂的不羁身影,李高明。 是的,李高明。 与长孙冲等人混在一起,敢跟五姓七望嫡子对峙,打了陈家嫡孙还能安然无恙的家伙。 他……应该是很有背景的吧? 只是,他会帮自己家么? 而且自己又要去哪里找他呢? 苏忆自己都不知道,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李高明,也许是因为冬至的那个晚上,也许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 总之,想到他之后,苏忆的心便安定了下来,回身朝家里看了一眼,拉起怜香就往外走。 怜香大惊:“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呀!” “去魏伯伯家里,找人帮忙。” 第一四三章 就随便起个名字 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 魏征在听完苏忆的哭诉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苏家被人算计了。 一家赌坊,就算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支持,也不可能为了一千两银子与官宦人家撕破脸,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魏玉钏倒是没想那么多,见好友哭的可怜,拉着老魏的衣袖央求道:“爹,你帮帮小忆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再说您跟苏叔叔不也是好友么。 魏征沉默不语,倒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苏忆的面子不够。 这件事情如果是苏亶出面,他肯定二话不说马上去联系其他人来帮忙,哪怕不能把人救出来,也能想办法打听一下这家赌坊的背景。 但是,苏忆却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魏伯伯,小忆知道您在这件事情上有许多顾忌,小忆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想托您给,给李高明带个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魏征嘴角抽了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苏忆现在可不仅仅是苏亶的女儿,太子还一直对这丫头念念不忘来着,想到冬至那天晚上,太子承乾为给这丫头撑场面,一连砸进去七、八首传世佳作的行为,魏征不禁暗自摇头。 “这倒是没问题,老夫这就派人与你传信。”老魏顿了顿,看向有些激动的苏忆,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不过,能不能找到人老夫也不能确定。但是丫头你也不必着急,你爹既然已经去了杜相的府上,杜相必然不会对此事放任不管的。” 苏忆点点头:“那,那侄女就先告辞了,若是,若是李公子能来,麻烦魏伯伯让他去我家里找我。 魏征点点头:“放心吧,老夫知道怎么做。” 魏玉钏看着苏忆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追上去:“小忆,等等我,我陪着你。” 两女各自带着丫鬟出门,魏征不放心,安排了马车和几个仆役跟着,一路将两个小丫头送去苏家,只等她们一出门,老魏出随后离开,直奔天策上将府而去。 另一边,苏亶来到杜家,面对昔日好友的热情招待,根本没有心思客套,三言两句把事情讲了之后,看着老杜说道:“克明,这件事情摆明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但以我的能力肯定是查不出来,你帮帮忙,待事情解决之后,某必有厚报。’ 杜如晦皱着眉,似有满腹心事,抬手拦住苏亶:“苏兄,此事处处透着蹊跷,依我看还是莫要操之过急才是。’ 苏亶微微一怔:“怎么?克明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杜如晦咂咂嘴,抿了一口茶水道:“倒也算不得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有些想不通。据我所知,那吉祥赌坊似乎是有长孙家的背景,偏偏你与长孙无忌素又无瓜葛,为何他要为难与你呢?’ “长孙家?”苏亶一颗心渐渐下沉,喃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国舅长孙无忌在长安不说是只手遮天,至少算得上横行无忌,苏家与之对上,无异以卵击石,哪怕是把官司打到皇帝面前,也不可能有任何赢的希望。 看到好友忧心忡忡的样子,杜如晦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好言劝道:“苏兄莫要心急,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要不这样,我这里先把银子给你拿上,好歹先把苏瑰给救出来,你看如何?’ 显然,杜如晦并不想与长孙无忌起冲突。 老杜与苏直是好友仅代表两人私交不错,但这份私交并不值得让杜家与长孙家恶交。 苏亶显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摇头拒绝道:“还是算了,如果真是长孙家在背后出手,克明此举无异引火烧身,为了苏某一家,不值得。’ 话分两头。 吉祥赌坊后院,被关在地牢中的苏瑰蓬头垢面,憔悴不堪。 每當听到外面有聲音,立刻就會爬起来,抓着露出地面仅半尺高的栏杆向外看,然后又再次失望的坐下。 喊是不敢喊的,前两天因为大喊大叫,被几个彪形大汉一顿暴打差点让他一命归西。 眼下的他只盼着家里能早点拿钱把他赎出去,哪怕为此被老头子打個半死,也比被关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面强上百倍。 但是,苏瑰也清楚,自己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哪怕把现在住的宅子卖了,也凑不起一千贯。 梆梆梆 木棍敲击栅栏的声音传来,让缩在窗下的苏瑰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下一刻,一个满脸都是麻子的汉子出现在牢房外面,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 “大,大哥,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回去之后一定让人把钱送来,大哥,求你!” “小子,这天还没黑呢,就开始做梦了?”麻脸汉子用木棍在手里敲了敲,嗤笑一声,对身后两个壮汉吩咐道:“去把牢门打开,取他一根手指给苏大人家寄过去,顺便提醒苏大人一声,再不还钱,明天就不仅仅是一根手指的事情了。 “什么?”苏瑰面色大变,疯狂的向后缩着:“不,不,你们不能這样,三天的时间还没到,你们不能这样,我,我爹是秘书丞,我姐姐是长安第一美人,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他们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呵呵...”牢房外的三个汉子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说苏大公子,你真以为秘书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不成?拿来吓唬爷爷们,真当爷爷们怕了你苏家?” “话不能这么说啊,秘书丞咱们虽然不在乎,可长安第一美人嘛.,哎,姓苏的小子,你要是能让你姐姐来陪爷们儿三个乐呵乐呵,说不定爷们儿能暂时放你一马。” “哈哈哈...,老三这个主意不错,长安第一美人啊,活计肯定错不了。” 三人的调侃让苏瑰气的面红耳赤,姐姐天仙般的人物,在这些人嘴里竟然被说的如此不堪。 “你们,你们放屁,等少爷出去了,一定要你们三个好看。” 第一四四章 豪横、霸气! “呵呵....,哈哈.....嘿嘿 三个汉子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苏瑰的幼稚。 “出去,哈哈哈,二哥,你听到没有,这小子竟然还想出去。” “小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里除了我们哥儿仨,能出去的只有死人。 “呵呵...,小子,下辈子投胎看准点,别再做个短命鬼。” 苏瑰彻底傻眼了。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自己不过是跟朋友过来赌几把碰碰运气,谁能想到会把自己小命给赌没。 看着三条壮汉打开牢门,狞笑着进来,苏瑰彻底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叫着:“你们,你们胡说,我爹是秘书丞,你们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爹,你爹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了,只要等到明天,我们把你的借据往朝堂上一送,你以为你爹会有好果子吃?蠢货,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如果不是为了你姐那个长安第一美人,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借到千两白银?” “老三,跟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快点干活,早点完事早点去向陈公子报喜。” 两个跟着麻脸汉子进来的壮汉闻声而动,从左右两侧钳制住死命挣扎的苏瑰,麻脸汉子从怀里掏出匕首,笑着在他脸上拍了拍:“小子,别怕,爷爷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玩,今天先取你一根手指,明天两根,后天三根,大后天四根。放心吧,在爷爷这里,保证能够让你快活似神仙的。 “不,不!” 雪亮的匕首近在眼前,苏瑰吓的魂飞魄散,大叫着想要往后退,奈何小胳膊小腿如何斗得过两个壮汉,三两下就被人把手掌捏开,伸直了五指按到了墙上。 咣当 轰隆 眼见着小苏同学手指不保,半截埋在地下的牢房大门被人自外面轰然撞开,七八个顶盔掼甲的禁军跟在一个穿着明光铠的少年将军身后涌了进来,四下里略一打量,便向这唯一有人一间走了过来。 大内禁军! 举着刀子的‘老二’直接就傻了。 两个按着苏瑰的壮汉也松开了手,呆呆看着进来的少年将军。 “谁是苏瑰?!”受李承乾指派前来救人的刘仁实板着脸,目光扫过牢房里面的四人,明知故问。 苏瑰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直等到刘仁实开口,方才挣脱钳制连滚带爬的冲到牢房外面,指着里面三人道:“我,我是苏瑰,刘大哥救命,他们要杀我!” 刘仁实也不客气,手一挥:“拿下!” 看着涌进来的禁军手中明晃晃的横刀,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匕首,‘老二’随手将之其丢到一边,大声喊道:“等等,刘将军,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赌坊向来守法经营,而且我们老板跟长孙公子兄弟相称,经常在一起把酒言欢,你身边的小子欠了我们的钱,我们不过是吓唬他一下,没必要闹的这么大吧?” 刘仁实对‘老二’所说的一切充耳不闻,撇撇嘴:“哪来那么多废话,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跟老子走,否则杀无赦!” 得,人家连长孙冲的面子都不给,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二老’示意两个手下举手投降,三下五除二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绝处逢生,惊魂未定的苏瑰直到此时方才平静下来,小心的看着刘仁实:“刘,刘大哥,是,是我爹请你来救我的吗? 刘仁实瞥了苏瑰一眼。 这种连二流都算不上的公子哥平时别说跟他说话,就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漂亮姐姐呢。 “是你姐姐找的人,我也是受人所托。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 苏瑰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家老爹搬来的救兵,没想到,竟然是老姐请来的。 哎呦喂,老姐路子这么野的吗?长安最顶级的纨绔圈子都说能得上话? 稀里糊涂跟着刘仁实走出地牢,苏瑰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偌大的后院站满了手持刀枪的禁军,一伙伙的赌坊打手被人押出后院。 等跟着刘仁实来到前面赌坊大厅,曾经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赌坊老板、师爷、帐房、数名打手跪在地上,穿花蝴蝶般来往于大厅与客人打情骂俏的使女招待鹌鹑一样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而在赌坊大厅的中央,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锦帽貂裘的少年正坐在桌子上面,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脚下是数不清的木箱 待看清那少年的模样,苏瑰眼睛瞪的跟铃铛似的,嘴张的老大,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姐,姐夫?!” 李承乾抬头看了一眼苏瑰,也不去纠正他的称呼,从身边拿起一张纸,对他招了招手:“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亲手写的?’ 是借据,那张白银千两的借据。 苏瑰有些紧张,磨磨蹭蹭来到李承乾的面前,想笑又笑不出来,看着他手里的借据,机械的点点头,张了张嘴想要说是 “三天没吃东西饿疯了吧!你的字有这么丑吗?我看,这分明就是假的。” 李承乾气的直翻白眼,就这水平还学别人当纨绔? 撒谎都不会! 三两把把手里的借据撕的粉碎,丢进边上的炭盆,火焰升腾,转眼一切化为灰烬。 瞥了苏瑰一眼,发现这小家伙除了身上脏了些,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咂咂嘴,李承乾从桌上跳下来,对刘仁实努努嘴道:“行了,这边你看着处理一下,主犯送我那里去,从犯腿打折丢出城外,女的.送颜令宾那去吧。可怜的,这碎娃估计吓坏了,我先把他给送回去。 “嗯,你去忙吧,这边我来处理。对了,京兆府的人怎么应付?” “京兆府?京兆府的人来了你问问他们,我敢把人给他们,他们敢接么?” 豪横、霸气! 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苏瑰眼睛里小星星都快要冒出来了。 第一四五章 被无视的臭弟弟 离开吉祥赌坊,苏瑰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看,随后追上李承乾的脚步,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夫,你,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无业游民。”李承乾对于‘姐夫’这个称谓并不排斥,历史书上既然写了老苏的闺女会成为太子妃,他就不会让别人把自己给绿了。 “上车吧,抓紧时间把你送回去,省得你姐在家里担心。 “呃,那个...姐夫,这边真的没事了么?他们说要,要把我爹搞下去。”上了马车,苏瑰想到在牢房里那个‘老二’所说的一切,担心的问道。 “就算有事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李承乾盯着苏瑰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必要交待他几句:“回去之后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以前那些朋友能断就断了,都不是什么好人。赌钱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你要是再敢参与,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折。” “嗯嗯!”苏瑰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这次他是真长教训,黑牢里三天让他刻苦铭心,别说让他再去赌钱,就连看一眼赌坊的招牌,腿都跟着打颤。 当然,关键问题还是姐夫牛逼,别人畏如蛇蝎的吉祥赌坊说砸就给砸了,跟长安城最顶级的纨绔说话就像对属下说话一样。 想到吉祥赌坊,苏瑰面色微微一变,犹豫着说道:“对了,姐夫,我听说吉祥赌坊的幕后老板是,是长孙家,你砸了他的赌坊,会不会有麻烦?” 长孙家是赌坊幕后老板这种事情李承乾是不信的。 以长孙无忌的尿性,要钱的话有大把的人给他送,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赚钱? 但是话说回来,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这么说,肯定跟长孙家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长孙冲和他那几个兄弟。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如果长孙冲真是幕后老板,警告他一下也就是了。 抬手在苏瑰的头上敲了一记,李承乾没好气的说道:“说了,后续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问那么多干什么。好了,你到家了,赶紧给我滚蛋,看到你就烦。’ 苏忆从魏家回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家门口等着,与她一同回来的魏玉钏想要劝她回去等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鬼知道太子在玩儿什么把戏,坏了他的好事,怕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魏玉钏也觉得这件事情挺好玩的,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好闺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李高明就是太子。 至于担心 这种事情对李承乾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魏玉钏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太子拒绝帮忙 “玉钏,你说,李高明他会不会来啊,都这么长时间了。”看着路口的方向,苏忆急的不行,第n次拉着魏玉钏问道。 “哎呀,小忆你就放心吧,他一定会来的。” 关心责乱的苏忆在家门口踱来踱去,突然患得患失的问道:“那,那万一他要是不来呢?或者,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呢?吉祥赌坊的人连我爹都不放在眼里,他一个白身,怎么可能解决得了这么大的麻烦。” 魏玉钏有些哭笑不得,恨不能直接告诉苏忆,李承乾的真实真份。 “他怎么可能不来,你忘了冬至的时候是谁给你写了那么多诗了,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他都不来,那他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苏忆俏脸微红,瞪了魏玉钏一眼:“什么郎有情妾有意,你不要乱说。嗯,对了,你说,这件事会不会给他惹麻烦?’ “不会的!”魏玉钏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李高明那人我听说过,跟长安城那些纨绔子关系好很,只要他出手,小瑰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能是心里有事的关系,苏忆越等越是心急,一次次看向路口的方向,一次次失望的低下=unh_头。 就这样,在煎熬中慢慢过去了几乎一个时辰。 苏忆眼中的希望慢慢变成了失望,彷徨无助的情绪让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魏玉钏被吓了一跳:“小忆,你哭什么啊。 苏忆摇摇头:“玉钏,他不会来了对不对,其实,这也不怪他,毕竟这件事情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人家也没必要 话说到一半,苏忆的肩膀就被魏玉钏抓住,接着便听到好友的声音:“来了来了,你自己看看,那是不是他的马车。” 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苏忆猛的抬头。 是他的马车! 苏忆认得那匹身上没有半点杂色的白马,还有那些冷冰冰的车夫。 那个混蛋竟然真的来了! 一瞬间,苏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泪水模糊的视线,数不尽的委屈涌上心头。 唏律律,战马嘶鸣。 下一刻 哐,车门打开,一个脏兮兮的影子从车里跳下来:“姐,姐,我回来了!” 看到老姐的苏瑰第一时间想要去寻找安慰,结果跑到一半就被魏玉钏给推走了。 “去,一边去,碍眼的家伙!” “不是,玉钏姐,我..苏瑰想要争辩,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自家老姐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直接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苏瑰:“???” “你,你来啦!” “嗯,接到魏老的消息,我怕夜长梦多,就直接去接他了。”随后从马车上下来的李承乾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俏丽佳人,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抬手给她擦去眼泪:“好了,别哭了,小瑰这不是接回来了么。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苏忆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不断搓弄着衣襟:“我,我是高兴的,嗯,谢谢你肯出手帮忙。”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李承乾笑笑,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魏玉钏,对着苏瑰招招手“小瑰,过来扶着你姐回家休息,还有,苏大人应该没在家吧,派个人去找他回来,别让他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了。’ 苏瑰愣了一下:“啊?哦!好的!” 第一四六章 穷疯了吧你(上) 望着李承乾坐着马车离开,苏瑰羡慕的一批。 话说,有这么牛逼的姐夫,自己可以在长安城横着走了吧? “姐....,哎,哎疼,姐,快松手,耳朵,耳朵要掉了。”正打算跟老姐打听一下‘姐夫’的事情,耳朵突然被苏忆捏住,疼的苏瑰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知道疼就好,这次让你让点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学人家去赌钱。”苏忆嘴上说着狠话,手上却轻了许多,到底是自己亲弟弟,总不好下死手。 苏瑰趁机低头,逃过老姐的毒手,揉着耳朵委屈巴巴的说道:“姐,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我刚刚从那些贼人手里逃回来,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还下死手。” 魏玉钏瘪瘪嘴,插言道:“臭小子,偏就你有道理,这次若不是你姐见机得当,找来李高明救你,只怕你小子已经被沉到护城河里去了。” 放在以前,苏瑰肯定要抢白几句,但今天他是真的被吓到了,魏玉钏一说,不由有些后怕,缩了缩脖子道:“玉钏姐,你就别再吓唬我了,刚刚要不是我姐夫来的及时,我这手指只怕早就跟手掌分家了。” 莫名其妙被臭弟弟乱点鸳鸯谱,苏忆羞的俏脸飞红,狠狠瞪一眼苏瑰:“你闭嘴,哪个是你姐夫,休要胡说八道。 “李高明呗,这不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吗。”摄于苏忆‘淫.威’,苏瑰向后退了几步,哼哼唧唧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连亲弟弟都不顾。” “你还说!”想到刚才臭弟弟从马车上下来,自己理都没理他,直接去找某人的一幕,苏忆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去打。 偏在此时,马蹄銮铃声响,循声望去,正是出去找人帮忙的老苏回来了,赶车的老仆离着老远,就看到了苏忆姐弟,惊呼一声:“少爷?老爷,少爷回来了!’ “什么?”马车中的苏直正琢磨着要不要剑走偏锋,直接去大理寺告状讨个说法,冷不丁听到老仆的惊呼,连忙推开车门去看。 只见家门口站着四、五个人,被围在正中间的不是儿子苏瑰,还有谁来。 怎么回事儿? 难道那伙贼人良心发现了? 又或者....儿子偷偷跑回来了? 满头雾水的苏亶不等马车停稳,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儿子面前,竖掌如刀,抬手便打:“老子打死你个逆子,好的不学,偏偏学人家赌钱,给老子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好家伙,苏瑰在吉祥赌坊都没挨打,回到家反而被自家老子一顿臭揍,最后被打的狠了,直接躲到老姐身后:“爹,你打我干什么,我,我也是被人骗了。 苏忆被夹在中间,知道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扶住老头子:“爹,您先消消气,有什么话等问清楚了,再打也不迟。” 苏瑰: 苏亶在女儿的搀扶下,喘着粗气:“好了,你不用劝了。逆子,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姐找人了呗。”苏瑰耸耸肩膀:“然后,吉祥赌坊完蛋了,上到老板,下到仆役,全都被禁军给抓了,为虎作伥的直接打断腿丢到城外,主事之人都被带走了具体带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对于所谓的‘我姐找人了’,苏亶压根没放在心上,自己一个官场老油子关键时刻都找不到人帮忙,苏忆小姑娘家家的一共认识几个人,她找人帮忙,开什么玩笑。 但是,苏瑰并未注意到老头子的神态,兀自在那边吹嘘:“爹,老姐,玉钏姐,你们当时是没看到那场面,姐....呃,李大哥那是相当的牛逼,踩着钱箱就那么往桌上一坐,我出来的时候,直接拿出我写的借据问我,是不是我写的。 我说‘是啊’,然后,李大哥就说‘胡说八道,你的字有那么丑吗,这东西一看就是假的说完,就把借据给撕个粉碎丢进了火盆里面。” 苏瑰到底还是个孩子,玩的野了些,却难免有孩子的习惯。 尤其是在赌坊见识了李承乾的做派,简直惊为天人,直接奉为一辈子的偶像。 苏亶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疑惑的看向女儿。 什么李大哥?谁啊? 苏忆像是做什么错事一样,低着头嗫嚅道:“爹,是,是李高明。” 李高明? 又是他?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直接砸了长孙家的场子,难道就不怕人家秋后算帐? 放下老苏一家子讨论如何应对这件事不提,却说离开苏家的李承乾,砸了吉祥赌坊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儿,别说他手里握着这帮人坑害人的证据,就算没有证据,砸一家赌坊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当他回到天策上将府的时候,却意外的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长孙冲。 “承乾,你总算是回来了。 看到李承乾的马车,长孙冲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主动拉着马不说,甚至还想要搀扶李承乾从车上下来,弄的小李同志好不尴尬。 “滚一边去,老子现在没心情搭理你。”瞥了长孙冲一眼,李承乾矮身跳下马车,直接走进大门。 “不是,承乾!”长孙冲讨了个没趣,讪讪追在李承乾身后:“表弟,这次算哥哥错了行不行?唉,你等等我啊!” “错了?”李承乾停下脚步,冷着脸回身看向长孙冲,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字。 长孙冲苦笑着:“错了,真的错了!我也没想到吉祥赌坊老板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而且哎,我这么说吧,其实我就是收了些干股,然后帮忙在外面放了些狠话,那赌坊具体做了些什么我真不知道。 哎,承乾,承乾,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长孙冲跟吉祥赌坊有任何干系,原天打 李承乾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行了,赶紧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丢人怎么着。” 第一四七章 穷疯了吧你(下) 长孙冲打了个哈哈:“嘿嘿,咱们这不是自家兄弟么,不丢人。 自从接到李承乾带人抄吉祥赌坊,长孙冲就知道大事不好,第一时间跑来天策上将府等着李承乾回来。 如今,见到人,自然是打着把话说开主意,否则鬼知道这个‘小心眼儿’的表弟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万一把事情捅到姑姑那里,腿打折都是轻的。 “表弟,哥哥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是真不知道常昆那个混蛋绑架了苏家那小子,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是不是。” “少跟我废话。”李承乾回到书房,示意云熙去弄些茶水过来,等到屋中没了外人,这才黑着脸道:“长孙冲,你穷疯了吧你,什么钱都敢赚?” “呃,不是,那不是大家伙都这样么。”长孙冲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满不在乎的说道:“不信你出去问问,咱们这帮同龄人,哪个不在外面跟别人合股做生意。” 这话还真没错,长安的这帮子纨绔,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平日里逛青楼,喝花酒,那天出去不得十几二十贯的,这么大的花销指望家里给的那点例钱怕不是用不了三天就得在家里挺尸。 所以,收干股,分红利,就成了纨绔们的来钱道。 长安城的商家有一户算一户,只要生意做的够大,鲜少有人敢拒绝这些纨绔。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李承乾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斜靠在椅背上,两只脚抬的高高的,直接架到桌上:“以后这种烂钱,你少给我碰。” 长孙冲也知道被李承乾发现之后,这些生意只怕是做不到了,叹了口气道:“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谁让哥哥我这段时间倒霉呢。”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长孙冲并没有真往心里去,别的不说,赌坊那边每个月能分给他一两千贯的红利,拿着这笔钱干什么不好? 至于说赌坊惹出来的麻烦 一群烂赌鬼而已,就算把官司打到官府,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承乾看长孙冲的态度就知道,这家伙压根没拿这件事情当回事儿。 事实上,如果这次的事情不是牵扯到了自己,这家伙会不会来都不一定。 “我这么跟你说吧,赌坊也好,青楼也好,过段时间朝庭肯定会加大整治力度,你参和在里面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被有心人提出来,搞不好舅舅会很被动。” 换了个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李承乾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我在吓唬你,从吉祥赌坊里面搜出来的帐册我看了,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利滚利驴打滚,九出十三归也就算了,最狠的是赌坊为了钱,甚至不惜逼的人家破人亡,更有甚者,哪怕人死了,依旧不销账,还要继续逼良为娼。 你可能觉得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跟你无关,但我可以告诉你,雪崩之下没有那片雪花是无辜的,你的所作所为,就是那些人最大的保护伞。 “承乾,没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吧?”长孙冲被李承乾说的有些下不来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 自从李世民登基以来,长孙无忌做为从龙之臣,权力大的离谱,再加上长孙皇后的关系老长孙很是得宠。 这样一来,长孙冲做为嫡长子,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平时不管在哪都有人捧着。 这好话听多了,自然就听不进逆耳之言。 “难听么?”李承乾坐直了身体,把腿从桌面上放下,伸手在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直接丢给长孙冲:“觉得难听,不如来看看这个,看看够不够判你个斩监候。’ 啪 小册子被李承乾直接丢在桌上。 看着那薄薄的册子,长孙冲心里咯噔一下,上前拿在手中打开,第一页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同时还有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送了多少钱等等。 除此之外,上册子上还记录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比如半个月前,吉祥赌坊的老板就曾经给他找了一个女人,一夕欢好之后,长孙冲倒是没觉得什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就在他离开之后,那个女人不甘受辱上吊自杀了,因为那个女人的丈夫欠下了几十贯的赌债,还不上钱,赌坊老板便将女人掳来身债肉偿 当然,这还仅仅是一个例子,册子里还有更多更可怕的内容,哪怕长孙冲自认心志坚定,看完也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样,感觉如何?”抿着云熙送来的茶,李承乾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你觉得吉祥赌坊的老板会不会把你供出来,我胆子小的很,干不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所以,赌坊老板肯定是要送官的,之所以把他带回这里,主要还是想要看看长孙公子的魄力如何。” “我...长孙冲耷拉着脑袋,刚刚有多无所谓,现在就有多有闷。 打死他也想不到,那该死的老板竟然会留有证据,甚至有些事情他自己都忘了,那老板也都记了下来。 “承乾,你可一定要帮帮哥哥我啊,这些事情如果被人知道了,我爹非把我的腿打断不可。” “腿断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好让你长长记性。” “不是,别啊,承乾,表弟,不,哥,你是我哥行不行,这次你可千万要帮帮我,要不然我可就全完了。”长孙冲这会儿是真的怕了,死死拉着李承乾的胳膊,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呼 李承乾长出一口气,把长孙冲的手打开:“行了,别弄的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 的,我警告你,以后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若是再有下次,你看我管不管你。 长孙冲哭丧着脸:“好好好,你怎么说怎么是还不行么。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再怎么说长孙冲也是自己的表哥,就算不看他的面子,还要看长孙无忌的面子,敲打过后,是时候给个甜枣了。 “过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这本册子你自己拿走,烧了也好,留念也罢,我懒得管你。不过你记住,以后赌坊的生意不准沾手。等我头我有时间,给你找个正经的生意做做吧。 第一四八章 你算学是跟程咬金学的吗? 及灾岛沉茫源挣遮司六嫩挺帽位裳否籍涎译秘拴怀虏组乾籍六嫩竖拴源遵献籍括籍括遍六籍啄弦司饮迫 捞组乾林译及灾秘腿海皱始籍雷类拴怀虏届岛税叔籍源废治袜尤六肉适群彻。探啄籍闪挺竖拴铸饮迫 虏嘿嘿迫及灾讪讪译怀虏竖拴籍鬼滤竖拴。挺钳籍葛籍倦倦六遮挺围啄喷住熊嘛籍挣啄带迎写巷援译)斑便肥肢妖。迫 捞组乾妙厉籍及灾啄竖拴籍拍挺晶籍欠欠引层浴籍输亏疼抱命玉亭轨殊籍舱拜课籍输疼状纺围嫩巴亭。 蜻支效剃递份宵王籍纸群搁籍输亏疼抱带洋玉腿巴亭籍许达撇籍嫩幻及暗治筑畏星证钳订贪。 鬼滤籍份啄喷支妙妖籍啄群籍王啄群籍啦嫩幻仁写王梳围啄群。 虏)斑傅源嫩拍惦彻籍毕六巷圆缎韵奋适禀木厉籍倾炒锣岛净崖托籍)忙窑巷揭阔缎忍剪送常籍宿尤岛达痕岛达。迫 捞组乾罪译秘籍宿痕八)忙二仰爪仿籍遮达抓译若支岩赢籍阔丢写歹言喷支钱匹成滩籍挺猛挺寿傅患欣。 虏毯毯毯籍六竖拴晶彻挺。迫及灾捞组乾犹支股厉赔床籍幻蜡剪寻拴怀虏尤成啄弦司籍倦倦六竖拴葛源圆遮星在吸宵籍括。迫 虏六彻籍源巷掉译裙司饮迫 及灾轿译旅废拴怀虏买别迫   译及灾锣尤简税undefined律炒籍递海岛肉持籍揪律炒岛税宜译持籍岛税聊彻烂锣。 虏裂征六源式遮亏方喷支眯抱妖:傅洋籍源杆拍译能籍出六腿钉。遮愉厉绪尤成籍宋适蜻圆)忙奋。 脑谓隐挺谱像籍岛铅剪昨)绵带秧籍挺带妙籍唯挺毯蔬)忙筐骑撕籍狭揭星躲圆蜻挣珍眯。 脑傅籍六嫩援籍朋裂慧建建岛碑籍挺谱腿劝尖圆梳群籍傅帜油编裙籍始住耻轨脆。迫 虏耻轨脆饮啄弦司饮迫及灾马译河警籍润茄籍捞组乾输岛亏哀海治带出龙籍:幻圆岛烂啄弦司床嫩挺证沙竖彻。 虏源:傅限应揭国阄籍亏遵息欠辜适籍星谱籍六递源享亏命哀籍源托跌肠亏籍也源跌毯畅籍六巷腿遮享亏命哀掠桶岛绵稿适群籍滤编梳叔籍谱源跌肠亏命哀籍朋六锣饺贿籍兰楚源籍源古撇彻。迫 捞组乾贝倾腿赌脆积锣鬼辜适。 赌盐享言荒废籍享跌肠治挺:带输株治支岛也帘籍状菠绵支言玉指废籍帘纺酒绵巷橡。 及灾机股支蔬挺译阻籍咂司译收籍毒拴怀虏源遮熊适守挺状送别籍享亏命哀群跌肠亏命誓啄喷缠籍:香彻畅巷勉司甜饮妖吩群锣饮沙赵勉司始帘饮六谱匹竖拴喷帘饮迫 虏帘羊滤啄荡朋搞资奋籍六啄遮司援籍遮亏耻轨脆联籍:傅输享毕住岛株籍荡朋搞:傅睁妖锣肆岛预辽跌命哀筋巷籍跌毯畅炒岛占籍帜油炒桨书岛占籍也遵岛毕籍筐天异针面始帘籍滤章编邸插文冷古毕炒。 沙帘搞晓柜挣积译畅生毯占妹尤帜油兑帘籍肠亏命哀盖籍滤啄岛也帘籍:傅岗呆遵帘羊岛巴亭籍伴也帘柜挣族亏凡劳籍帘羊岛亭籍也帘亏凡劳籍帘羊巴籍也帘亏凡劳籍帘羊巴享。迫 捞组乾尤遮群叮腊彻岛炒籍妙啄援挣及灾毯毯遇巷裂床籍喷援尤遮服膨滤润秘挺傅阔滤籍姜普普拴怀虏遮司息欠籍六挣啄输亏命哀治肆岛概籍惰挺啄买带帘饮迫 眯肆言亏命哀嫩带帘饮 源圆始佳司饮 虏勉司饮六挺送司饮迫捞组乾守丢剪籍及灾儿纯现沾州圆秘奋。 捞组乾嗤岛柏怀虏源酬啄遍喂难羊酬司饮眯肆言亏命哀嫩带帘籍源傅阔源啄饮迫   及灾河警怀虏挺啄籍六尤成吩群晶彻饮迫 捞组乾饥始梳怀虏源:探屋六彻籍享跌肠帘言酒支眯状巩术嫩挺彻籍嫩跌肠毯彻籍跌肠籍谱源腿脑支凡劳治肆柜挣肠预籍也尤跌肠崖外籍肆柜挣享预。 傅木皱籍享伴跌肠崖外籍嫩柜挣岛指族玉巴眯预。盲享跌肠籍源谱援腿脑支命哀治肆岛概籍嫩腿笔亏状菠脑支妖治询圆岛烂籍围筑畏献编。迫 虏别饮迫 及灾收她状籍岛沉挺咱缴甜适怀虏勉司:带遮司眯饮迫 虏俊籍源傅阔享跌肠啄六您甲饮迫捞组乾免彻亏效河籍毫炒梳群持拴怀虏彻籍嫩遮甜毯彻籍源并叔畅毯毯援援挣挺挣倾遮亏课厉籍缝生毯籍遮愉厉绪啄宵窝籍畏碧傅缎忍美吵锣裙籍援轨源嫩拍荡朋彻。迫 及灾趁崖嫩能彻怀虏挺籍六畏碧挣荡朋籍遮便毯厉勉司带抱证彻六。迫 虏挺洋妖源围挣荡朋饮迫 及灾黄怀虏买挣荡朋别籍挣啄六带腿遮愉厉绪住毯籍买带递六世亏毯雄棕籍挺涛厕围带送六桨河饺盆。迫 遮达啄纨绔锣译饮 捞组乾置挺证籍有奈耸耸甚艺怀虏滤谱木籍源并叔毯毯跨跨防。援英此遇谱匹毁写籍并荐岛占街法压递六籍巩术岛烂视适士士挣谱匹译梳桶。迫 及灾伴挺烂资嫩掌籍阻适群援盖治啄捞组乾脑脆厉绪。 第一四九章 李承乾的大手笔 把彩票交给长孙冲来做说白了无非是一种利益的交换,毕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哪怕李承乾端掉吉祥赌坊的理由正充分,都改变不了让长孙冲每月损失大量金钱的事实。 更不要说因此而引发的某些连锁反应,长孙冲做为吉祥赌坊‘股东’,被牵连是肯定,弄不好还会影响到长孙无忌。 所以,妥协是必须,靠血脉来维持的亲戚关系,远不如实实在在的利益交换来的实在,想当皇帝……太难了。 长孙冲倒是没想那么多,与李承乾的一番长谈让他找到了今后的人生目标,嗯,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是这个事情操办好了,说不定能把品级往上提一提。 说到官职,长孙冲老早就看检校将作少监的程处默不顺眼了,明明自己跟表弟的关系才是最亲近的,结果好处却让他得去了。 回到家,第一时间去找老头子取经。 办彩票涉及到的东西太多,自己手底下那群舔狗肯定是指望不上。 因为接近年底的关系,朝庭里基本没什么大事,上午去中书省点了一卯,等不到皇帝召见的长孙无忌浮生偷得半日闲,回到家里坐在石炭炉边上烤着火,手边放着温好的酒和几样冷盘,两个小丫鬟一个锤腿,一个揉肩,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看到长孙冲在外面探头探脑,哼了一声:“孽障,给老夫滚进来。” “嘿嘿,爹,闲着呢?!”长孙冲屁颠屁颠进了屋,看到老头子酒杯空了,连忙过去满上,顺便将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这尼玛是有事啊! 果然,等到屋里没了外人,长孙冲凑到老头子身边把下午发生的糟心事讲了一遍,最后试探着问道:“爹,你说这承乾说的那个彩票的事情能不能成,我这心里有点不托底,您帮着参谋参谋如何?” 长孙无忌瞪了儿子一眼,关于赌坊的事情他隐约知道些,鉴于长孙冲参与的不算太深也就没管,没想到这一时疏忽,竟然惹出这么档子事。 好在外甥把事情处理还算妥当,虽然敲了长孙冲一棍子,好处却也没少给。 “你老表说的没错,彩票的事情如果操作得当,倒不失一桩好事。不过,此事干系太大,你一个人怕是操持不过来,总要再拉上几个帮手才好。” “还要找别人啊?爹,您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长孙冲显得有些不甘心,颇有种到嘴的鸭子又飞了的感觉。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以为承乾为什么会把这么得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做,还不是让你借此机会给别人分点好处,同时让那些盯着你的人闭嘴。” 长孙无忌对长孙冲的政治嗅觉很是失望,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为父初登高位,仗着你姑姑的关系,深得陛下倚重的同时,也有无数人盯着我的位置,就等着我犯错。而你,成功的将把柄送到了这些人手中。” 长孙冲心中不忿,低头咕哝道:“不就是收了点黑钱嘛,至于说的那么严重么?” 长孙无忌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好半晌方才说道:“承乾交待你的事情还是由你来处理,回头你写一份奏疏,着重讲述一下私营赌坊的害处,顺带将彩票的事情提出来,讲讲官办搏彩的优势。 记住,千万不要往自己身上揽功,有你老表在朝堂上帮忙,这件事轮不到别人插手。” 尽管长孙无忌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但长孙冲心里依旧不怎么舒服,撇嘴抱怨道:“爹,您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去宫里跟我姑姑商量呢,至少我姑姑不会让我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再吐出去。” “你……” 长孙无忌气的吹胡子瞪眼,抬手指着长孙冲骂道:“你这逆子,老夫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彩票不是小事情,操作得当每年将会产生数十万贯的资金流水。你闷心自问,这么大的生意,你长了几颗脑袋敢一个人担着!” 长孙冲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多,多少?!几十万贯?爹,您老没糊涂吧?” “你是不是觉得一张彩票五文钱不是很多?”长孙无忌不答反问。 估計是察覺到老頭子动了真火,长孙冲眨眨眼睛没说话。 长孙无忌起身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摇头感叹道:“承乾这孩子了不得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司农寺的事情我以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没想到,转眼又弄出这么档子事。 是,每张彩票五文钱的确不多,但你算没算过会有多少人来搏一次暴富的机会?如果是你,你会不会一次只买一张彩票?如果你觉得自己选把的号码中奖的把握很大,你会不会同一个號码只买一张? 就算真的每人每次只买一张,你有没有算过整个大唐会有多少人来买?而且,老夫甚至怀疑就算没有人中奖,你老表也会编出一个中奖的人来大肆宣传。 人都是盲从的,发现有人中奖之后,盲从的人将会更多。所以,每年几十万贯的流水都是少的,时间长了只怕百十万贯的流水都有可能。 现在,你还觉得你能把这件事情扛下来?” 听完老头子的分析,长孙冲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多大的馅饼给砸中了,想到李承乾所提到的分成比例,张了张嘴,吱唔道:“原来有这么多钱啊,之前承乾说这个事情没多少钱可以赚,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嗯?赚钱?赚什么钱?”长孙无忌愣住了,彩票不是政绩的吗,跟赚钱有什么关系? 长孙冲咧了咧嘴道:“那啥,承乾跟我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如果我能全权代理彩票发行,可以给我一成的份子。” “???” 一成的份子?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说,等到彩票被整个大唐各个阶层所接受的时候,这一成的份子怕不是也有几万贯。 自己这个外甥,简直是大手笔啊,长孙家这份人情算是欠的怕是大了去了。 第一五零章 我对钱没什么兴趣 “大手笔?”同样的问题,李承乾在面对魏征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这叫什么大手笔,说出去徒惹人笑罢了。” “但是殿下不能否认,这笔钱的数额巨大吧?大唐一年的赋税才多少,殿下您一张口就把这么大的一件好事给送人了,着实让臣有些始料未及。” 魏征苦笑着,以他的经验,很容易便得出与长孙无忌相差无几结论,每年数十万贯资金流水,换成自己,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告诉别人。 “老魏啊!我这个人呢,其实对钱没什么兴趣,真想发财,以我的本事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到别人一辈子都不敢想像的财富。” 李承乾真不是凡尔赛,虽然这样说有些装逼的意思,但这就是实话来着。 在这个时代,李承乾如果想要赚钱,随时随时都能赚的钵满盘满。 但问题是,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大唐的经济实在太落后了,资源匮乏的厉害,有钱都没有地方花好么。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钱可以用来彰显身份,可他都是太子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根本不需要钱来彰显身份好不好。 所以,当钱变成了一堆没用的金属时,它对李承乾的吸引力也就逐渐趋近于无。 魏征倒是能够理解他的意思,毕竟之前有例子在那里摆着,别的不说,就说隶属于司农寺的石炭矿吧,原本整块的石炭被李承乾随意的那么一加工,掺上黏土和木屑,同样重量的石炭价格直接高出一倍。 从入冬到现在,司农寺成了朝庭里最富裕的衙门。 对,卖石炭的钱李承乾一文钱没拿,上万贯的银钱全都归了司农寺的公帐。 这还是因为石炭炉没有普及,长安城里仅有一小部分权贵人家能够用上,大部分家里没有石炭炉的人只能像以前那样烧柴炭。 可以想像,等到明年石炭炉普及之后,司农寺的石炭会卖出什么样的价钱。 闲聊之余,魏征有感而发:“殿下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去,怕是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长安城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可是太多了。” 李承乾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而是不在乎这些。 魏征点到为止,见李承乾似乎并未见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息了继续劝的念头,换了个话题道:“殿下安排刘仁实抓来的那些人怎么处置?一直关押在府上,怕是不怎么安全,万一跑一个,府上多是从宫里出来的宫女,很容易被歹人所乘。” 李承乾咂咂嘴,啧了一声:“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先问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长孙冲知道我跟苏家的关系,他不会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我想要知道是谁指使吉祥赌坊的老板对苏家下手的。” “这没问题。”魏征点点头:“除此之外,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李承乾想了想:“其它东西就不需要问了,直接让他们闭嘴,省得牵扯出其它事情。唉,这帮人屁股不干净啊,鬼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老臣明白了,老臣这就去问。” 魏征很有当白手套的觉悟,从李承乾处得知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之后,直接叫上几个府上的禁军去了后院,一阵鬼哭狼嚎过后,连同赌坊老板在内四、五个赌坊的重要人物被打晕直接拉到城外填了护城河。 陈家的陈仲方,郑家的郑浩然,两个熟悉的名字也再次落入李承乾的耳中。 “又是他们两个,这帮混蛋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烛光摇曳,坐在摇椅上的李承乾面色阴晴不定:“有没有问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已经将消息打听清楚的魏征摇摇头:“赌坊老板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按照两人的交待办事罢了。只是,他们估错了苏家丫头在殿下心中的地位,没想到您的动作如此迅速,根本来不及做接下来的動作,人就已經被救走了。” 李承乾揉了揉鼻子,任他如何聪明,面對这样的情况也是焦头烂额,陈仲方也好,郑浩然也罢,这两个家伙就是属癞蛤蟆的,不咬人膈应人。 真要修理他们吧,又没有合适的借口,他们的最终目标可能就是想要恶心你一下,大毛病没有,跟他们较真你就真的输了。 当然,苏家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吃了亏的,但不管是郑家还是陈家,都能轻松摆平老苏。 没了苦主,李承乾就算想找那两个家伙的麻烦,也没有正当理由。 “算了,暂时先这样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最终,李承乾还是放弃了报复回去的念头,看看外面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宵禁,只能让魏征先回去。 …… 转眼,又是数日。 临近除夕,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孩童烧竹节的声音,噼噼啪啪的竹节爆裂聲让李承乾不由自主想到了烟花。 后世李承乾穿越那会儿,因为需要环保,城市已经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哪怕没有禁止的时候,烟花爆竹的价格也足以让赚死工资的他望而却步。 不过,现在似乎不用担心价格的问题,毕竟黑火药就是自己生产的,直接安排人制做就好。 心动不如行动,原本打算去东市逛逛的李承乾直接调头去找程处默那个憨憨。 如今的小程同学主要负责火器这一块,从黑火药的制做一直到用铁皮制做的大麻雷子,都由他一手经办。 认真想想,自从上次程处亮被炸伤到现在,就一直没有见到程处默,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搞定香瓜手雷。 兜兜转转,见到程处默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新成立的火器司后院,小程同学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铸铁制成的铁疙瘩低头琢磨着什么,就连李承乾站到他面前都没发现。 等了好一会儿,见程处默没有发现自己,李承乾不得不踢了他一脚:“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当心看到眼睛里面拔不出来。” 第一五一章 火药不是这么玩的 程处默看上去有种魂不守舍的茫然,抬头看向李承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蒲扇大的手伸过来,直接拉住他的胳膊:“快,快帮我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把火药装到这个铁壳子里威力会大很多么,我都照你说做,为什么炸不开呢!” 完,这孩子魔怔了。 未来卢国公的继承人,好像被玩坏了。 李承乾不知道老程看到这样的程处默会不会找自己拼命,反正他觉得如果自己儿子被人给教歪楼的话,自己肯定不会放过那个罪魁祸首。 但,越是这样就越有挑战不是么,想到老程暴跳如雷的同时又拿自己没有丝毫办法,李承乾就觉得贼鸡儿刺激。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加油! 硬生生把程处默这个将门子弟带歪楼的李承乾没有半点羞愧不说,反而十分热情的拍着小程的胳膊,煞有其事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别着急,慢慢说,咱们有得是时间。” “嗯,成!”程处默把手里的铁疙瘩递到李承乾手中,然后紧张的看着他。 李承乾接过铁壳子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顺便用手指测量了一下铁壳的厚度,最厚的地方大概有后世标准六、七毫米的样子,被划出来的沟槽没办法测量,目测大概三到四毫米左右。 “不应该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仔细观察过程处默递来的铁壳子,李承乾陷入沉思。 按照这个铁壳子里面的容积,装满火药之后肯定会把外壳炸的四分五裂,至于为什么没有炸开,问题应该还是出在火药方面。 “你们配好的火药在什么地方,拿来给我看看。” “还拿来干什么,我直接带你去看不就成了。”程处默心说我哪有那份耐心等人去取火药,一来一回不需要时间的吗? 跟着小程同学,来到一处人声鼎沸之所,忙碌的工匠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们这一伙人,便又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将三份材料合理搭配,搅拌均匀,最后制成火药。 李承乾四下打量着,这还是第他一次来到配制火药的地方,看着一包包用油纸包裹,做好防潮处理的火药被随意的堆在墙角,禁不住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条件有限,你完全没有办法指望视人命如草芥唐人会重视安全生产,这些人能不动明火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转了一圈,勉强把生产流程看了个大概,李承乾在程处默随意挑选一包火药准备拿走的时候问道:“这些人都靠的住吧?火药的配方目前来说绝对不能泄露,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放心吧,这些人都是匠户出身,住的地方也都在一起,肯定不会泄露。” 说到保密工作,程处默拍着胸口保证,所有流程都是分开的,火器司在外面还有四、五处这样的地方,有的地方负责粉碎原料,有的地方负责初步的配制,比如将两种原料混在一起用来混淆视听。 等到了这里,工匠们需要负责的只是将一个个原料包打开,然后混合搅拌再打好包。 有了这样的保证,李承乾稍稍放心了一些,火药的配方实在是太简单了,稍微用心一点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离开配制火药的地方,找了个没人的院子,程处默用刀直接将包裹划开一个口子,然后用刀尖插进去,挑了一点黑色的粉末出来。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 尼玛,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呢,后世电视里似乎经常见啊。 程处默见他还有心思发呆,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承乾,你发什么呆呢,快点帮我看看啊。” “哦!”李承乾回过神,也不去接程处默递来的刀子,直接将包裹撕开,从中捏出一部分黑火药放在掌心认真观察,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处默,你这火药不对啊?” 程处默牛眼一瞪:“怎么不对,这就是按照你说的配方配的啊。” “我说的不是配方对错,而是你这火药颗粒太过粗糙,简单来说,就是磨的不够细。” 缺乏现代知识的程处默无法理解什么是充分燃烧,以及充分烧烧的必要性。 为此李承乾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讲解火药燃烧不充分的后果以及弊端:“你看看这些火药,颗粒大的几乎肉眼可见,这么大的木炭颗粒,燃烧肯定不會充分。 唉,我這麼跟你说吧,如果你想生一堆火,是小块的木头易燃还是大块的木头易燃?火药也是同样的道理,颗粒大了单单把它引燃就是个大问题,更不要说还要瞬间全部烧尽。” 跟程处默说热能转化为动能的计算公式与概念无异于对牛弹琴,所以李承乾只能用最简单的例子来解释火药颗粒过于粗大的问题。 事实上,就算不依靠这些,李承乾也能确定火药颗粒过大的问題,毕竟他在后世的时候是见过黑火药的,其细腻程度丝毫不亚于粉末。 再看手里这些,好家伙,跟特么沙子似的。 “你确定是因为这个?”程处默都快要哭了。 李承乾的结论如果是正确的,火器司已经积攒的万余斤火药可就全都废了,这可是他好长一段时间才积攒下来的。 但,程处默注定要失望了。 “我十分确定以及肯定,或许你没见过我以前弄出来的火药是什么样子,但你现在弄出来的肯定是不行,重新组织手人进行研磨工作吧,每一道工序都分开进行,以前的那些‘火药’都烧掉吧,别想着拿来重新磨一下就能用,那东西很危险,稍微有点火星就会炸。” 原本还想着直接从程处默这里弄点火药做点烟花玩玩,结果倒好,直接改现场授课了。 而且,现场授课还不算完,程处默这该死的混蛋竟然还拉着李乾承进行现场指导,每个生产环境都去看了一遍,仅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大半天之多。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总算是弄了几十斤符合要求的火药出来。 第一五二章 毁人不倦 新研磨出来的火药远比之前要精细的多,如果说以前的火药是肉眼可见的颗粒,新的火药则可以称之为粉末,将之装填到提前准备好的铁壳子里,插上引线,用蜡油封口,一颗拳头大小的香瓜手雷就做好了。 程处默将之拿在手里跃跃欲试:“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找个没人的地方吧,你忘了处亮的事情了?”上一次被炸伤的程处亮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想到他血淋淋的模样,李承乾果断拒绝程处默的要求。 事实上,李承乾不仅仅是拒绝了程处默的要求,试验的时候他甚至严厉禁止程处默采用投掷的方式进行试验,弄的小程同学老大不乐意:“不是,承乾,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李承乾黑着脸:“我这是慎重点,而且我必须提醒你,像你手里的这种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多,危险也会越来越大,不想英年早逝,最好抓紧时间弄个规章制度出来。” “好好好,我听你的成吧。” 程处默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李承乾,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新做出来的香瓜手雷放到地上,点燃引线之后撒腿就跑。 手工制成的引线燃烧速度并不均衡,有时候快些,有时候则慢些。 不过这在李承乾看来问题并不大,躲在数十丈外,眼瞅着引线越烧越短,等到彻底燃尽的一刻,轰的一声巨响。 让程处默一筹莫展的铁壳子再也无法成为阻碍,直接被炸的四分五裂,就连摆放香瓜手雷的位置,都被炸出一个三尺左右的坑洞。 程处默到底还是没有跑回来,半路上手雷就已经炸了,好在他离的距离足够远,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回头看着被炸出来的大坑,喜形于色:“成功了?哈哈哈……老子终于成功了!” 开心不已的小程同学乐疯了,傻乎乎的又蹦又跳,李承乾倒是没觉得怎么样,随意的撇撇嘴。 