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王朝》 第一章：小部落
大汉王朝-宝树 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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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小部落 一大早，伴随着帐蓬外断断续续的狗吠声，赫离钻出暖和的毛毯被，穿起盖在被子上的破旧袍子，撑开了那有些漏风的帘布门。顿时，阵阵冷风呼呼刮着，瞬间把赫离那残留的昏眩感吹走啊！他顿时一个哆嗦“真他娘的冷啊，这鬼天气！”回头看看，凛冽强劲的西风扑打在帐子上，发出哗啦哗啦地响声。几张兽皮加上麻布做成的帐篷虽然看上去挺厚的，但是却无法起到御寒的作用，哪怕是母亲那双勤劳的双手将这帐子认认真真地补了又补，无孔不入的寒风仍然沿着兽皮结合处的缝隙灌入帐内，给里面的人儿增添大草原特有的寒冷。 走出帐篷，赫离从地上抓起几团干净的雪蹭了一下手脸，深入骨髓般的冰寒让人顿觉精神一爽。抬头环视营帐一圈，分布杂乱的帐子大都打开了，灰蒙蒙的晨霭中，牧民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已经整整9天啦，从第一天毫无意识地躺在床上听耳边的哭泣声，剩下的8天从惊恐、害怕、逃避到如今思考、怀疑人生、接受现实之外，赫离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难不成要大骂一声“老天爷，上帝大大，如来佛祖，你们是不是想报复我啊？我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平时也没有诋毁你们这些诸神大大啊，我是标准的“敬鬼神而远之”的人，对你们绝没有恶意的啊。你们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向我证明你们的存在啊，可不可以把我送回去啊？求求你们……”显而易见，各位大神没有理会这位拥有奇特遭遇的男子或者说是大男孩，就好像是一只鲲鹏略过河面，掀起的浪击把这条小鱼冲离原本的河道后，一去不复返啦。也对，或许高高在上的鲲鹏是不会理会一条偏离航道的小鱼，或者说这种事情太渺小，鲲鹏都不屑于去看上一眼。 看看周围的营地，赫离从躺在营帐内那些日子观察、倾听，已经粗略了解到这个部落的生存状况。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曾经晚上偷偷跑出来观望过，但此时的他仍感到无比的震撼。这里的贫困超乎他的想象，入眼所见，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条件下他们还能顽强的生存。部落的男女老少无不是面黄肌瘦、精神萎靡的样子，他们衣着破旧，简陋的皮袍子皱巴巴一团，暗淡无光，明显没经过细致的硝制。女人们割剥野味的工具大都是打磨过的小块石器和骨刃，铁制品很稀少，以至于几乎所有女人的手都是涨呼呼的，红彤彤的。 要不是部落生存条件如此艰难，赫离也不至于为了给母亲、妹妹抓一只野羊而一路在大草原狂追不舍，以至于遇到突如其来的风暴……当部落里的人儿找到他时，连老祭司都说他已经归入了长生天的怀抱。可最终赫离还是被长生天放了回来，又或者是长生天赐予了一个新的赫离下来。 当他在地球的塔克里沙漠，沿着北邙山脚线，妄图完成自己的伟大探险，实现自己横穿无人踏足过的茫茫沙漠的梦想时，最终误入沙漠深处，被沙漠漩涡卷进去北邙山脉深处。山脉深处，当他醒来之时，他的嘴巴保持45度开启姿势足足有一分多钟，接着的动作就是揉了几十次眼睛，直到眼水哗啦啦地直流，眼球红彤彤的要和兔子一较高下之时，他才确信自己没有做梦。他很想大声呼喊，让全世界听到他的声音，证明他是这个奇迹的发现者。他想着“或许我会和历史上的伟大人物一样被人所铭记，我的名字会在历史书出现，被后世人称为“世界一大奇迹的发现者”。”一幅幅十数米壁画被雕刻在岩石上，竖立在洞道的一旁，仿佛在默默地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眯着眼睛望去，洞道似乎无边无际……借着折射进来的微弱阳光，他发现近处的似乎是一幅幅狩猎图，千奇百怪的都有，篝火祭拜图、众人膜拜图、武士侍立图，勇士搏虎图，千骑狩猎图，引弓射雁图……缓缓移步往前走去，发现又是不一样的情景，双人搏杀图、两军对阵图、万马冲锋图，当他想继续向前缓缓走去，仔细看前面的壁画时，顿时感觉自己的腿重如千斤，昏眩感直冲脑门，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是一个草原少年，时而和母亲、妹妹欢闹嬉戏，时而和朋友策马赛跑，奔驰草原，时而引弓射箭，追羊射兔…… “赫离，你身体没事了吧？还上的了马，开的了弓吗？”身旁传来一个嬉笑声。 “那可不一定呢，我们的赫离在帐里躺了10天，我差点以为他连站起来尿尿都不行啦。搞得我们都担心了好几天呢！”另一个声音没有前者那么有力，听起来似乎很认真地说着，但要是不认真听，差点就听不出他苦苦忍住的低笑声。赫离不用回头都知道后面那两只货是谁啦。兀格、木格，两个血连着血，筋连着筋的亲兄弟，加上尚未到场的多米、察乌卡，几个小伙伴是一起从小一起外捉野兔、套獐子，打架闯祸一起上，被大人齐齐罚掏马粪的主儿。 兀格是哥哥，和赫离同岁，15岁，过了这个寒冬，开春之后就是16啦！木格则稍小一点，14岁。但是个子却一点都不输给兀格、赫离，即使兀格、赫离现在还处于发育阶段，两人约为1米7左右的个子，变态的木格却差不多有着1米8的大个子。在所处的草原生活条件下，能够长到这个个子，不得不说是长生天对木格的厚爱，以至于赫离的妹妹早早地就给木格去了一个和他名字、外形都很相符的昵称“大木头”。而自己的另一个好友，多米则有个完全相反的外号“小个子”。多米大赫离、兀格两人1岁，长相较老成，而且他的身高只有约一米六，每当几个小伙伴一起玩，身高的伤害总是满满的。 赫离张张懒腰，活动了躺在帐里紧算满算差不多10天的身体，慢慢地恢复着这身体原本拥有的力量。“多米呢，他还没有回来吗？”一遍松着筋骨，赫离一边问道。 “谁知道他啊，一走都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死哪去啦。”木格一脸不高兴地回答着。“是啊，都大半月啦，应该回来了啊，哦，我早前遇到的那场风沙，如果是这样，那么多米也有可能遇到啊！”赫离心中顿时想到啦多米迟迟未归的原因。同时也想着那个自己和多米之间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是以前的赫离和多米之间的秘密，但是赫离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完成。这个不仅仅是赫离未完成的心愿，同时也关乎着他未来是否可以好好地在这个部落里好好地活下去。 这个部落，准确的称不上部落，最多也是个牧民聚居点。因为它非常非常地小，牧民户数不足200帐，总人口按照赫离估计不超过7百人。只有不到一百人是此地的原住民，剩余的几百人都是陆陆续续地从各处搬进来的。有的是原先部落被风沙袭击、有的是落单的草原牧民、有的是从东征溃散后落到这里的散兵，又组建自己的家庭……赫离就是这第三种情况的产物。 赫离的父亲，忽特哥，十几年前是几个草原大部落东征卡洛斯大陆五大强国之一的布兰卡西亚联邦的部落联军中一个百夫长，隶属于一个拥有几千控弦之士的强大部落，哪知道在东侵途中受到埋伏，结果该部落顿时遭到重创，损失了大半兵力，伤筋动骨。整个部落在撤退途中都被打散啦，于是忽特哥领着十几骑退回到东漠。 “各位弟兄，大家到这就各安天命啦，我是不想再走啦，部落里也没有什么亲人啦。打算在这娶个婆娘，生几个崽子，喝几口烈酒，撒几泡爽尿。”忽特哥勒马回身对着其余的人儿说道，接着说：“你们如果想留在这里的，大家一起做个伴，不想的呢，我也不勉强，兄弟们各奔前程啦。” 3人随着忽特哥留在这里，开始了他们新的人生，13人继续西行去寻找他们的人生道路。4人中的3人组成了家庭，分别忽特哥、多米的老爹—多奇、额索姆。忽特哥娶了这个小部落原住民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子，一个母亲是布兰卡西亚人，父亲是标准的草原汉子的女儿。忽特哥当时就单人单骑搭着弓箭、箭囊，挽着套羊索往草原深处狂奔而去。十几天后，忽特哥的套羊索串着十几只野羊回来做聘礼，把那名女子换到了由几个老弟兄帮忙新搭建的帐篷中去了。额索姆娶了一个当地女子，组成家庭生下一个孩子——察乌卡，后来察乌卡6岁时，父母外出放牧遇到雪暴，没有回来。从此察乌卡就领到4人当中唯一没有娶妻成家的锡达帐中，一起生活，已经9年啦，察乌卡也成为一个15岁大伙子。锡达是这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娶妻生子的。他也是赫离记忆中整个部落最有文化的，他不仅会写草原上只有部落上层贵人才会的兀锡文，而且似乎还会其他国家文字的读写。但他却从来没有特意去教导察乌卡这些，他教的是驯马、套羊、骑射等等这些每个草原孩子普遍要学的技能。 第二章：除头（一） 第二章：除头（一） “木格、兀格，你们两个小崽子在干嘛呢，又偷懒呢，还不过来干活！”一个中年汉子在不远处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着，喊完之后才注意到多了一个人，眯着眼睛一看，语气有所和缓：“咦，赫离，你身体好的咋样啦，不行就多躺几天，家里边的事情不用操心。”大汉发现了赫离，语气中带着长辈对自家子侄的关心。 这个大汉就是木格和兀格两兄弟的父亲，铁恩，现在专门给部落里的头人放牧，凡是经过他手中的大小牲口都养的又高又壮，是一等一的养马好手。铁恩大叔，一个在这小块草场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他除了每年夏季随水草迁徙到附近另一块草场放牧之外，也没有再去过其他地方。四年前，赫离的父亲忽特哥死后，铁恩大叔没少对赫离一家多加照顾，今日捎过来一小袋粮食，后天又带过来一袋奶酒，让赫离一家三口的生活质量不至于下降的太低。 “哈哈哈，铁恩大叔，没事啦，你看我身体多棒，砰砰砰的响着呢，连黑野牛都能干翻！”赫离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膛嘻说道，然后回过头说：“兀格、木格，你们快去干活吧，别误了干活的功夫，耽误牛羊吃草，小心头人又要罚你们啦！” “呸，头人？他算个羊屁股的头人，软绵绵的，估计连马刀都举不起来的人。从他来到我们这里两年，一件好事都没做过，就要以我们部落头人自居，还要我们给他干死干活的，要是忽特哥大叔还在的话……”木格不忿说着。 兀格下意识扭头向四周望去，看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小声提醒着：“小声点，别让那些狗崽子听到啦，否则头人的皮鞭子……” “赫离，我们先去帮阿爸把牛羊出栏，等多米回来我们再一次去打猎，我最近在西边那一片草场看到了好多兔子呢。”兀格说完，拉了自己弟弟一下，朝着铁恩大叔那边跑去，似乎对他们这个阿爸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小时候调皮捣蛋可没少被阿爸收拾，记忆犹新啊！ “头人……”想到这个人，赫离的拳头就攥得更紧啦，指甲盖直直地往肉缝里挤去，似乎是指甲盖和掌心有什么深仇大恨般，不死不休。作为一个流散式居民点，这个不能称为部落的小部落，没有什么传统的部落首领、头人。过去的十几年忽特哥凭借自己的处事公正、对部落百姓能帮就帮的相处方式，使得大家一有什么矛盾、争端都来找忽特哥调节。 况且近十年来，这个弱小部落也没有去对外抢夺，带兵打仗的领导者也没有出现过，如同半隐居般地活在草原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就算是季节迁徙也是沿着周围百多里的范围。 可是4年前，这位非正式首领离开了腾格里草原母亲的怀抱，回归到长生天的怀抱啦。2年后，木格刚才所提到头人，一个头颅看上去像羊屁股的汉子，带着20多名随身护卫来到此处，随后宣布自己为该部落的头人，所有人都会受到他的保护。当然，收到他的保护的同时也要交出自己的一部分财产给他，每个人都要为他服务，这样他才能更好地保护整个部落的安宁、繁衍生息。 这个头人有着一个对女人有着特殊的癖好，恋童癖，专门喜欢10岁左右的小女孩，那种脸蛋是被草原风霜吹成的红苹果之色，破旧皮袄之下的景色却又是水灵灵的小姑娘。据说被他祸害的小女孩已有七、八个啦，不过大多是从他的护卫从外面带回来的，至于是用了什么手段，是买、是拐、是抢、是偷就不知道啦。尽管部落里有风言风语传出，但仍然没有什么人太过注意这件事。 今年却不同啦，有两个部落里的小女孩失踪啦，其中有一个的尸体出现在数十里外的山丘下，据说是被野狼翻出来的，过路的牧民发现的。有牧民隐隐约约地听到过头人大帐内传出过这个女孩子的声音。 一个月前，赫离就发现那个羊屁股头人时不时地在远处盯着自己9岁大的妹妹，纳敏。赫离还看到头人眼里流露出那种狩猎时对猎物的目光。此后几天，赫离更是常常看到头人在自家帐篷周围晃荡，眼光时不时盯着在不远处玩耍的妹妹。眼神是那么的恶心，对，恶心，赫离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头人的眼神。 “赫离，听说你出事啦？” 听到这个声音，赫离身体猛地一震，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急速的向旁边看去。“多米，你终于回来了！”赫离急忙冲上去，双手紧紧地扣在多米的肩膀上，然后来一个大拥抱，眼睛余光扫了一下四周，低声问道：“事情怎么样啦？”赫离神情带有一丝丝的紧张、担心。 多米沿着皮袄摸了摸腰间，道：“东西都在这呢，还带回来一把匕首，虽然没有我们之前捡到的那把匕首那么锋利，但也不错啦！”随后两人走进赫离的帐篷，这个帐篷是个标准的小式单蓬帐，除了能够放一张铺子和一些生活小物品、猎弓箭筒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地方啦，两个人挤进来都有些拥堵之感。 赫离迅速从自己的皮铺底下取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赫离和多米一年多前在草原上放牧时，从一个死去骑兵身上找到的。他的马刀已经有着一个个缺口，箭筒里的箭也早已用光，证明他遭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为了不让宝物蒙尘，于是两人就只好把这把匕首和剩下的骑弓归为己有啦，那骑弓可比自己平时用的猎弓好多啦，和父亲留下来那把骑弓差不多，估计都是大部落里的匠人锻造的。 褐色的匕首外鞘，黑色一截刀柄露出外面，用力一拔，冷冰冰的刀锋寒芒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头人那边，今晚是由察乌卡负责烧羊、割肉上酒，让察乌卡把东西放在他们的马奶酒中，事情就简单很多啦。”多米说道。 “好，我们去找察乌卡，我相信他一定会帮助我们，我们是安答，生死相依的安答！”说完，赫离重新把匕首放在皮铺底下，要等到晚上才能够发挥出这把匕首真正的作用，让沉寂了一年的它再一次尝尝鲜血的味道。 “什么，要我把毒药放到头人的马奶酒中去？”察乌卡一时目瞪口呆地看看自己的两个从小到大的至交好友，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随后，察乌卡也冷静了下来，起身在这较为宽敞的中式单蓬帐转了几圈。 “不行，要我放毒药可以，但是你们必须带上我，那个羊屁股头人老子早就烦死他啦，竟然让老子这几个月给他当牛做马地做厨子。”察乌卡咬牙切齿地说着，“不过，这几个月我也差不多吃了他两只羊啦，嘻嘻嘻，要不是因为可以偷吃肉，老子才不干呢！”补充一句，顺便察乌卡还舔了舔口水，回味那一顿顿散发香味的烤肉，这吃货，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吃肉。不过，看他那壮硕的身材，脸颊垂下的两凸肥肉，就可以看出在这个荒凉、贫瘠、大多数牧民都吃不饱饭的草原上，还能长出他那样的身材，或许只有长生天才知道他到底祸害了多少只牛羊。 第三章：除头（二） 第三章：除头（二） “察乌卡，你要想好啦？一旦失败了，我们的家人都会遭殃的，死或许都是一个最好的解脱。要不是为了敏敏，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做出这个事情……”赫离说出这句话的本意，是想劝劝察乌卡仔细想想事情的后果，再做决定。哪知道胖子一听完，脑袋也想到了什么，顿时火冒三丈：“什么？敏敏，我明白啦，羊屁股他竟然想对敏敏下手，去他娘的，我宰了他。”做了几个月的头人厨子，察乌卡知道这些事情不比赫离少。只是他想不到那个羊屁股竟敢把主意打到敏敏身上。一想到那个露出小虎牙喊了他十几年“察乌卡哥哥，察乌卡哥哥……”的小女孩，察乌卡的火气直冲冲地往外冒，差点就忍不住啦。好在，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否则就会打草惊蛇的。 “晚上，我要亲自宰多一只大肥羊。”察乌卡心里暗下这个决心。于是三人在帐篷里粗略地商量晚上行动的细节。察乌卡在头人帐里上酒、割肉之时，负责下毒并且负责观察账内情况。参与晚宴者大约有8名头人护卫者，都是头人心腹之士。 赫离随时盯着大帐情况，等待察乌卡给出信号或者发生突变时冲入大帐以策应。剩下的有着大约有13名卫士，4名分布在大帐周周围，2名卫士平日里轮流领着5名牧民巡逻整个部落外围，防范外敌和突发情况。其余7人应该是待在自家帐幕之中。 “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七名待在帐中的卫士啦，若是他们听到大帐这边动静，冲了过来……”多米眉头一皱，心中生出几分焦急忧虑。 “剩下七个人的人头就交给老头子我啦！”话音一落，一老汉掀开帐门直走了进来。这汉子长得十分高大，粗大的长发散落过肩，鬓边的有着一小半的白发，再加上眼角旁刀刻般的皱纹，使他看上去足有五十岁。 “锡达大叔”三个少年同时对老汉行礼，语气还十分的恭敬。他就是忽特哥的好友、察乌卡的养父，锡达。实际上，锡达大叔并不老，只有三十六、七岁，但看上去却足足有着五十岁的模样。虽然草原人风吹日晒、沙尘扑面，但是也不至于那么老相。或者，有些人生来就是老相，这很正常。锡达的目光往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细细地打量着三个草原少年，然后愣了愣神，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幕幕往事浮现在脑海里。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或者十几年和忽特哥、多奇这些人的回忆，又或者是更为久远的往事吧。 “我和多奇虽然老朽啦，但是还提得起弯刀，杀那么些人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锡达一边说着，目光移到多米这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同时还有谷罗可那个老家伙，他心里对头人可谓是咬牙切齿的，以及他的大儿子，谷卑希。”谷罗可、谷卑希就是那个尸体在野外被过路牧民发现的女孩父亲、哥哥。以牙还牙、以血偿血是腾格里大草原千年以来不变的铁则。 “你们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还要记住一点：永远不要嫌弃杀人的刀太锋利，杀人的手太快！”锡达叮嘱他们，同时也是提醒他们。接着锡达便转身朝着帐外走去，留下一句话“我去老多奇那边喝酒，顺便去找到谷罗可、谷卑希，太阳落下之后我们一起在我的帐篷吃晚饭！”帐门被掀开又迅速地合上啦，外面的寒风还是趁着刚才的空隙钻了进来，三人顿时感觉冷搜了一下。 夕阳的余晖慢慢、慢慢地减弱，似乎连一点光亮都不想留在大地上，想把自己完全藏在遥远的大山之下。几个大圆盘上的烤羊肉已经被清扫一空，桌布也变得凌乱不堪，滴滴油腻洒落在上面，似乎没有什么人去注意它。察乌卡随意在旧袍子上擦了擦手，离座起身，顿时赫离、多米、多奇、锡达、谷卑希、谷罗可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胖子身上。胖子再一次摸了摸皮袄里面多米交给他的酥麻散，再次确认无误之后，眼神向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赫离身上，点点头，掀开帐门，去那座大毡帐继续他今天的厨子工作，同时也是他最后一天的厨子身份。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再会是那个羊屁股头人的厨子。剩下的几人在帐中焦急地等待着，帐内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讨论之声，该说的话之前全都已经说完、说尽啦。过了一个小时，锡达眨眨眼皮，抬头望望头顶的穹庐天窗，口呓一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啦！”随即，就如同是故事人物出场顺序一般，帐内的几个人隔一会儿出去一个，掀开帐门后分别按照不同的方向走去。 似乎这真的是一个故事，今晚的这个故事却注定不一般。 头人的中式双蓬帐内，在这顶整个小部落内最大的帐篷内，察乌卡正一脸嬉笑地为帐内各位大人添酒，那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不把各位大人服侍的舒舒服服，仿佛就是天大的过错一般。于是乎，帐内各人都喝的醉醺醺的，个个都是沉醉在美酒里，逐渐逐渐地失去了意识。 察乌卡见此，火候差不多了，立刻从桌角边拿了两大皮袋马奶酒退出到了帐外。拿着一大袋对其中两个守门卫士说道：“两位大哥辛苦啦，这大冷夜的，头人让我拿两袋酒给各位大哥暖暖身子”，察乌卡脸上又是露出勒胖胖的笑容，那模样和地主家的狗腿子奴才有的一拼。两个守卫不疑有他，而且此人也在帐里跑腿了好几个月，平日里也有来送过酒肉的，大家也熟了，根本不去怀疑什么。守卫们不知道察乌卡这个胖子能长成这个样子，还要多谢他们平时的口粮呢。于是两名守卫各自拿起拿起一袋马奶酒仰头大喝，“咕咕咕……”白嫩润滑的马奶酒沿着喉咙一路望着肚子里流入，当然随着流入身体的不仅有美酒，还有一些小小的附加物咯，察乌卡乐观认为他们是不会介意的。 还未等到手中的马奶酒喝完，他们已经晕晕乎乎的了，还嘀咕着：“这酒真他娘的好喝啊，就是后劲有些大……”两守卫倒地后，赫离、多米缓缓地朝着头人帐门走了过来，两把滴血的匕首预示着另外两名守卫的命运。 察乌卡脸色一变，收起了嬉笑的嘴脸，拾起守卫掉落的马刀，手起刀落朝着一名守卫的脖子挥去。“吱”的一声，无头尸体的颈脖处顿时飚起几道血柱，然后反手一插，马刀立刻陷入另一名守卫脖子里，鲜血慢慢流出。不等赫离、多米赶到帐门，察乌卡立刻返身进入大帐。他记得自己早上心里发过的誓言“要亲手宰多一只羊”。赫离、多米紧随其后，一场屠宰般场景在大帐内上演…… 月光依稀地照落在头人大帐前，不过已经没有头人坐在里面啦。大帐内部多了9具尸体，冷冰冰地躺在这个这个部落中最大的头人毡帐内，正中座位上的是一具无头男尸，不断溢出的血液慢慢地渗入到脚下土地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大地融为一体。锡达大叔、多奇大叔、谷罗可、谷卑希尽数提刀赶到大帐。每个人皮袍子上都粘有斑斑血迹，昭示着他们刚刚经历过的战斗。 今夜过后，部落的一切状况都将回归到两年前的状态。 第四章：选举首领 第四章：选举首领 一丝光线从遥远的天边射出，向大地上万物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达。当第一个牧民发现头人大帐外的20枝木杆悬挂物后，整个部落陷入啦一阵混乱。头人首级和19名守卫的尸体就那么挂在那儿，随着寒风在空中飘荡，化冰的血水结成鳞鳞片片状，看上去更显狰狞…… 部落的老祭司，莫扎图，这个小个子、有些许驼背的老人缓缓地走上了前去，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射出夺目的光芒，手中树杈状的拐杖向天空一举，仿佛向四周传递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忽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祭司身上，就如同以往的祭祀，从老祭司口中解答困惑，传达长生天赐予的恩惠之言。“闯入我们部落的恶狼已被草原勇士所屠戮，他使我们避免了被剥夺、被奴仆的命运。今日，迎着长生天赐予我们的光辉，我们将要选举出一位首领，让我们能够继续沐浴长生天的光芒。群狼不能没有头狼，否则就会在大漠黄沙中迷失方向，活活得饿死在满天风沙之中。雄鹰不能没有头鹰，否则就无法越过万里长空，搏击苍穹，只能四散逃命，疲于奔波展翅，死于恐惧、孤独。”老祭司张开手掌，向每一位牧民传达大草原上千年的生活法则。 大帐前，所有牧民的眼光都集中在锡达、赫离两人身上，不停的来回转动。锡达，部落中可谓是最有智慧的人，就连老祭司都深深地赞叹“锡达的智慧犹如牛羊的乳汁，你不知何时才能挤尽！”十余年间，他虽然没有在这里成家立业，但是也一直随着忽特哥帮助牧民，作为忽特哥副手一般的存在。再加上他本人自己的骑术刀弓、个人勇武更是位列前茅，符合人们对草原强者的一贯认知。自然而然，锡达就是首领的最有力的竞争者。 赫离，从某种程度上，他就是人们心目中“前任首领”忽特哥的继承人，以及十数年一起生活的情感。随着赫离的长大，他也逐步成为一个英勇、果断的草原男儿，获得了牧民们的认可。 当部落牧民们集合的时候，赫离心目中却早早地认为最合适的首领就是锡达大叔啦。一是他杀头人只是想着避免妹妹惨遭毒手，二是他心里认为自己就不适合当首领。后者是他那超越了腾格里大草原千年的灵魂所导致的的，前世的自己可是个追求风一般生活的探险者，过着无拘无束、潇洒无为的生活。就在赫离心中想着对锡达大叔说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人拽啦一把，力度十分强大，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拒绝，就把他拖到了众人面前，两人面对着众多部落牧民。 锡达大叔向左前挪了一步，留给赫离一个更大的空间，使得他成为了众人的视觉中心，接着说道：“首领需要什么的品质才可以成为首领？不是他拥有漫山遍野的牛羊，也不是他拥有满帐篷的金币、银币。虽然，首领拥有最大的财富是长生天允诺的，是长生天赐予的权力。作为一个首领，他必须具有勇敢、正直、果敢、睿智的品质，他可以带领我们获得长生天更多的恩赐，使部落牛羊满地，使每一个子民都欢声笑语地围绕在篝火跳舞。最重要的是，当面对部落困境，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击败外来的恶狼，保护部落的繁衍生息。我过去的十几年却贪图安逸，无所事事，一味逃避。当恶狼入侵时，我没能拿起弓箭，当族人被剥削时，我没能提起弯刀。可长生天却授予了一个宠儿，赫离，用长生天授予他的勇武、果敢、睿智，让我们驱逐了恶狼，保护了部落。我，锡达，愿拥护赫离成为我们的首领，带领我们不被敌人所侵掠，获得更广大的牧场去放牧，更广阔的河流去饮用。”然后单手抚胸行了一个大礼。见此场景，其余部落牧民纷纷行一膝跪地抚胸礼。 新的首领诞生啦，一个部落之主，草原狼群的头狼。朝日升起的光辉，照耀在他身上，头上那隐隐约约的光环，仿佛是长生天授予他的王冠，让他统治草原，马踏四方。 宽大、洁白的朴素长袍，布料上没有丝毫的花纹、雕饰，隐隐约约散发着淡淡的毛膻味。母亲，黛莉莎，一个卡洛斯大陆与草原部落结合的血统的美人儿，纵使年华易逝，容颜逐渐衰老，她脸上那特有的混血儿气质依然存在，仍旧是部落里一颗明珠。 妹妹纳敏，典型一个大大咧咧，活泼青春的草原女孩，或者由于母亲的基因，使得她比一般女孩都肤白、貌美，纵使她才九岁，也可以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纳敏小手一边在帮哥哥整理白袍，但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哥哥，所想要说的话语早已传达出来。 “敏敏，哥哥……”赫离的话语尚未说出口，母亲黛莉莎就打断话语说道：“敏敏，白袍你就不要看啦，今日是你哥哥的重大日子，不许你在哪儿顽皮捣蛋，否则哥哥宠爱你，不收拾你，阿妈就要做一个坏阿妈啦。”眼睛还直愣愣地盯着敏敏，示意她该注意着什么。敏敏低下头“哦，阿妈，我知道啦”，那神情仿佛受啦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睛都能挤出水来了。简约朴素的长衣穿在赫离的身上显得十分得体，他展开双手托着袖子旋转了一会，对着母亲、妹妹微微一笑，让她们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穿着问题。 “首领，一切都准备好啦！”帐幕外传来谷卑希的声音。时光倒回到几日之前，谷卑希，这个草原汉子，在察乌卡帐里时向赫离半跪宣誓：“长生天见证，今夜过后，无论诛杀是否成功，我谷卑希将以生命侍奉赫离，生，则牵马执鞭，死，则灵魂追随，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自从知道了妹妹的死因，谷卑希就深深地责备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妹妹以至于她遭此毒手，死不瞑目。知道妹妹死讯那几日，谷卑希满眼通红、青筋暴起，恨不能立刻提刀杀入头人大帐为妹妹报仇雪恨。冷静一想，他又害怕，害怕报仇不成，祸及家人。直到他父亲谷罗可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你根本不配做一个草原汉子，你就是个懦夫，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看到父亲失落的模样，他顿时醒悟。父亲早就看破他心中所想，只是等着他自己做出决定而已，哪知他却犹豫至斯。眼前又浮现起妹妹身影，最终下定了决心，哪怕一死也要报仇，绝不做一只老死洞中的懦弱灰鼠。 身着白色长袍的赫离缓缓走出帐篷，朴素的长袍显得他的脸上多了几丝稳重，少了几分活泼。这身长袍也标志着他身份的转变。然而作为一个哥哥，赫离经过敏敏身旁时低头悄声说：“哥哥答应你，一定给你带来更好看、更柔软的衣服”。纳敏小姑娘脸上才阴转晴，阳光明媚，还对着赫离的背影做了一个笑嘻嘻的鬼脸。 欢呼的人群，相互之间对歌踏舞，老祭司莫扎图在人群的最末端等着这位年轻的首领。作为司仪的老祭司，向腾格里大地、长生天、以及山川河流告知：“我们部落终于有了领导我们穿越戈壁瀚海的头驼，带领我们奔驰草原的马王！他就是长生天的宠儿，伟大的首领，赫离！愿长生天保佑他，愿长生天的光芒永照部落。”众人像是彩排好的一样轰然站起，向赫离单膝拜倒，右手抚胸行礼，进行着部落的第一次朝拜。与此同时，三匹好马、六头壮牛、九只肥羊通过屠刀献祭，告知长生天，新一任部落首领诞生啦。 祭典过后便是举族庆贺的时刻。按照草原人的惯例，庆典是要足足维持一整天的。太阳朝着西方越走越快，如同赶着回家一般。草原上的夜色逐渐变深啦，部落中的欢声笑语、踏舞高歌却一点都没停下来。部落内几乎所有空地上都升起了篝火，一只只杀好并且掏出内脏清洗干净的牛羊被抬出来架在火堆上烘烤，这些牛羊全部用木棍串起来，旁边还有人不时地翻动，让牛羊肉烘烤均匀，不多时整个部落到处都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味。另一处一只只牛羊被分切成小块，放在几十口大锅中炖煮了，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味，勾人垂涎，一些孩子的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大锅，只等一捞上来赶紧一饱口福，安慰自己这咕咕叫的五脏六腑。属民们的喜悦溢于言表，每个人都把心中的苦恼抛到天边，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快乐富足 晚上的天气很好，前几日持续的寒风似乎也知道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竟然停下肆虐的游戏。火堆熊熊燃烧，阵阵热量在扭曲空气的同时赶走了难耐的酷寒。豪爽乐观、能歌善舞的草原儿女把它们全部的热情投入到欢庆中，每一个男女，无论老少都在尽情欢笑。孩子们吃饱肉食之后，成群结队的打闹嬉戏，儿童的天真在这时完全显露无遗。 今夜对部落里的许多属民来说都是无比的欢悦，是十几年未有之盛典。同是也是一次凝聚人心、团结部落属民的大好机会，让他们部落有着归属感，才能更好地为部落出力嘛。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第五章：筹划未来 第五章：筹划未来 呼屠牟，长生天赐予草原的恩惠、草原夜空中上无比璀璨的星、草原赞歌中不朽的传奇，无数草原儿郎膜拜的英雄。呼屠牟，这个草原名字在整个卡洛斯大陆响彻了一个时代。呼屠牟，一个原本是供主人踩踏上马的卑贱奴隶，本该默默无闻，生命终点就是像块烂肉一般遗弃在草原的某个角落，被野狼啃咬残躯。他却能够一路逆袭，从一个奴隶开始，冲锋陷阵，随着主人征伐四方，马踏数百诸小部落，战功赫赫，凶名远播。最后，翻身奴隶把歌唱，干掉原主人，将其嫡系、旁系血脉上千人屠杀的干干净净，成为部落之主。 随后的二十年时间，呼屠牟可谓是马不停歇、刀不入鞘，硬生生地凭借自己部落的强弓骏马、弯刀利箭成为了腾格里草原即6大霸主部落之后的又一大霸主。而且还是整个腾格里大草原上实力最强大的霸主，十之八九的北漠草场都插上呼屠部落的旗帜，让呼屠部落一时间成为了整个草原的代名词。 若只有这些战绩，还不足以让整个大陆都响彻他的名字。百余年前，大陆第一强国卡兰帝国皇室内战期间，格罗亚帝国从卡兰帝国分裂，宣布独立，卡兰帝国西北地区大量兵力抽调去镇压。呼屠牟集结十余万草原骑兵，如草原飓风般的速度，占领原卡兰帝国西北地区，同时进军北上，击败数十斯摩尔人部落，将上百万人斯摩尔人驱逐至更为寒冷的北方。 随后，四面出击，靠着强大的机动性能，消灭附近十几个大小公国、侯国，将自身地盘扩充一倍之多。于是，一个强国诞生啦，由一个传奇的草原奴隶建立的国家，芬伊瑞拉王国。卡洛斯大陆五大强国之一的芬伊瑞拉王国，从此屹立于卡洛斯大陆百年之久。 这就是赫离搜索自己记忆时，不得不浮想到的一个人物，呼屠牟。此外，赫离又通过向他的首席军师，也是唯一军师，锡达大叔请教询问时，更加系统地知道了呼屠牟这个传奇人物。 “卧槽，这他妈就是活生生的吊丝逆袭嘛！这哥们该不会也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吧，这么厉害！”赫离心里默默地感叹道，这位仁兄实在是太厉害啦，尼玛，让后来人怎么活啊。 “哎，算啦，想那么多干嘛呢？得过且过，不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难不成连饭都吃不饱还想去统一草原，征服大陆咩。”赫离揉揉自己的额头，打算想着该怎么来“领导”部落啦，毕竟自己好歹也是部落之主嘛，管理好几百人呢。前世的话，那也是一个村官级别的领导啦。 赫离的大帐自他成为首领之日起，就有着几个手艺人在加班加点地缝制、拾掇，所用的布匹材料、皮毛等是从旧头人处以及他的随从守卫那儿缴获的。材料都是现成，所以用不了几日，这座“宏伟大帐”就屹立在部落的中央啦。 说宏伟其实也不尽然，和大型部落的首领大帐相比，额，根本没有可比性。可和他自己以前住的那顶相比大了好几倍呢，这新的大帐也是由两个中式毡帐组合而成的，总面积约有五十平米，帐篷中间有几道帘子分别隔开作为不同区域。一进帐，最大的当然是办公区啦，足足占了三分之二个帐篷。那晚刺杀之战后，经过锡达大叔的帮忙，用了一两日就清点好了收获。牲畜类，马匹近300匹，其中有差不多一百匹是种马，牛百余头，羊七百余只。大小金币约两百余枚，银币八百余枚。赫离知道这一情况后，顿时乐坏啦，哈哈哈，老子也算是个小富翁。 其中最具有价值的是，千余斤重的铁，这大约可以打造上300把寻常马刀或者一万多支铁箭矢，极大地提升了部落的军事实力啊。此外，还收获了百把马刀和百把弓，三千只箭矢，这些都是旧头人从其余部落购买的良好兵器，比起自家小部落里牧民用的要好多了。这些战利品，赫离除了给每一户牧民都赏赐了两只羊作为恩典之外，其余的物资全都派人专门看管，这可是关系到他发展部落的宏伟大计呢。同时，一想到那一冲动允诺赏赐出去的六百只羊，他就觉得自己要犯心绞痛了，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呢。首领也不好当啊，钱真不禁花的感觉一样他感慨道。 大帐之中，赫离坐在正中的首领大位上。可供两人共坐的座位是用一些铁力木做成的，非常坚固耐用，上面铺以动物皮毛，扶手稍微雕刻以显示首领身份的尊贵。坐下两排分别坐着莫扎图、锡达、多奇、多米、察乌卡、铁恩、谷罗可，谷卑希已成为赫离的侍卫，站立在赫离身旁，同时还充当一下传令兵的角色。 至于兀格、木格两兄弟则无论如何也不肯进来大帐议事，同时这几天他们还不断埋怨赫离、多米他们几个要去杀羊屁股头人都不带上他们，根本就不是生死相依的安答，害得自己错过这一件天大的事情。其中埋怨最深的就是弟弟木格啦，看他那幽怨的小眼神，就仿佛赫离他们对他做了一件始乱终弃的事。随后他们就自动请求成为赫离的侍卫，现在就站在大帐门口当守卫呢，哥哥岁数大却较为矮，弟弟年纪小却人高马大的，看上去怪怪的，一点都体现不了守卫首领的威武庄严。可无奈，两人就死皮赖脸地硬是要做首领侍卫，铁恩大叔也极为赞成。铁恩大叔好歹也是一个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草原汉子，虽然没有走过太远的路，可是作为首领侍卫的好处，他自己可是清楚的很，再加上自己两个儿子和首领的从小玩到大的安答情谊，铁恩大叔仿佛看到一条光明大道就摆在儿子的脚下啦。 经过赫离和座下几人的一番商议，第一次首领决策定了下来了。部落的发展方向也明确啦，首先是必须组建一支部落军队。“草原不知何处就跑来一只恶狼”这个谚语在腾格里大草原上流传了数千年，永远也不会过时。 以前的部落由于没有出外征战的需要，过着可谓是自给自足的游牧生活，所以一直没有组建正式部落军队。过去的十几年有需要时，也是由各户牧民自发的联合。部落此时约有两百名成年男子，基本上都是合格的兵源。抽取一百一十名男子作为常备军，不再从事放牧等活动，作为全职战士来训练出一支精兵。这也是从自己部落人口稀少，只有六百余人的现状出发的。 部落军队人数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是一下子就抽调部落大半男子劳动力，对部落生产就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倘若部落的生活状况没有得到缓解，同时还要维持这样一支全职军队的话，不出半年，恐怕部落就要出现人饿死的状况啦。这也成为了赫离头痛的大问题，就算把自己全部的牛羊作为军资也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啦。 民政上，将三十户左右的属民划分一录，让属民推选出自己的录长，录长可以是该录最有声望的人，最勇武的人活着最公正的人，都由该录属民自己选择。同时，任命锡达为部落断事官，专门负责部落的民政事务。 一开始，锡达是死活不肯接受断事官的职务，在赫离又是以首领名义强制要求，又是以叔侄情谊私下请求后，锡达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职位。放牧这关乎到部落几百口人的温饱的大事，依然交给了专业人士，铁恩大叔，作为首领牧马官负责首领名下所有牲畜类的管理，铁恩大叔特别合适干他的老本行。 多奇大叔、谷罗可这两个老铁匠就负责部落里锻造事务，同时赫离还要求他们挑选部落中具有一点铁匠手艺的成年男子组合成专门的锻造帐，同时挑选约50名10—14岁的少年作为学徒工，力图把部落里的铁器锻造能力提高。铁器可谓是重中之重，无论是军事需要，还是生活用品，那都是一大利器，自然是越多越好。同时，赫离下令把缴获的千余斤铁都交给锻造帐，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两百把优质马刀、一千只标枪箭头、一千支铁箭头，争取早日把军队形成战斗力，为应对局势做好准备。 招兵令一出，所有的部落男子纷纷赶过来报名，这可是展示自己勇武的绝好机会，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常备军的。同时，首领宣布每一户牧民家庭中有参加常备军者，一年可获得2只羊的补偿，这种补偿称为年俸！ 此外，每一个常备军战士都可以从自己战斗缴获的战利品中获得两成收益；另立有大功者，额外重重有赏。在这个贫穷小部落中，每一个户家庭普遍就只有1、2匹马，3—4只羊的全部家产，而且2匹马只有一匹是良马、另一匹是劣马的状况。 这么一个一年就可让自己家庭增加三分之一甚至一半财产的机会，当然引起无数部落男儿的疯狂报名啦。经过选拔，最终挑选出110名岁数是16岁至35岁的男子，然后从110战士中挑选出十名最勇敢、骑射之术最为精湛的作为首领侍卫。同时宣布首领侍卫的待遇比普通战士增加一只羊，惹得普通战士看首领侍卫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似乎是要把他们撕了一般，再来一次决斗来证明自己才是最优秀的。这样一来，赫离只好亲自出面，安慰落选的战士们，宣布会尽快扩充侍卫队伍，人人有份参与。 赫离决定进行战士自主推荐或者战士大比武，优胜者可获得十骑长的位置，于是一番“腥风血雨”就在战士中掀起来了。谁都不服谁，咋办？没说的，手手底下见真章吧！经过几天的整顿、比试，队伍中选出来了十个十骑长，各自统领麾下的9名骑兵。多米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十骑长，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同时还朝着察乌卡不断挥手，充满阳光笑容，友好地打招呼。 “笑笑笑，小心从马上跌下来摔死你啦！”察乌卡心里头诽谤着，但是绝不能让多米知道，因为打不赢。察乌卡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肥肉想着“难道真要减肥了，不要啦，好痛苦的啊！”因为他肥胖体型的原因，他不仅没有成为一个十骑长，甚至连战士都没能够当成，只能留在赫离的帐中帮忙处理事情。 兀格、木格两个家伙也同样没有参加战士选拔，而是凭借他们早早成为首领侍卫的契机，直接混入了首领侍卫的队伍中，典型的走后门。铁恩大叔此时为自己的远见卓识而感到高兴呢，我家的两个小子可都是首领侍卫呢。至于首领侍卫队长的人选，无疑是谷卑希啦。无论是他的武力值，还是他早了那么十天半月的作为首领侍卫出现的先天优势，都足以让他当上侍卫队长。至于其他的十骑长呢，除了多米之外，就是骨啜呐、乌木达、拉姆可、坦速该、泰罗格、库尼亚斯、哥达、乌拜、拉库兹九人，都是大比武中的优胜者，部落中的勇士。至此，常备军的大体框架算是基本完成啦。赫离看完也是松了一口气，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总算有了一点点的资本啦。 第六章：常备军（一） 第六章：常备军（一） 按照草原部落规矩，参军牧民都是自带马匹、弓箭、弯刀等，这是腾格里大草原千年来的惯例。当赫离看到集结起来的战士们的装备时，他有点愣住啦。额……这尼玛的就是大杂烩嘛。光是马匹就千奇百怪啦，不仅颜色不一，体态差异，品种杂乱，这质量更是令人担忧啊，劣马就占了一大半。这些劣马用于马耕、日常托运或许还可以，冲锋陷阵那就开玩笑啦，对马匹那是大大的摧残啊，可能应了那句“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无奈，赫离只好下令从自己缴获马匹中抽取70匹良马作为战士坐骑。战士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欢呼雀，大声高呼“首领万岁”、“伟大的赫离首领”。作为一个草原男儿，就没有不爱马的，更何况是一匹好马呢。为了表示公平，赫离宣布凡是领取了新马匹的战士，今年的2只羊的年俸就取消啦。 战士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在他们看来两只羊换一匹好马实在是太值得啦。以至于其他自带良马的战士们都后悔不已，悔恨自己为啥子不带匹劣马来呢，心里独自忧伤呢。其实赫离这个办法也是迫于无奈的。哎，家小人多，要养活一个小部落啊，实在是要精打细算，不然分分钟部落就破产啦。 同时，凡是弯刀、弓箭劣质的，赫离下令统统换掉，换成所缴获的弓箭、马刀，这不仅是为了提高战斗力，更是为了保住战士们的命啊。每一个战士都是部落里的宝贵财富啊，赫离可不舍得他们出现什么意外呢。每一个战士都依次走过赫离身边，赫离亲手把弯刀、骑弓、箭矢分发到每一位战士：“更好的武器让你们更勇武，也同时更好地保住你们性命，愿长生天保佑你，我的勇士！”此番分发武器活动，让每一名战士都进一步地认同了赫离的首领地位，对赫离的效忠之心增添了几分重量，毕竟一个爱护属民的首领是值得尊敬、爱戴的。 每一名骑兵的标配是一匹良马、一把马刀、一张骑弓、一箭筒或一箭囊二十只铁箭，以及自带着草原特有圆顶皮帽。至于铠甲嘛，没看到连首领大人都是身穿皮袄吗？哪里还有多余的铁来制造铠甲这种奢侈品，以后有了资本再打算吧。看着眼前的百余名骑兵，虽然军容不整、队列不齐，但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着自己，赫离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豪气：“这就是我的军队，自己曾几何时能够想到有朝一日能够统领一军，跃马扬鞭呢！”赫离轻驱马匹缓缓经过众人面前道：“今日开始，我们就要举行练兵啦，练兵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家人，保护他们不再饿着肚子，不再被外来的恶狼所残害。我们终究不能只待在这个小地方，因为这里就快要连我们的家人都无法养活啦，我们要迁移，迁到水草更肥美的牧场去，必然会与草原上的恶狼所相遇，这个时候就要我们举起自己的马刀，拉开自己弓箭，否则我们会被杀死，女人孩子会被奴隶……”说到一半，停住了话语，他拔出自己的马刀，刀尖直晃晃地对着天空吼道：“你们愿意吗？自己被杀死，女人孩子被奴隶？” 百余名骑兵面色狰狞，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未来被杀死，妻儿子女被奴隶的下场，顿时纷纷拔刀回应：“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你们是不是带把的，还是昨天晚上在女人身上累趴啦？大声点，我听不到”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战士们大声地怒哄，紧紧地握着马刀，仿佛就要冲出去和敌人拼命一般。 待在远处，默默观看这一切的锡达断事官本来心中还有着几分担心，害怕赫离无法统帅一支军队，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最开始，他觉得赫离有着他父亲的公正、果断，善待族人，从他能够毫不犹豫地把六百多只羊分发给属民就可看出。草原部落首领的继位大典，往往是从属民手中索取牛羊作为服侍首领的进贡，更要强制摊派作为祭祀用品的马牛羊牲畜，往往都是大量摊派的，对牧民是一个极大的负担。对待属民善良，对待敌人残忍是作为一个部落首领优良品质，而赫离在杀敌时就不会手软，只会杀得更快、更狠、更多。 今天的练兵内容昨天赫离召见十位十骑长时已经吩咐清楚啦，骑射战术。骑射战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难的地方在于骑兵之间的配合，无论是马匹奔跑速度还是射箭的速度，都至关重要。简单就在于几乎每个骑兵从小就会骑射啦，毕竟是大草原上的孩子，可是射的准不准就很难说啦，百发百中那绝对是不可能。赫离要求骑兵在射完箭囊里所有箭矢之前不能跟敌军近距离交战，采取迂回战术与对方阵型保持距离，直到箭矢全部射完之后才能拔刀与敌军冲杀。在骑射状态下，要保持松散阵型，左右间隔必须要有两马之宽，减少因为密集阵型遭到敌军弓箭的大规模杀伤。一旦转化为冲锋阵型，必须要排成密集阵型，拔出马刀依靠马匹冲击力穿透敌军阵势砍杀，使用穿插、迂回战术来回冲杀扩大杀敌效果，直到将敌军击溃或者分割包围。 动员完备后，赫离传令留下自己的侍卫队警戒部落四周，带着百余名骑兵来到距离部落居住地两三里外的草原。这里不至于离部落太远，甚至还能远远地望见部落，有什么突发状况快马奔驰一会就可赶到。这里前两日赫离已经嘱咐锡达大叔，让他安排人手在这里堆砌数百个草人，分成几堆，有大有小，大的有三百来个，小的有二三十个。 赫离望着这些草人堆，想着自己的第一支骑兵就要从这里训练出来了，还不知道要射坏、砍坏多少个草人呢。管他呢，砍坏了就重新堆过咯，哪一队表现的最差，草人就由他们负责来堆，这个办法挺不错的，赫离心中坏坏地想着。 “看到前面几百米外那一堆堆草人没有，今天你们就要按照自己十夫长昨天对你们说的战术要求，将它们射中、砍翻，一百人分为两队，泰罗格、哥达分别统领两队。”赫离用马鞭指着那些草人堆说道，泰罗格、哥达都是十夫长中最为勇猛的两人，由他们两人负责也可令其他十夫长服气。 泰罗格、哥达策马上前：“谨遵首领令。”勒马回身，按照早前安排领走所属骑兵，随后开展训练。哥达带领麾下50骑兵首先向草人堆展开攻势，“杀”哥达一声大吼，一手挽起弓就策马向前奔驰而去，身后骑兵分散式策马紧跟在他身后，虽只有半百骑兵，但是冲锋的声势一点也不小。 骑兵冲到距离草人堆前约一百米的位置时，哥达举弓示意，身后骑兵开始一分为二向前奔去，左侧一纵队转弯向草人堆左侧飞驰而去，右侧骑兵一纵队向转弯向草人堆右侧飞驰而去，而且在转弯的过程中就开始拉弓射箭，毫不停歇，左侧的骑兵冲到稻草人左侧最后面后转弯向右，而右侧的骑兵则转弯向左，重叠之后再次分开，原来在稻草人左侧的骑兵现在绕道了右侧，而原来在右侧的则绕到了左侧，就这样不间断地围着稻草人开弓射击，直到所有骑射手把箭矢全部射完为止。看到如此成绩，赫离心里暗想“不错，不会是草原男儿，算是有着一个不错的开头啦。” 第七章：常备军（二） 第七章：常备军（二） “泰罗格，你觉得哥达这队人的战果如何啊？”赫离嘴角浮起一丝怪笑，扭头向身旁的泰罗格问道，他想看看这个十骑长的战场敏锐度如何，能否看出点门道来。 泰罗格脸色深凝，仔细回想这刚才哥达骑兵队冲锋的场景，眉头一松，回答：“回禀首领，刚才的骑队分散程度不够，个个骑兵推进时容易受到影响，而且射速较低致使杀伤效果减弱，两侧迂回时配合不好，空隙漏洞大，若敌军强行突击会造成重大伤亡。”赫离一听完泰罗格的分析，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这个泰罗格的战术敏感度倒是不弱嘛，就那么一会功夫就看出这么多东西来，稍微磨练一二，绝对是一个骑兵统帅人才啊。 “既然你看出来，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仔细布置一番，看看你的操练效果如何，是更胜一筹呢，还是连哥达都不如啊？别只会夸赞自己手能撕狼，看到恶狼之后，吓得走不动道。”赫离最后笑骂一声，让他下去准备一下。泰罗格领命后便策马小跑过去自己麾下的骑兵队伍前方，和几个十骑长在那商讨、布置，草原男儿就没有一个是自动服输的，谁也不是那胆小的灰鼠。 哥达领兵撤回后，泰罗格的50名骑兵就缓缓移动了，和哥达的不同，一开始移动，50名骑兵便分成两列纵队，前后左右都保持着相应的距离。移动至草人堆约百米出的地方，两队人马缓缓向着分开，泰罗格一弯弓搭箭，其余十骑长立马拉弓，麾下骑兵也随后拉弓，一气呵成，颇有节奏。泰罗格大声一喊“放”，所有人的箭矢纷纷朝着中间的草人堆飞去，箭声更为尖锐、响亮，中箭数自然也多得多。而且，骑兵之间相隔大约两个马身，相互之间又不会有太大阻碍。 “放！”又是一声号令，骑兵们又射出一波，接着环绕圆圈，迂回射击，效果与哥达的操练大大不同。 “哼，不就是要喊嘛，下次我也会，绝对比泰罗格那小子好。”哥达望着泰罗格，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但他也绝对不会承认泰罗格比自己强的，大不了自己偷偷师，总之不能输给泰罗格那小子，谁叫他整天和我妹妹走那么近，连我这个哥哥，妹妹都没对我那么好的，就不能让他做我妹夫，哥达心里默念道。 “好，泰罗格，你做的很好！”赫离拍手夸赞，又转过头对着哥达说：“哥达，你要好好学习一下，下一次看看你们那队效果如何。此外，我宣布，每一日两队都要进行训练成果比较，哪一队训练的好，就可以吃大块肉，有羊奶喝，连续3天获得胜利的我将赏赐5袋马奶美酒。失败的一方，吃碎肉，喝糙米粥，放心，不会饿着你们的。不过每天还要回收射出去的箭矢，摆弄好草人堆，甚至清理马粪……”说完，眼色朝着所有骑兵望去，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首领万岁！这不是做梦把，太幸福啦，每天有肉吃、奶喝，甚至还可以获得马奶酒！”所有骑兵都被这美好生活所吸引啦，以前自己可是连饭都吃不饱的啊，现在只要练好骑射就有的吃香喝辣的，这太简单了吧。 哥达和泰罗格两人的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输了可就要丢了面子啊，不仅被麾下这50来人所埋怨，还要回到部落里被鄙视的，这人就丢大啦。 “下面进行回身骑射训练”赫离点了泰罗格那50名骑兵。 “回身骑射就是在向前奔跑的过程中，回身射击后面的敌人，所有人随我来，准备。”50余名骑兵来到另一数量最多的草人堆前10米处，队伍分为两个横队。“撤退”一声吼后，赫离率领人马缓缓向前移动，到达离草人堆20米处，搭弓引箭“回身骑射”，然后弯弓抛射，射中一个草人。其余骑兵也纷纷回射，然后紧跟赫离身后，到达距离约50米处，又来一次回身骑射。停下马来一看，效果比迂回骑射差得多，插中草人的箭矢数量不足迂回的一半。 “太混乱啦，队列也不整齐，一些骑兵的回射偏离的太多，”赫离总结道，“当你们听到回射时，就要一起射箭，保持相同的射速；而听到回射散这三个字时，就由你们自然选择目标，考验你们自己的箭术的时候，有多准给我射多准，明白了吗？”赫离对着百余名骑兵吼叫着。 “明白了！”骑兵们气势嘹亮地回应。接下来，哥达、泰罗格各自带领队伍前去训练，两队骑兵都卯足了劲的训练，谁也不想输给谁。赫离则在一旁作为裁判官，决定这今晚丰富的饭菜将由哪一队人所享用。 夕阳逐渐朝西方归去，草原上的寒风更加肆虐起来，逐渐加大攻势，似乎要把这方草原变为冰冷之地。可在这方圆几里训练了大半天的骑兵们却满身大汗，丝毫不畏惧这越来越冰冷的寒风。策马冲锋、分散、开弓射箭、迂回围困，整体冲锋，两队人谁都不服谁，在那憋足了力气相互较劲。大半天时间，除了中间让马匹饮水、吃草，骑兵中途吃各自从家中带来麦团饼、喝几口水外，大半天的时间都在训练。其结果也是明显的，仅仅一天，这些掌握新战术的骑兵们战斗力足足提升了一半之多。赫离心中计算着，经过精湛训练后，整体战力大约可以提升2倍左右，到时候就要拉出去练练啦，不见血的兵永远不是精兵。 赫离带领着满心欢喜、欢声高歌的50余名起兵返回部落，丰盛的晚餐在迎接着他们这群训练优异的战士，这是他们赢得的奖赏。想想那美味的烤肉、牛羊奶，这群战士们口里顿时感觉口水哗啦啦地咕下去，尼玛，又是一顿大餐呢。 至于剩下在训练场地的骑兵们，个个愁眉苦脸的，看着那些抢走他们丰盛晚餐的骑兵背影，个个都咬牙切齿的。作为失败的一方，他们还要清理整个训练草场，回收所有的箭矢，还要把所有的草人堆重新扎起来。首领大人觉得今日的草人堆只有5、6堆太少啦，便吩咐重新弄上一千个草人，沿着两、三里地把所有的草人堆成大小不一的10堆。更苦的是，清理马粪，哥达用树枝夹起一团糊状固体，满眼的怒火朝着那走远的泰罗格背影望去，咒骂道：“泰罗格你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让让我，害我丢人都丢到自家帐篷里了，还想追求我妹妹作我妹夫，你做梦去吧！” 