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吧,第一次见可能会觉得‘哇,这东西好威力好大,真是太可怕了’,但对见识过后世现代化战争的李承乾来说,黑火药做出来的手雷也就相当于一个大麻雷子,哪怕外面套了个铁壳子,也依旧改变不了它是大麻雷子的事实。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东西试验成功了,你难道不开心吗!”注意到李承乾的表现,程处默毛手毛脚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嗯,半个身子都被拍麻了。 嫌弃的往边上走了几步,李承乾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不就是个大麻雷子嘛,算不了什么。” 相比于香抓手雷的成功,烟花才是他最在乎的东西。 毕竟手雷这东西再好也不能随便拿出来丢着玩,但烟花却可以办事的来撩妹。 但是,李承乾显然不会拿这个来打消程处默的积极性,这年头喜欢研究东西并且还不计名利得失的家伙太少了,必须让他坚持下去。 “而且,你不觉得这个东西用起来太麻烦么?我建议你最好能设计一个简单的发火装置安装到你那个大麻雷子里面,这样就不用每次上战场都带着火折子。 别觉得我在吹毛求疵,战场上的情况你也知道,说是瞬息万变也不为过,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敌人或许会给你使用这东西的机会,但时间长了,等到敌人熟悉了这些套路之后,你觉得他们会给你机会让你慢慢用火折子点燃引线?” “嘶……,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可是,这应该怎么去弄呢。”程处默抱着膀子假装冥思苦想,实则偷偷瞟着李承乾,像是一只等待投喂的傲娇宠物。 嗯,把五大三粗的小程同学比做宠物可能有些过了,可在李承乾看来,这家伙绝对是属二哈的,还是蹬鼻子上脸的那种。 “我建议你有时间去玄都观问问看,那些老道多多少少都会一些炼丹的本事,没准他们手里会有类似磷火一样的东西。” 没招,李承乾只能祸水东引,他可不想被程处默给缠上。 “那好吧,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呢。”在确定李承乾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之后,程处默情绪有些低落,两人一边勾肩搭背往回走,一边继续说道:“其实,你如果不提醒我这一点的话,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回家去了,我老子已经给我定下了最后期限,只等搞定了这个铁壳子,就要去右武候卫当值。” 李承乾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要给我在半路上撂挑子吧?” “我肯定是不想去右武候卫的,这不是拗不过老头子么。”程处默耷拉着脑袋:“我爹还指望着我继承家业呢,将作监的差事也就是监时干干,早晚我都要回去的。” “回去干什么,继续像你爹似的,上战场打打杀杀?我跟你讲,当热武器出现之后,战争模式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你家老头子那一套在你弄出香瓜手雷之后,注定会被淘汰。” 历史上的程处默倒是听了老程的,可最后到死也就是继承了一个爵位,官职到死也就是个五品的折冲都尉。 李承乾不忍心看着这个憨憨继续走那条老路,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家伙的话呢,听听也就算了,关键时刻自己要有主见。 俗话说的好,武打江山文坐殿,大唐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烽烟四起的时候了,去军营熬资历,你要多久才能官升一级。 文官则不然,随随便便提一个好点的建议,入了陛下的法眼,官升发财,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嗯,这个你是有切身体会的,检校将作少监,五品上啊,我表哥嫉妒的要死,却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少年啊! 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坚持下去,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程处默:“……” 这么浪的吗?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刚开始说的好好的,怎么到后面就越来越不着调了呢,这还是我认识的太子么? 第一五三章 还说你不是骗我 程处默瞪着一对牛眼直勾勾盯着李承乾,好半天方才憋出一句:“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骗我?我是老实人,你可不能害我!” “你大爷的,我害你?” 李承乾气的天灵盖差点没炸开:“程处默,程黑牛,你良心被狗吃了!你拍着心口闷心自问,你的检校将作少监是怎么来的!你弟弟被炸的半死不活是谁救的!你自己弄出来的铁疙瘩炸不开,是谁帮你出主意的!” 激动么? 是有点。 李承乾承认,自己的确有忽悠程处默的意思,但就算是忽悠,那也是善意的谎言,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他好。 结果这个憨憨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这绝逼不能忍好么! “哎,承乾,你别走啊,我就是说说,你咋还生气了呢。”程处默拉住转身欲走的李承乾,连连道歉:“错了,我错了行不行,我狼心狗肺,我小肚鸡肠,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武将家里的娃,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李承乾被程处默拉住,费力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挣脱出来,气的跳脚大骂:“你给我滚犊子,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刑部和大理寺干什么,大唐以后改成三省五部一台四寺九监算了。”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揍我一顿好了,我肯定不还手。”程处默倒也光棍,直接摆烂躺平,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蹲,临了还不忘嘱咐李承乾:“先说好,不准打头啊!” 尼玛! 李承乾直接被这个憨憨给气笑了,抬脚照着他的屁股踹了过去:“起来,装什么死狗,滚刀肉这招在老子面前不好使。” 程处默皮糙肉厚,挨了一脚就跟被蚊子叮了差不多,拍拍屁股站起来,嘿嘿笑着:“那我不管,反正打你也打了,我就当你接受我的道歉了。” 这个憨憨! 李承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抬手在程处默的肩膀上拍了拍:“处默啊,人长的丑,就不要想的太美。让我不跟你计较其实很简单,陈家的陈仲方和郑家的郑浩然知道吧?打个机会,除夕之前揍他们一顿,别弄的太狠,打到让他们老娘都认不出来就可以。” 漂亮! 好一招借刀杀人。 程处默咧了咧嘴,郁闷的说道:“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我刚刚还纳闷你什么时候气量这么小了,连开玩笑都听不出来,现在看来,你明明就是在骗我!”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尤其是纨绔之间更是如此,陈仲方与郑浩然得罪过李承乾,如今李承乾打算报复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但,打到连他娘都认不出来,这还叫别太狠? 你李承乾是不是对‘狠’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李承乾撇撇嘴,跟程处默这样的憨憨讲道理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还是激将法:“少废话,你就说敢不敢,要是不敢,我就去找宝琳和怀玉。” 果然,程处默受不得激,闻言也不管李承乾有没有骗他了,大眼珠子一瞪:“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两个小白脸么,我弄不死他们。” “那行,这件事情就交给了,我等你好消息。”目的达成,李承乾笑了笑,带着云熙和席君买就要离开,走到半路一拍脑袋:“靠,净跟你瞎扯了,正事儿差点忘了。” 程处默疑惑的看向李承乾,不明所以的问道:“还有啥正事?” “烟花!”李承乾重新走回来:“你上次跟处亮弄的那个东西还记得吧,这次你少往里面装点火药,然后……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明白了没有?” “???” 程处默顶着一张黑人问号脸:“不明白,你到底要弄什么东西啊,干嘛要用纸来包着火药,直接用竹筒不行么?” 李承乾翻着白眼吐槽:“竹筒太大了,那东西飞到天上,万一没响怎么办,从几十丈高掉下来,会砸死人的!哎算了算了,明天吧,明天你别到处跑,我下午去你那找你,咱们一起弄。” “好吧,那就这样。” 约好时间,李承乾带着人离开。 找程处默来修理陈、郑二人纯属临时起意,之前他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但谁让小程同学送上门了呢,不用白不用。 再说,那两个小白脸还不值得李承乾带人亲自动手,容易授人以柄,落人口实。 “殿下,接下来去什么地方?”上了马车,云熙看看天色,发现为时尚早,便对李承乾问道。 李承乾想了想,瞥见丢在座位上的请柬,笑着说道:“还是去平康坊吧,好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给颜令宾那小妞捧捧场也好。” 上次在河边发生争执以后,忙于司农寺事物的李承乾很快便将颜令宾忘到了脑后,这次如果不是那小妞特地送来请柬,怕是不知什么年月才能想起来。 云熙桃花眼闪过一丝莫名的忧郁,旋即笑了笑:“说来颜令宾还是殿下您亲自选的‘使唤丫头’呢,您就这么放心把她丢在平康坊那种地方?” 李承乾饶有兴趣的看向云熙,仿佛要将她看穿,片刻之后方才缓缓说道:“少在那动歪心思,孤身边只有一个使唤丫头,那就是你。” 云熙的如花娇颜绽放出发自心底的喜悦:“嘻嘻,殿下就会哄人开心,您就不怕婢子当真?” 啪……。 额头上挨了一下。 委屈的小丫鬟揉着额头,郁闷道:“殿下干嘛打人啊!” 李承乾虎着脸:“打你都是轻的,你自己说说,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管过府上那些宫女,府上那么多产业不放在心上,整天想着与人争风吃醋,你说该不该打。” “呃……”云熙眨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承乾,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呵呵,女人! 李承乾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近则不逊远则怨,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宠这丫头宠的太厉害了,弄得现在说又说不得,打也打不得,动不动还要使小性子,着实让人无语的很。 第一五四章 ‘写歌\’我最擅长了 平康坊位于崇仁坊的南面,与崇仁坊仅隔着一数十丈宽的路,正因如此,许多人哪怕不是为了看歌舞或者寻花问柳,也会没事跑来转转。 毕竟崇仁坊里住着许多大人物,最有名的就是国舅长孙无忌。 对于大部分出身不怎么好的人来说,哪怕明知道遇到大人物的可能性很低,又或者就算是遇到了也未必就能入得了对方的法眼。 但,万一运气好呢? 又或者,万一大人物瞎了呢? “是不是很可笑?其实以前奴家每天都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的人明明学识并不差,却依旧不能免俗。” 平康坊,北里巷,花雨楼。 颜令宾坐在李承乾的身边,擎着一杯鲜红如血的葡萄酿,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低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以及那些曾经往来于此的‘座上宾’。 时间还早,文酒会还没有开始,颜令宾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郑家嫡子之后会有多少人能来参加,忧心忡忡之下,把提前到来的李承乾当成了主心骨,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李承乾不以为意的笑笑,拿起杯与其碰了一下:“这是朝庭制度的缺失,怪不得别人,真要追究起来,还要追究到曹魏时期的陈群。他首创的九品中人法,最终成了世家维持特权的工具,没有家世背景的寒门子弟没了晋升渠道,除了碰运气还能怎么办。” 这番话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所在,听的颜令宾双眸之中异彩连闪,看向李承乾的眼神中满是小星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公子指点迷津,奴家受教了。” “呵呵……”李承乾无所谓的笑笑:“指点迷津谈不上,以你的聪明认真想想用不了多长时间也能想到其中的关键。” 颜令宾苦笑着摇摇头:“公子太过抬举奴家了,以奴家的身份和地位,哪里有这么高的眼界,之所以抱怨,不过是跟着人云亦云罢了。” 这么聊天就没什么意思了,李承乾来平康坊是看歌舞的,想聊政务回去找老头子聊不好么, “好了,这种事情不是你我能参与的,看的越明白,心里就会越难受,不提也罢。”强行打断颜令宾,李承乾岔开话题道:“不知今日颜大家准备了什么节目,李某可否有幸先睹为快?” 颜令宾不是不识趣的人,身在风月场,随机应变再正常不过,笑了笑,亲自给李承乾满上一杯酒:“这个……公子容奴家先卖个关子可好?” 李承乾点点头:“可以!不过,等到晚上若是歌舞不好看,公子我可不饶你。” “公子只管放心就是。”对于自己的才能,颜令宾还是很有信心的,整个平康坊,论歌舞没人比得过她。 当然,这也跟她与别人截然不同的爱好有关。 这女子,不好钱财却好诗文,遇到有钱不凑手的文人墨客,诗文酬唱也不是不可以,时间久了她箱笼里面装满了诗抄与字画。 这边正聊着,外面老鸨带进几个人来,衣冠楚楚,油头粉面,每个人头上还别着一朵娇花,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承乾微微皱眉,几人的打扮让他想起了后世那些所谓的‘花美男’,男不男女不女,看着就倒胃口。 偏偏这几人还自我感觉良好,主动凑了上来:“哎呦,我还以为我们来的够早了,没想到兄台来的竟然比我们几个还早,看来,应该是同道中人啊。” 尽管不想搭理这几个家伙,但李承乾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李高明,并不是太子,敷衍着笑笑:“下午在家闲着无聊,来的早了些,让兄台见笑了。” “哎,客气了!”几人随意客套了几句便各自找地方坐下,并没有挑衅的意思。 想想也是,平康坊这地方属于典型的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太嚣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到不该惹的人。 所以,常在这边玩的人,一般不会主动去挑衅陌生人,哪怕是起了冲突,也会在问明对方身份之后再做决定。 人多了,聊的话题自然也就多了,不知不觉便谈到了唱歌,然后李承乾就看到那几个家伙每人拿出一份写好的歌词送到了颜令宾的手上。 什么鬼? 看歌舞还有这规矩? 起初李承乾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被那几个家伙像怪物一样盯着看了半天,饶是他再淡定也有些坐不住了,略显不满的看向颜令宾:“怎么?看个歌舞还有缴投名状的规矩?” 颜令宾心中微微一惊,生怕李承乾误会,连忙解释道:“李公子是奴家主动邀请来的客人,不需任何代价。” “哦!”李承乾点点头,勉强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但,被人比下去终究心里不怎么舒服,尤其是那几个‘花美男’若有若无瞟过来的鄙夷眼神,更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想了想,李承乾笑着说道:“出来玩儿呢,最重要就是开心,既然颜大家这里有这样的规矩,那本公子就从善如流好了。” 不等颜令宾有所反应,几个‘花美男’中的一个冷笑着说道:“呵呵,真有意思,你当歌赋是什么?想写就能写的么?” “林兄,话不能这么说嘛,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准对面那位兄弟真有这本事呢。” “是么?那我倒是要看看!” 几个‘花美男’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李承乾与颜令宾坐的很近,心中自然有所不忿,抓住机会自然要拼命贬低对手。 但是,怎么说呢。 李承乾还真不怕这个。 洒然一笑。 “你说这不是巧了么,写歌什么的我最善长了,甚至那些熟悉我的朋友都给我起绰号叫‘歌篓子’,意思就是我这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全都是歌。” “噗嗤!”颜令宾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几个‘花美男’或许不清楚,但她却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在冬至的那天晚上做了什么,无数那天参加诗会的才子都被他打击的不轻。 而今天,似乎冬至那天晚上的一幕将要重新上演。 唉,希望那几个不知死活的‘花美男’不要被打击到自闭吧。 第一五五章 君子之交 几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见到颜令宾巧笑嫣然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神,顺带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也变的有些不善。 这个混蛋进来时候就跟颜大家坐在一起搞暧昧,现在又巧言辞令哄的美人笑逐颜开,再继续这样下去,搞不好真能让他抱得美人归也说不准。 妒火中烧,热血上头,几人中为首之人,也就是那个林兄冲着李承乾一抱拳:“原本是篓子兄当面,小弟孤陋寡闻,有眼不识泰山,见笑见笑。” 李承乾洒然一笑,几个家里有点小背景东效西颦,邯郸学步的纨绔,没必要自降身份跟他们一般见识,甚至就连跃跃欲试的云熙都被他给瞪了回去。 出来玩就好好玩,没必要见人就踩。 但,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按下葫芦起了瓢,护主心切的云熙倒是被拦住了,作为地主的颜令宾却炸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林公子,李兄不仅是我请来的客人,还是我颜令宾的救命恩人,岂是你能羞辱的。” 对于出身教坊司,以色娱人的颜令宾来说,不偏不倚,周旋于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中间才是正经,像这样指着别人的鼻子骂的做法是绝对被禁止的。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而且毫不犹豫,仿佛李承乾就是她的逆鳞。 林兄脸色铁青,直接被骂傻了。 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的颜大家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连自己这个户部侍郎之子都敢得罪。 忽然想到前段时间郑家公子放出豪言,说是要让颜令宾身败名裂,心中一动,愤然起身:“好,好个有恩必报的颜大家,希望你等下见到郑浩然公子的时候也能如此大义凛然。庞兄,丁兄,康兄,我们走!” 另外三人显然是以林某为首,闻言纷纷起身,一副走着瞧的样子对颜令宾冷冷一笑,然后盯着李承乾道:“小子,有种你就别走。” 李承乾一听这话就乐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找不到正主儿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行,我不走,我等着你们去找人,如果等会儿那个什么郑公子没来,你就是我养的。” 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 李承乾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被人打人左脸还要把右脸送上去。 那几人用手指点了李承乾几下,快步追着已经离开的林某离去,对身后老鸨子的呼唤充耳不闻。 老鸨子并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见林某几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只当是颜令宾得罪了人,扭着肥大的屁股气势汹汹的转了回来,离着老远便大声嚷嚷:“你这死丫头,平时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好好的客人你不招待,我……” 呛啷…… 半截拔出来的横刀闪着寒光,好吃好喝调养数月的壮了许多的席君买闪身挡住门口,漠然的眸子带着死气,盯住老鸨子的双眼,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老鸨子能在平康坊这种摸爬滚打十余年,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与席君买对视的瞬间,脸唰的一下就吓白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转身就走。 这尼玛就是个亡命徒好吗!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向前半步,或者吐出半个不字,对方的刀就会在下一刻掠略过自己的脖子。 当然,报官是不可能报官的,哪怕对方是通缉犯,只要没在自己这里杀人,就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屋内,颜令宾歉然看向李承乾:“李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文酒会只怕是开不成了……。” 李承乾摇头阻止了她,示意颜令宾不用多说,随后转头对嘟着嘴磨牙的云熙说道:“让王大护着你去找处默过来,告诉他,该兑现承诺了。” “公子,君子不立危墙,要不您跟我一起走吧,您独自留在我不放心。”云熙说着完,瞟了一眼颜令宾,似乎在怪她多事,每见一次都会给自家太子惹麻烦。 李承乾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云熙快走,抓紧时间,别到时候堵不着人。 等到云熙带着王大离开,李承乾这才对颜令宾说道:“我跟郑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也管不了,这次的事情过了之后,我拿钱给你赎身,大唐这么大,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颜令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苦涩的摇摇头。 李高明,身份背景未知,从其交往的人物来看,家世必定不凡,这样的人不是她颜令宾能高攀得起的。 是的,颜令宾承认,自己心动了。 自从哪天河边被李承乾看似漫不经心救了之后,她的心里便烙下了他的影子。 别说什么不喜达官显贵,世家公子,身在风月场,颜令宾早已经看惯了人情冷暖,见多了世态炎凉。 那些人达官显贵们不过是想要玩玩罢了,鉴于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对她负责。 但李承乾让颜令宾一改之前的看法。 原来,世家公子中也有人不挟恩图报,也有人不贪图自己的美色。 等到后来传出冬至诗会发生的事情之后,颜令宾对李承乾的印象更是大为改观,否则她断然不会尝试着给李承乾送去一份请柬,请他来参加自己的文酒会。 颜令宾失神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她倒是不担心郑浩然会对自己如何,平康坊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姓郑的若是不爱惜羽毛,大不了同归于尽好了。 “给你,刚刚答应你的‘投名状’。” 一张写满字的纸被塞进手里,抬眼看到的是李承乾深邃的眼眸。 颜令宾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人冷落了,连忙道歉说是不好意思云云。 李承乾无所谓的笑笑,示意她没事儿。 似乎,这样的人做朋友也很不错啊,为什么一定要有结果呢? 一瞬间,颜令宾想开了,对李承乾微微一笑:“李公子才华过人,世间罕有,奴家听人说起冬至那晚的事情,对苏家小姐羡慕的不行,没想到,今日奴家也有幸能拿到李公子的亲笔,倒是了了一桩心愿。” 李承乾甩着写字写到发麻的手:“你先别急着高兴,先看看再说其它,别等会儿再埋怨我写的太过悲观。” 第一五六章 吓晕了 林某等人离开平康坊北里巷并未走远,直接寻了处酒家走了进去,一边招呼店伙上菜,一边大骂晦气。 “本来我是想给那贱人去捧捧人场,结果那贱人竟然为了个小白脸,直接赶人,真是给脸不要脸。”酒菜上来,一杯酒下肚,林某拍桌大骂。 丁文把负责伺候的伙计打发出去,亲自提壶给林某把酒倒满:“这就叫上赶着不是买卖。林兄,不是我说,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这要是换成我,当场就能抽那女人。” “这件事情不算完,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吃点东西,回头我去找小郑公子出面,不把那贱人弄的身败名裂,老子就不姓林。” 林某越说越气,最后索性把筷子一摔,不吃了。 其他几人见他不吃了,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颜令宾的同时,还不忘把李承乾这个‘罪魁祸首’拿出来鞭尸。 总之,如果李承乾能够感应到的话,这会儿耳朵根子都能烫的煮鸡蛋。 不知不觉,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林某几人见时间差不多了,结了帐从店里出来,直奔东市。 郑浩然说是郑家嫡子,其实就是个没有继承权的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姐姐嘛,倒是无所谓,毕竟早晚都要嫁人。 但两个哥哥则不然,家里老爷子还没死呢,上一辈几个老头子都没分出个胜负,第三代的娃子也还没成长起来,这两位就已经掐上了,连带着郑浩然这个长房老三也跟着受了牵连,在谁那边都不怎么受待见。 索性,郑浩然便很少回家,整日在东、西两市自家铺子里游荡,呼朋唤友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今日,郑浩然正与王博这个王家老五以及陈仲方等人饮酒作乐,听闻有人来找自己,便直接让人把林某等人带了进来。 “林帆见过郑公子,王公子,陈公子及诸位。” 别看他林某人在外面仗着有个户部侍郎老子嚣张到不可一世,但是在世家子弟眼中,他爹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在坐的几人,随便一个出面就能让其早早‘告老还乡’。 郑浩然倒是没什么架子,也不需要有架子,随意招招手:“林帆啊,我可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来,过来坐,今天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多谢!”林帆得意的瞟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人,对郑浩然道了声谢,找了个位置坐下。 王博与林帆也是认识的,虽然不怎么熟,等他坐了,很给面子的笑着问道:“林帆,这么长时间不见,在忙些什么?” “唉,别提了,前段时间搞大了家中一个侍女的肚子,被我老子一顿臭揍,关了半个多月。” 郑浩然闻言哈哈大笑:“要我说,令尊对你就是太过严苛,搞大了侍女的肚子算什么大事,也值得关上这么长时间。” “谁说不是呢!”林帆郁闷的直摇头,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 几人就这样寒暄片刻,该给的面子给了,众人逐渐不再关注林帆等人,旧事重提聊起了吉祥赌坊的事情。 “浩然兄,你上次找的人不怎么靠谱啊,拖拖拉拉事情没办成不说,人还被填河了,也不知道那混蛋死前有没有把我们给供出来。”想到昨天晚上在护城河里捞起的几具尸体,陈仲方就不禁头皮发麻。 吉祥赌坊老板有长孙冲做靠山却依旧落得如此下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家里老爷子在知道了李高明是谁之后,也不打算管自己这些破事,万一哪天被人打了闷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郑浩然不紧不慢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又夹了两口菜,慢慢嚼着,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仲方兄莫急,吉祥赌坊老板被沉河是因为他有取死之道,别的不说,仅今年下半天,因为逼债就死了六个,如此肆无忌惮,他不死谁死。” “这么说没咱们的事?”陈仲方犹豫着问道。 “你啊,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那位虽然心黑手狠,却是个守规矩的,只要没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或者说,没有直接触及他本身,那位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亲自对我们动手。” 郑浩然信誓旦旦的说着,好像已经轻松拿捏住了李承乾。 实际上,他的心里也是毛毛的,之前的一番话说是在劝陈仲方,倒不如说是在劝他自己。 那边云里雾里聊了半天,林帆这边听了个稀里糊涂。 不过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见自己插不上话,便在一旁装小透明,直到郑浩然问他来意,这才笑着说道:“不瞒郑公子,其实我今天来拜访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您前段时间说的事情。” 前段时间? 郑浩然皱眉想了想,没想起来:“前段时间什么事情?” “就是关于平康坊的事情,今天好多人都接到了北里巷发出的请柬,说是颜大家要办一次文酒会,我琢磨着,怎么也要来通知您一声。” 林帆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以他对郑浩然的了解,对方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然,原本漫不经心的郑浩然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冷笑着说道:“颜令宾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王博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端起的酒杯放在唇边:“林帆,知道都有谁回去么?” “这倒是不清楚。”林帆摇摇头,随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听说有个叫李高明早早便去了颜大家那边,也不知此人跟颜大家是什么关系,竟然提早近两个时辰赴约。” 长安城的纨绔一个个都精明得很,郑浩然等人听他如此说,立刻心领神会,阴着脸看向他道:“林帆,你小子这是打算借刀杀人,那我们给你挡灾吧?” 林帆的脸上顿时就变了,生怕这些连自己老爹都惹不起的纨绔多想,结结巴巴解释道:“几位不要误会,我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觉得李高明此人名不见经传,凭什么能与颜大家私底下相会。”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 陈仲方似笑非笑的看向林帆:“林公子,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李高明是谁吧?” “啊?此人很有名望么?”林帆很是茫然,他是真没听过这个名字。 “算了,不要逗他了。”郑浩然见林帆是真的很懵,主动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李高明其实就是太子的字,李承乾,字高明。所以他在外面的时候,都会用这个……嗯?林帆,你怎么了?” 郑浩然话未说完,就看到林帆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第一五七章 就你叫夏洛啊!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到底做了什么?! 林帆就觉着后脖梗子凉飕飕的,打死他都想不到,那个坐在颜令宾边上笑眯眯的家伙竟然会是太子。 与他同来的几人也傻了。 第一反应是:完犊子了。 第二反应是:你尼玛,太子不老老实实在东宫里待着,跑外面到处乱逛个什么劲! 尤其是丁文,这会儿都快要哭了,刚刚就是他告诉李承乾‘有种别走’的,这会儿知道了李承乾的真实身份,直接吓的有些夹不住尿了。 林帆挤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没,没什么,郑公子,在下突然想起家中小妾难产。” 两方人马,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世家豪门,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偏偏自己又傻乎乎的一头撞了进来,这下麻烦大了。 郑浩然不屑的笑笑:“林帆,看你那点出息,不就是太子么,又不是皇上。再说,当今圣上正值春秋鼎盛,怎么也能当政几十年,如此长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 “是,郑公子说的是。”林帆笑容愈发尴尬,心中忍不住哀嚎,没继承皇位的太子那也是太子,搞不死你们这些世家豪门,却能搞死我啊!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不是说那个什么颜大家要开文酒会么,不如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看在郑兄的面子上,给这位大家‘捧捧场’去。” 陈仲方虽然颇为看不上林帆,但却不想放过他带来的消息,恨不能立刻杀到平康坊北里巷,找李承乾报上次在西市被打之仇。 嗯,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大家都是文明人,这叫以文会友! 说走就走,几人也不争求林帆的意见,直接叫来店里掌柜交代一声,便带着满身酒气杀向平康坊。 此时,平康坊北里巷颜令宾主持的文酒会已经开始,尽管有某世家嫡子的警告在先,依旧几个颇有风骨的名士顶着压力前来参加。 对于这一点,李承乾只能说人各有志。 既然有人醉心名利,恨不能捧着世家权贵的脚去舔,就有人崇尚自由,不为五斗米折腰。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和立场,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道理李承乾上辈子就十分清楚,自然不会在这方面置喙过多。 反倒是那些前来参加文酒会的人对李承乾这个小年轻十分好奇,文酒会文酒会,酒是次要的,文才是重点。 你说喝酒要靠天赋,但‘文’却是靠积累。 来这里参加文酒会的人不仅仅要精通诗词歌赋,还要有学识,不说博古通今,至少对一些名人典故要知之甚详,否则你很有可能连别人说什么都听不明白。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注意到了坐在窗边自斟自饮的李承乾,端着杯子过来坐下,笑容可掬的问道:“这位小兄弟贵姓?不知是随哪位老友过来的?” 李承乾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淡淡看了中年人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 小半个时辰以前,他就坐在这个视线最好的位置看着外面的动静,结果一直等到现在,程处默那个憨憨都已经在对面等的快要睡着了,要等人却还是没有来,这不禁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放鸽子了。 好在反应了片刻,李承乾总算是回过神了,微微一笑:“好说,在下免贵姓李,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中年人先是露出疑惑之色,接着好似想到了什么,歉然说道:“下冒昧了,还望足下莫怪才是。” 李承乾这还是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人聊天,觉得对面的中年人颇有意思,便与他聊了起来。 中年人学识丰富,谈古论今,名人轶事信手拈来,李承乾来自后世,许多典故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失传,听的倒也津津有味。 反过来,中年人对李承乾的见识之广也是深感佩服,罗马的斗兽场,埃及的金字塔,希腊的帕特农神庙,富有传奇色彩的神话故事,听的人心驰神往,目瞪口呆。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身边已经围上了一群人,聊天的泛围也越来越广,从天文地理到星象占卜,从神话传说聊到山经志怪。 明明是颜令宾办的文酒会,结果她这个主人却被冷落到一旁成了看客,直到外面突然程处默那个憨憨的破锣嗓子传来一声暴喝:“就你叫夏洛啊?” 这是李承乾与小程约定的暗号来着。 毕竟小程也是在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纨绔之一,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管是郑浩然还是陈仲方都与他朝过面,无缘无故去打人家很容易结仇。 但是,如果把脸遮起来就不需要有这样的顾虑了,随便再弄个假名字,哪怕郑、陈二人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也得把这个闷亏给吃了。 果然,小程这一嗓子起了作用,郑浩然等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喝问! “你是何人!” “何方宵小,真当长安城没有王法吗!” 王法? 王法在边上楼里坐着呢,程处默向临街的某个窗口瞥了一眼,发现李承乾正在看着,二话不说,拎着手臂粗细的棍子就冲了上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 “哎呀!有刺客,来人,快来人!” “救命啊,打死人啦!” 郑浩然等人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出来‘找个乐子’,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件倒霉事,棍子砸下来的时候,人都傻了。 直到几个忠心护主的仆役被程处默三拳两脚踹飞,这才想起要跑。 但,晚了。 程处默多实在的人啊,既然答应了李承乾的要求,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大棒子抡圆了照着郑浩然的腿上就砸。 哐。 “啊~!” 一声惨叫,再看郑浩然,已经抱着大腿倒了下去。 这小子,手太黑了,老子让你揍他一顿,可没让你把他腿打折啊。 李承乾在二楼的窗口看着都觉得腿疼。 但,看着确实挺解压的。 便在此时,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程处默也趁乱把手里的棍子一丢,钻进了左近一家青楼。 第一五八章 哥,有人欺负我 对于纨绔斗殴这种事情,李君羡已经见识过不止一两次了。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你要非得掰扯出个对错,哪怕孔明复生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但是呢,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斗殴的两伙人明显不在一个量级是一方面,重点是郑家的小子被打坏了,而且被打一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这可怎么搞? 李君羡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太阳穴哐哐直跳,脸黑的跟抹了百草霜似的:“都给老子安静点!那个谁,你先带人把伤者送去医治,其他人给老子搜,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呼啦一下,李君羡带来的人各自散开执行命令去了。 之前四散逃窜的纨绔们也都纷纷走了回来,只是这些人的运气显然比郑浩然要好的多,陈仲方只挨了两棍子,王博则是因为跑的太急崴到了脚。 至于林帆那几个倒霉孩子,程处默压根就没搭理他们。 “李将军,这次的事情极端恶劣,希望左武候卫一定要将凶手抓到严惩,否则不管是郑家还是王家,都会向将军讨个公道。” 王博被自家仆役扶着,垫着脚站在李君羡对面,语气颇为不善,丝毫没见这位正五品的左武候卫中郎将放在眼中。 刀头舔血,在战场上杀人连眼都不眨的李君羡又岂会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屁孩威胁,皱眉不悦道:“王公子是在教我做事?” 王博被那双冰冷的眸子扫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吞了口唾沫道:“不管如何,我等在长安闹市受到袭击,而贼人却逃去无踪,这件事情左武候卫总要负责的吧!” “是非曲直,等把人抓住再说吧。”李君羡冷声说道。 纨绔斗殴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王博这一伙肯定不会他们自己说的那么干净。 至于为什么李君羡会如此肯定是纨绔斗殴,一来本着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的原则,普通百姓很少会跟这些世家子起冲突,就算有冲突,最终也都是自己忍了。 二来从自己接到消息到赶来这里,中间有不少时间,如果真是仇家上门,断了腿的郑浩然一百次都死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在哪惨叫。 丢下兀自不打算放弃的王博,李君羡迈步走向距离最近的一家青楼,也就是颜令宾所寄身的青楼。 站在门口的老鸨子老老实实的侧身让路,拦肯定是不敢拦的,出了这种事情官府本身就有‘抓贼’的权力,更何况伤的还是郑家嫡子,万一被郑家迁怒,这青楼她也不用再继续开下去了。 进入一楼,李君羡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碍眼的人物,再上到二楼,大部分人也都站在外面,除了其中一间。 李君羡本能的觉得那间屋子里有问题,迈步便向那边走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老鸨子,连忙解释:“李将军,那是颜大家的房间,里面正在开文酒会。”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开什么文酒会。”李君羡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直到在门前被席君买拦住。 那漠视一切的眼神和森然杀机让李君羡瞬间握紧了刀柄:“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在里面,你不能进去。” 席君买也是看人下菜,凡是能威胁到李承乾安全的,他是一概不会放进里面,刚刚的老鸨子如此,现在的李君羡同样如此。 “嗯?”李君羡眉头皱的更紧:“公子?什么公子?” 他倒是不怀疑刚刚动手的是席君买,主要是如果这位出手,那几个纨绔一个都别想着。 吱呀! 门扉轻启,里面闪出云熙的身影,一枚小巧的印章托在掌心:“我家公子说,今日的事情与将军无关,日后若有人问起,公子一力承担。” 李君羡一个趔趄,差点没跪下。 太子金印,见印如见太子,里面的‘公子’是太子承乾? 尼玛,这是多大的瓜啊! 李君羡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不管动手的人是谁,肯定是太子指使的。 苦笑一声,对着云熙微微一点头:“如此,李某告退。” 云熙做为李承乾的贴身女官,待人接物也是很有一套,不卑不亢点头还礼道:“将军慢走。” 一场风波就这样结束,李承乾甚至都没问李君羡是怎么跟王博那些人说的,事无不可对人言,他敢指使程处默下手黑,就不怕这帮人事后报复。 比家世,谁还不是世家了,我爹还是李氏的家主呢。 比势力,东宫的势力了解一下,什么叫正统不知道么? 比个人能力,老子堂堂穿越者,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也是你们这些封建渣子能比的? 所以,李承乾是真的不在乎,这种事情就算被老李知道了,了不起也就是禁足,时间最多就是半个月,根本不叫事儿。 但,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李承乾的预料,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朝堂上依旧是一片祥和,所有人都在为改年号做准备,老李同志已经将新的年号确认了,一如历史上记载的——贞观! 因为临近年底,几个弟、妹也都不用再去进学,整天将李承乾的西池院当成据点,盘踞他的书房里面占山为王。 李承乾倒还是老样子,大部分时间住在已经摘了牌子的天策上将府,偶尔回宫给老娘长孙皇后请安,再去老头子那边临听教诲。 说来也是可怜,老头子都当皇帝了,还托家带口的赖在东宫不走,搞的李承乾这个太子只能自我流放去外面住。 老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太子了吧! 坐在西池院的树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李承乾感慨着,世事无常,直到长乐满脸委屈的出现在他面前。 李承乾笑着在她头上拍了拍:“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这嘴嘟的,都能栓头驴子了。” 结果,来自大哥的宠溺让本就委屈的长乐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哥,有人欺负我!” 第一五九章 釜底抽薪?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长乐这小丫头哭的很假,在边上玩投壶的李泰跟李恪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但李承乾不在乎,小妹跟哥哥撒娇卖萌天经地义,谁敢说三道四? “好了好了,长乐乖啊,不哭了,告诉哥是谁欺负你了,哥去把他的腿打折。”说这话的时候,李承乾拿眼神不断向李泰、李恪那边瞟着,除了这两个家伙,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敢欺负长乐。 李泰只觉得浑身发毛,惊恐的看向李承乾:“你看我干什么,不是我干的!” 李恪差点把投壶用的箭插到自己腿上,头摇的跟电风扇似的:“也不是我,丽质不来欺负我就已经不错了,我哪敢欺负她。” 摄于某人的淫威,兄弟俩急赤白脸的失口否认,长乐也跟着摇了摇头,表示事情跟两个哥哥没有关系。 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嗤笑一声,李承乾无所谓的摆摆手:“不是就不是呗,我又没说什么。” “你是没说什么,可你那样子比说什么都严重。” 李泰黑着脸没好气的咕哝一句,也不去玩投壶了,伙同李恪一起来到长乐身边,和颜悦色的问道:“丽质,你好好跟大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哥和四哥这条小命可就捏在你手里了,可不敢瞎说知道不。” “嗯。”三个哥哥都在身边,感觉受到重视的长乐不哭了,仰起小脸对李承乾说道:“哥,奶糖的生意断了,长乐的私房钱没有了。” “???” 奶糖的生意断了? 这是好事儿啊! 以后终于又有牛奶可以喝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李承乾,李泰、李恪差点弹冠相庆。 李承乾狠狠瞪了一眼喜上眉梢的两个二货弟弟,低头对长乐问道:“为什么奶糖的生意断了?是不是管事的宫女不负责任?” “不是的!”长乐固执的摇摇头,然后说出一个让李承乾目瞪口呆的理由:“是郑家,郑家不卖糖霜给我,就连宫里的糖霜供应也都少了一半。” 郑氏掌握着全国八成的糖霜产业,长安城商人卖的糖霜更是全部隶属于郑家,价格高低,出货量多少,都是郑家说了算。 靠着垄断的生意,说不卖糖给你就不卖给你,断了你的货,没了糖霜,看你拿什么来做奶糖。 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李承乾微微眯起眼睛,之前还在奇怪郑浩然那小子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会如此消停,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李泰或多或少知道些李承乾与郑家嫡子的龌龊,闻言第一时间看向李承乾:“嘶,大哥,这家伙该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李恪目露凶光:“这还用说么,肯定是了。区区一个世家嫡子,竟然敢断了我皇家的生意,如此胆大妄为的狂悖之徒,就应该拉去填河。” 在李承乾数月的苦心经营下,李老二的几个儿子目前来说还是很团结的,颇有些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味道。 李泰、李恪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说着,相对于不能喝到牛奶,脸面才是重要的。 但,任凭这两个家伙怎么说,李承乾依旧是老神在在,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方才开口说道:“你们两个都消停点,多大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尽管被教训了一顿,可李泰依旧不肯松口:“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郑家这哪里是不卖糖给长乐,分明就是在打你我兄弟的脸呢。” 李恪亦道:“是啊!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了,要不然以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负到咱们兄弟头上。” “看看你们那点出息!”李承乾白了两人一眼,把长乐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边摆弄她的头发,一边好整以暇的说道:“无能狂怒有用么?人家这是妥妥的阳谋,既然敢断你的货,就吃定了咱们肯定没办法在官面上找回场子。” 李泰憋得脸都红了:“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长乐听到此处抬起头:“哥,不能就这么算了,没了奶糖生意,长乐会被饿死的。” “小财迷。”李承乾伸手在长乐的鼻尖上捏了一下,笑着说道:“哥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屈,听话,老老实实坐着,哥帮你梳头发。” “哦!”不知是喜欢享受哥哥的宠溺,还是相信哥哥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长乐十分乖巧的坐正了身体,任由李承乾摆弄自己的头发。 其他如襄城、豫章等几个公主看到这一幕,也都一齐跑过来拉衣服的拉衣服,扯头发的扯头发同时央着李承乾也给她们梳头。 李承乾被几个小丫头吵得头疼,忙不迭的答应人人有份,这才将一群小丫头安抚住。 李泰、李恪在边上看着虽然吃味不已,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谁让他们没李承乾那么有本事呢,随随便便就能给每个小丫头编出一个好看的发型,把这些小丫头们哄的好不开心。 不过话说回来,李承乾也是真的很宠自家这几个妹子,有求必应不说,哪怕小丫头们犯了错也会假装看不到。 正因如此,西池院几乎成了第二个公主院,小丫头们只要没事就喜欢往这边跑,如李承乾在就会喜笑颜开,不在立刻就会晴转多云。 很快,顶着各式各样新发型的小丫头们跑去一边各自炫耀去了,忙里偷闲的李承乾长出一口气,对着李泰、李恪招了招手:“你们两个,想不想接手郑家的糖霜生意?” “什么?”李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恪则是喜上眉梢:“哥,你终于想通了,说吧,要我们怎么说,是直接去抄家还是灭族。” “抄家还是灭族?小恪,你疯了吧你,多大点事儿,就杀人全家!”李承乾气的差点原地爆炸,用力在李恪的头上敲了一下。 李恪觉得很是委屈,但被李承乾拿眼一瞪,也不敢再说话了。 李承乾趁机将云熙叫到身边:“安排几个人去弄些黑糖过来,顺便再弄些木炭粉,对了,还有黄土,要那种很细很细的黄土。” 第一六零章 将计就计 黄泥水淋糖法,后世小说里几乎用烂的法子,李承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用上的第一天,就挺羞耻的。 如果有可能他真不想现在拿出来,可这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么。 郑浩然既然不按套路出牌,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很快,李承乾要求的东西都被拿来了,玩闹的小丫头们见有热闹可看,也都大呼小叫着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这问哪。 李承乾接连数记摸头杀,招来小丫头们好顿埋怨之后,笑着说道:“好了,都安静些,看哥哥给你们变戏法好不好?” “好啊!”出于爱玩的天性,以长乐为首的小丫头们瞬间将李泰、李恪挤到外围,探着小脑袋看着李承乾在那忙活。 漏斗,木炭粉,黑糖依次放好,王大、王二端来已经和好的黄泥水。 “看好了啊,这个戏法的名字就叫‘大变糖霜’。现在,只要哥哥把这盆黄泥水倒进这个漏斗里面,里面的黑糖就会变成你们喜欢吃的糖霜了。”李承乾故意做了几个怪表情,逗的妹妹们咯咯直笑,不断喊着哥哥快变戏法。 李泰与李恪倒不认为李承乾真的会变戏法,但他们一时间又看不懂这是在做什么。 用黄泥水淋到黑糖上面就能变成糖霜,糊弄鬼呢?黑糖多少钱一斤,糖霜多少钱一斤,如果黑糖这么容易就能变成糖霜,郑家早就富可敌国了。 “哎,你信不信?”趁着李承乾逗小丫头们开心的空档,李恪捅了捅李泰。 李泰不答反问:“你信?” 李恪摇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李泰附和道:“不信就对了,估计除了这帮傻乎乎的小丫头,没人会信这个。老大估计也是为了哄哄丽质那丫头,好好的生意,每个月都能赚不少钱呢,一下子没了,丽质怕是要伤心好久。” “看看再说吧,郑家估计也就是赌一时之气,长安这么大的市场,每年都需要大量的糖霜,我就不信他们家能一直这么放着不管。”李恪难得的说出几分颇有见识的总结之言。 郑家的糖霜生意毕竟只是占了全国的八成,还有两成在别人手里,长安这么大的市场,他不来自然会有别人来,一旦市场被人占领,再想回来就难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急于得到认可的李恪等了半天也不见李泰反应,不禁疑惑的转头去看,然后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黑糖,漏斗里面的黑糖颜色正在逐年变淡,随着李承乾将盆里最后一点黄泥水倒进去,漏斗里的黑糖已经变的洁白无瑕。 该死,不是说变戏法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淋过黄泥水的糖变少了许多,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那漏半里面剩下的绝对是正八经的糖霜。 “发,发财了!”李泰喃喃自语的声音传来,让李恪想到了之前李承乾的话:想不想接手郑家糖霜的生意。 如果再给李恪一个机会,李恪一定会大声回答:想,特别的想! “你们两个学会了没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李恪回过神,这才发现李承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妹妹们打发走了。 努力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部摇出脑海,李恪苦涩一笑:“哥,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刚刚我做了个白日梦,梦中我看到你把黑糖给变成糖霜了。” 胖胖的李泰挤过来:“奇怪,我好像也梦到了。” 李承乾气的哭笑不得,每人敲了一记响头:“滚,办法我刚刚已经都教给你们了,东西就是那些东西,步骤也差不多,具体如何调配黄泥水你们自己回去试验。” “啊?!”李恪瞪大了眼睛:“哥,你这就不管了?” 李承乾笑着说道:“方法已经教给你们了,黄泥水淋糖法不管成本还是人工都比郑家低出不知多少倍,这样你们还不能把郑家挤出糖霜市场,那只能说天意如此!”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恪、李泰要是再不明白李承乾打算做什么,那就是真的蠢了。 “哥,你等着瞧好吧,这次肯定让姓郑那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我也很想看看姓郑那小子一觉醒来,发现长安的糖霜价格掉到菜价会是什么表情。” “嘿嘿,估计他会被家里长辈打死吧?!” “哈哈哈……” 天大地大,发财最大! 为了抓紧时间,李承乾直接赶人,先是让李恪、李泰两人各自去找信得过的人手负责此事,接着又从东宫的公帐上调了五百贯的一笔款子,借给两人当做本金。 三人分工合作,李承乾用一下午的时间把糖霜作坊的架子搭起来,李恪、李泰各自带着人去东、西两市扫货,只要看到卖糖的,不问价钱直接拿下。 疯了,彻底疯了。 消息传到郑浩然耳中,躺在床上的小郑公子冷笑说道:“疯了好啊,我倒是想要看看,离了我郑家的糖霜,他李承乾还拿什么做奶糖。” 前来‘探病’,顺带分享喜悦的陈仲方嘿嘿一笑,拿起桌上摆着的奶糖剥开一颗丢进口中:“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用黑糖做出来的是什么味道。” “你小子可太损了,这话若是被我们的太子爷听到,估计非气吐血了不可。”郑浩然说着说着,面色骤然一紧,大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气的破口大骂:“这恶贼,竟然与林家那贼厮鸟合伙算计老子,仲方,林帆那个王八蛋也不要放过,不整得他鸡毛鸭血,老子出不来这口恶气。” 提到林帆,陈仲方也是气的咬牙:“郑兄不提在下险些忘了,林帆那混蛋肯定是李高明一伙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咱们那天晚上根本不会去北里巷。” 郑浩然微微点头:“不错,但是眼下还是先不要动他,以免打草惊蛇,等到糖霜的事情尘埃落定再说。” 陈仲方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又接着与郑浩然商量着等到宫里最后一批奶糖卖断货之后,如何取而代之的问题。 第一六一章 这是强买强卖啊 谁说世家子都是纨绔来着,如果李承乾在场,一定会给郑浩然这波操作竖起两根大拇指,由衷的说一声服。 事实上,如果不是李承乾来自后世,这样的局面几乎等于无解。 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有如果,李承乾这会儿还在后世当他的好好先生,怎么可能穿越到大唐。 转眼便是除夕,大年夜,李老二大宴群臣,君臣准备一起守岁到大年初一,为了讨个吉利,当晚还从民间请了一百位老寿星,寓意君民同乐,百无禁忌,国祚绵延。 当然,这里的民间指的是没有官身,但却出身富贵之家,也就是乡绅地主之流,普通百姓是不敢找的,一是普通百姓真的很少有活这么大岁数的,二是怕万一在大殿上死一个,三是怕普通百姓在皇帝面前失了礼数。 日落时分,陆续有人来到皇宫,李承乾哥几个受皇命,早早便等在宫门处迎接各位大唐的功臣,不仅要笑脸迎人,还要随是随地都要保持仪态。 累不说,关键是脸都快要笑抽了。 李泰忍无可忍,扭头朝身后光线昏暗处的角落喊:“大哥,差不多了吧,之前说好的半个时辰一换,你都拖一个时辰了。” 角落里露出李承乾的半张笑脸:“小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嗯,还有大半个时辰宴会就要开始了,你再坚持坚持,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 “不是,你怎么赖皮呢!” “哎,别吵吵,又有人来了。” 李泰猛然回头,身后空空如野,等他再转回来,李承乾已经再次躲起来了。 没招,谁让李泰是老头子眼中的乖孩子呢,脸皮跟李承乾这样的‘老赖’根本没法比,再郁闷也只能继续坚持。 好在今晚来的人说话都比较好听,让李泰在接待的同时,满足了些许的虚荣心。 酉时末,宴会马上就要开始,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躲在角落里假寐的李承乾终于活过来了,伸了个懒腰出现在李泰的身边:“小泰,要不,我替你会儿?” 李泰幽怨的瞥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那行,你坚持一下吧,我去大殿了,外面实在太冷了,再待下去非染上风寒不可。哦对了,工坊那边的糖霜已经做好上市的准备了,明天大年初一,下午没事儿的时候一起去看热闹如何?” 提到糖霜,李泰当时就怂了。 没办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为了一年好几万贯的生意,受点委屈算什么,别说替大哥在寒风中站一个时辰,就算站一天也值啊。 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人来了就拱拱手说几句祝福语,来人看到迎接是的太子离着老远就大礼拜见,好话那是一筐一筐的往出送,弄的李泰好不尴尬。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跟你一起了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也不想的,怎奈这帮人太过势力。”送走了两波人,李承乾不等李泰开口,直接吐槽一波,气的李小四差点原地飞升。 “呦呵,你小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该不是瘦驴拉硬屎倒驴不倒架吧?”