第八章：意外讯息 第八章：意外讯息 草原重归黑夜的怀抱，在部落营地中行走的牧民依稀不多，部落中只有几堆长燃的火堆作为照亮、警戒之用，其余地方也是一片漆黑。除了首领大帐的帐篷露出几丝光亮外，其余的帐篷基本上没有任何光亮。因为普通牧民用的大多是自制的羊油、树脂等杂蜡烛，灯光微亮甚至连一个帐篷都不能完全照亮。纵使是这种杂蜡烛，牧民们一般都不舍得多点一根让住所增添一丝光明，更多的牧民都是用一会儿便匆匆熄灭，早早地入睡。 缴获的战利品中有不少是生活用品，包络牛油蜡烛这种高档货，所以赫离的生活水平才能提高几个等级。同时，也是为了晚上处理公务，赫离的帐篷才会点起牛油蜡烛的。虽然赫离将部落事务都交与断事官锡达大叔处置，但每晚锡达大叔还是要过来大帐向赫离汇报公务，并且询问赫离的意见。 “首领毕竟部落之主，你不仅要关心、善待属民，还要学会了解、处理属民的争端，分辨哪些事应该做，哪些事可以去做却没必要现在做？哪些事是表面不能做却要委婉地做？”锡达不止一次地告诫赫离，同时每晚汇报事务时还会将自己的处理意见，为什么这么处理等等都告诫。 赫离每次聆听锡达的教诲时都会将他所讲述内容仔细记下，同时联系自己所能想到现代知识，融会贯通，试试能否想到一个方法，如此一来，赫离渐渐展露出了不逊的统治之术。锡达心中暗自震惊，想着这难道真的是长生天的宠儿吗？未来的他又会成为怎么样的一个草原人物呢？这个小部落在他的率领下又会走向何方呢？ 部落营地内外，时不时，几个巡逻兵的身影隐约交替出没着，巡逻、警戒着部落周围，预防突发事件的发生。营地内的巡逻由首领侍卫队负责，5人负责巡逻营地，5人守卫首领大帐周围。同时，赫离将所有战士家庭的毡帐迁移至首领大帐附近，以备出现意外能够迅速集结军队。至于谷卑希、兀格、木格，则轮流在大帐候着，负责传递命令、召集官员之需，同时也是作为守卫赫离的最后一道防线。粗略的部落巡防机制就这么形成啦，虽然人手不足，警备之中漏洞也不少，可是部落如今的状况也只能这样啦，以后再慢慢改进吧。 连续十几天的时间，赫离都是一大早就带领大部队去练兵草场操练，提升这支仅有百余人的骑兵战力，夕阳将要落下之时，才返回部落营地过夜。随着训练的逐步进行，骑兵之间的默契也不断加深，对这些新型战术的掌握力度也加强，战斗力也在稳步提升。两队人马的对抗训练一直进行着，只不过这么多天，享受着大肉烤肉、香醇奶酒的几乎都是泰罗格那一队人马。哥达每天都会总结自己的优劣，暗暗向泰罗格的那一队偷师，今天泰罗格是怎么做的，明天他自己就怎么做，此外也不断向赫离询问各个战术细节的诀窍所在。可清理马粪的重任仍然每天都落在哥达一队的肩上，使得每次回到部落营地时，这队人马都抬不起头啦。 所以，哥达队每一次望着在那篝火旁大块吃肉的泰罗格麾下骑兵时，要是眼神能杀人，泰罗格队的骑兵们恐怕早就被人杀死千百次啦，一边看有些人还一边流口水，都顾不上用手去擦。 “首领，巡逻骑兵发现情况，要向您汇报。”谷卑希走进大帐行礼说道。 “进来！”赫离把目光移向帐门处。 “首领，您忠诚的仆人，拉姆可向您请安。”十夫长之一的拉姆可进帐抚胸行礼道。拉姆可参加常备军之前是部落中最好的狩猎手，可以从足迹中发现是哪种猎物，并且迅速确定猎物的大致数量和方向，发现猎物后用最短时间的做出最有效地狩猎机关、陷阱进行捕获。因此赫离让他担任全军的追踪、寻觅教习，让每一个战士都掌握必要的追踪、寻觅技能。 “拉姆可，今天是你负责巡逻？发生什么事吗？” 拉姆可略低着头颅，恭敬地说道：“是的首领，今天我负责巡逻。今日我们巡逻至秃尾巴河往北约两三里地时，发现了3具尸体。经过我们的辨别，都是商队护卫，应该是布兰卡西亚商队的，按照鲜血的干涸情况，可以推断为是昨天傍晚死去的。随后我们又向前探寻了两三里，到达交战区域，发现数十具尸体，经过痕迹推测是马贼袭击了商队，”停顿了一下，继续陈述探查信息：“从散落在地的东西可知，商队中应该有着大量的粮食、食盐类物品……” 还没等拉姆可说完，赫离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欣喜而又急促。这几天一听到粮食、食盐这两个词，赫离整个人就头都大了。锡达断事官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这位首领，部落里的粮食、食盐撑不了多久啦。光是骑兵操练方面，为了维持高强度的训练，每天提供一顿肉沫饭食，上百人骑兵，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啊！ “常备军绝对不能饿着肚子去训练，更不能饿着肚子去杀敌。”赫离一句话堵住了锡达的缩减战士粮食规格的提议。为了提高骑兵的对抗积极性，加强两队人马的竞争意识，赫离之前宣布的给战士中获胜队伍加餐，更是成了一项消耗大事。部落中的牛羊、粮食储备迅速递减，赫离那也是急在心里啊，特别是锡达前天说部落粮食储备仅够维持骑兵半个月时，赫离更是捉急地直挠头发，恨不得拥有拔发化米之术，变出一大把粮食出来。 为此，赫离特意询问拉姆可在即将开春之际，有哪些地方的猎物较多？此时打猎的收获如何？因此，拉姆可这两天特意加大了巡逻范围，更是亲自出动，利用他那娴熟的狩猎追踪之术，争取寻觅到一良好的狩猎之地。 马贼在大草原上到处都是，有时候某些部落甚至是整个部落都打着马贼的旗号出去赚赚外快，捞一笔额外之财，人无横财不富，草原部落更是如此啊！在这腾格里东漠草原的东部地带，特别是与布兰卡西亚联邦接壤的放牧、农耕混合区，马贼更是数不胜数，常常远远地盯着商人们的队伍，一旦觉得这是只大肥羊，立刻迅速地行动。 哪怕是商队打着一些大部落的旗号，若你没有强有力的护卫力量，这些马贼都远远地狠狠地咬下一口肥肉。赫离部落离着东漠交界地带不远，但也不近，足足有着上千里的路程，所处位置又较为偏僻，商人经过的很少，经过的也是那么几个小商人，油水少，所以这十年来没有什么马贼经过。部落随着季节、水草迁徙时，也是沿着秃尾巴河移动，范围约两百多里，多半是向西移动，和交界地带接触的就更少啦。 “木格，你去传令，所有骑兵立即从训练场地返回。拉姆可一同前去，你抽调乌木达十骑队一起作为探马，扩大搜索范围，找寻马贼的足迹。他们经过一晚激战，又带着那么多的战利品，不会走太远的。”赫离果断下令。 “诺！”木格、拉姆可抚胸行礼，然后便退出大帐，执行命令。 赫离起身，在帐篷里走动起来，来回踱步不知想着什么。一抬头，赫离刚想喊出“谷卑希”，立刻反应过来谷卑希昨晚彻夜在营地里巡逻值班，早上的时候已回去自家毡帐睡觉了。此时账外除了守卫大帐的5名侍卫，就只有兀格在帐门口守卫啦。 “兀格，你在帐外吗？”赫离朝着帐外询问道，帐帘立马被掀开，进来一个草原少年。 “首领，兀格随时听候您的吩咐。”兀格向常备军中的其他战士一样，鞠躬抚胸向赫离行礼。尽管赫离一直强调几个安答之间私下不用行礼，可是除了木格大大咧咧地答应之外，所有人依然都是按照首领礼仪对待赫离。至于木格，如果被发现他对待赫离大大咧咧的话，他每一次都会被兀格、铁恩老爹唠唠叨叨，强制执行家法扭耳朵，以便让他长长记性，至于他能不能记住就只有长生天知道啦。 “再进来一个人，”赫离对帐外又喊了一声，一个光着脑袋，身材魁梧的汉子从帐外进入，抚胸行礼：“伟大的首领，您的仆人，合昆随时等候着您的召唤。”赫离见此，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令：“兀格，通知铁恩大叔，额外多准备120袋箭矢，同时准备120个标枪袋，每袋备好六只标枪，不能出差错了。合昆，你去通知锡达断事官，让他赶到大帐议事。”标枪，在赫离早先记忆中不是什么草原常规武器，没有弯刀、匕首、弓箭等使用范围大，有的也只是少部分牧民们作为狩猎工具的木枪而已。标枪的射程不比弓箭的远，但是作为骑射手迂回骑射的近距离杀伤性武器作用是巨大的。可以作为骑弓的替补、辅助兵器，进行冲刺投射，也可以当作近身贴战的武器，靠着其锋利的枪头、灵巧的枪身近距离作战。 第九章：收路费 第九章：收路费 “诺！”两人立刻躬身领命，转身出帐前去执行命令。兀格的步子有些迟疑，脸上也涌现出一丝好奇的神色，欲张口问问，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立刻撒腿就跑，朝着锻造帐处奔去，以备让自己老爹能够尽快准备好军事物资，不耽误了首领的大事。 过了不久，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急促，声势不小，朝着营地这边奔来，但在靠近营地时，马蹄声却慢了下来，缓缓地朝着大帐外的空地集中。 赫离取下了马刀，这把马刀还是他父亲忽特哥留给他的遗物，掂量了一下刀刃的重量，指头沿着略显灰暗的刀面抹了一圈，随即，一掀帐帘走出大帐外，大声喊道：“牵我的马来。”一侍卫立刻急匆匆地牵来马匹，赫离一个飞身上马，一拽缰绳，座下马儿缓缓加速，小跑起来了，朝着大部队的集合地冲去。 近百骑排成了一个阵列，远远望上去，似乎感觉这支百骑队和草原上的部落兵马有些许不同，既有草原儿郎那种嗜血、渴望战斗的士气，又有几分卡洛斯大陆上强大王国军队的整齐划一。 看着眼前的这支精悍百骑队，赫离心中还是暗自满意的，哪怕人数少，只有百骑左右的规模，可是感觉这么多天的辛苦训练总算没有白费，最重要的是那么多粮食、牛羊没有白糟蹋。 一拉缰绳，赫离勒马停在了百骑的前面，粗略地扫视一眼百骑，将众人脸上那兴奋、渴望战斗的神情尽收眼底，目光一转，问道：“泰罗格，拉姆可、乌木达两个十骑队已经出发了吗？” “首领，拉姆可、乌木达两个十骑队在训练草场时说按您的命令，前去出外探查，两个十骑队在其余人马返回营地时就离开大队了。”泰罗格大声回应。 “有一批恶狼来到了我们部落周围，他们妄图袭击我们的毡帐，抢夺我们牛羊、妻儿。更可恶的是，他们的牙齿都没有长齐呢，这明显是把我们当成了顺从的小绵羊啦！小绵羊是什么，是没有种的草原汉子！告诉我，你们是吗？你们是吗？你们是吗？”赫离大声怒吼着，向每一个骑兵传达首领的愤怒，让战士们心中燃起一团无边的怒火，战斗时就用手中的马刀、弓箭宣泄出去，告诉敌人，谁才是温顺的绵羊，谁才是凶猛的狼群！ “不是，不是，不是！”骑兵们个个拔刀对着天空怒吼道，尼玛的，那伙该死的马贼竟然把我们当成绵羊了，竟然想来我们部落劫掠我们的牛羊、妻儿，问问我们手中的马刀、弓箭答应不。 看看骑兵们脸上愤怒的神情，手中挥舞的马刀，赫离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这批恶狼，不，是这批小嫩狼，哈哈哈，他们手中可是有着从其他地方劫掠不少粮食、食盐、牛羊。就在昨晚，他们还袭击一支商队，获得大量战利品。可是，这伙小嫩狼从我们的草场过去，连点路费都不交，这其中可是有你们的两成呢，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一听到竟然有着一笔“属于自己”的粮食、牛羊从自己身边悄悄溜走了，战士们个个眼露金光，不甘地怒吼着，心里顿时恨不得立刻找到那批马贼，把自己的东西夺回来，仿佛是那些马贼真把他们的牛羊、粮食抢走了一般。 以害击之，以利诱之，两者皆有，方可最大限度地激发麾下战士士气，让战士们勇往直前，浴血杀敌，这是赫离目前能够想出来的最好激励士气的方法了。 “泰罗格、哥达，你们带领各自训练骑兵前去锻造帐，一人双骑，装备一把马刀、一张弓、两筒箭矢、一袋标枪！” “诺！”泰罗格、哥达领命。说完，泰罗格、哥达两人指挥近百骑调转马身，纷纷朝着锻造帐奔去。 这次出去收路费，带走的不仅是部落大量战力，而且连武器装备都带走十之八九。这会使得整个部落的留守、防备力量下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地步，虽不至于是“如若无人之境”，但巡逻等方面还是要由普通牧民负责啦。常备军上百名战士，在赫离所描绘的场景下，他们相信自己会将马刀插进敌人的胸膛，箭矢射进敌人的身躯，踏马把敌人踩于马下，带回来丰富的战利品。 “锡达大叔，部落营地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赫离郑重地对锡达交代。 “必不负首领的重托，待首领凯旋而归。”锡达抚胸正式行礼，接受了这留守大营的重任。锡达是部落断事官，十分清楚部落自身的处境，前几日他对几乎每日都要提醒一次赫离，部落粮食存量不多，按照如今的消耗，即使是宰杀牛羊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若说供应常备军的牛羊、粮食没有了，大不了就让每个常备军骑兵回自家毡帐吃饭，伙食差一点而已嘛，也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寒冬刚刚过去，牧民各家储备的食盐尽管是省之又省，每餐只放一点点，但是每家每户的食盐储备那是熬不了多久啦。这两年羊屁股头人垄断了食盐的买卖，迫使每家每户都要从自己这里购买食盐，偶有外来的小商人也必须将所有食盐卖给头人，不得直接售卖给牧民，导致这两年基本没有什么商人经过这些地方。 头人自己则是赚的盆满锅满的，积累使一大批财富，日日饮酒吃肉、夜夜笙歌。可惜天意弄人，哦，不对，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些财富最后都落到了赫离手中，可大部分是金币、银币啊，暂时无法转化为牛羊马匹、粮食、布匹、食盐，没有太大作用。以前每到破冰开春之际，头人基本都会派人低价收购牧民手中的牛羊皮、马匹、草药、皮筋、角等东西，然后派人出去上千里外的交界地带或者其他部落春市上和卡洛斯大陆来的商人交易，同时采购回牧民所需的食盐等，转手高价卖给牧民。 “每人准备了两个大皮袋的奶酪饼，足够支撑四、五天的啦，部落守卫我挑选了20名壮年属民，20名老年人负责，马匹、弓箭、马刀也是自家自带的，战力无法和常备军比，但是应付一下巡逻、警戒也是没问题的。”锡达继续履行他的断事官职责，向首领汇报营地之后的守卫安排情况。 “从首领大帐名下，挑选出20匹好马供10名壮年属民骑用，一人双骑，方便他们对出征队伍进行联络。”赫离嘱咐道，这附近都出现了一股马贼，怕就怕之后又有哪股到处乱撞的马贼好巧不巧地撞到了这里，妄图劫掠一番，发点额外之财。到时候这个守卫空虚的部落营地可就遭灭了灭顶之灾，自己想去捞点外快、收取路费，结果让人给抄了自家的老窝，那可就太憋屈！ 一名首领侍卫走到身旁，行礼汇报：“首领，哥达、泰罗格十骑长汇报所有骑兵都已准备完毕啦，马匹、马刀、弓箭、标枪都按照您的命令装备齐全啦！” “嗯，知道了。”赫离扭头看着锡达断事官，可以看到他眼中对待子侄般的关心之色。就在刚才，锡达大叔私下对赫离说这次出征要不就由他来领军的，让赫离留守大营，或者是锡达大叔一起随军，靠着自身的勇武也可以护得赫离几分周全啊。 赫离清楚，雏鹰不能永远庇护在老鹰的翅膀下，否则将无法长出一双捕食利爪，更别说要搏击长空了。而且他这个年龄，在腾格里草原上已经是成年了，首领那一份责任，必须要由自己来扛！ 赫离咧嘴一笑：“等我得胜归来吧。”说完，不待锡达再说些什么，赫离立刻向着自己的马匹走去，他的马匹、装备就有侍卫替他打理好啦。 一个飞身上马，赫离左手拿着缰绳，右手牢牢握着挂在马旁的弯刀，然后策马快速朝着锻造帐那边飞驰而去，那里有等待他的近百骑，更远的地方有着他的首领职责，和无数子民继续活下去的物资。身后的侍卫纷纷上马，策马紧随着他们的首领，履行自己作为首领侍卫的职责。 此时，大帐右手旁的一座毡帐的帘门被掀开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阿妈，哥哥这是要去哪儿啊？为什么都不过来和敏敏玩呢？”这个小女孩气嘟嘟地，不开心地问着。旁边那个虽然不再青春貌美，但却有着温和气质的中年妇女摸摸自己怀中女儿的头，安慰道：“哥哥要去做事啦，他是部落首领，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的，敏敏要听话，等哥哥做完事再来和敏敏一起玩，好不好？” 纳敏无奈地低了低头，心里还是有着一点不开心，她只知道，自从部落里的属民们对哥哥不再直接称呼“赫离”而是抚胸行礼“首领”之后，哥哥就总是变得很忙很忙啦。可是怀中的敏敏没有注意到头上的阿妈不舍地望着远方哥哥离去的方向，脸上藏不住的担忧之色，眼眶中已是一片湿润。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还是沙场征战、生死相搏的大事呢！ 第十章：寻觅踪迹 第十章：寻觅踪迹 广袤的天空，永不停滞的风带着寒冬的残留气息，呼啸着从高空掠过，破冬入春后的草原大地，沿途草地全都冒出了尖尖的绿芽，长势喜人。可惜在这嫩芽草地上行走的队伍却没有任何爱护草地的自觉性，倒有着“踏青”的感觉。近百人马，一人双骑，真是让马蹄下的刚刚冒芽的草地好好享受了一番蹂躏的感觉。 这支队伍，正是赫离所率领的部落骑兵，朝着秃尾巴河不急不慢地赶去，要在那里和前去寻觅马贼的拉姆可探马队汇合。在整个行军途中，各个十骑之间行进有致，阵型散落又不失严密，已经呈现出了几分精锐骑兵的气势。 最为关键的是，行军之时，除了呼啸的风声、嗒嗒的马蹄声、传令兵的吆喝声，整个部队几乎没有其他声音啦。要知道，就算是大部落的宫帐军，别说是行军途中，就算是打仗冲锋之时都不一定能够全程保持阵型而不喧哗。 不远处，一名骑兵越过矮坡，策马向赫离所率队伍本部飞奔而来，在离首领大人尚有十几步的距离时，轻拉住缰绳，减缓马速。马匹来到赫离身前4、5步时，立刻停住，骑兵汇报着周围前方状况：“首领，前面不远就到秃尾巴河，附近两三里地都没有任何马贼的踪迹，遇到了4名探马，没有遇到拉姆可、乌木达两位十骑长。探马汇报说他们带领其余探马扩大范围，沿着西边寻去了。估计路程不会很远。”赫离立刻在脑中回想着周围的河流地势，想了一会，吩咐道：“谷卑希，你辛苦啦，归队吧。”来骑正是不久前担任首领侍卫队长的谷卑希，这个随着赫离经历那个杀戮之夜，心里感恩赫离为妹妹报仇的的草原汉子。 “驾”赫离一踢马腹，轻甩皮鞭，策马朝着秃尾巴河奔去，身后众骑纷纷跟着上去。秃尾巴河，正直开春之际，雪水融化形成的溪流娟娟流向远方，流动着的河水中还带着那么几块小碎冰，逐渐逐渐随着河水的冲刷，慢慢地融为一体。此时的河水，那是寒冷到深入骨髓的冷，让人不自觉的打起了哆嗦。若不是刚刚开春，河水仅仅只漫过成人的脚足，恐怕连马匹都不愿意冲过去呢。水是生命之源，水源对于一个草原部落更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一个部落的兴衰，旱灾时更是关乎整个部落牛羊马匹、乃至是部落族人的存活。水源、牧场永远都是草原流血的最关键原因，没有之一，有了水源、牧场，任何一个部落都可迅速发展壮大。 赫离策马沿着河流缓缓走动，观察着附近的河流地貌，心里有着几分可惜，不免感叹：真是一个好地方，若不是这段河流水量不足，季节断流严重，不失为一个部落营地的好选择啊！一提缰绳，勒马止行，附近的大概状况都已了解了，赫离传令下去：“全军在此停留休息，等待前方探马的消息。哥达，带领你的十骑队周围警戒，不可大意。”接到命令，哥达十骑长立即率领麾下十骑队，脱离大部队，逐一向几个战士交代巡逻的注意细节等，然后十骑分散策马奔离，警戒四周。 身后众骑纷纷下马休息，各十骑长安排自己属下骑兵进行休息、进食，让马匹吃草、恢复体力。至于赫离的行装、饭食、马匹照料，自然有着侍卫们负责，不用他一个部落之主去操心。他此刻操心的是前去寻觅马贼踪迹的探马们，以及此次行动的布置安排、冲锋陷阵是否有什么缺陷遗漏。 太阳刚过日中，穿过厚厚的云层，散发出隔绝一冬之久的温暖光芒，让大草原上放牧的牧民们额头多了几丝温暖，少了几分寒冷的寒意。在秃尾巴河以西的寻觅、追踪马贼的拉姆可却没有那个享受美丽阳光的心情，此时的他摸了马蹄踏过的脚印，估摸着马儿离去的时间，观察着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判断着有多少匹马是有人的，多少匹马又是轻装备用的，估摸着这批马贼大约带走着多少马匹的物品。 观察完马蹄印后，猎人出身的拉姆可十骑长还将手伸向了那一坨黑黑的马粪，把脸靠近，聚精会神地感受着马粪传递而来的信息。对于这种事情，拉姆可做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技术娴熟的很。狩猎的时候，为了能够捕获猎物，让家人能够吃上一顿饱饭，这些事情可没少做，比之更“重”的事情，他都做过呢！ 拉姆可收回了目光，双手拔过一把干草，使劲地交替搓着来清洁自己的双手。此时的他已经判断出了大体方向，随意一扔那攒成一团有些乌黑的干草，对着一名骑兵下令：“你去追上乌木达十骑长，让他不用朝着南边寻觅了，朝着妥儿川草场那边赶去，沿途注意是否有马贼从那个方向经过，如果没有，我们就在妥儿川草场汇合。”一骑领命后立刻朝着乌木达十骑处加速奔去，传达消息。拉姆可也带领着所有骑兵纷纷上马，按照推理所得信息，继续前行搜索着马贼踪迹。 距离拉姆可探马队约二十里外的草原上，一支车队在缓缓地前行着，数十架马车排成一队向着一个方向驶去，其中一个驾车的青年汉子脸上有着一道疤痕，细细一看还能够看到丝丝的嫩肉，可见这是一个新伤，而且时间绝对不是太久，吃饭喝水，乃是是脸上做出任何表情，都会牵动伤痕，引起火辣辣的痛。 一大群人围绕着车队艰难地行走在大草原上，背着沉重的包袱或箱子，哪怕是脚下的泥泞地也丝毫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一个汉子突然摔了一跤，包袱掉落在泥泞地，他脸上仿佛十分恐惧，丢失了自己视若生命的宝物一般。他立马竭尽全力爬起来，手刚刚接触到掉落的包袱，身后急促的风声传到了自己的背上，“啪”地一身，原本就裂开的破旧衣服又多了一道血痕。被抽了一鞭子的汉子，再一次倒在了泥泞地上，满脸的污迹，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一个骑兵策马过来指着倒地的汉子，耀武扬威地大声喊道：“你们现在是奴隶，记住，是奴隶，做好你们的本分，否则鞭子绝不会落到其他地方的。若是再掉东西，下次就不是鞭子，而是马刀和弓箭了。”从天上往下一看，车队附近零零散散地有着骑兵跟随，骑兵们的目光始终盯着车队的一举一动，同时把车队的各个方向都守得严严实实的，防止骑兵圈内的汉子们逃跑。 强盗首领眼露金光地看着这一车队，心里美滋滋地，这可是一只大肥羊啊，能顶得上过去两三个月的收获啦。“要是能够每天都有这么一只大肥羊宰，过个一年半载的老子就可以成为这千里草原的马贼霸主，就算是那些大部落也要对老子毕恭毕敬的啦，乖乖地把美人、牛羊、粮食上交给我。”强盗首领嘴角边流着口水，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仿佛是看到了一条走向人生巅峰的光明大道，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啦。回过头来，强盗首领再看看那几十辆马车、两三百号押车奴仆的战利品，觉得这几天真是自己的幸运日，长生天保佑啊！ 太阳过了中午，便一点点地朝着西边走去，不为任何人而停下它的步伐，执着朝着自己的休息之处归落。在秃尾巴河边休息的赫离等人，也接到了拉姆可传回的讯息，得到前方探马的位置和目标方位。一声令下，所有骑兵上马，朝着妥儿川草场赶去。 赫离大部队刚到妥儿川南边，便有三骑飞速地朝着本部飞驰而来，定住神一看，居中一骑竟是拉姆可。 “首领，您的仆人不负众望，已经追上了那伙该死的马贼了，”拉姆可赶到赫离马前禀告，又详细地汇报：“马贼正在押运着约40辆马车，驾车汉子和周围背负东西应该都是被袭击商队的俘虏，150余人；200名左右的马贼在周围骑马巡逻，防止奴隶出逃，同时警戒四周，防守不是很严密，也没有派出太多的探马扩散四周，侦查范围约一里地。我们的探马曾混进去一里地内，对方也没有发觉，可能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有人在跟着他们。”赫离听完，将收到的信息在脑中细细地过滤一遍，发现没有太大的遗漏后，抬头问道：“还有多远？” “马贼离此处大约四、五里的路程，为了防止被马贼的岗哨发现，探马保持两里左右的距离盯着。” “好！拉姆可，你这次可谓是立下大功，等此次行动后，我一定给你重赏。” “这是您仆人本分之事，不值得首领的赏赐。”拉姆可低头谦虚道，仿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普通的猎人。 赫离抬头看看天色，又望向西方的尽头，太阳缓缓地朝着草原尽头奔去，再过不久就要落入了世界的那一头啦。 第十一章：初战偷袭 第十一章：初战偷袭 “按照这个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就会停下来吃饭啦，等到那个时候再动手！”望望天色，赫离心中估摸着时间想。“拉姆可，你随时注意着马贼的动向，如果他们停下来休息或者驻扎就立刻派探马通知，我们将会在那之后立刻发动攻击。对啦，乌木达在那个方向？”赫离脑海中浮现了另外一支探马十骑队的身影，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心中有着一丝尴尬，大意了，竟然把乌木达那一支十骑队给忘了。初次领军的他心中有点隐约兴奋，又有着担忧，两种情绪混杂交替，更可况接下来面临的还是一场真正的挥刀厮杀，难免出现了疏漏之处！ “乌木达兄弟也到了妥儿川，在东边一点儿，距离这里约4里地，远远地离着马贼两里地观察着。”拉姆可快速禀告着，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友被首领误解，以为他耽误大事，或者办事不力，连大部队到了，乌木达这个探马队却不知道去哪儿啦。 长吁了一口气，有惊无险，刚才差点就以为这支十骑队出事了，赫离刚刚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再次落回到肚子里。 “好，你们两个都做的不错，这样，马贼驻扎后，你们立刻想办法清除一里地外的马贼的哨兵，记住，动作要快，尽量不让其他马贼发现。清除完毕，立刻汇报给我。我们将在之后进行冲锋，用我们手中的弯刀、弓箭，为部落获得一大批物资，为我们的家人带回去丰富的粮食、食盐，若是你们被发现了，无法清除完毕哨兵，就立刻吹响号角，通知我们，我们就直接强攻。”赫离嘱咐着，脸上一股决绝之色，营地里还有老老小小几百口人嗷嗷待哺呢，马贼的不义之财就让它发挥一点有意义的作用吧，可以救活几百人的性命呢！ 来时的三骑探马，听完赫离的命令后，立刻又重新出发，履行着他们的探马使命。 “哥达，你率领训练时的五十名骑兵，缓慢朝着妥儿川西北方向，看到那个地方了吗？离我们2里地外的小斜坡，你们的人就藏在那儿，同时密切注意我们的这边的情况，一旦我们进攻，你立刻朝着左边按照迂回骑射战术进行攻击。知道了吗？”赫离扭过头来，对着这位平时训练总是输给泰罗格的十骑长下令，看来赫离是准备运用迂回骑射这套新战术好好练练兵了。 哥达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那是激动的啊，这是首领对自己多么大的信任啊，泰罗格那小子平时训练那么好，也不见他去做啊，决不能让首领失望。他握拳重重地捶胸，声音透露出丝丝兴奋着的颤抖音：“首领，必不负您的期望，若失败，哥达也无颜面见您，没有脸回去部落啦，一死以谢首领的大恩。”说完，哥达的眼神越过赫离，直愣愣地盯着泰罗格，一股子挑衅之色，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出来了。 对此，泰罗格牵强地笑着“哥达大哥，祝你马到功成，旗开得胜……”还话没说完，哥达的脸立刻转向，仿佛从未看过泰罗格一般。泰罗格僵化着的笑容，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直直地挂在脸上，只能呵呵地陪笑着，好歹也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子，面子什么的、陪个笑脸还是要给的，否则回到去部落，那头小老虎又说自己欺负他哥哥了。 天色一点点地深了，草原上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仿佛这又将是一个安静、宁和的夜晚。赫离刚刚吩咐留在这里候命的五十余名骑兵就着凉水，吃着奶酪饼，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接下来的可是体力活啊。 在这宁静的傍晚时分，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忽然，“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但是赫离众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除了警戒骑兵全神贯注的凝望着，其余战士都知道来的只有一骑，并没有太大的危害性。 来人正是拉姆可十骑长，他一手握着缰绳控制马速，另一手却提着一把马刀，刀上还有着滴滴的鲜血，显示它刚才享用过了一顿美味，至少夺走了一条生命。拉姆可有些喘气着报告：“首领，一切顺利，除去了7名哨兵，都是远程用弓箭射杀，然后迅速处理尸体，没有被发觉。” “很好！”赫离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上马，取出骑弓，全军紧跟着他的动作上马取弓，做着战前准备。同时，向远处的哥达骑兵示意，很快，那边也行动了起来。 赫离轻轻驱动座下战马，缓缓地朝着两里外的马贼驻扎地赶去，速度不快，身边的谷卑希队长和几名首领侍卫策马慢慢靠近赫离，守卫着他们的部落之主。过了两三里，中间的遇到的乌木达十骑长和十几名探马骑兵也汇入了队伍之中，一场偷袭战即将上演。 西北方2里外的这支小队伍，也同时在慢慢地推进。突然，一身材较瘦小、面色还有带几分清秀的骑兵离开了所属的十骑队，超过几个骑兵来到最前面的哥达身旁请求：“哥达大人，我请求等下迂回骑射完毕，由我的十骑第一个冲进敌人营地，我绝不会给你丢人，我们绝不会输给泰罗格他们的，用弯刀、弓箭来证明虽然他们训练比我们好，杀敌却不一定比我们厉害！” 哥达看着信誓旦旦的多米，心中却暗叹一声，对着多米有些惭愧地说道：“训练不好，害你们一直都被泰罗格他们压制，这是我的责任，我技不如人。”，然后哥达语气一变，坚决地说着：“但是，第一个冲进敌人营地必须是我，我已经在首领面前立下军令。”多米看着脸色无比严峻的哥达，知道自己是拿不到先锋的机会啦，勒马减速，调转马头回到了自己的十骑队，心里默默想着：“大不了，等一下骑射的时候，瞄准一些，多射几个，对了，赫离要求骑射时先射骑马的，再射营地中拿着武器的。” 马贼营地中，一脸上有疤痕的少年围绕着火堆，烤着一只羊肉，他的口角流出滴滴水渍，擦了又擦，可还是“哒、哒、哒”地往地下滴落。一摸肚子，咕咕咕的叫，他很累也很饿，今天几乎没吃过任何东西，除了中午停下来的时候喝了几口河水，吃了几把杂草。口水直流，眼睛昏昏沉沉，一个重心不稳，手碰到烤肉支架，“啪”的一声烤肉掉落在地。 不远处的马贼看到这个情况，怒火中烧，急走几步，然后提起马鞭，重重地给了这个少年一鞭子。少年用手一挡，一条血痕就出现了在少年的手臂和背后，露肉见血。 “臭虫一般的奴隶，竟然还敢挡，我狠狠抽死你……”马贼看到此景，火气立马大了几分，握紧手中的皮鞭，打算重重地狠抽眼前这个奴隶一顿，泄泄心中的火气。少年愣在那儿，闭上双眼，等待着痛苦的鞭刑到来，他可以预料到自己满身伤痕的模样了。 不知为何，马贼的鞭子迟迟没有落下，忐忑惊恐的少年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马贼的脖子处插着一支箭矢，半支箭杆够插入到柔软的颈脖处，鲜血“汩汩”地从脖子处直冒出来。他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企图找到那支箭矢的主人是谁，看看是谁救了自己这条贱命。远远望去，一身穿皮袄、头戴皮圆帽的骑兵朝着这个营地飞奔而来，手里握着刚刚射出一箭的弓，弓的方向刚好对着此处，可见他应该就是刚才那支箭矢的主人。 “啊，敌袭……” 霎时间，整个马贼营地乱成一片，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找弯刀、弓箭，人找马，人找人。 随即，刚刚被抽了一鞭子的奴隶少年抬头一望，周围很多马贼纷纷中箭，掉落马下。待他迷迷糊糊、回忆着刚才生死经历的时候，旁边的一个汉子过来猛地拽了他一下：“吉姆，快趴下，免得中箭了”。 经过这么一下拉拽，少年的听觉也在此时完全反应过来了，周围“嗖、嗖、嗖”的箭声朝着营地扑来，马蹄声隆隆地震动着四周，不知到底有多少敌人杀过来！ 再次射中一名欲翻身上马的马贼，赫离再次拉弓取箭，力拉满弓，箭矢朝着一名准备逃跑的马贼飞去。百余名骑兵运用着平日里训练的战术，左右迂回奔袭，利用战马的高速性能将敌人包围在里面，不让马贼们冲出去，而且在这一过程中他们还不停地用弓箭射击，敌人始终被围在里面四面受到攻击！这就是骑射迂回战术，又可以称呼围猎战术，把猎物围住，慢慢地一步步耗死。 “吹号角，标枪自由投射，马刀准备，冲锋！”赫离大声吼道。骑兵转化为冲锋阵型，拔刀冲锋，一把把马刀将会把所有拿着武器的人儿的性命取走。 “放下武器，投降免死！”冲进马贼营地痛杀一番后，骑兵们想起来了赫离之前的交代。于是“放下武器，投降免死！”这句话终于由骑兵们的嘴里喊出来了，一边挥舞着马刀震残余马贼，一边大声喊着，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第十二章：收获颇丰 第十二章：收获颇丰 夜色渐深，一轮弯月从厚厚的云层中爬了出来，照射大地，这片营地也重归安宁。上百个火把、火堆点着，散发出的熊熊火光照亮着整个营地。闪动的火光下，依稀可以看到地下的一滩滩血迹以及尚未清理干净的断臂残肢。 两百余之前的商队俘虏被指挥着清理这片营地，搬运马贼尸体，收集散落营地各处的物品。当然，商队俘虏已被告知马刀、弓箭这些东西是不可以碰的，负责监督的骑兵们紧紧地盯着他们，一旦接触这些东西，立马拉弓搭箭或者策马挥刀，当场格杀，绝不手软。好在这些俘虏们也算守规矩，安安分分地低头收拾东西，又或者是那火光下，隐隐反光的马刀、箭矢散发出去的无形震慑力，让他们知道这批来历不明的骑兵队伍绝不是口头警戒而已。 多米慢慢悠悠地挺立在战马背上，提着沾血的马刀，领着麾下的十骑队威风凛凛地巡视着这个营地，眼睛盯着劳作的商队俘虏们，看看是否还有马贼藏在其中。一旦出现任何突发状况，立刻一马冲锋，手起刀落地解决干净，这就是他心中此时的想法。身为草原少年的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死尸，也不是第一次杀人，特别是上一次部落除头行动，他手中可占了不少血的。 今日却与之前在部落中的刺杀不同，多米策马狂奔，冲锋陷阵，提刀拉弓，解决掉一个个的敌人，使得他热血沸腾，豪气冲天，至今回想起刚才的战斗，让他回味无穷。马儿缓缓地沿着宽敞空地边缘走着，发现前面有着约有二十骑人马，围成了一个小圈，仿佛是看守着什么。 “库尼亚斯大哥，这些马贼们有没有什么逃跑、反抗这些举动？”多米一磕马腹，走过去库尼亚斯的身旁，嬉笑地问道。库尼亚斯，十骑长之一，同为训练时的哥达所属，所以多米和他挺熟的。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一个身材粗壮、脸色黝黑的骑兵扭过头来，头也不抬地发牢骚：“贼驴蛋子，这些人现在可安分的很，我还想着他们做出什么逃跑这样的事，我也好直接解决掉他们，省的在这里像放羊人一样的看着这群该死的家伙。”一听这话，圈内的马贼们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凉的呱啦呱啦的，心中纷纷咒骂：“他娘的，原来这黑脸家伙打的是这主意啊，比马贼还马贼呢，有没有人性啊？我们可是被人当做发情牲畜一般，手脚都绑起来，捆得死死的，逃跑、反抗个妹子啊！”几个不安分的马贼中本来心里一直暗暗打着小算盘，打算趁着夜黑人少之时，一哄而上，抢武器、夺马的小心思也立刻被扔到十万八千里外，可不想被这个脸黑，心更黑的汉子看你不顺眼直接拉出去宰了。 此战俘虏60多名马贼，时不时就被骑兵押走几个，分开审问，有时还就同一个人重复审问好几次，发现谁说谎或者前后口供不符的，立马送他去见长生天。据说这个那么恶毒，不，是有效的审问方法还是由首领大人想出来的。不愧是首领，竟然这么快想出这么有效的方法，负责审问的谷卑希队长立马将这方法熟练地运用起来了。 “赫离，那边、那边、那边……”大木头木格急匆匆的冲到了赫离面前，脸色激动，整个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显得红彤彤啦，以至于木格连行礼也忘了。他此时手舞足蹈，手指不断地朝着不远处指去，口中一时像是噎住了一般，硬是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来。 幸好，兀格紧跟其后地走了上来，俯身行礼，然而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去指责弟弟木格。他鼻孔大开，源源不断地吸收蕴含着青草芳香的清新空气，仿佛极力地压抑着什么，脸颊不断地跳动着，嘴角边情不自禁浮起一股傻笑又压抑下去，反复几次，这些反常举止、表情都无一不在显示着兀格心中的激动。 此时的他，脑海中无法组织好语言，也终于无法压住心中的狂欢了，露出了菊花般灿烂的笑容，憋出了一句：“赫离，哦，不，首领，我们，我们，我们发财了，发大财了……” 一看到眼前这两兄弟的如此表现，赫离知道今晚的收获绝对不小。听到兀格说出的这句话时，他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激动，没有像这两兄弟那么失态，可是他那放置身后的双手，却在此时化拳而紧紧地握着，透过这双拳头释放出赫离心中的激动、喜悦。 “这次出战总算没有白费，看来这次的收获总算是可以把部落维持下去了，说不定还可壮大部落。”赫离想到此，一颗心也安稳地落入了肚子里，身为部落之主，肩上的责任可不轻啊。 40辆马车，加上商队俘虏所背负的行李、箱子，此次袭击马贼缴获总计130担盐，近300担粮食，一大堆羊角、牛角、动物皮筋、油胶、皮料等等，还混有铁锅、链子、麻布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生活类物资，还有几百枚银币和一小堆铜币。用钱币来计量的话，这几十辆车的价值感觉不是很显眼，但是对于草原牧民来说，这可是一笔天大财富的。光是这些粮食、食盐就足以支撑赫离这个小部落200户牧民一年之用，要搭配牛羊马肉食，节约使用，部落未来两年都不用担心饿肚子这个重大问题了。 谷卑希走了过来，低头细声对着赫离汇报对马贼的审问结果：“首领，按照您说的法子，通过隔离审问，对比了几人的口供，马贼的大本营就在妥儿川西边，接近森林那一带，那里便于隐蔽藏身，离这里还有三、四十里地的距离。据他们交代，留守营地的大约还有100多名马贼，”说到这，他抬头瞄了一眼赫离，发觉脸上首领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又迅速低下头颅，整理审问信息说：“此外，据他们交代，那里的奴隶至少有一千多人，具体人数不清，都是这一两年来这伙马贼们袭击各个小部落、过路牧民、商队的俘虏，期间也死了不少，所以他们也不清楚现在具体还有多少奴隶。” 赫离听到后面关于奴隶的汇报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扭头直冲冲地盯着谷卑希，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任何谎言的蛛丝马迹一般。 在赫离双目的注视下，谷卑希心中一惊，瞬间胡思乱想起来了，首领怎么了，难道我做错什么了？没有啊，我只不过汇报了审问那些该死马贼的结果，或者是我理解错了？ 咦，奴隶？人口，我懂了，谷卑希猜到了首领的重点所在了。 一千多人啊，这个数字几乎比现在部落的人口多了一倍，如果能够将这批奴隶补充到部落，瞬间整个部落属民就直逼两千大关了。如果不遭遇天灾、战争的话，用不了几年，新生儿陆续出生，又是一大批人口，部落实力提升不止一个等级啊。这些事情，谷卑希这段时间一直作为赫离的侍卫队长，在赫离和锡达断事官讨论部落公事的时候，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的也了解不少，自然是知道人口对于一个部落多么重要的。 感觉赫离的目光离开了自己身上，谷卑希的身体顿时松了几分，呼吸也顺畅了不少，犹如一座小山从自己身上移走了，这恐怕就是天命首领的威严！他继续把自己脑袋中还留着的审问讯息继续盘出：“那个营地，马贼经营了一年多，水草肥美，土地肥沃，甚至还可以进行种植呢，背后的森林常年都可以捕获到猎物。有着数百青壮奴隶为马贼们放养牛羊马匹，牲畜总数超过千只，而且马贼所抢获回来的大量物资也都堆积在那里，啧啧啧，好几十个帐篷都充当储物帐呢！” “说完了？还有没有其他的信息了？”赫离轻声问道，脸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恩，没有了。”谷卑希有些傻大个地摸着脑袋，心想首领咋那么冷静呢，我刚听到马贼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可是乐坏了啊，恨不得立刻冲去马贼大本营，把东西抢回了来呢，不过，首领的笑容我怎么感觉瘆得慌。 “过来一步。”赫离摆摆手示意道。 走近一步，一个大大的鞋底向谷卑希猛地踹去，带起了“呼呼”风声，不过到达他身上的时候，力度却减轻了不少，却依然在他袍子留下一个大脚印，耳朵传来一阵大笑声，说话者笑骂道：“你娘的，大舌头，就不会一口气说完啊，老是停顿，还偷偷看我，老子帅气我知道，你不用偷看。”说完，赫离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对着美丽的草原夜空哈哈大笑，引得无数人儿朝着这边看，很快又急忙把头转过去了。 战士们想的是：“首领别说大笑了，就是在那光着膀子跳舞，咱也不能乱看啊，没看到谷卑希侍卫队长是什么下场吗，偷看了首领几眼就被踹到了地下。要是首领发现我们偷看……”其余俘虏们更加不敢继续看了，周围看守骑兵的眼光又集聚他们身上了，似乎是在警告他们不要乱瞄，再看可能就要死人的。 第十三章：收编俘虏 第十三章：收编俘虏 朗朗夜空下，赫离笑怀大笑了一会儿，也察觉到再笑下去自己就失态了，好歹自己也是部落之主，要维持尊严的。随即，他扭过头来，眼光恶狠狠地盯着依然倒在地上装可怜的谷卑希，看他那狼狈的样子，算了，暂时就不跟他计较了，回到部落后再跟他算账。 “起来吧，别装了！”赫离一摆手，给了他一个白眼。 谷卑希立刻一个跳步起身，脸上装作成严肃认真的样子，刚才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赫离走近一步，脸色凝重，靠近着谷卑希小声嘱咐：“谷卑希，看来你今晚是不能在这里休息了。你立刻赶回营地，此时营地还有60多壮年人，老年牧民中有一百多人都是还能够骑马、拉弓的，你告知断事官我们打了一个胜仗以及现在的状况，”赫离迟疑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继续叮嘱道：“还有，我们准备袭击马贼大本营，扩大战果。如无意外，我们将会带回来一千多人，再加上这里的两百多商队俘虏，一千多张嘴是需要吃粮食的，还有大量的马匹牛羊，让断事官想办法去安排。交代完之后，你要尽快带领五十名壮年牧民，还有把铁恩大叔那里还剩下的的马刀、弓箭、标枪全部给前来的牧民装备上，连夜返回这里。明白了吗？”赫离说完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明白，谷卑希一定会誓死完成首领交代任务的！”谷卑希单膝下跪，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胸口行了一大礼。他随后起身，朝着自己的两匹战马走去，一踏马镫，握住缰绳，纵身一跃，骑着一匹，牵着一匹，很快就消失了在黑夜中了。起风了，草原的气温也逐渐降了下来，赫离收回了凝视的目光，着手处理这里的将近300名商队俘虏、马贼。必须要妥善处理，否则就是一大麻烦，甚至是一个大隐患，毕竟自己这里仅有百骑的兵力啊！ 营地间飘来了烤肉、麦米的香味，煮食的几个商队俘虏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搅拌着锅里由麦米和奶酪煮成的香喷喷米饭，另一边翻转着散发肉香的烤马肉，刚才宰了几头战场上死亡、伤重难治的马匹。俘虏们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他们能够吃的，自己能够吃到剩下的肉渣就是万幸了，自己现在是奴隶，只不过换了一个主人而已。 饭香飘向了整个营地，所有人的肚子都是咕咕咕的，俘虏们更是偷偷地瞄着，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口水嗒嗒地滴在地上。骑兵们的样子看上去还好一些，还有着一些风度，平时训练时肉食吃了不少，特别是泰罗格那队骑兵，大肉可是吃了好几顿呢。不对，细细一看，不少骑兵也在偷瞄着那些烤肉，艰难地咽着口水，没事的诱惑不小，特别是战士们此时都疲惫、饥饿了。 “多米，刚才你巡逻的时候，有哪些俘虏是表现良好的，指出来”赫离来到煮饭空地周围，扫视了两百多商队俘虏一眼。 “你、你、你……出来。”多米凭着印象，一连指了七、八个人，被指俘虏们颤抖着走了出来，有几个人满目彷徨，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处死。少年吉姆就在被指出来的七、八个人当中，刚才他搬东西、清理尸体的时候可卖力了，跑上跑下的，多米想不注意他都不行，差点以为他要做什么逃跑、反抗这些事情，时不时就盯着他看。 吉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见了站在众人面前，身后有着几个武士围绕保护的赫离，认出了他就是攻击营地时一箭射死强盗使自己能够从皮鞭下活命的那个人。一想到这事，吉恩不自觉地踮起脚尖想要仔细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脸上还有着几分清秀模样，似乎是个大人物。当感受到赫离的目光扫过自己这群人，吉姆急忙低下头颅，不敢直视，这是他面对上位者的自然反应。 很快，被挑选出来的七、八个人手中都有着一根树杈或者小棍子，上面戳着一块散发出浓浓肉香的马肉。几人傻愣愣地待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做俘虏竟然还有肉吃，这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哪怕是在流浪歌手的歌谣里也没有这种事啊。 看着不知如何下口的俘虏，赫离微笑着说：“怎么，觉得不好吃啊，这是你们的奖励，做得好，自然就可以吃的好，我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说罢，挥手示意让他们享受着美味的烤肉。 话音一落，七、八个人是在受不住肉香的诱惑了，大块朵颖，有的还不顾烤肉的高温直接用手接着往口中塞去，就怕晚了那么一会儿这块肉就不是自己的了。自己只不过是做多一点活，力气大嘛，不自觉地就做多了活，谁曾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块大肉吃。平时自己一个月到头就只能吃上那么几顿肉的，今天可是赚了啊。 周围那些俘虏的口水流的更快了，心里也是在懊悔不已，要是自己多干活说不定就可以吃到那么一块大肉了啊。一群幽怨的目光盯着那群狼吞虎咽的吃货，要不是顾忌着场外那几十个骑兵，恐怕有人就冲上前发起一场抢肉大战了。 赫离也没有太过虐待剩下那些没有肉吃的商队俘虏，在骑兵们的维持下，麦米和奶酪混合煮熟的米饭，散发出诱人的麦香，正被这些俘虏们所享用，一副狼吞虎咽的场景。 商队被袭击后，马贼可不会善待他们，饿了一两天的人，基本上是吃了一些粮食残渣、路上的牧草，喝了几口河水，没吃过一顿饱饭。此时，赫离知道不能够节省粮食了，饿疯了的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要是为了省那么一点粮食，很容易导致暴乱。五十余名骑兵也在同时进餐着，肉食和奶酪饭搭配，吃的那叫一个香啊，好好地补充体力。 其余骑兵要么维持俘虏吃饭的秩序，要么在那监看着马贼俘虏，防止突发状况。令人意外的是，七、八名吃过肉的商队俘虏自动请求过去马贼俘虏那边帮忙监看。两百多号人美美地吃完一顿晚饭后，坐在地上，分成几团坐着，有些相熟的还交头接耳起来。 “你说，他们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把我们当作奴隶劳作，或者是贩卖啊？”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马贼啊，你看他们装备、冲锋阵势，还有他们的营地警戒，像是部落战兵。” “沦为奴隶或者是被贩卖，向来是草原的规矩，只有部落中的贵人、或者是牛羊丰富的富有牧民才会被赎回，你们就不要多想了。” 听着下面的交头接耳之声逐渐加大，赫离知道这个时候要出面了，给下面的人一个希望，否则一旦明天百余名骑兵纷纷前去袭击马贼大本营，很容易出现什么意外。 赫离往前走上几步，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了俘虏们的目光，声音逐渐停下，很快便鸦雀无声。眼神扫过地下众人，赫离气起丹田，一股内息缓缓上升，中气十足向众人宣告：“你们原本被马贼袭击，有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而你们被俘虏，成为了马贼的战利品。如今，我击败了这群马贼，获得了他们的财物，按照大草原上的规矩，你们也成为了我的战利品，成为了我的奴隶。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摆脱奴隶身份的机会，成为自由人的机会。你们将成为我的属民，跟随我的左右，为我冲锋陷阵，杀死我的敌人。用你们的生命效忠于我。而我，将保护你们，赐予你们牛羊马匹、肥沃的牧场放牧。”一说完，地下人儿顿时变得杂乱。不用成为奴隶，还能够拥有自己的牛羊马匹、牧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商队俘虏大多是在东漠交界处受人雇佣的，家里过着贫穷的生活，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些报酬就深入东漠，护卫车队。同时，因为冬季严寒，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吃的，除非把仅有的一、两只羊给卖了，那可是自己全家老小的家产了。 底下人一阵的躁动，议论声慢慢在人群里传播。自由人和奴隶的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的，作为奴隶不能拥有自己的财产，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主人赏赐的财物也可以随时收回。就算是有了婆娘，生下孩子，孩子也是要给主人家做奴隶的。躁动很快平息下来，有胆大的人小心翼翼地问：“伟大的头人，我们这里有不少人家里都有婆娘孩子的，就在卡密尔城附近，可以去把家人接来吗？”。 “可以，如果你们加入部落，很快我可以分批次安排人和你们前去接回家人。”赫离信誓旦旦，语气不容质疑。 话刚一说完，“头人，我愿意加入，我没有婆娘孩子的，跟随您，为自己挣一份家业。”就有人大声喊道。 “头人，我加入” “我加入”…… 一大半人争相恐后地回应着，拥有自己的牛羊马匹、牧场、婆娘孩子，这是一个草原汉子最基本的愿望，可是对很多人来说这个简单的愿望却是那么的艰难，有时甚至是用自己的生命也无法换回来这种生活。 第十四章：商人合作 第十四章：商人合作 经历过一次战斗的驻扎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的味道，两百多刚刚归顺的新属民急急忙忙地清出了一片空地，找来了工具、木料、绳索、毡布等，借助夜空中那一轮弯月撒落的淡淡光辉，几个人为一组，相互搭把手一起在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忙活开了。很快，人们便在一块块空地的四周钉上木桩，搭起了简陋的帐篷，用绳索固定起来，准备着今晚的睡觉地方，在火光、月光的照耀下，呈现一片忙碌的景象。 至于赫离的首领宿营帐篷，就是中间最大的那顶，它的原主人就是那个倒霉的马贼首领，刚搭好这顶大帐篷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享用一番呢，就直接一睡不起了，成为未来滋养大地底下草根的肥料了。 侍卫们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这顶帐篷就是尊贵的首领大人今夜的休息之地了，此时，这顶帐篷内却有着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个瘦小、衣着残破的中年男子站在了赫离的面前，一头棕色泛黄的头发似乎是显示这个男人长年累月的被阳光照晒，使得他与草原牧民普遍的的黑色头发有些许差别。可他那白皙略带黄色皮肤的脸庞，则毫无疑问地显示了此人并非草原血统，或者不是纯正的草原血统，最多只有一半或者四分之一的草原血统，这一点和赫离很像！赫离的外祖母就是一名来自卡洛斯大陆五大强国之一布兰卡西亚的女子，所以赫离身上有着四分之一的卡洛斯血统，只不过外表上，似乎看不出这位具有四分之一卡洛斯血统的草原部落首领和纯正草原血统的儿郎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要找出来一点细微区别的话，那就是眼睛，凝视赫离的眼睛，会发现他那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带有一丝幽蓝之色。 赫洛德，这个瘦小的布兰卡西亚联邦汉子，脸上那由于长年累月行商、日晒雨淋、风沙吹刮的脸庞有着刀刻般的皱纹，眼神中时不时散发着商人专属的精明之色。说来也对，若不是那么精明，在马贼袭击商队时，他也不会迅速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污泥抹面，弄破衣服，把自己装成一个赶车汉子逃过一劫。这支商队是由赫洛德和几个商人在卡密尔城组建的，打算运送货物深入东漠草原，甚至是到达东漠和南漠相接的那一带草原，捎带回来皮草这种卡洛斯大陆上名媛贵妇最喜爱的商品，大发一笔。结果，不幸地遇到了马贼，几个押队管事只有自己一人活了下来。 赫离终于停下了敲打案几的手指，紧皱的眉头也松了下来，决定赌一把了，赌赢了，说不定自己的部落就可以建立一条稳定的商贸渠道，赌输了，也没什么损失，也就是一些货物、钱币之类，反正都是抢来的！下定决心之后，赫离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抬头直视面前这个瘦小汉子说：“我可以释放你，允许你未来用财物来赎回你的自由，你所提到的赊欠之事也没有问题。同时，我把你们商队中所有的钱币都借给你，替我买回来铁器、粮食、食盐，最重要的是铁器，价格按照草原上的价格如何？” 赫洛德心中一喜，明白自己赌对了，还可以获得一笔资金，虽然这一笔额外之财并不属于自己，但是自己用来周转一下，缓解一下眼前的困境还是可以的，自己就不至于破产，想到此他的呼吸声都重了不少。 赫洛德脸上满是谦卑之色，恭敬地弯腰行礼：“您是一位年轻、却无比睿智的首领，和您做生意很愉快。我一定会在半年左右的时间把我和我仆人们的赎金换成粮食、食盐送过来给您。至于您所说的铁，我只能尽力而为，我只是个小商贩，没有强大背景可以肆无忌惮地运输生铁。想必您也知道，布兰卡西亚虽然放开了和草原的贸易限制，但是铁器这类物品仍然是禁止出境的。” 赫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铁器这种东西，无论是用于武器锻造、农耕用具、生活用品还是装饰物，都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特别是在生产极不发达的年代，要知道现在大部分的耕作用具都还是木制的。 赫洛德退出帐外的时候，刚掀开帐门准备迈出脚步的时候，后面传来了：“对待朋友，我们有好酒好肉招待；若是欺骗者，就算是找遍整个东漠，也会用马刀来告诉他下场如何。”声音有点儿阴森，带有凌冽的杀气。刚抬脚的赫洛德霎时间感觉后背冷冷的，帐外的寒风轻轻吹过，一阵寒意笼罩在这个瘦小商人的周围。 夜色渐渐变深，营地里安静下来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缓缓地进入了睡梦之中。天稍稍亮的时候，几辆大车就驶离了这个临时的营地，还有几人骑在马上护卫着这几辆马车。车上装着的是赫离所缴获的皮料、干货等这些草原特产，还有几百枚银币和数千枚铜币这些卡洛斯大陆上的硬通货。其中的一辆马车上，赫洛德就坐在其中，眯着眼睛，脑海中浮现着这次九死一生的过程，心里还有丝丝后怕。 谷卑希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率领50名牧民赶到了这里，很快便接替了常备军骑兵们的职责，看守那60多名马贼，和维持200多部落新属民的秩序。 “首领，战士们们吃完早饭了，马匹、粮食、武器都安置到马上了，依然是一人双马。”听到帐外传进来的声音，赫离闻言掀开了帐帘，走出大帐。几名侍卫已经在帐外等候着他，还有几个人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一脸的疲惫之色，应该都是下半夜折行守卫任务的战士。 “谷卑希，部落这两天没什么事情发生吧，派出去巡逻的牧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血淋淋的教训，宿营地内的血迹都还没干呢，哪怕这血迹基本上都是别人的。从别人的失败之处中总结经验教训，这一点赫离还是可以做到的。此时，他担忧的是又有哪一股不开眼的马贼跑到自己的地盘附近，到时候自己出去袭击马贼老营，反而被人家给端了老窝，这就得不偿失了。虽然过去那么多年来都没有哪股马贼会窜到自己部落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说好听点是偏僻，说难听的就是鸟不拉屎，可是万一呢，赫离心中仿佛是有“被害妄想症”一般，很纠结啊！ “首领放心，一切都平安无事，派出去的牧民都撒出去二十里远了，都没有发现其他马贼的踪迹，这股马贼估计也是跟着商队误闯进来的。断事官大人已经开始安排人来这里了，好像是多奇大叔负责的，要比我们迟半天，还有……”谷卑希迟疑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首领的神情，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还有什么？”难道是部落出什么事了？不应该啊，小事的话，锡达大叔会直接处置的，要说什么大事的话，谷卑希应该开头就说，更不该吞吞吐吐的，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的。 “是，是，是关于老夫人的，我看得出来，她很担心您，还询问我您是否受伤了……”急急忙忙地说完，谷卑希就把头埋地低低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告诉首领，要说这是公事吧？好像不对，也就是母亲想念儿子？是私事吧，那就更不对了，黛莉莎夫人如今不是往日那个邻家大婶了，是首领大人的母亲，部落的贵人。 记忆的闸门仿佛一下子被冲开了，一幕幕往事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担忧之情，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不可磨灭的亲情。 赫离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爆发出一丝精芒，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自己有些紊乱的情绪，微笑着对谷卑希说道：“谷卑希，你来回奔波，一夜没睡，辛苦了。今天你就带领昨晚值班的侍卫和带来的牧民负责这里的秩序，不要出乱子了。”这也是考虑到他奔波劳累实在是太辛苦了，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呢。 一听到首领说出的这句话，身为侍卫队长的谷卑希就站不住了，唯恐首领不带自己去冲锋杀敌，急忙为自己解释：“首领，我一点都不累，以前为了追捕猎物，几天几夜来回蹲守的都没问题……”话没说完，赫离的语气一转，一脸的严肃、认真之色，眼光往所有侍卫脸上扫去：“这不是狩猎，是打仗，会死人的。作为首领，我从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那儿接过了你们，带领你们出征、冲锋、杀敌，我必须要尽我最大的能力，把你们尽可能的都带回去，这是作为首领的责任。”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这里也很重要，不能出差错，否则我又何必连夜抽调50名青壮牧民过来呢，服从首领的命令，这是你们的责任。”听到这暖心窝子的话语，侍卫们内心深处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丝触动，对这位年轻首领的忠心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一个既能带领属民打胜仗，又能爱护属民、珍视自己部下生命的首领，在这广阔的腾格里大草原绝对是少之又少。 第十五章：扩大战果 第十五章：扩大战果 骑兵行进的速度很快，特别是一支只有百余人，配备了一人双马的轻骑兵。在妥儿川平原上，上百名骑兵飞驰而过，刚刚钻出洞窟、正待寻找食物的灰鼠听到这隆隆的马蹄声，一转身，灰溜溜地窜回了洞穴里去。这一行人真是赫离所率领的骑兵队伍，早上出发，大约经过两、三个小时的骑马飞驰，路程已过了大半。 其中一名骑手降低了马速，缓缓地靠近着拉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直接接触赫离，否则很容易被他周围的侍卫当作是刺客给当场射杀的，谄媚笑容说：“尊贵的大人，已经不远了，大约还有七里地的样子，您看就是那个方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示意方向，说话的声音不小，赫离自然也听到了。 “全体减速！”赫离做出手势，随后下令：“拉姆可，你带领着你的十骑去前面侦查，看看有没有对方的探马，派人及时汇报，同时盯着敌营的一举一动。”不一会儿，拉姆可十骑队四散而出，侦察敌情去了。全体骑兵乘着这个空隙，立刻换马，把马刀、弓箭放置好，随时做好冲锋准备。 过了一个多小时，一骑回来报告：“首领，侦查时遇到两名敌方探马，已经被我们解决了，据敌方营地还有4、5里地，拉姆可十骑长已经在附近侦察地形。” 赫离驱马保持着一个均匀的速度向前奔去，避免打草惊蛇，这里好歹也有这将近百名骑兵，要还是像之前那样冲锋，声势绝对不小。 太阳将近日中的时刻，赫离等几骑翻上了一座山丘，远眺着马贼大本营。营地一点都不小，有一两里地的样子，帐篷错落不一，大小不一，大多数帐篷都是破败不堪、脏乱差，丝毫没有一个千余人部落的气势。营地虽然人来人往的，但反而觉得死气沉沉的，没有赫离在部落中感受到的那股子朝气蓬勃。 按照马贼口供，这里还有一百多名马贼，其中50名左右马贼是驻守在离大本营三里外的森林外围，那些马贼大都是马贼首领的心腹，平时对待奴隶更是随意鞭打、女子任意凌虐。那里有着几十顶马贼储藏帐篷，还有几个锻造铺子，专门负责为马贼修理武器的。这些人的待遇比奴隶要好，每天都能够吃饱饭，其中有几个锻造师甚至还有婆娘的。之所以离大本营距离远，一是为了储藏所劫掠的物资，二是锻造的武器远离营地，防止出现有奴隶抢夺武器发动暴乱。 赫离仔细想了想，最后决定了攻击方向：“泰罗格，你带领3个十骑队留在这里，密切监视大营的情况，一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先去攻下锻造帐篷那边。”给泰罗格留下3个十骑队后，赫离领着70名骑兵奔向了锻造帐。 几十储藏帐蓬，一想到，赫离都差点要流口水了，那可是一大笔财富！ 一千多人口很重要，但是要是没有了这么一批粮食、财富，我拿什么去供养那一千多人啊。要是马贼反应过来，一把火烧了，那里可靠着铁铺屋子，火把一大堆的，自己到时候可就亏大发了啊。这是赫离做出这个决定方向时的心声，人就摆在那儿，跑不掉，东西烧了，哭的地方都没有。 “这位大人，小老儿尤利可，可以说是这里指挥这十几个打铁匠的。我们都是奴隶，绝对不是马贼。”尤利可走上前去，忐忑而急切对着赫离解释自己等人的身份，害怕面前这个年轻的大人把自己这些人当做马贼。几十步外就有着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地上一大滩、一大滩血迹的，无主的马儿在附近游荡着，刚才还在这里吵着过一会要去找哪个哪个婆娘发泄的马贼们，这一会儿就全部都归入了长生天的怀抱。 “好好地呆在这里，管着你的人不要乱走，不然我可不会保证外面的弓箭、马刀会不会落在你们身上。”赫离盯着这个老头，意味深长地说。 “不会，不会，我们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尤利可信誓旦旦地说道。 留下了多米带领一个十骑队守在这里，这里的任何人有任何异常就直接射杀，这是赫离的原话。 赫离又急匆匆地往回赶了，时间十分紧迫，绝不能出了什么差错。好在，当他和泰罗格30名骑兵会师时，马贼大本营一切如常。 一声令下，百名骑兵慢慢地展开两列横队阵型，逐渐提升马速。一开始，营地内的马贼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外面的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下意识地以为是出去劫掠的首领带领人马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突然，“咻、咻、咻”，上百支箭矢从天而降，覆盖着营地上空，瞬间夺走了几个马贼的生命，此时他们才反应过来。 “敌袭……” “来人，快来人，集合！” 此时，营地一片大乱，马贼们纷纷拿起马刀、弓箭准备还击，哭喊声此起彼伏，营地里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在瑟瑟发抖，手足无措，女人只能够护住孩子躲在帐篷后面或冲进帐篷内。男丁奴隶们则纷纷想找到木棍、长木矛之类的简陋武器保护自己，增添一些安全感也好。可是他们发现，外面敌人射击的目标只是那些马贼，不是自己，最安全的方法是蹲下来不要乱动，要是乱动随时可能会把你射成箭猪。 隆隆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声响，突如其来的不明骑兵队伍冲进了营地，利用马匹高速冲锋，一挥马刀就留下一具无头尸体。伴之而来是骑兵们“吼、吼、吼”呼喊声，突袭时大声呼喝能扰乱敌人的注意力和心神，分不清来敌的人数到底是多少，让敌人在这种呼喝声中胆怯而崩溃。 战斗发起的很快，也结束的很快，以30多马贼扔掉武器投降结尾。 营地内随处可见血迹，无头死尸也让人触目惊心。赫离骑马巡视着这个营地时，经过的人纷纷低下头颅，期间有小孩子好奇抬头望去，旁边的大人也立马强按下头颅，免得招惹这位年轻的大人生气。 上千人从帐篷里被驱逐出来，集结在营地的空地上，吵吵咋咋的，不知道自己命运会如何，近百骑兵呈圆圈包围状把这上千人包围在中间。赫离扫视一番底下众人，杂乱不堪的，毫无秩序，但上千人堆在一起，还是有着一股冲击感的。 “你们这里有德高望重的或者是大家都很尊重他的人吗？”赫离对着上千人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众人纷纷左看右看，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一条道路由两边人儿自动让开出来。一头发泛白，面容消瘦，手拿一截乌黑长木作为拐杖的老人家走了出来，他谦卑地弯腰行礼：“老头子希德丁，因为会一点儿医术，平日里为大家诊治一下，有幸被大家推举出来，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赫离微笑轻说着：“我想让他们不再作为奴隶，不再挨饿，不再受冻，可以拥有自己牛羊、牧场。”伸出手指，豪气一挥，指着那一千多号人。 唤作希德丁的长者怔了一下，不知所措，他走出来之前脑子想了很多，面前的这位年轻人要牛羊马匹、女人、财宝，他都可以料到。谁曾想，他竟然说出这么一席话，难道他疯了，又或者是在戏耍我们？ “我，赫离，是妥儿川平原东边牧场的主人，部落的首领，今日我杀死了烧杀劫掠的恶狼，来到了这里。我相信是长生天的指引，让我遇见了你们，也给了你们一个不再是奴隶的机会。曾经的你们，穿着最单薄的衣物，做着最卑贱的工作，永远都填不饱肚子，时时刻刻担心遭受迎来马贼的马鞭，女人们被人凌辱，受人折磨。寒冷的黑夜里，只能够抱着羊羔取暖，担心在黑夜中一睡不起。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奴隶，你们是自由了，从属于我的牛羊马匹分出一批给你们，让你们放牧，共享长生天赐予我们的牧场，我不仅要赐给你们财产与牧场，我还要保护你们不受别人的凌辱、鞭打。你们要做的是，当有人妄图入侵我们的部落，夺取我们的财产，杀害我们的婆娘孩子之时，当我去剿灭我的敌人，对付一切对你们的首领怀有敌意之人，征战沙场的时候，你们必须拿起自己的刀箭，跟在我的左右，杀死所有的敌人。我以长生天的名义、我的先祖名义起誓，如果你们可以做到，你们很快将拥有牛羊马匹、牧场！”鼓足中气，赫离的每一个字传入了一千多人的耳中，深深的钻了进去，每一个人深深地震住了。顿时，整个营地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停止了。不只是风声还是呼吸声，越来越重，急促的心跳声经由炽热的血液传到可每一个人的耳朵。 整天的响声立刻响起，传遍整个营地，无数人都在发出一个声音，惊走了远方的飞鸟，森林中的走兽们也纷纷往着森林内部狂奔而去。 “我愿意，首领……”无数人在呐喊，让自己的声音传入到年轻首领耳朵之中。在天灾战乱不断的草原上，他们能有一个得到庇护的容身之所，填饱肚子。如今他们还脱离奴隶身份，赫离又将给他们牲畜与牧场，他们如何不能激动万分呢？人都是感情性的动物，谁可以在自己生命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保护了自己，还可以给以自由、食物，那谁就是恩人。一千多号人对赫离的感恩之情顿时升到了一个高度。 第十六章：事务繁杂 第十六章：事务繁杂 宽敞的空地上，一堆堆篝火点燃起来了，一只只大铁锅陆陆续续被架了起来，烧烤架子插了起来，一只只羊被牵出羊圈，兴高采烈的人们将一只只肥羊宰杀、切割开来放在翻滚着热水的铁锅中，放在搭好的烧烤架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厚厚的烤肉味，勾人垂涎。 新属民们拿出了自己平时吃饭的家伙什，木碗、木勺之类的，一些孩子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大锅、烤架，要不是有大人在一旁，还有周围那些骑在马上、手拿刀弓的骑兵引起了他们内心的恐惧，恐怕早就一哄而上，尝尝口福了。很快，一块块鲜美无比的烤肉、一勺勺肉料充足的肉汤被分到新属民们的手中。牧民们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双手直抖着却又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肉食，自己多久没有吃过这么丰富的一餐啊，更别说是自己这一两年的奴隶生涯，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很快，男男女女趁着这欢喜劲，欢呼雀跃地跳起舞蹈，唱起了草原歌谣来了，几个粗壮草原汉子吼了几嗓子，引起了周围几个女子的嬉笑，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傻在那儿，露出一个大红脸，另外一帮人又接着舞动起来了。 赫离笑呵呵地看着众人，合昆、兀格等几名侍卫警惕四周，散落隐约呈半圈状守卫着。看到一位老者喝完了手中的肉汤，赫离走过去拿起木勺，一大勺子肉汤落到了老者的碗里。老者此时才发现给自己勺汤竟是那尊贵的首领，立刻想要跪叩头行礼。 赫离急忙伸出一手托着老者，笑着说：“老人家，今日是大喜之日，不必行礼拘泥。只管好吃好喝就可以了，我绝不会让忠心耿耿的属民吃不饱饭的，不管男女老幼。”说完，便把这位膝盖略微弯曲准备跪下的老人家扶正。老牧人一脸激动的神色，眼角流下的泪水“嗒、嗒”滴落碗中，心中更是犹如翻起了12级风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震撼着自己的心灵。 原本，老者几年前是生活在妥儿川外的一个小部落，日子过得很苦，家里只有一匹瘦马、一只羊羔，部落遭遇风沙，他们一家子勉强存活了下来，仅有的那一点家产也找不着了。被逼无奈，一家人只好随着一批被风沙袭击的牧民一同逃难，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找到一个庇护之所活下去，结果半路上被马贼俘虏，沦为奴隶。 老者张开大嗓门，对着不远处跳舞的一个小伙子大喊一声：“门朵儿，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过来。”跳舞的小伙子一听，急忙收住了舞动的步伐，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赫离等人，门朵儿有些拘谨地抚胸行礼：“首领”，偷偷地瞄了一下自己老爹，怀疑是不是老爹得罪了首领，那自己可要想办法救一救自己老爹了。偷偷一看，感觉又不是啊，咦，今天的风沙吹得不猛啊，老爹咋还流泪了呢。 在他脑补着老爹与年轻首领之间的故事时，老者科兰咄一拽自己的兔崽子，向着首领恭敬：“伟大的首领，我家的崽子已经十六岁了，提得起刀，拉得开弓，平时有些小机灵，套马搂兔子这些可灵活了，我希望您能允许他平日里为您牵马执鞭，战时为您冲锋陷阵，这是我一个老头子的奢望，请您一定收下这个不成器的兔崽子啊！” 猛力一拽，这个看上去有些消瘦的老头，身体中蕴含的力量可一点都不小啊，硬生生地把门朵儿拽落下地。门朵儿脑袋一转，明白过来了父亲的意思，单膝跪地抚胸行礼：“首领，您的仆人愿为您平日牵马执鞭，战时冲锋陷阵，如违背您的意愿，我将被那秃鹫日夜啄食，灵魂无法归入长生天的怀抱。” 看着面前这一对父子，赫离回头一看身后的兀格，仿佛是看到铁恩大叔父子的模样，脸色严肃回应着面前之人的效忠：“我，赫离，接受你们的效忠，长生天见证。”远处依然是一片喜庆的氛围，热热闹闹的场景。 位于营地西边、最大的毡帐周围已经被清理出来了，这个大帐可比赫离部落原先的首领大帐足足大了小一半，约有八十多平米，如今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十几个骑兵巡查了好几次确定没有隐患了，才禀告首领入住休息，老医师希德丁、老铁匠尤利可、赫离亲手勺汤的老人科兰咄三名老者，再加上原来负责管理牲畜的奴隶伯米鹿，此时战战兢兢地站立在赫离面前，等待这位新首领的命令。 作为一个视财如命的人儿，恨不得一个铜子掰城两瓣花的人，赫离首领第一件事就要问问自己此战到底收获了多少战利品，这可关系到能否填饱到未来两千属民的肚子。 伯米鹿恭敬地对着这位新首领汇报这个营里的牛羊马匹：“伟大的首领，原本这里有着760多匹马，前几日，马贼出去劫掠带走了300匹左右的马，现在马圈大概还有460匹，其中两百头是种马；此外还有1200多头羊，100多头牛。”“哈哈哈，果然人无横财不富啊，这里的财富都可以是原来整个部落的两倍了。”赫离心里美滋滋，吃了蜜糖一般，以后有机会再去捞几次外快，原始资本积累总是伴随着鲜血的嘛。 接下来就是老铁匠开始汇报自己所管理的锻造帐，赫离许下承诺，又给千余人大吃一顿后，感觉稳定下来了，便派出两个十骑，并传令多米把铁匠铺子那边所有人都押送回来，不，是礼送回这个大帐。两个十骑由多米暂时率领，驻扎在森林外围附近，负责看管那几十顶帐篷的物资 “首领大人，我们这些铁匠平日里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打造一些马刀、弓箭，并且修补皮甲这些事情。大部分打造出来的兵器都藏在储藏帐内，具体数目我们也不太清楚的。小老儿记忆没错的话，这一年打造了差不多有着400柄马刀、500多张弓，大部分是骑弓，也有几十张大弓，还有40多副皮甲。”老铁匠把自己所知道的、估计出来的武器品种、数量都说了出来，同时轻轻抬头看看赫离的脸色，害怕这位首领一气之下就让人把自己拖出去，还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赫离把战利品的大致情况在脑海中过了一边，同时又比较了现在的部落人口，再按照自己今日所发的誓言，推测这批战利品大概可以维持两千余人多久。“各位都是有声望的长者，要不然，牧民们也不会推举你们出来了。”赫离对着三位老者亲切地说着，赞赏了几句。 “不敢、不敢”三人连连谦虚回应着，至于那个牧马奴隶伯米鹿就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说过每一个效忠于我的人，都可以得到自己牛羊、牧场，尤利可、希德丁、科兰咄每人你们都会得到一匹良马、6只羊的赏赐。”赫离的一声赏赐令。话音一落，三位老人顿时下跪行礼，双眼湿润道：“老朽只是贱民一个，那里敢获得如此厚赏啊。”一匹良马、6只羊可以说是大部分牧民家庭一辈子的积蓄了，草原上大部分牧民若不是随着部落出兵、征伐外族或者去布兰卡西亚联邦边界打打秋风，都是只有一匹瘦马、3、4只羊的家产而已。 “伯米鹿，我，赫离，作为你的首领，赏赐你1匹好马，3只羊。”伯米鹿浑身一震，双手发抖，身体不自觉的下跪，双眼直愣愣无礼地看着赫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我只是一个放马奴隶，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有时偷吃马料被发现，都要被那可恶的马贼狠狠抽几鞭子。 赫离一边扶起了下跪的几人，一边说到：“我，赫离，以我的先祖、长生天所说的誓言，绝不违背，只要你们效忠于我，无论是为部落耕作放牧、打铁行医还是冲锋陷阵，都可以得到赏赐。” “誓死效忠首领，追随您的脚步，如若违誓，灵魂不得回归长生天。”四人刚站起来的身体再一次跪下，这一跪体现的是他们内心对赫离已经有了一定认同度，不说为赫离去死，至少有了共同利益。 随后要商量处理这一千多号人的事情，要如何安置这么多人，分发牛羊、牧场的分法、数量是怎么样的，原本一千多奴隶中妇女较多，大多数是单身妇女，都是马贼平日里劫掠而来的，供马贼淫乐之用，如今有不少人更是怀有身孕。 赫离希望这些眼前这几个人能够提供一些处理这些问题的思路，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锡达，这些人并没有给出什么好的思路，这是赫离此时真正地才明白锡达这种人才在草原上是多么珍贵啊，简直比国宝都稀少啊！ 赫离只好先安排三位老者安抚好这千余人，统计一下到底妇女、怀孕妇女、单身妇女、男子、孩童、老人分别有多少人。让几位老者安排这几日千余人的吃饭问题，当然不能按照今天中午的规格大鱼大肉了，幸好营地里还有着不少粗麦米、稞米这些口粮。平日里马贼们给奴隶们吃的也是一小部分粗麦米混合着草类植物煮熟搅拌着吃，就这水平那还是限量供应的，根本填不饱肚子。同时告知新属民未来一个月之内会确定分发牛羊、牧场的内容，不必太过着急。至于伯米鹿这边，就和平时的放牧一样，该怎么放就怎么放，先不做调整了，只是叮嘱他要好生照料牲畜，这可关系到未来两千部民的能否过上幸福日子。 第十七章：战利品分发 第十七章：战利品分发 一出议事大帐，老铁匠尤利可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身子骨快要飘起来了，和三人道别一声，哼着草原歌瑶的调子，迈着轻松的步伐，一路朝着自家的帐篷回去。原本尤利可在这个营地是没有毡帐的，以往他们一家人都和那些普通的锻造奴隶一样，住在紧挨着铁匠铺子的森林外围草场一带，现在这顶毡帐还是赫离吩咐侍卫将一顶某个马贼小头目的毡帐清理出来的。 尤利可的儿子，多力夫此时在帐篷里，眉头一皱，思索起来，满脸焦急的模样，常年挥动铁锤的双臂比草原牧民大了一号，长满老茧的粗厚手掌不断搓来搓去，在帐内来回走动，自语嘀咕：“老爹不会出事了吧，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啊？” 尤利可大婶虽然没像自家儿子那样来回走动着，可她双手紧握、手心冒汗，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帐门一掀开，尤利可迈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满脸笑容的，仿佛有着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儿子急促走过去，双手搭在老爹双肩外，声音有些担忧：“老爹，你没事吧？” 老铁匠尤利可哈哈大笑：“有事，大好事，哈哈哈，咱们家从此就不是奴隶。”多力夫、尤利可大婶自然是知道，新的首领免除了所有人奴隶身份，看来是确定了啊，那也不错，从今以后我们也是自由人了。 想到这一点，多力夫、尤利可大婶脸上都浮现起了笑容。想不到，尤利可继续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首领，还赏赐了我一匹好马，6只羊！”这一消息犹如一个重锤飞来，重重地撞击着两人的心灵，尤利可大婶也紧紧地抓住了老铁匠的手，声音有些颤抖：“老头子，这……真的吗？我们真的……真的……有自己的财产、牧场了？” 看着这个多年来陪伴自己，为自己生下了三个孩子，却只有一个存活的老伴，尤利可眼眶湿润的点点头：“是真的，我们……很快有了自己的牛羊、牧场了！” “老铁匠，在家吗？”帐外传来伯米鹿的声音 “在呢，进来吧！”尤利可这一家人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急急地抹了一把眼泪。 伯米鹿掀开帐帘进来了，看到其余人招呼道：“哟，老嫂子、多力夫也在呢。老铁匠，根据首领的赏赐，你的马匹、羊都准备好了，放心我特意挑的，都是好东西呢。你这里没有羊圈的，还不赶紧圈一个的，要不然咋放呢？” 尤利可一家子听到这句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伯米鹿，晚饭来这里吃着，我平日偷偷存下了不少好东西呢，都是森林里的，肉嫩着呢，保证你没吃过。” 伯米鹿一听到，口水止不住就要往外流了，小鸡啄米般点头：“好的，谢谢老哥了！我先去把希德丁、科兰咄的马、羊也弄好了，方便他们提走，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看着伯米鹿远去的背影，似乎是有些奔奔跳跳的样子，还隐约能够听到哼着的歌谣…… 部落断事官，锡达大人此时脸色疲惫，双眼充满血丝，手中拿着的是卡洛斯大陆传过来的鹅毛笔，桌面上堆着不少昂贵的羊皮纸，尽管他省之又省，节约纸张，依旧每一张昂贵的羊皮纸上都写的密密麻麻。羊皮纸上记录的这种文字和象形文字有些相似，这是腾格里大草原上的兀锡文，传说是长生天赐予下来的，来源十分神秘。 一般只有部落贵人、头人才会特意去接触、学习兀锡文字，要么就是所谓的历史爱好者，流浪诗人一类人。然而就算是一般的贵族也不会特意是去接触、学习文字，这是贵族、头人们的通病，哪怕是卡洛斯大陆上那些贵族也是如此，除非是专门的文官、记事官、祭司等这类身份的人才会专门学习书面文字。 赫离往酒杯中倒下一杯清水，缓缓地放在锡达的桌面上，充满关心之情地问候：“锡达大叔，不要太劳累了，保重身体，先休息一会了吧。” 锡达前两天收到了赫离的快马传讯，知道收拢了千余奴隶，需要自己过来组织人员的编制、男女的婚配组成新的家庭、录长的选派等事务。锡达收到赫离的消息时，正是半夜时分，那时的他正担忧出外征战的赫离，心中的忧虑迟迟不能退去。 直到一骑在黑夜中从西面飞驰而来，风尘仆仆地冲进了营地，未等马停稳，“刷”得一下地从马背上跃下，直冲冲地往着锡达的帐篷中闯进去，要不是守卫借着火光看清出了他的脸庞，识的他就是首领侍卫合昆，说不定直接就射成了箭猪了。 合昆被门口守卫领着，兴冲冲地冲进了帐内，脸上璀璨的笑容：“断事官大人，我们胜利了，取得大胜，首领带领我们获得巨大的财富、牧场、牛羊……”在锡达的细细追问之下，合昆才完完整整地把事情交代清楚。锡达连忙把让帐前守卫叫醒熟睡中的各录录长，迅速交代了一番事务细节，让部落中的如今身份最显赫的贵人，赫离的母亲，黛莉莎夫人，作为首领的代表坐镇大帐，其实就是起着一个象征作用。察乌卡负责大帐安危，关键时刻给黛莉莎出点子、下决定。匆匆忙地安排好一切，天还蒙蒙黑，锡达领着几人便飞快赶往赫离所在的妥儿川营地。 锡达放下了水中的鹅毛笔，拿过了酒杯，此时他反应过来自己喉咙火烧一般，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地喝一杯水了，猛灌一杯水进入喉咙。算上连夜赶路，锡达已经差不多两天两夜没睡了，如今太阳缓缓地朝着西边落下，很快一切都将归入黑夜的怀抱。 赫离又从桌面拿起一碟子肉食，放到了锡达面前，锡达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之类的，直接用手抓肉块，大块朵颖，吃得那叫一个舒畅啊。不一会儿，一小盘子肉就消灭光了。赫离又为他倒上了一杯水，一杯水迅速灌入他的身体，总算了为锡达的身体缓解了饥渴之感。 班森，锡达带过来的几个随从之一，是部落录长，掌管三十户牧民，恭敬地行礼：“首领，断事官大人，人口情况、财物情况基本都弄清楚。除去首领之前赏赐的马羊、宰杀用于庆贺羊只之外，目前共有830匹马，其中230头种马，1250多头羊，120多头牛，800余斤生铁，720马刀、670张骑弓、6千箭矢，600余大小金币，千余银币，两箱子铜币约一万枚，400担盐，1100多担粗麦米、稞米等粮食，还有一些营帐器具、锅碗瓢盆等物品，以及皮草、皮料这些杂货若干。224人商队获救奴隶，拯救奴隶1300多人，其中男丁430人，妇女510余，其中50人怀有身孕，未成家的有400人左右，孩子200余人，老人100余人，马贼俘虏106人，处于关押状态。” 经过希德丁、尤利可、科兰咄几人的帮助，同时挑选了了十几个牧民在这几人手底下驱使，两天的时间，总算把整个营地内的大致情况全都了解了。锡达提了提神，整理一下了自己的思路，拿起了一张羊皮纸递过去：“首领，我根据您先前的想法，已经初步想出了一套新的方案。在录的基础上，设置百户，一百户左右的牧民归于一个百户，设立百户长管理民政，很适合我们目前的情况。一户牧民必须有两人口以上，每一户人口分发两只羊，按照当前的人口，我们需要分发出去700只羊左右，每一个参加常备军的战士分发一匹良马，可以作为私人财产，但是平日爱护马匹、战时备马听令。同时抽调出来的原部落50名牧民也将作为常备军，这样我们大约要分发700匹马，”说到这，锡达大叔停了一下，看看赫离的脸色如何，按照草原规矩，这些牛羊马匹大部分都是属于首领的私人财产啊，这么一大部分就被分了出去，简直就是拿刀子割了他一大块肉啊。 赫离脸上露出了十分的牵强笑容，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自己心里不断地念叨：“钱财都是浮云，钱财就是王八蛋，千金散尽还复来……”安慰自己，示意锡达大叔继续。 “出征的百余名骑兵，您所交代的两成战利品，至少是160匹马，250只羊，20头牛，如果加上其他东西的话，首领你懂得，只会更多。幸好的是，我们不一定非要发放马匹、牛羊不可，还可以用食盐、粮食来代替，特别是食盐。”说完，锡达双眸中透露着一丝无奈。 怎能不无奈呢，除去分发给新属民的马匹、羊只，战利品所剩下的马匹就只有130匹，羊550只，100头羊，简直就是一下回到解放前的感觉，赫离感觉脑海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要是直接分发马匹、牛羊这些，就算是把种马全都分发出去都不够啊，好悲催的感觉！食盐对每一个牧民来说十分重要，不仅仅是平时的饮食中必须使用到食盐，秋冬之际宰杀牛羊、腌制肉食以便储存更是需要大量的食盐，用一部分食盐替代部分马、羊作为战利品分发，战士们也会很欢喜地接受的。 十骑长规格的赏赐大致是一匹种马、一匹良马、2只羊、70斤盐，普通骑兵2只羊、30斤盐。此次出战中共有七名骑兵战死、三名骑兵重伤，按照大草原的规矩，没有用处的人就是被抛弃的，拥有的是他自己冒死从敌人处抢掠的战利品。赫离要收买人心，让每一个骑兵都能够为自己誓死效忠，没有后顾之忧。战死、重伤的骑兵除了普通骑兵的赏赐之外，还额外获得一只羊、30斤盐，借此激励麾下骑兵勇武作战，胜利了拥有大量的赏赐；战死、重伤，帐内的婆娘子女也不会饿肚子。 第十八章：部落迁徙 第十八章：部落迁徙 赫离和锡达两人一拍桌子，分发给新属民的牲畜，常备军获得战利品的大体方案就这么确定下来了，一件大事总算是解决了。 “班森，你的忠诚我是看在眼里的，断事官这次挑选你带过来也充分说明你的能力，我希望将来你在百户长的位置上，可以一如既往地保持你的忠诚，发挥你的能力。”赫离亲切地对着这位录长道。 “百户长……首领……，我，我……我一定会不负首领的期盼，一如既往，不，是更加忠诚、誓死效忠首领，为首领排忧解难。”班森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可是百户长，管理着几百号人，虽然不是自己的子民，可那也是无比的荣耀啊。随后，班森又转过头恭敬地对着锡达鞠躬：“断事官大人的教导、恩泽，班森绝不敢忘，感谢您。” 锡达微笑着点点头：“首领如此提拔你，那是首领的恩赐，你要铭记在心，好好做好你的差事。” 随后，班森识趣地退出了大帐，脸上藏不住的喜色，抬头一望渐渐加深的天色，他轻快地朝着安置自己的帐篷走去，那是这两天的居住毡帐。自己的儿子此次跟随首领大人出战，按照自己刚才听到的战利品分配，自家的财富又多了几只羊、几十斤食盐，晚上要好好地和儿子庆祝一番才行啊。 锡达扭了扭脖子，放松自己连续高强度运行了两天两夜身体，幸好他本身就身体结实、勇武有力，虽然一下子处理那么多政务也是头一次，可还扛得住。 伸手将一份羊皮纸摆在桌几，锡达回过身子对着赫离问道：“百户长的人选要尽快确定下来了，除了班森，还要确定八个百户长人选。科兰咄，这两天，我也暗自观察过几次，首领你的推荐人选不错，牧民对他也很信服，可以担任百户长。还有一个基尔，非常感恩首领解救了他，这几天在这里到处奔波辅助尤利可、希德丁整理名册，很多事都是他弄得，能力也是不错的，牧民们对他态度也不错，可以作为一名百户长。首领你认为还有几人可以担任？” 一提到这个问题，赫离心中也十分纠结，人才太少了，将所有有可能的人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实在找不到太多合适的人选可以胜任了，只好无奈地说道：“这样吧，从大叔你带来的人中再挑选1名百户长，老营地那边以后再挑选出2名百户长，从原本商队俘虏那儿挑选一个百户长，尤利可大叔……额，算了，今后他还要负责锻造帐的事务，希德丁也不可以，医术方面需要他的全力投入。这几天我们两人再仔细观察，询问一下科兰咄几人，从这个营地中再挑出3名百户长。就设置八个百户长好了，每个百户多填补进去十几户牧民，也无太大问题的。大叔，你这里办法觉得如何？” 锡达点点头，表示认同首领的这个提议，心中感觉如今之计也就只有采取这个方案了，原有的部落属民就有着4个百户，确保没有太大问题，而且很快就会把这一千多解救奴隶、商队俘虏打散重编成百户，以后有什么疏漏再进行调整。想到这些，断事官大人又握住那支纤细的鹅管笔，将这些方案记录下来。 “大妹子，你看他多好，人高马大的，长得也不错啊，如今又要加入了首领大人的军队，哦，是常备军，据说首领每年都会给常备军战士发放2、3只羊呢。要是打了胜仗，那可就更多了……怎么样，好的话，婶子就回复了啊”尤利可的婆娘拉着一个女子，指着几十米外的一个汉子口水哗啦地说道。 “嗯嗯”哪怕是豪爽的草原女子，可真正面对自己婚事之时，依然有着小害羞，时不时朝着自己未来的丈夫那边偷瞄过去，红着脸，点点头。 很快，这样近似的场景，在营地内各个单身男女身上上演了，草原特色的说煤相亲红红火火地进行着。昨天一大早，科兰咄百户长、基尔百户长就整个营地来回奔走，发动手底下的十几个人宣读首领的恩赐令：分发的牲畜、牧场都以户为单位，一户至少要两个人，鼓励单身男女成家，越早成家的，赏赐的牲畜就越快发放，几十户早已有家庭的牧民首先获得赫离允诺的羊只。 当天，十几对新人夫妻刚刚成婚，在科兰咄百户长那里登记了一下，晚上就有人通知两只大肥羊已经准备好，让自家男人明早弄好羊圈，然后去伯米鹿那儿领取牲畜。于是一场轰轰烈烈而简单、没有聘礼、嫁妆的草原成亲仪式就快速的在营地迅速蔓延开来了。 在辽阔的草原上，处处是嫩芽冒尖的青草，连成一大片一大片，一支迁徙的牧民队伍正准备跨过秃尾巴河。这支队伍倒不是十分庞大，显得有几丝杂乱的样子，可相比较草原其他的游牧迁徙来说，这样的转场队伍可谓是十分整齐的。七、八辆的马车、勒勒车上载满着各种各样的家伙什，都是草原牧民生活物资。五、六百人儿要么骑马、要么步行地围绕在车辆周围，每匹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东西，皮料、粮食、木梁、布料，锅碗瓢盆一个也不落下，各种大小样式的都可以见到。 认真打量了一下，这支队伍基本上是由老人、女人和小孩组成，壮年男子很少。人们赶着象征着自己财产的牛羊，刚出生的小马驹、小羊羔、牛崽子也有不少，时不时地吆喝几句。赶路的人儿有的欢欢笑笑、有的在那儿聊家常，更多的是交谈着新部落营地是咋样的呢，牧场肥沃不、水源充不充足的，害怕自家牛羊饿瘦了。 往远处看去，一支人数不少的骑兵远远地在周围守卫着，更远的地方还有着不少探马四处晃荡，时不时将消息传回车队中央。 “大木头，还有多久才可以见到哥哥啊？”木格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闻声，木格调转马头，策马轻轻朝着一架双马车帐而去，露出满脸笑容，用炫耀的语气对着一个露出红嘟嘟小脸蛋的女孩子道：“敏敏，没有那么快啊，我们才过了秃尾巴河，还有一大半路程呢。我们现在的速度，估计今晚还要在妥儿川平原那里驻扎一晚，连夜赶路的话，牛羊也容易迷路啊。不过那个驻扎地就是我们上次遇到马贼的那个营地呢，我告诉你啊，我上次一马当先，猛地一箭就射中了一个马贼，手拿马刀……”部落小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待大木头说完，一脸好奇怪的样子，打断他说：“你是最厉害的那个英雄？我怎么听说，多米哥哥比你厉害的多啊……你比多米哥哥杀敌多吗？”话语中还传来丝丝地调侃、顽皮之意。 大木头木格脸上顿时冒出了一阵阵的红晕，仿佛是一个吹牛皮的孩子被人给戳破了，但他不服输地找了另一个理由：“要不是他是十骑长，可以无所顾忌地冲锋，我要分散注意力来保护赫离哥哥，否则我一定比他杀的更多呢……”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身为首领的赫离杀敌也比他多，几乎是箭箭咬肉。 看着大木头这个囧样，敏敏笑得更开心了，正当她打算继续调侃一下这个木头时，身后的一个声音让她急忙缩头进了车里当起了乖乖女。 “木格，我们还有多久才驻扎、休息啊？我们坐在车里不怎么累，可是外面走路的牧民们可别累坏了啊！”一股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说话者正是赫离的母亲，黛莉莎。 “婶子，应该差不多了，这里靠近河流……泰罗格百骑长过来了，应该是通知我们休息的。”木格听到嗒嗒的马蹄声传来，眼睛一眯，发现原本应该在队伍前方领队的泰罗格骑马朝着这里走来。控制马匹速度，泰罗格勒住缰绳，恭敬地问：“夫人，我们刚刚过了秃尾巴河，准备停下来休息，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没有什么，木格在这里呢，有什么小事我会让他去办的，泰罗格你去做你的事情吧，都是百骑长啦，你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呢！”黛莉莎轻轻地说道，温柔的声音使人如沐春风。 “属下能够成为百骑长，都是首领大人的恩赐、器重，也感谢夫人为我们带来了如此优秀、勇敢、伟大的首领！”说完，他在马上朝着黛莉莎的车帐轻鞠一躬。 “木格，既然如此，黛莉莎夫人这边就交给你了，我看看牧民那边。”一拉马头，轻磕马腹，泰罗格百骑长准备策马加速离开。 木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急忙朝着泰罗格背影喊道：“喂喂，泰罗格，我阿爸找你，说是有几匹怀崽的母马可能走不动道了，看你能不能空出几辆大车来，把那几匹母马装到车上……” “知道了。”不远处的泰罗格挥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发愁着要去哪儿找出几辆大车来呢？ 迁徙队伍缓缓停下，牧民们纷纷安置着自家的牛羊，女人们拿出食物准备做点饭食…… 第十九章：篝火（一） 第十九章：篝火（一） 一堆堆篝火在宽阔的空地上迅速堆起来了，各家各户的人儿都忙进忙出的，个个脸上都挂着喜庆的微笑，从自家毡帐里拿着铁锅、盆子等准备今晚的盛宴，无论是旧属民，还是新属民，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 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在营地中准备着，香味渐渐向远处飘去，勾起了人们肚子里的馋虫。昨天傍晚前夕，营地外挥着皮鞭子，吆喝赶着自家牲畜的牧民们远远地看见了地平线上出现一个黑点，随即几名骑手迅速地在周围引路，同时四散开来防止前进中的马儿、牛羊冲击队伍，造成损伤。眯眯眼，渐渐看清是有着几十架马车、勒勒车，赶着数以百计牛羊的队伍正在朝着这边而来，匆匆忙忙地掉头，通知了管理自家毡帐附近几十户牧民的录长。 听着外面的欢笑声、打闹声、锅碗瓢盆“哐啷哐啷……”声，赫离在帐内心中也是无比的欢喜，为了尽快使新、旧属民融为一体，形成部落凝聚力、向心力，也让大家之间好好地相互认识。一场篝火晚宴就那么红红火火的兴办起来了，为此赫离特意拿出一大批麦米、食盐，以及160头羊和10头牛让大家都能够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 粮食、食盐还是其次，哪怕每家每户都派发了可供一年食用的盐、3个月的粗麦米，反正如今的储备非常丰富嘛，整个部落吃上个一年都没啥子问题的。只是羊只消耗量的话，就以一个非常恐怖的速度递减了，此战缴获了1200多头羊，分发给新属民以及战利品派发之后，再加上此次篝火晚宴的食物，赫离，堂堂一个部落首领，拥有的羊只竟然不足200头了。虽然这个数量和贫苦牧民全副家产就只有2、3头羊相比，那就是一笔巨额财产了。 可如今，部落实行常备军制度，每天都要为骑兵们提供一顿饭食，现在可是足足有着6个百骑队啊，再加上自己30多人的首领侍卫队，人吃马嚼的，那可是一笔不少的消耗量啊。 想到这个问题，赫离就头痛不已了，最终急中生智的首领还是决定按照以前的老办法。所有骑兵凭训练成果来吃饭，每三天进行一次统计，最好的一个百骑队吃大肉、喝浓汤，稍次一些的两个百骑队吃肉沫、羊汤拌奶酪饼。剩下的几个百骑队饭还是可以吃饱的，牛羊肥油拌饭，偶尔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羊汤底料，只不过堆草人、扫马粪这些工作自然也就落到了他们身上了。 原有的百余名骑兵分别被打散，一方面，战斗力短时间内肯定下滑了一个大阶段，另一方面，通过以旧带新的方式迅速能够让新骑兵熟练训练方式。从原来的百骑队中，抽调两个十骑归入侍卫队，负责首领平日里的出行、大帐守卫。重伤、死亡的10骑，只能无奈的离开了队伍，剩下的7个十骑队拆分出去，以老常备军战士为基础，组成百骑队。 其中最为特殊的百骑队是拉姆可这个百骑队，有着拉姆可、乌木达两个追踪技能最好的十骑，赫离专门从部落男子、商队俘虏中选择狩猎好手、向导这类属民加入，组成了探马斥候，拉姆可为百骑长，乌木达为副百骑长。 自从赫离颁布了常备军每年2只羊的年俸，缴获战利品分2成，看着原有的常备军骑兵真的往自家带回了几只羊，一袋袋食盐、粮食，所有人都疯了一般踊跃地参加常备军，特别是刚成婚的男子，准备为自己婆娘孩子挣下一份厚厚的家业。 大多数的十骑长还是按照个人武力比试产生，只有强者才能够更好地带领部下活下去，这是草原上千年不变的真理。令赫离感觉有点意外的是，科兰咄的儿子—门朵儿，他的力气、砍杀技巧虽然不行，可是靠着自己的灵敏、机智活活地耗着对方，慢慢寻找机会迅速一击，最终获得十骑长的位置，科兰咄听到后，嘴角都能裂开花了，笑容挂在脸上一天都没下去，结果第二天脸都笑僵了。 原有的十骑长纷纷提升一级、两级的，多米、泰罗格、哥达、拉姆可、库尼亚斯、骨啜呐几人依靠自己在平日里训练、此战中的战绩、威望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百骑长，坦速该、乌木达、拉库兹、乌拜成为了副百骑长。一个新的军事框架基本就重组完成了，剩下就是严格的操练、实战、流血，方能打造出一支横行草原、威震沙漠的精兵。 帐帘突然被掀开，门外没有传来任何的通报声，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一般来说整个大帐周围有着一个侍卫十骑队守卫着，前些天害怕有着马贼的漏网之鱼对首领行刺，安排了两个十骑守卫呢，一个巡逻，一个警戒大帐周围。 一个红彤彤的小脸偷偷地从缝里钻了进来，探头四处张望着，看到了赫离身边的谷卑希，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眼光一转恰好对着赫离的目光，眼珠一转，顽皮地说：“阿妈让我来看看哥哥你准备好了没有，太阳都落下了，篝火燃起了一堆堆呢？” 赫离无奈地看着这个身穿着皮袄，披着一条红色布巾的妹妹，刚才他就已经猜到只有这个妹妹才能让守卫不出任何声音，自己偷偷地钻进大帐。母亲黛莉莎、妹妹敏敏住在不远处的帐篷，也有着几个侍卫在帐外守卫、听候差遣，相隔只有几十步的间距。帐篷是一个以前马贼的小头目，也有着四十多平米的样子，当敏敏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要住在这么大的帐篷里时，简直是高兴坏了，对着木格使劲的掐着，说他是不是骗自己的。搞得木格现在看到这个小魔女，摸着胳膊都感觉隐隐作疼呢，离这个小恶魔越远越好。 帐外传来黛莉莎的声音：“敏敏，叫你不要打扰哥哥，你是不是又进去大帐了？”虽然有着疑惑的语气，但是黛莉莎的脚步却没有任何的停滞，直勾勾地朝着大帐走进去。黛莉莎身穿的很朴素，没有像自己女儿那样穿的光鲜亮丽，但是衣服做工确实比之前在旧营地穿的衣服精致不少，用的布料都是好料子。 赫离微微一弯腰向母亲问好，谷卑希则是鞠躬抚胸行礼。黛莉莎走进赫离的身旁，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抽出手来替他整理着皮袄、衣摆，让自己的儿子体现出首领的威严、庄重。看着那副和丈夫初见面时有几分相似的脸庞，黛莉莎心中感慨万千，想到了魂归长生天的丈夫“忽特哥，您在天上看到了吗？我们的赫离是多么优秀啊，他有着和你一样的勇敢、善良、聪慧、又有让众人信服的魅力、冲锋陷阵的魄力、受人尊敬的威信！”说完，她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面前的儿子：“我的儿子是那么的优秀，阿妈以你为傲！” 赫离看着双鬓有些泛白的母亲，记忆中的忧伤之感从心底里不断地上涌，紧握着母亲充满老茧的双手，感受着母亲昔日的辛苦劳累、含辛茹苦。 谷卑希此时悄悄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首领一家人感受这浓厚亲情，自己对这些还是要有一定眼色的。赫离抽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看看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敏敏一摆手，反抗着自己哥哥的罪行，一边不高兴地嘀咕着：“摸了头就长不高了，我不要做小个子。” 赫离听着妹妹的嘀咕，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忽然感受到妹妹那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自己，似乎在警告自己：你再笑，我就要想出什么办法来捉弄你了。立刻心领神会硬生生地收住了笑声，对着母亲、妹妹说：“走吧，看看这篝火晚会的热闹，常常那美味的烤肉、羊汤。”后一句是特意对着敏敏说的，看着她嘴角边流出的口水…… “首领……” “首领大人……” “尊贵的首领……” 赫离一出现在篝火空地外围，欢歌踏舞的属民们纷纷向行礼，对着身后的黛莉莎、敏敏两人也保持着尊敬的抚胸行礼，一天的时间足够这千余人知道这两人的尊贵身份了。 首领大人的母亲、妹妹，除却首领外，部落中身份最尊贵的人儿。 “大家继续唱歌跳舞，热热闹闹的，不用看着我的，那么多的烤肉、羊汤尽情吃喝，绝对不可以饿着肚子。而且，我知道可是还有不少勇敢的汉子、美丽的姑娘都没有成家的啊……”赫离对着众人嬉笑说道，让人们不要拘谨。 敏敏也随着欢乐中的人儿，对着母亲、哥哥说了一声，就跳着舞蹈混入了人群之中。草原的夜色不断地加深，篝火的火焰把欢乐中的人影反应在地上，欢歌雀舞……赫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在端着一碗羊汤交到一个妇女手上，也不知是太热了，还是火光的原因，脸色红红的，有些毛手毛脚的。 “伯米鹿” 似乎是一个被人发现偷东西的小偷，伯米鹿浑身震了一下，立马回头，发现来人之后：“首领，我……”旁边的女人也发现来人是谁，她脸色有些慌张，急忙反应过来准备弯腰行礼，迎着火光可以看到妇女挺着一个大肚子。赫离急忙制住了她的行礼，看了看这个模样普通的妇女，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脸上十分拘束的神情，手摆在两旁不知道放在哪儿。 “伯米鹿，我记得你没有婆娘的吧？”赫离的脸上没有了刚才对待妇女的礼貌，目光有些泛冷地盯着这位赏赐最多的几位新属民之一。他讨厌欺骗，而且还是一个他那么重赏的人，他是部落之主，若是如此，这更是对他首领威严的亵渎。伯米鹿扭过头看了看在几步之外的妇女，回过身来，脸色有些害怕，有些结巴地将肚子里的话绊绊磕磕地说出来了。昔日，伯米鹿作为牧马奴隶，每日都要牵羊放马，好生地照料牲畜，一旦出现有任问题，一顿皮鞭都是轻的。几个月前他放牧时，傍晚回栏点数时发现了少两头羊，结果一个马贼小头目当场就抽出鞭子，一顿抽打，没有丝毫停手的样子。要不是那个女人不忍，开口求情了几句，恐怕早就被打死了，最后马贼就把怒火转化为欲火，发泄到了这个求情的女人身上，粗鲁的把女人拖回了毡帐……前几日他发现女人怀孕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孩子，也没有和哪个男人相亲成功，自已独自一人在新部落中无依无靠的。 伯米鹿又有了一份丰厚的身家，于是他鼓起勇气向那个女人表达了希望成为孩子的父亲，用他的生命呵护她和她以后的，不，是自己以后的孩子。 听完，赫离脸上的冷峻之色退了下来，暖和了不少，望了几眼那边满脸担忧的妇女：“伯米鹿，恭喜就要当父亲，哈哈哈，等一会，派人给你的羊圈加多一只羊，是我对你的贺礼。”伯米鹿看着走远的赫离背影，双手微微颤抖，却紧紧地握住自家婆娘的手，泪水早已“哒哒哒”地把地上打湿了。 第二十章：篝火（二） 第二十章：篝火（二） 篝火晚会仍在继续，新旧属民之间的陌生感、隔离感随着一场歌舞渐渐地拉近了不少，时不时有着男子大着胆子向草原姑娘发出了邀请，食物旁的孩子们吃的满嘴是油，笑得裂开了嘴。 一个小女孩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捉住赫离的手，嬉笑道：“哥哥，你也一起来跳舞嘛，来嘛，来嘛……” “好了，敏敏，哥哥看着你们跳舞唱歌就好了，你也知道哥哥的啦，跳舞的话和笨熊一样，多难看啊！” “不嘛，不嘛，哥哥你来咯，好好玩的啊……”敏敏撒娇的语气，双眼娇滴滴地直直望着自己的哥哥，努力地积攒着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仿佛他不答应，下一刻就是倾盆大雨。 看着这个小妮子的眼泪攻势，赫离不出意外的话就快要败下阵来了，无奈只好想着自己等一下要表演什么节目，好让自己大大地出个风头，体现出首领的多才多艺的时候。身后一人匆匆地赶了过来，越过了身边的几名侍卫，停住了脚步，低声对着赫离说道：“首领，乌木达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出了一点事。”赫离一看，正是自己派去给锡达、科兰咄等人这几天协助处理事务、跑腿传讯的合昆，看他的样子不是十分急切、慌张，不是出现了什么大问题，乌木达那边应该是有什么难以做决定的的事，他今晚负责营地周围的巡逻。 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敏敏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合昆，心里怪着这个破坏自己计划的人，看来要找个机会捉弄一下他报复一下，反正自己也和他挺熟的，总有机会的。合昆感受到了瘆人的目光，寻找源头一看，哆嗦了一下，乖乖的，看来自己是打扰到这位小魔女了，早知道就迟点过来了，又不必急于一时的。 看着用皮筋绑住的男人，乌木达对自己绑过几百只猎物的手艺有信心，但还是不敢松懈一分，防止这个人突然暴起伤害到首领大人。赫离从合昆那儿已经知道这是一个马贼俘虏，偷偷摸摸地趁着今晚的篝火晚会，从俘虏营那边跑了出来。他却反而没有杀人、夺马逃跑，反而还偷偷跑进了营地，幸好被巡逻守卫发现了，否则后果难料啊！ 乌木达脸色慌张，心里不断地臭骂着：“贼驴蛋的，什么时候逃跑不好，偏偏轮到我今晚负责巡逻的时候就跑了，还他妈的让你给跑成了，那些小崽子看到篝火那儿就没有心机看守了是不？等着，看我明天怎么狠狠地操练你们。”偷偷地瞄了一眼首领，看到首领那毫无表情的脸庞，乌木达心里忐忑不安啊。 盯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他那一身脏乱的皮袄、不算魁梧的身材，国字脸的下的胡须拉渣，双目有些透露出慌乱的目光。 “你是谁？为什么逃跑，不夺马往外逃，反而偷偷摸摸地进入营地，是不是还想做什么事？或者是联络你的马贼同伙？”赫离询问的声调不断地提高，注意到当赫离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眼中更是闪过几分慌张之色。 被绑男子咬咬牙，无惧地说：“不是，我本来就准备往外跑的，可是肚子饿的受不了，所以打算偷偷地进入营地偷一些食物，然后就逃跑的。我也没有任何同伙。”最后的一句说的特别清晰、明确。赫离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十有八九他是有同伴藏在营地中，幸好自己这些天随身都有着侍卫跟着，否则说不定就出了什么事了啊。 “他是从营地里哪个方向被你们抓住的？抓住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人啊？” 听到赫离的询问，乌木达一愣，随即反映了过来，急忙汇报：“首领，在营地东边那里，我们看到他时，他也发现了我们，立刻就往这里跑了，周围似乎没有什么人呢，人们都去篝火那儿啦。” “抓到他时，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首领，我身上带了马刀、弓箭、还有……”乌木达脑袋一时没转过来，正奇怪首领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是看自己巡逻太辛苦了想要赏赐给自己一些东西。 赫离一听到这个回答，一万匹草泥马奔腾着，忍住了自己想立刻拔刀砍死这个副百骑长的冲动，艰难地一字一句把话蹦出来：“我、问、的、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乌木达追踪敌人踪迹是把好手，为啥子此时就是个白痴呢，赫离有些后悔地让他担任探马骑的副百骑长了。 听到周围战士苦苦忍住却还是露出来的笑声，乌木达立马也反应过来了，脸上的滚烫瞬间传到了脖子处，用警告的目光瞪了瞪周围的众人，道：“首领，有一些粗麦饼，几个小肉块呢。” “食物是热的吗？” “恩，搜出来的时候还散发着香味呢，几个兔崽子都快流口水了。”乌木达不知道赫离这样问的用意，但还是老实回答。 