身后传来程咬金十分邪恶的声音,正与李泰说话的李承乾脸当时就黑了,扭过身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道:“程叔这是说的什么话,大过年的,我不笑难道还要哭不成。” “嘿嘿……”程咬金抱着膀子往宫墙上一靠,对同来的秦琼、刘弘基等人歪了歪嘴:“看到没有,这才叫有骨气,明明已经被人给逼到绝路上了,却还是硬撑着不倒,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秦琼就很无奈,程咬金这个脾气啊,是真的臭,啥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肯定全都是刺。 “殿下不要与知节一般见识,说来他也是一片好心,若不是他来告知,我等只怕还不知道郑家竟然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什么鬼? 李承乾顶着黑人问号脸看看严肃的秦琼又看看无所谓的刘弘基,最后看向程妖精,半晌似有所悟:“三位叔伯是指……糖霜的事情?” “不然呢!你说你小子也是,指使处默去揍人我就不说什么了,你们兄弟关系处的好,他能做到检校将作少监的位置也是多亏了你帮他出力,他做替你出头也是应该。 可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在现场呢,现在好了,人家抓着这个把柄,在糖霜的事情上搞你,你说怎么办。要是长乐那小丫头的奶糖生意真的因为这事儿黄了,我看你李承乾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太子。” 老程的态度很不好,语气也很冲,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但李承乾却能听出其中的关心。 看了看在边上欲言有止的李泰,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其实……” “行了,你也别其实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老夫见多了,还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程咬金打断李承乾,得意的说道:“别说叔伯们不照顾你,现在,你马上派人回去天策府,我们老哥儿几个搬空家底给你凑了五百斤糖霜,你派个人接收吧。 哦对了,糖霜不是白给你的,你要按照市价算钱,糖霜那东西可不便宜,一斤一贯多呢。” “???” 看着程咬金满脸‘快来感谢我’的表情,李承乾表示吐槽不能。 李泰也是一脸便秘,数次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这叫什么事儿啊! 小哥儿几个弄出来的糖霜成本价才不到一百文,明天正打算用两百文的市价冲击市场。 结果这帮老货倒好,硬是塞过来好几百斤一贯多一斤的糖霜,不要都不行。 你这是强买强卖好吧! 小爷每个月的月钱也才十贯啊,好几百贯的利润要多久才能赚回来。 李泰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个钱李承乾是不可能出的,毕竟糖霜的生意都送给他跟李恪了。 纠结良久,李泰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程叔叔,秦伯伯,刘伯伯,那啥,这个糖霜,我们不要成么?” “什么?不要?!” ------题外话------ ps:别等了,今晚就一更,头疼的厉害,坚持不住了。 第一六二章 李高明=李承乾 嘿,我这暴脾气! 程咬金被拒绝的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李泰:“李小四,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啊,这……。 心直口快的李泰腿肚子都在哆嗦,人吓的直往李承乾身后躲,不知怎么,关键时刻他想到的竟然是自家老大拿着掌中雷要与程咬金同归于尽的场面。 李承乾脚步微移,不动声色挡在李泰与程妖精中间:“程叔,青雀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影响了诸位与郑家之间的关系。” “放屁,你让处默去捧郑家小子的时候怎么没这样的担心?”程咬金表面粗俗,内里奸猾似鬼,早就看出李承乾言不由衷,眼珠一转,狞笑着说道:“不对,老夫差点被你们两个小子给骗了,肯定是你小子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法子,所以才会拒绝老夫等人的好意,对不对?” “呵呵!程叔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小侄还有什么好说的。”李承乾原本严肃的脸上露神秘的笑容:“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叔伯们帮着保密,等到明天下午,答案自然揭晓。” 程咬金心知自己猜对了,转头对秦琼、刘弘基对视一眼,似乎在询问两人的决定。 秦琼微微摇头,表示静观其变,刘弘基同样是个大老粗,咧咧嘴:“这小子鬼头蛤蟆眼的,打小就不是个好东西。” 李承乾:“……” 你个老……灯才不是好东西,老子抱你家孩子跳井啦? 默默看着秦琼等人进去,李承乾在心里咕哝一句,然后看向李泰:“行了,这份人情算是我的,明天你和小恪的生意该怎么弄还怎么弄,记住我教给你的那些说词没有?诚意,一定要有诚意。” “明白,一个月开业大酬宾嘛!”李泰挑着眉,脸上带着准备往茅坑丢石头的坏笑:“哥,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真希望快点到明天下午,到时候咱们两百文一斤的糖霜往出那么一摆,盒盒盒……,郑浩然那小子剩下那条好腿估计也得被他老子打断。” “嗯,到时候别忘了派人去郑家门口守着听消息。” 魔性的笑声再度响起:“盒盒……”。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承乾对着李泰歪了歪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该来的差不多都已经来了,咱们也回去吧。一会儿到了大殿上,你小子可别漏了陷,尽量装的严肃点,知道不!” 李泰拍着至少有b的胸:“放心吧,哥!保证没问题!” …… 今夜的太极殿可以说是星光闪耀,李承乾步入其中的那个瞬间,脑子里竟然莫名其妙闪过一道菜——群英荟萃。 一个个在华夏历史上如同群星般耀眼的名字粉墨登场,千古一帝李老二,《颜氏家训》的编纂者颜之推老先生,军神李靖,门神秦琼、尉迟恭,老阴阳人长孙无忌,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嗯,长孙皇后要留在东宫招待各家诰命夫人等一众女眷,所以没过来,大殿上唯一让众人聚焦的人物便是正在殿中跳舞的那个女子。 颜令宾? 谁把这娘们儿给找来的? 郑家那边不是放话要让她好看么? 李承乾疑惑的看了一眼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与已近耄耋之年的颜之推聊天的李老二。 自己去北里巷替颜令宾撑场子的事情老头子是知道了,现在又把颜令宾给找来参与庆典,这是在用别外一种方式替自己撑场面? 站在门口,不欲在颜令宾面前显圣的李承乾对李泰努努嘴,示意他先去老头子身边坐着,自己等这一场表演结束之后再进去。 没成想,计划不如变化,还没等他躲开,高高在上的老头子便看到了他,眼一瞪:“太子,你躲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还不给朕过来。” 李老二这一嗓子,不仅吓了李承乾一跳,正在跳舞的颜令宾也被吓的一激灵,好在颜令宾多少见过点大场面,现场发挥把走样的动作借着扭身给硬生生折了过来。 但也正是这一扭身,让她的双眸与正在对她颔首为礼的李承乾对在了一起,然后双眼陡然睁的老大! 等等,我好现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走样的动作再也圆不回来了,两脚直接左右互搏,身姿曼妙的绝代佳人一个趔趄仰面就倒。 “哎呀……”惊呼声中,颜令宾双眼一闭,心道一声:这下完了,自己丢人事小,殿前失仪事大。 但,就在她将倒未倒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啊~,啊?!” 人还是那个人,只不过换了身衣服,却让颜令宾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低垂着头,脸红的像是秋天熟透的苹果,平时学的那些礼仪在这一刻似乎全都被忘光了。 李承乾既然已经出手帮忙,倒也不在乎大殿上那些心思各异的目光,扶着颜令宾站好,笑着问道:“颜大家一别数日可还记得在下?” “记,嗯,奴,奴家见过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颜令宾反应了好一会儿,总算勉强稳住心神,大礼参拜。 只是,眼中那份失落怎么也掩饰不住。 原来李高明就是太子承乾,身份暴光之后,怕是他以后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吧。 失魂落魄的颜令宾只想着自己的事情,竟然忘了殿前失仪的事情,若不是伟大的皇帝陛下开了金口,怕是还知道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太子,你们两个想要聊天就去边上聊,莫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李承乾眨眨眼睛,总觉得老头子是话里有话,抽了抽鼻子,抱拳对老头子深施一礼:“诺,多谢父皇不罪之恩,儿臣替颜大家谢过父皇。” 李世民也不想大过年的就见血,胡乱摆了摆手:“去去去,你们小年轻一边玩儿去吧,既然不想跟我们这些老头子搅合在一起,那就别在这给朕捣乱。” 父子俩的对话缓解了气份的尴尬,同时也间接救了颜令宾一回,否则这次失误足够把她给发配掉。 ------题外话------ ps:继续头疼中,不知道是怎么了,有可能是颈椎病。 第一六三章 殿下还是谦虚点好 回到小年轻一伙,程处默等人立刻跑了上来,一个个挤眉弄眼说起风凉话,尤其是长孙冲,最不是个东西,跑到李承乾边上:“行啊,老表,我这连悼文都准备好了,结果却被你有惊无险的混过来了,没的说,佩服。” 李承乾在颜令宾面前露了底,正郁闷呢,被长孙冲一说,脸立刻就黑了 “长孙公子这是觉得自己又行了?彩票的事情交给你这么时间,连点消息都没有,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大不了我找别人。” 瞬间,长孙冲像被霜打的茄子,直接就蔫了。 与长孙冲相比,房遗直、魏叔玉这一批就比较文明些,先是给李承乾行了礼,接着对颜令宾拱拱手:“恭喜颜大家!” 恭喜什么众人没说,文化人嘛,就是这个样子,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解释也没用。 颜令宾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落后李承乾半个身位,与云熙的位置相当,面对众人的恭喜,从容应对:“诸位误会了,令宾不久之前曾在渭水边被殿下所救,当时曾言与殿下为奴为婢,殿下大度,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颜令宾虽为一介女流,却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故今日斗胆请诸位与我做个见证,若违此誓,他日必遭天谴。” 这小娘也算是聪明,知道李承乾的身份之后,立刻熄了不该有的心思,一心一意当起他背后的小侍女。 李承乾闻言咧了咧嘴,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一个让他意想不到人出现在面前。 “小生王博见过颜小姐,那日河边不知小姐身份,得罪之处,还望见谅。”王博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道歉之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递到颜令宾面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颜小姐收下。” 李承乾眼角微微抽搐,王博以前不是跟郑浩然一伙的么,怎么会突然跑来间接示好,这其中难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世家公子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再加上颜令宾在教坊司受的各种教育,让她一眼就看出王博拿出来的是块上等的血玉。 颜令宾怎么也想不到,成为太子的侍女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好处,这可是血玉啊,在外面基本属于有价无市,没有点身份地位,就算有钱你也买不到。 李承乾虽然不懂玉,却也能看出这玉的成色似乎不错,再看颜令宾很是纠结的样子,笑着说道:“既然是王公子的一番心意,你就拿着吧。” 有了李承乾这句话,颜令宾如释重负,伸手将玉佩接过:“如此,小女子愧领了,多谢王公子厚赠。” 嗯,这不是颜小妞贪财,而是代表了李承乾对她婢女身份的认可,否则你凭什么替人家作主收东西,并且接受道歉。 四周凑热闹的众纨绔也纷纷上前恭喜,当然,是没礼物那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王博一样,有备而来。 至于说这些恭喜的人里面,有多少在心里暗骂好白菜都被猪拱了,那就不得而知了,人心隔肚皮嘛,有些时候表面功夫做的好,心里想的什么真的无所谓。 热闹了片刻,眼瞅着歌舞已经过去好几轮了,李承乾与王博约定日后再叙,带着云熙与颜令宾与众纨绔分开,去了宴会上属于他的位置。 李老二请客,他作为太子应该坐主陪的位置,如今宴会开了都快小半个时辰了,总不好继续缺席。 只是,从前李承乾不管去什么地方,身后都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云熙,现在多了姿色不在她这下的颜令宾,阴阳二使归位,看上去倒是衬托的李承乾更显少年风流。 “哈哈哈……,太子殿下,刚刚老夫等还在与陛下谈起殿下在冬至诗会上的风采,一连七、八首传世名诗,以一己之力力压长安年轻一代,端的是好气魄,好文采。” 来到自己的位置,刚刚坐下,老头子下手第五还是第六个老头子就打着哈哈举起杯子。 这是要搞事情? 李承乾脸上笑容不减,心中却在猜测这老家伙的身分,犹豫着要不要怼回去。 便在此时,身后及时传来颜令宾的小声提醒:“这位是五姓七望郑家的家主。” 与云熙相比,颜令宾见识方面肯定要强出不少,两人虽然都是出身教坊司,但云熙是自打教坊司出来就一直伺候李承乾,久在深宫,认人方面与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颜令宾自然是没法比的。 在知道了那老头儿的身份之后,李承乾心中已经有数,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阐述着嚣张的事实:“民间有句谚语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冬至那天芙蓉园诗会孤到不觉得自己有多出采,最多也就是正常发挥,谈不上气魄不气魄,你要是较真的话,孤只能说,大唐的读书人在诗词方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话的打击面有点大,在坐的老头儿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纷纷去看端杯不语的李世民,意思很简单,你不管管你儿子? 跟李老二同桌的李泰兴奋的天灵盖都快要爆开了 大哥这话说的是真提气。 大唐的读书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听听,就差没指着世家、豪族的鼻子骂他们废物了。 嚣张么? 很嚣张! 但我哥有嚣张的资本,诗会的时候在场那么多世家子弟怂的跟孙子似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好不好。 嗯,就算不谈诗会,今天大殿之上这么多人,会写诗作词的应该不少吧,不服来战啊! 李世民依旧是老神在在,端着杯子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知道他是在发呆还是在装傻,反正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任由李承乾与郑家老头儿斗鸡似的看着。 郑老头儿也有些火大,想到自家孙子被这货打断的腿,忍不住沉声说道:“太子殿下还是谦虚点好,《尚书》之中有云,谦受益,满招损,年轻人没有见识过世道艰险,总是小看天下人,当心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第一六四章 嚣张到不能自已 嚣张,论嚣张谁比得过五姓七望。 这里是李老二办的宴会,你特么连点面子都不给,当着李老二的面搞事情就算了,到后来还直接警告人家儿子小心点,你特胆子还敢再大点不? 李承乾想都没想,当场就怼了回去:“孤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相反,孤倒是要劝劝崔老,孔圣人有云,少年戒之在色,中年戒之在怒,至于像崔老这样的老年人嘛,戒之在得。崔老,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郑家在糖霜的问题上搞出来的事情连程咬金和秦琼都知道了,五姓七望其他几家不可能不知道,李世民坐拥天下,更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李承乾把黄泥水淋糖法教给李泰和李恪,等过了年宫里怕是连过年都没得糖吃,长孙皇后为此都愁的好几天没让李老二进屋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郑家的贪婪。 没人会觉得郑浩然那个小鬼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相信这一切不是出于郑家家主的授意。 眼瞅着双方就要闹起来,有人主动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今天是除夕,大喜的日子,不要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哼!”老郑头哼了一声,根本没搭理那人,对李承乾继续说道:“既然殿下如此自负,不如借着这新旧交替的除夕之夜赋诗一首如何?也好让老朽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殿下力压群雄的风采。” “崔家主有些过份了吧?”长孙无忌坐不住了,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真欺负我们家没人怎么着,他老子不好意思以大欺小以势压人,老子可没这习惯,再哔哔信不信老子回头收拾你。 老郑头却像是没听懂似的,诧异扭头隔着两个人看向长孙无忌:“怎么,难道坊间传闻太子殿下能七步成诗是假的不成?若是这样,那老夫倒是有些冒失了。” 这下长孙无忌倒是不好再阻止了,非但不能阻止,反而还要一力成全,否则便坐实了李承乾徒有虚名的事实。 杀人诛心? 笑话! 当事人李承乾对此毫无反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这帮人怎么就不能涨点记性,这都多少次了,一次次被打脸,又一次次的在这方面搞事儿,真以为老子是一个人在战斗么! 倒是他身后的‘阴阳二使’在听完老郑头儿的‘猜测’之后,恶狠狠的盯过去,如果眼神能化为宝剑,此时的老郑头儿已经死掉千把百回了。 李泰尽管对大哥信心十足,这会儿也不禁有些担心,万里还有个一呢,这已经不是作诗不作诗的问题了,而是做的好不好的问题。 诗谁都会做,但却必须应景,此时此刻,显然并不适合弄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而其它方面的诗词,又哪有那么容易弄。 努力回忆被的滚瓜烂熟的《笠翁对韵》,结果发现,里面的东西太浅显,眼下这个场面根本用不上。 这边的对话其他人也都听到了,一时间大殿上落针可闻,连乐师也都情不自禁停了下来,生怕发出丁点声音引来杀身之祸。 终于,好半天都没反应的李老二动了,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向李承乾:“太子,你不是说大唐读书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既然惹了众怒,要么就快点道歉,要么……。” 要么后面是什么李世民没说,但意思却很明显。 给老子打回去,狠狠的打!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李承乾丢不起那个人,李世民更丢不起。 只不过相较于蜜汁自信的李老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则显得信心不是很足的样子,看向李承乾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担忧。 但,老话说的好,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李承乾既然敢搞事,自然也就不会怕事,挺身站起,以傲视群雄的姿态起身,先是对李老二行了一礼,道了声诺,随后看向大殿上一张张或是苍老或是年轻的脸,最后落在面色阴鸷的老郑身上。 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盛满美酒的杯子,仰头一口喝下,哈了口酒气郎声说道:“刚刚崔老家主说想要看孤力压群雄,孤答应了!在坐的诸位也别觉得孤狂傲,今天孤把话放在这,大唐上上下下,无论老少,论诗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服者,尽可来战!” 众人面色不一,大殿上却依旧很安静,只有李承乾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大家还是很有b数的,知道这个时候看似李承乾在吹牛,实际却是李老二在向所有人宣誓自己的存在。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万象更新,看不起李承乾,挑战李承乾就是在挑战他李老二。 这会儿,李承乾就是做一首打油诗,下面也必须大声叫好。 但,李承乾是不会这么做的,真那么做了,名声还要不要。 狠话放出去之后,等了片刻,见在场无一人吭声,李承乾觉得有些无趣,将杯子交给身后的云熙,双手负于身后,深吸一口气,郎声说道:“诗名大唐少年说,诸君,且用心听着。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大唐,与天不老!壮哉我大唐少年,与国无疆!” 梁启超的中国少年说,不知震醒了多少浑浑噩噩的中国人。 如今,中国少年说在大唐的权力中心回荡,余音绕梁久久不绝,哪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尉迟宝林,听完之后也觉得气血沸腾,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李世民更是直接拍了桌子,猛的站起:“好一个大唐少年说!好一个:美哉我少年大唐,与天不老!壮哉我大唐少年,与国无疆!诸君,与朕饮胜!” “饮胜!” 大殿上吼声如雷,声震屋脊,再也没人去看郑家老头儿,这一刻,李承乾彻底坐实了大唐诗词第一人的位置。 第一六五章 长孙皇后的特殊客人 我死以后哪管洪水滔天! 既然想来搞事情,那就要承受搞事的后果。 李承乾看着脸已经变成猪肝色的老郑头,面带微笑举杯遥敬,然后略一沾唇又轻轻放下。 挺失望的,老家伙既没吐血也没晕过去,没意思! 大殿上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一首中国少年说道尽了无数人心中的美好愿景,人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强大的帝国正在逐步走向强大。 李老二很满意,真的很满意。 他有把握李承乾肯定不会输的太难看,却没想到会赢的如此漂亮,别的不说,至少他李老二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想到如此应景而且豪迈的诗词,就算想到了,也比不上这首中国少年说。 那些被邀请来的文人墨客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在中国少年说现世之前,这些人心中充满不忿。 大唐读书人里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看不起谁呢! 但,慷慨激昂的中国少年说就像是一记凶猛无铸的耳光,直接将所有人都打醒了。 这尼玛就是场彻彻底底的碾压局,芙蓉园诗会还歹去的都是年轻人,多少还能让有点盼头,可今天这场面,还怎么找借口。 大殿上那些自诩文采斐然的‘读书人’默默吞下了这颗苦果,将提前准备好的华丽辞藻藏在心底。 有大唐少年说垫底,自己的诗词就不要拿出去丢人现眼了。 李老二的心情别提多舒畅了,尤其是看到那些人的脸色,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饮似的爽快,然后……。 “够了,敢紧给朕坐下,你小子才读了几天书就敢口出狂言,小觑天下人,诗词歌赋本是平日里拿来当做消遣小道还成,难道你将来还打算用诗词来治理天下不成! 不学无术的东西,你自己说说,有多长时间没去弘文馆进学了! 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东游西逛,让你负责司农寺,结果你都弄了些什么? 石炭矿! 那东西跟司农寺有关系吗?你是打算让大唐所有百姓都去挖石炭吗! 朕不知道你这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让你进学你不去,让你做事你不认真……”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刚刚老郑头儿搞事情的时候,李老二力挺儿子,现在李承乾凭‘实力’打出碾压局,反而被劈头盖脸好一顿训斥。 但,怎么说呢,李老二的话有时候你得反着听。 这就跟所有当父亲的一样,别管自家娃表现的有多好,当着外人的面,总是会唠唠叨叨的拿来吐槽。 从这一点来看,李老二其实跟一般的父亲也没啥区别,只是对自己的娃要求高了些。 李承乾努力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配合着老头子表演,父子二人很是默契,直看的下方众人恨不能当场掀桌子。 东宫,明德殿。 另一场宴会也在同时举行,长孙皇后高居主位,杨妃、韦妃两侧相陪。 与太极宫那边的热闹相比,这边则文雅的多,谈的大多是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少了些激情,却多了几许温情。 只是,在这些妇人之中,其中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显得尤为突出。 六品诰命夫人的身份甚至连给长孙皇后端茶倒水的侍女都比不上,按说此人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但,这妇人偏偏却来了,而且位置距离长孙皇后还挺近,也就隔了六、七个人的位置,换句话说,除了李道宗等人的王妃,接下来就是她了。 好在妇人之间不似男人那么好斗,否则仅凭这个坐次,就能上演一出全武行。 此时,大家正聊的开心,外面突然有内侍急急忙忙进来,俯身在长孙皇后耳畔低语,接着又有数人接连而入,杨妃、韦妃身后也都有人上前低语。 随着长孙皇后、杨妃、韦妃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惊愕,殿上气氛瞬间变的十分凝重,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 好在长孙皇后很快便调整好情绪,不着痕迹瞟了一眼坐在下面的郑家老妇,笑着对众妇人说道:“是太极宫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大事,男人之间好勇斗狠罢了,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能受邀来参加宴会的,哪个妇人的身份都非同小可,太极宫那边的消息能传到长孙皇后耳中,甚至连杨妃、韦妃都惊动了,肯定不会是好勇斗狠那么简单。 于是乎,众妇人开始低声打听发生了什么,很快太子承乾的豪言壮语遍在妇人间传开了。 大唐读书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太子疯了吧?! 今天的太极宫那边可是狠人一大堆,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给喷死。 “苏夫人,苏秘书丞近来还好吧,近些日子本宫听到了些许传言,听说尊夫似乎在为令郎的事情发愁?”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太极宫那边的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的时候,长孙皇后突然看向那位三旬妇人,和颜悦色的问道。 苏秘书丞?苏亶? 这女人是苏亶的夫人?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这女人能坐那么高的位置呢,原来是皇室看上人家闺女了。 苏夫人自从坐在这位置上,心就一直提在半空,如今终于等来皇后的问话,连忙低首为礼,同时起身说道:“回皇后娘娘,犬子性情顽劣,前些日子更是闯下大祸,拙夫不想他继续这样游手好闲,打算找人安排他去工部就职。” “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长孙皇后听完之后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不过,工部那地方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间,依本宫看不如这样,本宫那个本家侄子最近在忙着一件事情,让苏瑰先去给他帮帮忙吧,品级就暂时定在从七品,你看如何?” 苏夫人顿时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的感觉,没钱没势又好面子的苏亶本就坐着一个闲散的位置,他去找人办事哪有那么容易,说是把儿子塞进工部,实际上就是个没品没级的小吏,套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临时工。 但现在,长孙皇后金口玉言,直接把官职级到七品,哪怕仅仅是从七品,那也是七品官啊。 第一六六章 小白菜保不住了!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臣妇……臣妇感激不尽。”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苏夫人有些失控。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场的妇人们不乏有人眼里露出讥讽之色。 但谁让人家有个好闺女呢,母凭女贵。 除了苏夫人,在场的妇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消息灵通的几个甚至知道李高明就是李承乾,冬至芙蓉园诗会上,冲冠一怒为红颜,怒砸七、八首传世佳作,硬生生把参会的‘才子’们集体打击到自闭。 嫉妒,恨不能也有个长安第一美人的闺女,只可惜,自己没那运气。 长孙皇后这会儿又跟苏夫人聊了几句,大体说的都是些客套话,小孩子难免犯错什么的,然后突然间话锋一转:“本宫听说苏小姐家传义方,柔顺表质,更有长安第一美人之誉,苏夫人他日若是有暇,可带来宫中见见。” 欸?! 这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苏夫人就算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敢情儿子苏瑰就是个赠品,人家真正的目的是闺女来着,怪不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面对皇后的邀请,苏夫人自然提不起拒绝的勇气,恭恭敬敬回答道:“劳皇后娘娘挂念,臣妇过些日子便带小女进宫拜见娘娘。” “嗯,如此甚好,本宫便安心在宫里等着妹妹了!”长孙皇后很给面子的当场换了称呼,一声妹妹叫下来,直接让苏夫人身家倍增。 就在苏夫人受宠若惊,准备起身的时候,外面突然风风火火撞进一个人来,手里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娘娘,大喜啊娘娘。” 话头被打断的长孙皇后微微皱眉,却没有当场发作,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喜从何来?” “回娘娘的话,太极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大发神威,凭借一首大唐少年说,令在场所有人不得不甘拜下风,俯首称臣!”估计是太过兴奋的原因,来人滔滔不绝整句话连停顿都没有,差点把自己给憋死,好不容易缓过来,举起手中的纸:“这里是大唐少年说的手稿,请娘娘过目。” 过目就算了,能让报信之人兴奋成这样,估计诗的内容不会太差。 长孙皇后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过目就算了,你大声读出来吧。” 有个好儿子,自然要找机会拿出来显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长孙皇后亦不例外,这就跟后世同事见面就喜欢聊孩子的性质差不多。 什么谁家儿媳漂亮啦,谁家儿子工作好啦,谁家儿子读书好啦……,说句不好听的,哪怕能多吃两碗干饭,都是比较的理由。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少年说真的能耐打,当来人声情并茂,高声将内容读出来之后,明德殿的情况与太极宫那边几乎毫无二致。 哪怕是对自己的相儿(儿子)再有信心,听完中国少年说之后,在场的妇人们也必须承认:比不过,真心比不过。 一时间,大殿上满是溢美之词,妇人们围着长孙皇后就是一顿猛舔,饶是长孙皇后心如止水也被舔的有些微醺,期间凤目瞟过多少显得有些‘矜持’的苏夫人,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刚刚过于冲动。 苏家闺女虽然漂亮,可家世却差了许多,自家儿子若是个平庸的皇位继承人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嘛,那丫头似乎有些高攀了。 但是……。 算了,谁让自家娃看好了呢,不过是选个太子妃,又不是选皇后,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真到了儿子继承大统的时候,太子妃是哪个还不知道呢。 这一夜,大唐皇宫欢歌笑语通宵达旦,直到天明时分方才依依散去。 哪怕是改了年号,该放的假还是要放的,不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上朝。 苏夫人脸上带残留着参加完宴会的兴奋,回到家中便急急忙忙去找等了一夜的老苏。 有一说一,苏亶这一晚过的可算不上舒坦,自家老婆区区六品的诰命夫人竟然受到了皇后的邀请,说出去你敢信? 六品诰命……,六品诰命也叫诰命? 他这个从五品的秘书丞都没机会去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好不好! 巴巴等了一个晚上,就连闺女和儿子也都被他赶回房间去了,直到天蒙蒙亮,自家傻婆娘终于回来了。 “相公,妾身回来了!” “嗯,皇后娘娘都说了什么?”苏亶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一些,但那不断跳动的眼眶却深深的出卖了他。 苏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相公这是在嫉妒?” 老苏嘴硬道:“胡说,老夫嫉妒你干什么,不就是参加一场宴会么。” “这可不是一般的宴会呢。”苏夫人挑着眉毛,直到发现老苏头即将暴走,这才话锋一转道:“皇后娘娘亲口答应让瑰儿跟着长孙公子做事,挂职在户部,七品,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 老子更担心了好不好! 无缘无故,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会在乎区区一个从五品官员家里的儿子,还好心的给你安排差事,你怕不是在逗我? 拿那些皇亲国戚,还有高贵显贵不当大人物是吧? 果然,苏夫人在停顿片刻之后,苦笑着说道:“不过,皇后娘娘也说了要见忆儿的事情,中间还说了忆儿许多好话,妾身觉得皇室这次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小忆那丫头。” “那还用说,肯定是这样。” 苏亶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还想着给家里的小白菜寻一户好人家,现在看来,迟了。 小白菜不仅被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给惦记上了,那头野猪为此甚至不惜找来了最大的靠山。 这下完犊子了,小白菜保不住了。 以闺女的姿色,只要表现的不是太离谱,皇后娘娘看了肯定喜欢,到时候一纸婚书赐下,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把女儿送过去。 可恨,那头野猪直到现在还把闺女蒙在鼓里,李高明,李高明,神特么李高明! 真当老子是傻的,真当老子打听不到‘高明’两字是太子承乾的字么? ------题外话------ ps:请假请假,感觉头要炸开了,里面像是有个小人在跳蹦极,反来复去那种。 第一六七章 如此做生意,非赔死不可!(上) 戊子年,大年初一,宜祭祀,出行,开业……等。 上午跟着老头子在宗庙好一顿折腾的李承乾带着李泰、李恪,饭都顾不上吃,祭祖结束,三人就跟中了箭的兔子似的,趁着老头子不注意,眨眼间跑了个干净。 长安,西市。 街道上人流如织,辛苦了一整年的人们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扶老携幼,拉家带口的出来逛街,买不买东西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家人在一起闲逛。 李泰、李恪的店在东市和西市都有铺面,三人之所以会来西市,就要也就是图这边热闹,换句话说就是比较有人气。 东市那边虽然看上去都是些高大上的东西,却总是显得死气沉沉。 兄弟三人在席君买等人的暗中护持下,大摇大摆的穿行于闹市街头,先是小小的逛了一会儿,顺带给长乐等几个妹妹买些小玩意,不怎么值钱,但在宫里却难得一见。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三人这才施施然的向自家铺子走去。 …… 午时末,日头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暖的,位于西市最繁华地段的一间铺子紧闭的大门在此时突然打开,里面有人各提着一串红色的东西挂在竹竿上跑出来,站在大门两边用火点燃之后立刻高高挑起。 噼里啪啦砰砰,噼里啪啦砰砰……。 鞭炮声中,习惯了安静的长安人先是一阵惊疑不定,接着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垫着脚想要看看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们则纷纷爬上大人的肩头,抱着长辈的额头,伸长了脖子。 炒作,这就是地地道道的炒作,没人比来自后世的李承乾更清楚炒作带来的作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两挂仅相当于后世五百响左右的‘大地红’放过之后,铺子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站在高处甚至能看到有许多听到动静的人在往这边赶。 李泰心急如焚,眼瞅着人越来越多,巴巴凑上来问:“哥,差不多了吧!” 李恪虽然没开口,可脸上的表情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李承乾表情凝重的看着楼下,仿佛没有听到李泰的问题。 人多的越出他的想象,再继续这样下去,万一出现踩踏事故,立刻就是轰动长安的大事件。 想了想,李承乾对席君买等人说道:“你们下去维持一下秩序,重点照顾一下老人妇女和孩子,千万不要让人受伤。” “诺!”席君买丝毫不打折扣的应了一声,转身将李承乾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接着李承乾又对尾随而来的李君羡说道:“君羡大哥若是不嫌麻烦,等下护着点我那两个使唤丫头,莫让人给欺负了。” 李君羡与其说是跟着来看热闹,倒不如说是得了李老二的暗中交待,过来保护李承乾他们三个,毕竟此前把郑家得罪的狠了,鬼知道会不会有人不顾后果的乱来。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明说,只是假装在半路与李承乾遇到,然后跟着来看热闹。 面对李承乾这样的要求,李君羡也没多说什么,笑着点点头:“公子放心就是,一切包在我身上。” 李承乾见他答应,大笑着把手一挥:“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正式开门接客!” “……” 开门接客是什么鬼? 你确定自己开的是杂货铺,不是青楼? 李君羡表情扭曲,眼眶子直跳,李泰、李恪还有云熙早就习惯了李承乾偶尔的不着调,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各自招乎手下伙计,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糖霜从铺子里搬到外面,匾额上的红绸也被扯了下来,露出烫金的两个大字——万隆。 同时,另一副牌子也被挂了出来,上面用斗大的字写着,开业大酬宾,糖霜价格七五折,每斤一百五十文。 “是糖霜。” “一斤糖霜一百五十文,我没看错吧?” “这铺子的老板疯了吗?这哪里是七五折,明明就是骨折啊!” 估计是觉得这价格有些离谱,牌子挂出来老半天,只见人群往后退,不见一人过来买东西,甚至就连如雪一样洁白的糖霜被摆出来,围观的人群依旧选择观望。 李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跳着脚道:“这,这群刁民,糖霜都卖成菜价了,竟然还是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急什么,你总得让消息酝酿一下,然后再发酵一段时间才好。”李承乾瞟了李恪一眼,然后对着云熙和颜令宾使了个眼色。 两女会意,下去之后进了铺子的后面,等出来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拿着七八只糖葫芦,每只上面大概串着五、六颗山楂,外面裹着晶莹剔透的冰糖,不用吃,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而这,还仅仅是开始,接下来两女拿着这些糖葫芦,笑盈盈的递给那些垂涎欲滴的孩子们。 小孩子见是两个漂亮姐姐,自然不会有什么戒心,哪怕长辈阻止,也依旧接到手中,胆子大的甚至还会伸出舌头去舔一舔。 这一舔便一发不可收拾,尝到甜头的娃娃懂事的会将糖葫芦让给大人尝尝,不懂事的直接就是一大口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成了孩子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谢谢两位姑娘。” 有大人觉得吃了人家东西过意不去,笑着道谢,二女则是笑着道:“没什么,这本就是老板送给客人免费品尝的。” 免费的,永远都是最贵的。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么好的糖葫芦你好意思白女票?不买点糖霜回去,你好意思? “那个,姑娘,要不给我称半斤糖霜吧,过年了,总要满足一下家里人的口腹之欲。”说话的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娃吃了人家东西,觉得很不好意思,咬了咬牙,决定买半斤回去。 对此,李承乾对二女早有交待,两人客气的拒绝了那人的要求,不仅如此,在拒绝之后还上动送上一张制作精美的卡片:“这位客人,我们铺子与长乐坊是合作伙伴,凭这张卡,您可以去长乐坊那边以八折的价格买到心仪的糖果。至于我们这里的糖霜,我觉得您没有必要买太多回去,毕竟这东西也就是吃个样子,同样的价格买黑糖会更加实惠些。” 第一六八章 如此做生意,非赔死不可!(中) “哥,这能行么,上门的买卖怎么能往外推呢。” 云熙的话传入店中,李恪急的跳脚,恨不能亲自出马把人给拉回来。 一直守在李承乾身边的李君羡也十分好奇,赔本做生意的他不是没见过,但像李承乾这样做生意的,他是真没想过。 这哪里是在做生意,分明是在做善事好不好! 李承乾波澜不惊的站在窗前,直到确认了席君买已经控制住了外面的情况,不会发生严重的踩踏事故,这才缓缓说道:“小恪,淡定些,钱不是一天能赚完的,也不是一个人能够赚完的。 我把糖霜生意交给你和青雀打理,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像长乐那样赚点零花钱那么简单,你们要把这个当成事业来做,凡事多动动脑子。” 说到这里,李承乾顿了顿,指着外面的人群说道:“看看外面那些人,哪怕是糖霜一百五十文一斤,你觉得有多少人买得起? 刚刚那人,一看就是普通人家,一时冲动买了糖霜回去,反过来以后,怕是以后再也不会过来,哪怕有需要也不会来你们这里。 相反,你好言好语把他劝回去,看似在这边损失了一笔钱,但是在长乐那边却能赚回来,同时这样做还能给周围的人留下一个诚信的印象,等于免费为店铺做了宣传。 哦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长乐那个小丫头合作的事情,我不管你们是怎么跟那丫头说的,记住一点,帐目必须清楚,亲兄弟明算帐可不仅仅是说说,我可不想以后天天替你们断这种官司。” 铺子里,李承乾在给两个弟弟和旁听的李君羡‘上课’,铺子外,万隆商会开业的消息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以西市为中心,向整个长安城蔓延。 “喂,你说了没有,西市开了家卖糖霜的新铺子,一斤糖霜只卖一百五十文!” “胡说八道,谁会这么傻,糖霜正常价格可是一贯二、三,这段时间郑家断了长安的货源,价格都涨到一贯五了,依旧有价无市,一百五十文,做梦吧你!”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就是从西市出来的,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哎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回家取钱去,这次说什么都要买个十斤八斤回去存着。” 最终,消息传到郑浩然耳中,小郑同学仅仅愣了片刻,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情谁会相信?一百五十文一斤糖霜,就算大唐最有钱的人都亏不起,去休,别打扰我养伤。” 贴身上的小厮见郑浩然不相信自己,急赤白脸的解释道:“公子,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啊,小人开始也不相信,所以亲自去了趟西市,发现果然如消息所传的那样,那家万隆商会开业仅半个时辰,就卖了两百多斤糖霜,这还是限购的结果,要不然,估计半个时辰直接能卖断货。” “你说的都是真的?”郑浩然猛的坐了起来,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咧了咧嘴。 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一百五十文一斤糖霜,这是要挖自家的根啊,再这样继续下去,郑家在糖霜方面的垄断地位必将不保。 小厮点点头,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还把从万隆商会前面听到的宣传口号说了一遍:“公子,这真的都是小人亲眼所见,那家店的店伙甚至还在铺子外面喊:为庆祝本店开业,老板特地从西域购入一批优质糖霜,减价处理!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内,不管买多少糖霜,一律一百五十文一斤!凭借购物卡,还能免费领取糖葫芦和长乐坊优惠券!” 特地从西域购入一批糖霜减价处理? 你特么是在逗我吗? “放你娘的屁!什么叫特地购入一批优质糖霜减价处理,那家铺子的老板疯了吗?!” 万隆商会的老板有没有疯不知道,反正郑浩然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很想把想出这段广告词的人天灵盖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王博,坐万隆商会的铺子二楼,小王同学坐在李承乾对面,耳朵里全都是下面店伙卖力的吼声:为庆祝本店开业,老板特地从西域购入一批优质糖霜减价入理……。 因为长孙冲的关系,王博与李承乾之间的关系大为缓和,准确的说,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冲突,虽然因为郑浩然的事情拌过几次嘴,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死仇。 这次王博也是机缘巧合,正好遇到万降商会开业大酬宾,打算替家族买些糖霜回去,反正价格也不高,一百五十文一斤,跟白送差不多。 只是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进了铺子才发现,这店竟然是李承乾,呃,是李泰和李恪的产业,李承乾虽然不参股,但却是幕后黑手之一。 下面的广告词听多了,感觉就像是洗脑一样,王博实在有些受不了,苦笑着对李承乾说道:“殿下,贵属这广告词……还真是……别致啊。” 李承乾不以为杵,反以为荣,得意的扬起眉毛:“是吧?我编的!” 王博瞬间就被整不会了。 这话要怎么接? 好在李承乾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开了句玩笑之后,接着说道:“开个玩笑,王兄不要放在心。哦对了,以后王兄私底下以高明相称便好,殿下什么的不提也罢。” 后世比这还要洗脑的离谱广告词太多了,比如那个鼠鼠鼠,牛牛牛,虎虎虎……,当初看春晚的时候,李承乾差点以为电视机卡壳了。 王博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摇头,对于李承乾的恶趣味,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吐槽,缓了片刻:“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高明兄,既然下面的糖霜的产业是您家中的产业,不知能否卖些糖霜与王家?放心,在下绝没有占便宜的打算,糖霜的价格就按照正常的市场价格,一贯一斤,如何?” 第一六九章 如此做生意,非赔死不可!(下) “不,这个价格有点高了!” 在王博期待的目光中,李承乾笑着说出了一个让他十分难堪的答案。 一贯一斤的价格还高? 你想要多少? 先入为主的念头让王博误会了李承乾的意思,以为他是想要提价。 做为荥阳郑氏的天然盟友,王博背着郑浩然这个‘好友’来李承乾这里买糖霜已经代表着背叛,偏偏这位太子爷还如此的不知足,想要的竟然更多。 “高明兄,这个价格……” 李承乾摆手打断王博,同时瞟了一眼坐在边上已经学会不轻易发表言论的李恪和李泰,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一贯一斤的价格虽然能让我们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做为朋友,我不能为了钱坑你,毕竟钱总有花完的时候,而友情却是无价的。 所以,做为朋友,糖霜我可以按照百文一斤的价格给你,要多少有多少,前提条件是王家的糖霜不能卖到河东道以外的地方,而且还要执行两百文一斤的统一定价,王兄考虑考虑吧。” 对于只想来给家族买些糖霜,顺便交好一下大唐未来继承人的王博来说,李承乾给出的条件就像是一张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直接把他给砸懵了。 百文一斤的价格,还要多少有多少? 别的不说,就这价格,连人手都不用,一转手就能发笔小财好吗! 当然,王博也就是想想,他又不蠢,像这种这种杀鸡取卵,一锤子买卖的做法他是不会做的。 最主要的是,糖霜的生意一直是郑家在把持,王家哪怕看着人家赚钱赚到手软,也只能羡慕嫉妒恨的看着。 如今,进入糖霜产业的机会近在眼前,如果他因为贪图一点眼前的利益导致李承乾换了其他合作伙伴,家里的老家伙们能直接打断他五肢。 但是,冲动过后王博很快冷静了下来,看着李承乾十分认真的道:“高明兄,说句大不敬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百文一斤糖霜,史所未见,这么低的价格,就算是有国库做后盾,只怕也要赔进去吧?” 李恪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当即大怒,起身指着王博的鼻子道:“王博,你什么意思,你说谁用国库的钱?” 王博倒是有些城府,唾面自干,任由李恪在那大骂,只是看着李承乾:“高明兄,恕我直言,如果不能知道其中的答案,哪怕在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你合作。” 李承乾微微点头,抬手拉住要替自己出身的李小三,示意他坐下,然后才对王博说道:“我能理解王兄的担心,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换成是我遇到这种事情也会有着同样的顾虑。 不过,王兄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虽然没读过多少圣人之学,却对奇技淫巧方面的物事很感觉趣,而如何将黑糖变成糖霜,又恰巧属于奇技淫巧。 说来这事儿也要怪郑浩然那小子,如果不是他先断了丽质的货源,我是不会插手糖霜产业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嘛。 但现在事情已经不仅限于我跟郑浩然那小子之间的龌龊了,郑家长辈既然选择了插手,并且在糖霜的问题上大做文章,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狠,太狠了! 李承乾的一番话让王博领悟了许多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郑家以后别想再涉足糖霜产业了。 尽管替郑家感到不值,听到了李承乾的真实目的,王博不得不硬着头皮表态:“既然高明兄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在下承诺,无论事情成与不成,都不会把今天的对话泄露出去半句,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李承乾笑笑:“不必如此,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李承乾既然把事情做到这了,就不怕别人知道。而且,糖霜毕竟也是门赚钱的生意,总不能让我看着钱不赚对不对!” 这话倒是在理。 就像自家老头子肯定不会因为与郑家关系好就不做糖霜生意一样。 想通了,王博讪讪一笑,拱手说道:“是王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了,高明兄见谅。魏王殿下,吴王殿下也请多多包涵。” “没事!”李承乾摆摆手:“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有什么话直接说开了,对大家以后都有好处。尤其是小恪跟青雀,他们两个才是万隆以后的负责人,我今天不过是给他们做个样子,免得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没个章程。” 接下来,李承乾把合作的具体方案说了一下,简而言之,太原王家拿下河东道的代理权之后,每次交易必须先交四成货款,等货物卖出去一半的时候,再把尾款结清,至于路上运输的损失之类,全部由王家承担。 条件谈好,王博喜滋滋的回去找家中长辈报喜去了。 万隆的铺子里,就剩下李承乾兄弟三个还有李君羡、席君买以及云熙、颜令宾。 看着闷闷不乐的兄弟俩,李承乾有些好笑,一人敲了一记道:“还闷着干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吧。” 李泰仗着与李承乾是一母同胞,黑着脸把他的手打到一边:“不是,哥,你为什么要便宜王博那个混蛋?一百文一斤的价格把糖霜卖给他,咱们赚的都没有他多好不好。” 李承乾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了眼李恪:“你呢?也这么想?” 李恪倒是没像李泰那样直接抱怨,咂咂嘴十分含蓄的说道:“我就是觉得河东道并不远,我可以把店开过去。” 李承乾啧了一声,突然看向李君羡:“君羡大哥怎么看?” 李君羡原本打算只带眼睛和耳朵,反正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这三位小爷,但李承乾既然问了,不答总是不好,皱眉想了片刻,摇头言简意赅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果然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果然有点门道。 李承乾要以为然的点点头:“不错,君羡大哥说的对,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于长安城以外的地方来说,我们终究是外人。而且高贵的身份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会成为一种阻碍,稍微有一丁点的错误都会被人无限放大。但,这并不是我跟王家作用的真正目的。” 第一七零章 长孙无忌的感叹 “那么,你与太原王氏合作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朕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的价格,你卖的越多,亏的也就越多么,以本伤人的法子虽然好用,但对于郑氏来说,还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御书房,李世民并不避讳自己在李承乾身边安插探子这件事,直截了当问出心中疑惑,正在陪着皇帝陛下喝酒的长孙无忌虽然没有开口,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这个外甥。 长孙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在李老二的辛勤耕耘下,皇后娘娘又怀上了,李承乾这个长子顿时又不香了。 刚刚从外面回来就被老头子召见的李承乾看着满桌的菜肴肚子里唱起空城计,咂么咂么嘴:“父皇,母后,舅舅,我这刚从西市那边回来,忙了一天,连晚饭都没吃呢,您看咱们是不是……边吃边谈?” “呦呵,这小子还矫情起来了!”李世民大笑着对长孙无忌说了句,然后说道:“也罢,就给他一副碗筷,不过,太子,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让朕满意,朕这晚膳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嘿嘿,父皇说的哪里话,您的晚膳怎么可能不好吃。”李承乾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下,先是以茶代酒敬了长孙无忌,然后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道:“其实糖霜就算是百文一斤,也是有得赚的,但是不多,二十文吧。” 李世民诧异的看向李承乾,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哪怕他从未认真了解过李泰、李恪正在折腾的事情,仅凭传回来的只言片语,大概也能猜到黄泥水淋糖法成本并不高。 所以,对于李承乾说出来的价格,虽然诧异,却并不觉得很惊讶。 但,长孙无忌则不然,骤然听李承乾说糖霜的成本只有八十文,不由低呼道:“成本竟然只有八十文!这么低?” “这个成本不低了。”李承乾摇头解释道:“如果不是借用官方渠道把黑糖运过来,免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费用,一斤的成本至少会再高五成。” 那也很低了好不好!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只要谈起生意,立刻就会变成锱铢必较的吝啬鬼。 李世民见李承乾话说了一半便只顾着闷头吃菜,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说了,接着往下说。” “唔,是这样的,所谓黄泥水淋糖法呢,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法,儿臣以为最多三个月,肯定会传的尽人皆知。” 李承乾吃饭说话两不耽误:“咱们抛开成本和竞争,单独把糖霜拿出来说吧,其实这个东西跟盐是不一样的,它并不是生活必须品,你别说是卖两百文一斤,就算是卖五十文,该不买的人还是不会买。 所以不管糖霜卖到什么价,它的市场其实也就那么大,买的人一共也就那么多,将来黄泥水淋糖法的办法泄露出去以后,我们作为刚刚入行的‘新人’,在正常的商业规则下肯定争不过郑家。 所以,接下来我不仅仅会与王家合作,还会跟其他家族合作,大唐十道,京畿道我准备留给青雀和小恪,其他九道,王家占了河东道,岭南道、剑南道我打算交给岭南的冯盎,河南道我打算交给程家和秦家,河北道……。” 扳着手指细数大唐十道,每一道李承乾都找了合适的代理人,倒不是他想说的这么详细,主要是为了征求老头子的意见。 糖霜的生意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按照李承乾制定的发货价,一斤至少能赚一百文呢,这个数字未必就没有以前郑家赚的多,毕竟旧的制糖之法成本是很高的。 李世民听完之后略作沉思:“总体来说安排的还算不错,不过,陇右道还是交给道宗吧,韦家就算了。” “成。”李承乾点点头。 陇右道西与西域三十六国接壤,北与突厥相邻,南面则是吐谷浑,绝对是整个大唐绝佳的出口口岸,谁掌握了这里的糖霜生意,想不发财都难。 所以,老头子这是找机会给李道宗做补偿呢,作为皇室宗亲,李道宗在武德年间立下的战功不少,而在李世民继位之后,这位皇室宗亲却主动请辞,放着好好的武官不作,跑去宗正寺做了大宗正。 其实,聊到这个份上,关于糖霜的事情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已经吃饱的李承乾端起茶水漱了漱口,便准备告辞离开。 偏偏李老二明明已经决定任由他去操作,却依旧不肯放弃初衷,不依不饶的问道:“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把糖霜卖的满大唐都是?然后跟郑家拼价格?”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郑家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我之所以不让青雀和小恪他们亲力亲为,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在短时间内把货铺开,等郑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市场上已经没了他们的立锥之地,哪怕是将来想打价格战,没了往日的客户,他拿什么跟我们争!” 漂亮! 李世民眼前一亮。 