赫离眯了一会眼，扭过头看着营地东边那一片毡帐，对着合昆下令：“合昆，你带着2个十骑队，前去东边营地那一片搜索，看看有哪一户人家今晚没有过去篝火营地，帐内还有着锅盆这些的，特别是还煮过饭食的，好好查一查，及时回报，小心一点。”又低头想了一会，觉得不放心，接着对一名侍卫下令：“立刻通知多米、哥达，集结百骑，准备待命！” “不要啊，不是的、不是的……”绑着的男人突然挣扎着起来，向着赫离大声地喊道，声音戛然而止。 “噗”的一声，乌木达的拳头深深地陷入了俘虏的肚子里，要不是身后的两名战士用力按着他，恐怕他就会重重地摔倒落地。 “不要啊，不要打他……”远处传来一名女子一边朝着这里跑过来，一边大声呼喊，还带有着悲伤的哭腔。周围的战士、侍卫纷纷抽出马刀，有的还取下弓箭随时准备射击，女子刺客这种事情虽然没见过，可从流浪歌口中的草原故事、歌谣可是有听到过的。 五六步外，女子就被战士们所拦住了，她朝着赫离哭到喊着：“首领大人，他是我的爱人、丈夫，他不是坏人，他是为了不让我遭受欺凌才会被迫加入马贼的，求求你，不要杀他，他从来没有欺凌过营地里的任何一个人，有时他还保护牧民，不让他们遭受鞭打，他偷偷给我的东西我也会偷偷给了周围人，帮助他们……” 拜达尔，原本是东漠草原上某一个大部落的百夫长，跟随部落与另一个部落争夺水源、牧场时失败，部落被灭，族人沦为奴隶，自己则是流落四方，在路途上被马贼俘虏。在俘虏营地这里和一个女子相爱，马贼首领欣赏他的勇武，以这名女子胁迫邀请，最终加入了马贼这一大草原上普遍的职业行列。 拜达尔看着女子的突然出现，心中感到震惊，为自己临死前还能够见她一面而倍感欢欣，随即想得到自己此时的处境，他大声吼着：“我不认识你，你走、你走、你走啊，我不认识你。”又对着赫离努力地解释，试图让赫离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语：“我的食物是我偷来的，闻到香味我就直接溜进去毡帐偷来了，我也不知道从哪个帐篷里偷来。我真的是打算偷点食物就逃出营地的。” 他竭力让女人摆脱暗通马贼的嫌疑，按照草原规矩，暗通敌人就算不被百般折磨而死，至少也是放逐，永远不得踏上部落的土地。这些天他观察着这个部落的变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不会被欺凌了，她没有成家，无法获得牲畜、分配牧场，但是新的首领也发放了食物、布料这些给单身妇女们，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拜达尔很欣慰。一旦被驱逐，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等待着她的命运将是如何的可怕，拜达尔十分清楚。 科兰咄百户长被侍卫领着，急匆匆地把手中的烤肉放下，快速地赶到赫离这里。刚一接到首领的传令，科兰咄还以为是关于牧民安置这些问题，首领传召，自然不敢怠慢了。可如今，看到这个情况，科兰咄就知道情况和自己想的大相径庭啊。 女子一看到科兰咄，立马朝他乞求着：“科兰咄大叔，求求你，为拜达尔证明一下，他不是坏人，我求求你啦！” 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后，科兰咄也向赫离告知所知道的情况，最后还补了一句：“有一次我家婆娘病了，希德丁老头那儿又没药，求着那帮马贼给我一点药，首领您也知道他们是什么贼行，那里肯啊！有一天傍晚，我看到拜达尔来到了古扎米的毡帐外，到了晚上的时候，古扎米悄悄进入我毡帐内把药偷偷物地给我了……”说着，眼光落到拜达尔身上，神情柔和了很多。 “拜达尔，刚才时间太急了，我还没来的及和你说……昨天希德丁医师为我诊断，我，怀孕了……”古扎米带着哭泣的声音传入拜达尔的耳中。拜达尔愣在了当场，目光无比温柔地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股泪水终于止不住地从眼眶奔流而出，心中满是对古扎米的愧疚。 “拜达尔，别忘了你刚才发下的誓言，你的孩子、妻子、长生天都在见证着你的誓言！”赫离平淡的声音传来。 拜达尔面色坚毅，用力挺直了胸膛恭送着赫离背影离开，坚定地说：“绝不敢忘！”看着赫离逐渐走远的身影，拜达尔早已松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古扎米的手，借着星空投下的光亮和远处的火光，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能够感受到那里传来的生命气息，血脉相连的感应让拜达尔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仿佛是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自己被这位年轻的首领释放，不久后还会有着和古扎米的孩子。 拜达尔、古扎米两人此时对着科兰咄大叔不断地感谢，似乎感觉生活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第二十一章：狩猎（一） 第二十一章：狩猎（一） 登高眺望远方，放眼所及尽是青色朦胧的草原大地，飞驰骏马上的年轻骑士眼睛一眯，锁住了远处的目标，迅速一手挽起自己的弓，一手从箭袋抽出一支箭，拉出一个满月弓弦，“嗖”的一声，射出箭矢呈现出一条抛物线的路径，“咻”地射中了一只奔跑的狍子。 “首领威武、首领威武、首领威武”一阵呼喊声冲天，远处的动物纷纷乱跑起来，追捕的骑手看着那些在那儿鼓劲呐喊的骑兵们，敢怒不敢言啊，毕竟是首领射中了猎物了，而且一箭中的，谁敢倒彩，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肯定是有意的啊，借着首领射中猎物的时候，扰乱我们的狩猎，想害我们输，驴蛋子的，等一会你们围猎的时候，看我们怎么闹……”还在草原上的追寻猎物的这几队骑兵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想着接下来找个什么法子报复回去。 听到身后围观的那些骑兵的喝彩声，赫离也知道那些骑手们一方面为自己喝彩，一方面绝对是想给其他人儿添堵的。对此，身为部落首领的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竞争意识是好事，良性竞争更是必须的，赫离设立的分等级饮食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打乱重组的常备军已经成军了一个多月了，基本上没有任何战事，可每天的训练却一刻都不停歇。训练强度如此之大，消耗的物资不是一个普通小部落所能承受住的，营地内每天都要宰杀好几只牲畜，撕开一袋袋的粮食口子，断事官锡达大叔看着都有些心疼啊！箭簇还好一些，先不说从马贼储物帐内缴获的一大批步弓箭矢、骑弓箭矢，锻造帐每天也可以稳定地提供一批箭矢。 赫离下令扩充锻造帐，尤利可、多米之父多奇、谷卑希之父谷罗可三人共同负责锻造帐事务。锻造之事对部落发展有着关键性作用，大至弯刀、弓箭、皮甲，小到琐碎的生活器具等，都需要手艺人去打造。将扩大森林外围的铁匠铺范围扩充几倍，砍树造屋，提高炉具硬件质量以便进行铁器锻造。同时，为了锻造帐的安全，赫离将锻造帐至大营2、3里空地作为隔绝区，禁止牧民及铁匠随意走动。抽调5个十骑队日夜轮流巡逻，营地边造一座十米高的简陋木塔派遣军士远眺，观察周围情况变化。 如有乱闯，警告无效后，直接射杀！ 以原有马贼铁匠屋子的十几名铁匠、从原部落十几名跟随多奇、谷罗可的铁匠以及10—14岁的50名学徒工为基础，赫离再征召30名具有一些手艺的男子和50名学徒工，组成了规模超过百人的锻造帐。三名锻造官享受着百户长的待遇，年俸4只羊，比百骑长略低一点，高于十骑长年俸。前些日子，锻造帐奉令从缴获的战利品中调走了所有的皮甲，重新加工、缝补，使得其防护力更强、灵活度更好。数量有限，缴获的全部皮甲也只有40来副，赫离给了每个百骑长、副百骑长一副，谷卑希、木格、兀格一副外，还剩余了20多副。 于是宣布，来一场狩猎比赛，最终的奖品则是13副皮甲。哪一个百骑队狩猎数量最多，则其麾下所有的十骑长都可以奖励一副皮甲，单人骑兵狩猎数量位列前三的则分别获得一副皮甲。顿时，所有骑兵都激动的嗷嗷叫了，那可是皮甲啊，虽然不是全身精铁打造而成的铁甲，也不是整个外甲都有细铁围绕的链子甲，可是多少牧民一生都没有摸过皮甲啊，更何况是拥有啊。 于是，一场充满着火药味的狩猎就此开始了，特别是各个十骑长们尤为卖力，到时候要是自己没有获得皮甲，自家手下却拿到了，人可就丢大发了。 打猎是练兵的好方式，对于草原的上的人儿来说更是如此。打仗是为了掠夺牛羊、水源、牧场，最终目的是为了生存。同样的，打猎也是为了生存，草原的人儿为了活着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到猎物、捕获猎物。 在大草原上，生存是一切的前提，为了生存，人类的野性被呼唤出来，弱肉强食更是一种常态。平日里，打猎可以愉悦身心、休闲娱乐，在追逐猎物、射杀猎物的过程中，去释放生活中的压力，去调节自己的心情。打猎更是另一种练兵，为战争做准备，没事儿就去打打猎，就相当于没事儿搞个军事演习。把军队拉出去看看最近的训练效果怎么样，骑马的速度快不快，箭射得准不准，标枪投的是否够力，首领一看便知。打猎还可以训练多种能力，比如为了不惊动猎物而必须具备的耐性；找到时机，射箭、标枪的反应力；此外在草原上打猎，还需要开阔的视野，观察四方状况的洞察力。 此时，草原上的一个百骑队从四周成椭圆式缓缓移动，各个十骑长指挥着麾下骑兵让他们保持距离、马速把猎物朝着中间驱赶，准备等待一个时机，百箭齐发取得最大战果，这样每一个十骑长都可以获得皮甲了，场上十骑长们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自己身穿皮甲那该是多么的威武英姿啊。 猎物抱头四处逃窜，越来越集中了，毫不知道这是周围那些人类的阴谋。就是此时了，库尼亚斯一举弓，上百支箭矢纷纷对着中间的猎物群，一阵箭雨落在了中间猎物区域，顿时一片血雨腥风的景象。 “呸，库尼亚斯这个小混蛋，就那么十几二十只狍子、兔子、灰鼠的，一下子就射出上百只箭，皮毛、肉质什么的都破坏了，真是浪费啊！”哥达看着远处那一阵骑射说道，心里却想着还能够这么围猎啊。反正都是为了那些皮甲，自己身为百骑长，有了首领的直接赏赐，可是看着手底下十骑长的哀怨目光，哥达实在是挡不住啊，走后门肯定是不行啦，那么多个百骑长的，好吧，大不了也学学库尼亚斯那个小子，也来一阵齐射呗。哥达想到这，一踢马肚朝着自己十个十骑长那边过去，商量商量战术。 拉姆可撇了撇离开的哥达，自然是想到着他要去干嘛呢，回过头对着乌木达说：“哥达这家伙，肯定是看到库尼亚斯人家的齐射，所以才赶过去自己队伍想有样学样。从他是十骑长训练时起，这小子就是别人有什么他就学什么，看来平时我们探马骑要留着几手绝活才行啊。否则，都被其他人学去了，我们可就汤都喝不上了。” “是啊，首领说探马能够寻觅敌踪，及时地带回信息，往往关系到一场战役的胜负啊。探马多数时候都是脱离大军数十里里，甚至是上百里，单人孤骑深入敌方探查啊，不然首领也不会把我们两个原本的十骑完完整整地保留到了探马骑中了。”乌木达想起了首领对他们两个谆谆教诲、细细叮嘱，让他们要成为雄鹰的眼、利爪，必要时起着一骑敌万军的效用。 “哈哈哈，今天收获不错，骨啜呐、坦速该，哦，还有小多米，一会过我那边吃肉喝酒啊，我那还有首领赏赐的几袋子酒呢！”库尼亚斯策马耀武扬威地从几位百骑长马前经过，这次自己一下子就收获差不多20头猎物，外像是难看了一点，但无论是重量、个头、数量都比骨啜呐、多米两人的百骑队所捕获的都多啊，库尼亚斯有炫耀的本钱。至于骨啜呐、多米那足以杀死他好多次的眼神就自动被自己忽略啦。 勒住缰绳，库尼亚斯恭敬行礼道：“首领，库尼亚斯没有给您丢人……”他的话话未说完，旁边几名骑兵“哇……哇”的惊呼声音顿时打断了库尼亚斯，声音中似乎还带有幸灾乐祸的笑声。 第二十二章：狩猎（二） 第二十二章：狩猎（二） 库尼亚斯回过头朝着引起军士嬉笑的源头望去，两只浑身沾血的兔子从一堆猎物尸体缝隙中钻了出来，迅速而又灵活地绕过几匹战马，朝着远方逃命而去，要逃离这个对它们来说是噩梦的地方。猎场上，库尼亚斯麾下的骑兵都已放松了警惕，嘻嘻哈哈的准备下马捡起遍地的猎物了，谁曾想会发生这等意外呢。等反应过来之时，发现到手的猎物跑了，两只兔子都已经跑出了20来米了。 “贼驴蛋的，终日打猎，今日竟然被两只小兔子给耍了，那帮小崽子，也不知道看看还有没有活物，害老子丢那么大的脸，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等一下还不知骨啜呐那几个要怎么嘲笑自己呢！”库尼亚斯一边埋怨自己手下，一边想着接下的会发生的事情时，得，不用想了。 “哎哦，库尼亚斯百骑长，原本我都准备等一下去你那吃烤兔子的，这下子你要我吃啥子呢？”坦速该戏谑地笑道。 “不能这么说，那堆猎物中还是有几只兔子的嘛，坦速该你不用担心了，还是有的吃的，只是不知道一会儿吃的时候会不会从烤架上跑下来……哈哈哈”骨啜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旁的多米虽然没有上去补刀子，他那憋红了的脸却把想要说的话都呈现出来了。 突然，围猎草原上，百骑队中冲出一人，向着两只兔子逃离的方向快马疾驰奔去，猛地微一弯身，右手抽出两支箭矢，扣压在弓弦上，一松指尖，两箭带起了“斯斯”的破风声朝着两只兔子直奔而去，两箭中靶。草原上数百名骑兵顿时一阵沉默，所有军士的目光的停留在两只中箭的兔子身上。 “好！”赫离大喊一声，雄浑的声音把所有人从震惊中唤醒过来。 “好、好、好”响声震天，传遍了草原四周，比之前赫离射中一狍子时的喝彩声都高了不少。 那骑手缓缓地提着两只兔子调转马身朝着自己的百骑队归去，所在百骑再次发出震天的喝彩声。库尼亚斯顿时感觉柳暗花明，心脏那是噗噗噗地跳着啊！刚才是自己丢人丢到家了，可现在自己手下却有着这么一个这么厉害的神射手，那就是自己脸上有光啊。 “库尼亚斯，打猎之前我就说过，打猎就如同打仗一般，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刚才太过得意忘形，要是在战场上你不知道敌人是否死亡就放松警惕，甚至是大肆庆祝，后果如何你自己想过没有。我们的回身骑射就是一种非常好的伪装溃败，再反手消灭敌人的战术。今日之事，你要好好好得吸取教训。”赫离冷冷的声音传入库尼亚斯的耳中，心中那兴起的欢喜劲立马又被浇灭了。库尼亚斯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种过错在战场会导致多么恐怖的后果，战败、溃败、甚至是全军覆没。 “库尼亚斯谨记首领教诲，绝不敢忘。请首领、长生天作证，如若再犯，死后不得归入长生天怀抱！”说着，库尼亚斯抽出匕首往着自己手掌划了一道，鲜血滴滴落入脚下的土地，让大地铭记他今日的誓言。身为百骑长，又经历过战争、死亡洗礼的库尼亚斯，以鲜血、疼痛鞭策自己，勿要重蹈覆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场上的百骑队缓缓退出围猎区域了，看着骑兵们的神情，大多数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毕竟自己取得那么大的收获。只有几个十骑长望着远处围观的兄弟骑兵们那昂着头、不屑一顾的样子感觉很不爽：“你娘的，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获得这么一场大丰收啊。那怕是最后出了一丢丢问题，不服气？来几个人，谁怕谁啊，比一比，我们的神射手可是一弓双箭。” 赫离对着身旁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一骑离开侍卫队往着那赶回来的百骑队奔跑出去。众人看到这一情况，心里清楚首领怕是要召见那位神射手的。不一会儿双骑纷纷朝着首领这边跑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握住缰绳，勒马停稳，“刷”地一下灵活地从马背上跳下，单膝跪倒在地，恭敬地抚胸行礼：“首领”在赫离的示意下，两人起身站立在马前，侍卫退回了自己的侍卫队行列中继续履行他的侍卫职责。 “拜达尔，你的箭术今日让我们大吃一惊，如此精湛的箭术可谓是每一个我们大草原男儿所羡慕的，你可愿作为我们箭术教习，将你的无双箭术传教给部落中的人儿？”赫离的询问语气中却带有着一丝凌冽，问你愿不愿意，那是对你的精湛箭术的佩服，而不是真的问你愿不愿意。 “拜达尔，您的忠心仆人对您的命令绝无二话，我将竭尽全力教导部落中的人儿，将我的箭术倾囊传授。”拜达尔谦逊地遵从赫离的命令。 “哈哈哈，好，拜达尔！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部落的箭术教习了，享受着十骑长的待遇，狩猎过后我会让伯米鹿给你分发两只羊，把你家的羊圈搭好了。”赫离的后半句话，让拜达尔再次跪地行礼，双目顿时变得红红的，忍着泪水感谢着首领的恩赐。自己原是马贼，哪怕是首领允许他以首领仆人的身份脱离俘虏行列，可是自己却无法分的任何牛羊、牧场，家里面只能依靠着部落发放给古扎米的粮食、食盐来生活。他一个大男子只能白吃饭，不能养活婆娘孩子，让这个草原汉子如何忍受。今日自己终于靠着自己的能力为自家获得财产，不至于让未来出生的孩子连皮袄都穿不上，让他如何不激动呢？ 夕阳照落在这青青的嫩芽草地上，远处的牧民迎着落日斜阳往这边一望感觉如同片片金叶子一般。今日的狩猎练兵结束，不知是库尼亚斯那一阵齐射把大多猎物给解决了，还是今日阵阵喝彩、呐喊之声吓退了周围的动物，之后的百骑队都没能够获得太多的猎物。看着库尼亚斯那一队百骑中特有的一只十几名身穿皮甲的骑兵，周围人儿的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能把这些骚包的十骑长杀个千百遍了。要不是看着首领在旁边，恐怕他们就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库尼亚斯这个注意太坏了，竟让所有获得皮甲奖励的十骑长都身穿皮甲在围猎大部队周围策马跑上几圈，好好地炫耀一下，这真是吸引仇恨值啊！单人骑兵狩猎数量的前三名分别是拜达尔、泰罗格以及乌拜副百骑长，拜达尔的皮甲是没什么希望了，人家也就只有一副呢。可是盯着泰罗格、乌拜两人皮甲的骑兵、十骑长们那可是不少。一大片绿油油的眼睛，尤其是两人所属百骑队的十骑长们，甚至还有一些人都流出了口水了。 泰罗格、乌拜两人对视了一会，无奈地笑着，刚才想着让首领给他们出个主意，这皮甲该咋办呢？结果，赫离刚一听完，一踢身下马儿，猛地加速向营地：“肚子饿了，老子要赶回去吃饭呢，泰罗格、乌拜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肚子咕咕大叫着，没听见啊，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来问我了。” 第二十三章：家宴 第二十三章：家宴 各种炖肉、烤肉、炒米、根菜、面饼等摆满了案几，两只浑圆的大手左右开弓，行云流水般地掠过桌面，一盘盘肉食变魔术般在帐内众人的眼前消失。口中塞满食物的胖子感觉周围有些尴尬的气氛，生气一口气，“吧唧吧唧”的咽下口中的肉干，大手一抹嘴角边将要滴落桌面的肉汁，殊不知他那只肥手上的大片油腻却把半张脸抹了大肥猪一样。 “哈哈哈，猪头一样，察乌卡……你……哈哈哈！”敏敏实在是忍不住，坐在自己座位上指着察乌卡捧腹大笑起来。霎时间，这一笑引起了一连串反应，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了。木格第二个发声，笑着喘不过气，泪水都快从鼻子里喷出来一般：“妈的，忍得我好辛苦啊！”虽然多米、兀格这两人没有搭话，可笑声却一直没停下，那副样子倒像是笑的说不出话来。 黛莉莎、锡达、铁恩、多奇、谷罗可几个长辈没有笑出声，从他们咧开嘴的模样也清楚地知道察乌卡现在这幅模样的逗乐效果该有多么厉害啊！ 察乌卡看到那几个脸上都快笑成一团，眼睛都快看不到的人儿，一脸幽怨闺妇的模样看着上面端坐着的赫离：“赫离首领，你管管他们，就知道欺负我，连敏敏都被他们带坏了。以前敏敏都教我察乌卡哥哥的，现在呢？好一点的话叫我察乌卡，顽皮的时候都是叫我大胖子的……”还没等赫离表态呢，就感受到一股杀伤力极大的目光冲向自己，身后顿时觉得凉飕飕的。眼珠一转，感受到小魔女威胁的眼神，口风一变，满脸嬉笑地补充：“不过呢，大胖子这个昵称我就挺喜欢的，贴切又亲切，比察乌卡哥哥好听多了。”感受到充满杀气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消失了，察乌卡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赫离对待他们的玩笑嬉闹也哈哈一笑而过，再环视大帐内一圈，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庞。当了首领两、三个多月都没有和安答们、母亲、妹妹一起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再这样下去感情难免生疏了。 嬉闹的笑声渐渐降低，赫离站起身子，端起酒盏依次对着母亲、锡达大叔、多奇大叔等人的方向转了一圈，恭敬唱颂：“赫离在此敬各位长者一杯，愿长生天保佑长者们身体健康、无病无灾！”说完，仰头把酒盏中洁白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各位长者纷纷举杯回应，看着上面那个曾经顽皮、捣蛋的孩子，如今已成为部落之主，和他父亲，不，是比他的父亲更加伟大、雄武。座下的铁恩看着赫离，又扭头看看自己那边两个儿子，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木格、兀格两个儿子前些日子带回到自家的战利品足足有着2匹种马，4只羊，再加上给自己的1匹马、2只羊的赏赐，自家的财产足足增加了一倍多啊，那时的铁恩可是乐晕啦！一时之间，铁恩难得对着自家两个儿子唠叨起来，让他们要好好地跟随着首领，争取早日成为那威武的百骑长。 交杯碰盏，你来我往的，一场首领私人性质的晚宴就这么笑笑呵呵、大鱼大肉地过去了。 清晨的太阳散发着暖暖的光芒，道道金线带着能量穿过浅浅的云层照射在轻含露珠的嫩草中，显示着一个个绚丽的水中世界。远处森林中一声声清脆、欢快的鸟鸣传到了部落营地，牧民们听着这美妙的音乐开始自己新的一天，做饭的做饭，缝补的缝补，放牧的放牧，充满活力地干着自己的工作。 察乌卡在自家毡帐内曲着手臂艰难地把一只肥手套过去皮甲，这可是赫离让锻造帐按照察乌卡的身形特意定制的，足足将两件皮甲拆开、用羔羊皮、软羊毛细细缝制，很适宜在这乍寒的草原上穿着。一旁的锡达大叔终于看不过眼，一脸无奈望着那一身肥肉的养子，觉得自己以前平日也没有把太多食物给他吃啊，那身形却是既横涨又竖涨的啊。“哎”心中叹息一声，锡达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胖手，往下一弯，同时扯住皮甲往上一提，一拉皮甲旁特意增设的拉绳，整个皮甲顺利套在了胖子的身上。由于有拉绳，所以胖子不觉得有勒住、不能够呼吸的感觉。 胖子感觉一松，伸手一摊开，眼珠子一转，往下一溜瞧见自身肚子凸出来的一坨肥肉却被皮甲包地严严实实的，回身对着自己老爹，脸上一股喜气：“老爹，你看我穿上神气不？哼，多米、兀格、木格那几个家伙常常穿着皮甲到我面前炫耀，你看我的，特意改造的，比他们都方便不少。” 锡达看着察乌卡那讨打的神情、快要流出的口水，鼻腔加重了呼吸的深度、长度，这才忍住了把他痛打一顿的冲动。“既然你是主动请缨，这次出去你就做出一点成绩来，不要给赫离、还有你老爹丢人！”锡达看着这孩子，神情凝重地交代几句，他没有说首领、而是直接说赫离之名。 察乌卡之前在旧营地里也是有着一定的功劳，诸如警戒、巡逻，协助锡达、赫离处理事务等。可他并没有太大的战功啊，不被新属民所熟知。赫离以私人身份赠与察乌卡1匹种马、一匹骏马、、2只羊可是引起了部落中不少人的妒忌。可这是首领的私人赠予，又不是战功赏赐，属民们也不好有什么明面上的反对声。 察乌卡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他一直询问赫离何时才能够再次出战，这次他一定要随军。可是部落这一段时间处于骑兵训练、打造武器、部落生产的关键时刻，不出意外都不会有大的战事。 不说别的，春天正式来到了大草原上，牧民最近都在准备牲畜生崽、羊毛修剪这些关乎自家生活的大事啊！从自己老爹那儿得知赫离准备派遣一只小车队携带食盐等物资前往周围部落换取马匹、牛羊、皮筋等物资的时候，察乌卡就立刻向赫离要求自己要带队。 “你有几分小聪明，遇事的时候脑子又不像你的体型一样笨重，相信赫离也是看到你这点，才同意让你领队的。记住一点，意外在大草原上从来不是意外！”最后一句话是锡达对着自己的养子严肃地叮嘱的，接着说道：“无论首领还给你交代了什么任务，他肯定对你说要你先保住自己的安全，再完成任务。作为一个父亲，我很欣慰你有这么一个好安答；可是作为部落的断事官，我……”锡达的声音有些许哽咽。 察乌卡心中一震，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老爹怎么知道赫离还给了我其他任务的啊？不对，他说作为父亲，他以前从未没有这么说过的……”久久地望着这个养育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男人，察乌卡感觉眼中有些湿湿的，用力地止住那两行水滴，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脸：“老爹，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我可是堂堂部落断事官大人的儿子啊，首领大人的好安答啊，回到部落我可是要耀武扬威，横着走路的。” “你这臭崽子……”锡达笑骂一声。 第二十四章：胖子行商 第二十四章：胖子行商 卡洛斯大陆谚语：“奸商口袋中装满了贩卖小麦赚得的铜币，可终日在田里劳作的农民却填不饱自己一家人的肚子！” 埋头耕作并不值钱，交易才是带来大量利润的桥梁。卡洛斯大陆上，越是富裕的城镇，贸易就越繁荣，领主们收取的收到的商税、路税也就越多，这几乎是必然规律！广袤的腾格里大草原，青草发芽，厚雪覆盖，年复一年，草原牧民赶着自己羊群，随水草迁徙，若没有一笔“额外之财”，只能终日过着勉强果腹的生活。 额外之财，往往就是沾上血迹的各式战利品，上面的鲜血可能是敌人的，也可能是自己的，这就是残酷的草原生存状况。 六辆草原特色的勒勒车从大营中驶离，勒勒车是每个草原牧民家庭游牧、迁徙所必备的工具，人力、牛力、马力、驴力驱使的都有，视情况而定，负重最大的当然是牛拉车，依据拉车牛的数量，上千斤都不是难事。此外，驾驶容易，孩子、妇女都可以轻易驾驶。六辆勒勒车，搭载了将近两千斤食盐，朝着妥儿川平原那边驶去，再拐弯向南，一路上和沿途遇到的大小部落进行交易。 赫离抽调两个十骑，二十名年纪较大、做过商队护卫的男子，再让科兰咄百户长选取十名熟悉妥儿川平原周边部落的牧民，充当向导随车队行商。 五十余人的行商队伍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在这里成家了、分有财产、牧场的属民。新任百骑长多米很快率领麾下百骑也会移驻到三十多里外，将百骑营地建在妥儿川平原上的一个小树林内，一是扩大主帐营地的警戒范围、保护出外放牧的牧民，二是方便察乌卡能够及时获得武力支持，三是赫离也想着锻炼多米独立领军的能力。 赫离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收回自己的眼光，翻身下马，深深地吸了一口含有大草原气息的清新空气，忧虑、烦恼、担心一下子仿佛离自己而去。身后十几侍卫纷纷下马陪同首领在这草地上散步，至于他们有没有那个闲情和赫离一样欣赏着美丽的草原风光就不知道了，反正有那么几个侍卫是脸色谨慎，密切留意着周围动向。 兀格带着几个人离着首领几步远，紧紧地跟着。虽说这是营地周围，但是难免害怕发生什么意外，就算是有什么失控的马匹冲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兀格，你当了十骑长感觉累吗？”赫离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兀格脸上一副傻愣愣的表情，没想到赫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脑海中反应过来了，下意识说道：“不累啊！”回答毫无违和感。 赫离扭头一看兀格那副呆呆的样子，好吧，被他打败了，是我的错，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他的。 “和这种人说话会拉低我的智商，莫生气，莫生气……看看远方的草原景色，多么美好啊！”赫离心里默念着。 看到赫离那一脸无奈的样子，扭过头后又继续往前走不再问话的模样，兀格挠了挠后脑勺，心里暗想着：“咦，难道我的回答有问题吗？不对啊，的确不怎么累啊，每天就是领着人跟在赫离周围的，传传命令的，晚上有时候当值啊……” 走回大帐附近，牧马官之一的伯米鹿一脸焦急的模样，在首领大帐前来回踱步。一看到首领，他立马跑了过来，单膝跪地请罪：“首领，伯米鹿辜负了您的重托，请您责罚！”看到伯米鹿这个样子，赫离脸色一正，没有了刚才的放松、游玩踏青的样子，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伯米鹿，你先说发生什么事？马匹、牛羊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赫离猜测着，因为也就只有这类事情才是伯米鹿的职责，才有可能出疏忽。伯米鹿和铁恩两人领着一群牧民共同负责部落牲畜的放牧、畜养、产仔这些事情。由于春天正是牲畜产仔的季节，这一段时间铁恩专门负责牲畜产仔、照料幼崽；放牧则是由伯米鹿负责。经过伯米鹿碰碰磕磕的讲述，赫离终于明白了有两只羊羔丢失了，还是在营地内的栅栏里丢失的。 “你昨天傍晚回圈的时候，的的确确清点清楚了，不是在放牧的时候走失的？”赫离现在重视的不是两只羊羔丢失的问题了。 一听到赫离的询问，伯米鹿的头颅几乎是低到了地上，他羞愧又害怕啊。羞愧的是首领大人不仅免除了他奴隶身份，给予了他自由，还赏赐给他那么多羊只、物品，就连自家婆娘快要生孩子，首领都赏赐了一只羊，可自己却连羊群都没看好。害怕的是首领一怒之下把他所有的赏赐都收回，将自己一家重新贬为奴隶。 赫离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用手托着他，一用力把伯米鹿整个人给拉了起来，声音温和地说道：“虽然你犯错了，我是部落之主，不会肆意地惩罚一个人，最多也是罚你赔偿丢失数量的羊羔。我之所以问你，是想要探查原因，看看是不是有人偷走了羊羔？” “偷……”这个字立刻让伯米鹿耳朵一竖，对啊，自己明明清点清楚了所有牲畜的数量，怎么一晚过后就丢失了两只呢。想到这，伯米鹿语气恭敬而肯定回答首领：“尊敬、睿智的首领大人，我的的确确是清点过了，数量绝对不会错的。” “昨晚负责巡逻锻造帐的是谁？”这一句是赫离对着兀格问的。 “应该是哥达百骑长，这十天是哥达百骑长的骑兵负责巡逻那片区域，昨天是单日，由哥达百骑长负责，今天是由副百骑长乌拜负责。”兀格想了一会后说道，这些事情他是要记住的，以便首领随时传召各百骑长。 听到这个讯息后，赫离转身握住身后侍卫牵着的马匹缰绳，一跳上马：“伯米鹿，你骑着一匹侍卫的马，跟我一起去锻造帐那边；兀格，你去通知哥达，估计他昨夜值班巡逻一晚，此时在毡帐内睡大觉呢，你去给他醒醒脑。”说完，驾的一声，策马朝着锻造帐那边加速奔去。 伯米鹿急忙上马，“驾”的一声，匆匆和十几名侍卫一起跟上首领，朝着锻造帐外围草场赶过去。兀格领命后，却没有翻身上马，反正哥达的毡帐距离首领大帐也不是很远，骑马奔跑还担心撞到牧民呢，干脆点就靠着双脚跑着过去了。 第二十五章：森林探寻（一） 第二十五章：森林探寻（一） 看着地上青苔残留的斑驳印记，手指轻轻划过，圈出一个脚状轮廓，赫离起身，深邃的眸子望向这片森林，脑海中思索着青苔脚印的线索，想要滤出一条线来。 “哥达，你那边如何了？”赫离没有回头，依旧是凝望着这片有着诸多参天大树的森林外围，脑海中思索着那不明脚印的事。对，就是脚印，赫离可以肯定，留在青苔上的痕迹是脚印，而且绝对不只是一个人的脚印。 “首领，其他方向都没有脚印，我亲自问过了昨晚值夜的所有军士，都没有发现有人从这边进入大营。”哥达额间冒出几颗汗珠，也不只是刚才东奔西跑累的，还是心中害怕、自责发出的冷汗。哥达偷偷地瞄了一下首领的背影，想要看出一些倪端来。他可是知道这位首领平日里对待属民、战士和颜悦色，可是一旦发怒或者发现军士逃避职责时，那可是要拔刀见血的！ “尤利可大叔，你们知道一些森林的情况吗？”赫离对着这位在这里打造兵器一、两年，而且常常进入森林的锻造匠问道。自己等人现在算是“外来户”，这些事情首先就要问问“当地人”了。 尤利可也从其他人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思索着关于森林他所知道的一切，回忆起他砍伐树木遇到的事情，然后对着赫离说：“首领，这片森林我们砍伐树木一般都是进去四、五里之内的，曾经小老儿和多力夫、几个铁匠也曾深入过，具体路程却不清楚，估摸着有七、八里地的样子。至于横穿这片森林，就从来没有过。从外边看，这片森林宽约五里左右，有多深就不清楚了，老儿估计至少有三十里，甚至更长。里面物产丰富，树木巨大，百年老树也有许多，这些天我们制作的圆木盾、标枪、箭杆等等都是从这些树木取材，质量很好。地形也较为复杂，有曲直溪流、小丘陵、石洞这些，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小老儿就知道这些。”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儿子，多力夫此时插话：“阿爸，你知道有一次我们在一条小溪流旁看到有火堆、野猪骨头的痕迹，当时我们怀疑是马贼进来打猎，可据我们知道的马贼一般都不进入森林打猎的啊，你说是不是里面有人居住啊？” 多力夫这一句话也进一步验证着赫离的猜测，赫离对着众人轻笑道：“看来，我们要去看看这里边是否有我们的邻居啦，看看是友好的邻居还是狠毒的恶狼？”脸色一转，下令道：“传令拉姆可的百骑集结……” 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哥达冲过几步单跪在赫离面前：“首领，请您给您忠心的仆人一个机会，我们百骑绝对不输给拉姆可，可为您冲锋陷阵，也用身躯为您挡住飞来的箭矢，请求您了！” 赫离扭头一看周围的骑兵，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强烈的请战火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让人给偷走了部落的羊羔。如今要去追去那该死的偷羊贼，却还要其他兄弟百骑来帮忙，这让他们的脸面放哪儿啊？简直是被人抽了一巴掌，还要被人再用脚踹一下的情况。 “哥达，你麾下人马集合，所有人携带圆木盾、马刀、匕首、弓箭，准备进入森林；兀格，通知泰罗格让他率领麾下百骑过来这里，随时准备支援。” “诺！”哥达、兀格同时领命。 “合昆，回帐取我的皮甲、马刀、匕首、弓箭来，随后我们进去。”赫离补了这么一句。 所有听到后愣住了，脑袋中回忆着赫离刚刚下的命令，首领这是准备亲自深入森林追该死的偷羊贼啊。 “首领，不可啊！”哥达再次跪下劝阻，这森林幽幽的，之前又没有深入过，谁知道会有着什么变故啊，要是里面真有一个氏族、部落的，要是发生刀兵之事，反应不过来啊。丘陵、森林作战也不是草原汉子的强项，要是平原中的小树林还好，骑兵行走其中虽然有些阻碍，可大体上没啥子问题的，这可是几十里深的大森林，里面就连骑马都成问题的。 尤利可、兀格等人也纷纷劝阻起来：“首领，不可啊，首领，不能去……”赫离心里顿时就念叨着：“用不用这样啊，冲锋打仗、枪林弹雨的我都过来了，不就一个小小的森林吗？有什么好怕的，”他转换成一脸严肃的样子：“怎么，本首领做什么都要你们同意不成？”一听到这句话，其他人都不敢接了，这要是乱接的话很容易出事的啊。要是锡达大叔接的话，还能够以他那断事官的身份、强烈无比的口才、长者的威望来劝阻，可他偏偏不在啊！ “更何况，我也不是要咋样的呢，就是去看看而已的，寻找一下偷羊贼的线索，而且还带了一个百骑保护呢，不出什么问题。哥达，你说你的百骑能不能保护好我？” “只有百骑还有一人存活，就誓死保卫首领！” “我们每隔半里地就设置一名军士，传递讯息以及防止迷路，一旦有什么事就立刻就马上通知外面的大部队进去，你们看这样如何啊？”赫离又给出这么一条建议。 看着首领那副样子，想要阻止恐怕不是易事啦，哥达几人相互对视一番，最终同意了这个建议。一个百骑队、赫离自己的十几名侍卫、多力夫带着几名常常进入森林的铁匠立刻装备起来，准备着进入森林。 外面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大草原上，可是这森林里光线阴暗，十几米高的树木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枝叶之间空隙照射进来，带入几丝阳光。正直春天，森林中到处可见片片青苔，青溜溜地散落在各处。见此场景，赫离下意识地提醒众人用草腾缠绕在皮靴鞋底，增加摩擦力，防止跌倒。 这一个小小的举措使得多力夫几名铁匠对首领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纷纷心中敬佩：“首领果然是睿智无比的人儿啊，我们都是摔倒了好多次才最终发现用草藤可以防滑，首领大人一眼就看穿草藤的妙用。” “看来是人是往那个方向走的”赫离俯身弯腰，眼光顺着森林曲折、延伸的小径望去，手摸着一块青苔塌落的部分，那上面明显就是几个脚印重叠的痕迹。留下一名军士在此当信号杆，大部队朝着森林深处继续前进。 行进的队伍中，后面一个身穿夹袍、背负弓箭、腰挎弯刀的骑兵，他双眼露出崇拜的目光望着前面首领的背影，又看看首领侍卫的威武身姿，心里头默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成为一名威武的首领侍卫啊，听说下个月进行首领侍卫队的扩编，每个骑兵都可以参加选择，只要武力过人、身手机敏就有机会进入侍卫队。”在吉姆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进入侍卫队时，傍边有人用手臂轻撞了他一下，一个浅笑声在耳边响起：“呆子吉姆，想哪一家的姑娘啊，再不看路就摔了。” 吉姆回神一看，急忙看着前方道路，真的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呢！咦，没有啊，此时他反应过来，回过头瞪着他的十骑长，丝毫不把这个整天以捉弄他为乐的十骑长放在眼里。在这有些阴暗的森林空气中，还能隐隐约约地发现他鼻子外冒出的怒气。 看到吉姆鼻子外冒的怒气，门朵儿竭力地忍住想笑的冲动，脸部急速地抽搐着，让自己勉强保持一副正常的模样。他知道此时不能再去刺激吉姆啦，说不定他等一会就真要和自己拼命了，不能扰乱整个队伍的前进秩序，否则百骑长绝对会过来收拾自己。另一个原因则是，门朵儿不一定打得过吉姆，别看门朵儿比吉姆的体型大了一些，这些日子以阿里，两人打起架，不，是相互比试，他可没少吃亏啊，这一个多月来可是有着不少前车之鉴的。 门朵儿：“说说吧，是哪家的小姑娘啊？” 吉姆：“没有的事，你以为谁都是你啊，有事没事的就爱和那些小姑娘搭话……”语气中充满着对这位十骑长的鄙视。 门朵人：“我那是活跃部落气氛，多一些欢声笑语，不然整个部落多闷啊，你说是不？我想一想，是不是古丽大婶家的那个啊？挺不错啊，又或者是叱芏大叔家的大女儿……” 吉姆：“都说不是咯……”，吉姆怒气终于不再往外冒了，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着，脸上不经意浮现着草原小青年难得一见的一丝红晕。 一看吉姆这神情、语气，门朵人心里一惊，他娘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该不会真的蒙中了吧，看不出来这脸红小子下手那么快啊，究竟是哪一家的姑娘呢，古丽大婶的，还是叱芏大叔家的？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撩拨她们两个呢，否则这个家伙值夜班的时候，趁着没人，把我一顿臭揍的咋办呢。 第二十六章：森林探寻（二） 第二十六章：森林探寻（二） “警戒、持盾！”突然，赫离大喊一声，声音迅速在这阴暗的森林里传开，惊起了远处的飞禽走兽。兀格拿着圆木盾带着十几名侍卫迅速组成一个圆形防御圈，拱卫着圈中的首领。哥达麾下的百骑一部分军士持盾往外走出几步，警戒四周。一部分人立刻抽出弓箭，拉开弓弦，瞄准四周树木。 这是第二次了，不到半个小时之内，两次被人窥视的感觉，如果第一次是野兽的话，第二次就不是意外了。再加上偷羊贼的痕迹越来混乱，到处乱窜的样子，脚步却越来越清晰，似乎故意引导我们前进一样。 赫离眼光扫视四周，想要找出隐藏在暗处的人。按照地上的痕迹推算，偷羊贼大约是三、四人，自己这边有着上百军士，完全占据了兵力优势。赫离唯一担心的是，对方的地形优势、有没有伏兵或者援兵赶来。想到这里，赫离对着旁边的一名侍卫低声传令：“传讯回去营地，泰罗格百骑进入森林内四里处驻留军士那里，听候命令或者一旦这里交战声，立刻支援。”一侍卫手持圆盾，缓缓地朝着队伍后退去，准备向后方人马传信。 “咻”一支箭直扑过来，扎入赫离身前侍卫的盾牌中，半个箭头都穿过圆盾，再来多几次这个盾牌铁定报废了。 “那边！” 霎时间，十几只箭簇朝着高大树木那边射去，“噗、噗、噗”的一阵扎入树木的声响，没有听到人员中箭的喊叫声。哥达拔出马刀，带领两个十骑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缓缓地朝着偷羊贼藏身那棵大树摸过去。 弓箭手并没有动，一部分人拉开弓弦随时发射的模样；另一部分弓箭手依然瞪着大眼警戒四周的一举一动，首领一路上早就推断偷羊贼三、四人，现在只有一个出现，还有两、三个呢。 赫离伸手一拍，示意刚才那个被射中盾牌的军士退后几步，旁边的军士迅速补上缺口。他接过着那个圆木盾，拇指划过那只穿过圆木盾的箭矢，感受着箭矢的锋利程度。 突然，“哥达，尽量抓活的！”首领的声音传入了正在缓缓移动着的哥达耳朵中。摸了那只木箭，拇指有着些许颤抖，箭杆是好东西，用优质硬木砍削、加工、晾晒而成，箭尾有着几缕鸟羽作为箭羽，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整只箭都是木质的啊，一只完完整整的木箭，没有铁箭头，就那么穿过了圆木盾。 根据上一次的战斗经验总结，赫离有感骑兵的防护力太差，又暂时不能实现骑兵皮甲化的装备，于是下令制造木盾来增加防护力。圆木盾都是取材森林，一等一的良木制造而成，厚度为一拇指厚。第一批圆木盾制造完毕，进行测试的时候，哪怕是一般的铁箭头都是只能扎入木盾中，连射几箭后才穿破木盾，箭头穿过另一面凸现，十几箭之后木盾才报废的。可如今，一支普普通通的木箭就穿过了木盾，怎能不让赫离心中泛起震惊的浪花？ “咻、咻”远处的大石头后站立起一人，朝着哥达那队连射两箭，迅速奔跑起来，犹如猎豹一般。另一边的大树后面，也飞出来两只箭，“钉、钉”扎在了哥达那边的木盾上，一个跳跃翻身，朝着另一个人的方向奔跑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在前的人一闪躲进旁边的参天大树背后，射出一箭阻碍后面的追兵。这里两个十骑也组成一队，疾步的赶了过去，呈包围之势。剩下的人儿原地不动，防备着还躲在暗处的敌人。 “吉姆，扔掉东西，跟上我，一会要死命地拉住我啊！让首领大人记住你名字的时候到了！”门朵人对着吉姆说一句，然后果断扔掉盾牌，收好马刀，用尽全力，拼命地朝着离自己最近那个偷羊贼奔去，吉姆见此也按照门朵儿的吩咐，有样学样，只带着腰间的匕首跑了出去。 门朵儿一边狂奔，缩短与偷羊贼的距离，一边右手朝着腰间顺过去，随时准备掏出什么。就是这个时候，大力纵身一跳，一条套马索从门朵儿的手上窜了出去，直朝着偷马贼头上套去。 “唰”地一下，“有东西了”门朵儿心中大喜，死死地拽住猎物。吉姆刹那间就赶到门朵儿旁边，随后一把抓住绳子死命地拉住。 梭牟子此时感受到了以前被自己抓住的猎物感受了，结实的套马索牢牢地锁住了他，害得他猝不及防啃了一地的泥。一看落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弓箭，木梭子想要爬起来拿起自己的弓箭，弓箭是每一个战士第二生命，绝不有失。可惜他挣扎的越厉害，身上的套马索就困得越紧，身体失衡再次跌落在地。 “梭牟子！”远处的图拉看到了梭牟子被绳子绑住，摔倒在地。立刻从树后冲了出来，朝着吉姆、门朵儿连射两箭，然后迅速朝着梭牟子那边奔去，他要去救梭牟子，把他带回来。 两支箭一前一后朝着吉姆飞过，吉姆毫不犹豫一把推开了死死拉住绳子的门朵儿，再闪身往旁边倒地一躲。一支箭矢猝不及防地落在了门朵儿面门前，再近一些，恐怕就破相了。 “你姥姥的，看我等一会怎么收拾你？”门朵儿大骂道，手里的力气更是加大几分要把自己的猎物拉回来。至于拉回来的方式嘛，首领说了抓活的的，死不了就可以了。一边拉，门朵儿还不忘问着：“吉姆，你没事吧？” “没……事”吉姆喘着大气地说到，刚才那惊魂一箭使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语气有些发抖是正常的。 很快，其他军士就赶了上来，将被套马索抓住的偷羊贼抓住了。另一边也有样学样，一样的套马索，趁着图拉手忙脚乱往梭牟子这边赶的时候，一条套马索从天而降。看来以后除了标准的武器配置后，赫离还要鼓励军士带上自己的个性化武器了。 看着自己的猎物被自己十骑麾下押走，门朵儿摆了摆酸软无力的双手，松了一口气。扭过头看着还倒在地上的吉姆，正想着嬉笑一番怎么还想在这睡觉的时候。门朵儿突然看见吉姆身底下有着红红的一滩血迹，他立马顾不得自己要干什么，一边大喊：“止血药，快点”一边朝着吉姆飞跑过去。 周围反应过来的军士纷纷掏出了自己止血药，也朝着吉姆这边为了过来。夹袍已经被箭矢划破了，门朵儿害怕得扯开一个口子，摸着那一道箭痕，顿时放下心来。出血不少，可是伤的却不是很深，没有伤入骨头。他连忙撕下自己里面的白色夹袍，也顾不得首领平时教导的包扎伤口尽量使用用热水煮过的白色布匹。擦了一下伤口周围的血迹，倒上旁边军士递过来的止血药，连忙包扎起来。 此时的赫离不顾身边侍卫的劝阻，朝着吉姆这个方向赶来。兀格等人也只好随着首领，同时再派出两个十骑到处搜索，看还有一个偷羊贼是否在附近，弄不好突然飞出一支箭来了。 看到首领过来，周围军士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让首领进去看望伤者。一看到门朵儿，不等他反应过来，赫离就首先问道：“他伤的怎么样了？” “幸好，只是流血不少，伤的不是很深，又是木箭的。” 吉姆有些苍白的脸色上看见首领前来看望自己，激动着想要行个礼，手刚一摆动用力，赫离就制住了他的动作。 “你是在妥儿川平原那边的被解救的吧，我记得你。你那时的肉块还是我来分发的呢！”赫离尽量用着一种朋友间交谈的轻松语气。 吉姆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脸上涌现激动之色，首领日理万机的，竟然能够记得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他那失血过多、有些干燥的嘴唇动了动：“是的，首领，吉姆就是在那时被您解救的。我感激您恩赐的食物、牛羊、牧场，让我一个失去阿爸阿妈的人儿还可以过上那么好的生活。” 赫离左手轻拍着吉姆的肩膀，右手接过水袋，亲自拿着水袋喂水。吉姆任凭着首领的摆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就让你的十骑长照顾你，谁让你救了他一命呢，你们的血液已经融为一体了。” 听着首领的话，吉姆对着门朵儿做了一个白眼，这个家伙说不定怎么作弄我呢，可是这种事也不能对首领说啊。门朵人对着吉姆眨眨眼，同时恭敬地回应着：“首领，我和吉姆是安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浓密的森林，到处都是高大无比的树木，此时一个人影飞快地在各树空隙之间穿梭，可谓是一个飞毛腿的速度，他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身后的情况，脸上的担忧之色始终挂在那儿。当过一条小溪流时，呈现的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域，附近没有太多的参天树木，他看到远处那稀稀疏疏的一片木屋，心里顿时安心不少。但他依然没有好好停下休息，继续朝着居住地跑去，没有太多理会路旁那些身穿兽皮缝制衣服的族人。 第二十七章：森林探寻（三） 第二十七章：森林探寻（三） “祭司爷爷”冲进一间几根粗木和桦树皮搭建的简陋小木屋，野利仄就大喊起来。这件木屋，更准确应该称呼为木棚，周围没有太多的物品，木制提桶、简陋的小木桌、一些摆在上面的药材，一位头发、胡须发白，看上去随时都要老去的老人，桌面上一双干皱巴巴、布满老茧的手不断摆弄着药材。 “野利仄，咋啦，被狼追啊？” “有外人进来了，还带了很多人，带着弓箭、刀的朝着我们这里过来。梭牟子、图拉两个正在阻拦他们，可是我估计阻不了多久，怎么办啊，祭司爷爷。”野利仄恐怕想不到梭牟子、图拉已经被俘虏了。 乌洛兰祭司的手停了下来，抬头望向野利仄，目光炯然地问：“发生什么事啦？不许瞒我，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 在乌洛兰威视之下，野利仄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发现族中食物短缺、猎物难打、出外偷羊、回程状况的事情一股脑地交代了。说完后，他殷切着看着祭司爷爷，希望这位充满智慧的老祭司能够给出一个办法来。 乌洛兰闭上眼睛，回忆着什么事情，过了一会说道：“召集所有男子，带上弓箭随我一起去看看。”野利仄立刻撒腿就跑，在各家各户的木屋里进进出出的。一个个身穿兽皮衣服、手持弓箭的男人纷纷走出，朝着中间空阔地带集合。野利仄早就想带上所有族人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些人，让他们尝尝弓箭的滋味，看你们还敢追进来森林。不就是偷了两只羊嘛，以前又不是没偷过，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此时，在森林另一处。赫离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穿着兽皮、黑黑的瘦脸、骨骼粗大、长发用细藤缠绑的男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心中恶搞地想到：“这就是林中部落的人儿，穿着的虽然原始了一点，看上去不像那么猿人啊。”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我们部落的羊” 梭牟子、图拉一言不发，用沉默来对待赫离的审问。 “你们听不懂我说什么吗？”赫离怀疑这是语言障碍，毕竟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就有语言障碍，自己和林中部落有语言障碍也很有可能。不对，赫离观察他们脸上那一瞬间表情，发现他们脸庞轻轻地触动着。 “你妹的，听得懂还给老子装聋子，耍我呢！”赫离心里很不爽，转身往四周一扫，找寻着什么似的。哥达、兀格、多力夫看着首领这副模样，纷纷想着首领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要找一把马刀来严刑拷打，刀不就在他腰间吗？ 赫离弯腰拔下2株长长的小草，脸上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看来他是想好好的捉弄一下，不，是严刑逼供。回过身来，梭牟子、图拉看到赫离那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顿时仿佛一阵寒风吹过，瘆得慌。接下来他们不仅是瘆得慌啦，简直是把赫离当做了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他的笑容称为“魔鬼的微笑”。 一个又一个喷嚏的随着赫离把小草从面前两人的鼻孔拔出依然停不下来，赫离此时终于大体了解了这个林中部落的情况。居住在这森林中的是一个小部落，是十几年前从另一个大森林迁徙而来的，据说是因为一场天雷火灾。部落刚抵达这座森林时，有七百多人，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剩下了四百多人，包括老幼女人。依靠狩猎、采集、捕鱼来维持生活，一年到头几乎吃不上饱饭；用兽皮缝制衣物；住所由木头、桦树皮搭盖而成。 身后传来了阵阵响声，细细一听，仿佛是军士行走、兵器碰撞的声音。一个领队者看见赫离安然无事，一颗悬着的心总是重新沉进肚子里，走到赫离身旁行礼：“百骑长，泰罗格奉命赶来，延迟之罪，请首领责罚。” “无妨，路途难行，我是深有体会的，你能够那么快赶到，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多亏了首领英明，每隔半里派军士作为信号标，所以我才能直接沿着首领所走的路途前行，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赫离扭身子头，指着梭牟子、图拉两人向泰罗格示意：“泰罗格，你想不到森林中竟然还藏着一个部落吧，要是不知情给我们突击一下，你猜结果如何啊？”。泰罗格目光越过赫离，看着被捆绑的两人，想到赫离所指出的情况顿时出了一阵冷汗。原以为背靠森林是一座不错的屏障，这样骑兵无法穿越浓密的森林冲击自己部落营地，防护的力度可以更集中。谁曾想到这个森林中竟然还有一个部落呢？ “你试试这把弓的威力！”一把弓递到了泰罗格面前。泰罗格一拉弓，便感觉出了这弓的不凡之处。泰罗格顺势抽出一支箭，尖锐的箭矢呼啸声响起，一枝箭矢打破空气的屏障，朝着六十多米外一颗大树冲去。“钉”的撞击声响起，箭矢扎入了大树之内，箭羽摇摇晃晃地摆动。 泰罗格走到大树前，用力地拔出箭矢，细细地摸着无辜作为箭靶的大树，感受着这支箭给大树带来的伤害。“首领，这……这……这……”泰罗格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对这支箭矢的美妙感觉。 “哼”哥达重重地用鼻孔发出这个声音，拉开另一把弓，朝着约两百米外的一棵大树迅速瞄准，向上微抬箭头，“咻”的一声直冲目标，“钉”的一声插入大树。哥达趾高气扬地炫耀着自己箭术的高超，丝毫忘记了之前自己看到这种弓箭时比泰罗格更夸张的神情。 大草原上的弓箭，普通的步战大弓通常射程在三百五十米左右，精锐的草原射手一般三百米之内可以命中目标。若是骑马拿着这种大弓，就算是精锐骑手也少有能够策马拉弓射箭的人；勒马停住，拉弓射箭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先不说能不能拉开，射中太远的目标，哪怕用力拉出了一个弯月型，寻常骑手射出去的箭矢有可能偏差十万八千里之遥。 骑弓，如同赫离麾下骑兵所使用的这些还算是优良的骑弓，射程一百五十米，除非是神射手一般的人，普通骑手进入百米骑射，精准才可以得到基本保证，一般骑手通常在八十米才骑射，才能够达到杀敌效果。如今，手上这把弓只有半米多长，约八十厘米的长度，比半米的骑弓长那么一些，完全可以用于马上骑射，效果却有天差地别一般。若我们部落用的都是这种弓箭，那么当漫天箭矢落下…… 泰罗格、哥达两人看着自己首领，希望从首领那得知这种弓的源头，两人目光都是无比的渴望，出奇的一致啊。 一位身穿兽皮、头发胡须发白、手持木杖的老人示意身后的众人停下，独自朝着赫离这边走了过来。旁边的野利仄几人竭力阻止，被老人恶狠狠地一瞪，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放哨的斥候早已经将有上百人身穿兽皮、手拿弓箭的人朝着这边来的情况告知了赫离，盾牌、弓箭纷纷准备起来。泰罗格的百骑队左右分散，隐藏在参天大树的背后，随时准备伏击这帮来势汹汹的人。 乌洛兰来到阵前，丝毫不像是来兴师问罪、讨回族人的领袖一般，更像是一个和颜悦色的邻家老爷爷，看着严阵以待的军士笑道：“我一个除了带根拐杖之外、身无寸铁的半死老头，值得诸位勇士如此对待吗？” 赫离走了出来，几缕金色的阳光透过厚厚的树叶的阻拦从赫离身后照射，仿佛整个人都披上了金色的阳光披风。“这难道真是森林之神派给我们的人？让我们脱离贫苦，不再受冷、不再挨饿的人！”