这一招玩的真是太漂亮了,与郑家故意断掉长安城糖霜的供应相比,堂堂正正之师携雷霆之势碾压过去,任你是什么妖魔鬼怪,直接斩尽杀绝。 郑家的老东西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他亲自下场的代价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也不知道将来郑家失去糖霜这桩生意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良久,长孙无忌摇头叹道:“后生可畏啊!陛下,老臣当年像承乾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烟花之所里厮混,最多就是跟宇文家、独孤家的后辈小子们约架斗殴,哪里会像他这样,小小年纪便将整个郑氏玩弄于股掌之间,翻手为云翻手为云,如此狠辣的报复手段,却做的堂堂正正,即便是老臣,也无法人中挑出任何一点毛病。” “无忌太抬举那小子了,他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李世民脸上都快要笑出花来了,偏偏还要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客套一番,老凡尔赛了。 只是,下一刻,当伟大的皇帝陛下看到李承乾离开之后留下的满桌狼藉之后,脸瞬间就黑了,哭笑不得的骂道:“这个逆子,还真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题外话------ ps:确定了,头疼不是因为颈椎病,也不是因为用脑过度,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游戏,对,就是游戏,戴森球计划,太好玩了,五点下班打开游戏玩一会儿,看看时间,正好八点,才玩了三个小时,收拾收拾,直接上班去! 第一七一章 郑浩然被人抬到老爷子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这段时间没惹事儿啊! 我都已经瘸了啊! 议事厅里面,郑家老爷子黑着脸沉默不语,几位族老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是幸灾乐祸的坐在边上看热闹。 郑家二代只有一部分人在,其余人不是在老家就是在外面做事。 三代与郑浩然同辈的子弟倒是来的挺全乎,不过他们根本没有进入议事厅的资格,只能在外面安静的待着等消息,郑浩然如果不是因为需要进去解释问题,也同样没有进去的资格。 “爷爷,孙儿给您请安!”被手下小厮搀扶着,郑浩然忐忑不安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很是没底。 “小浩然啊,跟二爷爷说说,断掉长安糖霜供应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安排人去做的。嗯,你也别多想,家族没有追究这件事情的打算,实话实说,不要有负担。” 郑仁,郑家族老之一,别看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笑呵呵的,当年也是曾与郑浩然的爷爷争过家主位置的狠人,笑里藏刀,阴谋算计,不管是对族人还是对外人,只要有人威胁到他的利益,绝对是无所不用其极。 郑浩然虽然很少与这位二爷爷接触,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头,心中咯噔一下,偷眼瞟了一眼端坐不动的老爷子,犹豫着说道:“二爷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这段时间刚刚成立的万隆商会大量抛售糖霜,无论西市还是东市,一百五十文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重要的是,就在几天前,万隆商会与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以及岭南的冯盎等人达成合作,以每斤糖霜百文的价格,向这几家无限量的供应。 小浩然啊,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郑浩然的脸瞬间变的惨白,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太子承乾低价出售糖霜不过是在以本伤人之举,出的越多,亏的也就越多,如此大批量的供货别说他亏不起,就算能亏得起,他也没有这么多的货。” 疯了,真是疯了! 郑浩然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的反击会如此凌厉。 此前他并未将万隆商会开业的消息放在心上,觉得那不过是李承乾放不皇室面子做出来的无谓挣扎,根本不需要去理会。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什么无谓挣扎,分明是要斩草除根,要彻底断了郑家的一部分财源才是。 “不可能么?来,你看看这是什么!”郑仁脸上的笑容敛去,将两张写满字的纸让人递到郑浩然手中:“给你看的这份东西叫‘报纸’,听说也是太子搞出来的东西,两文钱就可以买一份,作用类似于朝庭的邸报,只是上面的内容更加杂乱一些,国家大事,名人趣闻,奇闻异事什么都有。” 郑浩然并未去听二爷爷说的东西,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所谓报纸上面的内容所吸引。 【万隆商会与若干家族达成合作,大唐糖霜价格一落千丈。】 【万隆商会为糖霜制定两百文的全国统一零售价】 【震惊,两百文一斤的糖霜竟然曾被卖到一千两百文,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郑浩然看的脸都绿了! 前面两篇还好说,最后那一篇,简直是在郑家身上捅刀子啊! 看完报纸上大致的内容,郑浩然已经失底失去了与李承乾一争高下的心思,急不可奈的对一直缄默不语的老爷子说道:“爷爷,这份报纸绝对不能流落出去,万一被人看到,咱们家族就完了。” “这一批的报纸老夫已经安排人全部买下来了,整整五万份,花了族里近五千贯。” 终于,老郑头开口了。 只不过透露出来的消息有些太过耸人听闻。 身出三房的郑洞玄皱了皱眉:“五千贯?刚刚二长老不是说这报纸才两文钱一份么,五万份按说一百贯就够了吧?” 老郑头儿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这个读书读傻掉的侄子:“正常的价格肯定是这样,但是你怎么保证人家明天不继续印?五千贯不是买报纸的钱,而是买断消息的钱,是封口费。” 郑仁郑二爷干咳一声,插言说道:“大哥,现在要商量的不是报纸上的消息,而是小浩然这次惹出来的麻烦要如何处理,眼下族家已经被逼到了绝处,稍一不慎,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怕是就要毁在我们这一代手里了。” 这绝对是危言耸听,郑家又不是商贾之家,糖霜只是家族经营的一项产业,没了也就没了,跟祖宗有什么关系。 老郑头儿淡淡瞟了一眼崔仁:“老二,话不能这么说吧,当初小浩然做事的时候你不要告诉我你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如果不是你默许他这样做,哪怕他是长房嫡子,也没这个能力将整个长安的糖霜全部调拨出去。” “呵呵,大哥这是在怪我推卸责任?”郑仁笑的像是一只千年狐狸。 老郑头儿摇摇头:“浩然做的事情长房绝不会推诿,五千贯买消息的钱也会由长房来负责,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缓和与皇室之间的关系。 浩然,这件事情是因为你与太子的冲突而起,所以,去找太子道歉吧,糖霜的生意以后郑家可以不要,以前的那些渠道也可以全部交给太子,如果这样你都无法取得谅解,以后你就回荥阳老家养老好了。” 养老? 我才不到二十啊! 郑浩然心中哀嚎,却又不敢忤逆老爷子的决定。 没办法,家族的事情就是这样,谁对谁错其实并不重要,为了家族的未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牺牲的,严重的时候,哪怕是家主的性命,也不是不能牺牲。 “是,孙儿明白。”强忍着心中的那份屈辱,郑浩然矮身行礼,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态。 然而……。 “大哥既然有了决定,按说小弟不应质疑,但如此处置是否太过轻松,事关家族兴亡的大事,小浩然的身份怕是扛不住吧?” ------题外话------ ps:15天,爆肝泰森球200小时,我都干了什么?! 第一七二章 老魏膨胀了 郑浩然的小身板自然是扛不住的,别说是他,就算是他老子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扛不住。 郑仁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在场众人除了长房一脉,其余人等均不约而同看向老郑。 大家族的内斗丝毫不比与外人争斗来的弱,有些时候,为了阻止曾经的对手反扑,动用的手段甚至比对付外人更加残酷。 场面有些失控,沉默的老郑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羡慕起李老二。 李老二后继有人啊! 太子承乾虽然年龄不大,行事却如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隐隐有大将之风。 再看自己,几个儿子基本上废了,孙子辈又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两个大只知道窝里横,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老三倒是有点想法,奈何年龄太小,人微言轻,根本斗不过族中那些老狐狸。 这次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这家主之位怕是要易主了。 沉默良久,老郑叹了口气,彻底躺平:“这次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吧,若事不可为,后果老夫一力承担。” “什么?爹,这件事情怎么能怪到您的头上呢,断掉长安糖霜供应的事情是族中默许的,又不是浩然或者您的决定,要说责任,那也是大家都有责任才对。”老郑的长子终于坐不住了,猛的站起来,死死盯着郑仁道:“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道理么?若是讲道理,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小浩然冒冒失失与太子结仇这总不是家族默认的吧?就算当时不清楚太子的身份,可后来他知道了以后做了什么? 长房老大,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老夫论辈份是你二叔,论身份是族中长老,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老夫面前指手画脚了,还有没有点家族规矩!” “我……” “都给老夫闭嘴,老夫已经说过,无论此事结局如何,一切后果老夫一力承担,现在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虎死余威在,老郑到底还是一族之长,支棱起来还是有些震慑力的,大部分族中长老选择默默离开,少部分别有心思的,也不想把老郑给逼上绝路,暂时选择退避三舍。 一场家族例会,本应商量如何对抗外敌,结果在二长老郑仁的撺掇下,差点演变成一场‘逼宫’的闹剧,由此可见权力这个东西有多么诱人。 没了匾额的天策上将府,厨房。 满头满脸都是面粉的李承乾咬牙切齿的看着一锅刚刚蒸好的巨大馒头,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见到了杀父仇人。 门口,云熙和颜令宾二女探头探脑的不时向里面张望,太子已经在里面待了一个上午了,厨子被打跑了四个,也不知他到底要弄什么。 颜令宾实在忍不住,看了看对面的云熙:“妹子,殿下到底在做什么?” 云熙皱着眉,语气中多少带着点情绪道:“应该是在研究一种新的吃食吧,前段时间弄棒棒糖和冰糖葫芦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真搞不明白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在嫌弃我们弄的东西不好吃么。” 厨房里,李承乾闷闷的声音传来:“云司闺,孤还没聋呢,能听见你在说什么!” “殿下既然能听到,当记得君子远包厨吧?您堂堂东宫太子,整天往厨房里钻,传出去让那些外人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些丫鬟侍女伺候不好您呢。” 平时没事的时候,李承乾还是很好说话的,哪怕云熙如此肆无忌惮,也没发火,只是在里面淡淡说道:“你都说了是外人,既然是外人,他们怎么想重要么? 另外,老孔、老陆还有封德彝、魏黑子他们整天对孤说教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好不容易消停会儿,你又跑来添油加醋,闲着没事儿干了是么,没事儿干就进来帮孤和面。” “好啊好啊!”云熙正巴不得进去帮忙呢,听到李承乾如此说,立刻卷起袖子冲进去,迫不及待的接过面盆,巴巴的看向某太子:“殿下,需要婢子做什么?” 李承乾:“……” 算了,自己就不是做厨子的料,还是交给有这方面天赋的人来做吧。 只挣扎了不到半个呼吸,李承乾就放弃了继续下去的念头,背书一样指点着云熙一会儿放这个,一会儿放那个。 其实他也是闲的,大过年的找不到事情做,百无聊赖突然想吃蛋糕,于是便有了刚刚的一幕。 有了云熙的帮忙,再加上厨子在边上偶尔提供些许比较专业的知识,第五次的蛋糕终于算是勉强制做成功了。 不如后世的香甜,也不如后世的绵软,但已经有了蛋糕的雏形,李承乾勉强吃了几口便放弃了,倒是云熙和颜令宾吃的开心不已。 李承乾很想告诉她们,这东西要抹上奶油才好吃,不过今天实在累的不想动了,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休息。 就在此时,魏征面色古怪的寻了过来,看着‘狼狈不堪’的李承乾,张了嘴张,最后还是放弃了劝说的想法,直截说道:“殿下,郑家族长抬着被打断双腿的郑浩然在外面求见,说是想要求得殿下谅解。”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承乾嗤笑一声:“仇已经结下了,哪有那么容易化干戈为玉帛,当孤是傻子么。” “殿下,好歹那也是郑家之主,不见的话会不会……” “闭嘴!魏征,你是孤的太子洗马,不是他郑家门客,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身份。” 魏征愣住了,这么长时间,李承乾还是第一次对他如此不客气。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或者是自己的意思表达的不够清楚? 想着,魏征说道:“殿下,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郑家再怎么说也是五姓七望之一,就算是陛下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屁的薄面,魏征,你是真的傻,还是这段时间太过膨胀!”李承乾气的天灵盖都差点炸开,指着魏征骂道:“你说荥阳郑氏是五姓七望之一,那他老郑头儿打断自己亲孙子的腿,然后跑来孤的家门口跪着求见是什么意思! 堂堂郑家之主都要跑来跪着求孤,你是不是觉得孤很威风! 孤告诉你,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孤仗势欺人,迫害忠良,目无法纪的铁证!” 魏征:“……” 第一七三章 摆事实,讲道理 是这样的吗? 冷静下来的魏征认真想想李承乾的话,突然发现似乎,好像,可能,真的是这样。 自己这段时间真是有些太过膨胀了,作为太子洗马,随着李承乾展示出来的能力越来越强,自己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曾经门可罗雀的家宅如今门前车水马龙,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李承乾等了半天不见魏征开口,黑着脸问道:“怎么不说话了?觉得孤在危言耸听?” 魏征头上冷汗涔涔,低头道:“臣,臣知错,这段时间臣日子过的太过舒心,忘记了居安思危的道理,险些陷殿下于不义,臣有罪。” 李承乾摆摆手:“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做事注意些,不要被人捧上几句就忘了自己是谁。” “诺,臣记住了!”魏征对着李承乾深施一礼,算是谢了不罪之恩,随后又道:“既然如此,那老臣这就去让郑家家主离开,东宫与郑家并无任何恩怨,并不存在是否谅解的问题。” “嗯。”李承乾点点头,反正只要他不出去,老郑头儿的阴谋就不算成功,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但,就在魏征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承乾又把他叫了回来:“等等,如果让他在算计孤之后安然无恙的离开,孤睚眦必报的名声岂不是就此毁了。你告诉姓郑的老头儿,糖霜的事情已成定局,孤既然答应了其他各家,就不会食言而肥。 不过,他郑家也不是没有机会翻身,只要他老老实实听从安排,孤可以把肥皂的生意交给郑家,同时还有暖房的建设之法,条件是郑家必须对孤惟命是从,否则孤不介意落井下石,让郑家换个家主来继承。” 打一捧子给颗甜枣,李承乾并不是那种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性格,同时他也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 最主要的是,世家眼下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这天下还需要他们来负责管理。 魏征如约而去,片刻之后又走了回来:“殿下,郑家主已经离去,不过他想约殿下明日在东市雁回楼见面,老臣不敢擅专,只答应他回来跟殿下禀报。”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老魏这是被吓住了,竟然连这点自主能力都失去了。 李承乾无语的看向魏征:“老魏啊,你这样可不行啊,太过膨胀不是好事,因噎废食,连点主见都没有,同样不是好事。” 魏征笑了笑:“臣明白,臣只是觉得应该让郑家家主认清现实,与殿下合作只能是殿下主导,而郑家充其量只能是殿下的附庸。” 好吧,那头老狐狸又回来了。 李承乾欣慰的拍拍魏征的肩膀:“不错,孤的太子洗马终于又回来了,走吧,吃蛋糕去,这可是孤苦心孤诣研究了好久才弄出来的,不准拒绝。” 蛋糕对于李承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于第一次吃的魏征来说,却是格外的香甜,尤其是蛋糕十分松软可口,让牙口本就不好的老魏很是喜爱。 次日,傍晚,雁回楼。 换上便装的李承乾坐着马车,在云熙、颜令宾的陪同下如约而至。 没有故意姗姗来迟,没那个必要,数次接触下来,双方已经很熟悉了,不存在谁给谁下马威的问题。 老郑头儿穿着一身蜀锦长袍,看上去就像是个富家翁,等到李承乾从马车上下来,老头子主动迎上来打起招呼:“老夫贸然相约,能得公子赏脸拔冗前来,深感荣幸。” “郑老客气了!”李承乾假模假式客套一番,与老郑头儿把臂而行,进入雁回楼的大厅。 偌大的酒楼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被老郑给提前包场了。 李承乾虽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客随主便嘛,反正又不是自己花钱,爱咋咋地呗,只要等会儿不耽误谈正事就行。 进入提前准备好的轩敞包厢,里面乐师、舞妓俱在,分宾主落坐以后,乐声起时,郑老头看了一眼颜令宾笑着说道:“老夫倒是忘了公子身边还有颜大家在,班门弄斧,见笑见笑!” “郑老,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与郑家的关系也远没有达到能够坐在一起聊天打屁的程度,所以……咱们有话直说。” 李承乾懒得跟老郑头儿虚与委蛇,转着手里的杯子,淡淡说道:“今年春耕的时候,我需要郑家配合司农寺做三件事情。第一,发动郑家的势力,寻找一种水稻植株,这种植株具体是什么样子,回头我会画出来交给郑老。 第二,司农寺要推广养殖业,在长安周围,我需要养至少一万头生猪,十万只鸡,十万只鸭子,放心,我不需要郑家来给我养,我只是需要郑家帮忙收购幼崽。 第三,白叠子,我需要郑家在西域高昌大量收购白叠子,钱我来出,路上的安全也由我来负责,郑家只负责出面就可以。 这在件事情只要郑老能够答应,咱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消,不仅如此,我还会把制做糖霜的方法教给郑家,以后大家公平竞争。” 老郑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道:“殿下曾经说要郑家成为皇室的附庸,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李承乾无所谓的耸耸肩:“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就连亲父子都有反目的时候,更何况区区口头协议。 换句话说,当我可以给郑家足够利益的时候,既便我不需要,郑家也会主动靠过来,反之,哪怕我求着郑家,郑家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郑老,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何止是对,简直是太对了。 这小子看问题都是这么直指核心么?! 老郑隐隐觉得头皮发麻,机械的端起酒杯一口抽干。 满口的苦涩。 西域的葡萄酿也没有往日的滋味。 主动权完全在别人手上啊,自己又能说什么,更何况李承乾说的也是事实,既便自己不跟他合作,只要他能给出足够的利益,大唐有大把的人会愿意靠过来。 比如之前的王家,因为彩票的关系,整个王家彻底倒向了皇室,视郑家这个姻亲如无物,甚至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郑家的感受。 说白了,一切还是要用利益来说话,这就是现实! 第一七四章 拉着老郑一起下水 等了好长进间,老郑头儿依旧是要死不活的样子,李承乾看的闹心,索性不装了,直接摊牌:“我说老郑头儿,你总臭着张脸算怎么回事儿,弄的像是我占了你们郑家多大便宜似,你要搞清楚,事情是你孙子挑起来的,不是我主动找到郑家的。 而且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跟我作合你真的很吃亏么?肥皂生意以前可是皇室的独家生意,带上你你还不乐意?糖霜的配方,这东西只要握在我的手里一天,郑家就一天别想涉足糖霜生意,这个损失别说是你孙子,就算是你老郑,也照样扛不起。” “那五千贯怎么说?!”低头不语的老郑突然抬头。 “什么五千贯?哪儿来的五千贯?”李承乾明知这老头儿是看上报纸这一行当了,打算借机插上一手,却故意假装听不明白。 老郑不以为意的笑笑:“太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既然要合作,自然是双方利益均等,总不能好处都被殿下您一个人占了,郑家跟着白跑腿吧。” 棍子没打到自己身上终究是不疼,但如果打在自己身上呢? 报纸的出现让老郑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众口铄金啊,舆论一面倒的时候,任你是千年世家也好,万年世家也罢,都会淹没在天下人的口水之中。 所以,在报纸的事情上面,郑家无论如何都要插上一手,哪怕不能全部抓在手中,也要掺和进去。 “不可能,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承乾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报纸业务在大唐还是一个新兴的产业,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换个条件。” 但老郑头却固执的摇摇头:“没有关系,老夫信得过殿下,只要殿下答应,将来郑家在参与报纸发生方面有优先权就可以。” 颜令宾露出震惊的神情,惊讶的看向老郑。 这可是五姓七望郑家的家主,表面上看小老儿似乎不怎么起眼,暗中如果活动起来,绝对能够在大唐掀起滔天巨浪的存在,能让这样的人说出‘信得过’三个字,以自家殿下的年龄来说,足以自傲。 但……。 “不好意思,我自己都信不过我自己,所以,报纸的事情老郑你就别指望了,朝庭是不可能把这项业务交给私打理的,哪怕是五姓七望加在一起,也照样不行。” 李承乾思前想后,还是拒绝了老郑的要求,这不是能不能合作的问题,报纸在这个时代所代表的是朝庭的喉舌,是朝庭在百姓中唯一的发声渠道,如果让世家把持了报纸,以后日子就不用过了。 目的没有达到,老郑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还好,这事儿就是搂草打兔子顺带手的事情,李承乾能答应固然是好,不答应也没什么,日子还长着呢,走着瞧好了。 吃吃喝喝,顺便借机会整理一下思路,看过两场舞之后,老郑见李承乾似乎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再往上加码,旧是重提道:“老夫可以答应殿下的要求,不过老夫只能承诺郑家在我这一脉掌握之下的时候与殿下达成合作,若是日后其他人做了家主,还会不会与殿下合作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想让老子不要与他那孙子计较? 还是想让老子保他这一脉永远坐在家主的位置上? 李承乾想都没想,举起手里的杯子:“合作愉快!” “呃……”老郑有点不适应李承乾的方式,愣了片刻方才有样学样举起杯子,笑着说道:“合作愉快。” 酒杯没有碰在一起,两人之隔了好几尺远,再长的胳膊也够不着,只能遥敬一杯,然后再一饮而尽。 有了合作的基础,双方关系似乎近了一层,老郑的脸上终于露出丝丝笑意,看着李承乾叹道:“殿下,似你这般年龄,能把老夫逼到这一步的,在大唐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李承乾不以为意的笑笑,并未将老郑的评语放在心上,酒桌上的话,听听就好,当真你就输了。 “老郑啊,既然大家是合作关系,有些话我就跟你说道说道,嗯,我姑妄说之,你也姑妄听之,觉得不顺耳就当我没说过。” “殿下有话但讲无妨,老夫洗耳恭听。” 老郑头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还真如自己所说,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来,毫不在意周围那些诧异的目光。 李承乾也不矫情,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老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父皇即位以来,大唐正在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不说是日新月异,至少也是蒸蒸日上。 这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抛开我家老头子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的问题,百姓民心思定也是一方面因素,当然,五姓七望的诸位和朝庭诸臣工的努力也不容忽视。 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度正在世界的东方冉冉升起,大唐在未来必然会更加辉煌灿烂,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未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并不是梦想,而是事实。 甚至我有时候在想,将来也许有一天,人可以飞到天上去,借助工具从长安到幽州只需要两、三个时辰,人们哪怕远隔万水千山,也可以随时随时保持联系,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瞬息之间我们便能亲眼看到……。 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这个梦哪怕真的会成为现实,也不是我们能看到的。 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想要提醒郑家主……水涨船高啊,只有国家强大了,我们这些既得利益者日子才能过的更好,否则眼前的一切便会如同昙花一现,眨眼便成过眼云烟。 所以,我希望郑家主能够在家族谋划利益的时候好好想想,莫要因小失大才好!” 李承乾在说完这些之后便直接起身告辞,留下老郑独自在那里沉思。 饼画好了,承诺也给了,接下来就要看这老头儿的表现了,如果他真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接下来的合作就会变的十分容易。 李承乾想着,下意识唱起那首三国演义中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第一七五章 孙子,你的腿白断了 “殿下,真的要跟郑家合作么?”回去的马车上,云熙疑惑的问道:“您不是说跟郑家的仇没有那么容易化解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仇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李承乾看着靠着车厢坐着,一条腿搭在云熙的腿上,享受着小拳拳轻柔的锤打,惬意的眯起眼睛:“利益才是根本啊,你信不信,如果我答应那老家伙,同意郑家可以发行报纸,就算我在他面前亲手杀了他孙子,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云熙惊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他亲孙子。” 李承乾懒洋洋道:“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像那种大家族的族长,子女都不知道有多少,孙子孙女什么的更是按打算,只要利益足够,别说死一个,十个八个也无所谓,大不了再生也就是了。” 见云熙似乎当真了,颜令宾噗嗤一笑:“哪有殿下您说的那么夸张,郑家长房一共就四个儿子,孙子大概有六个,孙女也才四个,真要是像您说的,那不成猪了。” “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儿吧,那么较真干什么。” 李承乾在车里大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双美环伺,却不知离开雁回楼的老郑头却为他离开前的那一段话愁的差点把自己下巴给薅秃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大唐要发展,世家就是绊脚石? 想想还真是这样,自从前隋杨广那时候开始,皇室与世家之间的矛盾就逐渐变的不可调和,到了后期,为了削弱世家的影响力,杨广甚至不惜三次东征高句丽,借高句丽人之手,极大的削弱了关陇集团的军事实力。 如今的皇帝陛下虽然态度未明,但从其大力支持科举来看,新皇对世家依旧没有什么好感。 李承乾,未来的大唐继承人看上去对世家同样存在偏见,否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舞姬,不惜与郑家撕破脸皮,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老郑愁啊,愁的一绺一绺的薅胡子啊! 如果把时间放在两百年前,这事儿其实很好解决,大不了就是个妥协呗,皇帝想怎么想你一个草民难道还敢有意见。 但是现在……难啊! 都说船小好调头,这话还真是特么的挺有道理的,现在的郑家家大业大,族人上万,他老郑随便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无数人的未来。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老郑轻叹一声,带人出了雁回楼,直接打道回府。 李承乾安排的事情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消回去吩咐一声就可以,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郑家族老并不关心这件事情,他们想要知道的是关于糖霜的事情如何处理。 老郑很是鄙夷的将一张写满纸的纸丢到桌上,冷冷说道:“都来看看吧,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 看着白字黑字的配方,有人惊讶道:“这是糖霜的制做方法?李……太子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他就没提什么过分的条件?” “让郑家成为他的附庸,这条件难道还不过份?” “附庸不附庸的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歃血为盟,口头约定而已,你当它是契约它就是契约,你当它是废话,那就是个无聊的约定。” “黄泥水淋糖法,竟然如此简单?”二长老郑仁最后一个拿起糖霜的制做流程,看了老半天,有些失望的说道:“这个……该不会是假的吧?” “真的假的一试便知!”老郑不满的看了一眼郑仁:“不过,老二,你拿的这份东西可是太子亲自所写,你觉得堂堂太子会在这种事情上面骗人?” 对这个弟弟老郑早就有些不满,从当初争家主之位开始,他就没少给自己使绊子,现在又拉帮结派跑来逼宫,若不是自己拉下老脸去找太子,这次怕是长房一脉真的要把家主的位置给交出去才行。 “大哥说的哪里话,太子怎么可能会骗人。”郑仁讪讪的笑了笑,把手里的糖霜制做流程交给老郑:“这黄泥水淋糖法虽然简单,但东西还是放在大哥您这让人比较放心。” 老郑嗯了一声,不动声色把李承乾的手稿收了,目光扫过屋中众人:“刚刚大家都看过糖霜的制做流程了,该怎么做就不用我交待了吧?” “家主放心,我等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对其他人吐露半个字。” “如此就好,老二,为了这个东西,老夫曾答应太子,替他在荥阳一带寻找一种叫什么雄性不育株的稻种,这件事情很重要,你回去荥阳督促一下吧,尽量抓紧时间在春耕前回去,不要错过了时间。” 这就是变相的发配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郑老二失败了呢,老郑相信,如果这次自己没有与李承乾达成合作,自己的下场可能比老二还要惨。 “另外,通知外面家族里的商队,尽量从各地多带些鸡鸭猪狗的幼崽回来,回头交给司农寺的骆承祖,这件事同样是太子交待的,不容有失,谁出了问题,谁来负责到底。” 老郑这次是真的扬眉吐气了一回,背靠李承乾这颗大树,虽然说来挺没志气,但谁让某太子凶名在外,臭名昭著呢,在郑家报他的名字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等到安排好了一应事务,老郑背着手来到郑浩然将养的偏僻院落,小院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除了常年跟随郑小三的那个小厮,连个侍女都没有。 按说做为世家子弟,就算犯了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可这不是为了做样子给人看么,所以只能让郑小三倒霉一回了。 “爷爷,您来了?”房间里,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的郑浩然看到老郑,挣扎着想要起来。 “别动,躺着吧。”老郑按住郑浩然的肩膀,将他重新按了回去:“小浩然啊,好好养伤吧,这次是爷爷不好,怕是不能给你讨回公道了。” “???” 怎么个意思? 郑浩然欲哭无泪,不是说用自己一条断腿换李承乾被弹劾圈进么,合着白忙活了,我这腿也白断了? 第一七六章 即将社死的李承乾 白断是不可能的。 老郑不允许孙子这样说,想也不可以。 “你也不必觉得委屈,至少事情暂时解决了,二长老已经被我逼着回了荥阳,其他人也都得到了警告,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威胁到家主的位置。” 这算什么,失之东偶,收之桑榆? 郑浩然就算是想不开也没办法,眨巴着眼睛说道:“是,爷爷,孙儿明白了。” 老郑欣慰的点点头,满意的说道:“你能想明白最好,等你腿上的伤养好之后,记得亲自去向太子殿下赔礼道歉,礼数一定要做足,莫要再惹什么麻烦。” 强大的压力下,郑浩然就算心中不愿,也不得不低下头:“爷爷的教诲孙儿记得了,以后定会想办法与太子缓和关系。” 老郑他如何看不出孙子心里委屈,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这样不断妥协妥协再妥协么。 没人能够一直强势下去,否则便不会有过刚易折的典故。 自己这个孙子平时顺风顺水习惯了,凭着荥阳郑氏嫡子的身份,到哪儿都有人捧着,这次在太子手里受点挫折,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浩然啊,别怪爷爷,很多时候,面子未必就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对与错也并不一定要分的那么清楚,在你看来对的事情,换一个角度来看,未必就是对,而在你看来觉得屈辱的事情,将来某天当你回头的时候,会庆幸当时的选择。 别的不说,就说王家那个王博吧,他的身份与你差不多,可你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大年夜当晚,为了缓和与皇室之间的关系,不惜放下身段主动向一个歌姬示好。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世家子弟,一味的争强好胜充其量只是个出身于世家的纨绔子弟而己。 浩然啊,爷爷言尽如此,今后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老郑掏心掏肺的说教之后,再也不看孙子一眼,转身离开。 如果这样郑浩然还想不通,那就放弃好了,世家从不缺人才,大不了再继续培养。 …… 正月十五,上元节。 夜里的长安灯火通明,为了庆祝贞观初年的第一个节日,李老二大手一挥,决定取消宵禁三日,并将此定为惯例。 也就是说,等他挂了之后,这就是祖宗规矩。 李承乾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对他来说,宵禁有没有都一样,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在半夜跑出去浪。 嗯,关键是大唐真的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夜生活更加单调无趣,李承乾实在没有参加的兴趣。 倒是程处默带来的数百只需要两、三人合抱的巨大箱子让他很是开心,围着其中一只被抬进来的箱子转了几转,若不是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恨不能现在就点燃试试。 “怎么样,试过效果没有,不会像上次那样直接炸了吧?” 程处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承乾:“怎么可能,这东西你看着是木头箱子,实际上每只箱子里面都装十二只铁管子,你说的那个烟花都是放在铸铁管子里的,就算出意外,也不可能直接炸了。” 怪不得刚刚抬这箱子过来的两个禁军累的满头大汗,李承乾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无奈的看着程处默:“处默,你真是太有才了。” “哈哈哈,你才看出来啊,我跟你讲……” 吧啦吧啦,程处默的话匣子打开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拉着李承乾好一顿吹嘘自己的这些天解决了多少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李承乾听的头大如斗,直接将他推开:“滚蛋,你的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程处默不以为忤,兴奋的继续说道:“承乾,你知道么,我发现你的这个烟花很适合拿来发布命令,号令军队。以前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互相约定什么时间发动攻击多少总会差那么一些时间。 但是有了这个烟花这个东西,想要通知友军进攻就容易多了,只要约定好每次响多少声,或者什么颜色,绝对可以数支大军同时发起攻击,让敌人闻风丧胆。” “就这?”李承乾愣住了。 “对啊!”程处默一本正经。 好吧,在通讯靠吼的年代里面,这似乎还真是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 “程处默,今天是上元节,老子不想谈公事,现在,带着你的人,把烟花全部弄去芙蓉园,顺便找空地放好,到了子时好用。” 程处默欲言又止,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承乾,似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这就对了,烟花就是用来看的,别什么都往军事上想,真正能在战场上起作用的东西,绝地不是这个。” 打发走了程处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云熙从旁走了过来:“殿下,时间差不多了,前天皇后娘娘不是邀了苏家小姐赏灯么,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 对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李承乾一拍额头,这才想起前天苏忆跟着苏夫人入宫拜见自家老娘,结果自家老娘不知怎么就约那丫头上元节赏灯的事情。 自己明明跟那丫头之间没什么的,老娘这么热心干什么。 长孙皇后乱点鸳鸯谱的行为让李承乾想起后世的时候被老娘催婚的恐怖场面,异地而处,这场面是何等的相似。 “殿下!殿下?!”发现李承乾在走神,云熙唤了他两声。 “啊,哦,那个,我突然觉得有点头疼,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想到上次在芙蓉园诗会的时候,自己曾互换身份调戏人家小姑娘的事情,李承乾有点怂。 这真不是心虚,只是觉得这个情况下见面容易引起误会。 云熙岂能不知李承乾是怎么想的,掩嘴轻笑道:“殿下,今日陛下跟皇后娘娘都会到场,所有皇子皇女也会同去,您是太子,又是长子,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人诟病。” “呃……”李承乾挠挠头,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非去不可?” “嗯,非去不可!”云熙唯恐天下不乱,她很想看看自家殿下是怎么社死的。 第一七七章 李高明,快来拜见皇后娘娘! 不去肯定是不行的,别说老头子和老娘今晚都会去,就算老头子不去,李承乾也得去,谁让他刚刚让程处默把烟花都送去芙蓉园了呢,这尼玛就是自己作的啊! “去就去,谁怕谁啊,说来老子还是他家的恩人呢。” 云熙瘪瘪嘴:“就是,反正殿下又没有骗她,是她自己搞不清殿下的身份,怪得了谁。” “你够了啊!”李承乾瞪了云熙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赶快去备车,再敢多嘴等会罚你留下看家。” 云熙吐着舌头跑了,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单看外表很难想像她是掌管太子六尚的从六品女官司闺。 李承乾无奈的耸耸肩膀,他也知道,自己对这个贴身女官宠的有些太过了,可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有钱难买我乐意不是。 换了身衣服,叫来席君买、王大、王二,这三个家伙无亲无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住的地方也在天策上将府里面,倒是连休假都省了。 “君买,接着;阿大,这是你的;阿二,拿着。” 三只沉甸甸的钱袋丢过来,凭手感三人就知道,里面装的不是铜钱,而是银角子。 沉默寡言的席君买捏着银袋,讷讷道:“殿下,这,这有点多了。” 李承乾打着哈哈道:“皇帝不差饿兵,赚了钱自然要花出去才有意义,你们要是觉得过意不去,过几年生意赔了,你们再拿钱出来借给我翻本就是。” 三人知道这不过是李承乾的借口,默默收起钱袋之后对视一眼,都往对方眼中看到了大不了拿命还这份恩情的意思。 至于李承乾说以后做生意赔了,你在开玩笑么,太子做生意会赔钱?要赔赔的也是命好不好。 “等会儿到了芙蓉园,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了,想去什么地方只管自己去,老子不管你们是去喝花酒也好,找粉头也罢,总之给你们放三天大假,这三天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李承乾在临上车之前如此交代席君买三人,对于把命交给自己的人,他从不吝啬,这也就是上辈子他受的教育让他无法做出买卖人口的事情,否则给这三个家伙买个老婆的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 大街上人流如织,各坊市的狗大户们一个赛一个的有钱,比着搭灯台不说,还纷纷推出猜灯迷的活动,按照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猜中不同等级的灯谜便会有不同的金钱奖励,奖金最高者达两贯之多。 除此之外,各处庙宇、道观也都推出免费祈福活动,和尚、道士满大街都是,一个个笑容可掬,看着就招人稀罕。 难得这三天没有宵禁,平日躲在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相约纷纷走上街头,打扮得花枝招展,若是不介意被人叫成登徒子,一个个看过去倒是颇为养眼。 李承乾就这样坐在马车里面,挑着车帘看着外面的热闹场面一路到了芙蓉园,下了马车,对着想要说点什么的席君买三人一摆手:“滚蛋,三天之内,若是让孤看到你们,今年的俸禄就别要了。” 席君买这个憨直的汉子眨巴着眼睛,怔了好一会儿,方才重重一礼:“诺,臣领命!” 领你个大头鬼,当兵当傻了吧! 李承乾看着席君买三人结伴离去,明显与周围热闹情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背影,觉得以后有机会应该给他们找个老婆,哪怕长的丑点也无所谓,至少这样可能会让他们身上有点‘人味’。 “李公子,你也来了。” 一声熟悉的呼唤自身后传来,让李承乾的身体陡然一僵,机械的回过头,看着面前那张俏丽的面容,强撑起一张笑脸:“呃,原来是苏小姐。” “嗯!”苏忆微微颔首:“公子也是来看灯会的吧,怎么没有与人同行?” “苏小姐不也是?”李承乾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显给对方递台阶么。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苏忆抿了抿嘴,大着胆子道:“既然公子也是一个人,不如结伴如何,上次公子帮了苏忆那么大忙,还没来得及向公子道谢呢。”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李承乾对边上云熙搞事情的笑容视而不见,对苏忆比了个请的手势:“能与长安第一美人同行,乃是在下的福气,至于道谢,我记得上次在你家门前你就已经谢过了。” 与李承乾一同进入芙蓉园,苏忆面颊隐隐有些发烧,这还是她第一次约男孩子同行,上次与陈仲方那次不过是应付自家老头子罢了。 他会怎么看自己呢?会不会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嗯,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皇后娘娘今日约自己来赏灯,应该是想要安排自己与素未谋面的太子见面吧。 可惜,如果在没有遇到李高明之前,或许还有这样的可能。 但是现在自己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太子身上,自从李高明上次帮自己解围之后,自己的梦里就全都是他的影子。 只是,要怎么跟他说呢,被皇后娘娘知道以后,皇后娘娘会怎么想呢? 苏忆思绪飘飞,漫无边际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李承乾也一直在想回头见了自家老娘该如何自处,各怀心事的男女尽管走在一路,却谁也没有继续开口聊天的意思,直到前路被一群人堵住,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吧唧吧唧,李承乾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对面笑容古怪的老娘。 长孙皇后的目光一会儿扫过儿子,一会儿扫过苏忆,以她的经验来看,要说这俩人之间没有猫腻,怕是鬼都不会信。 至于苏忆,此时已经呆住了。 她刚刚正想着要怎么跟李承乾坦白这件事情,还没想明白呢,便被皇后娘娘赌了个正着。 皇后娘娘该不会迁怒他吧? 苏忆担心的想着,回过神之后,一边上前给长孙皇后见礼,一边还不忘提醒不知应该怎么办的李承乾:“李公子,还不快来拜见皇后娘娘。” 第一七八章 卡文,过渡一下 一声嗔怪中带着焦急的提醒让李承乾回过神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要老子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正准把上去跟自家老娘打个招呼,没想到长孙皇后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对苏忆笑着说道:“那天第一次见你这个丫头的时候本宫还在想,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你的容貌,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臭小子。” 欸? 老娘这是怎么个意思? 李承乾直接就懵了! 苏忆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皇后娘娘责怪的准备,没想到突然间峰回路转,皇后娘娘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的事情。 难道是自己误会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真的仅仅只是喜欢自己,并不是想要让自己给太子做妃子? 苏忆瞬间脑补了许多事情,尤其是想到自己竟然误会了皇后娘娘,心中愈发觉得惭愧起来,红着脸说道:“娘娘,臣女与李公子只是,只是……朋友。” “哦,朋友。”长孙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苏忆,又转对李承乾说道:“李高明,你怎么说。” 我的个亲娘,您这是要闹哪样啊!这么一搞,以后更解释不清楚了。 李承乾郁闷的差点哭出来,苦着脸陪老娘演戏:“娘娘,臣,臣对苏小姐心仪许久,望娘娘成全!” 唰!似是没想到李承乾会如此坦白,苏忆的小脸瞬间变的通红,讷讷不知应该说点什么。 长孙皇后也没想到李承乾会如此臭不要脸,都被他给整不会了,好半天才缓缓说道:“既然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那就好好的,不要再三心二意。小忆啊,高明这孩子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人不坏,也没什么坏心思,你们两个好好相处,本宫祝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啊,这……。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苏忆被惊呆了,不过就是出来看个灯,怎么就变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忆发现皇后娘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李高明倒是还在,就是显得傻乎乎的。 重重一跺脚,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李,李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万一被人传出去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李高明的女人,谁敢说三道四!”李承乾嘴角微微翘起,语气声霸道,带着无比的自信。 事到如今他已经认命了,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等什么时候事情败露了再说,反正历史书上都说苏忆这小妞肯定是他的正牌媳妇,书上都这么写,那就肯定错不了。 苏忆一个生在古代的小丫头,哪受得了这样直接的撩拨,心中虽然很是乐意,脸却红的厉害,狠狠瞪了李承乾一眼:“谁,谁是你的女人,你再这样说话,人家不理你了!” “行行行,你不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男人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呀,你……” 被长孙皇后横插一杠子,尽管没把李承乾的身份没有被暴光,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一阵突飞猛进,说说笑笑也不去跟众人汇合,一路沿着曲江池溜达,直到亥时方才向着紫云楼的方向而去。 紫云楼上,除了李承乾,哪怕是还在襁褓中的皇子皇女也都被各自的母亲抱着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各自聊着感兴趣的事情。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也都在场,众人围在一起听程妖精那老货吹牛逼。 “老子跟你们说,我家大小子这段时间可是搞了个了不得的东西,那声势,说出来吓死你们。” “憨货,不吹能死啊,你家大小子是什么样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哪有你说那么厉害。” “就是,大老程,你可安静点吧!” 众老货的调侃声中,程妖精锲而不舍:“看不起人是不是,敢不敢跟老子打赌。” “赌个屁,谁不知道你这老懒从来都是输打赢要。” “哈哈哈……” 紫云楼上嘻嘻哈哈,紫云楼外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在议论纷纷,谈论着某处被禁军围起来,禁止任何人靠近的一某个位置。 “喂,你们说那边藏的是什么东西,有禁军在守着啊,一看就是了不得的东西。” “谁知道呢,听说是什么宝物,等到临近子时的时候,就会揭晓。” “算了吧,天下哪有那么多宝物,就算真有宝物,那也是皇宫里面,怎么可能放到芙蓉园。” “滚,芙蓉园也是皇家园林,怎么就不能有宝物了。” 苏忆与李承乾混迹在人群中,听着周围百姓的讨论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缠着某人问道:“高明,你猜猜那边藏着什么宝物!” 尴尬过后,小姑娘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就连对李承乾的称呼也都变了。 李承乾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不过是一些烟花而已,围起来不过是怕人多引起事故,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忆奇道:“欸?你怎么这么肯定?” 李承乾耸他肩膀:“那就是我安排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苏忆愈发迷惑,深深望了李承乾一眼:“你安排的?高明,你到底……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我们现在都算是私定终身了,你总不能连家世都瞒着我吧?” 第一次见李承乾的时候,她以为这家伙是某个富家公子,否则怎么可能连陈仲方都不认识。 后来在西市相遇,这家伙却与魏征关系甚好,这让苏忆改变的看法,觉得他应该是官宦子弟。 等到再后来,苏瑰被人绑了,李承乾竟然直接带人抄了吉祥赌坊,那可是有长孙家背景的地方,仅仅一个官宦子弟可惹不起。 至于现在,这家伙竟然说可以在芙蓉园设置禁区,要知道,今天陛下都会到场呢,敢在陛下面前调兵,这已经不是身份的问题了。 面对苏忆的问题,李承乾也很难回答,总不能现在就告诉她自己是太子吧,那多丢人啊。 想了想,李承乾决定还是再继续敷衍一下:“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反正,你只要知道,在大唐,除了最顶尖的那几个,没有我不敢惹的人就行了。” ------题外话------ ps:都卡文了,别等了,就一章! 第一七九章 不好,打到人了! 你咋不上天呢,你咋不和太阳肩并肩呢。 真特么的能吹牛逼。 人太多了,再加上李承乾说话的时候又没刻意压低声音,导致周围很多人都用嫌弃的目光看向他,等看到苏忆的绝世容颜,又不禁在心中暗骂,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李承乾充分发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特长,微笑面对周围那些鄙夷的目光,偶尔还会点头致意一下。 对于他的厚颜无耻,苏忆差点直接社死,再也顾不上问他家世,低头加快脚步,好不容易离开那片是非之地,身后传来某人的感慨:“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钱丢了。” 苏忆狠狠白了李承乾一眼,拍着胸口满脸后怕的说道:“我才没你那么厚脸皮,你都不知道刚刚那些人看咱们的眼神有多诡异。” “人活在世上本就艰难,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李承乾洒然一笑,满不在乎。 上辈子他就是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才活的十分憋屈,这辈子,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就要活的潇潇洒洒。 翻译过来就是:只要浪不死,就往死里浪。 但这个事情属于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人生观,讨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岔开话题,李承乾打断想要劝他的苏忆:“好了,那边就要放烟花了,快点去找个好位置。” 果然,苏忆的注意力被他迅速转移,好奇的问道:“烟花到底是什么?刚刚你就说那些禁军守着的是烟花,可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李承乾最满意苏忆的就是这一点,从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用柔和的目光着看向她道:“这是个秘密,需要等你自己去发现。” 苏忆抿着嘴唇,带着些许无奈:“你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跟你在一起尽管很开心,但却总是让人很担心。” “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现在我只能卖个关子,不过我先给你打个招呼,事情的真像可能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李承乾提前给苏忆打好预防针,以免将来身份暴光之后太过尴尬。 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苏忆没有再去继续探究李承乾的身分,换了话题说道:“高明,你跟长孙家的长孙公子应该认识吧?” 李承乾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所谓‘长孙公子’是谁,想到那家伙臭不要脸的模样,有些牙疼道:“如果你说的是长孙冲,以后直接叫他名字就可以,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他也配?” 苏忆丢给李承乾一个漂亮的大白眼:“你跟别人熟悉是你的事情啊,我跟人家又不熟,直接叫名字多没礼貌。嗯,先不说这件事了,我就是你帮我问问,小弟整天跟在长孙公子身边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什么每天回来都醉醺醺的。” 这个李承乾倒是知道,苏瑰现在跟在长孙冲的身边名义上是在为发行彩票做准备,实际上大过年的,根本没人有心思谈这个事情,所以,这帮人现在整天真的就是在胡吃海喝。 但,这种事情他没办法跟苏忆明说,打了个哈哈敷衍道:“嗯,这个,等我遇到长孙冲的时候找他问问,不过要我说苏瑰现在已经大了,你不能整天把他当成孩子,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总是把他护在你的羽翼之下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忆摇摇头:“我没想限制他,我是是怕他因为喝酒耽误了正事,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嗯,你要是舍得,我倒是可以给他安排些事情做,不过你要做好让他吃点苦头的准备。” 李承乾顿了顿,想着如何措辞才能让苏忆更容易接受:“你知道的,很多时候现官不如现管,一旦涉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哪怕是亲爹,他们都不会惯着,更何况下面这帮人早已经混成官场上的老油子了,就连皇帝他们都敢糊弄,更别说我了。”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小瑰本是个懒散的性子,正好需要让人打磨一下。”苏忆倒是与李承乾想像中的‘扶弟魔’有很大不同,并没有让他利用关系好好‘照顾’。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尽管苏忆现在如此说,李承乾却知道自己不能真这么干,到底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总不好真让人把他给欺负了。 咚咚咚……。 远处隐隐约约有‘鼓’声传来。 亥时末。 时间到了。 李承乾与苏忆并肩而立,抬手指向黑沉沉的天空,对苏忆说道:“看那里。” “什么?”苏忆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着着李承乾手指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空中突然出现无数红的,黄的,绿的……无数颗颜色各异,闪烁着绚烂光华的星光在空中划过。 轰……。 仿佛惊雷般的声音传来,接着空中的星光变的更加灿烂。 烟花,绚烂的烟花绽放出无数璀璨的花朵,落星如雨,没有女人能够受承受这样的美景,苏忆的双眼瞬间变的迷离,口中喃喃:“这,就是烟花么,好漂亮!” 是的,很漂亮! 就连身处紫云楼的长孙皇后,看到烟花的时候,也不禁有些失神,迷醉的看着夜空,时光流转,人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身边的李世民仿佛也变回了那个曾经的翩翩少年。 时间在烟花绽放的那一刻陷入停滞,长安城中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驻足看向夜空。 无数人记住了这一刻的美丽,无数的才子佳人在这一刻深情的拥抱在一起。 唯有李承乾一个人是清醒的,异常清醒,因为在烟花绽放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一个人影在夜空中被‘打’了下来,翻滚着从半空落下。 我了个去的,老子不过就是放个烟花,结果特么打到人了! 李承乾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转的都是一个问题,为什么天上会有人?嗯,什么人这么倒霉,竟然被烟花给打下来了? 第一八零章 倒霉的单苗苗 被拳头大的烟花从天上打下来,灰头土脸的单苗苗在被禁军围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老师不是说我的能力足以横行天下么,为什么会出师不利,才刚到长安就被人抓了个正着,还有,刚刚把自己打下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也就在此时,一个俊俏的少年带着女伴分开如临大敌的禁军走了进来,面色冷峻,傲然对正在自我怀疑的单苗苗冷冷说道:“你不该来!” “???” 单苗苗更懵了,这个语气,这个态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应该说点什么,半晌十分羞耻的憋出一句:“可我已经来了。” 对上了! 古大佬诚不欺我,江湖人果然都是这样说话的。 带着苏忆匆匆赶来的李承乾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李承乾这一代人,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武侠梦,谁没幻想过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活。 幸运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大半夜的竟在半空中打下来一个,黑巾蒙面,一看就不是好人,这怎么能让李承乾不兴奋,终于有机会见识见识江湖了啊。 但在单苗苗看来,李承乾却表现的像个傻子,反应过来以后整个都不好了,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他,突然灵机一动,开口说道:“大言不惭,狂徒,可敢与姑奶奶大战三百回合!” 李承乾眨眨眼睛,总是觉得这女的是在开车。 大战三百回合,再等上几年,用不着三百回合老子就能让你叫爸爸。 但现在就算了,身体条件不允许。 “公子,这女的有问题,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影子似的跟在李承乾身后的云熙生怕自家太子脑袋一热冲上去,敢忙小心提醒。 我看上去像是傻子么,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上去跟人家拼命?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无力的抬了抬手:“算了,不逗你了,处默,把人抓起来,我要亲自审问。” 程处默挠挠头,难得的精明了一回,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吧,半个时辰之后,我保证把这妞给你送府上去。” 李承乾:“……” 送我府上干什么?那是审讯的地方么? 旋即,当李承乾看到身边苏忆‘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表情,立刻明白了程处默是什么意思,急赤白脸的说道:“程处默,收起你的龌龊思想,我跟你不是一样的人。” 程处默无辜的眨眨眼睛:“呃,不是吗?我以为你这么急着赶过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有人行刺的消息。” 行刺?什么行刺? 单苗苗一下子就慌了,她只是好奇这边藏着什么东西,所以才换上夜行衣过来看看,怎么就成了刺客了。 “喂,我不是刺客,你们不要冤枉我。” “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今天晚上接二连三失误的李承乾恼羞成怒,也不等程处默了,直接对那些围住单苗苗的禁军一挥手:“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人抓起来。” “诺!”禁军士兵闻声而动,各持刀剑围了上去,弓箭手也张开了手中的长弓,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单苗苗,只要她稍有异动,就会直接将她射成筛子。 可怜的单苗苗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奈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大内禁军职责在身,根本不会与她有任何的交流,任她如何解释自己不是刺客,理都不理,直接一拥而上,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顺便还把嘴给堵上了。 “高明。”苏忆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适合开口,却还是拉了拉李承乾的衣袖。 借着周围的灯火,她能清楚的看到‘刺客’似乎受了些伤,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地方被扯破了,露出里面粉色的亵衣。 换成其他人,如此弱智的要求李承乾自然是不会理的。 但苏忆嘛,为了以后身份暴光的时候不至于被打死,李承乾决定给她一点面子,冷着脸对那些禁军呵斥道:“等等,你们这是干什么,对待女人应该温柔一点,哪怕她是刺客,那也不是你们虐待她的理由。” “呃……” 禁军们面面相觑,绑人不都是这么绑么? 更何况这女人可不是一般女人,绑的不结实,万一跑了呢。 原本已经准备认命的单苗苗心中一喜,这少年虽然看上去身份不低,但脑子却不怎么好使,挺好骗的样子。 当下,单苗苗努力挣扎起来:“喂,你们没有听到他的话吗,还不把本姑娘松开。” 程处默皱了皱眉,来到李承乾身边劝道:“不行啊高明,这女的是个高手,如果不是刚刚有一组烟花射歪了,我们根本抓不到她。” 李承乾微微一笑,信心十足的说道:“没关系,你按照我说的方式绑,保管她本事再大也跑不了。” 跑不了,你怕是不知道姑奶奶的本事吧! 单苗苗暗自冷笑,脸上却露出十分柔弱的表情,仿佛一朵温室里的娇花。 做为一名游侠,单苗苗保命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强,哪怕是被绑成粽子,只要有几根手指能动,就能轻松脱出,从而逃出生天。 可谁让她现在已经受了伤呢,刚刚正是她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又被拳头大的烟花弹打中大腿,从两、三丈高的地方掉下来,受了不轻的伤,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身上的限制越少越好,想要逃走也更容易些。 只是,单苗苗下一刻就知道自己错了,不仅仅是错了,而且是错的很离谱。 李承乾兑现了他的诺言,只用了一根不足半尺的牛筋绳,将她的两根拇指在身后捆到了一起,然后单苗苗就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一切挣扎的能力,哪怕她的袖口里藏着薄如蝉翼的小刀,在大拇指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连取出来都成问题。 被打击到的单苗苗欲哭无泪,看向李承乾的目光几乎想要杀人。 第一八一章 故人之后 次日清晨,李承乾半躺在摇椅上,怀里抱着一只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色小狗,身后颜令宾正用纤细的双手替他按着肩膀,云熙坐在不远处的桌后,右手执笔负责记录。 对面,彻夜未眠的单苗苗顶着一对黑眼圈,失神的盯着脚下的地面,在她的脚下,是一大块被汗水打湿的地面。 从昨天午夜到现在,满打满算被抓到了三个时辰,可这三个时辰,让单苗苗觉得比三年都长。 面前那个少年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单苗苗却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甚至就连看一眼,都能让她想到被皮索支配的恐惧。 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被绑住两根手指吊起来,只余脚尖能够着地的痛苦的,拥有一身不错武艺的单苗苗只被吊了两个时辰,整个人也差点虚脱。 “姓名。”李承乾撸着怀里的小白狗,盯着单苗苗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单苗苗。”草苗苗无力的回答着。 姓单?这个姓可不怎么常见,李承乾微微一愣,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人……单雄信。 但,不喜欢走寻常路的李承乾自然不会主动去问单苗苗跟单雄信之间的关系,微微一愣神的功夫,随口问道:“性别。” 嗯? 这是什么神仙问题? 负责按摩的颜令宾停住了,负责记录的云熙都不由自主看向李承乾,就连被吊了两个时辰,半死不活的单苗苗也惊了。 老娘要长的有多迷惑,才能让你分不清老娘是男是女。 等了片刻,得不到答案的李承乾继续说道:“我建议你最好能够我问什么就答什么,否则大理寺的戴胄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单苗苗很识时务的答道:“女。” “年龄。” “十六。” “家庭住址。” “北邙山。” “……” 一连串不着边际的问题过后,李承乾突然话锋一转:“你的目的是什么?” 单苗苗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来了,抬头直视李承乾的双眼:“我只是想看看防守如此严密的地方里面有什么,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好吧。”李承乾点点头,起身向外面走去,出门的时候淡淡说了句:“把她吊起来,直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等等,我说的是实话,喂,你别走,喂!”单苗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挣扎中只觉两只被绑在一起的拇指紧,整个人不由自主踮起双脚,直到仅余脚尖勉强能够够到地面。 两根脚趾根本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但为了不让手指被拉断,又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支撑,这样的痛苦让单苗苗恨不能直接死掉。 天策上将府,书房。 李承乾回来的时候,发现老头子竟然正坐在里面喝着茶,同来的还有秦琼、程咬金、李绩、牛进达……。 这是什么神仙配置?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这老三样没来? 李承乾目光扫过书房中的众人,面不改色的先给老头子请安,然后又一一问候了秦琼、李绩,等轮到程咬金的时候,这老货很不客气的拦住他道:“小子,听说昨天晚上你抓到一个刺客?” “没有。”李承乾回答的斩钉截铁,像是完全忘记了昨天程处默也在场的事实。 “小子,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对那丫头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就算你是太子,老夫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程咬金的威胁让李承乾微微眯起双眼,如果说之前他对单苗苗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个被烟花给‘打’下来的倒霉丫头,肯定与单雄信脱不了干系,甚至很有可能是老单的亲闺女也说不谁。 话说当年老单是怎么死的来着? 好像是兵败被擒,誓死不降,最后被李老二砍了脑袋吧? 李承乾努力回忆着关于单雄信的一切信息,意有所指的说道:“程叔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昨天晚上的确有一位不速之客被带到我这里来了,怎么,程叔与那人有关系?” 程咬金嘿嘿一阵怪笑,面色不善接口说道:“你小子不用在这里套老夫的话,老夫也不怕告诉你,那丫头的确与老夫有些关系,这事儿陛下早已知晓,你就算挑拨也没用。” 李承乾咂咂嘴,拿眼去瞟自家老头子。 关于单家与李家之间的恩怨,李承乾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自家老爷子当年搞死了单二哥的亲爹,单二哥矢志报仇隋末大乱之时投靠了王世充,后来直到王世充兵败,依旧初心不改。后来又被自家老头子给搞死了。 两代人的恩怨情仇啊,换成谁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话说回来,看老头子淡定的模样,好像从侧面佐证了程咬金的说词,否则今天跟着来的就不会是秦琼、程咬金、李绩等人,而是独孤家的独孤彦云。 李承乾猜不透李老二的意思,程咬金又在那边咄咄逼人,他倒不是非要抓着单苗苗不放,只是有些气不过老程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 冷笑一声,李承乾微眯着眼睛说道:“程叔既然这样说,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我听说当初二贤庄那位死的时候谁的酒都没喝,甚至连李叔这位同乡敬的酒都没喝,唯独程叔你敬的酒,那位庄主喝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咬金也不再含糊,抱着膀子大咧咧说道:“那又如何,老夫与单二哥关系好。” 李承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因为程叔与单员外的关系好,所以他才喝了你的酒。亏我以前还在猜测程叔与单员外说的会不会是‘单二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你再回来,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杀了’呢。” “……” 一句话,满场皆惊。 程咬金的脸更是直接绿了。 单雄信死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场,但敬酒的时候却是一个个单独上去敬的,谁也不知道别人都跟单雄信说了什么。 如今被李承乾这样一说,顿时恍然,‘十八年后,你回来把他们都杀了’这尼玛果然是程咬金这个二货能够说出来的话。 第一八二章 尽信书不如无书 拱火这种事情,李承乾是很擅长的,而且他还属于那种看热闹不怕事大那种,挑起程咬金与李绩之间的纷争,便轻轻松松跑到一边吃瓜看戏,丝毫没有肇事者的觉悟。 伟大的皇帝陛下对此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然后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程老匹夫那天说了什么的?朕很清楚,那天敬酒的时候他们都是一个个过去的,谁也不知道别人说了什么。” 自然是在书里看的,李承乾这样想着,口中却随意说道:“当然是猜的,这种事情只要把自己带入双方的人设中,很容易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李世民点点头,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单雄信肯定是死了,程咬金又不会把这种事情拿出来乱说,李承乾既然说是猜的,那就必然是猜的。 “你没有为难苗苗那丫头吧?” “没有,就是让她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李承乾摇摇头,想了想问道:“父皇,如此急匆匆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救那小丫头?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单家的吧,深更半夜穿着一身夜行衣躲在暗处,一看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见李承乾越说越离谱,李世民打断他道:“先把人放了吧,单家与皇室的恩怨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承乾皱眉道:“那万一她下次还来行刺怎么办?” “老夫说了,那不是行刺,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拧巴呢。”程咬金不知与李绩达成了什么样的件条,终于得以脱身,急吼吼跑过来,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我说你小子如此推三阻四,该不会是真对那丫头动刑了吧?” 动刑那是肯定的,只不过他用的方式都是后世流传下来的,除了让人难受的生不如死,并不会对身体造成过多的伤害,有些时候甚至都看不出来受刑者受过刑。 李承乾咂咂嘴,凭心而论,他现在对单苗苗的身份与来历更加好奇了,这丫头绝对不仅仅是单雄信闺女那么简单,否则老头子也不可能亲自出面来要人。 但是话说回来,既然老头子和秦琼、李绩、程咬金都出面了,人他肯定是留不下的,所谓秘密这帮老家伙不说,他也肯定问不出来。 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李承乾也只能翻了个白眼,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说道:“一个个神神秘秘的,谁稀罕啊!云熙,你去把人带过来吧,免得有人在暗地里说孤是个小人。” “诺!”云熙应了一声,出门而去,不多时,便带着神情沮丧、如丧考妣的单苗苗走了回来。 李承乾明显看到秦琼等人在见到单苗苗行动无碍,身上的衣物也没有什么破损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不禁让李承乾愈发好奇,老单的闺女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秦琼等人会如此紧张? 这边还在琢磨单苗苗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边就看到这小姑娘唯唯诺诺凑到一群老头子面前,嗫嚅着打起招呼:“秦叔叔,程叔叔,李叔叔,你,你们怎么来了?” “哼,我们要是再不来,你这丫头怕是连命都被自己玩没了。”李绩黑着脸,丝毫没给小姑娘面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了吧。” 什么玩意儿? 这说的是人话么? 李承乾脸当时就绿的,不怀好意的盯着李绩,这老货真特么不是个东西,老子还这边看着呢,就在边上冷嘲热讽,真拿太子不当干部了是吧? 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再加上自家老头就在身边,李承乾嗤笑一声,对着李绩说道:“李叔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觉得孤应该伸着脖子任人宰割?” 李绩扭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李承乾:“呦呵,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李承乾最是受不得老货们这种态度,一个个仗着跟老头子打过天下,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态度,狂的都没边了。 李承乾冷笑一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之,事情没有说清楚之前,想把人带走,除非孤不当这个太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承乾并未注意到单苗苗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愤怒,这两种情绪似乎并不应该同时出现,但偏偏她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好奇,是因为她没想到,李承乾就是以后自己要保护的人。 愤怒,是因为这个混蛋竟然吊着自己的手指,硬生生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好了,不要闹了。” 就在李承乾带着满肚子气,打算跟李绩论个高下的时候,老头子开口了,轻飘飘一句话,吓的某太子魂飞天外:“承乾,以后苗苗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不管你去什么地方,都由她来负责你的安全。” “什么?”迎着单苗苗那愤怒的眼神,再想到这丫头单雄信闺女的身份,李承乾脱口而出:“父皇,您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肉包子?狗? 本就觉得受了委屈的单苗苗一听这话就急了,跺脚对李承乾怒道:“喂,你怎么骂人呢!” 李承乾不理他,只是看着自家老头子,无论如何,这个保镖他都是不敢要的,他可不想自己的小命随时随地捏在别人手里。 李世民似乎看出他的顾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谦听则明,偏信则暗,你是太子,岂能总是被一些谣言蛊惑,单雄信当年的确是王世充手下一员大将,最后也的确是因为兵败被擒。 但你不知道的是,当年下令杀死他的是你皇爷爷,而不是朕,朕曾数次上书想要保他性命,但都被你那个隐太子的大伯所阻挠,无奈之下只能暗中让李绩、叔宝他们保他一家老小平安。” 李承乾满脸问号,他是真不知道在单雄信被杀的事情还有这么曲折的一段经历,这下子丢人丢大发了。 再看单苗苗,此时已经在自家老头子面前盈盈拜倒:“义女单苗苗,拜见义父大人!” 李承乾:“……” ------题外话------ ps:昨天忘了定时了,哭死。 第一八三章 暗流(最后一天,明天恢复更新) 所以,老头子是什么时候认的义女? 李承乾惊恐的看向得意的单苗苗,总觉得这丫头是故意的。 李世民笑着将单苗苗扶起来,和颜悦色的问道:“这些年在外面过的还好吧,当年你父亲将你和你弟弟托付给朕,是出于莫大的信任,朕可不想辜负了他的这份信任。” “义父放心,师傅这些年对苗苗一直都很好,弟弟的学业也不错,正准备过些年来长安参加春闱呢。”单苗苗顺势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李世民面前,柔弱的样子看上去比小家碧玉还要小家碧玉。 装的,全都是装的! 李承乾心中呐喊着,他昨天晚上可是亲眼看到过这丫头那张狂的模样,被好几十人围着,还敢叫嚣大战三百回合。 “呃,这位……” “以后要叫义姐。”李世民说道。 “是,父皇。”李承乾能说什么,只能认命似的对单苗苗拱拱手:“小弟见过义姐,之前失礼之处,还望义姐不要放在心上。” 单苗苗像是忘了昨天晚上受的苦一般,微笑着还礼:“不知者不怪,太子不必多礼。” 看着两人互相客套,程咬金等人纷纷露出老怀大慰的笑容,但是很快,随着李世民再度开口,屋中气氛变的凝重起来:“承乾,你义姐原本是在北邙修行,这次若不是要给你充当护卫,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再履尘世。” 李承乾迟疑片刻,若有所思道:“父皇,莫不是这段时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还不是因为你小子这段时间折腾的太过,别人家太子要么韬光养晦,要么低调蛰伏,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能,今天折腾这个,别天折腾那个,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你早点翘辫子。” 说话的是程咬金,老程丝毫没有为人臣子的觉悟,大咧咧的几乎把手指戳到李承乾的脸上:“你小子不要觉得老夫在危言耸听,也不要觉得你是太子就没人敢动你,历朝历代都不缺乏铤而走险之辈,当年秦王政那般凶残都有人刺杀,更何况你一个区区太子。” 李承乾诧异的看向程妖精,他倒是不奇怪有人会想要暗中对自己下手,这种事情自从当年太子丹开了个糟糕的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真正让他惊诧的是老程什么时候会这么多成语了,一会危言耸听,一会儿铤而走险,这还是老程么?该不会是被人附身了吧? 收摄心神,李承乾并未因为有人准备行刺而慌乱,冷静问道:“程叔有可靠的消息么?具体是哪一家想要对我下手,又或者是哪一方势力?” “没有,只是独孤彦云那老小子觉得最近情况有些不对头,突厥、高句丽、新罗、百济、吐谷浑、吐蕃、西域三十六国的探子频繁出现,五姓七望那边也不怎么安生,几家的家主频频与番邦之人接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上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大业十四年。” 回答李承乾的是秦琼秦叔宝,如果说独孤彦云是老头子的密探头子,这位秦二哥便是老头子的保镖头子,明里暗里不知多少次救过李老二,比程妖精那老灯不知靠谱多少倍。 既然现在秦琼都这样说,有人想要刺杀自己的事情,基本已经可以确定。 李承乾双眉紧蹙,心中暗自盘算到底是谁准备对自己下手,他可不是真的仅有十四岁的毛头小子,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过度自信阴沟里翻船的倒霉孩子不知凡几,他可不想成为另外一个。 见秦琼的话已经引起李承乾的重视,李世民颇为欣慰的点点头,起身离开椅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连独孤彦云都只能隐约有所察觉,却又查不真相的事情,不是你凭空想像就能想出来的。” 李承乾看向自家老头子:“父皇!” 李世民拦住他道:“什么都不必说了,上元节过后尽量少出门,非要出去就带上你义姐。朕还有事,先走了!” 老头子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连带着秦琼、程咬金、李绩等人也都纷纷与单苗苗打了个招呼,依次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独留李承乾一人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到底是谁要针对自己? 同辈的兄弟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这帮小家伙还没有成长起来,手底下没有自己的势力,就算是有,也不可能这么早就生出夺嫡的心思。 五姓七望倒是有可能,毕竟这段时间触及了他们不少利益,但要说因为这点事情就针对太子下黑手,李承乾认为五姓七望能够存在几百年,应该不至于如此冲动。 除此之外,还有谁呢? 自家那个大伯,隐太子李健成的部下? 这个倒是有可能,但可能性并不高,毕竟连主子都没了,隐太子一系的人马也大多归顺了朝庭,自各有了自己的前途,没必要冒这个险。 猜来猜去,猜不出个结果,李承乾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放弃。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到单苗苗那丫头还在等着,李承乾收起心思,看向她道:“那个,苗苗,接下来怕是要麻烦你了。” 没了长辈在场,单苗苗原形毕露,脖子一扭:“哼,我的年龄比你大,你应该叫我义姐。而且,你折腾了我大半个晚上,难道不应该补偿我一下吗,我来之前打听过了,听说你是长安城最有钱的人之一。” 李承乾:“……”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什么叫我折腾了你大半个晚上,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彪悍的吗?! “呃,最有钱的人谈不上,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乎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不过,你要的补偿肯定会有,要不你等会儿写个清单出来,我让人给你安排,你看如何?” 单苗苗想了想,十分大度的一挥手:“行吧,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姐姐就先原谅你了。” 第一八四章 太子要办‘进修\’班 这也就是李承乾来自于后世,没有这个时代皇族权贵的那些臭毛病,否则凭单苗苗这句话,两人就能再次‘打起来’。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云熙,给苗苗安排个房间,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李承乾需要时间来考虑老头子这次过来所透漏出的消息,不想与单苗苗斗嘴。 云熙则是好奇的打量着单苗苗这位皇帝陛下的义女,江湖游侠儿,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一边带着她去房间休息,一边小心的问道:“公主殿下,您真的可以在天上飞么?”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以后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单苗苗十分大度的摆摆手,没有半点架子,不仅没有面对李承乾时的倔强,反而笑盈盈的拉着云熙的手说道:“妹妹跟着那个混蛋家伙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吧,这个混蛋,竟然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所谓混蛋是谁不用说了,没人会在被吊了大半夜之后还对始作俑者笑脸相迎,在单苗苗看来,自己没有趁机离开,已经是很给李承乾这个混蛋面子了,说他几句坏话根本不叫事儿。 云熙轻轻摇头,余光掠过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单苗苗,没了之前的热情:“公主这样说就不对了,殿下人其实很好的,从未因为我身份递低贱就颐气指使,你如果不是出现的场合不对,殿下绝不至于如此对你。 而且,我觉得殿下对公主已经手下留情了,公主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现在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长安的其他贵族可没有殿下那么好说话。” 单苗苗明显能够感觉到云熙那瞬间涌现的敌意,眨眨眼睛没再说话,她是来保护李承乾的不假,但这并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尽情的使小性子,李世民义女的身份并不足以让她在太子的家里为所欲为。 接下来单苗苗没有再多说什么,云熙也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府上的规矩,比如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等把她安顿好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相比于对单苗苗的好奇,云熙显然更在乎太子的安全,每每想到有人在暗中准备对李承乾动手,这小丫头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着急。 “都安排好了?”李承乾看着匆忙回来的云熙,诧异的问道:“我还以为单苗苗会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要求,你会在她那边忙一会儿呢。” “没有,我把苗苗公主安顿下来就回来了,该准备的东西会有内侍送过去。”云熙进屋之后先是给李承乾换上茶水,然后忧心忡忡的说道:“殿下,要不然以后您还是尽量少出去吧,陛下和几位国公都说现在外面很危险的。” “再说吧,司农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就此放任不管,除此之外还有报纸和彩票的事情,交给别人处理我总是有些不放心,还是亲眼看一下比较好。” 李承乾苦笑,他本来是准备躺赢的,到时候白捡一个皇帝之位多好。 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自上的事情越来越多,现在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了,竟然还不能休息。 难道老子天生就是劳碌命? 云熙见劝不动李承乾,便也不在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用沉默来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 李承乾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心中好笑,打了声唿哨,将正在‘拆家’的小白狗召过来,提在手中一边撸着顺滑的长毛,一边对她说道:“这样吧,你回头去安排人通知五姓之人一声,让他们上元节以后派家中子弟过来咱们府上进修。” 云熙疑惑的问道:“进修是什么?” 李承乾笑着说道:“就是安排他们重新学习,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嘴里喊着黎民苍生,实际上道德败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这样继续下去,人就废了。” “???” 太子会有这样的好心? 云熙真不是怀疑李承乾的人品,而是她十分清楚自家殿下那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没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殿下,您……没事吧?” “一边去,我能有什么事。”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知道云熙的目的是想要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无奈给她解释道:“咱们府上缺人手啊,上次我求父皇和母后在朝庭的邸报发了消息,可来应征的人却并不多,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就算有分身术,也照顾不来府上这么多事情。” 云熙面露惭愧之色:“是婢子无能……” 李承乾摆摆手:“这里就没你什么事情,别在那自做多情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行了,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吧,抓紧时间,上元节过后我就要见到他们的嫡系子弟来报到。” 五姓世家以及长安各级权贵子弟需要派人入东宫‘进修’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在长安城中闹的沸沸扬扬,各大家族紧急召集族人连夜磋商,要不要派人过去,派什么人过去。 各家的三代也同样如此,只是相比于长辈,他们的聚会显得更加随意一些。 比如卢家。 作为三代代表的卢承庆看着那些风风火火来找自己拿主意的弟弟,就觉得牙疼无比,尤其是听到这些弟弟们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更是头疼无比。 “咳咳!”重力咳嗽两声,卢承庆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众人,沉声说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些都很有道理,但是,我在这里提醒你们一句,无论去还是不去,这都是你们的自由,家族不会强迫你们。” 说是不会强迫,可在场的谁都知道,结局不管如何,太子的面子各家还是必须要给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派什么人过去,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是未来有能力继承家业的嫡子嫡孙。 所以,卢承庆这话说了跟没说其是是一样的。 有人看不惯他这样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满的说道:“堂兄,我实在想不出来东宫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学的,太子现在才十四,手里一没权柄,二没势力,我们就算是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拿啊。 要不,您想办法跟老爷子们说说,咱们卢家不去参加了吧。” 第一八五章 关于秘籍…… “如果各家都不参加怎么办?殿下,您这想法怎么说呢,有点异想天开。” 魏征在得知李承乾的打算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各家必然不会如他所愿,就算肯派人过来,来的也必然是家族中那些不怎么受重视的子弟,真正未来家族的继承人绝不可能派过来。 李承乾抿了一口茶水,油腻的味道让他咧了咧嘴,尽管已经喝了很长时间,可他还是喜欢后世那种炒出来的茶。 “异想天开也好,不切实际也罢,老魏,看待问题不能只看眼前,把目光放的长远些。”李承乾丝毫没把魏征那句‘异想天开’放在心上,乐呵呵的继续说道:“司农寺现在诸多产业其实都是各家想要掺一脚,只是苦于没机会,现在机会摆在眼前,我不相信他们不动心。” 魏征愣了片刻:“如果是这样的话,各家肯定会派人来,但殿下真舍得吗?” 李承乾挑着眉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嗯,司农寺的权柄还是太小了,人手也不足,即便是有新技术,也很难推广开。所以,我们需要世家的掺与进来,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推广这些新的技术。” 考虑到有单苗苗在场,李承乾没把那句‘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说完成。 但单苗苗又不是那种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哪能听不明白,不满的哼一声,纠正他道:“哼,太子弟弟,我觉得你好像把世家想的太过简单了,以他们的贪婪,哪怕掌握了你教给他们的东西,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外传,想让天下百姓受益,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 李承乾扭头看了一眼单苗苗,突然发现这小妞似乎挺有想法的,刚刚那种话可不是傻白甜能说出来的。 但是……。 “打个赌吧,两年时间,如果两年之内无法将曲辕犁、耧车、筒车的制做之法以及养殖业……嗯,总之所有司农寺所掌握的技术吧,这些技术如果两年内在民间无法推广开,我答应你三个条件,如果能够推广开,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消如何?” 这两天,李承乾快要被单苗苗给折腾疯了,这丫头对自己被吊了大半个晚上事情一直念念不忘,天天在他耳朵边上念叨,烦不胜烦。 单苗苗认真想了想:“好吧,我同意,不过,两年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 “你不会不敢吧?” 激将法! 单苗苗果然上当,绷着脸:“好,一言为定。” 见单苗苗答应,李承乾笑了,两年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抓紧时间给她安排个合适的男人,娃到时候都会喊娘了。 旧事重提,李承乾对看热闹的魏征正色说道:“不要担心那些不必要的问题,世家能够得到的技术终究是我们已经掌握的,等他们把我交给他们的东西吃透,研究明白,我这里早就有更加高深的东西了。” 魏征尽管觉得李承乾有些夸张,但还是选择相信他,毕竟不管是活字印刷还是火药,亦或筒车、耧车,都是这位小爷在极短的时间里鼓捣出来的,他既然说还有更好的技术,那就相信好了。 “臣明白,既然如此臣这就抓紧时间督促各家把子弟送过来。” 李承乾嗯了一声,在魏征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突然将他叫住:“等等,督促他们的时候别忘了提醒他们,‘进修’不能白‘进修’,要缴纳学费。” 什么玩意儿? 还要缴纳学费? 你是不是想多了,人家愿不愿意来都在两可之间,你竟然还要钱? 单苗苗都惊呆了,隐约间她似乎明白了李承乾为什么会如此有钱。 魏征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现,事实上,李承乾如果不提钱那才是咄咄怪事。 眼瞅着魏征离开,李承乾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看着单苗苗问道:“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觉得两年之约可以取消了,你现在认输,我可以让你只答应我两个条件。”单苗苗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不要太过自以为是。”李承乾笑着摇摇头:“我问你,如果你拿到一本足以让你成为武林高手的秘籍,但是却需要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你会怎么做?” 单苗苗嗤笑一声:“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李承乾摊开手:“这你别管,我说了,是如果。” 单苗苗认真想了想:“如果是这样,那要看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如果代价太大,我选择不练。” “那如果这份秘籍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呢?” 李承乾笑说道:“这个时候,你会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你不修练,别人练了,你会技不如人,行走江湖谁都能踩你一脚。 如果你选择修练,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你会发现练不练不练也就那么回事儿,毕竟别人也都练了。” “啊,这……”单苗苗惊恐的看向李承乾:“你是魔鬼吗,这么恶毒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李承乾耸耸肩膀:“现在五大世家面临的情况跟我给你举的例子差不多,他们可以不来我这里‘进修’,但是这样一来,不来的人就只能看着别人发财,看着别人家里粮食产量翻倍,然后花大价钱从别人家购买冬季蔬菜、水果。” 单苗苗若有所悟:“然后,就算他们来了,花了大价钱,最终也会发现,学到的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大家还在同一水平线上,对不对?” “对,也不对,因为终究会有人会尝试着付出更大的代价,然后取得更多的成果。别想了,我手里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司农寺,我手里的技术也不仅仅限于司农寺那些跟农业有关的东西。 如果你肯放过我,去后面逛逛就会发现,如今纺织已经不仅限于麻和丝,还多了棉线,虽然用棉线纺出来的布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看,却更加保暖细密,这同样是世家所需要的。” 李承乾对世家派子弟到东宫‘进修’显得信心十足,同时,也十分的期待。 第一八六章 各家的决定 “什么,让我去参加太子那个所谓的‘进修’班?”郑氏大宅,郑浩雨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天都塌了。 为什么会是自己?老爷子这是不爱自己了么! 最近一段时间,太子承乾要办进‘进修’班的事情已经闹的沸沸扬扬,长安各家就没有不知道的,甚至一度被引为笑谈。 各家三代子弟们一致认为,太子肯定是穷疯了,才会搞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郑浩雨也一度表态,自己就是被家里打死,被赶出家族,也绝不会去参加这种无聊的‘进修’班,世家的钱绝不能如此轻易被皇室拿走。 然而,现实给他狠狠上了一课,在外面刚吹完牛,回来就被打脸了。 老郑人老成精,岂能看不出郑浩雨在想什么,淡淡看了他一眼:“原本这种事情你三弟浩然去就可以了,不过,你三弟现在有伤在身,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只能委屈你了。” 小老头儿看似商量,实则郑浩雨明白,只要老爷子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让其改变主意,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也只能黯然点头:“孙儿明白了,爷爷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报到。” “你能这样做最好。”老郑点点头,捋着山羊胡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觉得太子年轻,手中又没有什么实权,所以从来不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有这种小心思可以,但必须藏在心里,永远不要在那位太子面前表现出来,我们郑家已经给人当过一次挡箭牌了,像你三弟那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郑浩雨心中微微一凛,正色说道:“爷爷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嗯,回去准备一下吧,明天过去的时候,穿的正式些,不要让人看了笑话。”老郑说着,轻轻闭上眼睛,侧躺在摇椅里面,慢慢摇晃着,一副很累的样子。 这摇椅也是李承乾前段时间鼓捣出来的,如今在长安城卖的十分火爆,百贯一张还有价无市。 郑浩雨实在看不出那个破东西除了坐着舒服些,哪里值这么多钱,一百贯啊,占地一亩左右的宅子如果不要求好位置,都能买好几座了,结果老爷子却只拿来买了张椅子。 郑浩雨低头想了想,在离开之前,开口问道:“爷爷,孙儿还有一事不明,请爷爷指教。” 老郑躺在摇椅上面,眼睛都没睁开,十分平静的吐出两个字:“说吧。” “诺!”郑浩雨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把心中藏着的问题问了出来:“爷爷,孙儿并非故意质疑您的决定,只是想知道,以家族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不用顾忌太子的影响力,甚至可以不去理会太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才是……。” “你说的没错,太子承乾这次提出来的要求的确有些过份,每家都要把嫡系子弟送去东宫‘进修’不说,还要拿出五千贯的‘培训费’,这很不合理。”老郑头打断二孙子,并替他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接着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不去,而别人去了,会怎么样? 如何建暖房,如何培育更加优良的粮种,这些东西看上去有些鸡肋,但你如果不去学学,别人学了就会领先你一步,这种东西别指望其他人学会了会教给你,任何时候,土地、粮食都是家族的根本,没人会傻到把这些知识告诉外人。 所以,你必须去学,哪怕学会了也无法领先于其他家族,也比被别人领先自己要强出许多倍。” 同样的对话几乎在崔家、王家、卢家几乎同时发生,就像李承乾对单苗苗说的那样,所有人都不想来,可又不得不来。 各大家族的族长都明白一件事,以李承乾的尿性,你去了肯定不会把最重要的知识传授给你,但你如果不去,他肯定会把重要的知识教给别人。 这就很操蛋了! 当然,纨绔们也不是真就任人宰割,在家里或许无法反抗长辈的决定,在外面面对同辈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挥。 平康坊北里巷,年轻的纨绔们再度聚首,美人在怀,豪情顿生,崔家崔泉礼执酒一杯,放浪形骸高声呼吁:“诸位仁兄,我们不能就此低头认栽,不能让那小子得了便宜还骂我们是傻子。” 这番话立刻引来无数的拥趸,卢家子弟卢万林更是呼吁大家要团结起来,抱成一团,听调不听宣。 郑浩雨总算还留有三分理智,‘抗争’的声音中,冷静插言道:“诸位兄台先不要高兴的太早,那位可不是如此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万一被他反应过来告到家里,只怕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崔泉礼与郑浩雨素来不睦,见他如此说,立刻反唇相讥:“怕什么,郑兄,你该不会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如你弟弟一般,被家里老爷子打断腿吧?哈哈哈……” “你……”郑浩雨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拂袖起身:“不知好歹,我本是好心提醒,你若不怕,大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气氛变的有些尴尬,原本众志成城的纨绔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应该先劝哪一方。 好一会儿,就听太原王氏的王乐在那边自顾自说道:“我倒是不在乎听谁的,只要他能帮王家解决突厥隔三岔下南下打草谷的事情,我王乐即便当他的走狗又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谁家还没有点难心事呢,世家虽然势力庞大,同样也有无法解决的事情。 便如刚刚王乐所说的突厥南下,太原王氏这些年深受其害,如果李承乾真有能力解决这方面的问题,王乐在家族中无疑会加分不少,唯一的问题是东宫那位有没有这份解决问题的能力! 各家子弟纷纷考虑起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利益问题,屋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就连那些陪酒的舞姬,也都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第一八七章 ‘进修\’班开课了 心思各异的纨绔们最终也没有商量出一个能让大家满意的结果,再加上崔泉礼与郑浩雨之间的矛盾,一场聚会最后闹的不欢而散。 次日,艳阳高照,各家子弟早早便来到连匾额都没有的天策上将府,没带任何仆役,下了马车之后,将各自的车夫遣返,独自上前递上拜帖。 来参加‘进修’班的众人都明白,在李承乾面前,身份什么的都是扯蛋,自己在家族里身份再高终究也高不过人家太子,既然如此,何不低调一些。 天策上将府内,李承乾正在用着早膳,听到下人通报,头也不抬,淡淡吩咐道:“带他们去侧院换衣服,工作服每人发两套,然后带他们去后宅的各间工坊转一圈参观一下。” “诺!”门房应声而去,丝毫没觉得李承乾如此吩咐有什么不对。 世家子弟怎么了,难道还能比得过亲王、国公? 天策上将府的门房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背靠大树,根本无需在乎那些世家子弟,从李承乾这里领了吩咐,直接便将众人带到了侧院工匠们住的地方。 纨绔们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后,顿时炸了锅。 “什么?让我们穿这种衣服?” “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如此羞辱我等!” “我们是来‘进修’的,不是来东宫当仆役的,让我们换上杂役的衣服,实在欺人太甚。” 尽管明知所谓‘进修’不过是李承乾‘圈钱’的一种手段,但在各家子弟看来,再不济也能给他们在东宫安排个一官半职,谁又能想到,来了之后连太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人带着换上跟囚服差不多的衣服,这与想象中的一切反差也太大了。 “不好意思,殿下说了,不想换的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进修’班来去自由全凭自愿。当然,机会只有一次,离开了再想回来可就难了。哦,对了,不管各位是否退出,‘进修’班的费用概不退还。” 带路的仆役冷着脸,丝毫没将各种各样的威胁放在心上,太子可不是人人揉捏的软柿子,就连郑家的家主在自家殿下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几个世家的纨绔子弟算个屁。 这还是仆役么,长安城中五品以下的官员,都没他这么牛逼! “你……!”崔泉礼气的差点原地爆炸,平时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哪有仆役敢这么跟他说话,结果来了太子府倒好,连个守门的都敢如此放肆。 王乐见机得早,在崔泉礼暴发之前将他拉住,微微摇头:“崔兄,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还是先看看太子打算如何安置我们,若是真想羞辱我等,到时候再离开也不迟。” 崔泉礼喘着粗气,恶狠狠盯着门房看了一会儿:“看在王兄的面子上,这次先放你一马,再有下次,就算是太子,也保不住你。” 回答崔泉礼的是仆役的冷笑,这些家伙只怕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等他们知道了,估计就不会这么张狂了。 各自找房间换上蓝色的工作服,各家子弟再次出来的时候,除了肤色略显白皙已经与府上的工匠没有任何区别,站在一起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到家族花了五千贯,结果自己只是进来转了一圈,家族里的老头子们应该会把自己的腿打折吧。 忍气吞声的各家子弟在院中乖乖等了片刻,一个个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直到颜令宾带着两个侍女珊珊而来。 曾经平康坊北里巷的颜大家如今已经是与云熙一样的六品女官,见了各家子弟笑着点点头:“颜令宾,见各过位。” 各家子弟心中感慨这女人命好的同时,纷纷上前见礼:“吾等见过颜司闺。” “诸位不必多礼,殿下吩咐我来带各位在府上参观一下,诸位请随我来。”颜令宾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在意曾经的过往。 嗯,从某些方面来说,曾经的颜令宾在长安也算是‘名流’中的一员,与各家子弟相见也大多是以礼相待,并非想像中那般龌龊。 李承乾也正是因为她洁身自好,才会将她留在身边,否则以他太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收留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 一路上穿过前面的几进院子,天策上将府终于在这些世家子弟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首先参观的就是制糖工坊,百来名曾经的宫女,现在的女工各司其职,有人在装填漏斗,有人在搅拌黄泥水,还有人在负责晾晒带着潮湿气息的雪白糖霜。 除了郑浩雨,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糖霜的提炼过程,瞪大了眼睛看完之后,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王乐更是苦笑连连,对颜令宾问道:“颜司闺,这里应该就是制作糖霜的地方吧?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工序?” 颜令宾摇摇头:“没了,等到晾晒过后,便可以封装起来拿出去售卖。” 吧唧吧唧,各家子弟眨眨眼睛:“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 好吧,怪不得人家糖卖的这么便宜呢,敢情人家制作糖霜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工艺。 看过糖霜工坊,众人又去了肥皂工坊和印书坊,尤其是印书坊,各家子弟看着仅仅几个女工,如同穿花蝴蝶般走上几圈,另一边便会有大量的印刷好的成品被拿出来,一个个惊的几乎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这尼玛是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大唐印书变的如此简单了? 之前他们还在猜测即将发行的《大唐旬报》是皇室炒作出来的噱头,毕竟报纸这东西跟书籍不一样,而且每十天都要改版,别说一份报卖两文钱,就算卖二十文估计都很难回本。 现在看来,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有这样简便的印刷方式,皇室别说十天出一期报纸,就算一天出一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八八章 如此‘进修\’ 天策上将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圈逛下来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但这半个时辰带给各家子弟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以前他们只知道东宫有许多让人眼馋的好东西,却没想到好东西会如此之多,更没想到李承乾会大方到把这些东西全部展示给他们。 拥有这样的好东西难道不应该藏起来吗?亦或者……对方真的不在乎这些秘密? 重新回到前院,原本还心中不忿的众人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回来了?该看的都看过了吧?”李承乾此时已经忙完了手头的事情,笑着站在院子里,看到颜令宾带人回来,乐呵呵的问道。 颜令宾躬身施礼:“回殿下,都看过了。” “嗯,辛苦了!”李承乾点点头,目光看向跟颜令宾一同回来的各家子弟,王家的王乐、郑家的郑浩雨,崔家的崔泉礼、崔照厚,卢家的卢万林,李家的李令文、李庚臣,五姓七望各家都派了子弟过来。 除此之外,一些勋贵也派了族中子弟过来,秦家、程家、刘家、长孙家……,乌泱泱十几号人站在一起,看着还真有些选拔赛的意思。 “在府中看了一圈,孤相信大家心中应该有许多疑问吧?”李承乾笑的像是一只偷到鸡的狐狸,毕竟一个人就是五千贯,十几号人那就是接近十万贯,看在钱的份上,他决定对这些人好一点,毕竟这些都未来的摇钱树以及上好的劳动力,可不敢马虎。 “殿下,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到府上的机密,难道您不怕我们回去之后把这些消息告诉家族么?”世家子弟也不是傻子,人后可能会表现的十分嚣张,但当着李承乾的面,还是很有礼貌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给你们看了,自然不怕你们回去说。” 各家子弟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窃喜,李承乾这话翻译过来就是,那些东西老子不在乎,你们想说就说好了。 “殿下,既然是‘进修’,不知能否告知我等,到底需要‘进修’的都是什么?”郑浩雨将所有人藏在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然后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若无其事的挥挥手:“进修自然是为了弥补你们自身的不足,活到老,学到老,孔圣人不是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么。” 你不如说就是想要捞钱来的直接一些。 各家子弟听的直翻白眼,差点没吐出来,愈发觉得李承乾这个太子不靠谱起来,如果不是有太子的身份,这货应该早就被人给打死了吧。 李承乾却并不在乎这些,他找这些人来不过是需要一些免费的苦力罢了,至于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反正只要能干活就行。 “嗯,既然大家都没什么问题要问,那么接下来我说的话大家一定要认真听好,否则孤不介意把你们退回去,相信我,在把你们退回去之后,孤肯定不会替你们说好话。” 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李承乾在威胁了各家子弟一番之后,继续说道:“等下会有人把你们以后需要学习的内容发给你们,你们拿回去好好学习,至于最后实习的部分,你们可以调集自己能够调动的手人来帮助自己,也可以调动家族的势力来帮忙,孤只看结果,不关心过程。” 这都什么跟什么,郑浩雨等人嘴角抽了抽,总觉得李承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谓学习什么的都是扯淡,那个‘实习’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然而,在他们领到由府上仆役送来的‘学习资料’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承乾那个混蛋的无耻程度。 “养猪?竟然让我去养猪?”天策上将府侧院的厢房里面,崔泉礼疯了一样愤怒的咆哮着,丝毫看不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 郑浩雨默默无语的看着他,可怜的孩子,与其相比,自己负责修路的任务简直高尚到无与伦比。 “不要再抱怨了,没用的,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抓紧时间把手里的任务尽快完成。” 另一位崔家子弟,崔照厚苦笑说道:“都别想着回去告状,族中那些老家伙看问题的方式与我们不同,他们或许会认为这是对世家的羞辱,但更大的可能会觉得我们这些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倒是个明白人,郑浩雨冷眼旁观,听完崔照厚的意见之后,觉得这位博陵崔氏子弟的说的很对,他们都是未来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的人选,如果给人一个不堪造就的印象,无疑会让自己失分不少。 至于另一家的崔泉礼,算了,不提也罢。 拿着自己的‘实习’任务,郑浩雨来到崔照厚面前,笑着问道:“崔兄,你的任务是什么?我的是修一条从长安到洛阳的大路,要求路面宽十五丈,中间设有隔离带,还要保证即便是下最大的雨,路面也不能有积水。” “见过郑兄。”崔照厚苦笑着将自己手中的任务递到郑浩雨面前:“郑兄自己看吧,说来小弟与郑兄还真是有缘,就连任务也多少有些关联。” “嗯?”郑浩雨疑惑的接过崔照厚手中的‘实习’任务,只见上面写着:城市给排水。 要求:重新规划所有道路两侧的排水设施,包括但不限于长安。 