乌洛兰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十几年从未湿润的眼框慢慢湿润起来，眼前赫离的形象和他昨晚梦到的场景一模一样，散发光芒的年轻人降临到部落。 “部落归附？”赫离一脸露出“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难以置信这个睿智的老人会说出这句话。 “不错，我们整个部落将会对大人你效忠，供您驱使，为您作战。我们要求很简单，不再挨饿、不再受冻，和您相同功劳的属民平等地享有相同价值战利品的权利！” 望着这位眼睛散发出智慧光芒的老祭司，看着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你们真的准备归附，我，赫离，以长生天、森林之神、先祖的名义发誓，绝不让我的属民挨饿、受冻。”赫离一个誓言回应着这位老祭司的眼光。 “首领，就这么让他们把两个人带走了，我刚才看了那些人的弓，都是和之前的两把差不多的。只要我们一鼓作气，就可以俘虏整个部落，让他们作为我们的锻造奴隶，打造出威力强大的弓啊！”哥达满脸焦急之色，试图劝着首领追击带走那两个俘虏的上百森林部落者。 “是啊，首领，我的百骑还没有撤回来，只要您下令，绝对很快就可以解决他们的，哪怕是付出一些伤亡！”泰罗格难得有着不和哥达拌嘴、同意哥达的提议的时候。 “你们觉得是宰杀一只奶牛来吃，还是一辈子有牛奶喝比较好啊？”赫离没回答他们的问题，冒出这么一个问题。心里还留着这么一句话：“奶牛一去不复返的话，我可就亏大了啊。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相信了这个老头呢？” 黑夜慢慢侵蚀着森林，一切都变得寂静起来了。赫离率领着两个百骑也早早地朝着森林外围退去，唯一的伤者—吉恩则享受着趴在门朵儿的背上偷闲时刻，尽管他还不知道门朵儿心里正想着什么时候也要让吉恩好好享受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艰难地行走在森林的感觉。一群人此时已经快到了锻造帐那边了。 一堆堆火把在木棚外面照耀着，整个木棚内一片杂乱，几乎场内男子都是脸红喘息着的，仿佛是经过了一场战争。各家各户的女人都搂着自己的孩子坐在自家木屋内，不去管这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或者说她们不敢管，不知道要怎么管。 老祭司缓缓起身，走出木棚外，留下了一句话：“我做了二十来年的祭司，也快去见森林之神了。只是想在去见森林之神前，看到自己的族人不挨饿、不受冻。” 众人看着老祭司那颤颤悠悠的背影，木棚内一阵沉默。自从部落迁徙至此，已有十五、六年了，伴随着的是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成长，一代人出生。一些老人此时发现，十多年的时间，老祭司从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似乎还有着些微驼背的迹象了。 第二十八章：归附 第二十八章：归附 森林外围那一片宽敞的草地，人影来回攒动，几乎每个人都手拿着木料、绳子、树皮等材料忙碌干活。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中有不少人的装束都和草原儿郎不同，他们穿着一身兽皮衣服在那卖力搬动粗木，搭弄着木屋。旁边，有几名部落的铁匠在那儿指导，建造出来的木屋可比他们在森林内胡乱搭建的木棚子好看、好用的多了。临近大营的一片空地，新的数十顶毡帐被竖立起来，儿郎们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带上生活家伙什，随时都可以入住。 离这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一里多外的铁匠铺，尤利可、多奇、谷罗可三个至少拥有十几年经验的老铁匠摸着手上的弓爱不释手，恨不得是对着这些弓又抱又亲一番，连连赞叹“好弓、好弓、好弓……”，可见这弓不仅对战士的吸引力大，对有着十几年锻造经验的匠人更是无比珍贵的宝物啊，值得他们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探索、摸寻制作的门门道道。赫离可不会给他们一辈子的时间去浪费，旁边可是有着不少现成的弓匠呢，直接手把手的教，把技术、经验的复制出来，取其精华去取糟粕。 伟人说过“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按照之前赫离和乌洛兰祭司达成的条件，赫离要为林中部落提供四百多人的必要生活物资，划拨出一片区域给众人居住。整个林中部落效忠赫离，服从赫离的命令，听从赫离的调遣，一百三十二名十四岁至四十岁的男子被抽离出来，随从赫离作战。其中五十人加入常备军中，再从常备军中抽调五十余名箭术优越的军士组成一个弓箭百骑队。剩余的林中部落男丁都将作为弓匠，专门打造新的弓箭，同时教导制作新弓的技巧给一部分工匠，帮助他们尽快地掌握这种新的制弓技艺。 看看尤利可几人对弓几乎都要流口水的模样，赫离也感觉到了这些匠人的可爱之处。赫离笑呵呵出声打断这几人对弓爱抚，把他们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中来，再不打断说不定他们就真的要流口水丢人了。 “不那多，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做出第一批成品弓？”赫离望着乌洛兰推荐过来的制弓人问道，据老祭司说不那多是整个林中部落最优秀的制弓人。不那多脑海中思量一番，扫了一眼铁匠铺内的工具、材料等，对着新首领恭敬地说道：“首领大人，我们以前普遍是一个成年男人做一张弓的，三个多月即可完成这样的一把弓。如今，一切顺利的话，最少也要两个多月，这是最短的时间了。”说完，抬头观察一下首领的脸色，害怕这个首领是个对制弓过程知之甚少的人，以为自己是在敷衍了事。看到他没有大发雷霆的样子，不那多又突然暗自嘲笑自己太胆小，这里可是有着铁匠铺的，眼前这个年轻首领不至于连一把弓要多久才能做好都不知道。 “两个多月，你们八十多个族人为主，再抽调一百人听候你们安排，全力赶工，可以做出多少把弓？”听到答案后，赫离心跳快了几分，立刻追问一句，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的骑兵装备这种强大的弓箭了。 不那多先没有回答首领的追问，反而转身走出几步，拿起桌上的一截硬木杆，向着尤利可问道：“尤利可大人，请问现在锻造帐这里有多少这种木杆呢？” 作为铁匠，尤利可自然知道不那多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弓身并不是一砍下来的木杆就可以做的，只有经过仔细的处理才可以做出好弓，否则只能是一残次品。尤利可作为锻造官之一，对武器的锻造情况还是烂熟于胸的：“差不多还有三百杆左右，还有一些在处理的，过个十天半月的大约还可以再多个两百杆。” “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了，首领，如果按照您拨给的人数，两个月之后我们大概可以交出三百把弓。”不那多语气自信满满地对赫离说道。 “既然如此，制弓一事现在全权交给你负责，需要材料、人手向尤利可禀告，尤利可无法决策的，就禀告给我。如果制作出来的弓都和林中氏族的弓效果差不多的话，我绝不会吝啬赏赐的。”赫离看着这个制弓人和蔼的说着，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口：“如果你敢骗我的，敷衍了事的话，我也不会吝啬我的惩罚。” 接着，赫离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朝着屋子外边的侍卫一招手，一名侍卫抱着一堆藤条走了过来。赫离取过几条藤条分发到谷罗可、尤利可、多奇手上，问道：“你们觉得这藤条如何？”几位大叔接过藤条，细细看着，首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让我们几个老东西看这个东西的，这是几人相同的心声。手指细细地抚摸着藤条，弯曲藤条折着，把藤条拿到鼻子前闻着，甚至把它放到嘴里用牙咬着，然后几名锻造官都一脸疑惑的样子看着首领。 “多奇大叔，你说说这藤条？” 一听到首领点名了，多奇本来也猜测不出来首领的意图，索性就把自己的心里想到的直说出来：“这藤条厚实、宽扁，和普通藤条相比更有韧性、有弹力，嗅着有着一股青涩的味道，应该是刚砍下来不久。” “那你觉得用这东西编造一藤牌盾，是否可行？能够挡住箭矢吗？” “这……”多奇一时之间也无法给出答案，向旁边看过去， “首领的智慧真如广阔的天空、无垠的大地、奔流的大河一般啊，我们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既然藤条可以用来插篱笆，做箩筐，那怎么不可以用来做盾牌呢？”谷罗可先是恭维了一番首领，后迅速地想到了这东西的作用，大声的猜测着这藤条的用处。 “不只是做盾牌，还有藤甲。我们的皮甲稀少，如今虽然多了木盾防身，可是防护力依然不足。我以前听说过遥远的地方有一些部落就是用藤条做成盾牌、铠甲来用的，防护力可谓是惊人。我们当然也不能直接用藤甲了，现在刚刚开春，穿着夹袍，把藤甲嵌入夹袍内，形成一层防护，用皮筋固定住，方便穿着、作战。你们觉得可否？”赫离把自己当前所能想到的藤甲改编之法说出来供几位锻造官思考，听听几位的意见。 第二十九章：突发状况 第二十九章：突发状况 几名锻造官埋头思索着首领刚才的话语，过了一会，尤利可首先开口：“首领，我觉得可以一试。”谷罗可也随着表态：“首领，我们觉得锻造帐这边不妨先试验一番，制作出几副藤甲来，看看效果如何。” “好，可以。谷罗可，那么这藤甲之事就由你来负责了。我记得那个部落制作藤甲时，藤甲是要用油浸泡一些时日，等它变得更为坚韧、富有弹性，制作出来的藤甲防护力才会更好。”赫离补充一句，他所知道的事情就只有那么多了，剩下的事情就由铁匠们来做了，“我这是培养他们的探索精神啊”赫离无耻地想着。 军事物资对于一个部落那可是立命之本啊，没有刀弓的部落就如同打开大门的屋子、张开大腿的姑娘。别看部落现在的常备军武器装备挺不错的，可是就这七百来人几乎快把赫离的身家掏光了。缴获的所有弯刀、弓箭基本都分发下去了，一些缴获的劣质武器也会回炉了，通过锻造帐这里打造出来一批新的武器装备。缴获的八百来斤生铁根本就撑不了多久的，别忘了这可是一个上百号人的锻造帐啊，如今更是接近两百人的规模，每人打一把弯刀，恐怕就只能支撑几天。以至于，剿灭马贼之时，赫离见识过标枪的威力，兴致勃勃地想要组建一支枪骑兵的。可是如今除了以前营地打造的铁标枪头被多米带走大部分后，剩下的几个百骑训练投射用的都是木标枪，目的就是节约宝贵的铁器。每每想到此，赫离只能拼命地安慰自己：“钱是王八蛋，不花不痛快啊！” 三、四天之内，林中部落陆陆续续地搬出来森林营地，搬进来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新住所，分发到每户人家一只羊，五斤斤食盐，二十斤粮食。赫离履行了他的诺言，不让自己的属民忍饥挨饿、风吹雨打。当男人们看着自己的娃子吃惊地看着这个前所未见的大营时的好奇、欢喜，吃着新首领赏赐的肉食，穿着新首领特意让人送来的新衣服时那欢呼雀跃的模样，心里纷纷想着：“如果自家婆娘孩子能够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把这条命卖给新首领又如何啊。” “梭牟子？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吧？”赫离笑呵呵地看着刚从一所木屋走出来的梭牟子问道。 “啊……是你啊！不，首领大人……”梭牟子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双手搓着自己的兽皮衣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新首领。 “哈哈，不用担心了，放松一点，我不会吃人的。对了，还有一个叫做图拉的人呢，我没记错吧！”赫离微笑地安慰着眼前的人儿，刚才往四周一扫，发现没有看到另外一个人。 “他跟着一位大人去森林深处了，好像是要探索森林全部地方，我们部落中好几个好猎手都被挑选了一起去了，是祭司爷爷的安排。其实我也可以的，森林内很多地方我都去过的，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到地方……”木梭子的语速变得正常起来了，还小声地嘀咕着自己的光辉事迹呢 “你如今成为了部落的弓箭手，我很欣赏你的箭术呢。用你的勇敢证明你们是无可挑剔的勇士，获得更多的战利品。我也想看看你和那个套住你的人谁更厉害一点呢？下次你们有机会比试一番啊。”赫离最后一句似乎是故意地提到门朵儿。 “套我的那个家伙”木梭子一想到这个就一把火，让我丢了那么大一个人，啃了一嘴巴的泥，更重要的是害我遭受了那么恐怖的逼供，还把部落里的情况都告诉了敌人，幸好我们现在都是一个首领麾下的呢。刚才的局促不安，也是梭牟子看到赫离想起了自己那痛苦的逼供回忆，差点就没条件反射地打起喷嚏。 “门朵儿”梭牟子从首领那里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深深地握住拳头，你给我等着啊。“嘿楸”一声喷嚏，终于还是没忍住打了出来…… 融化了雪水沿着妥儿川支流向远处流淌着，滋润着两岸的青草，使得方圆数里呈现生机勃勃的模样。一队十骑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巡逻任务，缓缓地朝着百骑驻扎营地回去，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一骑突然朝着这边奔来，所有人立马收起那谈笑的状态，握刀、提弓随时准备战斗。 “那轶十骑长，北边发现状况，百骑长下令所有人回营。”来骑喘着大气传令。那轶看清楚来人，迅速下令：“兔崽子们，准备好了，快速回到营地。谁要是给我拖后腿，害得我们十骑最后一个回到，就让他给我们全队清理马粪。驾！”一时间，整个十骑迅速动起来了，保持散落队型朝着百骑营地赶回。 多米眉头紧皱，思索着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啊，此时派人回去部落中求援也来不及了啊，哪怕是快马双骑，这一来一回的起码也需要小半天时间，急的他来回踱步。手下的十骑长们都来到这里了，整整一个百骑的力量聚集完毕，虽然他年轻，可他是百骑长啊，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他，等着他下决定呢。多米此时脑海中天人交战，来回在营帐内徘徊良久的他。忽地站住身子，扫视了一番面前众人，一脸坚毅之色地说道：“他娘的，干啦，首领训练时说道‘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这么胆小，就只能饿着肚子了。各十骑立刻准备，一人双马，弯刀、弓箭、标枪这些都给我带好了，干粮也备好了了，别到时候饿着肚子，提不起刀，拉不开弓。” “是”诸位十骑长纷纷回应道。 一时间，营地内熙熙攘攘的，骑兵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干粮，各十骑纷纷整合队伍，防止出发时的混乱。等到十骑长退出营帐准备出发时，多米脸上又浮起一脸忧郁，心中想着的是赫离会如何应对这种局面，“赫离，如果此时你在的话，肯定比我做的好咯，你第一次领军就能够取得大胜。我却连下个决定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多米哀叹着。传令骑兵已经飞奔回大本营，一来一回的，赫离率兵赶到这儿估计要大半天的时间。短时间内，多米都要独自决策，发布军令，指挥冲锋了。 第三十章：马贼尾随（一） 第三十章：马贼尾随（一） “快点、快点，只要翻过前面的几道草丘，抵达了那边的小树林，我们就安全了。到了那里不仅可以好好休息，还有着奶酪饼、炒米、肉汤吃。”身穿宽大羊皮袄的胖子骑着一匹高大马匹，一边在队伍上下策马来回奔跑，一边嘶哑的声音引导着这群逃难牧民，口中描绘出的奶酪、肉汤，让这群疲惫不堪的男女老幼继续坚持着。 此时，队伍后的一骑急冲冲地赶上来，满脸焦急之色，对着胖子大喊：“察乌卡，他们跟上来了，还有两里地的样子，最前面的大约有60个马贼，后面的我没看到，看那灰尘滚滚的，上百人是少不了的啦，怎么办啊？” “匿拿十骑长、昆兮达十骑长，拜托你们了，阻挡他们一会，多米的百骑应该很快就到了。”察乌卡返身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骑兵沙尘，忍着哽咽的声音，狠心的下达了这个命令，可更多的是请求。胖子内心十分清楚，让20名骑兵直面对抗上百骑兵的结果，不是骚扰，是阻拦，用生命去阻拦。 匿拿、昆兮达都是原部落中参加常备军的骑兵，扩充常备军之后凭借着战功、武力成为了十骑长。两人接到察乌卡的命令后，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绝决之色，策马招呼着各自手下的骑兵，调转马身即将开始他们的最后一战。 战死了，首领会照顾他们的家人，家属会获得牛羊、粮食、食盐，这都是有先例的。婆娘孩子不至于忍饥挨饿、流离失所，生活有了保障。可一旦临阵脱逃，逃兵处死，家属剥夺所有财产，放逐出部落。 察乌卡用力紧咬牙齿，压制住自己的情感，害怕自己大哭出来导致整支队伍更加慌乱，之前的所做的一切艰辛都将化做烟雾散去，脸颊紧紧的绷着，眼眶湿漉漉的，几滴泪珠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他抬起手用袖子抹一把脸，马匹继续托着肥胖的身体去维持着整个队伍。 两个十骑进行着自杀式阻挡后，整个队伍维持秩序的加上胖子就只有十一个人了，很容易出现意外、混乱。 一个多月前，察乌卡带着五十来人、六辆勒勒车经过了近十天的赶路，在原商队护卫的指引下，穿过了整个妥儿川平野，跨过了南里江，一路上和几个小部落做了交易。一千八百多斤的食盐换取了八匹良马、二十六匹走马（劣马，托运、耕作之用），四十只羊。继续前行时遇到了一大批难民，察乌卡从赫离、自己老爹平日交谈中自然是知道人口资源的宝贵，收拢散民、小部落也是赫离交代的任务之一，于是他决定收拢这一批散民。留下了二十名在部落中有婆娘、孩子的男子和剩余的食盐，嘱咐他们留在附近草场，扮作草原的行走商人收集关于一切关于周围部落、草场、人口、征战等信息，以后会派人来取回信息的。同时，察乌卡代替首领承诺每一个留下的人，每一户家里拨付两只羊。 察乌卡当下杀了二十只羊分给这一千多难民作为口粮，承诺到了新部落会有美好的生活。一群难民便由察乌卡率领，三十来人护卫，朝着妥儿川平原启程出发。一路上，行走了十来天，中途又杀了十只羊，总算是到了妥儿川的边缘。 就在此时，斥候却发现有着小股马贼在远远的盯梢，人数不多，不断在紧紧跟着，察乌卡断定他们是马贼斥候，咬住自己这支队伍，大队马贼很快就会跟上来的，随即派出骑兵赶往多米处，让他派出百骑出来护卫。 一支逃难的牧民队伍艰难地行走在茫茫草地上，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路上了，他们满目彷徨，若不是有着骑在马上的那个胖子一直喊着，甚至不知自己要走去何方。二十来个几岁的孩子安放在了马背上，他们的父母护在周围跟着大队伍前进，防止逃难队伍中有人冲过来抢夺马匹、羊只。这种事情几天来已经发生过了好几起了，若不是那个胖子当场下令处死抢夺牲畜的人，枭首示众，说不定这个队伍如今就不会那么稳定了。 难民队伍再次艰难地行进了两、三里地，身后传来了隆隆的马群奔腾之声。察乌卡勒马回头，只见远处草丘上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迅速扩大，渐渐看清是一支马队正在疾驰而来，马贼们的嘶喊声、兴奋声隐隐约约随风传入耳边。 察乌卡一时间脸色大变，大喊着：“走快些，看到了前面的小树林吗，还有四、五里地就安全了，跑过去。”察乌卡肥胖的脸庞上，滴滴汗珠不断落下，这次对他来说可谓是初次担负大任。胖子之前看着赫离、老爹处理事情，手段也学到一些皮毛，再靠着自己的机智就那么急匆匆的想做出一番大事了。 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实际情况虽然不是太乐观。可毕竟也到了这里了，百步走了九十步，就差那么一小段距离啊！ 一队马贼就离着队伍几十步的距离了，很多难民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慌张地摔倒在地，迎接死神的到来。 突然间，一小支骑兵从队伍右边草丘窜出，借助草丘斜坡直冲了下来，拉弓射箭，对准马匹一顿急射。几匹马遭受射击摔倒在地，马背上的马贼滚落在地，身后的马贼受到阻碍，纷纷拉绳控马，防止撞到前方的伤马。 刚刚抽弓射中一马贼的察乌卡翻身一看冲出来的骑兵小队，看着远处的领头骑手，大喊一声“那轶”。那名汉子又射出一箭后，对着察乌卡招呼了一下，继续朝着马贼冲杀过去了。 “长生天保佑，有人来接应我们了，过了这段路我们就安全了。”察乌卡策马再次对着队伍吼着，难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用着身上仅剩的力气继续朝着前面跑过去。 数十骑兵紧跟着那轶的十骑队后冲了出来，搭弓射箭对着追来的马贼招呼着，围绕战术的优势发挥出来了。近百骑兵运用着自己的熟练的骑射之术，在几十米外围绕着马贼不断拉弓扣弦，尽量不冲上去和马贼面对面厮杀。 马贼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一支骑兵的，一时间手足无措的，有些人想拼命冲过去，有些人心生退意减缓马速准备掉头，有些人则立刻拿起骑弓准备反击，战况一片混乱。 马贼如飓风一般冲击而来，又如潮水一般退去，后面的马贼首领发现这么一个情况，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前面到底有着多少敌骑了，害怕自己全军覆没，下令退兵。 第三十一章：马贼尾随（二） 第三十一章：马贼尾随（二） 多米百骑的驻扎树林，经过一场偷袭战的多米脸上并没有疲惫之色，更多的是深藏眼中的忧虑，手中递了一个皮袋过来，口中不忘调侃着自己这位十几年的胖子安达：“喝口水吧，看你吼得嗓子都破了。要不还是别喝了，我忘了你是喝水都能够长肉的，现在正好减减你那身肥肉！” “哼”察乌甩了多米一个白眼，一把夺过皮袋，“咕咕咕”地猛喝了几口，痛饮一番后，口中发出了啧啧啧的享受声。 察乌卡放下皮袋，呆呆的抬头仰望天空，眼里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眼神，良久，才回过头看着树林中被松散安置到几个地方的几队难民们。一大半人在那哭着，有些人在那哭泣着自己亲人的逝去，有人大哭着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有人哭着死后余生的悲喜。落脚小树林外面3个十骑高度警戒着，2个十骑在难民队伍中走动巡查、维持秩序。 “外面那些马贼还在吧？”察乌卡明明知道马贼是不可能轻易退去的，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嗯，2里外呢，看样子是打算摸清我们的虚实后再决定后面的行动，不过猜测也很快了，我们就这些人马，他们很容易探查清楚的。刚才还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才击退他们的，或者是吓退。”多米没有看着察乌卡，眼睛望着丛林外，似乎能够在这里就看到马贼的部署。 “我们还有多少人，战士？”察乌卡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一个百骑队，经过今天的战斗，死亡、重伤、轻伤的估计都有。 多米回过身来，看着察乌卡的肥脸：“我的百骑战死八人，重伤十三人，你的商队护卫死亡四人，重伤三人，剩下可以骑马冲锋的大概是八十二人”声音有着几分沉重。 听完，察乌卡没有再提出问题了，低下了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察乌卡口中冒出了一句：“护卫着商队的2个十骑也都全部战死了！” “我知道，刚才商队随从说的。”多米语气充满了无奈、悲伤，说出口后顿时觉得身体好累啊，超过三十名骑兵的死亡更是前所未有的，赫离率军半路偷袭，袭击马贼大本营时，两场战斗死亡骑兵都不及今天的一半。这可是常备军啊，不是草原上那种平时放牧，战时自带刀弓上阵的牧民。他们近两个月的训练可谓是人不下马、刀不离身地日日操练，骑兵们装备的武器基本都是赫离从战利品中分发的铁制装备，再加上平时操练的各种战术、冲锋技巧，战斗力可以说至少提升五成啊。 “斥候侦查传回来的消息，今日我们干掉了近百名马贼，再加上重伤的约有几十人；远处的马贼大约还有五百来人，按这情况很快他们就会发动新的进攻了，你有什么办法吗？”多米此时非常希望这机智的胖子能够想出一个好办法，毕竟胖子的小聪明可是被赫离、锡达大叔都夸赞过的。 察乌卡收起了自己的哀伤，此时活下去才更为重要，不然一切都是放屁。此外，还要尽最大努力地把这近百骑兵、上千难民给带回去。上千难民暂且不说了，这近百的骑兵可是部落的一大战力啊，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资训练而成的，在这马贼纵横的草原上，一旦损失殆尽对整个部落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你是百骑长，你先说说你的意见吧！” 多米的眼光望着远处的难民队伍瞥了一会，回过神来，再对着察乌卡的肥脸艰难地闭上眼睛，脸上的决绝之色显露他下这个决定是多么困难、多么无奈。 察乌卡脸色一变，差点就直接跳起来握住多米的圆领子，顾及到周围的人儿才忍住了这这个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问着自己的安答：“有这个必要吗？” “带着上千人行走，没有足够的马匹，而且还是一群逃难一般的人，一天能走上多远？三十里，顶天了也就四十里，他们不用吃喝拉撒的吗？不用中途休息的吗？有人掉队，特别是孩子，他们的阿爸、阿妈肯定会慌慌张张地往回寻找，阻碍整个队伍前进，这个时候我们要下令射杀吗？”多米低头一字一句地附耳小声对着察乌卡问道。 多米趁着察乌卡还是思索着自己所说的话语时，又接着急促地补充：“我们最重要的不是这千余难民，是这支百骑队，我不在乎自己这个百骑长，可是部落中那么多女人、孩子等着他们的丈夫、阿爸回去呢。赫离把整个百骑交给我，我更不能让它全军覆没。我们一人双马，抛掉所有包袱，整个百骑队包括重伤的儿郎们都可以逃出去，马贼他娘的就算追上来，我们的弯刀、弓箭也绝对不是摆设着玩呢！” “多米，你知道赫离的心有多大吗？”察乌卡深邃的眼光直直盯着多米，使得多米脑袋不由一懵，一脸迷惘地望着察乌卡，不知道察乌卡刹时间冒出这句话是啥子意思。 “整个东漠草原容不下他心中骏马奔驰，朵木澜雪山融化的雪水都浇不灭他胸中的豪情万丈，无垠的茫茫戈壁都不能使他迷失脚下道路的方向……”察乌卡抬头仰望天空喃喃地说道。 “现在就有着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抓住了这次机会，就可以让我们的骏马自由地狂奔于东漠草原之上，族人们不必忍饥挨饿，不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害怕幼小的孩子冻死在寒风中。赫离、我老爹也不会为了族人的生存日夜操劳，到处奔波了。我们可以有着漫山遍野的牛羊，妥儿川平野内外方圆千里都是我们放牧的草场，山岭、丛林都都是我们围猎之地。”察乌卡眼前浮现着族人们的一副美好前景，脸上闪动着激动的表情，双手不自觉地搭在多米的肩膀上，牢牢地扣着。 多米可以通过胖子那双颤抖的双手感受着他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激动之情，正想着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还是这些天赶路太累了，说着胡话呢。 “乞迪部落内乱了，正在自相残杀，附属部落也在蠢蠢欲动，很快一场大沙暴就会在东漠刮起了，将无数部落、草场都卷入这场沙暴之中！”察乌卡最后补充的一句话让多米瞬间整个人为之一僵，双目呆滞的望着眼前的胖子，心中迟迟难以消化掉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第三十二章：冲击马贼（一） 第三十二章：冲击马贼（一） 太阳缓缓往西边的地界线沉没下去，草原上的温度也在渐渐地降低了，风吹得草儿无奈的低下了自己头颅来躲避着。 一小队探查马贼策马在外边来回几圈，调转马头，朝着自己的大部队方向赶了回去，他们已经摸清小树林内的状况了，只留下几个人在树林外盯着，待大部队赶来之时，就可以一举攻破这个脆弱的防线。 多米接到了斥候的禀告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决之色，迅速下达命令，让每一个骑兵拿好刀弓，随时准备应对大队马贼的进攻。他回过头，朝着难民队列那边的胖子招了一下手，示意着胖子过来。 其实不用多米示意，早在斥候冲进来报告的时候，察乌卡就注意到了这个状况，扭摆着比普通人多出几十斤的身躯，急匆匆地跑着过来，额间还浮现了一排汗珠，也不知是刚才在难民队列里忙碌出来的，还是刚才跑过一段路就累出来的。 “怎么样，马贼们开始行动了吗？” “他们的斥候已经把小树林外围探查过几次了，有几次还打算深入进来查看，被我们的骑兵射杀了几个。不过，就算如此，他们已经估算出了我们的大概兵力，看样子是想在太阳落山前搞定我们。看到你之后，顺便把你宰了做晚餐呢，他们应该会很喜欢的，炸出来的油量很充足。”多米说到最后还不忘对着胖子身型来几句调侃。 察乌卡右手五指合拢，握成一个胖拳，再看看多米那全副武装的装扮，对比一下自己战斗力，无奈地苦叹一声：“等我回去部落再收拾你。对了，马贼斥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察乌卡最后还是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没有，南边树林那边都射杀了两个马贼了，同时四周也杀了几个，免得引起马贼大部队的怀疑。”多米的此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少了几分忧虑，多了几分英气。 “我要给他们一个血的教训，为那三十多名战死的儿郎们报仇！”想起了那两个为了阻挡马贼而战死的十骑，察乌卡紧握着身后的马刀，恶狠狠地说道。 “百骑长，马贼大部队开始聚集了，看样子，快要进攻多米百骑长那边了。”小树林南边的一处山背，一骑走过来汇报着远处马贼的动向。 今日是库尼亚斯负责部落营地周围的巡逻守卫，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只野鹿觅食，那硕大的鹿角顿时吸引住了库尼亚斯，抱着讨好首领大人的小心思，率领几个十骑队一路追出了四、五里地，结果失去了踪迹。一气之下，抱着不能让别的百骑抓到了献给首领，抢了自己的功劳，好歹也是我先发现的心思，下令整个百骑出动扩大搜寻范围。若是首领问责下来，就说是扩大巡逻范围了、练兵。狩猎途中遇到飞驰前来的多米传令骑兵，思虑了一会，库尼亚斯下令立刻出发，百骑朝着多米营地奔去。 听到斥候的汇报后，库尼亚斯一招手，属下十骑长们纷纷聚集过来。看着诸多身穿皮甲的十骑长，库尼亚斯满脸的笑意，哪怕是自己有着难以启齿的“羞辱”，可他的百骑的确是他的骄傲。想起了其他百骑看待自己百骑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总是摆出一脸欠扁的样子说道：“哈哈，有本事你来咬老子啊！” 夜黑风高之时，库尼亚斯终于遭报应了。听到毡帐外有异响的他，掀开帐帘一走出去，还没看清楚外边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被人套上箩筐给狠揍了一顿子，如今想起，他都觉得脸上有着丝丝疼痛啊。 “儿郎们，看看你们身上穿的皮甲，那是我们百骑的骄傲，是用你们洒落的汗水赢得首领大人的肯定换来的。其他百骑看着我们都觉得我们走了狗屎运，以前我们用自己汗水换得了首领的赏赐，今天我们就用敌人的血水再一次证明自己，我们才是最强的，带把的都给我一句话，你们是不是最强的？”库尼亚斯用上了赫离所传授鼓舞士气之术，也是照着赫离训练所讲的方法来的。 “是！”诸多十骑长刚吼着出来，立马被库尼亚斯给按住了声调，免得让远处的马贼们所听到了。 看来以后这方法要谨慎使用了，不是什么时候、地点都可以乱用的啊。 看着十骑长一股憋着的劲，库尼亚斯继续鼓动着：“大家都知道新一批弓就要制造出来了，据说这种弓威力更强、射程更远，你们有不少人也听说了吧？这次我们用敌人的鲜血让首领大人知道只有我们百骑才是最厉害的，最优秀的武器就应该给最优秀的勇士使用。” “首领是多么睿智、多么英明的勇士啊！”看着自己手下那群瞬间战意十足、随时都要冲出去和马贼一决胜负的骑兵，库尼亚斯心里赞叹道。 四百多个马贼一起冲锋的声势绝对不小，哪怕这些马贼只是散兵游勇、行进阵列混乱，隆隆的马蹄声震动着四周空旷的原野，两里外都可听到，感受到大地的震动。 小树林内，一些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惊慌失措的神情，瑟瑟发抖地看着远方那滚滚沙尘，随后又看向那些骑上战马、带上刀弓、准备出战的骑兵们，心存一丝希望。 小树林里里外外许多稍微宽阔一点的地方早就被砍下来的树杈、树干堆放的如死路一般，马贼想要依靠着马匹冲击力直接冲入树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清除外围倒地、悬挂树木间的横木、树杈也要不少时间。再加上多米率领百骑对马贼的骚扰射击，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树林内难民的安全。 “多米，要替我多杀几个马贼！”察乌卡对着即将走出树林的多米喊道，多米在马上侧身举弓回应着。 近百骑兵缓缓地走出树林，迅速朝着直面马贼方向摆出了一个松散的横排队列，不断地加快马速。 林中，察乌卡按照计划指挥着几十个男子把剩余的道路堵上，一百多男丁难民握着长木矛以及多米百骑剩下的马刀守在几座拒木栏后面。这一百多号人都是察乌卡挑选出来的，几乎每个汉子都有着家人在难民队伍中。一旦被马贼攻进来，免不得就是自己被杀死，婆娘孩子沦为奴隶的命运。 树林外，多米百骑、马贼两股人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一边是队形有序、沉默不语的部落常备军，一边是队列杂乱、熙熙攘攘的草原马贼。在冲锋的马贼眼里，对面那群骑兵就是一群傻瓜，自己这边的人数比他们多上几百人还敢冲出来和自己比拼，简直就是找死。 第三十三章：冲击马贼（二） 第三十三章：冲击马贼（二） “兄弟们，砍翻、杀死前面那群人，后面就是大把大把的女人啦，嘿嘿嘿……”声音突然卡住，刚才喊着刺激的马贼，颈脖处一支箭矢此时正插在那儿，鲜血“汩汩”直冒出来。周围马贼中箭声、倒地声，座下马匹的嘶鸣声也随之而来。 一阵箭雨射翻了几十名马贼，多米率领麾下骑兵迅速调整方向，朝着大队马贼的左侧移动，与马贼保持着七十多米距离，众骑纷纷紧跟其后。不过，有一些马匹上却是空无一人，有的只是马背上的鲜红血迹，马匹继续保持着冲锋的惯性对着马贼的大队冲过去，试图给马贼冲锋队列造成些许的阻碍。 马贼左侧一里外的斜坡草丘，几个骑兵突然冒出头来，十几个骑兵，几十个骑兵随着冲出来，马匹不断地加速缩短着与马贼们的距离。 听到后面传来的战马轰隆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后队末端的马贼，马贼们面带疑惑的神色回身想要看个究竟，望见的却是一股箭雨朝着他们飞来。一轮齐射，数十马贼中箭纷纷落地，马贼后队一时大乱。 听到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多的马贼回首，一阵恐慌在马贼中传播开了。听着后面的惨叫声、哀鸣声、咒骂声，看着朝自己不断靠近的骑兵，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马贼们一片混乱。 一轮骑射后，库尼亚斯率领百骑成一个半圆圈状往着左侧移动，一边行进一边射箭；另一侧，多米百骑队看到了自己人的出现，战意立即提升了一个等级，哪怕之前已被告知有了援军，可看到援军的那一刻，感触绝对是不同的。 两侧奔驰的百骑利用战马的高速机动性隐约组成了一个圆圈状，以马贼为中心转圈，使得他们无法冲出去，还不停地用弓箭射击圈中的马贼们。 圈中的马贼乱作一团，有些机警的已经反应过来，留在这就是等死，驱马朝着外面拼命冲去。一些机智的小头目也开始组织自己身边的马贼拼死往外冲去，一边射箭一边突击，一时间战场形势处于胶着状态。 “杀！” “杀！”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战马的嘶鸣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嗖嗖声、战士倒下的惨叫声。终于，库尼亚斯、多米两个百骑长杀红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清醒眼光，此时可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呢。一旦损失过大，对部落可是一个重重的打击啊，两个百骑可是部落将近三分之一的常备军了。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在两位百骑长的带动之下，麾下骑兵们有样学样，纷纷高声喊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被围困在中间的两百多马贼意识到自身被困，望着外围来回环绕的高速骑兵，以及冒出寒光的一支支箭矢，做俘虏、奴隶总比被杀死要好。有一个马贼扔下刀弓后，很快地，大多数马贼也陆续扔下了兵器。有着不死心的马贼仍要往外冲，十几支箭矢立刻落在逃跑者身上，人靶子身上密密麻麻的箭矢让其他马贼顿时感觉身后一阵寒冷。 近百名骑兵接收着俘虏，拉弓搭箭地对着，一有什么举动立刻射杀。一部分骑兵打扫战场，收捡遗落在地上的马刀、标枪、箭矢等，收拾出自己族人尸体，收拢散落四周的战马。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这片草地上，把原本充满血迹的草原映托成红艳艳的一片，看上去别有一番美景。这轮落日也似乎是在宣告这场战斗终于落幕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很快，草原那无边无际的天空隐隐约约地浮现了几颗发出淡淡光亮的星星，诱惑夜幕的降临。 “赫离，我……无能，指挥不力，让那么多儿郎战死沙场，你处罚我吧！”多米想到那些战死的同袍，心中泛起无限的悲伤，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来释放自己的愧疚。 赫离抬头望着原野上的星空，美丽的繁星是他永远都看不厌的。无论已经看过了多少遍，无论是悲伤、痛苦、烦恼，还是欢喜、震撼、兴奋的时候，他都喜欢望着头顶上那片深邃星空。 似乎是没有听到多米的请罪，赫离继续一边漫步于这草原上，一边时不时地欣赏夜空的魅力。多米、察乌卡、兀格、木格几个童年好友都跟在身后，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赫离要干啥子，真是只是要来欣赏夜空而已？ 大木头，木格也偷偷地朝着天空望去，看完后一肚子疑惑地喃喃道：“大晚上的，这天上有啥子好看的啊？又不是白天还能看到飞过的大鸟，射下来烤着吃。” 赫离停住了脚步，一个回身，眼光一扫自己身后的好友们，每个人的脸上的神情都清楚地浮现出来。 “察乌卡，难民们都安排好了吗？”赫离突然开口问道。察乌卡猛地一抬头，露出一张胖脸直对着赫离，他只疑似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看眼前的赫离的神情，应该是问了自己的啦。僵硬地扭头，一个哀求的小眼神往着旁边的三个好友传递过去，他的口型说着：“问了啥子啊？帮帮忙咧！” 还没等他从旁边队友那儿获得帮助，正主特意照顾了他一下，重复了一遍又加了一点称谓：“我问难民都安排好了吗？百户长大人！” “哦，都安排好了，没有了马贼的威胁，他们都干劲十足呢。那一百多号人去辅助库尼亚斯的百骑看管俘虏了，剩下的人悠哉准备食物的，还有……不对啊，我什么时候成了百户长了？”察乌卡惊讶地张开大嘴，被赫离最后的称谓吓到了，满脸疑惑的看着赫离。 “这些人既然是你带来的，那你就充当一段时间的百户长吧，也是为锡达大叔减轻一下压力啊。难民差不多两百多户，抽调一部分去其他百户，你暂时兼任两个百户长的职位，忙碌起来之后，说不定你的身躯还能瘦下来呢” “……”听到赫离话语中的调侃声，察乌卡觉得自己就是自作自受的。 一阵沉默后，赫离看向多米，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统计出来伤亡人数了吗？” “加上护卫商队的两个十骑，一共四十七人战死，十六人重伤，轻伤者三十来人。”多米忍着伤痛，紧紧地握住拳头，一字一语地汇报。 “俘虏那边了？” “俘虏三百一十四名马贼，杀敌、重伤补刀的二百七十八人。”一股杀气从多米身上传出来。 半个小时前，赫离率领三个百骑加上自己的侍卫队经过小半天的奔波赶路，一人双马，终于赶到了这里，附近草原空气中弥漫一阵血腥味，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血染的草地，零零散散地还夹带着肉块、残肢。让赫离感到骄傲的是，他的两个百骑击败，乃至是击溃了将近六百马贼；当发现自己的骑兵也有着不少损失时，担忧之情就漂浮在心中久久不去。 不幸中的万幸，部落骑兵损失虽然不小，还在承受范围之内。战争，流血是必不可少的的，敌我双方都不例外，差别的就只有流血的多少而已。作为部落之主，军事统帅，他自己深知这一点，锡达也不断地告诫他这相似的道理，慈不掌兵。 第三十四章：解决后患（一） 第三十四章：解决后患（一） 一场双方投入上千骑的袭击、反冲锋草原遭遇战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一直以来，居于妥儿川草场东北小角落的赫离部落，对妥儿川附近的大小部落、马贼势力了解甚少。最近两个来月，通过整理新部民、马贼俘虏、原来商队护卫给出的信息，才大体地了解到妥儿川草场附近的混乱局势。 从布兰卡西亚的卡密尔城出发，经月牙湖一带，长途跋涉，抵达妥儿川草原，路程绝对不下千里，甚至更长，沿途大多数是小部落，人口从百余帐规模到几百帐的都有，更多的则是那烧杀劫掠、隐藏山林的马贼队伍，不下百股，大小规模从几十人，到几百人的，甚至上千人马的也有好几股。 赫离猜想着其中有一些马贼队伍应该就是沿途的部落牧民伪装而来，否则这么多的马贼要到何处藏身呢？ “根据审问出来的口供，我们可以得知这么一些信息。第一，这股马贼是妥儿川草原附近最强大的一伙马贼了，比起之前我们灭掉的那股马贼，实力更为强大一些。他们常年纵横妥儿川南支流至螺贝山谷丛林之间数百里的地盘，能够策马挥刀的马贼大概九百多人，除去今日被我们歼灭、俘虏的近六百人，留守营地的还有三百马贼左右。” “第二，他们比之前马贼更有眼光，不仅袭击商队，而且专门抢劫一些小部落，掳掠牧民为奴，替他们放牧牛羊马匹，同时抽调该部落的青壮补充进自己马贼队伍，使他们有着稳定的兵源。” “第三，常年营地外三里外只有十个人巡逻，他们的防卫较为松懈，即使是这次出动了大部分兵力来追击难民，也依然没有安排好营地守卫。” “第四，他们是一只大肥羊，比我们几个月那次袭击的马贼肥太多了。据俘虏的口供，数以千计的牛羊、马匹，堆成小山般粮食，摆满毡帐各个角落的铁制器具，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你们几个百骑长、副百骑长的告诉我，要不要过去拿了？”首领大人口中描绘出一副对于草原儿郎来说金灿灿的图画，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一脸坏笑着看着自己部下们。 牛羊马匹、粮食、食盐、铁制品，这就是无数草原儿郎想要的，挥刀厮杀、拉弓搭箭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 “要、要、要，抢他娘的！” “看来我们要发财了，长生天的庇佑啊！” “首领，我们赶紧杀过去吧，迟了，要是他们逃了怎么办？” 几个百骑长激动地吼着，眼中似乎都露出了金光啊。巨额的财富使得这些草原汉子都红了眼睛，仿佛就在那儿朝着他们招手。就说那数千匹牛羊马，乖乖的，一仗下来，自己怎么也能分到十几头，家产又能扩充一倍了。 一个小时后，赫离吩咐多米的的百骑队和重伤、轻伤者留守这里，再加上那一百多名手持长矛的难民壮丁，共同看守着三百来名马贼。为了防止这些马贼闹事，赫离下令用牛皮绳把十个马贼捆为一组，告知一人逃跑十人处死。同时，为了避免马贼狗急跳墙、鱼死网破，赫离同时也宣布只要他们安分守己，绝不会处死他们，甚至还可以获得自由。 夜色渐渐深了，四百多名骑兵策马奔跑在妥儿川平原上，踏过小溪流水，翻过了几座小山丘，慢慢地停了下来。载人的马儿在清凉的草原夜风的吹拂之下，也渐渐冒出了细汗，此时硕大的马鼻子一股儿地发出雾气。 “休息，换马！” 得到首领的命令，众骑兵纷纷下马，踩在厚厚的大地上，时不时伸伸自己的腿脚，舒展开来，弄好自己的弯刀弓箭，迎接接下来的一场战斗。 偷袭，这里的不少骑兵们都有过经验的啊！ “拉姆可，到你表演的时候了，去，注意不要惊动到营地内的马贼，小心一些。”赫离收回自己看着远处那片草原、山谷地带的目光，回头对着探马骑百骑长下令。 拉姆可领命后，迅速带领四个十骑行动起来，很快就朝着山谷间的丛林处钻了进去。两个十骑进入丛林后就迅速分成两队，保持着一个相对的距离缓缓摸进。寂静的从林中，时不时传出了鸟儿的鸣叫声；泥泞、松软的地面上可以发现狍子一类野兽的杂乱脚印和去冬败落凋零的树叶堆。 在林丛中穿行的拉姆可机警地观察着周边的动静，两队探马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确认着两队之间的距离。每推进一段距离，探马就躲在树后、趴在地上仔细观察前方的状况，看看是否有人？ 很快，就要走出这片林子了，借着柔和的月光，拉姆可眼尖地察觉到两个马贼策马望着这边过来，手掌略过肩膀示意，全员止步抽出弓箭。看着那两个马贼地朝着自己这边前进，拉姆可脑中计算着两方之间的距离，一百米，八十米，七十米。他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弓箭，一支箭矢直直地对着其中一个马贼，拉姆可都可以听到两个的交谈声了，不过随着“咻、咻”的箭声，很快就就听不到了。 附近几个待命的探马已经有经验了，乘着夜色，立刻往前跑去，手脚利落地牵起两匹马，搬走两具尸体。 “哥达，你说拉姆可怎么还不回来啊？该不会出事了吧？”乌拜副百骑长开口问道，两人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又一起共事了那么久，哪怕哥达现在是百骑长，乌拜也是直呼其名的。 “别乱说，夜晚探查，还要搞定对方的巡逻哨骑，哪有这么简单啊！”哥达瞥了一眼自己的副百骑长说道。 “直接一股脑冲杀过去，不就行了吧？这么麻烦呢！”乌拜小声地嘀咕着，他成长过程中所了解的草原战争，就是直接冲杀，依靠谁的人数多、谁的勇士武力更强，谁的马匹更快，谁坚持到最后的那一方就赢了。 “就你这脑子啊，要还是这样，你一辈子就是一个副百骑长了。平时首领的传授的战术你都忘到哪个婆娘的肚皮上了？”哥达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兼好友，暂时无力地教训他了。 此时，一个探马十骑从前方返了回来，向着首领禀告前方敌人哨骑、道路、营地范围、毡帐分布等状况。 哥达、库尼亚斯、骨啜呐三个百骑长围绕在首领身旁，听从首领的战前布置，牢记自己百骑的任务。任务布置完毕后，过了一会儿，在自家首领的一声令下，四百多骑兵纷纷上马，按照所属的百骑、十骑迅速组成了队列。 “儿郎们，随我冲啊！” 四百多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马速不断加快，跟随着一马当先的首领冲进马贼营地，一时间营内嘶叫声、慌乱声、兵器碰撞声、马鸣声此起彼伏。这个营地四周甚至连了望塔楼都没有，只有十几个无精打采的马贼在营地周围巡逻，一边做做样子的巡逻，一边哀叹自己今晚要在外面忍受寒风的肆虐。 数十支箭矢从天而降，瞬间收割这十几名巡逻马贼的性命，留给他们的只有满身的箭矢和痛苦。遭遇了突然袭击之后，立刻有人反映过来了。有的人拉开弓弦抽出箭矢准备还击；有的转身朝着旁边的战马走去，准备上马应敌；有的匆忙闪躲寻找躲避箭雨的防护物；有的马贼却是转身朝着营内逃跑。 十几骑、几十骑、上百骑嗷嗷叫地策马冲进了营地内，按照惯例，看到手拿武器的男子一律射杀。赫离扣弦一松，箭矢“咻”的一声扎进了一名拉弓欲射的马贼咽喉中，一股子鲜血从他口中直冒出来。 “二首领，二首领，不好了，不好了，有一大批敌人冲进营地内，已经杀了我们不少人啦，怎么办啊？”一名马贼未经通传直接掀开帐帘，冲进了二首领的毡帐内，慌乱地说道。 搂着一个女人的二首领看到有人冲进来，一阵恼意，第一时间想着下令将这个破坏他好事的闯入者直接处死。还未等他开口下令，二头领终于反应过来闯入者说的是什么啦，从床上跳起来，大惊失色问道：“有敌人闯了进来？快告诉我，有多少人啊？”此时，二首领也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马匹嘶叫声、隐隐约约的箭矢破空声。 “不……知……道，天黑也看不清楚啊，恐怕有几百人吧！” “快去集结人马，快点！”二首领匆匆忙忙地披上一件衣服，迅速带上了刀弓飞快地朝着帐外跑去。闯入帐内禀告的那个小马贼此时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那个慌忙穿上衣服的女人，用力地咽下口水，迫于无奈地跟着二首领出了帐外。 突然，一支箭矢飞来“砰”的一声，奔跑中的小马贼带着自己的美好幻想重重地摔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第三十五章：解决后患（二） 第三十五章：解决后患（二） 冲出帐篷的二首领一看外面这情形，来着不善，一边朝着马贼们居住的毡帐区域跑去，一边大声呐喊着，身边很快聚集过来了十几个马贼。 骨啜呐率领麾下百骑队如匕首般从一侧营地横冲进去，居高临下一扫，很快就注意到了慢慢聚集起来的马贼，抽出马刀，一拍马身率领几个人冲锋杀去。座下战马的速度搭配手中弯刀的锋利，这位百骑长由下往上一挑，寒冷的刀光一闪，一颗头颅掉落在地。随后，他握住缰绳一扭马头，眼睛直盯着被众多马贼围住的那个人，嘴角一挑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自己是抓到了一条大鱼啊！ 忽然，一只长矛直勾勾地扎入了马匹，座下战马嘶吼一声，马背上的人儿被抛了出去。看着前面十几名已经握住马刀只待自己跌落在地就刀斧加身的马贼，骨啜呐大惊失色，后脚猛地一蹬马头来个半空转身，随后大力往着最近的几个马贼之处一扔马刀，击中两名马贼一死一伤，为自己空出一片安全区域。稳住身子后，他再迅速一拔腰间匕首，一个箭步跨过去，一个血洞在马贼脖子间出现。 旁边的二首领看准了空隙，一提马刀，三步并两步朝着骨啜呐劈砍而去。在月光映照下，一片寒冷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骨啜呐的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弯刀，骨啜呐已来不及反应了，似乎可以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场景了。 “嗖”一支箭矢疾若闪电射来，骨啜呐一翻身，发现一支箭矢深深插在二首领的胸膛中。 好险，就差那么一点点，老子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骨啜呐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就掉落在自己背后约一个手掌大小距离的马刀，可谓是近在咫尺啊。要是那支箭矢再迟那么一点点，要是那个该死的马贼步子迈得再大一点，要是自己落地转身近了一点…… 此时，营地内外一阵阵砍杀声，随后传出了“投降不杀”、“投降不杀”的喊叫声。 “投降不杀”的声音越来越大，砍杀声逐渐得减小。无法组织起来的马贼被不断被分割消灭，越来越多的马贼选择了丢下武器、束手就擒，迎接他们新的命运。 一场突袭战结束了，马贼营地渐渐归于平静，局势慢慢稳定下来。一队队放下武器的马贼们在骑兵的押送下往着营地内空地聚集，在那里抱头蹲下，等待着胜利者的处置。 数十骑兵组成一个个小队，穿梭在营地内，掀开每一顶毡帐，检查是否有漏网之鱼。惊慌失措的奴隶、妇女们蜷缩着身子，害怕这些刚刚杀完马贼的军士顺手把自己给宰了。 对于奴隶男丁，骑兵们则是按照首领的命令“将他们分割开来，不要太过于粗暴，引起奴隶的防抗；若是有人执意不肯，那就是隐藏的马贼。” 很快，数百奴隶男丁就“护送”到另外一个空阔地带，数十骑兵来回策马四周，盯着中间那一堆堆奴隶男丁。为了防止奴隶们在这寒冷黑暗中受冻挨饿，赫离下令在空旷地带点燃数十个火堆以供取暖，被“护送”奴隶可以携带破旧衣物御寒。 可是作为奴隶，哪里有着什么御寒衣物，甚至很多时候都是靠在牲畜堆里取暖的。挑选出的几十个奴隶，来来回回抱出来上百堆干草作为今晚的过夜之用。同时每个奴隶发放两巴掌大小的炒米、粗麦米等随军干粮，以及从马贼这儿搜刮出来的食物。后一举措更是迅速稳定了奴隶男丁的心，胜利者竟然还会给奴隶发放食物，简直是前所未闻啊！第一个奴隶根本就不敢接啊，发放食物的军士直接粗暴把炒米压到他的手上，喊着“下一个。”不过依然有着很多人选择饿着肚子，因为他们都不舍得吃发放的食物，打算第二天带回自己帐内给婆娘孩子吃。 “我们不是马贼，马贼袭击了我们的车队，按照大草原上的规矩，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依据传统，你们作为马贼的奴隶成为我们的战利品。受长生天庇护的赫离首领，将给予你们选择的机会！你们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牛羊、牧场……”一边散发食物，几个军士一边来回宣传。 一个百骑队赶往着马贼的贮藏帐区域把战利品控制在自己手中，拉姆可的探马骑分成数队巡逻营地内外四周。首领大人，赫离，此时弯刀入鞘、弓箭置筒，一个翻身下马，爱惜着摸了摸驮着自己冲锋陷阵的马儿，带着侍卫队在营地内外巡逻。 一路上，首领大人时而蹲下身子向重伤呻吟的战士允诺战利品、赏赐以及对其家人的照顾，引得战士们热泪盈眶；时而温言慰问伤者，夸赞战士的英勇作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笑呵呵地问道“那次训练你是不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啊？”，使得年轻战士脸上大囧，心中又感到无比自豪、难以置信地想着“尊贵的首领大人竟然记得我……” 附近同袍们起哄道：“哈哈哈，首领大人，就是他啊！还不止那一次，还有……”“你是最早一批的常备军战士吧，那时的你属于泰罗格十骑队！” “你父亲是一位优秀的铁匠，尤利可常常和我夸赞他。勇士，没有给你父亲丢人啊！” 在营地中巡视了一个多小时的首领，进入原本马贼首领那宽敞、明亮、温暖的大帐内。首领进帐之前，合昆给谷卑希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了一下，随即便领着着几名干活麻利的侍卫提前地溜出赫离身后的侍卫队伍。 大帐的安全那是不用考虑的了，守卫的军士不仅散布四周，拱卫大帐，而且里里外外搜查了好一会儿。几个牛粪炉燃了起来，整座大帐顿时变得暖和起来；上好的毛毡铺垫开来，方便着首领今晚休息；一条条小木桌也已经整理出来，供首领和诸位大人议事之用；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马奶端上小木桌，给各位大人享用。