这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还在于其中具体的内容,过郑浩雨并未将文件翻开看里面的具体内容,因为这很不礼貌。 重新将文件还给崔照厚,郑浩雨瞥了一眼还在抱怨的崔泉礼,突然低声说道:“崔兄,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工部和将作监看看如何,你我的任务没有那些工匠的帮忙可不成啊。” 崔照厚眼前一亮:“不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郑兄说的对,咱们现在就走。” 各家子弟尽管心中对李承乾安排下来的‘实习’任务多有不满,但心中的傲气却不允许他们退缩,一个两个反应过来之后,各自找理由散去,分头找援兵去鸟。 ------题外话------ ps:今天暂时一章,有事要处理,明天补上。 第一八九章 听说颉利又要南下 直到离开天策上将府,有反应快的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上当了。 且不说接到手里这些所谓的‘任务’原本就跟他们毫无关系,就说之前的参观吧,他们实在想不出现在接手的‘任务’与之前的参观有什么关系。 李承乾不过是利用声东击西之法,故意用肥皂、糖霜、印书坊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再略施小计,将一系列本应属于朝廷的工程安排到他们头上。 只是,他们明白的有些晚了,接到‘任务’,离开天策上将府的众人已经骑虎难下,碍于面子,谁都不肯回去找李承乾说自己不干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老子在家里好好的公子哥不当,偏偏跑到东宫去做苦力,这不是吃饱了撑得么。”李庚臣与同行的李令文抱怨。 他出身陇西李氏平凉房,从出身来讲,与李氏皇族算是同一脉,向上追述十几代,都是一个祖宗。 只不过自从李渊建立大唐之后,李氏皇族已经逐渐脱离平凉房,李老二虽然还兼着平凉房的族长,但基本不怎么过问族中事务,一应权力全部交与宗正寺大宗正李道宗负责。 李令文瞥了李庚臣一眼,叹息说道:“你是皇室族亲,就算任务完不成也没什么,我们就不行了,完不成任务,在族中无疑会失分不少,弄不好还会影响到以后继承家主之位。” 这话说的挺扎心,无疑是在告诉李庚臣,你没有继承家主之位的希望。 李庚臣郁闷的瘪瘪嘴,他倒是想要再挣扎一下,考虑到挣扎的结果等同谋逆,只能无可奈何的低头与脚下的石子较劲。 走在后面的王乐人与其名,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天生的乐天派,见二李神情索然,笑着说道:“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拿着朝庭的钱,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这么难得的机会上哪儿找去。” 李庚臣胡乱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别说那些没用的,之前你不是要找太子解决你们王家的大事么,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开口。” 王乐打了个哈哈,然后挤眉弄眼的说道:“人多眼杂呗,如果当时只有咱们这几家人,我也就随口问了,可刚刚你也看到了,秦家、程家、裴家都有人在场,那种情况我怎么开口,你们还真拿那些人当纨绔子弟啊?” “说的也是,我刚刚看了,今天过来的这些人基本上每个都是家族中的嫡系子弟,未来家主强有力的竞争者。”李令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认真说道:“所以,我总觉得家里的那些老头子们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故意瞒着我们这些来‘进修’的‘瓜娃子’。” 李庚臣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李承乾与族里的那些老家伙提前有过沟通,我们这些人是被算计了?” “说不上算计,最多算是一场考验吧,总之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弄的好了,将来在族中必然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李令文说话间,豪气顿生,仿佛已经得到了家主之位。 众人见他如此,谁都不好意思去打搅他,李庚臣转移话题,对王乐说道:“王兄能否说说,贵家族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一定要找太子才能解决?” “其实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太子能不能解决我也不是很确定。”王乐也不瞒他,直接说道:“庚臣兄知道突厥吧,前段是境方才与我方签订盟约,这才不到几个月,竟然又再次在朔州边境大军压境,颉利那老小子甚至还亲自坐镇定襄城,咫尺之遥啊,鬼知道那混蛋什么时候脑子一热就带兵打过来了。” “什么?还有这事儿?”李庚臣闻言也不禁皱眉,突厥与大唐素来不和,大军在定襄驻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大举南下,尤其是在去年南下尝到了甜头之后,今年怕是还会再来。 王乐见李庚臣似有不信的意思,当下叹息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你也知道,我家里一直与那边有生意上的往来,如今颉利亲自在定襄城坐镇,商路断绝,不仅生意做不成了,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再度大举南下。” 此时,李令文也被二人所聊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插言道:“王乐,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禀报朝庭,跟太子说有什么用,那可是颉利,与陛下平起平坐的存在,太子就算再厉害,又能把他怎么样。” 王乐自嘲一笑,也不计较李令文语气中的轻视之意:“我不是说了么,死马当成活马医呗。如此大的事情,朝庭肯定一早就知道了,我去找太子也是想要探听一点消息罢了,哪能真指望着他来退兵。” 就像王乐说的那样,李世民的确早就知道了颉利屯兵边境的消息,只是考虑到朝局的稳定,并未让消息扩散而已。 如今,上元节已过,大朝会也都结束了两三天,颉利坐镇定襄城的事情也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 御书房,大唐帝国几位重量级人物齐聚一堂,看着手中逆州传来的情报,各自沉默不语,突厥上次南下虽然被打回去了,并且承诺今后与大唐永结兄弟之好,但是从泾阳到长安这一路上劫掠的财富却被他们带了回去,让那些突厥贵族们好好的过了个肥年。 这不由让人担心,今年颉利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南侵。 “欺人太甚,颉利这是欺我大唐无人呐!”尉迟恭不愧是李老二的铁粉,仗着自己不认识字,连情报都不看,大着嗓门嚷嚷道:“陛下,臣愿领兵十万,去逆州与颉利那老匹夫一决雌雄。” 程咬金不甘人后,大咧咧拍着胸口:“嘿嘿,老黑这话对我心思,陛下,若大军要北上,算我老程一份,嗯,也不用多大的官,先锋一职就行。” 秦琼见这俩货越说越不像话,瞪了他们一眼:“敬德,知节,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呃……”程咬金向来服秦琼,当下挠着脑袋不说话了,尉迟敬德见没人搭理自己,也讪讪的坐了回去。 此时,却听大刀金刀坐在主位的李世民开口说道:“什么时辰了,太子为何还没到,派人再去催催。” 第一九零章 软弱的颉利,软弱的突厥! 这么大的事情,太子来了又能怎么样? 这是一个小孩子能够决定的事情么? 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诧。 随即,各自心中涌起些许明悟。 或许是陛下打算让太子长长见识,顺便敲打他一番吧,毕竟这段时间太子闹腾的有点过份,‘进修’班的事情甚至还把五姓七望全都牵扯进来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陛下一直对这些人存有偏见,太子倒好,偏要反其道而行,这不是赤哔哔的打脸么。 长孙无忌倒是没想那么多,甚至都没往那方面去想。 李世民刚刚登基的时候,直接把他按在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也就是当朝宰相,地位比杜如晦、房玄龄还要高出不少。 现在反噬终于来了,不少人私下里上书弹劾他恃宠而骄,权柄过重,搞的老长孙这段时间一直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尽管长孙皇后一直劝他李老二没有动他的心思,但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有时间难免会多想,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的事情从古至今不知发生过多少,鬼知道那些弹劾奏疏是不是李老二授意让人写的。 与其继续坐在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担惊受怕,倒不如把权力交出去,换来一世平安。 这边正想着呢,外面李承乾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看到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然后笑呵呵的打招呼:“叔伯们都在呢?” “少在那嬉皮笑脸的。”不等老货们答话,里面已经传来李世民不满的声音:“让你住在宫里你不住,非要去住什么天策上将府,搞的见你一次比见朕都难。” 李承乾这段时间都已经被教训的皮了,对老头子的呵斥充耳不闻,笑嘻嘻味凑过去:“父皇,这是咋了,这大正月的,谁惹你生这么大气?” “自己看!”一份来自逆州的情报被摔到李承乾的面前。 情报上寥寥数十字,一眼扫过李承乾已经看了个大概,随即诧异的看向李世民以及屋中一众大佬:“就这?!” 就这? 我们大伙在这坐了大半个晚上,就换来这么两个字? 能不能不要膨胀的这么厉害? 知道上次打退突厥有你李承乾一份功劳,如果不是你鼓捣出来的火药,那一战未必能赢的如此痛快,但你也不能如此看不起人吧。 你李承乾不把颉利当回事,岂不是衬托的我们这些人很无能。 “太子殿下勇气可嘉,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好啊!我大唐未来可期矣!” “太子年纪轻轻便视突厥蛮族如无物,成年之后必然可以带领大军踏平漠北,从此让大唐北境再无外敌困扰。” “不错,不错,少年人就应该有不畏强权的勇气,别管敌人是谁,在没有交过手之前,永远保持一颗胜利的信心,好事,好事。” 屋内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只是那些夸奖的话语在李承乾听来怎么都觉得别扭,尤其是所有人都在强调‘年轻’、‘少年’,这分明就是在说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 事实也的确如此,众人干等他小半个时辰本就心存不满,如今再听他口出狂言,如果不是有太子的身份庇佑,估计早就亲自动手把他给丢出去了。 甚至就连坐在主位上的李世民也觉得他有些过于轻佻,颉利再弱那也是与他齐名的一代君主,看不起颉利与看不起他有什么区别。 好在伟大的皇帝陛下也知道,自己儿子就是这个德性,骚操作多到让人哭笑不得,在作死边缘左右横跳的事情做过不知多少。 瞪了李承乾一眼,李世民黑着脸说道:“太子,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颉利在边境大举屯兵,随时有可能南下,换来的却是你轻飘飘一句‘就这’,你是不是觉得朕为此事将诸臣工招来有些小题大做?” 欸? 我也没说啥啊! 老头子咋就急眼了呢?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一双眼睛不断在老李的桌上梭巡,结果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最后只能无奈问道:“父皇,其它的情报呢?您手里该不会只有这一份情报吧?” 柴绍在边上冷声说道:“这还不够?太子是不是希望现在就看到颉利率大军南下的消息?” 李承乾眨眨眼睛,从自家老头子一直看到站在门口守着的李君羡,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呃,那个,父皇,难道您与诸位叔伯不是在研究北伐突厥的事情?” 北伐突厥? 疯了吧你?! 李世民很想把李承乾的天灵盖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屋中众人也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李承乾。 要不要建议陛下换个太子呢,这个大号似乎是练废了。 最后还是房玄龄这位老好人出面,不尴不尬的问道:“太子何出此言?道理何在?” “道理?”李承乾舔舔嘴唇,语气中满是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突厥回去之后铁勒各部造反的事情?颉利派侄子欲谷设讨伐,结果大败而回,偏偏今冬突厥又受了雪灾,颉利为防止大唐与铁勒各部联合,大举北伐,所以才亲自坐镇定襄城的啊!”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起身,李靖更是双目直直盯着他问:“殿下消息从何而来?” 李承乾自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历史书上看的,随意找了个借口:“这种事情随便找个经常去北边做生意的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不仅仅是说说,收集情报也不仅仅是派探子站在边境观望。” 众人面面相觑,尽管李承乾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他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铁勒各部竟然反了!颉利竟然还打不过。 强大的突厥现在竟然这么废么? 李承乾的态度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如何验证消息的正确性,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渭水之盟那口恶气就有地方出了。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一齐向李世民看去。 第一九一章 强制剧透 “朕与颉利曾有约定,在对方没有侵犯大唐的情况下,绝不出兵漠北。” 李世民的淡定的回答让李靖等人目瞪狗呆,在坐的谁不知道,盟约的存在就是为了撕毁的,有利可图的情况下,谁会在乎那东西。 更何况,当初的盟约本就是城下之盟,根本不做数的好不好。 程咬金急的眼珠子都红了,直接跳将起来:“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颉利那老小子眼下众叛亲离,现在不收拾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知节坐下,不得无礼。”秦琼虽然也急,但理智尚在,喝住程咬金低声对他说道:“眼下消息还未证实,仅凭太子一面之词你便调动大军你觉得现实么?再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你不是不懂,就算太子说的是真的,现在开始调集粮草,等到出兵至少也要三个月后,颉利又不是傻子,你觉得他会傻傻的等在定襄城让你去打?” 如此一说,程咬金也反应过来了,不是皇帝不想打,而是不能打,信用什么的不过是借口罢了。 想通了一切,老程叹了口气,坐在边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主位上李世民瞥了他一眼,对还在左顾右盼的李承乾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早点吱应一声。” 李承乾半点面子都没给老头子留,哼哼唧唧的说道:“吱应一声也没用啊,粮仓里面能饿死老鼠,就算有战机又能怎么样,没有粮草补给,说什么都是白扯。” “你,逆子……!” 李老二又被气到了,并指如剑,指着他,随时都有大义灭亲的可能。 李承乾被老头子吓了一跳,考虑到再让老头子说下去,自己很有可能被打出去拖死,连忙说道:“呃,父皇,其实儿臣还有一个想法,您看朝庭能不能出面在洛阳等地多建几座义仓。 遇到丰年的时候可以用来收购百姓手中的粮食,调整粮价以防粮贱伤农,遇到灾年的时候又可以从义仓中调集粮食赈济灾民,一举两得。 关键是,遇到大战的时候,能够随时调集大批粮草以供大军使用,不会再出现贻误战机的情况。” 原本兴建义仓应该是明年才会发生的事情,李承乾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得不提前跟老头子说了,至于是不是抢了谁的功劳,爱谁谁吧,不被打断腿才是真的。 果然,老头子再次被分散了注意力,考虑片刻,微微点头:“此计……倒是不错。” 仅仅是不错么? 陛下对太子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 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对视一眼,在二人看来兴建义仓岂止‘不错’那么简单,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对大唐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凡换个人提出这样的建议,至少也能官升一级,赏万金。 片刻,李世民回过神来,对李承乾说道:“此事你回去抓紧时间去办,司农寺掌天下农事,兴建义仓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 看样子应该不用挨揍了,侥幸逃过一劫的李承乾长出一口气,不敢再浪,沉着应道:“诺,儿臣领命!”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屋中众人:“议一议突厥之事吧,太子言突厥去年冬天受了雪灾,又与铁勒连场大战,此事尚需核实,无忌你以为派谁去出使比较合适?” 长孙无忌想了想,提出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回陛下,臣以为可由鸿胪寺派人,以出使的名义去定襄城当面询问颉利大举屯兵的目的,顺便结交一些突厥贵族,探查一下具体消息。” “长孙大人此言不妥。”宰相萧瑀是那些看不惯长孙无忌‘独断专横’的人之一,见他开口立刻开口说道:“颉利既然有防备大唐之心,又怎么可能实言相告,让鸿胪寺出使简直就是徒劳之举。” 长孙无忌也不是善茬,冷笑一声祸水东引:“萧大人这是在质疑鸿胪寺的能力?” “鸿胪寺能力如何世人皆知,用着得质疑?”萧瑀不甘示弱,就差没指着长孙无忌的鼻子说,老夫是在质疑你。 眼瞅着两人越吵火越大,李承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挤在程咬金、尉迟敬德、刘弘基等老货身边抄着手乐呵呵的看热闹,时不时还跟老货们嘀咕几句,猜测这俩老汉吵着吵着会不会真打起来。 伟大的皇帝陛下一个头两个大,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有外敌的时候还好点,如今听说突厥不过是纸老虎,顿时原形毕露。 尤其是李承乾那个逆子,看热闹不怕事大,自己舅舅都跟人吵起来了,就不知道劝劝。 “好了,吵够了没有!”敲敲桌子,李世民黑着脸逐一扫过屋中众人,最后落在李承乾的身上:“太子,你来说。” 怎么又是我? 老头子这是打算逮住蛤蟆攥住尿么? 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啊! 被李老二再次点名的李承乾耷拉着脑袋从程咬金身后一点点挪出来,迎着老货们看热闹的目光,挤牙膏似得一点点说道:“父皇,据儿臣所知,颉利最近特别信任一个叫赵德言的家伙。” 李世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接着往下说。” 李承乾头大如斗,这事儿他是真不想掺和进去,半点好处没有不说,万一出了事情还要跟着吃挂捞。 奈何,老家伙们就喜欢看他被折腾的样子,就连最喜欢搞事情的程咬金和刘弘基也都不说话,就那么笑呵呵的看着他出糗。 这尼玛就不能忍了好么,老子只是不想剧透,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好么。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李承乾把心一横,既然都想看老子的笑话,那老子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先知’。 “父皇,赵德言在突厥,如赵高在秦,原本突厥政令松散,治下牧民尚活的艰难,如今赵德言想要效仿大唐,在突厥颁布了一系列苛刻的政令,增加了许多的税收,颉利从中获利对其愈发重视,但突厥各部却已经怨声载道。” 说到这里,李承乾闭上嘴,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如果在场的大唐君臣还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大唐的未来只怕是一片灰暗。 ------题外话------ ps:啊啊啊啊……,卡文了!码不出来啊! 第一九二章 暗夜杀机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午夜,老头子们还在继续研究突厥的事情,李承乾借口年轻人需要休息提早一步离开,等在外面的云熙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来:“殿下,去西池院还是……” “回别院!”李承乾想都没想,便做出一个让自家老头子眼不见心不烦的决定。 今天晚上一时冲动,剧透了太多东西,鬼知道老头子会不会再临时想到点什么,再把他弄到御书房去。 午夜宵禁的长安城冷冷清清,长街上除了隔三岔五经过的巡街武侯,再也看不到一个行人。 按大唐律,宵禁的时候上街至少‘拘留十五天’,要是敢犟嘴,直接罪加一等,别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除非你爹是皇帝,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幸运的是,李承乾的老爹就是皇帝,挂着东宫标识的马车在长街上畅通无阻,巡街武侯经过的时候不仅没有上来盘查,反而会远远的避开。 哒哒哒……。 数十丈宽的朱雀大街上马蹄声远远传开,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小的原因,李承乾觉得很困,单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更是让他昏昏欲睡。 便在此时,一队巡街武候出现在远处的黑暗中,十来个人并未像其他巡街的队伍那样见到马车便直接躲开,反而迎着马车快步走了上来。 暗夜中,双方快速接近,很快便进入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之内。 “殿下小心!” 嗖…… 哐…… 几乎是在眨间之间,那伙巡街武候突然撤下背上长弓,数支长箭在席君买的惊呼声中划破黑暗,直接射在车厢上面,有两支甚至直接穿窗而入,射入马车之中。 长街上的刺杀发生的太过突然,快要让人根本无法反应,李承乾哪怕是在清醒的时候都应付不来这样的情况,更何况此时他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盹。 席君买的提醒他听到了,想反应,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来得及睁开双眼,一支长箭已经擦着他的鼻尖飞过,钉在车厢内壁上。 握了个大草,这尼玛发生了什么。 除了上次在渭水边,李承乾两辈子加在一起,见识过最大的场面就是大家拿着棍子群殴,骤然遇到刺杀整个人都是懵的。 下一刻……。 马车的车门被人从外面突然拉开,一身夜行衣的单苗苗黑巾蒙面,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向车内看了眼,发现李承乾没事,飞快吐出两个字:“下车!” 关键时刻,李承乾也不含糊,虽然依旧害怕动作却不慢,拉起还在发呆的云熙钻出马车车厢,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借着下车躲避的功夫,他用余光在混乱的街道上扫了一眼,看到大概有十个巡街武候装扮的敌人正围向马车,席君买、王大、王二正在不顾一切的全力阻拦。 奈何这伙人的目的是李承乾,十来个人并不与席君买等人缠斗,分开数个方向朝着马车围了过来,三人即便武力过人,一时间想要把这些人全部拦住也不现实。 “搞的定么?”最初的惊慌过后,李承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吓的瑟瑟发抖的云熙挡在身后,借着马车掩护,向正在向四周打量的单苗苗问道。 单苗苗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吐出四个字:“投鼠忌器” 好吧,自己成拖油瓶了。 李承乾苦笑,刺客的目的是自己,单苗苗就算有能力把他们都杀光,也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刺客只要有一个人接近到自己身边,对方就成功了。 席君买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三人拼尽全力也只拦住五个人,还剩下六个正绕过他们向马车的逼近,手中横刀偶尔还会反射出一丝寒光。 坐以待毙不是李承乾的性格,自从上次老头子带人来天策上将府有意无意提到有人打算针对他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准备。 此时,眼见脱身无望,把心一横转身便再次上了马车。 单苗苗以为他是被眼下的情况给吓傻了,连忙拉住他道:“别进去,在外面还有机会逃走,进到马车里面就是瓮中捉鳖。” 这小妞手劲奇大,李承乾挣了一下竟然没有挣开,眼瞅着刺客距离这边越来越近,自己的后手却留在马车里面,抬手拍向单苗苗拉着他衣服的手:“撒手,保护好云熙,别让那些人靠近过来。” “你……”单苗苗眼神复杂的看着李承乾,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堂堂太子,面对危险的时候竟在没有半点担当,只顾着自己,等到这次的事情过去之后,自己还是去浪迹天涯好了,这样的人不值得自己保护。 想着,单苗苗松开了拉住李承乾的手,冷冰冰的说道:“该提醒的我都提醒过了,你若是现在下来,我可以继续保护你,若你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这个。 如果眼下时机不对,李承乾肯定要跟单苗苗掰扯掰扯,但刺客已经近在眼前,席君买那边王二因为一时大意已经挂彩,再不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怕是这三人至少要交待两个人在这里。 看也不看单苗苗,李承乾一头扎进车厢里面掀开坐位下的盖子。 坐位下的空间里面,赫然放着两把造型诡异的弩,除了弩臂以及弩臂上的弯弓还能看出弩的结构之外,其它位置全完不同。 除了弩,空间里面还有十个木头匣子,半尺长短,两指宽。 李承乾将弩和木匣拿出来放在脚边,又再次掀开坐位下面空间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从里面拿出几个鹅蛋大小的黑色铁球。 说时迟,那时快,李承乾拿东西的这么会儿功夫,外面那几个刺客已经逼近到了马车十丈之内,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守在车边的单苗苗,最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马车上,其中一人阴鸷说道:“不用管那个女人,对着马车放箭,只要目标死了,我们就能功成身退。” “你敢!”单苗苗虽然嘴上说不管李承乾,可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挡在了马车车厢的前面,打算凭借一己之力,将对方射来的长箭全部挡开。 第一九三章 援兵总在风雨后 眼看着刺客已经张开弓箭,单苗苗不由大急,对着马车里面的李承乾催促道:“快点从车上下来,否则我就不管你了。” 然而,车中的李承乾却并未出来,只是低声回了一句:“再等等,坚持一下。” 我坚持你大爷啊! 单苗苗气的在心中大骂,平时看李承乾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这么轴呢,保护一个人和保护一辆马车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 这个时候,她有点后悔过早的答应义父李世民来保护李承乾的安全了,吃力不讨好不说,弄不好今天晚上自己也要交待在这里。 嗡嗡……。 弓弦声响,数支长箭破空射向马车。 单苗苗来不及多想,弹身而起,翩若惊鸿,手中宝剑挥舞间,射来的长箭被一一弹开。 刺客们似乎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有这样的手段,一轮箭雨过后,竟然有些愣神。 眼下双方距离不足十丈,射出的长箭几乎是眨眼即至,可就算如此,那女子依旧能在电光石火间把四处飞来的箭矢全部弹开。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接到任务之前,没人告诉他们目标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单苗苗已经决定暂时舍弃马车,先下手为强,将敌人斩于剑下再说,少女的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化身暗夜中的鬼魅,扑向尚未反应过来的刺客。 “别冲动,当心中计!”马车里,李承乾见状不由皱起眉头,想要制止单苗苗的冲动行为。 但,为时已晚,回答他的是少女冷冰冰的声音:“胆小鬼!” 胆小么? 李承乾承认,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自己的确是被吓了一跳,有些慌了手脚,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布置,那突如其来的十来支箭,或许真能让他死在当场。 不过,既然早就知道有人打算对自己动手,李承乾又岂能没有准备,这辆看似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马车早已经被他改造成了最为坚固的堡垒,车厢的四周厢壁上全部嵌有铁板,刺客只要不调来八牛弩,单凭弓箭连破防都做不到。 更不要说马车里还有他提前准备的武器,凭借这些东西,十来个刺客还真不怵他。 唯一让李承乾觉得心里没底的是,这里可是朱雀大街,闹出这么大动静依旧没有巡街武候赶来,只能说明刺客已经控制了武候铺。 不明势力既然有如此大的能量,又怎么可能只派十来个人前来行刺? 稍微动动脑子,李承乾就已经确定,眼前这十来个人不过是不明势力丢出来的鱼饵,为的就是要把他身边的人手都引开,然后再对他动手。 奈何,单苗苗同学一意孤行,根本不听他的命令,此时已经与冲到刺客的面前,辗转腾挪杀鸡似的将一个又一个刺客斩于剑下。 “云熙,到车上来。”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单苗苗已经靠不住,李承乾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准备的东西能够应付接下来的袭击。 果然,在云熙前脚登上马车的同一时间,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唿哨,长街两旁的屋脊上二十多名黑衣人飞身而下,倒提横刀一声不吭,齐刷刷向着马车扑来。 被刺客缠住的席君买见此情况目眦欲裂,嘶声大吼道:“殿下,快走!不要管我们!” 单苗苗也是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与刺客缠斗,手中宝剑斩向刺客头领的咽喉,准备结束战斗回援失去最后依仗的李承乾。 但,为时已晚。 刚刚还十分狼狈的刺客头领竟在间不容发间躲开了这致命一剑,同时闪身拦住单苗苗的去路,冷笑着说道:“现在想回去?晚了!” “闪开!”单苗苗眼都红了,如雌豹般一声低吼,飞快向对方扑去。 但是,对方却根本不与她硬拼,见她扑来立刻闪身躲避,等她想去支援李承乾的时候,对方又会上来跟她纠缠。 单苗苗心渐渐沉了下去,敌人根本不似自己想的那样,是一群土鸡瓦狗,至少面前这人不是。 虽然对方本事依旧不如自己,但自己想要杀他,全力以赴也要十几二十招开外,如果对方像现在这样,只与她纠缠,怕是没有百招根本不够。 李承乾能够坚持那么长时间么? 单苗苗瞥向马车的方向,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直接撞到与她缠斗的对手剑上。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但见得李承乾的马车中一支支半尺长的弩箭如疾风暴雨般迎向冲到半途的刺客,而那些刺客则像是割麦子似的接连倒下,几乎眨眼间便有近半人倒在血泊中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与单苗苗缠斗的刺客头领也有些傻眼,盯着马车用力揉了揉眼睛,仿佛想要确认那是一间藏了十几二十人的屋子,而不是一辆马车。 “该死,我们上当了。” “快撤,快撤,对方早有准备。” 刺客们被吓坏了,惊叫着停下脚步,不顾一切的向后退去。 然而,马车中的箭雨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像是催命的符咒,接二连三的夺走那些刺客的生命。 所以,那个怕死的家伙到底在马车里藏了多少人?自己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没了对手的单苗苗提着剑,呆呆看着好像刺猬一样的马车,整个人陷入呆滞,竟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街头再度涌现出一片影影绰绰的身影。 “殿下,刺客好像退了。”马车里面,云熙面色惨白,双手颤抖的抱着刚刚连杀数人的诸葛连弩,结巴着对李承乾说道。 李承乾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继续对着那些不断后退的刺客射光一匣弩箭,方才长出一口气:“回去记得提醒我给如来佛祖,三清,玉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上几柱香。” “欸?!”云熙愣了一下,硬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家殿下在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粗豪的声音:“搜,挨家挨户的搜,一个刺客都不要放过。” 似乎,是援兵来了! 第一九四章 接二连三 刺客们死了大半,没死的哪怕是受了轻伤,也会被其他人撤离之前一刀捅穿心脏,杀人灭口。 午夜的朱雀大街上血流成河,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 席君买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互相搀扶着来到马车边上,单苗苗因为一时冲动让李承乾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此时显得有些局促。 “殿下,末将救驾来迟,特来请罪。”一个豹头环眼的壮汉站在马车跟前,他带来的那些士兵有的在警戒,有的在清理地上的尸体。 李承乾坐在马车里面,并未因为壮汉的到来而放松精神,一边借着车厢的掩护重新将一匣新的弩矢插进连弩,一边笑着问道:“你是什么人,是哪一卫的?” 壮汉察觉到李承乾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忙正色答道:“回殿下,末将姓武,是右武候卫的,隶属程大将军管辖,刚刚那一伙刺客明显是早有预谋,在来这里的路上设有大量伏兵,末将之所以来迟,便是因为杀散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 李承乾哦了一声,随口又问:“右武候卫有个叫陈文的旅帅你可认识?” 壮汉明显愣了一下,想了想方才说道:“殿下是不是记错了,右武候卫似乎……没有陈文这个人。” “是么?那有可能是左武候卫的人也说不准,孤刚刚受了惊吓,记性有点不大好。” 李承乾哪里是记性不好,他分明就是不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伙人。 席君买、单苗苗或许有时候会表现的冲动些,却不是真的傻子,见李承乾如此戒备哪还看不出来他并不相信这姓武的壮汉。当下各自动身,不着痕迹的挡在他与马车中间,单苗苗更是一个翻身跳到马车顶上,警惕的打量四周。 壮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毕竟他右武候卫的身份是真的,那些军卒身上穿的也的确是右武候卫的军服,即便李承乾怀疑又能如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一个丫鬟,外加三个伤员和一个江湖游侠儿又岂能是数十人的对手,围也围死他们了。 想着,壮汉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对着马车中的李承乾说道:“殿下,此处不是谈话之所,那些贼人十分凶悍,谁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去而复返,或是在暗中施放冷箭,不如由末将护送您回宫如何?” 李承乾瞄着那壮汉,看着他淡定的神情,以及周围那些负责警戒的军卒身上散漫的气质,心中愈发肯定此人是刺客一伙,自己不跟他走还好,若是跟他走,怕是真要一去不复返了。 只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绑票么,谁会绑自己一个太子呢?真以为抓了大唐的太子就能威胁大唐皇帝,威胁大唐帝国,拿御史言官不当干部是吧! 或许这件事情并不是大唐内部的人做的,因为不管对方目的如何,将来都要承受来自李老二的滔天怒火,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如果是境外的势力,杀掉自己远不如抓活的来的实在,毕竟太子死了大不了换一个,而活着的太子却能发挥许多意想不到的做用。 所以,刚刚的刺杀完全就是一个假像,那些刺客的目的并不是杀掉自己,而是要把自己抓走,此时发现一计不成,马上又另生一计,打算骗自己上套! 事关生死,李承乾大脑转的飞快,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干咳一声对壮汉说道:“武将军说的是,不过,孤的下属受了重伤,需要先包扎一下,将军如果不介意,不如先稍等片刻,等他们处理好伤势咱们立刻动身!” 看似在商量,实则李承乾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同时他手中的连弩也做好了准备,只要那姓武的壮汉敢拒绝,他立刻就会不顾一切发起攻击。 壮汉似乎是觉得胜券在握,并未拒绝李承乾的要求,只是嘱咐他动作要快,防止对方拼死反扑。 李承乾假意应承,将席君买和王大、王二叫到自己身边,打量三人一眼,然后说道:“阿大,阿二就算了,你们两个伤的太重,等下来马车里面休息,君买,这伙人来历不明,虽然穿着右武候卫的军服,却并非右武候卫的人……。” 席君买打断李承乾接下来的话,凛然说道:“殿下,让单姑娘带着您先走吧,我们三个留下来阻挡他们一会儿,只要您能离开,他们肯定不会跟我们几个小人物纠缠。” “是啊殿下,我们都是卑贱之人,您不必陪着我们一起。” “快点走吧殿下,趁着对方还没有动手,越快越好,单姑娘,单姑娘……” 眼瞅着席君买三人和云熙争先恐后的留下,连话都不让自己说完,李承乾哭笑不得,看了一眼从马车顶上下来的单苗苗:“苗苗姑娘,求你件事如何?” “何事?”可能是因为之前曾把李承乾陷入危险之中的原因,单苗苗这次难得的没有跟他对着干,冷冰冰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愧疚。 李承乾笑笑,心理年龄四十好几的他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太多,更何况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麻烦苗苗姑娘等下乱起来的时候一定要拖住那姓武的壮汉,不能让他轻易离开,如果不能生擒,那就直接杀了。” 单苗苗微微皱眉:“你确定他们真的有问题?万一他们真是来救你的呢?” “不可能的。”不等李承乾回答,云熙已经抢先说道:“殿下是什么身份,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有这区区数十人来救援,就算那姓武的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或者想升官想疯了,他的上官呢?万一殿下出了什么事,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此话一出,单苗苗不说话了。 她是江湖人,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但这并不等于她不知道太子对于大唐的重要性,李承乾被当街刺杀,似乎真的不应该只有数十人来救援! 所以,那些人,依旧是刺客一伙的。 第一九五章 落幕 事关众人的生死,容不得半点犹豫,统一意见之后,李承乾再无保留,将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交到席君买手中,同时沉声问道:“这个,会用吧?” “掌中雷?”席君买拿着鹅蛋大小的香瓜手雷,有些不大确定,手里的东西太过精致,这个跟以前他见过的掌中雷差别有些大。 但李承乾却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他,这就是以前他见过的掌中雷,除了威力稍微大一些,用法没什么不同。 与程处默那种时灵时不灵的手雷不同的是,李承乾拿出来的这些手雷的外壳是大唐最顶级的工匠一锤一锤敲出来的,里面的火药是云熙动手,用石磨一点点磨出来的,甚至引线都是经心计算过燃烧时间,标记好刻度的。 席君买将这些单独制做好的手雷收好,默默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既然决定动手,那就要速战速决,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呢,我的任务是什么?”单苗苗见李承乾连伤员都安排了任务,唯独没有安排自己,连忙出声问道。 “你……”李承乾原本想说自己不需要不听命令的属下,但考虑到单苗苗终究不是自己的下属,帮忙是仁义,不帮是本份,自己并没有指责她的立场,于是临时改口:“你见机行事吧,我不知道你的能力,胡乱指挥容易出问题。” 感觉有被嫌弃到的单苗苗觉得有些委屈,自己明明也是为了救人好不好,为什么要嫌弃自己呢。 但李承乾又确实没说什么,她就算想要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这边安排好了一切,另外一边也渐渐没了耐心,其中一个穿着校尉官服的人来到姓武的壮汉身边,低声说道:“武将军,那小子应该是发现什么了,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动手,继续耽搁下去出了问题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浓浓的北地口音出卖了那人的身份,拱卫长安的十六卫大多都是关中人,根本不会有北方口音存在。 武姓壮汉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瞥了一眼停在那里的马车,以及正蹲在车辕上给王大、王二包扎伤口的李承乾,犹豫着说道:“计划不是骗他去指定的地方么,现在动手会不会出问题?” “哼,姓武的,你该不会是想要临时反水吧?我提醒你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你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你就注定了是一名谋逆的反贼,哪怕你救了这小子,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所以,不想你的家人死无全尸的话,你最好不要闹幺蛾子,否则……。” 否则什么那人没说,但话语中威胁的意思就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武姓壮汉双拳瞬间握紧,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声嘶吼道:“你跟老子保证过她们会平安无事!” “如果你按计划行事,她们当然会平安无事,但如果你敢坏了主人的计划,她们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那人似乎笃定了武姓壮汉不会临时反水,不仅语气十分轻蔑,甚至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不要了。 但,壮汉此时已经上了贼船,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带着一队人向马车走去,打算如果李承乾不答应立刻动手,就直接上手抢人。 而就在他们一步步靠近马车的时候,蹲在车辕上的李承乾却突然转过头来,朝他们阴恻恻的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狰狞恶鬼,正准备在人间大肆收割自己的猎物。 壮汉以及身后的校尉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向对方。 便在此时,两颗黑黝黝的铁球十分突兀的自马车的另一面飞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直接落向壮汉一伙。 黑暗中虽然看不出那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东西。 壮汉来不及犹豫,大吼一声:“快闪开!” 闪开?为什么要闪开?往哪里闪开? 前面看到有东西被丢过来的人还好些,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色的香瓜手雷已经落了下来。 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寂静的夜幕中响起,宛如洪钟大吕,惊醒了周围所有坊市的百姓,承天门上的禁军甚至还能看到街头那一闪而逝的火光。 “不好,出事了,快去禀报校尉。”长安不比其它地方,大半夜的出现火光与惊雷,容不得大内禁军马虎大意,第一时间将消息汇报了上去。 与此同时,被爆炸声惊动的左右屯卫也开始整顿军马,涌向声音出现的地方,左右武候卫大批人手出现在街头,左右领军卫开始封锁全城……。 再看那些准备将李承乾强行带走的一伙,除了那姓武的壮汉和他身后的那个校尉见机得快,逃过一劫之外,其余跟过来的二十多人几乎人人带伤,四、五个特别倒霉的家伙甚至被炸的血肉模糊。 然而,李乾承那边的反击并未就此结束,大量的弩矢再次喷涌而出,迎向那些原本站在外围,此时正向着马车扑来的敌人。 寂静的午夜,朱雀大街上杀声振天,跟着武姓壮汉的校尉憋屈的想要吐血,刚刚他看到准备截杀对方的同伙败退的时候还有些幸灾乐祸,感觉自己这次怕是要立下大功了。 结果倒好,对方明明只有六个人,这其中还有两个是武力值为零的战五渣,可自己这一方好几十人偏偏就是靠近不了对方,这尼玛叫什么事儿啊。 现在好了,动静闹的这么大,怕是神仙来了也压不住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很快大批援军就会赶到,自己就算能够拿下对方,估计也很难离开长安。 轰轰……。 这次并非是爆炸,而是沉闷的马踏声,随着马蹄声的出现,大批骑兵开始出现在朱雀大街的两头,将事发地团团围住。 看着越来越多军队出现,再看看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的李承乾一伙人,校尉在长叹一声之后,举起了手中的刀。 第一九六章 问责(上) 死士! 为达目的不则手段,事败之后,为了保住主人的秘密,不惜自杀身死。 这种人从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更不会将别人的命放在心上。 李承乾微眯着眼睛,看着毫不犹豫自己抹了脖子的校尉,心思复杂,这次自己不惜以身犯险,引蛇出洞,最后却依旧引了个寂寞呗?! 武姓壮汉的动作慢了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无惧生死,更不要说他其实也是被胁迫的,就这么一犹豫,黄雀在后的李君羡已经挥舞着马槊将其抽翻在地,随后而来的禁军军卒一拥而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成了阶下之囚。 匆忙赶来的李君羡目光扫过血流成河的长街,拖着马槊来到李承乾的面前,行礼之后问道:“殿下没事吧?” “没事!”李承乾有些悻悻的摆了摆手:“这次大意了,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这么狠,眼都不眨说自杀就自杀,早知如此,孤就不当这个鱼饵了。” 李君羡笑了笑:“这种事情本就是充满了意外,没有什么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这次虽然我们没有把主事之人抓住,至少以后殿下可以不用担心有人在暗中惦记,从某些方面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 两人的对话让站在边上的单苗苗愕然,盯着李承乾,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晚的事情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当然!”李承乾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大咧咧的说道:“与其日防夜防,每天提心吊胆,倒不如给对方创造一个孤注一掷的机会,只要把暗中的敌人引出来了,以后就不用担心有人惦记我了。” 单苗苗很生气,非常生气,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人跟自己说一声,亏自己千里迢迢来这里保护这个混蛋,敢情人家压根就不信任自己。 “李承乾,你就是个混蛋!”狠狠一脚跺在李承乾的脚上,单苗苗脚尖点地飞身而起,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嘶……”李承乾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脸憋的都紫了。 近则不逊远则怨,女人,呵! 今天晚上引蛇出洞的计划除了李承乾自己以及伟大的大唐皇帝李老二知道以外,就连计划执行人李君羡都是临时得到的通知,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重臣甚至都被蒙在鼓里。 事关个人生死,再小心不过为过,不告诉单苗苗,这在李承乾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较起真来,两家可是有世仇的,鬼知道这丫头会不会脑子一热把消息泄露出去。 李君羡看着李承乾吃瘪,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忍住笑,对他说道:“殿下,陛下还在等您的消息,您看……。” “行吧,咱们回宫。”李承乾说完,在云熙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吃力的爬上马车,在李君羡所率领的大队人马护送下,调头向皇宫而去。 至于那些被禁军控制起来的刺客,自然会有人来进行善后。 这一夜,谁也不知道李承乾回去之后与李世民谈了什么,就连独孤彦云都被皇帝陛下赶了出去。 太子遇袭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整个长安,抓人的喧嚣彻夜不停,长安城东、西、南三个方向九座城门全部戒严,许进不许出。 左右屯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千牛卫,大唐十六卫调动了六个卫所,封锁长安通往外界的所有通道,凡身份存疑者,一概抓入大牢。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道宗、柴绍、秦琼、尉迟敬德、刘弘基、程咬金等人才刚刚回到家没多久,就再次回到皇宫,跪在御书房外听候发落。 事情闹的太大了,这可是长安啊,天子脚下,有人当街刺杀太子不说,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武侯铺、京兆府、长安、万年两县县衙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程咬金是个话痨,一会儿不说话就浑身难受,跪在御书房外面见没人搭理自己,捅了捅前面的长孙无忌:“我说长孙老狐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咱说说呗。” 分析个屁,大家等着吃瓜捞吧! 长孙无忌心中暗骂,却也不好真个不搭理程咬金,沉吟片刻说道:“老夫来的时候听说并未抓到几个活口,主事之人在援兵赶到的时候已经自尽身亡,余下之人尽是些亡命之徒,唯一比较重要的人物便是右武候卫一个姓武的郎将。” “啥?武正辰那小子也参与进去了?”被周围齐刷刷十余道目光看着,程咬金只觉得头皮发麻,惊恐的看向长孙无忌:“我说长孙老狐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右武候卫对陛下那可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怎么能干出行刺太子这种事来。” “嘿嘿,长安城谁不知道你程老匹夫跟太子有旧怨,当年在城外的时候太子可是差点跟你同归于尽,你老小子挟私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刘弘基如此明显扣屎盆子的行为,程咬金当时就怒了,跳起来指着刘弘基的鼻子骂道:“老匹夫欺人太甚,可敢与老程大战三百回合!” 刘弘基不甘示弱,同样跳将起来:“打就打,怕你不成!” 武疯子们一言不合眼瞅着就要动起手来,御书房的门在此时突然打开,帝国主义头子李世民阴沉着脸着在门口。 瞬间,程咬金、刘弘基又全都跪下了,动作无比顺滑,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怎么不打了,继续打啊,觉得不过瘾,朕可以让人把你们趁手的兵器拿来。” 李世民声音冷的吓人,饶是程咬金有着混世魔王的绰号,也不禁把头又往下低了低:“陛下,老程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李世民哼了一声,缓缓踱步走出御书房,同时幽幽的说道:“你们都是朕的好臣子啊,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大忠臣。 那么,例位忠臣谁能告诉朕,为何朕的儿子被刺杀的时候,整整半个时辰都没有人发现?巡街武候都去了哪里?长安万年两县、京兆府的衙役都在哪里?” ------题外话------ ps:高考完了,要报志愿了,危险觉得头大如斗,瓜娃子体检的时候血压高压180还特么签字确认,现在入档了,我特么要怎么弄?可特么愁死我了! 嗯,读者老爷都别等了,今天没心情更第二章了,心乱如麻! 第一九六章 问责(下) 一群平日里高调到不行的大佬在暴怒的老李面前低垂着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让屋内的李承乾咋舌不已。 老李牛逼啊,不愧是千古一帝,可以跟秦皇汉武比肩的存在。 尤其是踹程咬金那一脚,真是太帅了,真尼玛解气啊。 哎呀,又开始踹刘弘基了,这姿势,这动作,爽啊,真是太爽了,可惜没有照相机,否则怎么也要拍下来留个纪念。 虽然踹人的不是自己,但偷偷趴在御书房窗口探头探脑向外看的李承乾依旧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摇头晃脑品头论足一番,哪里有刚刚劫后余生的样子。 独孤彦云站在李承乾身后,满脸的无可奈何。 这位小爷的胆子真是太大了,换成一般人,哪怕是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看到数十人提着刀向自己冲来,多少也会留下点心理阴影什么的,这位倒好,跟没事儿人似的,对刺客毫不关心不说,甚至还有心情看热闹。 “殿下,有关刺客的事情……” 李承乾头也不回,随意挥了挥手:“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找到幕后主使通知随便派个人来通知我一声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但是……” “没有但是,我相信你的能力。” 独孤彦云沉默,心里抓狂的喊着: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是在汇报刺客的事情么,我是要询问刺客的情况啊! 李承乾又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等看到老头子气出的差不多了,开始黑着脸挨个训斥那群大佬,这才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坐好,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说道:“独孤啊,你不知道那些刺客有多凶狠,那都是亡命徒啊,如果不是孤提前准备了掌中雷和诸葛连弩,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独孤彦云实在听不下去了,无奈道:“殿下,臣当时就在街边的屋脊上看着呢,那些刺客明显是想要您的活口,根本没有要杀您的意思。” 李承乾被说到痛处,恼羞成怒,跳着脚低吼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咋地,你就那么盼着有人来要我的命?!” “殿下,臣说的是事实,夸大事实只能误导陛下。” “随便你好了。” 李承乾耸耸肩膀,既然行刺的经过这老家伙从到头尾都看到了,再说什么都是扯蛋,献丑不如藏拙,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大唐太子在帝都遇刺,这可是足以让许多人掉脑袋的大事,绝不会因为老头子把几位众臣骂上一顿了事。 世家、权贵,大唐以外的各方势力,此时此刻应该都在暗中观察着事态的后续发展,李承乾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未来的计划。 外面,李世民发完了脾气,情绪终于稳定了些,瞟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众人,沉声说道:“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严查各部官员,大理寺戴胄,彻查京兆府、万年县、长安县! 李靖、程知节、秦叔宝,彻查十六卫,必须问出那些贼人身上右武候卫的军服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那个姓武的郎将又是被何人所蛊惑。 你们只有两天时间,记住,朕要的是结果,两天时间拿不出一个结果,你们就自己上书请辞吧!” 雷声大,雨点小。 长孙无忌等人来的时候,被当场拖出去砍了的准备都做了,没想到伟大的皇帝陛下不仅没有当场处置他们,还十分信任的将调查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的心思油然而生,纷纷表示,如果两天之内不能给李老二一个满意的交待,自己提头来见云云。 一个国家的权力机构全力开动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武姓郎将在程咬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下,很快就交待了一切。 只是,他知道的东西也是十分有限,除了家人被绑架之外,唯一知道的就是来找自己的人操着一口北地口音。 京兆府府尹,万年县县令,长安县县令被大理寺直接投入大牢,三木之下连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说了,这其中就包括前些日子收受贿赂,将巡街武候调离朱雀大街。 与武姓郎将说的差不多,他们也同样只知道对方是北方人,具体名字也有,但茫茫人海单凭一个名字想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长孙无忌发了狠,借着调查李承乾被刺事件,顺带将前些日子弹劾过他的那群人也给一锅烩了,刑部大牢里人满为患,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天策上将府,被老头子勒令禁足的李承乾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上元节过后,长安的气温开始一点点回升,正午时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单苗苗坐在院中唯一一棵柿子树的树杈上,面色不善的盯着李承乾,赌气似的也不开口,两人就这样从上午僵持到中午,直到云熙送来午膳。 李承乾从摇椅上坐起身子,抬头看了眼单苗苗:“下来吃点?” “哼!”单苗苗哼一声,从树上纵身跃下,轻飘飘落到李承乾面前,冷着脸说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 “如果我不相信你会直接让你离开。”李承乾从盘子里拈起一片酱肉丢入口中,边嚼边说:“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演技太差露出破绽,如果这次被那些算计我的人跑了,下次再想钓他们出来,怕是要费上不小的力气。我可不想以后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想整天跟在我身后保护我,对不对?” 单苗苗依旧很生气,却不得不承认,李承乾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横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我的任务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李承乾笑了笑:“我从未限制过你的自由,甚至你来到这里都是老头子他们安排的。所以你如果觉得在这里日子过的不舒服,大可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假如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以报东宫的字号,真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派人去找你。” “你是认真的?”单苗苗突然冷静了下来,认真的问道。 李承乾点点头:“当然。” 第一九七章 杀人灭口 “算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义父既然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单苗苗最终还是没有离开,一方面如她所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另一方面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么大胆子,敢在长安城打李承乾的主意。 好奇心能害死猫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 …… 城外一处偏僻的民宅,几个农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整座长安城眼下风声鹤唳,所有能够聚会的场所全都停了,寻常人走在路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满大街的兵丁看不顺眼,直接抓去刑部大牢,而这几个中年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聚在一起,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此时,只听一个中年人沉声说道:“计划失败了,常昆已经自杀身死,姓武的虽然知道的东西不多,但却不得不防,所以大家抓紧时间收拾东西,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其余人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瘦的中年人说道:“赵管事,眼下查的这么严,想离开怕是很难,更何况计划失败了总要有人来负责,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主上那里怕是无法交待。” 在大唐管事跟后世的主任一样熊样,都是很奇怪的职位,李老二身边的人可以叫管事,普通富户的管家也可以叫管事。 不过,大家虽然都是管事,在权力方面却有着天地之差。 赵管事微微皱眉,看向瘦弱的中年人道:“森冉,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么?” 森冉冷笑说道:“这次的计划原本是等目标上街的时候趁乱动手,是你一意孤行,说什么机会难得,非要在朱雀大街上强行将目标劫持,现在出了问题,难道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们?” 说完,森冉目光看向屋中其他人,煽风点火道:“当然,你也可以说自己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谁知道你回去之后会怎么跟主上回禀此事,说不准直接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也有可能。” “你……”赵管事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森冉,你不要血口喷人,赵某做的事情赵某自然不会推脱,但是你在行动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迟迟不对目标下手的事情,总要对大家有个交待吧。” 森冉耸耸肩膀,戏谑的看向赵管事:“交待?跟谁交待?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目标的马车上面可是装了铁板的,常昆带着几十人都搞不定,我当时要不是机灵点,就凭手上那点人手,冲上去怕是早就被射成刺猬了。 哦对,这是你赵远山希望看到的结果,在你看来最好我们这些人都死了才好,这样你在回去的路上就不用杀人灭口了,对不对?” 在皇城刺杀(绑架)太子可不是小事,森冉也好,其它几个从未开过口的人也罢,能参与到这件事情的人谁都不傻,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件事情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会被灭口。 既然如此,何必再给姓赵的留面子,反正他带来的人手也在刺杀当晚死的七七八八了,根本无需怕他。 有一说一,能干出刺杀李承乾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之人,哪个都不是良善之人,为了自己的命别说噬主,亲爹他们都敢杀。 赵管事,赵远山脸色铁青,被周围那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只觉得头皮发麻,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在自己失去大量人手之后,事情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逐渐失去控制。 “森冉,你想要造反吗。” “呵呵,赵远山,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吧,我们这些人不是早就已经造反了么,刺杀太子啊,诛九族的大罪,现在你跟我说造反?” “你……”赵远山气的天灵盖都要炸了,如果是昨天以前,他大可让手下人进来将这些不听指挥的家伙全部干掉,但是现在……。 “森寨主跟他一个将死之人废什么话,还是直接杀了跑路要紧,梁师都打算拿太子当投名状去突厥的事情早晚都会败露,那些世家吃人不吐骨头,事情如果成功了还好,现在失败了,他们肯定会把一切都说出来,到时候咱们免不了跟着吃挂捞。” “就是,咱们犯不着给梁师都那小子陪葬,还是快点把这边的事情了解,早点回去转移家当,名得将来朝庭大军前来围剿的时候坐以待毙。” “你们这些人废话真多,老子懒得跟你们继续扯蛋,走了!” 其余几个一直没有开口的中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视赵远山如无物。 他们本就是朔州一带见利忘义的江湖匪类,哪里有什么忠诚可谈,之所以跟着赵远山来长安做这一票,不过是看到有利可图,再加上梁师都对他们许以重诺,事成之后封官拜爵,这才跟过来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如今,刺杀(绑架)不成,自然要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吃各渣。 …… 两天之后,同样的地点。 李君羡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在他面前,早已死去的赵远山大张着嘴巴,怒睁着双眼,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将军,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人。” “将军,周围的屋子都是空的,没人。” “将军……,村子后面,后面……发现大量死人,似乎是村子里的原住民。” 一条条消息汇总过来,让李君羡不由自主握紧双拳,他怎么也没想到,贼人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为了藏身竟然屠了整整一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那可是百余条人命啊,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重要的是,贼人已经逃走,凭他手下的那点人,想把人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将军!”有军卒见他沉默不语,上前询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还要不要继续去追?” 李君羡无奈摇头,追?往哪儿追?贼人连杀人灭口的事情都杀了,怎么可能留下线索让他们去追。 第一九八章 水至清则无鱼 “逃就逃了吧!倒是那些村民,你派人在周围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能认出来的立个碑埋了,认不出来的……就合葬吧,这些人因我而死,说来是我对不起他们。” 天策上将府,李承乾听完李君羡的汇报沉默良久,颇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负罪感,握紧的双拳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这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他怎么也无法想像,人对自己的同类为什么会凶残到这样的程度,那可是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啊,彼此之间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就为了隐藏身份,便杀的鸡犬不留,畜生,都他妈是畜生! 李君羡看出他情绪有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道:“殿下,线索彻底断了,您看……臣要不要去大理寺问问情况,看戴胄那边有没有其它收获?” 李承乾想了想,摇头说道:“不用去了,那帮畜生既然做的如此决绝,肯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给我们。” 李君羡诧异道:“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 如果刺杀的对像仅仅是自己,李承乾倒是觉得无所谓,抓不到就抓不到好了,但现在涉及到了一百多条人命,如果就这么算了,他怕自己晚上会睡不着觉:“你去把阎立德找来,那个死掉的家伙在什么地方?也一并带过来。” 嗯?!找阎立德? 李君羡实在想不出一个将作大匠能在这件事情上发挥什么作用。 不过,他最终还是去了,先是按照李承乾的吩咐,把赵远山的尸体从敛房带回来,然后又亲自去了趟将作监找到阎立德。 老阎有些纳闷,心里有着与李君羡同样的疑惑,看着在马车外与马车并行的李君羡略显忐忑的问道:“李将军,殿下让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眼下可是多事之秋,整座长安城里风声鹤唳,被抓起来的官员不知凡几,阎立德心中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李君羡苦笑一声:“阎大匠还是别问了,李某只是奉命行事,殿下具体要做什么,李某也不清楚。” 得,白问了。 阎立德有些失望。 好在李君羡来的时候并未带太多的人,两三个亲随和一辆马车,这让老阎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应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吧,抓人的话,怎么可能只来这么一点点人手。 李君羡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也就半个时辰左右便再次回到天策上将府。 “来了?”李承乾心情不好,没跟阎立德太过客套,打过招呼直接说道:“君羡找到了一名刺客头目的尸体,连同上次自杀的那个,我需要阎大人给这两人每人绘一幅图,尽量做到分毫不差,阎大人能做到吧?” 给死人画画? 这种事情不是县衙里师爷应该做的事情么。 阎立德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李承乾找自己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殿下,老臣……” 李承乾不等老阎把话说完,眯着眼睛打断他道:“阎大人最好不要拒绝,孤的心情很不好,而且孤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这么说阎大人应该明白吧?” “呃。”阎立德嘴角抽搐,最终还是屈服于李承乾的淫威之下:“诺,老臣领命。嗯,李将军,麻烦你带一下路,顺便让人准备好纸笔。” 堂堂一代画师,阎立德给李渊绘过像,给李老二绘过像,有长孙皇后绘过像,唯独没给死人绘过像,尤其是当他看到赵远山那惨烈的死状,当时就差点吐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绘像。 左一张,右一张,整整一天时间,阎立德方才按照李承乾的要求完成了给两贼绘像的任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了。 李承乾则是拿着这两幅画像打量着,在确定与本人几乎毫无二致之后,丢给云熙:“给魏征拿去,让他找人制做雕版,给他两天时间,两天后的《大唐旬报》头版头条,我要看到这两人的画像。” “诺,婢子这就去。”云熙眼前一亮,十分佩服的看向李承乾。 利用《大唐旬报》来发通缉令,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贼人除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否则定会有人认出他的身份,哪怕认不出来,也能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如此只要把所有汇报上来的消息整合到一起,不难推测出这人的来历和身份。 《大唐旬报》自从发行那天开始,就深受百姓们的喜爱,首先一点是两文钱的价格比较亲民,其次是上面的消息都比较劲爆,比较附和百姓的口味,上面没有什么高谈阔论,除了第一版印有朝庭颁布的各项法令之外,其余几版都是那些大佬们的风流韵事。 尤其是最后一版连载的《隋唐演义》,简直让人爱不释手,欲罢不能,许多人买《大唐旬报》的目的甚至就是为了这最后一版的《隋唐演义》。 可惜的是《大唐旬报》是十日一发行,想要看后续的内容,就必须等待十天时间。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随着新一期的《大唐旬报》发行,一直处于恐慌中的长安百姓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二半夜袭杀太子! 其中两名贼人已经授受,现征集两人的行动轨迹,凡见过这两人者,都可到官府报备,如果怕身份泄露,也可以给新闻署写匿名信。 一时间,消息如雪片般飞来,大量的匿名信被投递到新闻署,经过专人一一核实之后,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确认了两人的身份。 一个是朔方梁师都的师爷赵远山,另一个是梁师都的心腹邓渠。 看着两人的名字,以及匿名信上潦草的字迹,李承乾嗤笑一声,将纸拿起来抖了抖,对看向自己的老头子说道:“您看,这就是水至清则无鱼的结果。” 李世民不置可否,他当然清楚李承乾的意思是什么,但却没有心情去考虑,真正让他重视的是野心勃勃的梁师都。 第一九九章 有仇必报 真是讽刺啊! 朔方梁师都,李世民从头到尾就没把他当成一个人物,跳梁小丑罢了。 但是,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李密、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薛举、李子通这些他看得起的,现在已经是死的死,逃的逃,只有梁师都这货依旧活的好好的,并且在突厥与大唐之间左右逢源。 这次如果不是这老小子在背后策划绑架(刺杀)李承乾,他李老二几乎都忘了大唐的国土上还有这么个一心想要引突厥南下中原的逗逼。 良久,李承乾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老李终于是有了反应,自嘲的笑笑:“看来,是朕登基以后处事太过仁慈了啊,现在竟然连梁师都这样的人,都敢出来搞事情了。” 这种话没法接啊,李承乾挠挠脑袋,想了想说道:“父皇您这是打算找人杀了他?” “杀他易如反掌,十六卫任何一卫,都足以将其领地踏平。”李世民脸一黑,朕杀人还需要找人用暗杀的手段?你的脑子呢! 李承乾眨眨眼睛,跳起来有些激动的嚷嚷道:“那您还犹豫个啥,直接出兵灭了他啊,那老家伙可是把主意都打到您儿子身上了,如果这样您都能忍,以后谁还把您老人家放在心上。” 伟大的皇帝陛下脸色更黑了,感觉脑仁都跟着疼,抓起桌上的针纸砸向李承乾:“放屁,你真当突厥驻扎在定襄城的大军是摆设吗,梁师都就是吃定了朕不想挑起两国大战,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动手,否则朕再借他两个胆子,你看他敢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好吧,老头子说的很有道理。 李承乾探手接过老头子丢来的白玉镇纸,随手揣进怀里:“父皇,您别生气啊,我不就是那么一说么。关键是姓梁的这么做坏了规矩啊,如果不加以惩戒,以后大家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刺杀,那岂不是乱了章法。” 瞪了李承乾一眼,李世民终究还是没把镇纸要回来。 李承乾说的是真的,李世民必须承认,这次梁师都的确是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自从经历过春秋战国时期游侠满地走,刺客多如狗的那段黑暗时期,权贵阶层都认识到刺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被刺杀的提心吊胆,杀人的吊胆提心,生怕那天在路上走着走着人就没了。 所以,秦朝之后,刺杀的事情渐渐变的少了,彼此间有矛盾往往都是通过官面上的手段来解决,官面上解决不了就用点阴谋诡计等小手段。 总之,秦以后,刺客这一行是越来越不吃香了,许多人甚至都快要忘了还有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梁师都有突厥在背后撑腰,暂时还动不了他。” 李承乾一听这话就急眼了,合着自己被人追杀一夜,逃了半条街的事就这么算了? “不是……父皇,您不能怂啊,突厥怎么了,现在的突厥可不是以前的突厥了,薛延陀、仆骨、回纥等族背叛,阿史那部实力大损,再加上去年冬天一场大雪,颉利那老小子哪还有心思去管梁师都那个逗逼。” 眼瞅着李承乾越说越不像话,李世民脸一沉:“要报复你自己想办法。现在,给朕滚出去!” “好嘞!”李承乾充分发挥没脸没皮的特长,拍拍屁股转身就走,又把李老二气的够呛,指着他离开的背影,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良久,独孤彦云自角落走出,来到李世民面前:“陛下,殿下那边要不要关注一下?” 李世民微微一愣:“你觉得他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独孤彦云斟酌半晌,比较含蓄的说道:“臣担心殿下太过年轻,冲动之难免会做出一些世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嗯,说白了,就是担心李承乾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同样用刺杀的手段来报复梁师都,如果这样的话,圈子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可真就毁了。 …… 话分两头,却说李承乾从宫里出来,在李君羡的护送下回到天策上将府之后,立刻让人将魏征等人找来。 如今,东宫的势力已经有了些许规模,魏征的手下也有了几个可用之人,比如卢家送来镀金的卢照邻,隋朝大将来护儿的两个儿子来恒、来济,裴世子弟裴炎等十余人。 李承乾经常暗自感慨老魏命好,手底下三个未来的大唐宰相,一个唐初四杰,希望老魏不要把这些人给带歪楼了才好。 “说一下。”人来的差不多了,李承乾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目光扫过众人:“接下来一年东宫的任务还是以司农寺那边为主,培育优良稻种的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各式农具也要抓紧时间打造出样品,马上就要春耕了,让人把样品尽快送到京畿各县,同时派人下去指导一下,争取让整个京畿在春耕的时候能够用上新式农具。” 魏征应道:“殿下放心,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几位从将作监请来的工匠在上元节之前就已经让他们的弟子带着农具出发了,现在长安周围的几十个县应该已经推广开了。” 李承乾点点头,老魏办事就这点好,什么都能提前想到,不用自己太过操心。 “另外,孤前段时间遇刺的事情相信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变的严肃起来,往大里说李承乾是大唐未来的继承人,刺杀太子可是关系到国家未来的大事;往小里说,李承乾是他们这些人的恩主,他如果出了问题大家未来的前途可就全完了。 魏征表情微微一变,觉得李承乾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肯定事出有因,想了想突然问道:“可是查出了是谁主使?” “不错。”李承乾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这事儿孤也不瞒着你们,根据那些匿名举报之人的说法,死掉的两个都是梁师都的心腹。” “什么?竟在是他?” “梁师都?他想干什么?竟然做出如此有违常理之事。” “好大的狗胆,殿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臣愿亲自去一趟逆方,将此逆贼的人头取来献与殿下!” 第二零零章 孤要让他夜不能寐 山头主义这种情况在大唐是很严重的,东宫这个小团体亦是如此。 如今,东宫最大的利益被人触动,只要不是天生反骨,都对梁师都这个敢捋虎须的混蛋恨之入骨,义愤填膺的表示绝不能轻易放过此僚。 李承乾摆手止住众人的无能狂怒,淡淡说道:“梁师都背靠突厥,出动大军围剿并不现实,突厥人也不会坐视他的势力被覆灭。” 来济心中不忿,抬眼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新人们并不了解李承乾,闻言纷纷看向李承乾,皆有不服之色。 魏征做为李承乾身边的老人,却十分淡定,这位小爷绝对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无事都能搞出点事情,更不要说梁师都已经犯了戒,触了他的霉头。 果然,与魏征想的差不多,李承乾不紧不慢的吸溜一口茶水之后,提起一直在他脚边打转的小白狗,放在腿上撸了几把方才冷笑着说道:“孤从来就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梁师都既然想派人来将孤抓去突厥当投名状,孤自然不能让他把日子过的舒服了。” 来济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往前凑了凑:“殿下,要怎么做,您就吩咐吧,山刀山下火海,稍微皱一下眉头便不算一条好汉。” 龙生龙,凤生凤,来护儿的种,自然也是好战份子。 当然,也不仅仅是来济,卢照邻等人也都双眼有神的盯着李承乾,哪怕是读书人,哪怕手上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这很好,心气都挺高的。 李承乾虽然很满意众人的态度,却对来济的嘴炮功夫有些看法,嘴角轻轻翘起,不屑说道:“刀山火海么,他梁师都算是什么东西,他配得上这个词。” “呃,是臣失言。”来济讪笑着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梁师都在孤的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想弄死他并不比弄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这不是只准官家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么! 来济心中与哥哥来恒对视一眼,觉得李承乾多少有点不靠谱,牛吹的有点大,梁师都好歹也是一方诸侯,能在隋末乱世之中活到现在,把那些比他强的人全都熬死,本身就足以说明此人并不简单。 “殿下的意思是……” “孤要让梁师都每天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李承乾眼中厉光一闪,看向裴炎和来济的哥哥来恒:“你们二人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发出去夏州,孤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搅的整个朔方不得安宁。” “啊?!”裴炎愣了一下,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头上了:“殿下,臣不是推诿,实在是不知道去了夏州要做什么啊!” “不知道要做什么?”李承乾眉毛一挑,不得不提点他道:“抓几个梁师都身边的重要人物,然后再放了,不会很困难吧?马上春耕了,带人去破坏良田不难吧?” 裴炎与来恒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全都变了。 反间计加釜底抽薪,梁师都估计打死都想不到,自己一个草率的决定会引来如此疯狂的报复吧。 换成自己是梁师都,一边要担心手下会不会有人突然造反,一边还要担心粮食补给,日子过的肯定生不如死。 “殿下,来恒他们势单力孤,万一梁师都出兵围剿要如何处置?”魏征考虑问题比较全面,并不似完全沉浸在建功立业心思中的裴炎和来恒那般只想着成功,未虑胜,先虑败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好在李承乾并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让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全力配合,顺便再从夏州调一部分轻骑供他们驱使,孤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朔方消停了。” “诺,殿下放心,臣等明白!”有了李承乾的承诺,裴炎、来恒乐的是眉开眼笑,这下连人手不足的问题也不用担心了。 唯一显得有些郁闷的便是来济,明明他是表现的最积极的啊,怎么到最后就给别人做了嫁衣呢,这尼玛还有说理的地方么。 想到这里,来济再也忍不住,巴巴看向李承乾道:“殿下,我,我呢?我能做点什么。” “你?”李承乾咂咂嘴,来济虽然是未来的大唐宰相,不过现在还是太年轻了些,才十七,当个伴读小书僮还差不多,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他有点不放心。 “嗯!”来济点头如捣蒜,要不是人太多,估计早就上去跪舔了。 李承乾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放心交给他,纠结片刻方才说道:“你去通知郑浩雨、王乐他们,三天后来孤这里议事。” “好的。”来济爽快的答应着,旋即反应过来,愣愣问道:“殿下,就这?” “对啊,一定要每个人都通知到。哦对了,还有孤的表哥长孙冲,也别忘了通知。” 来济直接就懵了,欲哭无泪。 合着弄了半天,自己就是个跑腿的?只能看着别人在外面‘潇潇洒洒’? 看到他愣愣的样子,众人觉得好笑,来恒甚至不忘给他补刀,拍拍他的肩膀叹声说道:“老弟,慢慢熬着吧!” 裴炎也在边上落井下石:“宰相门房七品官,小济,你的起点可是很高的,未来可期。” 就连魏征也在边上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看着兴灾乐祸的众人,来济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奈何李承乾这会儿已经遛狗去了,想换个任务都做不到,最后只能像个受气包一样气鼓鼓的离开,亲自挨家挨户去通知几大世家的子弟三天后来天策上将府议事。 而此时,李承乾已经找到了正在躲清净的单苗苗,笑呵呵的坐到她的面前:“苗苗姑娘,忙着呢?” “???” 单苗苗满脸问号,狐疑的看向李承乾:“笑这么难看,你想干什么?” 第二零一章 造孽啊! 笑容微微一僵,李承乾嘴角抽搐,表情扭曲:“苗苗姑娘,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 单苗苗像是根本不知道人情事故似的,板着脸,警惕的盯着李承乾:“师父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尼玛……。 虽然这丫头说的是事实,但,能不能婉转些? 李承乾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讪讪一笑说道:“令师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嗯,那个,其实……” 单苗苗觉得李承乾今天有些奇怪,平时这家伙从来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今天怎么如此低三下四,自己这么怼他都不生气。 李承乾被看毛了,把心一横:“你觉得我资质怎么样?” 单苗苗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问道:“什么资质?” “呃,就是……那个……练武的资质。”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还怼过这丫头,李承乾就有点虚,可谁让他身边没有那种‘武林高手’呢,一个个全都是走的战场上大开大合的路子,学不来啊! “噗嗤”单苗苗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用在菜市场买菜时挑挑拣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承乾:“你,练武?” 李承乾本就觉得低声下气去求一个小女孩儿很羞耻,再被如此蔑视,顿时气急败坏:“我练武咋了,强身健体有错么。” “强身健体,你确定不是为了自保?”单苗苗嫌弃的撇撇嘴,瞟着李承乾道:“太子殿下,不是我看不起你,哪怕你有抛开你现在年龄大了,错过了习武的最好时机不错,就算你真有习武的天赋,你能吃得了这份苦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习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先不说开始的时候每天要练习扎马步两个时辰,仅仅拉伸全身的筋腱这一关我估计你就过不去。” 大受刺激的李承乾眨巴着眼睛,很想说自己可以。 但脑子里却有一个小人不断提醒着他:不,你做不到,你这种咸鱼压根就不是练武的材料,放弃吧,最多以后出去的时候,多带几个保镖。 “那好吧,既然苗苗姑娘都这么说,那就算了,你先忙着,我走了。”说完,李承乾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单苗苗愣住了。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你难道不应该再坚持一下,然后给我一个折腾你的机会么。 看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单苗苗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站在原地对他说道:“喂,你就这么走了?” “对啊,你都说我年龄大了,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间,那我还坚持什么!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什么事都固执己见。”李承乾回过头,本能的感受到来自单苗苗的恶意,第一时间拨乱反正,立场坚定的说道:“所以,我决定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告辞!” 然后……,离开的路就被单苗苗拦住了:“不行,你不能走,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嗯? 不过就是提个问题罢了,怎么就言而无信了? 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单苗苗,李承乾警惕的将手护在胸前:“你,你想干什么,离我远点,再过来我叫人啦!” “……” 一个时辰之后。 “苗苗姑娘,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单苗苗,我要死了!” “臭丫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姐,亲姐,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威胁你了!” 突发奇想准备练武的李承乾在单苗苗的监督下扎着马步,经历了求饶,威胁,再求饶之后,心里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尤其是看到单苗苗挂在眼角的那一抹幸灾乐祸,李承乾瞬间有了些许的明悟:“单苗苗,我觉得你就是在故意整我。” “你怎么觉得是你的事情,我的任务是让你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单苗苗甩着手里的份圣旨,得意的站在李承乾面前:“而且,我有义父给的圣旨,圣命难违啊,我总不能抗命不尊吧。” “我……”才刚刚蹲了不到一刻钟的马步,李承乾就觉得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甚至说话都有些艰难。 单苗苗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洋洋的止住李承乾的话头:“别你你我我的了,省点力气好好扎马步,别想着偷懒,我会认真监督你的。” 真特么日了狗了,老子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会突然想到学武呢。 李承乾懊悔不已,只盼着时间能过的快一点。 只是,以往感觉过的飞快的时间如今竟然慢的像蜗牛,屋檐投射下来的影子一分一分在地上慢慢的爬着,大部分时间甚至会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动了一个简单的念头,单苗苗这丫头就拿着鸡毛当令箭,直接去找老头子讨了圣旨,更没想到老头子会答应让自己跟这丫头练武, 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滴下,哪怕正月的长安依旧寒冷,却依旧阻挡不了李承乾‘练武’的热情。 云熙看着李承乾痛苦的样子急的团团转,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也知道让殿下练习武艺增加些自保能力是好事,可看到李承乾在那边一站就是半个时辰,依旧有些受不了。 轻手轻脚来到单苗苗身后,嗫嚅的说道:“苗苗郡主,殿下好像已经坚持不住了,您看能不能先让他暂时休息一下,然后再……再继续?” 单苗苗对云熙倒是没什么看法,笑着对她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如果现在让他停下,前面那半个时辰可就白站了。云司闺,我知道你是心疼他,但你的劝说不仅帮不到他,反而会害了他,你知道么。” 好吧,可怜的殿下! 云熙十分同情的看了李承乾一眼,表示自己也是爱莫能助,毕竟单苗苗郡主的身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司闺能比的,旁敲侧击的劝劝还成,对着干的话,可就差太多了。 就这样,李承乾这个倒霉孩子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等到单苗苗确定时间到了的时候,两条腿彻底站废了。 ------题外话------ ps:娃的成绩出来了,五百冒点头,勉强算是过了一本线,总算不是特别担心了,这几天要报志愿,可能更新会差点,读爷老爷多多包涵。 第二零二章 有人就有争斗 李承乾整个人瘫坐在摇椅里面,云熙、颜令宾两女一人一边替他按摩着早已失去知觉,软塌塌跟面条差不多的双腿。 单苗苗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内侍送来的点心小口的吃着,偶尔看向李承乾,还会嫌弃的摇摇头,两眼之中满满的都是失望。 “你这样子怎么行,起来,自己围着院子走,总是依靠别人,一辈子都别想成为高手。” “高手?”李承乾像落到岸上垂死挣扎的鱼一样,扭动着身体看向单苗苗:“单苗苗,你搞清楚,我练武只是想要曾加一点遇到危险时候的自保能力,没想着去当江湖游侠。所以,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这种罪我是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了。” 想到刚刚蹲马步的情形,李承乾就是一脸的后怕,那特么就不是人受的罪啊。 单苗苗撇撇嘴:“你说的那都是花架子,学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什么都不会呢。” “为什么?” 单苗苗白了李承乾一眼:“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你说为什么!” 如此接地气的回答让李承乾苦笑连连,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好吧,既然如此,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单苗苗惊讶于李承乾态度的转变,挑了挑眉毛:“不再挣扎了?” 李承乾耸耸肩膀,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听人劝吃饱饭。” “很好,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继续蹲马步。” 单苗苗走的十分潇洒,李承乾躺在摇椅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可当他想到明天早上还要继续蹲马步的时候,脸色顿时又苦了下来。 真是自讨苦吃啊! …… 对于匿名信的事情,世家门阀全部都是三缄其口,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没有他们在暗中配合,梁师都手下的人根本不可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且不说能让京兆府以及长安、万年两县选择闭门不出,单单如何得知李承乾的准确行程,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就连傻子都能猜出来,信肯定是世家中的某一家写的,为了怕被认出身份,写信的人甚至还专门用了左手。 这种墙头草的行为在让人愤怒的同时,又会生出一种无力感。 世家的能量太大了,在没有抓到他们真正的把柄前,哪怕是看不惯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世家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布局,然后美其名曰,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长安东市一家茶舍内,当世几大世家的当权人物聚在一起慢条斯理喝着茶,同时讨论着这段时间朝庭发生的各种大事,从颉利屯兵定襄,到李承乾遇刺,再到已经进入筹备阶段的各项大型工程。 表面上看这是在关心国家大事,实际上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幸灾乐祸与落井下石,甚至其中还不乏有人想要借机发笔小财。 “郑兄,我听说你那侄孙负责的是重修长安到洛阳的官道,这是真的吧?”话题进行到一半,有人突然看向默然不语的郑仁,意有所指的问道。 郑仁转着手中的茶盏,淡笑着说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嘛,好高骛远是常事,什么时候吃了亏就知道收敛了。” 之前说话那人与郑仁对视一眼,呵呵一笑:“呵呵,郑兄说的是,年轻人喜欢纸上谈兵,从不考虑实际问题,不栽个大跟头,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现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心照不宣的左一个年轻人又一个年轻人,不了解实际情况的还以为他们说的是郑浩雨,实际上在坐的都知道,他们口中的年轻人其实另有其人,只是碍于那人的身份,不好说出口罢了。 “唉,数十年后,这大唐的天下只怕又要出一个杨广那般的人物喽,不恤民力,肆意挥霍,可怜我泱泱华夏千万子民,竟然又要重蹈覆辙!” “谁说不是,郑兄侄孙的那个差事我听说过,不仅仅是要重修长安到洛阳的官道,还要将官道拓展到十五仗宽,中间还要修什么隔离带,两侧还要修排水渠,啧啧,这么大的工程,没有十来年怕是很难完成,路两侧的百姓怕是有罪受了。” “春耕,马上就要春耕了,这个节骨眼儿弄出这么个工程,你说这不是造孽么。”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谁也不能耽误我家的春耕,想要正发民夫到别处征去,我家的佃户肯定不会去参加。” “我家的也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家族大了,各房各支之间肯定有矛盾存在,所以这些人未必都是在针对李承乾,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感觉到自己在家族中的利益受到了威胁,故意使绊子。 而今天这次聚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统一口径,几家联合起来,阻挠那些参加‘进修’班的子弟完成任务。 而那些子弟只要无法完成任务,自然也就失去了竞争未来家主的机会,至于这样做会不会造成其他损失,这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很快,这些人达成了一致,首先要做的就是收紧家族中的财权,那些参加‘进修’班的子弟在东宫做事可以,但绝不可以调动家族中的资金。 其次,人员方面也是一样,东宫的工程就让东宫自己的人去弄,家族绝对不会派出多于的人手去帮忙。 最后,不能触动各家的利益,你修路也好,建城也罢,凡是涉及到世家的利益,必须加以赔偿。 商量好了一切,众人美滋滋的喝着茶水,探讨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钱,没人,没资源,这位太子殿下怕是要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谁让他把主意打到世家的头上呢,如果他用的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要怪,就怪他自己心里没数吧,竟然想把触角伸到世家的圈子里。 第二零三章 卢承庆来访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院子,照射在刚刚蹲完马步的李承乾身上,给少年的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然而,帅不过三个呼吸,李承乾便一个踉跄,如果不是云熙手疾眼快扶了一把,非栽到地上不可。 看着李承乾脸上不断流下的汗水,以及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云熙有些心疼的劝道:“殿下,您这是何必呢,长安城那么多贵公子,除了那些将门子弟,婢子还没听说有谁会练武。” “孤练武并不仅仅是为了能有自保的能力,更多的是为了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李承乾笑了笑,强撑着站直身体,大量分泌的乳酸使他两腿肌肉无比酸痛,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云熙瘪瘪嘴:“可您现在的样子连三岁孩子都不如呢。” “这不是刚开始么,慢慢就好了。”李承乾在云熙的搀扶下,慢慢在院子里走着,等把两腿的肌肉活动开一些,方才找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坐下:“回头你去一趟玄都观,把孙思邈孙神医给请来,没有他的针灸之法,孤这两条腿再这样练下去怕是就要废了。” “嗯,好呢!”云熙答应着,把李承乾的话记在心里,打算等下服侍他吃完早膳就亲自去一趟玄都观,把孙思邈给请回来。 便在此时,外面有门房来报:“殿下,云司闺,户部侍郎卢承庆在外面求见。” “卢承庆?他来干什么?”李承乾微微一愣,旋即对门房说道:“你带他进来吧,云熙,更衣。” 门房应声离去,云熙在把李承乾扶回书房,伺候他洗漱更衣,等收拾停当,外面正好传来门房的声音:“殿下,卢侍郎到了。” “请他进来。”李承乾一身居家常服,很是随意的坐在书桌后面,看到卢承庆进来,似笑非笑的问道:“卢侍郎可是稀客,大驾光临孤这别院,可是有什么指教?” 对于李承乾的讥讽,卢承庆充而不闻,依礼上前拜见:“臣,卢承庆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李承乾手一挥,面带微笑的指指对面的椅子:“坐!” 李承乾书房的布置是按照后世办公室的布局来安排的,与大唐时下流行的风格迥异,卢承乾在椅子上坐下来,先是好奇的打一下四周,然后才笑呵呵的说道:“殿下这里的布置好生奇怪,不知是哪位大能安排的?” 放在平时,李承乾倒是不介意陪卢承庆聊上几句,顺带吹会儿牛逼。 但是眼下刚刚蹲完马步的他两腿软的跟面条似的,难受的要命,哪有聊天的心思,一挑眉毛道:“卢侍郎一大早急吼吼的来见孤,目的不会就是为了问一句书房是谁布置的吧,孤跟你好像还没熟到这个程度” “呃……”卢承庆直接给整不会了。 大家谈事情不是都这个套路么,先聊点有的没的,然后再找机会切入正题,哪有上来就直接把底牌撂下的,如此没有城府,能成什么大事。 更何况,这次可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等我把事情说了,你要是还能拿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就算我输。 想着,卢承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气定神闲的说道:“殿下教训的是,臣受教了。其实这次臣来找殿下的目的很简单,按照去年的税收情况,殿下安排给几家子弟的任务怕是无法完成,因为户部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说完,卢承庆双目直直看向李承乾,打算看看这位殿下是如何暴走的。 然而,等了好长时间,除了戏谑,他从李承乾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下卢承庆有点吃不准李承乾的意思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位殿下应该暴跳如雷才对,怎么这次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半晌,李承乾终于开口了,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卢承庆想要听的。 “卢侍郎说完了么?如果说完了就走吧,云熙,送客。” “诺!”云熙早就看卢承庆不顺眼了,世家了不起么,一个户部侍郎有什么资格坐在殿下面前吆五喝六的:“卢大人,请吧!” “呃……”卢承庆这下彻底懵了,坐在椅子上看着李承乾:“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臣并没有恶意,您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有恶意?”李承乾嘴角微微翘起:“那好啊,告诉我那份揭穿梁师都手下身份的匿名信是谁写的,只要卢侍郎说了,东宫永远欠卢家一个人情,如何?” 李承乾百分百肯定,那信必然是五姓七望中某一家写的,卢承庆做为卢家的核心人物,也必然知道些什么,而他要做的就是撬开卢承庆的嘴。 卢承庆的面色微微一变:“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匿名信是谁写的。”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五姓七望同气连枝,千百年来不断的联姻,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所有人。 李承乾嗤笑一声:“卢侍郎放心,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知道是谁在与梁师都暗通款曲,如果你坚持不说,那孤只能当做事情是你们卢家做的。” 卢承庆大急:“不可能,卢家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殿下怎可如此信口雌黄?” 李承乾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卢承庆道:“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只要你前脚从孤这里离开,后脚就会有人知道是你贪慕虚荣,出卖了不整个家族。嗯,让我想想,或许我可以向父皇建议,再给你些赏赐什么的,爵位也可以往上提一提,到时候就算你想解释,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卢承庆惊恐的看向李承乾:“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李承乾耸耸肩膀:“我这样有什么错么,卢侍郎大清早跑来孤这里夹七缠八,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目的不就是想要告诉孤是谁在与梁师都勾结么。” 尼玛,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卢承庆愣住了,想破头也想不出来李承乾到底是怎么看出自己真正目的的。 第二零四章 警告 “很好奇?”感受到来自卢承庆的震惊,李承乾笑呵呵的示意他坐下,下马威已经给过,谈话的主导权易手,接下来可以谈正事了。 卢承庆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疑惑的问道:“殿下是如何猜到的?臣自认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首先,你用的借口并不好,孤的确是给世家子弟布置了几件很难完成的任务,但孤并没有从国库里拿钱的打算,所以,别说国库没钱,就算国库里有金山银海,也跟孤没有任何关系。” “不,不打算用国库的钱?”消息过于劲爆,卢承庆瞬间忘记了来此的目的,脱口道:“殿下难道打算让世家出钱?您布置的可都是花费巨万的项目,世家是绝不可能出这笔钱的,哪怕那些年轻人都是家族嫡系,未来拥有家族的继承权也是一样。” 李承乾不语,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卢承庆,直到老卢讪讪的闭上嘴:“钱的问题卢侍郎不必操心,孤自然有来钱的办法。现在说说第二,孤之所以采用匿名举报之法来确认刺客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让某些想要投机之人自己跳出来,而且就事情的结果来看,孤的计划很成功。 最后,这天下利益一共就那么多,有人分的多了,其他人自然就分的少了,同样的道理,有人分的少了,其他人自然也就能分的多一些。” 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虽然大唐每个人都在说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但在他看来,所谓同气连枝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多利益结成的联盟,想要分化这个联盟并不需要多复杂的计谋,只要给的利益足够大,大到让人眼红的程度,所谓的联盟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这种利益至上的论调让卢承庆苦笑不已,二桃杀三士的道理谁都懂,可事到临头终是免不了会坠入瓮中。 “殿下英明,承庆……佩服。” “行啦,溜须拍马的话就不要说了,有那个时间不如直接告诉孤,到底是谁在与梁师都暗通款曲。” 尽管那一晚的刺杀是提前计划好的,又有李君羡在暗中护持,但李承乾依旧是气愤难平,如果不能把那个暗中阴谋陷害自己的家伙揪出来,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书房中气氛陷入凝滞,卢承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似是不甘心如此轻易就把消息给卖了。 但,最后他还是长出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件事情严格来说其实并不是五姓世家做的。” 李承乾步步紧逼:“不是五姓世家又是何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卢承庆十分光棍的说出一个名字:“长乐王李幼良!” “……” 又是长乐王……。 这家伙就这么想死么? 李承乾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上次突厥下南,李幼良就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伟大帝国主义头子李世民为了照顾族人的情绪,并未深究,只是下书斥责一顿。 没想到,这货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连谋逆这种事情都干出来了,果然是阎王爷劝不住该死的鬼,亏得老子还以为这货侥幸逃过一劫,老命保住了呢。 片刻的失神之后,李承乾恢复了平静,波澜不惊的说道:“此事孤知道了,此番多谢卢侍郎提点,异日必有厚报。” “殿下言过了,此为臣应尽的本份。”卢承庆见李承乾并未因此而发怒,紧张的心情微微一松,笑着说道:“而且,臣还有件事想与殿下商量一二,不知殿下可有时间。” 还有事情? 李承乾心中颇为诧异,这老家伙怎么回事儿,要么不来,来了就一堆事情。 “哦,不知卢侍郎还有何事?” “是这样,殿下此前曾交待过各家子弟一些任务,承庆不才,毛遂自荐,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得上忙。” 卢承庆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自己四十来岁的人了,却要跟一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示好,这尼玛上哪儿说理去。 但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人家投了个好胎,有个好爹呢! 而李承乾此时想到的却是单苗苗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卢承庆官至户部侍郎,位居正四品上,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跑来自己面前讨差事,这尼玛是要闹哪样?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承乾并不认为太子的身份能让一位当朝权贵如此低声下气,更不要说老头子眼下正值春秋鼎盛之时,他这个太子将来能否继承皇位还是未知数。 卢承庆等了一会儿,见李承乾只是笑而不语,只好继续说道:“殿下可以放心,臣并没有其它心思,只是觉得您安排的事情于我大唐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一件大好事,所以才会如此上心。” “是么?卢侍郎难道不是觉得这些工程会耽误春耕,又或者会伤害到京城各家的利益,所以才想着来孤这里打探虚实么?” “什么?殿下您怎么会……”卢承庆震惊之余差点把实话说出来,好在反应及时,止住话头,改口说道:“您怎么会这么想呢,臣对殿下一片赤诚可昭日月,绝无半点其它心思。” “算啦,就算有心思也没什么。”李承乾摆摆手,对于卢承庆的话,他是半句都不相信,但直接赶他走又显得过于不近人情,打断他苍白无力的解释,无所谓的说道:“这次安排给几家子弟的任务原本就有借势的意思在里面,你们有想法也不足为怪,孤可以理解。 只是,孤要警告你们,有想法可以,却不可以在这些事情上使绊子,否则孤不介意杀鸡儆猴,挑几个喜欢搞事情的人出来处理掉。 这些话卢侍郎可以原封不动的带回去,顺便再告诉他们一句话,顺我者猖,逆我者亡,想要家族能够延续下去,就别挡孤的路,孤可不像老头子那么好说话。” 第二零五章 背刺 长乐王府,装饰考究而又极尽奢华的主宅里面,略显憔悴的长乐王李幼良对着正在收拾行装的仆役、丫鬟不断发出催促之声,若是有人动作稍微慢上一点,立刻就会招来他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 旁边不明所以的长乐王妃忧心忡忡的看着李幼良,她不明白,为什么还没出正月,就要急急忙忙回西凉,这显然并不合规矩,以前过年的时候回京都要待到三、四月份才会回去的。 时间流逝,随着夜幕降临,长乐王妃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王爷,是不是西边出了什么事情?” “不该问的不要问。”回答长乐王妃的是李幼良不耐烦的呵斥:“我让你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这次回西凉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家里能带走的尽量都带走。” “不回来了?”长乐王妃心中一惊,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就有些凄惶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王爷,您,您这是……” “闭嘴。”李幼良狠狠瞪了长乐王妃一眼,挥手将屋中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待确认房间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长出一口气道:“你应该还记得,为夫当年是支持隐太子的吧。” 长乐王妃觉得李幼良似乎有些杯弓蛇影,微微皱眉道:“这有什么关系,二郎不是都说了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么。” 长乐王李幼良与李渊是堂兄弟,论辈份是李世民的族叔,做为长辈,长乐王妃依旧习惯用二郎来称呼李世民,哪怕李老二当了皇帝也是一样。 这称呼并没有不敬的意思,纯粹就是一种习惯,就好像我们不管当了多大的官,在外面赚了多少钱,回家照样被叫二狗子一样。 李幼良用看败家娘们的眼神盯着长乐王妃看了一会儿,在确定了她是认真的以后,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那分明就是他李老二用的缓兵之计,目的是为了稳住为夫,让我替他守住凉州,等到大局抵定之时,再秋后算帐!” “什么,这不可能吧,王爷再怎么说也是二郎的族叔,二郎怎么可能对自家人下手。” 李幼良撇撇嘴:“对自家人下手?建成、元吉还是他亲兄弟呢,你看他手下留情了没有,古往今来,为了那个位置,连父子亲情都可以弃如敝履,更何况只是族亲。” 长乐王妃不说话了,在老公与侄子之间,她还是相信自家老公多一些。 长乐王李幼良见王妃不再继续纠缠,这才又把人招了回来继续打点行装,同时对长乐王妃说道:“等下你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回凉州。” 长乐王妃先是点点头,接着疑惑问道:“王爷这是要出去?” “嗯,与几个老友道个别,这次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总要跟他们打个招呼,不能不告而别。” 李幼良说完,叫上管家一同离开,留下有些凄惶不安的长乐王妃在房间中怅然若失。 外面,李幼良与管家来到书房,掩上房门之后,立刻问道:“韩枫,首尾都处理干净了?” “回王爷,已经处理好了,凡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全都……”管家韩枫说着用手在咽喉处比划了一下。 李幼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丝毫没有为那些被‘处理’的‘心腹’感到悲伤,在他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死几个下人又算得了什么。 “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后宅不远处停着。”韩枫说完迟疑一了下,犹豫着说道:“王爷,咱们就这么走了,王妃那边怎么办?” 刚刚扭动机关,打开书房中一处暗门的李幼良顿了顿,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不离分,他与王妃成婚数十年,想到刚刚一别很可能以后永无再见之日,心中也不怎么舒服。 但转念一想,如果带上王妃,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凉州,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最终,李幼良狠了狠心,对韩枫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本王能够平安回到凉州,王妃的安全就会得到保障,若本王落到他李老二手中,怕是全家老小一个都活不了。” 韩枫一副‘你是王爷,你说了算’的神情,拿起放在桌上的烛台,默默跟在李幼良身后走进提前准备好的暗道。 一阵扎扎声响起,身后的暗门缓缓关闭,幽暗而又潮湿的暗道之中瞬间变的漆黑一片。 嚓。 火折子被打开,微弱的火苗引燃了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李幼良身前丈许远的地方。 幽暗密闭的空间中,静的可怕,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再无其它一丝声响。 “韩枫,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可能是觉得太过压抑,走在前面的李幼良突然开口问道。 后面传来韩枫的声音:“回王爷,十五年又三个月。” 十五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五年,可能是因为环境的关系,李幼良突然变的有些伤感:“是啊,十五年了,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现在的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李幼良有些疑惑,正打算回头看看,后心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力量开始流失,身体靠在密道的墙壁上慢慢滑到地上。 李幼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又不相信这一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艰难的抬起头,痛苦的张了张嘴:“为,为什么?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 “王爷,对不起,我不想死。”韩枫手中拿着带血的匕首,低垂着眼帘,语气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的,他不想死,他很清楚这次的事情闹的到底有多大,李幼良之所以让他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需要他去做一些灭口的事情。 