数十里奔波、战前筹划、袭击敌营，又在黑夜的寒风中吹了几个小时的赫离拿起一碗马奶，“咕咕”地喝了好几口，然后轻轻舒展一下筋骨，不由发出一声惬意呻吟，那真是无比的享受啊！ “好了，你们赶紧来一碗，暖暖身子。”赫离转身，笑呵呵地对着身后人儿说道。 赫离一说完，木格便急匆匆地从旁边桌上拿过一碗热滚滚的马奶，仰起头颅敞开大口饮用着，很快一碗见底。兀格看着自家弟弟这幅猴急的模样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笑骂着：“说你是大木头都是夸你的了，冲锋杀敌又不见你如此积极，有吃的跑得比谁都快啊！” 再次拿起一碗马奶的木格，看着大帐内开始享受香醇马奶、一脸畅快神色的众人，小声哼着：“我不就快那么一会嘛，赫离哥哥都说让我们来一碗了！” 大帐内其实也没有着太多人，毕竟还有着不少百骑长、副百骑长在帐外执行着自己的任务，维持整个营地的秩序。帐内众人笑颜逐开喝着美味的马奶，有说有笑地和自己战友讨论刚才战斗的状况，炫耀着自己的杀敌多少、射的有多准，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首领”帐帘子被掀开，门朵儿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门朵儿，部落的勇士，我看到了你战斗中的勇武，很了不起！来，先喝一碗热马奶暖暖身子。”赫离一遍笑呵呵地夸赞着，一边拿过一碗马奶递过去。 喝过热滚滚的马奶，门朵儿感觉全身的疲累、寒意全都被祛除了，浑身暖暖的。还未等他回忆这难得美味，门朵儿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急忙说道：“首领，百骑长让我过来汇报。刚才俘虏那边起了动乱，有着十几个马贼乘着被押送到栏圈的时候试图逃跑，已经全部被射杀了。经过奴隶和其他马贼俘虏的辨认，都是马贼的各级大小头目！”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赫离心中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停顿片刻后，冷冷地说道：“门朵儿，你马上挑选出来几十个面相老实的奴隶、马贼俘虏、妇女，仔细查看俘虏中是否还有马贼头目。综合每个人的指认，一旦发现，立刻隔绝，若是他们敢反抗的话，用你们手中的弯刀和弓箭告诉他们反抗回事什么下场。”至于那些隔绝出来的马贼头目的下场会是什么，帐内的大多数人心中恐怕都已经有了答案。 目睹了属民们过去生活的艰辛、贫苦，又经过几场战斗厮杀，赫离已经慢慢习惯了草原的生存法则，一部之主的上位者威严愈来愈重，血液中的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草原狼性慢慢激发出来了 “诺”门朵儿领命退出帐外。今晚注定还要有人要流血的，或者说腾格里大草原上无时无刻都有人流血，区别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而已。 第三十六章：大丰收 第三十六章：大丰收 清晨的雾霭尚未散尽，白色的晨雾随着清风在空气中缓缓流动，附近连绵的低矮山林笼罩在雾气中，仿佛是蒙上一层淡淡的面纱。林中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和清脆的鸣叫时而传出，给寂静的山林平添了几分生气。 一夜之间，螺贝山谷的这处马贼营地就换了主人，这股纵横附近几百里草原，几年内攻破了十几个小部落，袭击数十只中小商队的凶悍马贼队伍化作了腾格里草原的一抹黄土，狩猎不成，反倒被凶猛的老虎猛地一扑，吃得个尸骨无存！ 一座宽敞大帐内，几个侍卫利索地把热马奶、干粮、肉食摆在帐内各个小木桌上，完事之后恭谨地退出帐外。 “谷卑希，你也坐下来一起吃！”赫离对着旁边的侍卫队长说道。 “诺”得到首领吩咐的谷卑希朝着下座走去。 木格笑嘻嘻朝着谷卑希一招手，挪了挪屁股，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谷卑希顺势坐在了木格、兀格两兄弟旁边，木格嘴角露出坏笑，不断说着什么，还在那小声地打趣了一番。 哥达、拉姆可、库尼亚斯、骨啜呐、乌拜等人在那儿喝着马奶，吃着肉食，攀谈闲聊着。有的聊着昨晚自己战斗的英勇，有的说的是部落哪家姑娘的美丽，有的笑骂训练时谁谁故意搞破坏，一时间也是一番热闹景象。 “拉姆可，统计出来战果了吗？此战收获如何？”赫离看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冒出一句话来。一时间，座下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美食，耳朵都竖的尖尖，这可关乎到自己战利品多少的啊。 “哈哈，首领，我偷偷上去告诉你可好？”拉姆可戏谑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位同袍。 一时间，四周充满警告、怒气的目光顿时使得拉姆可寒意四起，坐立不安。他急急摆出一张苦脸，额间露出阵阵细汗，一边擦拭一边急忙补充：“各位，说笑而已，切莫当真啊！” “此战，缴获壮羊六千余只，羊羔近两千，马匹三千余匹，小马驹四百余头，牛七百余头，牛犊子两百多头，剩下缴获的武器、物资、皮料干货等尚未统计出来。各位，我这汇报还满意否啊？”拉姆可说完后，向着诸位同袍轻笑问道。 沉默片刻后，座下顿时一片欢呼，拉姆可汇报出来的数字实在是太惊人啦，远远超出了在座众人的预料啊！以前众人过惯了苦日子，每一天都要精打细算地搭配今天的食物，维持温饱。首领率领他们袭击马贼，缴获了一大批物资之后，每人的身家至少都翻了一倍。日常中，不再每天都要想方设法让家人不再饿着肚子，食物中的盐味也足了，以前难得一见的肉食也可以时不时地摆上桌子了。 听到所缴获的牛羊马匹时，众人相信自己的财产至少要增加一倍了，想到这，如何能压抑自己心中的激动啊？众人仿佛看到了那无数的牛羊、马匹在大草原上向自己招手呢！ “对于俘虏处置，现在俘虏的马贼大都是底层马贼，大小头目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这些马贼很多都是从奴隶中挑选出来，现在我给他一个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进行一系列的格斗、射箭、箭术、骑射测试，勇武的男丁被选拔出来补充进入部落常备军，向长生天宣誓效忠于我，服从首领的命令，为部落作战！这些人将被允许保留自家的财产和妻子；没有财产、婆娘的人由部落分配一定牛羊、牧场，帮助他们迎娶婆娘成家立业。” “达不到测试要求的马贼，他们会被充当奴隶，奴隶没有自己的财产，他们要为主人家负担杂役，供主人家驱使。但是，我们可以许诺，以后奴隶的孩子出生，无论男女，孩子可以获得自由民身份。此外，我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即任何主人家都不能随意杀死或重残所属奴隶。每年春天，当草原上的青草长过马脚之时，部落将开展一次军事考核，任何一名奴隶都可以参加，只要能够通过考核，就能让全家获得自由，并且获得一定数量的牲畜赏赐，作为战士用自己的马刀、弓箭出外征战获得战利品、首领赏赐。” “至于原有的奴隶，所有奴隶男丁都要参加测试，一旦通过成为了常备军即可获得一只状羊、一只羊羔，以及相当部分的食盐、粮食等物资；没有获得通过选拔的奴隶，可以自由选择，愿意成为奴隶还是自由民，成为奴隶则要服侍主人家，为主人家驱使劳役，主人家提供衣食、住宿，；自由民可以获得首领恩赐的一只羊羔，一部分食物，通过自己的放牧、耕作、锻造等劳动来换得食物，日后要为首领履行打仗的义务、缴纳供奉的义务。” 这些决议使得原本生活艰辛、饱受压迫的奴隶脚下出现了一条光明大道，这是一条可以改变自己、家人命运的机会。决议可以迅速激发奴隶自身的潜力，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而拼命，毫无疑问参加常备军就是最好一条道路。强悍的奴隶可以凭借自身的勇武脱贫致富，获得牛羊、马匹。这样一来，不仅可以为常备军提供一批战斗力不错的兵源，而且这些人会对首领感恩戴德，提高对新部落的认同感，为保护他们自己的财产而战。 大多数马贼俘虏，原本就是从奴隶转化而来的，地位低下，自身财产本就不多。如今，不仅不用被罚为奴隶，还可以保住自己的财产、女人孩子；没有财产的马贼还可以获得牛羊，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了！就算这次通不过考核，还有以后的机会，只要自己勤练武艺，说不定那天就通过测试成为自由民，还能够获得牛羊呢！这样一来，俘虏、奴隶中大多数人都不会再对抗着新部落了，甚至渴望加入这么一个部落，成为部落属民，获得牛羊、牧场。 赫离对于马贼、奴隶的处置由各位十骑长朗读，一下子迅速传到了这个营地内外各处，引起了一番轰动。新首领将从奴隶、马贼中选拔勇士，并且给予自由、牛羊的消息使得无数人暗自忖度，很多人都意识到一个改变自己命运机会就摆在眼前了。 第三十七章：处置马贼、奴隶 第三十七章：处置马贼、奴隶 作为一名奴隶，也利埠对这些将他们从马贼那解救出来的骑兵们并没有太大的感激，因为按照大草原上的惯例，他们很快就是新主人的奴隶了。不过，也利埠却对这些骑兵处置奴隶的措施感到不解，又是架设火堆、铺设干草抗寒，又是发放干粮给这些奴隶充饥的。 自从被押送到这里之后，这些看似凶神恶煞般的看守者表现的很规矩，既没有鞭打奴隶，也没有听见营地内有着什么女人孩子的喊叫求救之声，除了一天晚上马贼俘虏那边传过来了砍杀声，据看守的卫兵说是有着马贼逃跑，罪有应得的。这两天所看到的一切都与自己所了解到的草原战争惯例大相径庭。 也利埠原本就是出生在一个小部落的，一年多前部落被马贼袭杀后，和父亲一起被俘作为奴隶来到了这里。一开始的也利埠也有想过逃跑，可是看到过逃跑者头颅挂在木杆上的下场后，又明白独自一个人在草原上的悲惨处境，便没有这个念头了。在这里，也利埠和父亲相依为命，直到父亲终究没能熬过去年那个寒冷的冬天。 在整个马贼大营地内，像也利埠这样一开始渴望逃出生天，获得自由的草原儿郎还有很多，在遭受压迫、备受欺凌中求活。可是如今，他们大多数已经被马贼皮鞭折磨的麻木不仁了，失去了他们一开始的雄心壮志，成为皮鞭下温顺的绵羊了，翱翔于大草原的梦想早已化作灰烬。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奔波劳役，看马放羊，有着一点勇武的已经加入到马贼的队列，换了一个身份继续过着差不多的日子。这些男丁仅有的一点祈求就是能够吃顿饱饭，婆娘孩子能够继续活下去。一年多来，也利埠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可怜人，也见过太多的逃跑者了。 可是他至今也没有放弃，到现在依然死死地记得父亲临死前跟他说的那些话，“我的儿子，也利埠，你不能失去了狼的野性，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只任人鞭打、温顺的羔羊，记住拥有着一身勇武才能改变命运！我的儿子不能一辈子都是奴隶，绝不应该像卑贱的灰鼠一般只知道躲入洞中，悲惨地死去！” 这几个月来，每当自己懒惰快要放弃之时，也利埠就会伸出巴掌，猛猛地抽打自己的脸颊，一边大声地重复父亲留下的遗言。也利埠凶厉的约束自己，其他放牧奴隶在牛羊吃草时都舒适地躺在大树下，享受难得休息，他却紧紧地跟住牛羊、马群，苦苦的练习自己的马术投射。没有弓、没有箭、没有刀，他就随手捡起约拳头大小的石头，一边策马奔跑一边投掷，苦练技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通过自己的武力改变自身的命运。 梦想很美好，现实却是残酷的，尤其是腾格里大草原上的现实，更是深入骨髓的残酷。 开春后，草原上的第一缕草芽儿长出来的时候，作为奴隶的也利埠生活更加困难了，平日里可以吃下肚的野菜、草根还没长出来呢，放牧时可以找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少。这些天，也利埠也在苦苦挣扎考虑着是不是加入马贼，哪怕是作为一个最底层的马贼换取些许残羹剩饭也好。一个令他振奋不已的消息传来，一个能够为自己摆脱贫困，获得财富、荣耀的机会出现了。这意味着，也利埠的命运可能从此就将改写了。 宽阔空地上，一组组奴隶之间相互讨论着这个令人激动不已的消息。几个人、十几个人相熟的奴隶扎成一堆，低声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测试选拔。 “也利埠大哥，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通过了测试、考核就可以获得自由，还能够被赏赐牛羊、牧场？”一个奴隶望了望四周的看护军士，靠近也利埠低声问道。 也利埠望着这个一脸担忧的奴隶，也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只好说道：“谁又说得准呢？但我想他们没有必要欺骗我们，我们都是奴隶，除了一条命还有着什么，他们就是雄鹰，没有必要戏耍猎物，更何况是被拔了爪子、没有牙齿的猎物啊。” “说的也对，看来是真的了！那岂不是说，我们真的可以获得自由、牛羊、牧场，不用再过着这种奴隶生活了，我婆娘孩子从此也不用挨饿受冻了。”旁边一个中年人半醒半疑的声音，自顾自的说着。 日中时候，营地的另外一处空地，周围已经布置了一个个木栏将这片空地围绕起来。数百马贼俘虏不安地看着周围的数十策马巡逻的骑兵，还有前方被几十名军士护卫着的一个年轻贵人。 “快看，那个年轻的首领过来了。哎呀，还有哪个首领啊，就是带着这支骑兵袭击了我们首领。”一个眼尖的马贼认出了这几天巡逻的首领大人，低声向着身边众人说道。 “你小声点，小心他听到，把你捉出去喂狼啊！”一个相熟的老马贼拉扯一下小伙子的衣角提醒着。 “安静”谷卑希手握刀柄，踏前一步对着数百俘虏一声吼道。马贼中骚动的声响逐渐停息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前方。 赫离稳步走上前去，面色深沉，锐利如鹰般的目光扫视着木栏内的俘虏们，使得众多俘虏惴惴不安，都不敢直视这位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气势的年轻首领。年轻的首领开口说道：“今晨，我已经派人向你们通知了处置你们的方案，想必你们心中满腹疑问？一直在猜测，消息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对你们的欺骗呢？我，赫离，以长生天的名义告知你们，作为首领的我，对你们的允诺是有效，绝不会欺骗！腾格里大草原上英勇无畏、骁勇善战的勇士，理应受到人们尊重。我欣赏勇士，尊敬勇士，绝不会让为我而战的勇士忍饥受冻，战死后家人流离失所、生活困苦。” 木栏内的俘虏们震惊地望着赫离，内心升起滔天巨浪，早上所说消息的是真的，这位尊贵的首领大人以长生天的名义作出了保证，我们不仅可以获得自由，还能够拥有牛羊、牧场。 “大草原千百年来的惯例，你们是我的俘虏，是获胜者的财产，作为奴隶被被新主人驱使支配！我，赫离，蒙受长生天的恩赐，受天命而统治，向勇士传播我的仁慈、恩惠。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效忠于我，为我而战，作为勇士的你，将不用忍饥挨饿，不至于为了婆娘孩子的温饱而烦恼不已，可以拥有自己牛羊、牧场，尊严。未来，你的孩子可以在草原上嬉笑打闹，你可以陪伴婆娘、孩子坐在温暖的毡帐内穿着皮袄，喝着马奶，吃着肉食。能不能过上在温暖毡帐内抱着婆娘孩子生活，这取决于你们自己的选择——是衷心归附部落为我而战，还是甘愿为奴贫困一生？” “闻到远处飘来的肉香了吗？”赫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完全脱离主题的话来。 从震惊中慢慢反应过来的俘虏们，使劲一闻，随即“咕咕咕”的一声声从许多人的肚子发出，破坏了原本庄严肃穆的首领讲话气愤。“咕咕”声中还夹带着很多人吞着口水的声音， “今晚，我给你们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你们可以大吃一顿，好好地休息，补充体力。明天太阳升起之时，我希望可以看到一群了不起的草原勇士，值得我尊敬的草原儿郎。” 赫离说完后，看着眼下众多俘虏的动作、表情，转身离去。转身后的赫离露出了一丝丝满意的微笑，心里清楚处置俘虏这件事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三十八章：勇士选拔（一） 第三十八章：勇士选拔（一） 第二日清晨，随着一缕光亮落在也利埠脸上，也利埠就睁开了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起来活动活动自己的身子骨，同时眼睛时不时地朝着四周瞄去，耳朵竖得直直的。按照昨日守卫讲述的消息，今日就是测试选拔的日子了。奴隶群内，有着也利埠一样心思的男丁人不在少数，此时都是既期待又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远处一队军士朝着这边缓缓走来，也利埠认出其中两个就是昨天来宣读消息的人。一名年轻军士走出队列，往前几步，将众多既期待又紧张奴隶的神情收归眼底，戟指一挥，对着最近的一百多号男丁奴隶，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你、你，这几队人，跟我走，参加测试。剩下的人，原地等待，不用着急，今天肯定都可以参加测试！”话落，对着四周看守的骑兵吆喝一声，包括也利埠在内的第一批一百多人就被带走朝着首领所在测试场地赶去。 一个百骑队早已分散出去，策马缓缓巡逻四周，弯刀、弓箭不离身，警戒选拔场地内外。赫离领着哥达、拉姆可、兀格等一群人在选拔场地上闲谈着。 “骨啜呐大哥，你可是我们部落有名的勇士啊，不上场去练练？”木格冒出一头调侃着。 “是啊，骨啜呐百骑长，首领可是常常对我几个人说，就勇武而言，骨啜呐绝对是你们几个百骑长中最强大的！”哥达也附和道。 “哈哈哈，首领高看我了，禁不起首领如此夸赞了……”骨啜呐“谦虚”地回应着，可是他满脸停不下来的笑容，露出的大门牙以及一脸老子骄傲的模样却总是引得别人想扁他一顿。 “嘿嘿，骨啜呐，你再不收起你那招人厌的笑容，说不定你就和库尼亚斯一样了……”拉姆可憋着语气，阴阳怪气地说着。 “额”蹭的一下，一副正直、谦逊、不求名利的模样就出现在了骨啜呐脸上，他可不想半夜脑袋被人套上箩筐阴一顿啊，滋味绝对不好受，想想都觉得瘆得慌啊！ 选拔项目分为箭术、马术、投掷、武力、力气五项，每人可以参加三项比试只要可以通过一项即可脱离奴隶身份，成为常备军战士，获得牲畜赏赐。通过两项增加一只羊的赏赐，三项皆通过者增加两只羊的奖赏。箭术又细分为骑射、步射两种，标准不一的，策马骑射的话，只要在八十米外开弓射中即可；步射则是一百五十米开外射中靶子才能合格。 马术可不是寻常的骑马技巧了，骑马对于每一个草原儿郎来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哪怕是在马匹上一边睡觉一边行军都有可能的。测试的要求是奴隶、俘虏要一手缰绳、一手马刀，策马奔腾于靶子之间来回冲杀、劈砍，由场外的考察官判断是否通过。若是没有一身过硬的马上功夫，来几个藏马肚、落马身、马上旋转等都可以，能够博得考察官的认可就可以通过。 至于武力嘛，就是个人对杀，草原上普通牧民们若不是经过专业训练，往往没有精湛的格斗技巧，也没有什么高深的厮杀套路。个人比试之间的胜负往往就决定于比试者自己的力气、血性、狠劲。草原儿郎们的格斗大都是父辈凭自己经验传授、自己摸爬滚打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格斗方式。二十多名常备军中勇士被挑选出来，大多数都是十骑长，作为对杀的考察官，测试者可以随意挑选考察官进行挑战。 考察力气方面，好几根两百多斤的巨木横摆在空地上，静静地等待着挑战者的到来。马贼俘虏、奴隶只要能够在三十个数之内扛起、抱起、托起、拉起木头等方式搬动20米距离，即为通过该项测试。 “首领，第一队参加测试的奴隶过来了。”一侍卫走上两步恭敬地汇报着。 几十米外的人群中，也利埠的身边围绕着七、八个相熟的奴隶，大家时不时露出期待而紧张的目光瞄着赫离那边，又局促不安地看着宽阔的测试场地，今天就是自己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了。 “也利埠大哥，以你的勇武肯定能够选上的啦。唉，我却连自己要参加哪一项比试都难以决定啊？看上去都很普通，可是上场绝对不简单啊。特别是你看，那边格斗比试，我敢说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怎么办？怎么办啊？”一名瘦小的奴隶挠着头说道。 “不怕，有三项呢！只要通过了一项就可以成为一名骑兵了。即使是不能通过，仁慈的首领不都说了吗，会让我们自己选择，可以成为自由民，并且还赏赐获得一只羊羔呢！”也利埠搭着那名瘦小奴隶的肩膀安慰着。 “那不一样啊，成为了骑兵就可以多一只肥羊的赏赐啊，那可是一只肥羊啊！而且还有比普通自由民多的多粮食、食盐，怎么可能不怕啊！我那小崽子才刚刚出生不久，骨瘦如柴的，都没二两肉。老医师都说要吃好点，多补补，否则很难养大的啊！”瘦小奴隶声音中都有着一丝丝的哭腔了。 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有着这样的担忧。对比着也利埠的勇武，不少人这一、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都被马贼奴役着，心慢慢地颓废了，武力也渐渐地有所荒废了。今天的测试容不得自己半分失误啊，关系到未来全家财富多少，这人群中基本每个男丁身后站着的都是一个家庭。 “小子，选什么项目？”一名考察官对着也利埠问答 “力气、投掷、马术！”也利埠坚定地说出自己心中早就确定的项目。 话落，那名负责的军士惊讶地看了眼前的奴隶一眼，啧啧称道：“小子，你是第一个上场的，竟然一下子选三项，了不起啊！也对，三项就三项，反正有一项过了就行！去吧，先测试力气。看到那边几颗树木没有，抱起一根木，三十个数能够搬动二十米，就算你通过了。” 很快，也利埠走过摆放着几根树木那边场地，围着几根巨木绕了一圈，认真地想要挑选出来一根最小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啊，基本上每根原木都差不多，绝对不下二百斤的。 嗨的一声，也利埠一扭双脚稳稳地踏住大地，双臂青筋暴起，用力一捆，整根原木瞬间都被竖了起来。 “碰、碰、碰……”也利埠脚下每迈一步就猛猛地踩住地面，防止摔倒，一根硕大的原木被他牢牢抱住朝前走去。脸色涨得通红，硕大的汗珠迅速浮现在他的额间，很快沿着脖颈“哒、哒、哒”滴落下地。 五米、十0米、五十米，很快也利埠抱着这根巨木就走了十几米的距离，离着重点越来越近了。可是他脚下的步子却开始出现混乱，双臂开始传来软软酥麻的感觉…… 搬动这么一根原木，关键的不是重量，两百来斤对一个青年男丁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难的是原木巨大，双手难以把握好着力点，再加上走动搬运，每走一步，原木也会随着惯性摆动摇晃。这样一来，原木随时都有可能脱手掉落，难以在三十个数之内走出二十米距离。 “最后几步，还有最后几步，我一定要坚持住啊！”也利埠心里呐喊着，双脚再次走动了几步。突然，脚步一个不稳，身体往前一顷，似乎很快就要摔倒在地。 此时，也利埠左膝跪地，胸膛托住原木一角，眼疾手快，双手猛地一用力，将手中巨木重重地往前一推。 第三十九章：勇士选拔（二） 第三十九章：勇士选拔（二） “砰”的一声，沉闷的撞地声音响彻上空，整个测试草场都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下晃动感。 也利埠不顾自己狼狈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测试官，心中担忧着自己最后一下耍滑到底算不算数。 考察官军士脸色又也有几分犹豫，下意识朝着自家首领那边望了一眼，转过头来对着也利埠说道：“也利埠，通过一项测试！” 听到这句话，也利埠觉得这就是天籁之音啊，顿时觉得旁边这个面无表情的军士太可爱了！此时的他，内心无比澎拜，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一时间就愣在那了。 “你已经通过一项，成为一名为首领而战、效忠首领的光荣骑兵，还要参加另外二项吗？”旁边的测试官开口提醒，声音中也多了几分耐心。 “马术我就不参加了，我还要参加投掷！”听到提醒后，也利埠顿时反应过来还要继续测试的啊，自家的牲畜就在那等着他了。至于舍弃了一项，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精力所剩无几了，强行测试也没有太大效果，索性就挑选一项自己最擅长的。 “哎，早知道就不挑选力气先了！”也利埠懊悔着自己的顺序呢。 一名军士牵过一匹马，装好的六只木标枪就安放在马肚子旁。六只标枪，他只有射中四个靶子才可通过投掷这一项测试。也利埠松了松酸累的身子骨，上马调试一番，随后示意自己可以开始进行测试了。 也利埠一边策马朝着十几个靶子那边奔去，一边心里估算着自身距离靶子的距离。在离着第一个靶二十米开外时，也利埠抽出一支标枪，“咻”地一投。第一只标枪与靶子擦身而过，仅仅只是擦到了靶皮，并没有射中靶身。 也利埠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失落、烦躁之色，刚才那一只标枪仅仅是他用来测试手感之用的，要知道以前放牧之时他只是用石头来投掷练习的啊。哪怕是作为一个自由民之时，他也很少专门练习投掷标枪，最多只是进山打猎之时，投掷木枪猎捕大型野兽。 第二只标枪比之前那一只准头高了不少，可是也并没有插在靶身，只是造成的靶皮破坏口子大了不少。 马速逐渐保持在一个稳定的速度，连续过了三、四个靶子，也利埠都没有投掷标枪了。 “就是现在”也利埠一握标枪，眼睛眯着一会，猛地一投，整只标枪插入靶身。这要是在战场交战的话，这一投的力度、准头带给敌人的就是一个穿肠破肚的下场了。 连续四只标枪，直直地插在四个靶身上，也利埠行云流水一般地投掷而出，没有丝毫的停滞。 “好”外围无论是军士，还是奴隶都为也利埠刚才那灵活的身手、高超的技巧大声叫好。对于勇士，草原儿郎总是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佩服。 “好一个勇士啊，果真是英雄不问出处！走，我们去迎接一下这位勇士。”赫离微笑地看着那个奴隶，对着身边的人儿称赞道。说罢，赫离率先朝着也利埠那边走去。 看着策马归来翻身下马，面对自己一大群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也利埠，赫离亲切地笑道：“勇士，恭喜你通过了两项测试，告知我你的名字？” “也……利……埠”也利埠猛地回应过来，此时站在自己前面的这位大人的身份。声音中带有丝丝的颤抖，惯性般地低下了头颅，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在那些马贼头目面前的奴隶。 “我，赫离，以部落首领的名义宣布，从现在起，也利埠就是一名常备军骑兵。同时，鉴于你的优异表现和我许下的诺言，你可以获得一只肥羊、一只羊羔，还有一匹骏马，其他生活物资等待回到部落营地再行赏赐！”赫离宣布出了也利埠的奖励。 “首领，我……我”也利埠浑身都在发抖，感觉全身都是火辣辣的，喉咙一阵哽咽，激动地不能自语。顿时控制不知，也不想压抑胸中情感，眼眶中终于流出了两行热泪，他心中呐喊着：“阿爸，你看到了吧，听到了吧！也利埠没有给你丢人，牢牢记住你临死前的所说的每一个字，勤练武艺，不敢松懈。”此时的也利埠知道自己人生终于获得了改变，从此以后不再是一个任人欺辱、供人驱使的奴隶了。 “首领，长生天见证，也利埠向您奉上我的弯刀、弓箭，跟随您的身后，出外为您冲锋杀敌；在内为您看羊放牧。若违此誓，灵魂不得归于长生天！”也利埠朝着赫离俯首跪地宣誓。 “我，赫离，接受你的效忠。来来来，起来吧，我的勇士。一会就去领取你的羊只，骏马。我保证，只要你忠诚、勇敢，以后将可以获得更多的财富，更多的牛羊马匹在等着你。”赫离出手托起了跪在地上的也利埠。 也利埠恭敬的躬身行礼，随后被人引着去领取自己牲畜赏赐，脸上满满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了。 也利埠大哥，恭喜你啊！” “也利埠大哥，会不会很难啊？看你刚才都很费力啊，我……惨啦，惨啦……” “阿哥，你觉得哪一项最简单，我只求能过一项就可以，长生天保佑我吧！” 走过准备测试的奴隶队列时，一群人围了上来，热烈地看着这位刚刚还是奴隶，此时就已经拥有了一副不小身家的男人。每个人眼中都发出渴望的目光，其中也不乏有妒忌、羡慕之色，希望从这位勇士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不用太过担心，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就好了！我就参加了两项，力气测试的话，最好是放在最后，太费力了！投掷的话，力度、方向把握住，近的靶子通常要中间一点才好使力，远一点的话稍微后倾一点，准头较大……”心情大好的也利埠，稳稳地拍了拍几位较为要好的奴隶男丁的肩膀，提醒着他们不要太过紧张。也利埠此时也不急着去领走自己的牲畜奖赏了，反正也跑不了的，索性就耐心地把自己刚才测试的感想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希望有着更多的奴隶男丁可以通过测试。毕竟，自己和他们都相处了一年多了，平日里朝夕相处、相互帮忙的，也都有着一定感情！ 第四十章：迁移牲畜、奴隶（一） 第四十章：迁移牲畜、奴隶（一） 略显杂乱的山谷草场，一队队被救奴隶正在拆卸毡帐、清扫营地、捡拾散落的碎铁、箭簇等，更远处，几个老牧民赶着一群群牲畜，不知往哪儿去，呈现一片忙碌景象。可是那一幅幅面黄肌瘦的脸庞却有着以前难见的神采，时不时几个相熟人儿还会戏耍、打闹一下，脑海中憧憬着那位新首领许诺的美好生活。 此时，一中年汉子和两名年轻军士穿过一顶顶破烂毡帐，稳步朝着中央的首领大帐走去。旁边的两名年轻军士一副讨好的笑脸，走在在前面引路，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两个小崽子，走那么快是想累死我这老骨头是不？”中年汉子大眼一瞪，毫不客气对着前面的两名战士骂道。 两人一听，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脚步立马一停，退立两旁恭恭敬敬地等着身后汉子走过，刚想迈开脚步，紧跟上去之时…… “怎么，不在前面带路，要我瞎着眼睛找啊？” 兀格、木格两人对视一眼，绝发现对方脸上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神情。木格走上几步，苦笑着说：“老爹，我们在前面你又说我们走得太快；在后面又说不引路，那么大一顶首领毡帐你看不见啊，真的是眼瞎啊？”后一句小声地嘀咕着。 一双大手迅速框住自家那个顽皮捣蛋的小儿子，充满父爱地狠狠揉着，铁恩高了几个音调说道：“最后一句，你说什么？” “啊……啊，疼……疼，老爹轻点……哟哟哟，哥哥都快是百骑长了，老爹你去捏他，倍有面子的……” 咦，铁恩的手掌立马松了几分劲，急忙扭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大儿子，疑惑地问道：“兀格，你要成为百骑长了？”语气中带着期待、激动，甚至还有丝丝的紧张。 “还不确定，首领只是和我……” “就是啦，老爹，我说完你要放了我啊！我亲耳听到赫离哥哥和哥哥说什么，可以让他从侍卫队挑选几个人，还要好好向泰罗格学习如何统率好一个百骑，不要输给多米了……啊，老爹，你怎么还加大力气了呢？”木格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所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抖出来，换取父亲的手下留情。 “幸好……，老爹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还手，好歹我也是……没事，哈哈，没事！”木格脱离了老爹的魔掌，细细地摸摸自己被折磨成千奇百怪头发、耳朵，刚想说几句狠话来衬托自己那高大威武的形象，一望老爹瞥过来那目光，讪讪地陪笑着。 铁恩双手紧紧地搭在兀格的肩膀上，认真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脸庞、体型，嘴巴张了半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长大了，比以前更壮实了，更勇武了，铁恩欣慰地想着。 一甩手，铁恩转身迅速地抹了一把脸，脚步轻快继续朝着首领大帐那边走去，心里满满的喜悦，仿佛吃了好几斤蜜糖一般。 “兀格，木格他怎么样了，首领有没有和你提到过啊？”过了一会儿，铁恩冒出这么一句，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过后的腔调。都是自己的儿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是自己耗费那么粮食，一手养到这么人高马大的小儿子呢。 顽皮捣蛋、游玩打闹、追鹰逐兔，更是自己这个父亲、母亲、哥哥对家里小儿子那种宠爱，为他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哪怕自家是一个贫穷牧民之家也不例外啊。 “木格？阿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现在还是让他留在首领身边待着更好，再过两年吧！”兀格看着自己弟弟无奈地说道。 “哼，用不了多久，我也一样可以成为百骑长的，老爹你说对不对啊？”大个子木格不服气地说道，转身装作好孩子向阿爸寻求支持。 “哈哈，对！木格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勇士，了不起的百骑长，比兀格更厉害！”铁恩眼中充满慈爱之意，看着自己两个勇士儿子，笑呵呵地说道。 大帐内，“谷卑希，测试选拔的结果如何了？”赫离看着锡达大叔从部落营地快马传递过来的羊皮纸，头也不抬地问道。 “首领，马贼俘虏共有一百六十四人通过测试，多米押送的那批俘虏尚未计算；俘虏共有三百二十七人通过测试，共有四百九十一名可加入常备军的兵源。目前，其余马贼俘虏也还算安定，就是情绪有些低落、不安；奴隶那边倒是兴高采烈的，很热闹的场景。”谷卑希将所有考察官汇报的情况总结后汇报道。 “这里原有马贼及亲属，奴隶户人数统计的情况如何了？哎，我忘了，一时间又怎么能够那么快地统计完毕呢？更何况还派出一队奴隶押送牛羊马匹回部落了呢。”赫离刚说完前半句就望见到谷卑希一脸苦涩，脑中一转便想到原因何在。 如今营地情况一切都处于平稳，昨日，赫离下令骨啜呐率领一个百骑队护送着数百新属民，押送着上千牛羊、马匹等大小牲畜，浩浩荡荡地赶往妥儿川平原而去。 两、三日前，赫离就派人传令部落做好扩充羊圈、栅栏等准备，与此同时，察乌卡和多米领着一个百骑和抽选出来的一百多名男丁押送停留在小树林的俘虏，护卫上千难民越过了妥儿川朝着部落营地而去。赫离传令，泰罗格百骑在多米回归部落整顿后，接替多米百骑的任务前往小树林驻扎，四散斥候，守护着迁徙线路的安全。 铁恩大叔率领几十名牧民和断事官挑选出来的人员连夜前来，负责战利品、牲畜等搬运迁徙工作，协调这里众多新属民的搬迁，为以后的形成百户编制管理形成一个雏形框架。 “铁恩大叔，一路奔波劳累，辛苦了！”赫离看着站在帐内一角的铁恩说道。 “首领和部落儿郎冲锋陷阵，出生入死，攻占敌营，我这点所谓的路途奔波简直犹如大草原一根小草般渺小，戈壁中一粒细沙，不值一提。”铁恩急忙解释着。 作为一名牧马官，面对自己的首领，哪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和自己儿子是安达的首领，铁恩清楚知道自己可以被首领尊称一声大叔，但绝对不能倚老卖老，更何况，吸收了数千新属民后，部落就是拥有上千控弦之士，人口过千帐的部落。 第四十一章：迁移牲畜、奴隶（二） 第四十一章：迁移牲畜、奴隶（二） “若没有大草原的青草养育马匹、牛羊，没有牧人辛苦放牧喂养，我们又怎能跨上骏马，吃着烤肉，喝着羊奶呢，铁恩大叔你的功劳是不容忽视的！昨天骨啜呐已经押送了一批牲畜回去，如今的牲畜状况如何？剩下的牲畜，还需要多久才能赶回部落中去？春天产下那些羊羔、牛犊是否可以长途跋涉？”赫离称赞了牧马官的功劳，又接连提出几个转移牲畜的难题，处理不好，一大批幼畜就很可能在路上死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啊！ “昨日押送回去牲畜大约是七百头羊，四百多匹马，没有牲畜崽子，基本可以安全到达部落。至于这个营地内还剩下的大批牲畜，我打算每一次押送三千头牲畜左右，三十个放牧好手和数百新属民同行照看，瘦弱的崽子可以安置在牛车上，就算有损失也损失不到哪儿去。此外还希望首领每次押送都派出一个百骑随行护卫。”铁恩靠着自己多年的放牧经验，妥儿川平野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地，一条条小溪流提供着充足水源以供迁徙牲畜中途喂养，娓娓道出自己所想的方案。至于最后的那一句，派出百骑沿途押送，相信自家首领早就想到了。 “拉姆可你是精明的猎人，部落最优秀的探马，你觉得这个牲畜迁徙方案如何？是否可行，还有什么补缺的吗？”赫离不太懂这些事情，以前的赫离记忆中基本没有这种牲畜迁徙场景，更何况还是数千牛羊畜群的大规模迁徙啊。但这难不倒他，不懂的事情交给懂的人去做就行了，他可是首领啊，不必事必躬亲的，否则那还不累死他啊。 有了方案，再去问问其他懂的人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查漏补缺嘛！关键是，他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案，这才是重点！ “首领，我觉得牧马官这个牲畜迁徙方案很合适。至于补缺的话，同行的妇女、孩子、老人最好不是和青壮同为一户人家，将所属数百名新常备军青壮暂时分为几个百人队，每一个随行的百人队和家属不在同一批次。”拉姆可既然被首领如此称赞，索性就从狩猎的角度分析，用幼崽吸引住母兽，让母兽逐渐落入圈套。相同道理，用新属民的家属做一条无形的锁链，隐隐约约地绑住这些新属民，非常时期要保持稳定状态，减少意外的发生。 “善，既然如此，牲畜迁徙，就由铁恩大叔，拉姆可两人负责吧，谷卑希，你尽快按照新战士毡帐划分出来迁徙的属民百人队，从旁协助。需要什么其他支持，尽管来找我！”赫离笑呵呵地说。 “诺”拉姆可、铁恩、谷卑希领命，随后退出大帐，三个人在帐外交谈了一会，急匆匆地忙碌起来，明天一早就是另外一批迁徙队伍的出发时间，时间紧，任务重！ 赫离伸伸懒腰，放松着劳累大半天的身体，脑海中想着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注意到旁边帐内角落还站立着一个身穿皮甲的战士，刚才站在几个人之后没注意到呢。赫离抬头瞥了一眼，说道：“哥达，你是不是打算在我蹭个午饭呢？还是想来我帐内做侍卫呢，先告诉你啊，侍卫队可没有一个百骑长的空位了，要不你先当个副百骑长，放心，百骑长的待遇不变。”语气中忍不住带着笑意。 “不不不，首领，我这个粗人哪能来您帐下伺候您，粗手粗脚的，还不会说话，免得老惹您生气啊！”哥达急忙摆手解释道，免得首领一时兴起真的把自己调过来做副百骑长了。自己一个百骑长做的那叫一个威风的，要是过来做一个副百骑长还不被那群小子笑死了，特别是泰罗格那混蛋，估计都可以笑成内伤了，还是撕心裂肺那种内伤。 “那你来干嘛，不会真来蹭饭吧？” “嘻嘻嘻，当然不是了，哪敢来蹭首领的饭吃啊！我这是有点事情向首领汇报一下。”哥达凑上两步讪笑着，随后变脸般表情一转，大声哭泣着：“首领，我们百骑真的好惨啊，损失惨重啊！上次组建弓箭手百骑，进行弓箭手选拔，我们二话不说支持首领的决策，足足抽了4个勇猛的儿郎，都是一等一的神箭手啊。再加上一开始被抽调出去昆兮达的十骑作为商队护卫，结果为了保护难民迁徙队伍，奋战致死，全军覆没……这都是我们部落的好儿郎啊。” 一听到哥达所说的话语，赫离一颗心渐渐沉了几分，满怀心事地追忆着数十儿郎身影，脑海中浮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面色凝重地说道：“是啊，数十儿郎回归到长生天的怀抱了。” 哥达偷偷一瞄首领的神色，顺着接话：“首领，你看我们百骑是全军最勇武的，战功卓越啊！这次绝对是损失最大那个，再加上这次我们又有两名儿郎重伤，恐怕是要退出常备军，这加起来差不多就是两个十骑啊，您看能不能让我首先从新补充的兵源中挑选几个人呢，我觉得那个也利埠就很不错，还有……” 赫离此时反应过来，哎呀，哥达脑袋开窍了，竟然都开始使小计谋，先来一个装可怜、先声夺人地博取同情，再来一个顺着杆儿往上爬，想着提前把优秀兵源收入到自己百骑里。想到这，赫离那感觉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哥达，学得不错啊，长本事啦。既然如此，你们百骑的勇武我是知道的，我觉得就是要保持住这股风气，要不等其他几个百骑挑选完之后，你们再挑选新兵，以后你们对着其他百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都是老子客气，好兵给你又咋样，我们百骑始终是最强大的？” “啊……啊，首领我错了，不要啊，要是这样，这样一来其他百骑不就在我头上拉屎拉尿了吗？”哥达苦苦哀求着，一脸苦瓜脸的模样。 看着哥达这霜打茄子一般的模样，赫离扑哧地笑着，道：“哈哈，你呀，跟你说笑的而已！所有百骑队的功绩、损失，我都看到眼里，新兵的分配方案我大致定了，详细的等回到部落之后再和你们谈论一番，看看到时候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哥达刚刚被首领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新落入肚子，刚刚首领那番话差点就吓死他了。首领既然有了新兵分配方案，依照首领一向的治军策略，绝对不会亏待每个百骑的。 第四十二章：迁徙途中 第四十二章：迁徙途中 妥儿川，一望无际绿油油的草原上，长达数里的庞大牧民队伍缓缓地移动着，队伍中时不时传来“喁、喁、喁……”赶羊牵牛声，数千头各类大小牲畜被牧民们赶往新的家园。队伍四周时不时出没的骑兵，策马奔跑，来回巡逻，随时警戒着方圆十数里的动静，每隔一段时间，前方的探查斥候就会传递消息回去，回报周围是否安全、有无牧民掉队、牲畜冲散等情况。 前方不远处的草丘，冒出来十几名骑兵，提拽缰绳，喝马移动，驶离大道以方便前进的迁徙大队伍行走，随后控制着马速，缓缓地朝着停留路旁那几十名骑兵队伍靠近着。 “首领，泰罗格百骑长过来了！”眼尖的合昆发现了远处的带头骑兵，回身走过几步汇报着。 不一会儿，十几名骑兵赶到下马，抚胸恭敬地行礼：“参见首领！” “泰罗格，前方情况如何了？”赫离微笑看着来为首来骑问道 “首领，刚过来的时候，先行队伍已经抵达小树林，按照前几批的人员分驻扎、牲畜圈养的经验开始布置宿营地了，这会手下的儿郎估计烧火搭锅开始做饭了。”泰罗格细细道来。 “恩，做的不错，有你们中途设立休息营地，沿途护卫，警戒四周，我很放心，功劳不小啊！”赫离大声夸赞着。 “做得再好也比不上其他兄弟百骑冲锋厮杀，斩将夺旗的功劳大啊！您说是不，首领？”泰罗格小声地嘀咕着，带有几分幽怨的语气，声调控制的很好，恰好传入首领的耳中。 此次出战，首领亲率四个百骑和侍卫队快马轻骑，长途奔袭，创下了无比辉煌的战果，歼灭数百马贼，俘虏上千奴隶，带回了那数不清的牛羊马匹，连绵不绝的勒勒车、马车、牛车上装载的器具物资、皮毛草料、刀弓铁器等等。可是，出征大军，加上多米原本驻扎小树林守护商队的百骑队，足足五百多骑，唯独泰罗格率领的一个百骑和组建不久的弓箭手百骑负责留守营地，一点功劳也没捞到。 依照首领大人之前制定的战利品分配规则，留守营地也是记一功劳的，战利品分配上，哪怕不能吃肉，汤总是可以好好地喝上几口。看看这次的收获，泰罗格百骑、弓箭手百骑绝对可以分到一份不错的战利品。 可是，手下人不服啊，其他百骑回部落时骑在马上那股耀武扬威的样子，简直就是鼻孔朝天了，一副腾格里草原上首领最大，老子第二的模样，把泰罗格手底下那群带种的骑兵气的咬牙切齿的，要不是顾及军纪、条令，各个十骑长们严令约束，说不得就要冲上去比划比划，看看谁的拳头比较硬。弓箭手百骑那儿还好说，他们是组建不久，这段时间来很少和其他百骑在训练场上争得脸红耳赤的，非要排列出哪个百骑谁是老大谁老二的那种剑拔弩张之势。 再则，弓箭百骑目前还没有百骑长，这段时间林中部落抽调的弓箭手由乌洛兰祭司负责指挥着，再加上常备军中选拔出来的弓箭好手重新组成不同的十骑编制，整个百骑队平日里训练、磨合暂时由谷卑希、乌洛兰两人协调。手底下的十骑长无法直接将自己求战不得、遭人炫耀的苦闷之情传递至首领桌上。 “额，哈哈……这个……”一听到这番酸溜溜的话，赫离赶紧打了一个哈哈，自然懂得泰罗格话里所含的意思，不就是埋怨自己出征时没有带上他的百骑嘛，脑袋一转，猜测着，昨天哥达就已经率领麾下骑兵返程了，途中遇到，要不在泰罗格面前好好地威风一把，压他一头，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赫离看着缓缓移动的迁移长队，并没有接着泰罗格哀怨的话语，话锋一转，对着旁边的侍卫问道：“合昆，队伍还要多久才能全部到达小树林扎营地休息？” “要全部到达的话，差不多要小半天呢！”合昆晃晃脑袋，按照斥候汇报的信息，心里估算一番后，说出一个大致时间。 “你带上一些人去沿着队伍看看，属民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赶羊太多了忙不过来的，小马驹顽皮冲出队列的……”赫离耐心吩咐道。新属民要融入一个部落，需要不断的磨合期，作为首领，派出自己的精锐侍卫帮助属民，关怀子民，无形间就提升新属民对首领的认可、感恩之意，部落之主的伟大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领命后，十几侍卫纷纷上马，分成两股朝着迁徙大队伍一前一后奔去。 “泰罗格，你知道这次部落多了多少人口、牲畜吗？”继续看着不远处的迁徙队伍，赫离脸上挂着微笑问道 “我猜，至少有两千人口，牛羊马匹的话，应该上万吧。”泰罗格思索了一会儿，回忆这两天走过去的队伍，说出了一个大致的数量。 “估算的不错，察乌卡招收的难民，以及此次出战带回来的人口，足足超过了两千，缴获牲畜也过万。一旦整合，要不了多久，部落的实力就会大大增强啊！”赫离回身肯定着泰罗格的猜测。 “这多亏了首领您的英明、您的睿智、您的勇武。去年冬季的时候，我家冻死了唯一瘦弱老马，失去了马匹的草原儿郎就如同失去双脚般，寸步难行。那段时间，我都快急疯了，阿爸的手前年在狩猎中被野兽咬伤，每每看着阿爸、阿妈唉声叹气、愁容满脸，懂事的阿弟总是把自己那份麦米分给我吃，还告诉我煮饭时吃的饱饱了，实际上自己却偷偷地吃着野菜根。可现在呢，一切都不同了，首领您是长生天对我们家的恩赐，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家里已经有着十几头牲畜的，弟弟每天都可以喝着羊奶，吃着奶皮子，您还派人给我阿爸阿妈送去新布匹、毛呢，穿着新衣服的阿爸、阿妈可高兴了……”泰罗格的声音慢慢地由哽咽变着欢快，似乎是想到了阿弟那顽皮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可我怎么听说，去年冬季，你总是勾搭着珂玉儿？恐怕是有这回事吧，要不然哥达怎么会对你这么个尿性子了。”赫离双眼露着古怪的目光，口中调侃着，心中的八卦之火开始燃烧了。 “哪有，哪有……首领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啊，不是哥达说的那个样子的。我和珂玉儿……”泰罗格手忙脚乱地解释着。 看他那一丝红晕冒上脸庞，手足无措的动作，赫离恶趣味得猜想着“嘿嘿，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 第四十三章：头狼理论 第四十三章：头狼理论 妥儿川森林，部落营盘外的山丘上，一望下去，山前侧一条荡漾着波光的河流弯弯曲曲地朝远处延伸流去，河岸两边朵朵小花在碧绿的巨大草毯点缀，翠绿的牧草过膝，呈现着一片欣欣向荣的草原春景。 一名穿着浅色衣衫，外披着草原特色女式皮革短袄的少女痴痴地望着远方，时不时踮起脚后跟，希望可以瞄见远方归来的人儿。身后边，“咯、咯、咯”的朗朗笑声响起，一朵浅色白花倏地插在草原少女发上，更显得少女颇具清秀之气。 “珂玉儿姐姐，我和阿妈在这儿等哥哥，哥达大哥都已经回来了啊，那你在等谁啊？”部落的小公主，敏敏突然冒出来笑嘻嘻地问道。 “我……我，和大家一样啊，迎接首领，你哥哥啊，还有许多出征在外的勇士们。这次我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呢，多亏了他们呢！”珂玉儿结巴了一会儿，随后扫了一眼等候着的众人说道。乍听起来，这个理由一点问题都没有，山丘上的翘首期待的众人都是在迎接首领、出征的勇士们。 “那可不一定哦，我是在等哥哥，珂玉儿姐姐说不定也是在等哥哥呢，情哥哥啦！”敏敏眨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嘻嘻地说出珂玉儿的心里话。 一丝红晕迅速从脖子处蹭蹭散开着，珂玉儿翻身一抓住敏敏，嬉戏打闹道：“小妮子，还敢来调侃你珂玉儿姐姐啊，看你还敢不敢了，说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好痒，好痒……我……我错了。” “快看，在那里”不知道是谁突喊了一声，山丘上的属民纷纷朝着远处眺望。远处，十几名骑兵率先翻过了山丘，缓缓地在前方开路，引着数百牧民、数千头各式牲畜前行。一支庞大的牧民迁移队伍逐渐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无数牛羊马匹被一群群牧民驱赶着朝着这边赶过来。行进中大队伍的一旁冒出一支骑兵队，数十名骑兵独树一帜形成了一道不一样的风景，顿时吸引住了山丘上人群的目光。 两里地左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骑兵队先于牧民大队伍到达了营地外列队迎接的众人面前纷纷落马。 “母亲，你怎么来这儿了？”骑兵队中为首的英气青年下马后，走上几步搀扶着妇人问道。 看着皮甲衣衫略显凌乱、脸上一股风尘仆仆之色的儿子，黛莉莎顺过手握着儿子的手臂，细细地瞧着领军归来的儿子，细声说道：“没事，你锡达大叔、科兰咄，还有那么多牧民都来迎接得胜归来的勇士，我就和你妹妹来凑凑热闹。” “还有我哦，哥哥！”敏敏从黛莉莎身后冒出头来，欢喜的笑着。 “你啊……”赫离伸出手宠溺着摸摸妹妹的头，敏敏连忙退后两步逃离魔掌，嘟着小嘴巴抗议着：“再摸就长不高了啊，臭哥哥。” 家人寒暄了几句，转过身来，赫离走过两步对着锡达断事官这边的等候人群，向迎接的录长、百户长躬手托礼问候：“各位这段时间辛苦了，这几日又要安置新属民，牧民户数登记，分发牲畜粮食、划分草场……” “不敢，不敢”赫离这一行礼自己不要紧，锡达凭借断事官身份和首领长者双重身份躬身回礼着，诸多录长、百户长以及处理部落繁琐事务的散官们诚惶诚恐地，纷纷避让，哪怕是科兰咄百户长也弯腰躲避不敢受礼。 要不是赫离及时托住科兰咄，急忙让众人免礼回身，恐怕很快就会引发一场大动静了。 “锡达大叔，你说我不过是表示一下我对他们的关心、慰问而已嘛，何必这么……”赫离嘴巴勾出一脸苦笑，摇摇头无奈地说着刚才那一幕。 锡达脚步不缓不慢地跟在赫离半个身子后，耳朵自然是可以听见赫离的抱怨之声。他深吸一口气，经历沧桑风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追忆，随后，语气无比认真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草原上的儿郎生下来就蕴含着凶猛、嗜血的天性，就像是匹桀骜凶狠的狼。你看到那些马贼奴隶，并不是软弱不堪、待宰羔羊，只是他们屈服于更强大的头狼之下，供头狼驱使奴役。无论愿不愿意，群狼们都只能紧紧地随着头狼，服从于头狼的命令，除非出现一匹新的头狼挑战旧头狼的地位。草原上，数匹狼就必定有一只是头狼，数十匹乃至上百匹狼就一定有一个狼王，更可怕是的统率数百、上千狼群的狼皇，带来的是一方水草、一个部落的灭顶之灾。面对草原狼灾之时，第一时间就是想办法找到头狼、狼王，想尽办法尽快射杀，这样狼群才能一哄而去、四散逃离。部落首领更是如此，部落强盛繁衍、牧民衣食和狼群觅食没有太大差别，一个部落想要发展，想要强大，就必须有一个英勇、果断、强大的头狼，甚至比头狼、狼王更可怕，对，就是可怕二字。以后你就会慢慢体会到作为首领的可怕之处。你想想，一个头狼会向底下的狼群说谢谢吗？还是温和地说谢谢，头狼不能感谢，只能赏赐。” 头狼率领群狼纵横草原、呼啸山林，部落征伐大事决于首领！ 赫离脚步一滞，脑海中的记忆让他体验着的是一个草原少年十几年来的成长之旅，没有接收过正规的首领培养教育，只是有着原本小部落中大叔大婶之间欢声笑容，又或者是他脑中还残留着那么和谐相处、友好睦邻的一丝丝观念。哪怕是他早已手刃仇敌，登上了首领大位成为部落之主，甚至是领军冲杀，弯弓射箭地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还是没有真正体会到草原千年以来的铁血规则，对头狼、首领的规则。 以往协助赫离处理政事之时，锡达大叔对赫离言传身受、耳濡目染，却并没有如此赤裸裸地揭示这头狼理论。短短半年光阴，如今的部落迅速发展壮大，早已今非昔比。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时间，一旦完成了部落重新整编、融合，数千部落属民拧成一股绳子，控弦之士足足上千，部落不再是苟延残喘，说不定东漠草原很快就可以有着部落的一席之地了。 第四十四章：赏赐、议事（一） 第四十四章：赏赐、议事（一） 英明、勇武、尊贵的首领大人再一次召开了部落会议，这次参加部落会议多是文官一类。至于常备军将领，一大清早的，各百骑长就拿上了弯刀、弓箭，钻出了自家毡帐，跨上了骏马，率领着各自麾下的骑兵队奔去练兵草场，伴随沉闷悠长的牛号角声，开始了操练如火如荼的战术操练。 部落大营中央，宽阔的首领大帐连着的一顶中式毡帐，布置装饰的比起普通牧民毡帐也舒适得体的不少。一根根结实的木条有规律地拼接，雪白、厚实的羊毛毡包裹起来四周，圆顶穹庐糊着一层薄薄而透明的膜，据说是动物膀胱膜加工而来的，春日的太阳光线透过穹庐的格窗照射进来，帐内显得格外敞亮。 受到首领召见的部落官员正陆陆续续朝着这座雪白的小毡帐走来。 “科兰咄老哥，听说你家的门朵儿这次跟随首领出征，如同猛虎般拼搏杀敌，砍下了一个个马贼的肮脏头颅，就快晋升为副百骑长了。”班森刚走出家门，就在路碰见科兰咄走过来，笑呵呵地迎上去恭贺。 “哪有，哪有，那兔崽子，也就是运气好，哈哈哈……”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科兰咄自然是心花怒放，笑得皱纹都挤成一堆了，半晌后，他想到了什么，轻声笑骂：“班森老哥，说的好像就我一家欢喜，拉哈不也快成为了副百骑长吗？” “哈哈哈，那兔崽子，也没告诉我，这些天来，我忙着整理迁过来的新属民，他也忙着整天训练的，两父子一天都见不到面……”两位百户长结伴而行，一边相互讨论，一边朝着首领毡帐那儿走去。 不一会儿，断事官锡达、祭祀莫扎图、百户长科兰咄、牧马官伯米鹿、百户长班森、百户长乌洛兰、百户长基尔，新任百户长察乌卡以及一张新面孔，人们颇有默契地按顺序落座在垫褥上，毫无疑问的左座第一人就是部落断事官锡达，反之坐在右边最后一角落的则是一脸不情愿却又无处发泄的锡达养子—察乌卡百户长了。别看这个位置处于最角落的，帐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蹲着个角落都没位置呢，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资格进入这里的，座下满打满算也不足两手之数。 半个来月，底下众人日以继夜安排新属民入住，自由民身份登记、物资发放，常备军战利品赏赐，新常备军战士牲畜分配、牧场规划等等一大堆事情，包括赫离的首领大帐内牛油蜡烛散发出来的灯光都长明了好几晚。现在，部落众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脚不沾地、来回奔波的辛劳，终于把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处理完毕，大体框架算是搭了出来，一切都迈开了步子。 “兹鲁百户长，百户牧民如今生活还好吗？可还习惯呢？”赫离首先问着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这个人在奴隶中颇具声望，一开始被数百奴隶推举出来协助迁徙。为了显示首领恩威和对新属民的重视，赫离亲自任命其为百户长，当时把兹鲁感动得痛哭流涕，连连叩首谢恩。 兹鲁一听到首领喊自己的名字，立刻躬身俯首双手摊礼，额头都快压到地面了，恭敬汇报：“首领恩德，仆人麾下百户牧民都对首领感恩万分，叩谢首领赏赐羊只、食盐、粮食、皮革……” 听到兹鲁那感恩戴德的话语，赫离无奈苦笑着，连忙打断着兹鲁的话语，要是让他这么说下去的，恐怕都到天黑了。 “兹鲁，不必行此大礼了，这里不是议事大帐，起来，我已经感受到了你如天上白云般的心意……” 兹鲁躬身抚胸行礼，再次叩谢尊贵的首领大人，轻轻地退回到自己垫子上，不经意间瞄着对面那个摆着一副臭脸的胖子，心情有些忐忑不安，不免胡思乱想：“听说那位百户长是断事官大人的儿子，还是首领安答，我如今却坐在他的对面，是不是惹到他不高兴了呢，怎么办，怎么办啊？” 察乌卡此时脸上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心里更是盼着早点结束啊，和着那么多人一起严肃认真在帐内议事感觉浑身不舒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挠他痒痒似的。这都怪赫离，无缘无故干嘛让我做这个遭罪的百户长，还是兼管两个百户，还让我来这里议事。 赫离眼睛沿着座下一路扫过去，立刻看到了角落边局促不安的胖子，凭借着多年好友默契，传递一个眼神过去。 “要不，你来讲讲？” “不好！”察乌卡和赫离四目相接，一条裤子十几年的情谊，一看那暗送秋波的眼神，不对劲，分明是想调侃调侃胖爷啊。这要是平时，胖爷果断就和他调侃起来，首领又如何，胖爷不在乎，大不了罢免了我这个百户长，我还不想当呢。可是现在不行，这里是议事毡帐，上有老爹在前，一个不好回去就是一顿棒子炸猪油；下有诸位同僚，一顿笑话那是免不了的。传出去了，胖爷的脸面就丢大发了。 哀怨、凄苦、无助的小眼神从一双大眼中传出。随后，察乌卡担心求软没有太大作用，画风迅速一变，警告、威胁的眼神中蕴含着“你敢，我就死给你看！”的信息越过座下众人，直溜溜冲着帐内上座的首领而去。 赫离嘴角闪现一个小弧度，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小样，让你给我摆谱啊！ “伯米鹿，部落牲畜产仔，缴获牲畜安置，各百户放牧草场的划分如何了？”赫离点名部落牧马官之一的伯米鹿。上万牲畜迁徙而来，包括数千头刚出生的牲畜幼崽，不仅仅考验着部落牧场水源是否充足，还测试着牧马人是否安排得当、放牧有道，这无疑是对牧马官的一大挑战。 一听首领询问，伯米鹿离座起身，露出憨憨表情答道：“首领，一开始的确是有些手忙脚乱的，那里曾想到有着这么多牲畜啊，漫山遍野的牛羊马匹，刚开始那时我既兴奋又担心的，白天骑马沿着周围草场、河流去看看，那块草场可以放牧多少牲畜，夜里整晚都睡不着呢，翻来覆去地想着，婆娘都不让我上床了，嫌我折腾……” 看着伯米鹿这副憨憨、不好意思的模样，还未等伯米鹿说完，帐内一大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露出那种男人都懂的目光。这一闹腾，伯米鹿挠挠后脑勺，懵懵懂懂看着帐内众人，又把求助的眼神转向首领那儿，寻求答案。 众人笑了一会了，赫离知道该出声的时候了，轻笑道：“你们要是再嬉笑牧马官，要知道你们那份战利品赏赐还没有分发下去的，牛羊马匹都还存在牧马官那儿了。我只说了赏赐的种类、数量，到时候牧马官要是给你们几只瘦马、病羊的，可别来我这告状，一律不受理的啊！” 待得帐内众人安静下来，赫离方才接着问道：“伯米鹿，畜群如今大概数量、种类可整理出来了？水源、草场，放牧和喂养人手是否充足？” “首领赏赐新属民牲畜总数为两千一百多肥羊，一千余只羊羔；常备军战利品发放一千三百只肥羊，四百六十余只羊羔，七百匹马，一百头牛；前些日子老弱病畜死去、宰杀二百七十只肥羊，一百五十羊羔，六十匹马，首领大人您还拥有着三千二百只成羊，八百二十余只羊羔，两千四百匹马，六百四十头牛，四百余只马驹，牛犊子近两百头，骆驼一百三十匹，还有驴子杂畜……”这些数字伯米鹿这些天早已烂熟于胸了，在数十个精干老牧民的协助下整理出来，包括伯米鹿自己连续好几天晚上直接睡在马圈内，就是为了尽快地做好首领大人交代的事情，不辜负首领大人的期望。 帐内众人虽然早就知道此次出战收获巨大，可也没想到竟然有着如此多的牛羊、马匹啊，更何况还有那一车车的皮革、羊毛、营帐器具等东西，这回真是大丰收啊，出乎众人意料，不少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喜色。 赫离眉心微微一皱，手指不自觉地在桌几上轻轻地敲打起来，心底里对着这个收获还是不太满意啊。这个战利品数字听上去很多，甚至超过了一户普通牧民家庭财产的无数倍，就算是对着帐内不少人来说，这么多牛羊马匹数量都可谓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部落原先六个百骑的常备军和侍卫队、由拜达尔协助选出旧马贼近五十人、挑选马贼俘虏三百多人、如也利埠这般通过测试的奴隶三百多人、难民合格者二百六十余人，粗略地统计一番，常备军将会扩充到一千五百左右。原有骑兵战马加上此次缴获的马匹，数量四千出头，再减去一些伤残劣马，以及拉车驮物之用的日常走马后，如此一来，一骑双马，勉强可以维持整个常备军高度机动性的需要，在大草原上这样的马匹配置算得上是上等马力配置了。 要知道，在大草原上，除了部落首领、头人亲率的直属军队之外，就连很多大部落出征骑兵都是一人一马，牧民自带马刀、弓箭、马匹随军参战的。 第四十五章：赏赐、议事（二） 第四十五章：赏赐、议事（二） 如今赫离整个部落骑兵都是职业军士，不是大草原上普遍那种平时放牧，战时自带马匹武器随军的牧民。按照他定下的常备军配置要求，再加上他一直渴望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入则可以在以妥儿川平原为中心的数百里草场守卫一方；一旦发现机会，出则可轻骑快马奔袭进行一场草原式的掠夺以供养整个部落。 在大规模骑兵进行长途奔袭、远程作战时，需要搭载十数日的简单干粮，骑兵自身携带的马刀、弓箭、标枪等一系列武器，以后甚至还会有马具装备。哪怕不需要那么多马匹同时出动，在大草原战马作为极其重要的战略储备资源，甚至比铁还要重要的多。冲锋砍杀、日常骑用、驮货运输、皮革制作、肉食马奶等等，几乎可以在大草原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用到。 因此，对于马匹，赫离那可谓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绝对不会嫌少啊！一骑三马，乃至一骑五马，这绝对是赫离心目中常备军的理想配置。可惜啊，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哎，乖乖地先将就着吧。 马匹数量能够达到一人双骑，相比较于其他军用装备，已经拉开了一个巨大的差距了。如今再次扩充，而且是大规模扩充的常备军，各方面军事物资都处于严重不足状态。皮甲这种草原上的稀罕货就直接忽略掉，哪怕这次缴获了参差不全、破烂的皮甲足足有一百多副，其中还是有着不少好货色的。 可是，面对上千人马的皮甲需求，这一点点的皮甲作用不大。为了避免诸多百骑相互争夺，形成不必要的恶意竞争，首领大人含着泪水，“忍痛”宣布缴获皮甲直接装备侍卫队，拿出少量皮甲作为奖励、赏赐之用。至于底下诸多百骑长经过一番口水大战、你争我夺、剑拔弩张之后，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首领大人那幅无耻的嘴脸，心里头究竟会怎么想着各种脏话骂他，赫离就不去管了，骂一骂，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缴获弯刀、弓箭等大部分要么是牧民自制武器，要不就是马贼从一些商队掠夺而来的，弯刀千余把，各式骑弓一千二百余把，步弓、猎弓近千把，数量都无法完全满足扩军之用，质量更是不忍直视。赫离只好下令锻造帐将数百把劣质马刀回炉，融化为铁水重新打造。一千二百余把骑弓也只挑选出来了八百左右的数量，可以暂时充当常备军骑弓之用。缴获生铁数量也只有千余斤，比回炉锻造的马刀中提炼出来的铁重量都少。未来一两个月的大部分骑兵训练，赫离都只能迫于无奈地选择进行标枪投射，额，木标枪。 “首领，新属民已经统计、分户完毕，粗略的户数为一千户，三千二百余人。未通过选拔的马贼奴隶归于帐下户，二百五十三户，七百六十四人……”断事官锡达大叔未等赫离点名，便起身汇报着。说完后，锡达显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露出一丝思虑之色，但随后止住了话语，向着赫离传递了一个眼神，随后又落到了毡垫。 “想来锡达大叔是有着什么事情不方便当着众人说出！”赫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后目光转向一位发须泛白的老者，继续询问部落事宜：“乌洛兰，林中上游耕作区事项如何了？” “首领，耕作区按照您的提点，已经清理出来一片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的森林外围土地，大约长八里，宽六里。一个多月前族中孩童、妇女已经把粗麦、大豆等种子撒落下去，前几日去看时，已经开始长出青青绿芽。首领所说的耕作播种、畜粪肥土之法，真是神奇至极……”乌洛兰面露喜色，身为一名草原老人，还是有远见、有智慧的老者，知道粮食对一个部落来说是多么珍贵，如今他负责耕作一块，说道兴起处，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耕作的细节、进度。发现了这么一块肥沃之地后，赫离便尝试着在森林周围的土地上种植粮食，提高部落存粮、牲畜草料储备，减少黑灾、白灾对一个部落的危害力度。 “如此甚好，乌洛兰百户长辛苦了……” “首领，老朽还有一事请首领大人批准！”乌洛兰恳求道。 “乌洛兰百户长，请说，是部落人儿有什么困难吗？我能做到一定会尽力。” “我的族人已经融入部落了，早已成为首领属民。首领更是对我等百般照顾，建造木屋，给予羊只粮食，老朽感激万分。原本想着用我这老骨头为部落，为首领出一份力。可人老了，力有不逮，协助谷卑希侍卫长处理弓箭百骑琐事，实在力不从心啊！恳求首领另派他人，好让我这老骨头能够多吃几年奶皮子。”乌洛兰露出疲惫之感说道。 赫离思索了一会儿，亲切说道：“乌洛兰老者，既然你身体不便，那你便推荐一名族内勇士担任弓箭手百骑长之职，过两日你把人带过来首领大帐。” 乌洛兰愣在那儿，如今部落迅速壮大，五千余人口，拥骑上千，可谓是步入中型部落行列。自己族人老弱病残总共只有四百来人，参加常备军者仅有五十余人，族人不足部落人口的十分之一，战士更不用说了。乌洛兰也是看到自己劣势所在，如今一个百户长职位已经绰绰有余，不想引来其他属民猜测或者敌视，这才想到这个法子辞去协助弓箭百骑差事。那曾想到首领竟然还让自己安排族内勇士直接担任百骑长。 议事完毕后，众人纷纷退出首领大帐，赫离心中对部落情况有了大致了解。心里有底了。帐内还剩下一名老者、一中年汉子、一胖子，赫离起身离开首领座位缓缓地走到三人面前。 “合昆，拿一壶热羊奶过来！”赫离对着帐外喊了一声。 “老祭司，锡达大叔不用起身了，羊奶冷了下来，喝一点热的。”赫离搀扶着莫扎图压住了他起身的动作。很快，合昆拿进一壶热羊奶摆在桌几上，恭敬行礼后便迅速地退出了毡帐。 赫离依次给老祭司、锡达、胖子倒上热羊奶，更以对着草原智者之礼恭敬地给老祭司双手端上一碗热羊奶。 旁边的胖子可不管这碗羊奶是谁倒的，要不要恭敬行礼，随手大大咧咧地拿起，“咕咕咕”的一气喝完，“滋滋滋”伸出舌头，一脸十分享受的样子。 等待三人都喝完，赫离回首问道：“锡达大叔，刚才你似乎想到了什么要说的，却又不好当着众人直接说出来？” “首领，我们现在部落近六千人口，除去帐下户奴隶男丁，剩下男丁两千三百余人，扩充后的常备军却足足有着一千五百余人……”锡达一脸担忧之色说着，常备军作为职业战士，不从事放牧、耕作等，哪怕是平时空暇之余帮助自家干一些活，那也做不了多少啊。 这样一支职业化军队，专职训练数月之久的骑兵绝对不是普通牧民、马贼可比的，从之前大、小两次战斗就可以检验的出来这支军队的强悍战斗力。锡达比普通人看的更远，要长时间保持这样一支军队所耗费的物资、钱财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最直接明了的一点，按照现在的常备军规模发放战士俸禄，每年最少要发放三千只羊，差不多就是赫离现在所拥有的的肥羊数量，就算可以用食盐、粮食代替，这笔庞大支出可想而知啊。 赫离沉吟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锡达大叔，察乌卡有和你说乞迪部落内乱的事情吗？可汗乞迪里别老去，可汗弟弟，叶护乞迪达雅联和二王子联手攻打王庭，据说新可汗的头颅已经做成了酒杯。” 晴天霹雳一般，锡达当场如石化一般，傻傻地愣在那儿。东漠草原上呼啸近两百年的霸主部落就这么毁于内乱之中了，也对啊。锡达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自嘲地笑了。 “老爹你别吓我，我错了，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件事啊！都怪赫离，让我做百户长，还管着两个百户的，你也看到了我这段时间是到处跑来跑去的，肚子都瘦了几斤肉的！”察乌卡一看到老爹这副模样，还以为他是怪自己没有和他说乞迪部落的事情，一手指着赫离，一手搀扶着锡达，同时赶紧把自己瞥的一干二净的。 “没事，只是一时被吓到而已！”锡达很快回过神来，摆手轻声说道。回过神之后，他又补充着：“那关于常备军的事情，我没什么意见了。”话毕，眼神示意一下莫扎图老祭司。 老祭司点了点头，走过一步躬身行礼：“尊敬的首领，祭司负责祈祷、祭祀天地、首领天命之事。草原儿郎若无名，不得长生天庇佑；天命首领必有尊贵的姓氏加缀。此前数月，一则因为时机不宜，二则首领率军出战，更要整顿部落融合之事，三则就是作为祭司的莫扎图失责。我想和首领谈论一下部落立名，首领一脉加缀姓氏的部落大事。” 第四十六章：逃亡路（一） 第四十六章：逃亡路（一） 暗灰色的浓云仿佛被一只大手牢牢压着，然后向四周播散开来。落日的余晖无力透过厚厚的云层展现草原夕阳美景，只透出几丝淡淡的光线散落在半沙漠化的斑驳草地上。傍晚时分，草原上寒风逐渐猛烈地刮了起来，“呼、呼”地从这片草地上呼啸而过，时不时地卷起一小股黄沙。 沙尘扑面，引得一只灰鼠急忙抖动浑身皮毛以抖掉一身沙土。听着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灰鼠一惊，闻声而动，“唰”地一下窜过裸露的沙堆，钻入簌簌抖动的草丛中。转眼间，灰鼠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片草地显得越发的寂静与荒芜。 北边低矮的山坡出现了几个黑点，很快呈现出了一道黑线。这道黑线缓缓地移动着，显出了一支草原特色的队伍模样。大批骑手策马在前方开路，他们神情疲惫又严峻警惕四周，几乎每一名骑手身上装备着皮甲这种大草原上的稀罕物，只是皮甲满布沙尘，几乎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上面还沾有斑斑乌黑血迹，明显之前是经历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队伍延伸数里之远，数以百计的勒勒车、马车、牛车连成了长长的车队。车上装满了粮食、皮革杂物、生活辎重等等，不少车上还挤满了妇女孩子。两百多头驮满水囊、干粮的骆驼被牧人牵扯，紧跟着大队伍蹒跚而行。大部队后方还有数十名牧马人分散成几股，骑在马上，备着套马轩，握着马鞭，驱赶着上千匹好马前行。 一路上马嘶鸣声、吆喝声、交谈声此起彼伏，给这片荒凉、空旷的草原带来了几分生气。整个行进队伍像是一个中型部落的大迁徙，成群结队、拖家带口朝着新牧场赶去。可是仔细一看，队伍携带物资、驱赶的牛马羊只等畜群量都不像是数千人部落迁徙的规模。队伍中的牧民也不同于寻常牧人转场时从容不迫、轻快活泼的气氛，反而整个队伍流露出的是急促、不安、担忧。 一名骑着高大黄马、身穿精致防护铠甲、披着破旧披风的首领模样的骑手领着几十名骑兵缓缓地越过前进中的车辆，仔细一看他那大耄披风绝对是由上好的黑狐皮精致缝制而来，超过了中间的大队牧民，很快便赶到了队伍的前面。座下战马爬上一道草丘，他一拽缰绳，勒马止步，两道锐利的目光朝着前方眺望了一会，抬头望了望渐渐昏暗的天色，扭身扫了一眼身后缓缓行进的队伍，脸色变了一变。 过了一会儿，前方几匹快马朝着这边奔驰过来，为首的是个骑黑马的骑兵。几个骑手在十步之外散开，黑马骑兵驰近首领，勒住了马，向黑马首领抚胸行礼：“首领，宿营地找好了，就在前面不远的草甸子，两里地左右。有片大水塘，牧草也好，可以让我们好好地休息一晚了。”语气中露出一丝欢快之意。 定眼一看此人，三十上下的年纪，腰圆膀粗，方脸盘，浓眉大眼，一道刀疤自右脸延伸至锁骨处，若是再深一些，恐怕脖子就保不住了。 “托兰丁、辛苦了”黄马首领阿雅姆对着来骑轻声说道。扎兰丁是阿雅姆从小一起长大的安答，如今担任岚木氏部落千夫长一职，统帅上千骑兵。 “看这天色，恐怕是要变天了，这么大一朵黑云飘了过来，得赶快赶到宿营地，把队伍安顿好。”阿雅姆眺望着远处天际飘过来那厚厚的黑云说道。 看着不远处缓缓前行的队伍，阿雅姆似乎很不满意队伍行进的速度与整个队伍显示出的麻木懈怠气氛。他拨转马头，手中的马鞭在半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对周围的骑兵厉声喝道：“快去催催，别这样磨磨蹭蹭的，暴雨很快就要来了，都给我加快速度，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的草甸子扎营。不听话的给我用鞭子抽，让牲口都跑起来！” 周围骑兵们听到首领的命令，便策马分成几股向队伍前后赶去。过一会儿，队伍中的马蹄声、吆喝声、鞭哨声慢慢地晌了起来，队伍的速度也提了上来。 阿雅姆对着托兰丁吩咐几句之后，双腿一磕，拍马向着队伍中一辆马拉篷车赶去。护卫篷车的骑手看见来人，连忙低头朝着车内汇报：“台吉，公主，首领过来了。” 声音刚落，车帘一掀，露出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翘直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女孩看上去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翻领缠腰、狐毛饰边的毛呢衣裳，女孩子倾出头来，露出疲惫而甜美的微笑，装作小大人般地说道：“阿爸，你是不是又发脾气了？” 阿雅姆看到眼前的女儿，目光顿时变得温柔、慈爱，烦躁的心情也渐渐的压制了下去，笑道：“哎哦，又被我的小公主发现了，不要告诉阿妈哦！”后一句话的声调略微地变低了，眼神还偷偷朝着车内示意着。 “嗯嗯，云娜绝对不告诉阿妈的！”岚木云娜偷偷地瞄了一下篷车，小声地答应着。 距离如此之近，又不是运用手语交谈，车内的乌丽兰台吉又怎么会听不见呢！这不过是两父女之间天真浪漫的相处方式而已，让大家能够多一些小乐子。 “阿爸，族人们都加快速度了，我们也快点赶路吧，作为阿雅姆首领的妻子、女儿，绝对不能拖部落的后腿！”懂事的云娜发现了迁徙队伍的加快，自觉地说道。 女儿云娜的话让骑在马上的阿雅姆为之一顿，他看着尽力表现出活泼状态，露着微笑，但疲惫之色却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女儿，心中既是叹息又是欢喜。叹息的是，数千里的逃亡之路，让自小备受宠爱的掌上明珠近距离经历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场景。欢喜的是，不愧是岚木氏的儿女，从来没有发出过一句怨言，还懂事地安慰阿爸、阿妈，甚至将自己的那一份干粮省出来，拿去帮助有需要的族人，让数千族人交口称赞首领有这么一个仁慈的公主！ 第四十七章：逃亡路（二） 第四十七章：逃亡路（二） 岚木氏部落，原为乞迪部落可汗直属部落，人口六千余帐，两万多人。作为岚木氏的族长，阿雅姆六年前从父亲手中接过岚木氏族长之位，同时也成为了腾格里草原霸主部落之一的乞迪部落的右辅弼骨都候，统领四千精锐王庭直属军。再加上岚木氏手中八千部落兵，一时之间成为乞迪部落军方重臣，可谓是风光无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大草原上你永远也不知道暴风雪什么时候忽然来临一般。四个多月前，一代枭雄里别可汗逝世，作为可汗亲信的阿雅姆遵从先可汗遗命，率领岚木氏部落宣誓效忠大王子。可汗宝座却不是那么好坐的，大草原上有着无数野狼虎视眈眈得盯着这顶宝座。可汗王冠不仅仅靠的是先汗的遗命，更要靠自己强大的实力去守护。欲带皇冠，必受其重！ 大王子、阿雅姆都没有料到，王冠会掉落的如此之快。一个月后，二王子联和叔叔，鄢山千里草场的叶护大人—乞迪达雅，宣布大王子并非可汗亲子，乃是汗后和其他人苟且所生。二王子统帅所属两万部落兵和左辅弼骨都候麾下6千王庭直属军，加上叶护两万余兵马，袭击王庭，进攻大王子。阿雅姆率领麾下四千余直属军拼死拖住进攻敌军，掩护大王子逃离王庭。结果，麾下四千余直属军几乎全军覆没，大王子被万余骑兵追击，落得割下头颅、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 王庭浴血奋战后，阿雅姆仅率领数十部落亲卫骑兵趁着夜色一路飞奔赶回部落。一回到部落，阿雅姆立即召集部落长老、各氏族头人商讨岚木部落该何去何从。当王庭这场巨变的噩耗传来时，长老、氏族头人都一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模样，脚底冒出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岚木氏部落向大王子效忠那一刻起，岚木氏命运便和大王子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大王子成功逃回封地部落，就算二王子登上汗位，哪怕有着叶护的全力支持，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诸多附属部落未必真心实意地臣服与他，王座绝对是摇摇欲坠的。关键是，大王子直辖部落可是有着两万余帐，近八万人口。只要他振臂一呼，便可凑出三万余骑兵，再加上岚木氏等部落的军队，六万兵马绝对是可以凑出来的。大王子凭借着强大的军事力量、号召力要延续部落存活，不至于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绝对没有问题，哪怕是重夺汗位宝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汗指定的继承人，乞迪部落的大王子殿下，依然存活于世。现实却是，大王子的头颅已被割下，据说还被做成了酒樽，说不定此时就放在了王庭的可汗大座前被人把玩、欣赏。大王子留下的仅有一个十一岁的女儿和七岁的儿子，恐怕现在早已遭到毒手。就算没有惨招毒手，凭借一个七岁孩子的号召力，能够号令摇摆不定的数十附属部落，抵抗二王子和叶护的强强联手吗？ 岚木氏的首领大帐内，长老、各氏族头人、几个千夫长都放开了嘴，七嘴八舌地吵作一团，大半天都不能拿不出一个准主意。 “怎么办啊，我看我们还是向二王子臣服吧，岚木氏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部落，他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妥协派的声调。 “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就凭二王子的娘舅部落，科尔贝部落，数十年来争夺草场、水源结下的仇恨，二王子会放过我们吗？”心思缜密者立刻想到妥协的后果。 “要不，我们联合其他部落，拥护恩泽咯小王子（大王子的儿子）……”一个怯怯的声音还没说完，瞬间就钳住脖子一般，止住了声。 若是乞迪部落处于安稳状态，拥立一位小王子也未尝不可，甚至有些心怀不轨的大部落，更是希望拥立幼儿，为自己谋求更大的权利、好处。乞迪部落分崩离析的局面已现倪端，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到来。明面上，二王子和叶护的强大兵力牢牢地控制住了王庭，共行可汗之令，号令诸多部落。暗潮涌动，二王子、叶护两人迟早会出现摩擦，一群狼里绝不可能存在两个头狼，这是每一个牧民都知道的草原规矩。 看着帐内此时吵杂的场景，首领大座上的阿雅姆给了托兰丁一个眼色。托兰丁猛地一拍身前的桌几，倏地站起来，脸上那一道刀疤显得格外狰狞，“哐当”一声地把所携佩刀拍在桌几上，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作为首领赏赐的荣耀，托兰丁千夫长可以不用卸刀进入首领大帐。 阿雅姆站起身来，挺立着身躯，双手压在桌几上，目光逼视着座下诸多长老、氏族头人，说道：“二王子，叶护都不会轻易放过岚木部落，即使我们臣服与他，俯首帖耳，把自己的性命至于他们的掌握之中。二十年前，叶护和里别可汗争夺可汗之位时，岚木氏便支持了里别可汗。这么多年来，乞迪达雅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有着这么好的机会，更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岚木氏。剩下的路只有两条，一条路是倾部落全力誓死一搏，拼个你死我活，可我们部落兵力不到万骑，霎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盟友，对手却有着超过五万骑，兵力悬殊；另一条是避其锋芒，举族迁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帐内人们的神色。 “为今之计，只有走。逃跑两个字听起来充满了耻辱，不仅丢掉无数牛羊牲畜，还要放弃千里先祖用鲜血换来的的肥美草场。可事到临头，只有这么一条挽救岚木氏部落的生路。我们必须要先保存岚木氏，再谈以后。我与托兰丁兄弟商量过了，决定马上走，离开这里！” 众人听了，一个个神色严峻，低头思索着什么，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犹豫、担忧的气氛充满着大帐。 托兰丁接过话茬，补充着逃跑准备：“刚才首领已经给大家说明当前危急局势了，我们必须要赶快行动了，部落大事取决于首领，这是长生天给予首领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得违背。诸位回去后马上行动，把青壮男女与孩童都带走，要给我岚木氏留下复起的希望。一路上，除了长途奔波，还要时刻防止身后的追兵，准备厮杀，所以年老体弱的一律不带，给他们留下些粮食、牲畜，让他们自行逃命、各安天命。为了岚木氏，长生天和先祖会原谅我们的，也会保佑族人。太阳落山前一定要准备妥当，我们连夜出发，决不得延误。” 大帐内的长老、氏族头人纷纷点头，眼前部落状况早已被分析的清楚明白了，摆在面前的也只有逃命这一条路。很快，整个部落都忙碌起来了，一个个水囊、一包包粮食、必备物资等被搬到马匹、骆驼上。各家各户的青壮男女、孩子都迅速被集中起来，不少老人眼中泛着泪花，紧咬着嘴唇，忍受着家人分离的悲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为了部落、自家孩子，这些老牧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如同，部落遭遇灾害之时，老牧人自动带着一把弓箭、一把马刀走入森林、草原，把生的希望留给下一代。 两个多月的逃亡之路，阿雅姆一开始率领近万族人，六千余骑兵开拔，一路向东逃去。四处躲避，昼伏夜出，一路激战，中途甚至有几个氏族被打散，脱离大部队。终于勉强逃脱了追兵，可如今只剩下不到两千骑兵，四千余属民。 第四十八章：游猎、整顿 第四十八章：游猎、整顿 “吉姆，快看看我穿戴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乱啊？”穿着一身皮甲的门朵儿摊开双手，旋转着身子方便吉姆仔细欣赏着，“炫耀”二字大大地写在脸上，得意洋洋地无言表达一个声音：“快来崇拜我啊，羡慕嫉妒恨吧” 吉姆鼻腔“哼”地一声，转过半个身子，眼睛直盯着毡帐圆顶上的穹庐，显然是不想理会这个骚包在赤裸裸的炫耀。 门朵儿见状，立刻走过两步，重新遮住吉姆的视线，自顾自地摸着身上皮甲嘀咕着：“你说是不是太松了啊，有点垮垮的感觉……” 吉姆一转头，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那我帮你一把啊！”，说完，他伸手大力一拉皮甲腋下的牛皮筋拉绳，整幅皮甲顿时一收缩，差点就勒得门朵儿喘不过气来。 “你……你”幸好门朵儿脑子一转，记得这个拉绳还是可以自己拉的，反向一拽，大口大口地呼气。 门朵儿的毡帐帘布被掀开，一个中年男子没有丝毫的通告就直接走了进来，眼光上下来回打量着门朵儿。 “老爹，打住，你看着我瘆得慌。”门朵儿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老爹那副眼神，急忙开口。 “不是，老爹，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真的不是啊，吉姆还在看着呢，你看他笑都快抽气了……”门朵儿在帐内四处躲避着，处处留意着科兰咄手上那根大木棍，感觉比冲锋陷阵、骑马射箭都累啊，关键是自己还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感觉真憋屈啊。 “站好了，让老子看看，再动打断你的狗腿！”科兰咄一个厉声喝道。 “我的是狗腿，你的是什么啊？”门朵儿心中暗自想着，但这句话他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否则，估计他就要满身伤痕地躺在皮褥上度过一段时间。 科兰咄神采奕奕地看着身穿皮甲的儿子，虽然这是一身很简陋的皮甲，根本比不上六大霸主部落中的将领盔甲，但这可是部落常备军中副百骑长的标配啊。自己的儿子竟然成为了一名副百骑长，再过不久，说不定就可能是百骑长，独领一支百骑队呢。 看着自己老爹那副模样，门朵儿说道：“不就一身皮甲嘛，吉姆连十骑长都不是，都可以穿上呢？” “我？没有啊……你别开玩笑了，偷窃军事物资可是会被处死的。”吉姆急忙摆手，慌乱地解释着。 “被你打败了，谁说你偷窃皮甲了？”门朵儿无奈地叹息着。看着那一脸慌张的吉姆，门朵儿知道吉姆这家伙有时候总容易想歪，要是不说清楚，恐怕吉姆这一整天都担惊受怕的。他干脆就揭开谜底：“你要被抽调到侍卫队了，侍卫队每一名战士都可以装备皮甲。” “侍卫队……真的，真的？”吉姆一开始疑惑，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望着门朵儿，寻求答案。 门朵儿笃定地点点头。 “我怎么会抽调到侍卫队，你，你快告诉我啊。”吉姆惊喜不已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首先，自然是我为了你的事情四处奔波劳累，我……好啦，别用这眼神看着我。我向哥达百骑长请求的，他也记得你，还问就是那一次森林里中箭也死死地拉住套马索的小伙子吧？后来他答应帮忙了，还去找了谷卑希侍卫长……” 与此同时，部落营地数里外的草场、树林，一支骑兵远远驻留在草场边，十数名骑手分成三股，催马疾奔，锐利的目光早已牢牢锁定住自己的猎物。夏天快到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马上的十几名骑手都是穿着简单的夹袍。忽然，为首的一名骑手跃马而出，搭箭拉弓，一箭射出，箭如闪电般瞬间扑向八十步开外。远处，一只肥大的黑色野鸡尖叫一声，一只利箭直插在其胸脯，挣扎地“扑扑”几下翅膀，无力地落在草地打滚儿。 “好，箭术如此高超，是哪位勇士射出啊？部落中竟然还有如此善射之士！”几十步外的库尼亚斯百骑长，大声朝着这边喝彩赞赏，略带疑惑的语气问道。听他那声音，仿佛是真的被射箭之人的箭术深深地震撼到，迫不及待地想要认识这位勇士。 其他百骑长心里都浮现着一个念头：“这个家伙，怎么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呢？”那一小队只有四名骑手，场上众人基本上都是百骑长职位，能够让其他百骑长自动退后马身，甘居人后的骑手除了首领，部落中还有哪人啊。不对，还有一个人，就是部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断事官，锡达大人。可是，锡达断事官从来都不会有这个闲情和众多百骑长一起骑马游猎，更何况那名骑手如此年轻，库尼亚斯是不是眼瞎啊？ 赫离收起弓箭，随后听到库尼亚斯赞美、疑惑的声音传来，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提提缰绳，赫离缓缓策马朝着中箭野鸡那里过去，收取战利品的时候到了。 小树林外，十几个侍卫匆匆地铺好携带的垫子，拾掇树枝，架起几个铁锅，小溪流那边还有几个侍卫正屠宰，清洗获得的猎物。 “兀格，你这个百骑长当得如何了，泰罗格、哥达、库尼亚斯这些都是很有经验的，有什么不懂尽管问；有什么勇士，大胆过去抢人，有什么好马、好装备，尽管过去……”赫离大声笑道。 围坐的一堆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库尼亚斯一副苦脸诉苦道：“首领，你不能那么偏心啊，可不能因为兀格兄弟是侍卫队出来的，就这么偏爱他啊。你看，我们百骑本来全体儿郎都是身穿皮甲，多威风啊。如今打散重组后，不仅战斗力下降了许多，更可恶的是拉库兹这小子，”库尼亚斯转过身子，戟指一挥，正对着拉库兹，这位原本库尼亚斯的副手，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真厉害啊，当上了百骑长，还带走了我三十名老弟兄，关键是三十副皮甲也都被那你带走了。” 拉库兹急忙陪笑道：“库尼亚斯大哥，你是有本事的人，练兵有方，这么区区几十副皮甲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的，很快麾下百骑又是一只铁器。弟弟我就可怜了新上任的百骑长，大部分都是新兵，这段时间每天都要狠狠地操练他们一顿，否则……” “哎呦，拉库兹兄弟，好像我们的麾下的大部分不是新兵一样？” “是啊，你好歹还带走了几十副皮甲，家底可有着呢，哪像我们……” 部落常备军打散整编，吸收了近千新兵，照葫芦画瓢地按照上一次扩充方式，以旧带新，如今是一个老兵带着两名新兵。自然也是例外的情况，那就是侍卫队。从原本的六个百骑中总共抽调了八个十骑补充进入首领侍卫队，侍卫队扩充为一个大满编的百骑，侍卫统领一职毫无意外地落在谷卑希身上。 从原常备军、新兵中选拔善射军士，再次扩编弓箭手，组成了两个百骑编制，一个百骑长为图拉，另一个则是侍卫出身的合昆。一些中度伤残的常备军老兵、武力较差的战士，赫离组成一个二线部队，护营兵百骑，负责维持部落日常秩序和大军出动后的营地守卫。剩下的千余名草原勇士，编制成了十一个百骑，分别由泰罗格、哥达、多米、拉姆可、库尼亚斯、骨啜呐、乌木达、拉库兹、乌拜、兀格、坦速该担任百骑长之位。此外，百骑长不再兼任十骑长，一个整编百骑，百骑长配备五名卫兵，执旗、传令之用，副百骑长配置两名卫兵，共计一百零七名骑兵。 轰轰烈烈的部落大练兵再一次开始，骑射、回身返射战术这些是日常的必要训练，个人武力、骑术、箭术等也留有一定的时间操练，更为重要的，是阵列配合、纪律严明等赫离强调的治军之本。 十几天前的夜晚，一场大雨突如其来，猛烈的狂风“呜、呜、呜”地刮着，倾盆大雨袭来。赫离当即率领十几名侍卫，披上蓑衣，冒着大雨巡视营地周围的警戒情况，检查守卫、岗哨是否到位，是否警戒人员擅离职守。 东南角落的一个木塔箭楼，在这风雨袭来之夜，人去楼空。首领一怒，值班军士当夜从毡帐中拖出来，处以死刑，十骑长御下不力，判处十鞭刑罚。赫离用赤裸裸的人头、鲜血告诉新加入的军士，违背军规、擅离职守的后果是什么。同时宣布，凡有着违背军法、擅离职守、临阵脱逃等，轻者处以鞭刑，重则驱逐出常备军，乃至直接处死，剥夺所属牲畜、财产，家人被放逐。 “各个百骑的训练情况如何了？泰罗格你来说说先”赫离笑着问了一句正事。 “首领，我麾下，新兵底子都很不错，就是配合差了一点。我每日主要就是练配合，十骑小队骑射、百骑分流、围绕穿插，我保证用不了多久，一定给首领练出一只精锐铁骑来。”泰罗格信誓旦旦地说道。 哥达心里暗自嘀咕着：“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看看到时候谁的百骑更厉害，这次可不能被泰罗格这小子给比下去了。” 赫离点点头，很满意泰罗格的表述，目光看向另一边，笑声问道：“乌木达百骑长，你即将率领麾下百骑要去驻马驿了，你可是第一次去啊，泰罗格虽然没参战，但好歹护送迁徙队伍时候也去过呢，要去驻守一个月，舍不得帐里的婆娘吧？”驻马驿，就是原本的马贼营地，赫离出于保护商队和占领地盘的长远考虑，决定在驻马驿长期驻扎一只百骑队，每个月轮换一次，同时也是作为常备军行军、轮换驻守的训练。 乌木达，收服乌洛兰所属部落后，奉命探索森林，由图拉协助，记录森林中的河流分布、地形地势、特产物资等，以至于之前没有随同拉姆可的探马骑一起出征。赫离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缺席而忘记他的功劳，第二个探马骑的组建，赫离便将他提拔到百骑长的位置上。乌木达深感首领的恩德，用力地拍拍胸脯，大声说道：“首领，绝对没问题的，如果做不好，你就取了我这肩膀上吃饭的家伙。” “恩，我记住了啊，这么多人见证着呢，到时候别说我不留情面啊！出发前多问问拉姆可，他对那边熟悉。”赫离笑道，最后提醒乌木达多向拉姆可询问驻马驿周围事项。 旁边的小锅传出来阵阵肉香，飘过来这边，瞬间勾起了众人馋虫。 “哈哈哈，来来，去尝尝侍卫们的手艺如何，我自己都没吃过呢。行军的时候吃干粮，平日里也没机会让侍卫们一展手艺，今日倒是难得了。” 第四十九章：强弓藤甲（一） 第四十九章：强弓藤甲（一） 入夏不久，腾格里大草原上的日头散发出热辣的光芒，妥儿川森林外围，这片划拨出来的十几里锻造帐更是一片火热朝天的景象。一个个炉具火灶终日燃火不息、热浪滔天，粗壮的打铁汉子汗如雨下、大汗淋漓地挥动着木锤，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再加上率直的铁匠们时不时随意吼上几句，吼出来身体的闷热。 弓箭作坊这那却是人心火辣辣地跳动着，两个多月来，弓匠和学徒全力以赴，日以继夜地赶工，不那多弓匠终于将第一批成品新弓制造出来了。 制弓负责人，出身林中部落的不那多轻轻地抚摸擦拭那一把把摆放齐整的崭新强弓。人力充足、原料品质上乘、做工严苛、特殊制作技巧，再加上首领许下的赏赐以及懈怠、偷工减料的惩罚制度，制弓匠人两个多月以来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松懈，这批被赫离赋予重望的新式弓箭终于制作出来了。 看着这批崭新的弓，不那多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可以大致判断新弓的威力，基本采用了一模一样的制作技术，可相比原先部落自制的林中猎弓，威力恐怕只增不减。 “首领大人……” “首领……” 屋子外面传来一片恭敬行礼之声，多力夫急匆匆地走进屋子内，急喊道：“不那多大哥，首领已经过来了。”他的脸上略带兴奋之色，语气中也透露着几分激动。 之前细细研究过了林中部落使用的弓，尤利可凭借自己的多年铁匠经验练就的精确眼光，发现这绝对是一个大好机会，一旦新弓制造出来，弓箭坊绝对会大力扩充的。儿子多力夫要是越早熟悉新弓制作，将来一旦弓箭坊扩充，首领绝对先选拔熟悉制作流程、技巧，甚至是参与到弓箭制作中的铁匠。 于是，尤利可锻造官便将自己的儿子塞到了不那多身边做副手，一边协助不那多熟悉锻造帐的事务，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尽快学得制弓技术，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是多么英明啊。 屋外，赫离微笑地看着身后的几个人，调侃道：“库尼亚斯百骑长，你来的可够快啊，我记得我可没通知你们啊？” 紧跟其后的库尼亚斯搓搓手，嬉笑回答：“这不是听从首领您的教导嘛，您是怎么说的？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打无准备之仗……首领教导有方啊！” “是啊，两个月来，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啊，就是希望能够早点装备这新弓，首领，骨啜呐是个老实人啊，不多要，一点都不贪心啊。一百来副可以装备百骑队就可以了，备用弓我们就不要了，让给其他百骑！”骨啜呐接过话茬，一副老实模样地说着，决不贪心！ 一百来副，就不怕撑死你啊，这批新弓也就三百来副的样子，你一个人就要走了三分之一，还不贪心，还老实人呢！骨啜呐周围的几个百骑长纷纷暗骂着，特别是新的弓箭百骑长，合昆。 常备军扩充之后，部落现今总共有两个弓箭百骑，分别有图拉、合昆率领。图拉百骑队的弓箭装备还好，林中部落的弓手几乎每家都有着两、三把弓，自从图拉担任百骑长后，这些弓手为了支持图拉就自动把家中多出来的备用弓都贡献出来，使得图拉百骑目前人手都可以一把新弓，甚至还有多余的，远程射杀能力迅速提高。 合昆百骑可就惨了，整个百骑队连一手之数的新弓都没有，就盼着这批新弓出炉后，麾下百骑可以迅速装备，成为名正言顺的弓箭手百骑队。 百米外、数百米外，几处地方分别竖起了几根大木头，还有着几个身披皮甲的稻草人错乱分布。试弓靶子摆设完毕后，几名战士朝着首领这边挥手，示意摆靶子工作完成，随后迅速离开靶场。 赫离从身边一名侍卫手中接过新弓，掂了掂，看了看，弓身除了长了一些，八十来厘米的长度，大体上和普通骑弓没什么太大区别。赫离熟悉地拔出一支利箭扣弦，拉出一个满月弓状，眼睛一眯，瞄准两百米开外的木桩。 手指一松，“咻”的一声尖锐啸声响起，箭矢如同夜空中的闪电一般，破空飞射而去。 库尼亚斯、骨啜呐、合昆的眼睛猛地睁大了，牢牢地盯着破空扑去的箭矢，心中是既期待又紧张。不那多、多力夫两人虽然之前是信心满满，现在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害怕首领不满意啊。 两百步开外，一箭中的，插在木头的箭矢“嗡嗡”地轻微摆动。 库尼亚斯等人争先恐后的冲到木桩子跟前，一看木桩上面的情形，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惊讶之色尽显脸上。 整支箭矢的四分之一插入木桩内，虽然木头和铠甲的防护性相比，绝对是不在一个级别上的，可这么大一根木桩子，寻常骑弓根本不可能射入桩子内，顶多就是铁箭簇完全扎入而已。 赫离细细地回味着一番刚才射箭的感觉，弓身的流畅、弓弦的紧度、握力等浮现在脑海中。他嘴角升起了满意的微笑，确信着两百米的射程绝对不是此弓的最大距离，看来还要好好地测试一番了。 “多力夫，给我一把弓，我要亲自试一下。”合昆急忙跑回，大喊着。同时，他拘谨地看着首领，低声地问：“首领，你看……” “来，你们都试试，两百米绝对不是此弓的最大射程，你们试完后要说出你们的感觉，方便不那多他们下一次进行改进……”赫离笑着说道。他还没说完，骨啜呐等人就急忙忙地跑回来，也不用别人招呼了，除了首领手中那把弓，看到哪一把就拿那一把。 “首领，我不得不说，这弓真是好使啊，等我的百骑装备起来，在战场上绝对就是杀敌如屠狗一般。特备是我们围绕敌人进行骑射的时候，要是都使用这弓，乖乖，我都不敢想那个场景啊！”库尼亚斯射出一箭后，满脸激动地喊着。 “库尼亚斯，要不乘着泰罗格他们那几个没过来，我们几个百骑分了这一批如何啊？”骨啜呐爱不释手地摸着新弓，转身喊着。 “好……，听首领的，我相信首领是不会亏待我们百骑的！”库尼亚斯感觉首领的目光朝着自己扫过，硬生生把“好的”给活生生地咽了回去，急忙改口说道。 第五十章：强弓藤甲（二） 第五十章：强弓藤甲（二） 一支利箭插中了身披皮甲那个稻草靶子，靶子上的情形不由地让人深吸一口冷气。两百米左右的距离，箭矢竟然射穿了整幅皮甲，差点就穿透了稻草靶子。 要知道，库尼亚斯等人身上穿的就是这种皮甲啊，若是自己被这种弓箭射到，想想头皮都感觉一阵发麻啊。 两刻钟过去了，近百支箭矢密密麻麻地插在远处各式各样的靶子上。场上的几个人都激动不已，丝毫不理会着开始慢慢酸软的臂膀。 接连测试十几把弓，其中最好的一把弓，射程将近三百米远，库尼亚斯几人轮流测试，都有把握在二百米左右的射程内射中马匹、战士这一型大目标。大多数的新弓射程也都在二百五十米开外，有效射程两百米。 “哈哈哈，如此强弓，要是我们部落常备军都装备起来，这千里草原还有谁能够挡住儿郎的马蹄，什么地方是我们不能去的啊？你们说是不？”骨啜呐兴奋地说道。 库尼亚斯接话，大大咧咧道：“嘿嘿，瞧你那点志向，如果我的百骑都装备着这强弓，别说千里草原，就是整个东漠我都来去自由。” “不那多，多力夫，这两个多月辛苦你们了，你们两个每人奖赏一匹好马、三只肥羊，工匠每人赏赐两只肥羊，学徒奖赏一只羊羔。”本该是众星捧月的赫离首领反倒成了看戏的观众，将众人的激动神情收于眼底，对着不那多、多力夫进行赏赐。 不那多、多力夫一听，兴高采烈地抚胸行礼说道：“感谢首领的恩赐。”一匹好马、三只肥羊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啊。更别说，还能够给铁匠、学徒带来如此多的赏赐，他们两个的威望又能够有着不小的提升。 “不那多，我再拨给你两百来人，其中包括数十名有着一定技艺的手艺匠人，两个月之后，你可以交出多少把这样的弓箭？”赫离盯着不那多正声问道，这种新弓充满诱惑力，当然是越多越好，恨不得有个几千把，将整个部落，从常备军到普通牧民的弓箭都换成新弓。 不那多脑中急速地运转，计算着锻造帐内的处理过木杆、牛羊胶、筋骨等，同时朝着多力夫那边瞄了瞄，还偷偷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一听到首领要扩充弓箭坊，此时多力夫那是心花怒放，想着的是以往父亲对自己谆谆教诲，感叹着自己终于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了。 “咳咳咳……”不那多连连咳嗽提醒，快要明目张胆地把手势凑到多力夫的眼前了。沉醉在美好幻想中的多力夫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刚才首领问的是什么了，又看看不那多给出的手势，忖度了一下子，点点头。 “六百把！”不那多跺跺脚，咬咬牙，逼着自己报出了这么一个数字。 “好好好，不那多、多力夫，我晋升你们两个为锻造大匠，年俸趋同百户长，不那多为主，多力夫为辅，全力负责制作新弓一事！”一听到六百把这个数字，赫离脸上浮现一股喜色，痛快地宣布两人的晋升令。 同时，赫离心里也计划着，要增加锻造帐周围的防卫力量，增强锻造帐周围巡逻力度，严密地保护和监管铁匠、学徒，对熟练匠人要恩威并施，紧紧地把他们拴在部落的马车上，决不能让这种新型的制弓技艺流传到到其他部落。 锻造帐除了新型弓箭之外，藤甲的研制也取得了重大突破。为了不被新任锻造大匠不那多压过一头，谷罗可锻造官带着几副藤甲亲自过来靶场，让首领检验藤甲是否合格。 一看到那几副厚厚的藤甲，场上最激动的莫过于库尼亚斯等几个百骑长了，心里不由暗喜，看来今天真是来对了，既有弓箭又有新甲的，只是不知道这藤甲防护力怎么样呢。 几个百骑长自告奋勇地接过了摆弄靶子的活计，一边把藤甲套在稻草靶子身上，一边细细摸着藤甲，心里评估着藤甲的性能如何。夹袍藤甲远远一看和普通夹袍并没有太大不同，手摸上去才知道，袍子中间仿佛夹有藤片状东西，柔韧而不失坚固。几副没有镶嵌藤片的皮甲也被摆了出来，方便进行对比、检测。 不一会儿，数支箭矢破空飞射后，带起劲风，猛地一下扎进了藤甲，射出一口口子。看见藤甲上那几支箭矢微微晃动，谷罗可的老脸上瞬间难得出现了羞愧的红晕，急忙地向首领低头请罪：“首领，我辜负了您的重托，请您责罚！” 赫离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双手托着谷罗可锻造官笑道：“谷罗可大叔，你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呢。”藤甲虽然是被新弓射出的箭矢扎破了，可这是新弓啊，比普通的旧式骑弓威力大了不止一个等级。相同的射程，扎入藤甲的箭矢仅为三分之一，可射中皮甲的箭矢却几乎射穿了整幅皮甲，两者一比，藤甲的防护力顿时体现了出来。 此时，旁边的骨啜呐仗着自己和谷罗可大叔的熟悉，一上来就厚着脸皮问道：“谷罗可大叔，你那边还有多少副藤甲，我们百骑全都包了。你们我们这么熟了，我和谷卑希兄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安答，你和首领说说，这批藤甲就先给我们百骑吧！” “骨啜呐，你要不要这么无耻啊，谷罗可大叔，你看我们百骑上次出征可是损失惨重的，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很好的盔甲……” “库尼亚斯，你还要脸吗？上次你的百骑可是全幅皮甲的，如今整个常备军也就数你的百骑皮甲最多，你还好意思给我在这装呢！要脸不？”合昆大声揭露着库尼亚斯“伪装”嘴脸，脑海中却是急速地转动想办法：“这批藤甲要怎么样才到手呢，谷卑希大哥，对了，就是他。让他在首领耳边给我说说，还有就是给谷罗可大叔……” 听着谷罗可细细禀报藤甲的锻造过程，选材、晾晒、浸泡、缠绕等，赫离时不时插上几嘴，提出自己的一些构想，例如使用皮绳作为固定，增加灵活性，皮甲和藤条合层缝制等，看看能不能制造出防护力更强的的护甲。 第五十一章：柔黎部落 第五十一章：柔黎部落 最近这十几天的时间，各家各户的牧民们都在清理着自己毡帐，忙碌地准备着自家最好看的衣服。清晨的微风吹拂着，整个部落营地中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属民纷纷穿着自己家中最贵重、最好看的服饰朝着一个方向走着，路上，几个相熟妇人互相交谈日常趣事，孩子们在毡帐间来回穿梭，嬉戏打闹。 一队队护营百骑兵穿梭于部落中，维持着整个部落盛大典礼的秩序，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就迅速通知所属十骑长、百骑长以及负责的百户长。巡逻途中，几乎所有护营百骑兵时不时地看着首领大帐前那一队队身穿皮甲、手握弯刀、腰挎强弓的侍卫队，眼中流露出无比羡慕的目光。 “你们这群小崽子们，再看，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还不给我好好地巡逻，要是你们平时勤奋一点，练武的时候多流汗一点，杀敌的时候勇猛一些，你们也早进入了侍卫队了。来，跟着我，去帐下户那边看看……”一名护营兵的十骑长一挥马鞭，大大咧咧地骂道。 胡格森原本是哥达麾下一名十骑长，最早的一批常备军，上次袭击马贼时，被一支箭矢咬下了一块大腿肉，如今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上个月被抽调到护营百骑队，被赫离晋升其为护营副百骑长。 一开始从别人那儿隐约地知道自己将要调离常备军，胡格森是有些沮丧、失落，自己是一名草原勇士，常备军的十骑长，可是从此以后却再也不能奔驰于大草原之上，冲锋陷阵，夺取敌人的牛马牲畜，这对于一个满腔热血的、有狼性的草原儿郎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为此，他还时不时发脾气、砸东西。后来，他得知自己被晋升为副百骑长，自己的弟弟还被调到了侍卫队，成为了人人羡慕的首领侍卫。胡格森一时间难以置信，看着自己老上司，怀疑他是不是在戏耍自己，再一次得到确认后，惊喜若狂，当夜喝的酩酊大醉啊。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散发出的光芒使得整个部落人儿都觉得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属民也渐渐地忙碌起来了，屠杀牛羊、清洗食材、堆火搭锅、摆放用具等等，青壮妇女喜喜洋洋地各自忙碌着自己的手头上的活计。 浩大的部落典礼一事，赫离全权交给莫扎图这个小个子祭司负责，乌洛兰祭司从旁协助，这也是腾格里大草原上千百年的的传统习俗。祭司之责，主持部落典礼、首领更替、祭祀长生天。 “莫扎图大哥，儿郎们过来报告，祭台已经摆放好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乌洛兰走进毡帐说道。整个部落中也就这两个老头子是神职人员，几个月来的相处，两人早已熟的不得了。要是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年的，说不定两个就直接盟誓结为安答了。 莫扎图用力地握住木杖，猛地一敲大地，浑浊的眼睛射出夺目的光芒，回过身来，笑声说道：“乌洛兰兄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首领大帐外，数十名侍卫身披皮甲，手握弯刀地警戒着四周，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赫离依旧是身穿一身宽大、洁白的朴素长袍，布料都是一等一的上等布料，从缴获品中仔细地挑选出来，更显得首领挺拔的身姿。赫离执掌部落大权，又率军出征，经历了那么多血与火，如今的他比起半年多以前，一言一行都更具有首领的威严、气势。 敏敏依旧是散发着一股天真、活泼的气息，叽叽喳喳地围绕在哥哥身边好奇地问着：“哥哥，姓氏是什么啊？”、“姓氏有什么用呢？”、“好麻烦哦，直接叫敏敏就好了，哪用得着在前面再加上那个什么巴伯兰啊” “敏敏，不要再吵着你哥哥了，等一下他还要祭祀长生天，接受部民的朝贺……”黛莉莎呵声道，无奈看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女儿，又看着对她一股宠溺的赫离，心底头是既高兴又无奈的。虽然，敏敏从小不是锦衣玉食的，可是小时候有着阿爸支撑起这个家，比起一般牧民家庭来，她从小没有过忍饥挨饿的生活。忽特哥逝世后，赫离更是毅然决然地接起这个家的重担，甚至为了母亲、妹妹不再挨饿，不惜独自一人冲入草原上跋涉狩猎。 “巴伯兰·纳敏，你不觉得加上姓氏之后很特别吗？就好像别人都没有好看的衣服穿，就你有一样啊！”赫离轻声笑着对妹妹说道。巴伯兰，为圣洁、清澈之意，还有着另一层含义，就是英雄的血脉。莫扎图、乌洛兰依据东漠草原部落的源头，曾经灌溉养育着东漠数千里草原的河流，孕育着数以百万计草原儿郎的河流之名，加缀为尊贵的首领姓氏。 “首领，莫扎图祭司派人来通知，已经准备好了，快到日中了，您是否要动身过去了？”帐外传来了谷卑希恭敬的询问声。 首领大帐一里外的开阔地带，场地早就被战士们整理出来，仆人们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将各种各样要摆设的物件陆陆续续被放在上面。一座两米多高、土木结构的祭台竖立在场内中间，四个角落燃起一堆堆熊熊烈火。红红的火光散发出灼热的光芒，火堆燃烧的“滋滋、叭叭”的剥落声仿佛一首悦耳的曲子。 祭祀对于大草原上的牧民来说，是一种皈依，一种心灵的寄托，精神的释放。此时草原宗教还未兴起，有着的只是部落祭司、行走在草原上的苦行者，可是牧民心中普遍都有着对于长生天的信奉、畏惧。 祭祀天地万物、先祖，可以祈求庇佑，至少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免遭黑灾、白灾、狼灾，牧民牛羊成群，猎人满载而归，出生孩子免遭夭折。 