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做为仅存的了解事情经过的人,想要继续活下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零六章 李幼良依着墙坐在地上,血在他身体下面不断蔓延。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想要做大唐的皇帝,他还没有品尝过君临天下的滋味。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会让自己活着走出去,要怪就怪自己太过大意,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留他一条性命。 弥留之际,李幼良耳边传来韩枫的声音:“王爷,别怪我心狠,我只是想要更好的活着,而你的存在只会让这个国家越来越乱。所以,安心的去吧,王妃与几位世子您不用担心,我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声音越来越模糊,李幼良努力想要去听,黑暗却渐渐笼罩了他。 李幼良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韩枫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麻木的双眼中逐渐有了一丝神采。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只要自己不说,没人会知道长乐王李幼良死在了这里。 伸手将长乐王李幼良大张的双眼合上,韩枫默默转身向入口走去。 外面,他根本就没有安排离开的马车,所以他无处可去。 有一说一,在他看来李幼良就不是个能成就大业的人,做大事惜身,见小利忘义。 勾结梁师都,阴谋陷害诸君,事情败露之后不想着如何善后,反而是杀人灭口只是其一。 其二是李幼良身边尽是些横行乡里的市井之徒,让他们欺负平民百姓还行,行军打仗、出谋划策就特么是个笑话。 现在回头想想,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干出在长安城阴谋截杀太子这种事。 …… 李幼良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李世民得到消息之后,亲自带人走了趟长乐王府,询问了府上所有下人,所以有人都说王爷昨天晚上外出访友便没有再回来。 至于去了哪里访友,访的是谁,谁也不知道。 “什么?失踪了?”李承乾没想到,自己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李幼良就消失了,这里面似乎处处都透着蹊跷。 魏征一本正经的坐在李承乾的对面,严肃的说道:“是的,陛下上午的时候去了长乐王的府上,听长乐王妃说,长乐王昨天晚上要出去访友,结果一去不归。” 李承乾摇摇头:“你怎么看?” 魏征想了想,啧舌道:“看不透啊,按说以长乐王的身份,想要离开长安大可直接找陛下请辞,没有必要假借失踪,偷偷离开才对。” 李承乾道:“如果是畏罪潜逃呢?” “畏罪潜逃?”魏征愣了一下,不知李承乾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考虑片刻方才说道:“如果真是畏罪潜逃,也不可能一个护卫都不带吧,以长乐王的身份,就算是逃,身边至少也会有数十护卫随行才是。” 想了好久都想不出结果,李承乾慢慢失去耐心:“算了,别猜了,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谁也不会知道其中的原因。” “殿下说的是。”并不知道李幼良在刺杀事件中发挥了什么做用的魏征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费心思,附和着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今天晚上殿下约了几家子弟,看时间他们差不多快要到了,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李承乾笑笑:“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说起约几家子弟吃饭,李承乾当初只是临时起义,现在想想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也要先把人找来,看看他们准备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不管是修路还是城区改造,就算是放在后世,那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更不要说在大唐这种根本谈不上任何工业的封建社会。 是夜,几家子弟如约而至,数日之前看上去桀骜不驯的一群家伙,今日颓势尽显,郑浩雨更是憔悴的让李承乾差点没认出来。 “吾等参见殿下。” “免了免了,大家年龄相差不多,以后私底下不必如此多礼。” 坐在主位之上,李承乾笑呵呵的客套一番,然后一边吩咐人上茶,一边说道:“今日请诸位过来,主要是想要问一下各位准备的如何,正月马上就要过去了,天气已经转暖,有些工程差不多可以开始着手动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露出苦笑,郑浩雨顶着一对熊猫眼,对李承乾说道:“殿下,不是吾等推诿,实在是……实在是这些项目难度太大,直到目前为止,吾等都没有理出个头绪,更不要说着手施工。” “到现在都没有头绪?”李承乾眨眨眼睛:“据我所知,在座的诸位都是饱读诗书、博学多才之辈,怎么可能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 这话说的有点扎心,让郑浩雨等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你布置的工程那特么是一个人能搞定的么,不管是重修长安到洛阳的官道还是重修长安的排水设施,就算专业人士都需要考查很长时间才能搞定的好吧。 “殿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别的不说,就说郑兄要修的那条官道吧,需要多少人手,需要多少资金,多少材料、工具等等都需要进行计算。除此之外,修路的人手从哪里来也是一个难题。” 王乐说到这里脸都是黑的,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殿下您张张嘴,我们这些人可要跑断腿啊,更不要说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独自能够解决的,还需要从其它地方借人手。 另外,我们已经好多天都没有休息了,以前进学的时候还有休沐的日子呢,现在倒好,整天忙的两头不见日头,休沐两个字怎么写都快忘了。” 王乐的吐槽赢得了一致好评,所有人都悲愤的看向李承乾,大有向他讨公道的意思。 此时此刻,李承乾真是半点都不虚,相对于996都是福报的后世来说,没有休沐算得了什么:“只有对朝庭没用的人才会休沐,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是国家的栋梁,根本就不需要休沐,我们可以一直肝到底。” 嗯?! 在场所有人脸都绿了。 你特么确定你说的是人话?骗鬼鬼都不信好吗! 第二零七章 倒霉孩子 “太子殿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安排我们做这些事情不外乎是打着借势的主意,我们也承认,的确需要这个机会来向家族证明自己。”说话的是崔泉礼,语气不善,不知道人甚至会以为他才是太子。 来济作为东宫的属官,很是看不惯他张狂的样子,冷声呵斥道:“住口,崔泉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殿下如此说话。” 崔泉礼显然并未将来济看在眼中,瞥了他一眼:“崔某人说话向来如此直接,听不惯你可以出去。” 原本有机会去夏州的来济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被崔泉礼如此轻视顿时火冒三丈:“姓崔的,你敢再说次?” 来济不爽,崔泉礼同样不爽,这次李承乾安排给其他人的任务要么是修路,要么是修渠,只有他,任务竟然是养猪。 这尼玛不是玩人么! 消息传开,不知有多少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搞的他现在连自家大门都不敢出,太尼玛丢人了。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随时都会打起来的时候,李承乾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来济,你闭嘴,让崔公子把话说完。” “殿下,他……” 来济觉得憋屈,我明明是在替你出头好吧,为什么要让我闭嘴。 但是,当他看到李承乾微微眯起的眼睛之后,瞬间恢复了理智,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没了来济搅局,李承乾笑着看向崔泉礼:“崔公子,来济失礼,孤刚刚已经教训过他了,现在你可以继续了。” 话是笑着说的,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不约而同看向崔泉礼。 崔泉礼也意识李承乾这是话里有话,什么叫‘来济失礼’,这分明是在嘲讽他不懂礼数呢。 想到外面传言李承乾此人心眼极小,崔泉礼嘴角抽了抽,干巴巴的道歉道:“多谢殿下抬爱,泉礼刚刚失态了,呃,来更率,抱歉!” 来济在太子詹事府任更率令,掌东宫赏罚事宜,故有来更率之称。 不过崔泉礼并未在东宫任职,又有世家的身份,倒是不好加以惩戒,于是来济哪怕心中不满,也只能翻着白眼说道:“没什么,以后注意,莫要在殿下面前失仪。” 有了这样一个小插曲,接下来崔泉礼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好似所有人都欠他钱那般暴躁,重新坐下之后,苦笑着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 “殿下,崔某并非故意冒犯,实在是……实在是您安排的差事太过丢人。” “丢人?”李承乾眨巴着眼睛,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都快要忘了自己安排什么任务给崔泉礼了,好在有来济在边上小声提醒:“殿下,您怕是忘了,之前您安排的任务里面有养猪一项,估计这姓崔的倒霉摊上了。” 声音虽小,却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堂堂世家公子被安排去养猪,怪不得这货会如此想不开。 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前年跟郑家老头子就按李承乾的要求把购置好的家禽、牲畜幼崽送来了,好几万的数量,即便天策上将府的面积再大,也是养不下的,必须有人负责管理才行。 而且,李承乾安排大量饲养家禽、牲畜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史书记载,明年年初有一场世所罕见的蝗灾,而他却偏偏他又无法把事情说出来,于是只能未雨绸缪,提前大量饲养家禽、牲畜,希望能够借助这些家禽、牲畜的力量,尽可能的将蝗灾造成的灾害减到最低。 知道了崔泉礼是因为什么如此愤世嫉俗,李承乾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我当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崔泉礼脸都绿了。 屋中,尽管郑浩雨、王乐等人从开始到现在什么都没说,但崔泉礼却能从这些人的每一个毛孔中看到‘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殿下,既然不是大事,您,您能给我换个差事么?只要不是养猪,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个……”李承乾倒是想答应崔泉礼,毕竟上赶着不是买卖,在他所有布置好的任务里面,只有养猪这一项是赚钱的营生,只要操持得当,每年的收益都不会少。 但是,在场的众人显然并不这样理解,闻言纷纷把头转向一边,不与他对视,生怕被他挑中,然后与崔泉礼交换。 尼玛,怪不得世家最后被武则天给整治的服服帖帖,这特么第三代里面就没有一个有担当的。 李承乾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到了来济的身上。 嗯?! 来济初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渐渐的,终于觉察出事情不对劲了。 “殿下,您看着我干什么?” “来济啊,令尊当年官至左翎卫大将军,三征高句丽,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我觉得小小的更率令并不符合你的身份,不如再给你加加担子如何?” 崔泉礼闻言心中一喜,热切的看向来济,郑浩雨等人也都做好了‘恭喜’来济的准备。 来济脸颊抽搐,表情都快哭了。 前几天李承乾要派人去夏州,明明是自己表现的最为积极,结果去的却是自家老哥,自己却变成了一个送信的。今天养猪这么丢人的事情,谁都不想接手,这位小爷又想到了自己,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不行,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着,来济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您不能可我一个人祸祸啊,上次的任务明明就是我提议的,结果您派我哥哥去了,这次养猪这么丢人的事,您又想起我来了。” “嗯,你说的倒也是。”李承乾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娃都给逼成这个怂样了,于心不忍啊。 来济闻言心中一喜,正打算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却听李承乾又再度开口:“不过,赚钱嘛,不丢人!” “???” 来济瞬间就懵了,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不丢人’。 明明就丢死个人了好不好,怎么可能不丢人。 老头子如果知道自己竟然成了猪倌,估计能气的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吧。 第二零八章 大家一起来养猪(上) 崔泉礼脱离苦海有人羡慕,也有人惋惜,不过众人都没说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每个人也都有自己不同的际遇,说不定小崔是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也说不准。 来济自从接手了养猪的活计之后,消沉了许多,目光不善的盯着崔泉礼,满脸的苦大仇深。 李承乾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甚至做好了来济同样拒绝接受的准备,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大不了自己亲自负责好了,古往今来那么多皇帝,有喜欢打仗的,有喜欢写字的,还有喜欢做木匠活的,再多一个喜欢养猪的也是一件趣谈。 正出神的功夫,郑浩雨干巴巴的开口:“殿下……” 李承乾微微皱眉,面色不善:“怎么,郑兄也打算退出?” “呃,没,没有。”郑浩雨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李承乾的霉头,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修路的准备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为了这件事,我还特地从将作监借了十来个人,又从家族里面调了些人手,就是这钱……您看什么时候给拨点下来?” “这个事情先不着急,眼下还没出正月,而且这条路孤打算用一些新技术,打造一个样板工程。所以,这段时间你要抓紧时间让你的人把路线重新归划一下,原来的官道能用则用,不能用的就废弃。” 新技术?样板工程? 修路不就是大量征发民夫,然后发挥人海战术把地基夯实么,这要什么技术? 而且,样板工程是什么鬼? 郑浩雨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打算回家以后问问自家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其他几家子弟也都把自己所负责的任务简单的说了一遍,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要钱’。 对于这个要求李承乾只能表示先等等,毕竟他需要的钱还没有到位,司农寺那边倒是有钱,但那是公帐不能动。 更何况司农寺的手也不能伸的太长,修路、修渠这种事正常来说是归工部管的,司农司管的太宽也太招人恨了。 …… 林家村是比邻长安的一个小村子,村子不大,住着几十户人家,都是佃户,租种着在长安城勋贵手中租来的田地,每年接近五成的粮食都要拿来交租,余下的粮食也不能自己吃,要拿去换成糜子。 稻米和麦子就不是下苦人能吃的东西,可不敢拿来糟践。 日子很苦,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听许多逃难过来的人说,外面许多地方连草都被吃光了,有人饿急了便跑去吃观音土,最后因为拉不出屎,被活活的憋死。 林成今年二十七,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娃,生的膀大腰圆,早年还当过府军,后来受伤瞎了一只眼睛,便早早退下来回家务农。 今天,眼瞅着外面天色晴好,林成准备去东家那边借头牛来把租来的田再翻一遍,省得过段时间跟其他人争抢,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犯不着。 只是林成在离开家之后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往常热闹的村子今日显得十分冷清,平日里满街乱窜的光屁股娃娃们一个都不见,坐在屋檐下东家长西家短扯老婆舌的婆娘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林成心头疑惑,脚下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顺着出村的路来到村头,远远的看到村子里的人正围在村头唯一的一颗大槐树下面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见到人都在,周围也没有什么外人,林成心头一松,放缓脚步走了过去,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 便在此时,围在一起的人群也发现了林成,大呼小叫的喊道:“哎呀,大成兄弟,你总算来了。快快快,你在外面见过世面,过来给大家评评理,看看三叔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林家村既然叫林家村,村子里住的自然都是林家人,七大姑八大姨,断打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 而那人口中的三叔,同样姓林,单名一个祥字,五十多岁的年纪,早年给人当过帐房先生,是村子里唯一读过书的人,隋末天下大乱,东家的生意黄了,人便回了村子,担任里正一职。 林祥被一群七嘴八舌的族人围着本就有些上火,此时再被那人这么一吼,顿时就急了,指着那人骂道:“老八,你这数典忘祖的混帐吃了猪油蒙了心是吧,老子要是有办法,至于揽下这差事?” 被称做老八青年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被骂之后梗着脖子呛声道:“三叔,我看您老才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吧!咱们村子每年种的那点粮食连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剩余来养活牲口,你一下子弄来这么多,这不是故意在坑大家伙是什么,依我看啊,您老在外面指不定拿了别人多好好处,所以才会如此卖力的吧。” “你,你……”林祥被气的天灵盖都差点炸了,指着老八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听着两人间的对话,林成满脸都是问号。 老八他知道,村里的泼皮混混,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一件正经事不干,这种人放在平时他是不屑于理会的。 但,牲口和粮食是怎么回事,三叔性格虽然有些闷,平时对待村里的族人却是不错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会主动帮忙,这次怎么被一个村子里最不受待见的晚辈指着鼻子骂,却一个帮忙劝说的人都没有? 顺着村人让出来的路,林成来到村头的大槐树下,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满地的木笼,满笼的鸡鸭和猪崽。 饶是林成在外面当兵见多识广,看到这么多的牲畜、家禽,脑子也有些懵,定定看向气鼓鼓的林祥,呆呆问道:“三叔,您这是……打劫去了?” “打,打劫?”本就被气的够呛的林祥差点直接喷出一口老血,颤抖着手指向林成:“成子,你,你……气煞我也!” 第二零九章 大家一起来养猪(中) 林成被林祥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肩膀上的木犁,给他顺气道:“三叔,您消消气,刚刚是我失言,您别放在心上。” “唉,算了,这事儿说来也不怪你。”林祥挥了挥手,颓然坐到老槐树下的石头墩子上,失魂落魄的说道:“今日早上县里通知我去县衙议事,老夫不疑有他便去了。谁知道,新上任的长安县令竟在下了个荒唐的命令,让咱们全县百姓有一户算一户,每户都要帮着太子养两头猪,十只鹅,二十只鸡或者鸭子。 成子,你说,我一个小小的里正,当时那个情况除了答应还能怎么样,这可是太子爷交待下来的事情啊,违抗便是抗旨,这,这罪过我哪担待得起啊。” 听林祥诉苦一样把事情说了一遍,林成总算明白这些猪崽、鸡崽之类的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了,同时他的心里也涌起一股荒唐的念头。 替太子养猪、养鹅、养鸡,还整个长安周边村镇每户都要养,这尼玛要闹哪样?老子养的起,你吃的完么。 “三叔,您还是先别发愁了,抓紧时间先把这些东西挨家挨户发下去要紧,要不等会儿饿死了几只,县里追究起来,怕是没法交待。” “可是……” 林成知道这位三叔在担心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对看热闹的乡邻说道:“各位,事情的经过大家已经听三叔说过了,有道是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命令既然是县里面下的,就算大家有意见,也只能暂时先忍下来,否则出了问题,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大成,你说的简单,养活这些东西是要喂吃食的,咱们村子里的人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东西喂它们。” 说话的还是老八,这家伙在同辈中排行第八,故而众人都以老八相称。 这家伙平时虽然不怎么受村人待见,但这次却出人意料的没人反对他的意见,都在默默盯着林成,显然是跟老八一个想法。 人都没吃的,拿什么来喂这些牲畜,家禽。 林成见状也是无奈,别人养不起,他同样也养不起啊,可看到三叔长吁短叹的样子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当下把心一横,郑重说道:“各位叔伯婶子,各位兄弟,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林成,可以来几个人跟我进城去找人问问情况。不过,在此之前还要麻烦大家把这些东西先领回去养着,不要饿死了。” “对,进城去告御状,我就不信,太子能够只手遮天。” “去御史台告状去,我舅舅家三儿子的亲娘舅在御史台看大门,我们可以去御史台要个说法。”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群情激愤的众人忘记了被皇室支配的恐惧,大声咆孝着要去城里讨个说法,林成的情绪也被感染,二话不说在人群中点了几人,迈开大步就往长安而去。 同样的事情也在长安周围其他村镇发生着,只不过在缺乏领头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进城讨要说法,大部分人都在发完牢骚之后,选择了默默忍受。 …… 御史台,于志宁这段时间很是烦恼,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太子是个发起狠来连自己都往外租的狠人,皇帝陛下更是如此,这还没出正月呢,就闹着要去九成宫避暑。 开什么玩笑,长安的正月虽然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但也没暖和到需要避暑的程度吧。 正纠结着如何措辞才能让喜欢折腾的皇帝陛下收起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就看到门房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向里面打量,一副有事要找自己的样子。 心烦意乱的于志宁让人将门房招了进来,沉着脸问道:“你在外面窥探本官许久,可是有什么事情?” “呃,那个……”门房有些结巴,别看他在御史台守门,但跟于志宁这样的大物对话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吭哧瘪肚好半天才含湖不清的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大人,我,我一个同乡遇到些事情,想要向大人反应。” 于志宁的脸更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同乡是什么鬼,遇到些事情又是什么鬼,我这里是御史台,遇到事情你去县衙啊,到御史台做什么。 不过,看在门房还算忠于职守,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份上,于志宁还是选择给他这个面子:“人在何处?” 门房心中一喜,大声答道:“回大人,就在外面。” “让人进来吧。” “诺,谢大人。”门房开心的走了,于志宁的做法让他在同乡面前赚足了面子,不断嘱咐着前来寻求帮助的林成等人不要在大人面前礼数,让自己丢脸云云。 官本位的大唐,别看林家村的那些村民在村子里吵得凶,一但来到御史台,身边往来的都是平时见一面都难的官员,心里都是毛毛的,就算是当过府兵的林成,也不由紧张的双手冒汗,等见到于志宁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了。 于志宁等了许久,也不见来人开口,不禁有些后悔答应的过于草率。 可人都已经叫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于是,干咳一声:“尔等来见本官,有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林成胆子大一些,硬着头皮说道:“大,大人,草民,草民有冤情,望大人替我等伸冤。” 于志宁微微皱眉:“有何冤情,讲来。” “是这样的。”想到村中还有许多村民等着自己将消息带回去,林成壮着胆子把长安县令安排各村百姓替太子养猪,养鸡的事情讲了一遍。 于志宁初时听的还有些湖涂,可听到后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由怒从心头起,重重一拳砸到桌上,发出冬的一声巨响。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堂堂太子,做事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愤怒之余,发现面前几个前来伸冤的百姓已经吓的面无人色,于志宁站起身来,亲自将众人扶起,尽心安慰道:“尔等莫要担心,切安心回去,三日之内,本官定会替尔等讨回一个公道。” 第二一零章 大家一起来养猪(下) 林成等人从御史台离开,走出老远人都是晕乎乎的。 刚刚那人竟是于志宁,从三品的大官啊。 打死林成也想不到,原本只想着来御史台讨个说法,付诸行动的时候,却遇到了御史台的大boss。 “成哥,你说,刚刚那位于大人能帮咱们解决问题不?”走在通往西市的大街上,有同行的村民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拉着林成询问。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总不能拍着巴掌回去,逛逛西市,看看能不能买点日常所需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正在感慨人生无常的林成闻言看向忐忑中的同伴,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于大人我在军中听说过,为人刚正不阿,而且他可是御史台最大的官,从三品呢,他既然答应会替我们解决问题,哪怕是把官司打到陛下面前,也一定会解决。” “等等,你说什么?把官司打到陛下面前?”同行的众人中,有人愣了一下,惊疑不定的问道。 林成点点头,凭着在军中听来的一些传言,给同伴科普道:“当然,御史台闻风奏事,很多事情甚至不需要有证据,只要听到些传言,就可以在早朝的时候向皇帝陛下谏言,而且陛下还非听不可。 所以,我们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陛下知道,到时候就算是太子,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 听说皇帝都在要御史台面前低头,有人不由惊呼:“什么?刚刚那个老头儿这么厉害?连皇帝都要听他的?” “呃……”林成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御史台的职能,更不知道什么叫权力制约,只能含湖其辞道:“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而是咱们圣上他老人家性子好,只要有人说的事情有道理,他老人家都会……都会采纳。” 林成把御史台说的神乎其神,似乎十分笃定这次的事情肯定能够得到解决,却没想到同伴之中突然有人问道:“那……那你说,太子如果被陛下给揍了,会不会记恨咱们。” “对啊,我们不会被报复吧?” “是啊是啊,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马上就要开春了,总短不了那些家禽、牲畜的吃食。” “对对对,大成,这事儿我也觉得有些不靠谱,太子那是咱们能得罪的么,万一被惦记上,怕是整个村子都没活路了吧。” “我开始还以为只是找个地方讲讲道理,可没想着去告太子啊。”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赶紧回去,反正刚刚那个叫于什么的也没问咱们的名字,咱们就当没有这回事儿好了。” “对对对,快点回去。” 林成没想到原本还义愤填膺打算找地方告状的众人态度会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整个人愣在原地。 特么……,于志宁是没问你们的名字,可问我了啊! “你们……,三哥,柱子,栓子,你们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人家于大人破例见了咱们,又答应替咱们出头,结果你们倒好,还没等结果出来呢,就自己先怂了。” “大成,你能不能别咱咱的,三哥我可是陪着你来的。” “三哥说的是,成哥,当初说要来京城告状的可是你啊,我们是怕你出事,才跟着过来的。” 小人物特有的狡黠和趋吉避凶的处事原则,让所有人都对林成避如蛇蝎。 那特么可是太子啊,我们只是不想帮人养猪、养鸡,可没想着状告太子,那特么是谋逆。 冲动过后,冷静下来的众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大条了,再也顾不得去逛西市,推推搡搡的就往回走。 至于林成,现在谁还有心思管他。 林成懵了,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觉得心中无比愤怒,想要发泄出来,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便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位大哥,我看你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跟我讲讲如何?” 嗯?谁啊,这么没眼色,没见老子正烦着么。 林成愤然转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少年的身边跟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另外一个怀里抱着长剑,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再远的地方是三个面色不善的精壮护卫。 总到嘴边的骂人话被林成咽了回去,苦笑对明显来历不凡的少年拱了拱手:“在下林成,刚刚与同村的几人闹了点小矛盾,让公子见笑了。” “没事,所谓相见便是有缘,如果林大哥有时间的话,一同去那边的酒肆坐坐如何?”少年虽然是笑着,但语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林成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只好暗道一声倒霉,跟着少年走进不远处的酒肆。 酒是普通的酒,菜是普通的菜,林成坐下之后酒入愁肠,没多久便有些喝多了,三言两语间把今天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最后还抱怨道:“你说,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么,下次老子要是再管他们的闲事,老子就不姓林。” “唉,想不到,林大哥还是个热心肠。”少年口中啧了一声,旋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据我所知养猪的事情似乎并不如林大哥所说的那么简单。” 林成有些醉了,说话少了些顾忌,大着嗓门道:“怎么不简单?难道这命令不是太子下的?难道县令还敢冒充太子?” “命令的确是太子下的,你们的那个县令也没有冒充太子。” “那不就得了。” “不过,据我所知,太子的命令应该是牲畜、家禽全部由百姓代养,三年之后按照市价回收。”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林成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看向少年:“你说什么,三年之后按市价回收?” “不错。”少年点点头,起身来到林成身边,笑着说道:“而且,这三年所产生的收益全部归百姓所有,这其中包括猪下的崽,鸡鸭下的蛋。好了,这里的帐已经结过了,林大哥慢慢吃,有缘再见。” 林成:“……” 第二一一章 为民伸冤于志宁 “啪……” 不知过了多久,林成突然神经病一样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力道之大,生生把路过的店伙计给吓了一跳:“客人这是怎么了,就算想不开,也不能在咱这店里耍酒疯啊,打烂了东西你可赔不起。” 酒肆的伙计最会看盘下菜,换句话说就是势力眼的很,林成被怼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家说的虽然难听,可毕竟是事实,自己的确是赔不起,更何况,自己这次似乎是真的闯了大祸。 想到这里,林成也没心思继续吃东西了,尽管桌上那些菜肴是他几辈子都没吃过的,但现在他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思,尽快回村子问问三叔,那位少年公子所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才是正经。 另一边,抱着白色小奶狗的云熙在离开酒肆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嘟着嘴跟在李承乾身后,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谁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李承乾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同行的单苗苗按捺不住心中疑惑,蹙眉问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生气么?” “生气是最没用的一种情绪。”李承乾头也不回,十分佛系的答道:“我能做的只是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好,至于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一切都看天意。” “可是刚刚那家伙太气人了,明明是得了好处,却像是殿下您对不起他一样。”云熙气的脸都红了,跟在后面咕哝道:“也就是殿下您心善,还请他吃饭,要是婢子我,定要让席大哥出手好好教训他一顿。” 李承乾觉得好笑,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主意不错,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揍人只是云熙情绪激动时的想法,并未想过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闻言愣愣说道:“然后婢子会把他送进大牢,再把他的行为写进《大唐旬报》。” “过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没必要闹的那么大。” 李承乾摇摇头,指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说道:“看看他们,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在这并不公平的世界上努力挣扎着活下去而已,这个世界几乎把所有的恶意都施加在这些普通人的身上,我们作为既得利益者,对他们不应该如此苛刻。” 云熙不说话了,像是在思考李承乾的话。 单苗苗若有所思的看向李承乾,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今天的事情纯粹是一个巧合,谁也想不到只是随便逛逛便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刚开始听到林成一伙人在讨论‘状告太子’的时候,单苗苗认为李承乾会十分愤怒,甚至觉得他会利用身份将这些刁民全部抓起来法办。 是的,在单苗苗看来,林成等人就是刁民。 李承乾制定的养殖计划很好啊,只要大家认真听话,把分配给他们的牲畜、家禽养好,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得到收益,鸡蛋、鸭蛋什么的就不说了,可以拿来卖钱也可以拿来孵化。 关键是那些牲畜,三年时间足够这些牲畜生下一窝或者两窝的幼崽,如此循环下去,只要不是太懒散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 可这些人倒好,非但不领情,反而还要进城来告状,对于这样的刁民,就应该抓起来打板子。 但是,李承乾并没有这样做,他给了事情的主使者最大的善意和包容,不仅没有惩罚那些人,反而请他吃饭,主动给他解释。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起初她只是把保护李承乾当成例行公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单苗苗对这个大唐未来的继承人愈发好奇起来。 ……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不知怎么,李承乾那天在街上随便吟诵的诗便在长安流传起来,深得那些放浪形骸的文士们喜爱。 谁也不知道这诗是哪位世外高人所作,只知道是在坊间流传起来的。 于志宁在听到这首诗的时候,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一个洒脱的背影,旋即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抬头看着没挂任何匾额,自己曾经在里面办公数年的天策上将府大门,昂首阔步走了过去。 “咦,老于?”魏征没想到大清早就能看到于志宁,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么,这老家伙怎么会跑来这里? “玄成,太子是否在府中,可否替某通传一声。”于志宁深深看了一眼魏征,两人往日里私交不错,但是因为李承乾关系,如今隐隐有翻脸的征兆。 魏征感受到于志宁的冷漠,颇有些尴尬,迟疑片刻道:“仲谧,有事么?呃,你别误会,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殿下应该是在练习站桩,还要小半个时辰才会结束。” 于志宁一愣。 站桩他知道,就是蹲马步。 不过,那不是武疯子们才会练的东西么,太子在练习站桩是什么鬼,把原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练的全是肌肉? “既然如此,那某等着就是。” 于志宁高昂着头,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烈士,而魏征则是一个龌龊的小丑,一个邪恶的帮凶。 魏征心里有点不舒服,老子虽然职位不如你,可老子跟你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你跟老子装毛啊,好歹大家以前还是朋友,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子么。 原本的热情逐渐变成了公事公办的嘴脸:“仲谧,今日是休沐的日子,老夫也不知道太子是否有其他安排,你若要等也可以,不过老夫不保证太子是否有时间见你。” 想到正有一大群可怜的农人正在饿着肚子替李承乾喂养鸡鸭等牲畜,而李承乾却在堂而皇之的享受着这一切,丝毫不念那些农人的辛苦,于志宁便觉得阻拦自己去见太子的魏征十分可恶:“魏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不过,老夫可不是外面那些愚民,老夫是御史大夫,就算是陛下,也是想什么时候见便什么时候见。” 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今天见不到太子,便去皇帝面前告状。 魏征见他执意如此,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将他带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连茶都没上,便去后院找李承乾汇报去了。 第二一二章 这章的名字好难 一鼓作气势如虎,于志宁凭着一腔热血与执着,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见到了晨练完毕的李承乾。 自上次大朝会,老于已经十余日未曾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子殿下,乍一见面,有种说不出来的种感,总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种感觉很特别,魏征、云熙等经常与李承乾接触,潜移默化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改变,于志宁则不然,在他看来,李承乾变的更加有朝气,整个人就像一柄锋利的长剑,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觉。 沐浴更衣并用过早膳的李承乾面带微笑,坐到于志宁的面前,很是随意的招呼:“于大人近来可好,过段时间第一期彩票就要发行了,于大人身为御史大夫,可要好好替长孙冲他们这些人把把关才是。” 于志宁也不含糊,起身行礼之后,正色说道:“殿下放心,这是臣应尽的本份。” 李承乾点点头,于志宁在朝中风评很是不错,尽管干的都是些得罪人的事,为人也很固执,却很少有人会对他的人品进行质疑。 这很不错,在彩票发行这方面,李承乾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监管,否则他自己都无法保证以长孙冲的尿性,会不会见钱眼开,私自把在彩票上赚来的钱给挪用了。 “于大人,我希望你能明白监管这个词的含义,更希望你能在这管理方面多提高一下自己的能力,彩票在大唐是一个新兴的行业,以往的经验套用在这方面很可能并不适用。” 话题有点大,于志宁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忘记了林成的事情,皱眉问道:“殿下是不是过于小心了。” “有关钱的事情,再小心也不为过。” 李承乾亲自为于志宁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经过长时间的适应,他已经习惯了煎茶的味道,倒是不像以前那般排斥,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而且,这些钱孤将来准备用来改善民生,取之于民,用之民,便是这个意思,否则于大人以为孤拿什么来修长安到洛阳的官道,拿什么来重修长安的排水设施。” 疯了,肯定是疯了! 于志宁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太子疯了,否则怎么可能听到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 彩票才能卖多少钱,更不要说还要兑奖什么的。 眼下之所以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准备看李承乾的笑话,否则早就有人出来弹劾李承乾任性胡为了。 想着,于志宁表情变的严肃起来,看向李承乾道:“殿下,彩票的事情,还要三思才好。” “哦?为什么?”李承乾好奇的问道。 “殿下,非是臣危言耸听,彩票的事情其实并不被看好,朝中许多人都觉得这就是一场闹剧。且不说彩票发行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来购买,就算真有人来购买,您真的有那么多钱来赔么? 更不要说彩票是户部主持发行,有很强的官府背景,万一有百姓中奖无法兑现,很有可能让朝庭失信于百姓。 所以,臣并不建议殿下主持此事,如果可以,最好能够将此事取消。” 于志宁觉得自己说的够多了,毕竟这种事情超过了他的责权范围,在没有出现问题的情况下,哪怕他是御史,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面插手过深,最多就是旁敲侧击的劝劝。 李承乾微微眯起眼睛,他从未想过在唐人的眼中,彩票的概念竟然是这样的。 会赔钱?你们怕是在做梦! 三十五选七的彩票可是经过实际检验的,十几亿人口的大国都赔不了,大唐只有几千万人口,这要是能赔钱,老子特么也认了。 至于说是否有人会购买……。 李承乾可是知道后世彩票刚刚兴起的时候,底层的普通人到底有多疯狂。 当时他的一个领导就曾经疯狂的迷恋从中寻找中将的规律,并且还为此列出一个长长的表单,每一期的中奖数据都标记在上面,制做曲线图,分析表。 这东西到底有用没用李承乾并不清楚,反正直到那位领导退休,他穿越,领导依旧住在单位分配的老房子里面。 “于大人想多了,彩票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至于到底哪里不简单,于大人可以拭目以待,反正再有三天第一期的售卖就要开始了,对不对。” 李承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岔开话题道:“对了,于大人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说起这个,于志宁当时就不操心彩票的事情了,挺起腰背,正色说道:“正是!” 吧唧吧唧……。 李承乾眨眨眼睛,搞不懂面前这老头儿到底在发什么疯,咋整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于大人不要这么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于志宁摇摇头:“殿下,臣只想问您一个问题,让长安、万年两县百姓集体饲养家禽、家畜的事情是您的意见吧?” 咄咄逼人的态度坐在一旁的魏征很不舒服,正打算开口,却见李承乾对自己摆了摆手,然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儿。” “殿下不承认也没有用,臣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于宁志在此之前他以为李承乾会失口否认,结果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似乎失算了。 这套路不对啊,太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承认了呢。 疑惑中的于志宁双眉紧锁,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道:“既然殿下已经承认了,臣希望殿下可以收回成命,京畿之地的百姓虽然生活尚可,却并没有替殿下饲养家禽、家畜的义务。” 李承乾摊开手:“可是我并没有让他们白白替我饲养啊!我有付出代价的!” 自从昨天巧遇林成,李承乾就知道于志宁肯定会来找自己,所以早有准备。 但魏征却并不知道此事,见于志宁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李承乾横加指责,顿时有种啼笑皆非之感,苦笑着开口说道:“仲谧,御史的职责虽然是闻风奏事,可你也不能偏听偏信,不加任何调查就对殿下横加污蔑吧?” 于志宁闻言大怒:“污蔑?魏玄成,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 第二一三章 激将法 在两个老家伙马上就要吵起来这前,李承乾干咳一声打断两人。 这都是李老二惯出来的坏习惯,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只要觉得自己有道理,哪怕是当着皇帝的面也照样该喷就喷,太子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你很难说是种习惯是好事还是坏事,从好的一面来讲,这样的君臣关系比较和谐,坏的方面是每次看着这些老家伙吵起来都挺闹心。 “都别吵了,老魏,于大人绝不是那种偏听偏信之人,你不要误会。”李承乾先是制止了魏征,接着又看向气愤的于志宁,语气真诚的说道:“于大人,在孤眼中,你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忠于大唐,忠于父皇,心怀天下……。” 被李承乾一连串的褒奖之词砸到头晕目眩的于志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过来,盯着李承乾道:“殿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臣不是傻子,不会被您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蒙蔽? 老子堂堂太子,需要蒙蔽你一个糟老头子? 李承乾脸当时就是一黑,颇为无奈的说道:“不如这样,于大人这段时间如此没什么事情就在孤这里多待几天,顺便多多提点一下孤的不足之处,如何?” 这要是换个人,肯定会随便找个理由就坡下驴,毕竟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李承乾这份邀请并非出自真心。 但,于志宁却十分硬气的点点头,起身凛然说道:“臣求之不得!” 李承乾笑着抬起右掌:“君子一言。” 啪。 于志宁同样以右掌与之相击,发出一声脆响:“驷马难追!” “好,既然如此,前些时日孤曾下领让来济带人安排长安、万年、蓝田等县百姓饲养生猪两万余口,鸡鸭等家禽二十余万只,并承诺三年之后以市场价格回收,三年之内的所有收益归饲养者所有。 没想到啊,好好的经被歪嘴的和尚给念歪了,硬是上指下派弄的不伦不类,于大人既然在孤这里领了差事,这段时间便下去督促一下吧。” 欸,等等! 这情况跟自己听到的有些不大一样啊? 让百姓代养家畜、家禽竟然不是白养? 且不说家禽、家畜本身就是白得的,养三年后朝庭按市场价回收这本身就等于发福利,仅这三年内所产生的受益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于志宁是轴,但却不傻,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上当了,中了李承乾的激将法。 这种事情原本李承乾是可以提前解释的,可他偏偏不做任何解释,直到激的自己答应留在天策上将府之后,方才把一切和盘托出。 “哈哈哈……,走吧仲谧,某带你挑个房间当临时官署。”魏征很满意于志宁此时比便秘好不了多少的表情,大笑着将他拉出房间,待到了外面方才叹声说道:“你这老家伙,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想法来揣度别人,怎么样,吃亏了吧!” 于志宁黑着脸,越看魏征越不顺眼:“你明明知道事情的因果,为何之前不说。” 老友的固执魏征是清楚的,闻言直接怼了回去:“我说你会信么?你扪心自问,刚刚对殿下提出质疑的时候,我有没有给你使眼色,我有没有提醒你不要偏听偏信。可你是怎么说的!” 于志宁不吱声了,他必须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对李承乾有偏见,那天听了林成的讲述之后先入为主的认为肯定是李承乾有错在先。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 魏征停下脚步,正色说道:“你以为刚刚殿下对你的评价是随便说说的么?你以为谁都能得到殿下如此高的评价么?于仲谧,做为朋友,我必须提醒你,机会难得,既然入了东宫,就尽力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总是想东想西,与殿下的志向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够测度的。” 于志宁还是第一次听到魏征给人如此高的评价,当年的李密、李建成之流虽然也是一代人杰,却并未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玄成,你是认真的?”于志宁认真的看着魏征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他的心内。 魏征微微一笑:“当然,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会继续当这个太子洗马?陛下不是没有想过调我入朝堂,仅房相就旁敲侧击的问过我两次,但都被我拒绝了,为的就是想要留在太子身边,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能不能让大唐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为朋友,于志宁发现魏征竟然是认真的,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李承乾的态度。 不,这不行,我是御史,我的责任便是闻风奏事,辅佐皇帝并从旁加以指点,如果做不到这些,自己的存在便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想到这里,于志宁心中的懊恼情绪很快得到了平复,淡淡说道:“玄成,不要徒费力气了,我既然答应太子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以后我会对东宫的事情格外上心,你回去最好提醒太子殿下,不要做出格的事情,否则御史台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以,不过仲谧你最好能够秉公处理,不要人云亦云,否则再闹出这样的话笑,不需殿下开口,某亦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朝堂必竟不是御史台的一言堂,你可以上书弹劾,某亦可以。” 这是理念之争,没有对错之分,于志宁深深看了魏征一眼,拱手告辞而去。 他是御史台的主官,不可能留在东宫坐班。 但之前答应李承乾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哪怕没人督促,他也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在其中搞鬼,害的他几乎丢尽了脸面。 除此之外,三日后第一次的彩票就要发行了,这同样需要御史台进行监管,他必须提前回去布置人手。 不得不说,这次的事情给于志宁狠狠上了一课,让他意识到什么是没发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准。 很快,时间到了三天之后……。 第二一四章 彩票卖爆了 人潮涌动,万人空巷。 二月初一是上期《大唐旬报》占据整整一个篇幅所报导的彩票发行的日子,凡是知道这件事情,并详细了解了彩票规则的人,都会想着自己会不会成为某个幸运儿。 两文钱对于居住在长安城内的人来说并不算多,头奖的彩头也足够诱人,就连平时不怎么喜欢赌博的人也都生出些许侥幸心理。 除此之外,那些富家子弟更是怀揣重金,打算玩一把大的。 反正《大唐旬报》上面又没有写明有多少个头奖,一个号码两文钱,买十个也才二十文,要是都中了头奖,那就是十倍的快乐。 怀揣梦想的众人直接把分别设立于东西两市的彩票投注站挤了个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负责彩票发售的人员嗓子都快喊哑了,依旧无法阻止大家前来购买彩票的热情。 “大家都别急,号码有很多,都能买到,不要挤,喂,都不要挤啊!” “别废话,我手里的这个号码,买十份。” “我要十个号码,每个号码五份。” “我,我要一份,我只要一个号码。” “让我出去,我买到了,让我出去啊,我不出去你们也买不了!” 疯了,真尼玛疯了! 彩票投注站对面的二层小楼里,长孙冲看着下面汹涌的人头,整个人都是懵的,长孙冲的身边王博同样失去了语言能力,面部肌肉不断抽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的身后,李承乾八风不动的盘坐在桌前,有一口没有口的抿着茶水,丝毫没有去窗边看看的举动。 在李承乾的对面,受邀而来的于志宁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他身边的魏征苦笑连连,顶着外面鼎沸的人声,大声说道:“怎么会这样,这些人都疯了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贪婪。”李承乾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含混的说道:“不过,冲动只是暂时的,下面那些人中不乏有人是被裹挟的,自己没主意,人云亦云的人从来都不是少数,吃过亏就好了。” 于志宁觉得李承乾明显是话中有话,抬眼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笑笑:“单纯字面的意思,人总是在不断吃亏中学会成长,彩票是新兴事物,有人都想从中获利这很正常。但三十五选七中奖的概率有多大刚刚孤已经给你算过了,抛开头奖,二等奖,三等奖不说,就算是中奖人数最多的末等奖,也绝不会有多少人会选中。 所以,下面的情况应该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大部分人就会恢复理智,意识到与其花钱搏个彩头,远不如脚踏实地干工作来的实在。” 于志宁、魏征一愣,就连窗边的长孙冲也回过头来,惊愕莫名的问道:“高明,你的意思是,这彩票很快就没人来买了?” “不,我是在提醒你,随着热情的消退,彩票站的收益很快就会稳定下来,下面这种疯狂的场面只是暂时的,今天的受益只是暂时的,并不能做来做参考。” 长孙冲觉得自己这个表弟肯定是疯了,下面那些人如此热情,他都开始担心收上来的钱够不够赔的了,这位倒好,竟然还在想着计算收益。 蹬蹬蹬……。 楼梯处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很快一个小吏打扮的户部官吏衣帽歪斜的从下面跑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说道:“长,长孙大人,于大人,魏大人,李公子,上午购买彩票的金额统计出来了,东西两个站点加在一起,大概五万六千八百贯。” “噗……” 正在喝茶的于志宁一口气没喘匀,直接喷了。 魏征也是一呆,五万六千八百贯,这才刚刚一个上午的时间啊,接下来还有五天购买时间,就算人数不会如此多,四万多贯总能收上来吧。 这可是十万贯,十万贯啊! “胡说八道!”回过神来的于志宁突然爆喝一声,直接起身扯住那小吏的衣领,对着他吼道:“一张彩票两文钱,就算长安城人手一张彩票,也不可能超过两千贯,你口中的五万六千八百贯是从哪里来的!” 小吏都吓傻了,看着于志宁几乎要吃人的表情,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于,于大人,小人,小人……。” 李承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老于,别那么紧张。彩票并不是每人只能买一张,之所以统计出五万六千八百贯,是因为有人同一个号码买了许多份,或者同时买了几十或者上百个号码。” “???” 于志宁愣愣看回头,看向李承乾。 还能这么操作的吗?一个号码买好几份? 李承乾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其中的意思,耸耸肩膀说道:“我说了,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喜欢投机的人。” 好吧,这似乎没什么错。 于志宁松开小吏,怅然挥了挥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道:“殿下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幕了是不是?” 老实说,李承乾刚刚也被小吏报出来的数字给吓到了,五万多贯啊,大唐百姓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在他看来,这第一期彩票大部分人应该都持观望态度才对,购买彩票的钱加在一起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五千贯。 谁能想到,这才半天就直接爆了,小计五万贯,看下面依旧不见减少的购买人群,等到第一期购买结束,总计绝不会低于十万贯。 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这些说出来,神秘一笑,转头对着长孙冲说道:“表兄,你现在可以去报喜了,这第一次彩票的收入估计不会低于十万贯,你做为负责人,不去报喜有点说不过去。” “啊?!哦,对对对,报喜,我这就进宫去给姑姑、姑丈报喜!”长孙冲兴奋之余,直接把私底下的称呼都用出来了。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乎这些了,所有人都在为如此庞大的一笔钱感到震惊,震惊之余,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