越是盛大的活动就越能激发属民心目的向往、祈求，诸如祭祀的部落活动会增加着部落的凝聚力，特别是新生的部落，使得族人萌发对部落归属感，对首领的崇拜、服从性。数以千计的族人共同向长生天祈求，向首领宣誓效忠，可以激发族人之间的共鸣心声。 祭台下，一片宁静、庄严的气氛，部民们面色凝重地看着祭台，锡达、科兰咄、铁恩等人位居祭台下的首列，郑重地望着台上的莫扎图。 两旁的牛角号传出沉闷悠长的声音，祭台下人群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一身朴素白袍的赫离脸色凝重，缓缓地从人群中穿过，走上祭台。 “来人，把牛马羊只带上来，进献给长生天、先祖！”莫扎图看着远方，一挥木杖，高声喝道。 话毕，祭台周围的几名人儿立刻舀起小木桶中的马奶泼向天空，仿佛一抹奶白色的薄雾，淡淡的奶香随风弥漫散开。三匹好马、六头壮牛、九只肥羊被一群青壮各自牵着、拽着，缓缓走到了祭台之下，十八名手持锋利大刀的军士立刻迎上去，站立在牲畜一旁。 周围压抑的气氛压得牲畜有些躁动，要不是周围有牧人死死地按住，恐怕牲畜就四处乱窜起来。 一旁手持大刀的军士看到示意，随即，“咩”、“吼”十数声哀鸣传出，壮牛、良马、肥羊猝然倒地，一滩滩牲畜血迹散落在腾格里东漠大草原的草地上，渗入土壤之中。 莫扎图祭司走过两步，手持木杖朝天一举，唱诵：“身必有首，衣必有领，这是大草原千年以来亘古不变的规律。骏马驰聘于草原，要有一双辨识道路的眼睛。雄鹰翱翔于天空，要有一双强而有力的翅膀。狼群纵横草原，转战千里，必有一头强大、雄壮的狼王率领。长生天给予天命首领，伟大的巴伯兰·赫离，赋予他以及他的子孙后代统治柔黎部落至高无上的权利。 祭台下众人神色庄重，纷纷下跪行礼宣誓： “尊贵的巴伯兰·赫离首领， 我们宣誓效忠，您和您的子孙后代！ 冲锋陷阵不惜生命，掳来美女骏马献给您！ 在猎杀狡兽的时候，将其追来供您射杀！ 在捕杀野熊的时候，将其赶来供您猎杀！ 在围猎野鹿的时候，誓要为您追得它精疲力竭！ 在沙场激战时，如违您铁般号令，请灭我们全族！ 在和平安稳时，如违您任何派遣，掳我们妻女，使我们不得善终！” 宣誓完毕就是一连串的属民进贺了，弓箭百骑长之一的图拉，代表林中氏族，借花献佛地从不那多那儿取得了一副精致的新弓，这是不那多特意为首领制作的，做工可比普通的新弓精良不少，还有着一系列的花纹雕饰。多恩代表锻造帐献上了一把精炼弯刀，谷罗可也特意挑选了一副藤甲作为献礼…… 傍晚时分，夕阳给天际抹了一层淡红薄雾，看上去别有一番景色。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正在准备着呢。为了篝火晚会，赫离特意下令，宰杀两百多只肥羊、数十头牛，以及还准备了一系列的食材。此外，为了庆贺部落立部，每家每户都被赏了两斤食盐、十斤粮食，就连每一户帐下户都被赏赐一斤食盐，五斤粮食。这一举措，真正是使得举族同庆，无疑使得部落属民兴高采烈、欢呼雀跃地在篝火晚会上跳舞着。 第五十二章：赫洛德商队 第五十二章：赫洛德商队 广阔的蓝天白云下，一阵阵夏风轻轻吹拂，一片片碧绿的青草泛着纹纹波浪，散发着夏季特有的青草芳香。一支商队缓缓地在这一片绿海中穿行，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按照卡洛斯大陆商人来往草原行商的惯例，夏季刚过，这个时间一般都不是商人行商的好时候。春秋之际才是呢，秋季，正是牛羊肥美的时候，牧民都会依据自己所存储的过冬干草来宰割老弱牲畜，那时正是商人乘机低价收购牛羊马匹的大好时候。春季，寒冬刚过，草儿冒尖，开春之际，牧民们往往需要卡洛斯商人带来的粮食、食盐、铁器杂件等。 定眼一看，这支小商队中间有着十几辆马车上都装着的是老弱妇孺，不少人脸上露着紧张、彷徨、迷茫的神色，几个相熟的妇人时不时抬头望望远方，交头接耳地交谈着讨论着什么。 “啪”地一声，前方引路的骑手一挥马鞭，商队很快脱离了商人们长期以来的固定行商线路，继续马不停歇地前行了小半天，绕过了几道山岗。眼前豁然开朗，芳草萋萋，远处又是一望无际、波荡起伏的绿海，旁边一条小河流弯弯曲曲地延伸。这支队伍的到来，时不时地惊起草丛中的野鸡、狍子，飞禽走兽掠起的道道波痕，展示着这片草地蕴藏的生机。 “赫洛德大哥，我们算是迈入妥儿川平原地界了，上次你们就是在这里被马贼袭击的吗？”车队外，一名干练汉子策马来到赫洛德的马旁，低声地问道。 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应声回头，正是当初那个被马贼俘虏的赫洛德，他看着自己多年的相识，回忆那一幕往事，哀叹道：“是啊，就在前方那几个山道子，我们一直朝着南边逃去，可惜啊，最终还是没能逃掉，要不是我……” “头领，有情况！”前方探路的骑手策马奔驰过来，一脸焦急地汇报着。 莫阿里朝着四周挥手示意，上百名护商骑手纷纷一手握住骑弓，另一只手掌紧贴着悬挂在马肚子上的箭筒，一副面临大敌的场面。 整个商队停了下来，车队内的妇人感受到了压抑的异常气氛，紧紧地抱住弱小的孩子。 一、两里开外的草岗上，十名骑兵勒马停住，了望着远处的那只队伍。为首一名骑兵对着旁边的一名骑手下令：“立刻通知兀格百骑长！”领命骑手调转马头，朝着后方迅速飞驰。 为首骑兵一声喝令：“儿郎们，随我一起去看看，不要丢了我们柔黎部落的脸面！”，说完，率领其余骑兵缓缓地朝着两里外那支队伍走去。 “远方而来的人儿，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了柔黎部落的草原上？”为首骑兵高声唱和问候。 莫阿里，愣了一愣，柔黎部落，脑海中回想了一番，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部族啊。莫阿里是一个小部落头人，十几年前部落遭遇白灾，牛羊牲畜冻死无数，为了部落的生存、温饱，迁徙至离卡密尔城外两百多里处一带草原交界区。 靠着部落的上百名青壮好手，莫阿里做起了护卫商队的工作，偶尔捎带一些东西，常年混迹余商队之中，穿梭于东漠草原之上，更远处甚至到达了南漠草原。。 作为商队头领的赫洛德纵马缓步上前，躬了躬身体，大声回答：“暖风把我们从卡密尔城吹来，跋涉千里，马不停歇，只为找寻草原上的朋友。” “远方来的人儿，你踏入了柔黎部落的草场，那就是我们的客人，柔黎部落必用美味的马奶酒款待；可若你是马贼、敌人的探子，迎接你的只有锋利的弯刀和弓箭。”这也不怪为首骑兵如此多疑，妥儿川平野一直很少有着商队行进，要是有，那也只是行脚的小商人，何时有过这么大规模的车队呢。 有是有过一次，那就是开春之后，赫离收取马贼“过路费”那一次遇见的，还差点就跑到了自家部落门口了呢，可那是商队慌忙逃命，四处乱窜不小心跑进来的啊。 赫洛德心中也是暗自嘀咕着，思索着周围何时有着这么一个部落，是开春之后迁徙过来的？他的眼神时不时地瞥向前方那几个骑兵，害怕这支骑兵是马贼派出的搜索队，散布在草原上专门寻找下手的目标。心中一颤，赫洛德微微侧着头，朝着莫阿里那边看了一眼，四目对视，均看到对方眼中传递过来那一丝的要警惕来人的信息。 忽然，一名骑手看着那个棕黄色头发、小个子的领队商人觉得有着几分面熟，脑海中拼命回想着，一幕场景浮现在他的脑中。 他轻轻一拍马肚子，策马靠近邱卡姆，低声说道：“十骑长，那个商人好像是我们在随着首领第一次在妥儿川西边的商队俘虏，我记得好像首领是放了他和十几个护卫的，后来听兀格百骑长说他还会回来的……” “那这小个子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啊！” “揍你个贼驴蛋子，欺负老子是不是啊，等我回去之后好好揍你一顿！”丘卡姆气急败坏地说道，最恨这种知一不知二的，说话说一半。丘卡姆并不是第一批常备军，甚至连第二批常备军都不是，他和也利埠一样，却和也利埠不同。他原本是一名马贼，马贼队伍被赫离击败后，成为了俘虏队伍的一员，原本心灰意冷地以为等待自己就是暗无天日的奴隶命运，婆娘孩子也得跟着自己受苦受累的。 谁知道，幸福来得太突然，一纸选拔令，他凭借着自己刀马娴熟的武艺，通过选拔测试成为了一名常备军战士，不仅使得自己婆娘孩子脱离了帐下户的命运，还获得牲畜、粮食、食盐等。家中婆娘每日放牧时望着自家牲畜，脸上忍不住地露出笑容，孩子在部落营地内和其他同龄孩子玩耍嬉闹。 丘卡姆猛地一盯刚才说话的骑兵，低声喝道：“你去问问，实在不行，也给我拖住个一时半会的，百骑长此时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波力听到十骑长的话语后，脸色一僵，苦笑一番，嘀咕着：“我不就是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嘛，十骑长你要不要那么小气啊。”他策马走出一个马身，勒马止步，看着赫洛德大声问道：“远方的客人，几个月前，青草冒芽之际，你是否被那凶猛如狼的马贼袭击，到过着柔黎部落的妥儿川草原？” 赫洛德一愣，直勾勾地看着说话的那个骑兵，瞬间低头思索着，心中猜想着难道这个骑兵真是上次马贼的探马吗？不对啊，上次的马贼可都被那个青年首领给俘虏了，我那个时候衣着破败、满脸灰尘地躲在俘虏之中，一般马贼那会注意到我这个小人物啊？ 难道，他是那个年轻首领麾下的骑兵。想到这里，赫洛德抬抬眼皮子，打量着前方这一小队骑兵，希望从中找出自己所熟悉的面孔，哪怕是感觉眼熟的也可以啊。可惜，当时的赫离仅率领着百余骑兵袭击马贼队伍，赫洛德最多也就对十几名骑兵，哦，还有着两百多名原本的商队护卫有点印象。如今两次扩军，一次次地打散扩编，在这一个十骑队里能够有着一个对赫洛德有点印象就不错了，他哪还能够找得到熟人呢？ 扫视过一张张脸庞后，赫洛德心中浮起一阵阵失落感，咬咬牙豁出去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开口说道：“不错，草原的勇士，青草刚刚冒芽之际，小老头的确是随着一支大商队行商，那时我们遭遇了马贼的袭击，后来一位年轻首领从马贼手中拯救了我。” 波力眼中亮光一闪，急忙问道：“你可知道哪位年轻首领是哪位贵人？” “赫离首领……”赫洛德恭敬地说道。 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哒哒哒”马蹄声，百余匹战马朝着这边飞奔过来。车队内妇人一个个脸色发白，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眼中流露出畏惧之色。经验丰富的老牧民和一些十几岁的男丁已经意识到一些什么，摸了摸身旁的匕首、短弓，伸了伸头，注视着远方的大队来骑。 百余名护卫脸色更冷峻了几分，莫阿里侧着头，给几个小头目一个眼色，手掌紧紧地握着刀柄，十几年来的护商生涯，他早已被迫无奈地习惯这种情况。 片刻之后，莫阿里就发现了一支阵列有序、队列齐整、规模约百人的骑兵朝着这边奔袭过来。护商十几年的莫阿里眯着眼睛，暗自打量这队骑兵，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骑队啊。在快速的策马奔袭，这支骑兵队伍之间保持一定的空隙而不显得杂乱，各个十骑队之间编制显而易见，绝对不同于普通部落兵那种散乱无章。 前方一名旗手握着一杆深蓝色旗帜，旗帜被风“呼呼呼”吹刮着，迎风飘扬。莫阿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正规部落的骑兵了，不像是马贼。因为，就算是部落头人领着部落兵出去打秋风，捞一笔横财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打出自家旗帜的，否则以后还有哪一只商队敢从他的地盘上经过，哪一只商队放心地与他买卖货物。腾格里大草原上，一般只有正规部落才会在行军中举着军旗，方便骑兵辨识、聚集，乃至在撤退中迅速收拢溃败战士。 柔黎部落立部后，赫离按照草原的惯例，每一个百骑队都配置一杆军旗，百骑长的亲卫队长担任掌旗官一职。 近百骑兵在距离商队两百米外勒马止步，一阵肃杀之势迎面而来，笼罩在这支小商队的上空。丘卡姆十骑调转马身返回大部队中，波力回头对着赫洛德挥手喊道：“赫洛德，别担心，我们就是伟大的赫离首领麾下的部落兵，你等着先……” 了解了前方是什么情况，片刻之后，兀格调转马身，对着身后骑兵喊道：“有谁是之前那只商队护卫的，和赫洛德熟悉的，或者是认识赫洛德？举手示意！”不一会儿，差不多十名骑兵纷纷举手示意着。 “你、你、你、你、你，出列，随我来。”兀格点出五名举手者，对着副百骑长交代一声后，领着这几人缓缓策马朝着商队过去。 几十米外，兀格逐渐看清那个瘦小中年人的模样，也想起了那个被赫离释放的商队俘虏，经过身边骑兵辨认，确认了小个子就是赫洛德了。 十米外，兀格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问候道：“柔黎部落百骑长，兀格，问候远方而来的尊贵客人，赫洛德主事，还记得我不？” “你，你是那时候，赫离首领的侍卫！对，是你！”赫洛德一开始看着缓缓过来的几名骑兵，认出来他们是之前自己商队护卫，一颗心终于重新落在肚子里。回头，他仔细一看这位身穿皮甲的青年百骑长，有点熟悉，再一回想，惊喜地喊道。 “阿爸”车队中一辆马车上，一个3、4岁模样的小男孩急急忙忙地跳下车来，朝着兀格身后一名骑兵喊道。 那名骑兵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愣，扭过头一看，顿时热泪盈眶，心情激动到双手颤动不已，仔细朝那边望去，自家老娘、老爹、婆娘、儿子都在那一辆马车上。 第五十三章：商路 第五十三章：商路 一支精悍百骑队，加上百余人的商队护卫，护送着这队车队踏过了妥儿川平野上数条小溪流，翻过了几座草丘山峦，一片水草肥美的草原就展现在众人视野之内。现在，商队众人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个个放牧的牧人骑着马儿，兴高采烈地看着自家牛羊在牧场上吃草、游荡，显现出一片安静、宁和的草原景象。 “阿爸，你看那边好多羊，一群群的，就和天上的白云一般。”拉货马车上的一个孩子指着远方结白的羊群说道。 “哈哈，那应该是伯米鹿牧马官在放牧呢，一大片都是首领大人的牛羊。如果阿爸立功了，尊贵的首领大人就会从那一堆羊群中挑选肥美的羊只，赏赐给阿爸。”旁边的一个骑兵慈爱地看着自家虎头虎脑的儿子，欢喜地说道。 “你路上不是说首领赏赐了一只肥羊和一只羊羔吗？按照你说的，你平时都要整日待在军中，又不像寻常牧人一样可以自由地放牧，羊儿都掉膘了吧？”车上一老牧民中气十足的问道。 “没有，阿爸，你看那一堆羊群没有，首领允许我们的牛羊暂存在牧马官那儿，等家人到部落了，再去取回来。”骑兵对着自家老爹解释着。 正值夏季，开春以来的雪水已经完全融化，形成一条条季节性河流，水源充足。经过寒冬的覆盖，春季里猛地生长的青草早已淹过马腿，长势喜人，正是牧草最为肥沃之时，也正是大草原上牛羊迅速长膘的时候，小马儿更是长得一日比一日快，体型日益健壮起来。 兀格数天前遇到赫洛德之后，便就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回部落，向赫离汇报着赫洛德商队的事情。赫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想不来赫洛德是谁，实在是最近一个月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部落中文官一类数量又太少，很多事情都必须赫离、锡达两人亲自去做，这几日才渐渐地脱开身子来。直到来骑说到上一次被赫离释放的那个商人时，赫离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和那个商人之间的约定。 柔黎部落，与宽大、庄严的首领大帐相接的中式毡帐内，刚才安顿好商队、洗手净面、整理衣着完毕的赫洛德喝下一碗香甜的马奶酒，起身恭敬行礼道：“尊贵的赫离首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阁下您竟然是一个拥有数千帐牧民的强大部落的主人。小老头，为我能够认识到您这么一位尊贵的首领而感到荣幸。” 赫离拿起一碗马奶酒，笑声说道：“赫洛德主事，你的诺言就如同那南飞的大雁一样，无论飞得多远，绝不失约，这值得我尊敬，柔黎部落感谢你为我们带来这么丰富的货物。” 听到赫离的话语后，赫洛德略带着急的语气，说道：“尊敬的赫离首领，按照我们的约定，我为您带来原商队护卫的家属，九十八人。我和我仆人的赎金，换作货物，总共是五十担食盐，一百担粮食；您支付的钱币，换的货物是一百二十担食盐，两百担粮食，八百斤生铁。还有两桶葡萄酒，白箩布八十匹，是我赠给您的礼物。抱歉，按照您的要求，尽量多的购买生铁，小老头已经竭尽所能地和各个商人压价，尽力地购买生铁，还特意跑到了埃里城那边去购买，这才耽搁了约定的时间，请您见谅。” 赫离听完，自然可以理解赫洛德所说的情况，生铁一直都是卡洛斯大陆各国严格限制流入草原的战略物资，这次赫洛德竟然可以带来这么多的生铁，以及粮食、食盐、布匹等物资，已经出乎赫离意料了。铁的储备量，对于柔黎部落来说，真的是老鼠掉到空米缸，欲哭无泪的感觉。谷罗可还好，他现在主要负责藤甲的制造，基本上不需要用铁。可另外两个锻造官，多奇大叔、尤利可这段时间不断地求见赫离，有时一天的时间既找赫离又找断事官，声泪俱下地说着生铁储藏屋子空空如也，就连铁箭簇都快造不出来了。 之前赫离还有所怀疑，亲自去看了一次，看完掉头就跑。整个数千人口的部落，铁的储备量竟然不足一百斤，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赫离眼神朝着旁边的谷卑希，谷卑希随即把一个小箱子摆在赫洛德桌几上。赫洛德一听到箱子内传出的悦耳声音，立马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眼中流露出热切的目光，咽喉间咽了一口水下去。不过几十年来的行商生涯让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赫离笑道：“赫洛德主事，你是我们柔黎部落的朋友，你赠送给我美酒、布匹，我能够回赠给你就只有这个啦，请你收下吧。”谷卑希打开小箱子，数十枚泛着淡光的金币安静的躺在箱子中。 “真的是给我的吗？这些亮晶晶的小可爱，我全副家产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金币啊！”赫洛德心中呐喊着，目光无法从那个小箱子移开，喉咙间一次次的咽下口水。 赫离手中慢慢地转动着酒碗，眼睛盯着赫洛德的一举一动，看到他那副模样，嘴角露出弧度，把目光收了回来。商队贸易线路对于一个草原部落而言，特别是在灾害之年，那就是一条生命之路啊。 草原上出产的皮毛、干货通过商人销往卡洛斯大陆各个角落，需要的生铁食盐等也通过商人带到草原上。当然，特殊时候除外，例如，大规模的战争，牧民们骑上自己马匹，呼朋唤友，带着弯刀、弓箭直接冲到卡洛斯大陆，杀进石头构造的城堡，夺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平日里，无论是贵人还是普通奴隶，无分贵贱，同样遭受着卡洛斯商人的剥夺，商人们把货物以数倍，乃至十倍的价格贩卖到草原上，赫离所处的这片草原还好，离着交界区不到两千里的路程，商人们将货物售卖到此一般都是三至四倍的价格，要是更深处的草原，再加上中间商人的转手，绝对是个天价啊。 赫离深知商人对草原牧民的剥夺是一回事，想着借助商人的力量发展部落又是一回事。要是能够建立一条属于自己的稳定商队贸易线路，对生产力落后的柔黎部落特别重要，意义非凡。就以生铁为例，要是能够有着稳定的贸易线路，就能够源源不断地往柔黎部落运送生铁。一旦有了充足的铁器，无论在军事，还是民用方面，都能够大大地提升柔黎部落的战斗力、生产力。 赫离举起酒碗，笑着对着赫洛德说道：“敬我们柔黎部落的朋友！”赫洛德回过声来，发现桌几上的酒碗早已被侍立一旁的谷卑希倒满了。他拿起酒碗一饮而尽，似乎是想要压抑着内心对那一小堆金币的狂热。 “赫洛德主事，你这一路走来，路上可还顺利？”赫离放下酒碗问道。 “现在是夏季，寻常商道上，只有少数上千人的大商队或者几个商队组成的大商团，一般都没有什么马贼敢去骚扰，再加上我们特意绕了个圈，后面的路程又是妥儿川平原那边，一路都还算平稳。”赫洛德说出这趟路的感受。 “赫洛德主事，柔黎部落的尊贵客人，你想要拥有比桌上多无数倍的财富，有着一支数百人的、乃至上千的商队，每年携带数之不清的货物往返卡洛斯大陆与腾格里草原吗？”赫离突然说出了无数商人内心中的向往，更是赫洛德数十年来的为之努力的目标。 赫洛德刚刚听到赫离描述的场景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回忆着自己年少从商时立下的梦想。从一个十几岁的卡密尔城的街头少年，二十多年的奔波劳累，遇到过马贼、风暴、暴雪等天灾人祸，有过家财尽失，也有过死里逃生，一切的一切在脑海中掠过。 赫洛德一把抓住酒壶，倒上满满的一碗马奶酒，“咕咕咕”再次一饮而尽，嘴角露出了自嘲的微笑，神情充满着失落、愧疚、无奈。 “赫离首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做得到呢？”赫洛德抬抬眼皮，看着上座那个年轻部落首领。 “你可以，半年前，你敢于站出来用一个空口诺言换回自己的性命，还带走了一大批干货、皮毛。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经商谚语：商人若不抓住上天给予的机会，那就是对天的不敬。现在，只要你敢伸手抓住，你就可以成为我所描述的那种商人，甚至超过那些商人，富可敌国也不是没有可能。”赫离以赫洛德半年的诺言为例子，还用着那遥远地方的谚语。 赫离看着陷入沉思的赫洛德，抬头朝着谷卑希示意了一下。很快，四名侍卫抬着两个箱子进来毡帐，摆在了赫洛德桌几前，一个半米大小，另一个一米多大小的。 赫离起身离开座位，缓缓走过来箱子旁边，拍了拍木箱，“砰砰”显示里面都厚实，随着“吱”的两声，左右两手同时开弓，晃啷一声，打开两个木箱子。 “砰”的一声，赫洛德桌上的酒碗摔倒地上，碎成几片，散落在桌几前。毡帐穹顶上投射下来的光线落在箱子内，泛着银色、金色的亮光反射到赫洛德眼睛里，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美梦中。 赫洛德发现自己浑身没有知觉了，双手僵硬不能握住酒碗，双脚麻木不能起身。不，他感觉身体里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越跳越快，呼吸的鼻音也听得清清楚楚的，浑身一片火热，尤其是当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句“只要你抓住这个机会，一切就是你的”的时候，血管快要爆炸了一般。 这句话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发出的，充满着无限的诱惑之音，让人沉迷其中，无法拒绝。 第五十四章：清晨练武 第五十四章：清晨练武 清晨的薄雾被微风吹散，赫离吃完早饭后便走出了毡帐，朝着锡达大叔的毡帐走去，昨晚和锡达大叔商议完一些事情，临走时约好了明早一起去走动走动，活动活动身子。 说是活动身子，赫离不用想都知道，十有八九自己又要被锡达大叔虐一顿了，锡达大叔的刀术、步法比之草原野路子，厉害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当赫离刚刚赶到锡达的毡帐门口时，锡达恰好刚刚掀开帘布走出毡包。两人相互微笑对视，没有说话，锡达拿着许久没握过的弯刀，率先朝着一边的空地走去。 “回挡，反砍，刀锋要顺着刀势，借力压力，对，就是这个样子。”锡达的刀锋可谓是密密麻麻，招式狠辣，步步紧逼，一开始便逼得赫离只有苦苦防御，毫无招架之力。 比试的这一会儿，赫离也清楚明白了自己的武力和锡达大叔差了绝对不止一个等级。此时，他再也不轻视锡达大叔了，知道自己就算使出全力也未必能沾到便宜。砍劈、横扫、上挑、反砍、直斩，赫离这次全力以赴，把自己脑海中所熟悉的一招一式都使了出来，跃起再战，刀刀散发出攻劲。 锡达大叔见招拆招，往往是十招之内就破了赫离的招式，接下来，几招之内迅速卸了他的刀势。每当此时，锡达就会停下，指出赫离刚才招式的不足之处，例如力度欠缺、方向不准、底盘不稳。 每次交手，赫离一开始感受到锡达大叔的刀锋，不同于草原儿郎的凶猛、狠辣、简单，而是一种灵活多变、诡异刁钻的刀势，让人难以捉摸，只能苦于应对。最后那一刀，却是简单直接、毫无花哨、以快取胜，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训练了一两个小时之后，赫离逐渐熟悉了锡达大叔的套路，同时也感觉自己手中的弯刀挥动得更加灵活了，仿佛有着一股巧劲，应付对面的攻势，不再手忙脚乱的啦。 忽然，锡达大叔连踏几步，刀锋直入，仿佛是一单枪匹马的骑士，旁若无人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一般。赫离一个转手，刀背一旋，岂料锡达猛地刀锋一变，轻而易举地将赫离的刀势一压。 “哈哈哈，看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嘛，该不会以为锡达大叔就一直用同一种战术吧？你也领兵打仗了，每次打仗用的策略都一个样子的吗？治理部族事务，那么多个百户，新旧属民，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相同吗？”锡达大叔收回马刀，大笑道。 再次落败的赫离也不气磊，提起弯刀便重新来过。握刀的力度，身体的平衡，出招的角度，步伐的配合，乃至于眼神的流露，锡达每一次都点出来赫离的不足之处，要他牢牢地记住。 “锡达大叔，看来做这个断事官可没把你的武艺给耽搁了，你还是和以前一般那么勇武。要不是部落事务繁多，我都想让你去做个千骑长了！”赫离感受着自己手臂的酸酸麻麻，看着对面没事人一样的锡达大叔，感慨道。 锡达笑笑，没有说什么话。 “那是那是，老爹别说千骑长了，就是一个万骑长都可以！”察乌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锡达闻声一回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咬牙说道：“我能不能当万骑长不知道，可是就你这身肥肉，连个十骑长估计都当不了的。” “老爹，不带这么打击我的啊，我胖怎么了，我如今可是百户长，还是兼任两个百户的百户长，比起部落里其余百户长，我管理的人口可是最多的啊，这你可是知道的。”察乌卡颇不服气地说道，自己当不上十骑长又咋的，如今自己可是百户长呢。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苦苦地哀求我，不想做这个百户长的。是谁呢？”赫离嘴角弯起弧度，眼中散发出调侃之色的看着察乌卡。 胖子的脸皮可是比不少人厚的，察乌卡的脸皮比一般胖子更是厚了不止一个等级啊。他立刻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之前所发生的的一切事情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挥手示意，不远处的两名侍卫急忙过来，接过了首领、断事官手中的弯刀后，又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察乌卡，你真的想随商队一起去卡密尔？”赫离盯着察乌卡，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一旁的锡达也侧了身子，显然也很想知道察乌卡的真实想法。 察乌卡沉吟了一会，抬起头来开口道：“我真的想去，一是我很想出去看看，看看卡洛斯大陆究竟是怎么样的，这一点老爹是知道的，赫离你也是知道的。二是，我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凭我自己真正的本事。你看，多米、兀格他们都是百骑长了，我虽然是百户长，可这个百户长怎么来的，我也很清楚，心里怎么都觉得比他们低一头。”说到这，察乌卡原本嘻哈的欢笑化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前两日，在赫离巧舌如簧地描绘的美好前景下，以及那一枚枚发出美丽光芒的金币、银币的诱惑攻势，赫洛德接受赫离所提出的商路协议。赫离下了一个总金额超过1000枚金币的大单子给赫洛德，购买的物资包括生铁、食盐等，甚至还要购买奴隶市场上的手艺匠人。 在价钱方面，赫离一律以卡密尔市场上两倍的价格购买赫洛德所运来的物资。护送方面，赫洛德只需要负责押送货物至妥儿川平野外的商路支道，剩余路程将由柔黎部落负责。赫洛德粗算了一下，按照这个方案，一切顺利的话，自己则可以获得超过300枚金币的利润，赫洛德甚至就连本钱都不用付出，一下子就能使得自己十几年来积累的财富增加数倍。 赫离将会派出一支百人规模的商队随行，携带着500枚金币，作为赫洛德购买物资的本钱。赫洛德则要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人脉、商业门道，尽可能多地购进赫离所要求的物资，帮助随行商队尽快熟悉卡密尔城周围以及布兰卡西亚联邦的商贸状况，协助商队建立几个立足点，构建一条稳定的商贸线路。 “锡达大叔，你的意见呢？”赫离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来问道。无论是作为部落的断事官，还是察乌卡的老爹，锡达在这件事情上都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老爹……”察乌卡急切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眼神却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第五十五章：胖子远商 第五十五章：胖子远商 锡达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草场上放牧的牧人、悠闲吃草的牛羊，闭上了眼睛，一幕幕往事似乎浮现在脑海中。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转过身子，眼里露出一丝慈爱的目光，一只手掌搭在察乌卡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着首领大帐外竖立的雄鹰大纛说道：“我支持你，去吧，你要做草原上的雄鹰，我的孩子，绝不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家雀！”说完，朝着赫离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或后天，赫洛德就要返回卡密尔了。反正你也有带队去驼绳平野的经验，看看商队要捎带什么东西，皮货、毛毯这些部落存货还有不少，运过去那边，等着入冬了，可以卖个好价钱。”赫离拍拍察乌卡，立马转过话语道。 “哈哈，我倒觉得你更合适做个商人呢，这么一下子就想到货物买卖方面去了，一点都不吃亏啊！”察乌卡听到锡达、赫离两人都答应自己让自己去卡密尔之后，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自己的价值终于有机会可以体现出来了，到时候带回来一车车货物，精美的布料、丰富的食盐、充足的粮食，还有赫离、老爹最为着急的生铁，看谁还敢小瞧我啊。 三人相伴，缓缓地朝着首领大帐那个方向走回去，一边走着，一边谈论一些部落事务。 “赫离，部落这一个月来，又吸收了二十户游散牧民，总共八十四人，再加上商队带来的那一批常备军家属，人口又多了不少啊！还有就是，乌木达百骑轮换，就快返回营地了，探马说驻马驿那边也收了十几户逃难牧民，五十来人。给每一户新属民分发牲畜这一办法，我觉得是时候该改改了！”锡达断事官有些担忧地说道。 草原上有哪个部落像柔黎部这般，赏赐那么多牲畜给归附属民，长期以往，部落要填补进去多少牲畜、粮食啊？ “锡达大叔，我也想着和你商议一下这件事呢。以前，我们要减少新属民的抵抗心理，令新属民尽快融入部落，使他们具有对部落的归属感，再加上我们那时候人口少。如今，要是按照以前那一套，行不通了！”赫离语气也透着几分谨慎。 柔黎部落现在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战士、妇女、孩子、老人都可谓是笑逐颜开，认认真真地各尽其职。 别的先不说，就以常备军日常训练消耗来说，一千多骑兵每日的肉食就不是一个小数字了，哪怕是只管一顿饭食，以淘汰末尾制来决定饭食含肉量的多少。更为关键的是，赫离曾经允诺过的常备军年俸，光是今年的年俸就足足是三千多只羊啊，超过了赫离现在所拥有羊群的九成，就算十骑长、副百骑长、百骑长之类可以用马匹代替，普通战士可以用粮食、食盐代替一部分，这笔年俸支出那也足以掏空赫离的一半身家啊！当然了，金币、银币、铜币，那一大堆是不计算在内的，大草原上普通牧民只认牲畜、粮食、食盐，或者氏生活杂件。 两人相继走了几十步，相互讨论着，很快，一个新属民待遇问题的方案就出来了。从今往后只有加入了常备军的战士，才派发牲畜作为奖励，普通牧民则是赏赐一些食盐、粮食，以显示柔黎部落、巴伯兰·赫离首领对子民的厚爱、恩德。 “对了，你阿妈前两天和我讨论了一下，你也已经16岁，更是柔黎部落之主，你的婚事……”锡达还刚一开口，还未说完呢。 “哎呀，我都忘了，泰罗格昨天好像说今天早上有什么事情要和我汇报的，察乌卡你刚刚是不是过来和我说泰罗格在等我啊？”赫离一拍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大事一般，扭过头来给了察乌卡一个眼色。 “额，对对，刚才和你这么一说，我都忘记了泰罗格在等你啊，快点啊，他都等了好久啊，哎，都怪我啊！老爹，我们先走了。”察乌卡心领神会，一副自己也忘记了大事的样子，一边急忙地说着，一边拉拽着赫离的衣襟。 说罢，两人一溜烟地绕过了几座毡帐，瞬间就便不见了人影。几名侍卫急忙地追了上去，一名侍卫一边跑着，一边低声对着旁边的袍泽疑惑的问道：“泰罗格百骑长不是和兀格百骑长一大早就出去训练了吗？” “别废话，首领说泰罗格百骑长在大帐等候，那他就在大帐！” 部落的东边营地，骨啜呐一手提着一罐子葡萄酒，另一手提着一个条篮子，眼睛四处乱瞄，搜寻着什么。他嘴里嘀咕着：“应该就是这片区域的，咦，找到了！”骨啜呐发现了目标，走快两步，抵达一座毡帐门前，朝着里面喊道：“拜达尔十骑长的家是在这儿吗？” “是这里，你是谁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让我去吧，你小心些！”一个男声略带着责怪的音调。 拜达尔掀开帐门，看清来人后，脸上略显惊讶地喊道：“骨啜呐百骑长，你找我？”拜达尔有些惊讶，骨啜呐是部落百骑长之一，拜达尔当然认得他呢，不懂得为何他会出现在自己帐前，看样子还是特意来找自己。骨啜呐可是部落的百骑长之一，比自己这个刚提拔不久的十骑长身份可高贵了不少。 “拜达尔，是谁呢？”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走到帐门前，瞄了一眼来人，附耳轻声问道。 “这位是骨啜呐百骑长！”拜达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心中的疑惑之情却是有增无减。 “妹子，看你这样子，快生了吧？”拜达尔夫妇循声望去，此时才发现骨啜呐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骨啜呐的妻子笑着走过去，伸出手来轻轻地搀着古扎米，充满慈爱的目光望着古扎米的肚子。 骨啜呐此时也感觉到了拜达尔脸上的不解之色，笑着解释道：“拜达尔兄弟，你可是让我好找啊！上一次出战，我和几个马贼对砍之时，你射出的那一支飞箭可是救了我的命啊，记起来了吗？” 拜达尔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那一幕场景，声调提高了几分，讶然说道：“那个单骑冲击十几个马贼队列中的勇士，就是骨啜呐百骑长你啊！” “哎，还叫什么百骑长，现在既不是打仗，又不是训练、行军，我比你大那么几岁，直接叫我骨啜呐大哥就行了。首领昨天赏赐了我一坛子酒，是卡洛斯大陆那边的美酒，据说叫什么葡萄酒，来来，我们一起尝尝。”骨啜呐把坛子提到跟前，笑着说道。 “快请进，快请进，不过帐内有些杂乱，也不怎么宽敞，骨啜纳大哥不要见怪啊。”拜达尔并非什么迂腐之人，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还是懂的，赶紧邀请骨啜纳夫妇入帐。 第五十六章：商路开端 第五十六章：商路开端 “你发现了没有，这个部落，好像家家都有着牲畜呢，有一些人家有着好几头肥羊呢？” “这还用你说啊，你走出去，看看那一边晾晒着的一排排上好的腌肉，啧啧，看的我都快流口水了！” “哎，听说这个部落的新属民都可以获得牲畜，我是一年前流落到卡密尔城那边的，要是那时我来到了这里，说不定我阿妈就不用饿死了……” 帐蓬外的一名中年大汉心中一怒，握紧拳头，作势就要冲进去，准备狠狠地教训一顿埋怨者的时候，莫阿里突然按住了他的臂膀，摇头示意了一下，拖拽着那名汉子离开那个帐篷外。 “头领，你让我进去，这群小子，我要狠狠地抽他们一顿。不过就是看这个柔黎部落牲畜众多，牧民生活地不错，就忘记自己是哪个部落的了？还有那个多度呗，一年前若不是你救了他，恐怕他早就饿死在了大草原上，真是一只白眼狼！”库姆巴一把甩开莫阿里的手臂，满脸怒气的说道。 两、三天前，上百的商队护卫被安置到了营地的东南角落，扎好了自己所携带的出行帐篷，安放好随身琐碎物品，便在这里驻扎、休息。为了表示柔黎部落对远方客人的欢迎，赫离还下令宰杀了5只肥羊送了过去，顺带的还有一些粮食、奶酒等等。这些食物，特别是那些肥美可口的羊肉，引得青壮护卫口水直流啊！ 商队护卫的帐篷区离着柔黎部落的大营地约一里远，莫阿里在这里可以看到柔黎部落营地内一片忙碌的场景，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妇女挥着小鞭子驱赶着羊只，老人动作麻利地摆弄着家中的皮货、杂件，大一点的孩子懂事地在一旁帮忙。 莫阿里眉头微微起皱，最终无力地发出一声叹息，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安答说道：“库姆巴兄弟，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又或者我根本就不适合当一个头领。十几年来，我带领着青壮族人护卫商队，在草原上四处奔波，多少儿郎死在这条商道上，可族人们生活却……” 隐隐约约地听着远处柔黎部落内孩子嬉闹之声，莫阿里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的童年往事。自己那时还不是头领，父亲就是自己的天，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空。自己和库姆巴安答一起时常在草原上套马射箭，追逐猎物。 直到某一天，父亲带领族中青壮追随大头人出战，最终传回来的却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自己满怀悲伤，强忍着悲痛从部落长者手中接过了权杖，成为了部落新一任头领。 那时的自己也和前几日看见的那个柔黎部落的年轻首领一般大，可十几年过去了，族人的生存状况却一日不如一日…… “莫阿里兄弟，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们的命不好了！”库姆巴话语中刚到嘴边，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的脑海中想起了两年前那一幕，第一次跟随自己护商却惨死在了马贼刀下的儿子，忽然眼睛感觉有些湿润。 “命，无数部落首领都说自己承受长生天的意志，统治麾下部落。就连这个柔黎部落，不都称呼他们的首领为天命首领……”莫阿里喃喃自语道。 希德丁，这位被赫离任命为总医官、医术总教习的人儿，此时正在首领大帐内热切地望着上座，等待着首领的答复，哪怕是一个点头也可以啊！ 此前，为提高部落的医疗水平，尽量挽救患病牧民的生命，赫离下令组建以希德丁为总医官的医治帐，由希德丁挑选部落中具备一定医术的医师，对数十名十几岁的草原少年进行教导，后来乌洛兰部落加入后，又补充进去懂得林中医术的十几人。同时，每一个十骑都必须有人要熟悉简单的包扎之术，要派人去医治帐进行为期十天的止血、包扎学习。 数千年来草原残酷、恶劣的生存环境，游牧民族日常生活中的狩猎、放牧活动，经常发生跌伤、骨折、脱臼等一系列创伤。因此，通过长期以来的探索、实践、经验总结，牧民们从最开始用泥土、树叶、草根包扎伤口，慢慢地学会了止血、止痛、骨骼复位这些方法。 医疗器具也在外科手术方面慢慢得到了应用，医师学会了运用兽骨、鱼刺等剔除异物，开放肿囊乃至放血，用烧红的铁烙住出血的伤口，熟练地使用刀具切除脓肿、残肢。 腾格里大草原上的医术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了缓慢的发展。哪怕，很多时候牧民们患病后的第一选择仍然是对长生天的祈祷，祈求上天保佑身体康复。 希德丁总医官此次请见首领，就是希望首领可以批准一部分学医人跟随商队前往卡洛斯大陆，还要拨付一部分资金，支持学医人通过各种渠道搜寻医疗书籍，甚至是学习卡洛斯大陆的医学技术，将这种技术带回来部落。 “希德丁长者，这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啊！这些日子都关注军事方面，很少留意医治帐的发展，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赫离诚恳地说道。 “不敢，不敢，首领赐予我这糟老头子总医官的荣誉，使我能够传播下去这简陋的医术，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还赏赐了食盐、牲畜、牧场，愿长生天保佑您！”希德丁恭敬地弯腰说道，哪怕是医者，内心中也有着对长生天不可磨灭的信仰之情。 “希德丁长者，你挑选十名医师与商队随行，到时候所需购买的一切医疗物品、书籍等，就告知察乌卡，他是商队的负责人。我相信他会处理妥当的，此外我再拨给随队医师三百枚银币，供医师到达卡密尔城之后学习医术之用，你觉得这个决议如何？”赫离不仅同意希德丁所提出的的随队医师建议，还给予随行医师的购买物品，使用学费的权限。 两天后，柔黎部落的营地外，上百辆转满货物的马车排列在一旁整装待发，景象颇为壮观。马车上装的大多是皮料、干货、毛毡，其中毛毡更是占了七成之多。毛毡是草原一大特产，卡洛斯大陆上至贵族，下至贫困百姓，都对这种既好看又实用的衣服十分喜爱。牧民们把洗干净的羊毛铺设在草席上，手持柳条把羊毛拍打均匀，浇上开水。随后，把帘子慢慢地卷起来，使用人力或畜力进行滚圆式敲打，使得席子中的羊毛成为毛毡。 勤劳、能干的草原牧民经过不断地总结、思考、创新，毛毡的种类是越来越多样，制作是越来越精细。光是使用的羊毛就有黑羊毛、白羊毛、灰羊毛、青羊毛等等，制作出来的品种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了。普通的白毡、红毡、青毡就不用提了，厚毡、脱罗毡、剪绒花毡、雀白毡、帐毡、胎毡、里毡、扎针毡、补花毡、小车毡、熏毡、裁毡…… 毛毡的特点是防风、隔潮、保暖，被人们主要用于铺地、坐垫、床褥。在草原地区，对于普通牧民来说，毛毡是生活必备之物，冬天里白天可以披在身上保暖，晚上铺在地上防湿。用毛毡做成的毡帐，更具有冬暖夏寒之功效。 胖子察乌卡领着近百名部民进行着出发前最后的检查，商队部民中有十几岁的小伙子、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发须泛白的老者，甚至还有七、八个中年妇女混在其中，这个成分可真够复杂的。 胖子巡视一圈之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和旁边的几个人叮嘱了一声，返身朝着营地内走去。 此时，赫离正和赫洛德一边交谈，一边缓缓地朝着车队处走来。 “赫洛德主事，这一笔交易之后，过不了不久，卡密尔城内恐怕就多了一位一个大富翁！”赫离笑道。 “不敢不敢，卡密尔城内，一块石头扔下来，砸中的说不定就是一名富翁了。我就算赚了一笔小财，那也不算什么的。”赫洛德谦虚地说着，欣喜的微笑却直直地挂在脸上。 自从赫离告诉赫洛德，只要他帮忙在卡密尔城把这一批货物出手，贩卖所得五分之一就归赫洛德所有，他那嘴角的弧度就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赫洛德目光火热地看着那一辆辆马车装载的货物，心里早就估计出了这批货物的价值，只要这批货物运到卡密尔贩卖后，自己差不多就可以获得60枚金币啊。要知道，此次雇佣莫阿里的队伍作为商队护卫，约定的价格也仅仅是50枚金币啊，而且这个价钱的一大半还是由赫洛德之前赊欠的那大一笔钱币中抵消的呢！ 营地的东南角落，也是一片忙碌的场景，莫阿里正指挥着族人拆除帐篷，把拆卸下来的物品弄好后，装上马车或马背，准备返回卡密尔了。 库姆巴越过了忙碌收拾物品的族人，三步并两步地靠近莫阿里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扭头示意着不远处的来客。莫阿里顺着库姆巴所指方向看去，然后低头交代了几句，便转身朝外走去，走了十几步路，大声笑道：“兀格兄弟，你怎么来了？” 兀格也走上前去，说道：“莫阿里头领，我们首领说你们是柔黎部落尊贵的客人，我们给你带来了一些礼物！”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指着不远处的两辆满载皮货、毛毡的马车。随后，兀格接着说道：“实在抱歉，我们首领本来是要亲自过来欢送客人的，可是突然之间有事，就赶回去大帐处理事务了，他让我代他表示对你的歉意。” 莫阿里心中那一根弦被轻轻地拨动着，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那两辆马车，随即，目光慢慢朝着热闹的营地内延伸，停留在了柔黎部落那一杆天蓝色的雄鹰大纛上…… 察乌卡骑在马上，回首看了一会身后的部落营地，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商队启程！” 负责驾车的驭手们抖动缰绳，一辆辆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朝着远处的草原驶去。随后，哥达百骑长对着百骑队一个挥手示意，吆喝一声，带领麾下百骑策马跟上了察乌卡商队。 从今天开始，未来的三个多月，哥达百骑将会驻扎在妥儿川平愿的外围地带，巡逻四周草场，接应商队的归来。不那多研制出的新式弓箭被赫离命名为柔黎弓。为了保障哥达百骑的战斗力，赫离特意下令将哥达百骑现有的骑弓全部换装成柔黎弓，还将部落中的绝大多数藤甲一并派发给了哥达百骑。这一举动顿时令不少百骑长欲哭无泪，要早知道还可以获得这么一批弓箭、藤甲，自己就算死皮赖脸地也要抢到这差事啊。 第二日清晨，被察乌卡推荐的一名商贸负责人，格根，也带领着一支二十来人的小商队离开了部落大营，携带几车食盐、货物，朝着察乌卡第一次贩卖食盐的终点处—驼绳平野赶去。 第五十七章：巡游 第五十七章：巡游 平坦的草地上，伴随着“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几匹快马相继冲过了营地边缘，不断加速朝着不远外的锻造帐区域奔去。 “库尼亚斯，你个小崽子，竟敢把我的马鞍弄翻了，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最后边的一个骑手不断加速，气急败坏地朝着前方吼道。 疾驰的这队骑手中，最前方的库尼亚斯闻声回过头来，一脸求饶之色喊道：“骨啜呐大哥，不好意思啊，我弄错了，我本来是要弄坦速该那家伙啊，谁知道你们的马刚好轩在一起呢！” “好你个库尼亚斯，我就说你那么好心，突然要帮我整理马鞍呢，算你狠啊，骨啜呐大哥我们等会一起揍他！”坦速该一手握着缰绳，戟指一挥，恶狠狠地喊道。 哪怕马上这几人相互打闹戏骂着，可这马速却丝毫没有降低的迹象，一股脑儿地朝着前方锻造帐冲去，争分夺秒，生怕被旁人抢了先啊。这可关系到自己麾下百骑能否早点装备新弓箭、新藤甲的大事啊，狼多肉少！ 两、三个多月前，第一批柔黎弓制造完毕，望着百骑长们如狼似虎的目光，赫离只能一脸无奈地苦笑。从部落常备军整体状况考虑，和麾下百骑长商议之后，赫离决定不把柔黎弓分配到具体的百骑。一则是分给谁、不分给谁，都可能造成麾下百骑之间的不良情绪；二则是为了让各个百骑都能够尽快熟悉新弓，形成战斗力；三则是赫离宣称只有最强的草原男儿才能够最先拥有最好的武器，以此激励战士们努力训练。因此，两个多月来，常备军各个百骑轮流使用柔黎弓进行日常训练。 锻造帐的测试场，经过一番全武行场景，新出炉的六百多把弓终于被瓜分完毕了。 坦速该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首领，说道：“首领，您看侍卫队那一份是不是可以勺出来呢，不然回去以后，我在底下儿郎们都抬不起头了？” 六百多把新弓，侍卫队当之无愧的首先拿走一百多把，喜气洋洋地终于实现侍卫队远程武器的大换装。凭借这两个多月的来的训练的成果，剩下的五百多把被泰罗格、多米、库尼亚斯、拉姆可、乌拜。令坦速该更沮丧的是，首领直接顺势宣布今天带着柔黎弓外出训练的两个百骑队就直接装备，傍晚归来之时，不用上交柔黎弓了。 赫离看着那一把把的弓箭，满脸笑容，在测试场地，更是时不时地夸赞着不那多、多力夫两位锻造大匠，使得这两人心中顿时升起了士为悦己者死的豪情。 “谷卑希，刚才坦速该百骑长问侍卫队那一份可不可以勺出来，作为部落首领，我要一视同仁，不可偏袒。你作为侍卫长，就由你来决定吧。”赫离一摆手，顿时把球抛给了一旁的谷卑希，侧身想要问问侍卫长的意见如何。 坦速该满怀希望地望着谷卑希侍卫长，瞬间，读懂了到那目光中蕴含的信息，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叹息：“自己命苦啊，还不如今天带着百骑去操练一番呢，回到来，弓箭就属于自家百骑了！” 弓箭百骑长，合昆，此时可谓是最能体会到坦速该感受的人儿，同是天涯沦落人，欲哭无泪表情。他一会看看首领，一会又扭过头去看看自己的老上级，好歹我也是从侍卫队出来的，就不能有点优待嘛！ 合昆麾下整个弓箭百骑都快成步弓百骑队了，装备着的都是步战大弓，每日射箭训练也是平地步弓操练项目，基本上没摸过柔黎弓。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着新弓出炉了，却没有自己的份，感觉好悲催啊！ 清爽的秋风轻抚着草地，欢快、清脆的笑声如铃铛般回荡这狭窄的草谷之间。疾驰的小红马上那一抹淡蓝显得那么明亮、夺目，衣摆下方的边缘处镶嵌着褐色皮革，上身套了一件用小羊皮精致拼接而成的皮袄，让整个人显得修长高挑、活力十足的模样。 “公主，不能再跑了……再跑，就要赶不回去，要是回去晚了，小心夫人收拾你了……”蓝衣女孩身后不远处，一名脸上还带着些许稚色的年轻骑手朝着这边，大声喊道，苦苦地求着这位小祖宗，最终迫于无奈地用出了这一招杀手锏。 正享受快马逐风的蓝衣女孩，忽然一提缰绳，灵活地勒马止步，扭过头去，狠狠地朝着说话少年瞪了一眼，杀气凌厉。 大草原正逢快要入秋，此时正是气候宜人、秋高气爽之际，吉姆却顿时感到一个冷颤，浑身一抖，无奈地朝着旁边的骑手，一脸苦笑求助道：“十骑长，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渐渐传来，惊起了附近的数只鸟雀，扑哧扑哧地拍打翅膀，赶紧逃离此地。 赫离轻握住缰绳，勒马止步，站在山丘上朝着远方眺望，远处的一片茂密的草地，中间斑驳杂落着一朵朵不知名的花朵，还有一些枯黄的秋草零散的错落在其中。一阵阵强风刮过，草原上的花草随风摇摆，享受着温柔清风的抚摸，再过几个月，迎来的就是凌冽无比、令人瑟瑟发抖的寒风。 前两日，经不住敏敏的苦苦哀求，再加上部落重要事务处理的差不多，最近便没有什么大事，要有也起码是半个来月之后，牧民们开始要为过冬储存草料、宰杀牛羊。趁着这空闲时间，赫离索性带着妹妹、母亲一同来个草原秋游，满足一下敏敏的游玩心愿，让母亲好好享受天伦之乐，自己闲暇之际顺便也巡视一下柔黎部落的草原领地，宣示柔黎部落的主权所在。 昨日吃过早饭、太阳初升之时，赫离带着母亲黛莉莎、妹妹纳敏，由全副武装的百骑侍卫队跟随护卫，巡游骑队这两天优哉游哉地游览着柔黎部落附近的草原风光，溅过条条溪流河水，时不时翻过那草丘谷地，两日行程，这一路倒也走出了七、八十里地。 沉迷不已地看着这一方草原，赫离心中一方面感叹着草原的自然风光，另一面也为自己此时是这数百里草原的主人而感到激动不已，甚至到此时，内心深处都还有着一丝丝难以置信的感觉。 “阿妈，哥哥，我回来了！”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后，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杂夹着草原少女的欢乐、活泼、率真。 “你啊，估计要不是身旁的侍卫不断地催着你，你这小马儿早就跑的没影了，不到太阳落山都不回了。”黛莉莎脸上也比平时在部落中少了拘谨庄严，多了几许会心的欢笑，儿子、女儿欢聚在自己周围，草原上悠闲散心，仿佛使她回到旧时的美好时光一般。 一听阿妈那直白的话语，敏敏撒娇地说道：“哪有啊，这可是敏敏自己要回来的，不信，你问他们啊？”说完，一转身，恶狠狠地瞪了吉姆一下。 “首领，几支探马队都布置下去了，斥候回报，附近三十里地都没有异状，前方两、三里处的，有片挡风的草甸子，旁边不远还有一条小溪流，很适合扎营。”谷卑希侍卫长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好，我们今晚就到那儿扎营！”话音一落，赫离朝着队伍中母亲、妹妹招呼一声，准备动身赶往今晚的宿营地了。 随即，巡游骑队数十骑，缓缓地朝着不远处的草甸子走去，木格轻轻地握住了缰绳，控制着马速，慢慢地靠近吉姆身旁，低声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打扰了这位小公主游玩的兴致，被她狠狠地……”一边说着，一边眼光偷偷朝着前面那个女孩背影撇去，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个宿营地不错，今晚我们就在这儿休息，谷卑希，探马要随时警戒四周情况！”赫离本身有着突袭敌营的经验，知道警戒松懈导致的后果是多么严重，因此在平日训练对于停留休息、夜晚行军驻扎的警戒要求更是严之又严。 宿营地，侍卫们分散四周，有序地开始着扎营准备，“哥哥”赫离身后传来了敏敏欢悦的呼喊声，声音刚落下，一个草环状的头饰随即就落在赫离头上。 赫离一回身，映入眼帘的是，拘谨地站在敏敏身旁的吉姆，满脸通红如同熟透的大苹果，害羞仿佛一个出嫁大姑娘般忸怩不安地躲避首领的目光。 一个乱七八糟、杂乱不堪的花环静静地落在吉姆的头上，默默地宣告着自己领地所在。关键是，编制花环的花朵儿主要用的还是草原女孩出嫁时常用的蓝达花。 赫离看着一脸郁闷的吉姆，只能报之以苦笑，微微摇摇头，表示着自己的无能为力，随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花环，唯恐敏敏也给自己整这么一个奇特无比的花环。 还好，还好，幸亏不是！ “你啊，又胡闹了是不是啊？让阿妈看见了，恐怕你的小屁股就要遭殃了。”赫离一边说着，眼睛还示意着敏敏朝着母亲黛莉莎的帐篷望去。 敏敏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发现没有什么状况之后，哼道道：“才不是呢，我哪有胡闹啊，这个花环、花环，额……是吉姆自己编的，然后还是他自己要带上去，吉姆你说是不是？” “是，首领，这个花……花环……是……我自己编织的。”吉姆憋红了脸，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表达出来了。 闻言，敏敏更是一脸得意的模样看着自己哥哥，仿佛自己是一个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女将军一般。 第五十八章：变故 第五十八章：变故 数名探马机警地盯着着远方的山丘，细细打量着正在翻过远处山岚的不明队伍，探马十骑长第一感觉就是，这支队伍绝对不是商队，或者不是普通的商队。 直到整支队伍完完全全地翻过了山丘，十骑长点算了队伍的大致人数，朝着身旁一名骑手嘀咕了几句，随即，骑手便策马朝着来路奔回，向首领大人汇报这一情况。 “过了山丘，脚下这块草地便是妥儿川平原。”一个看起来颇具经验的向导骑手对着的队列中的同伴们提醒道：“这里不是商队主道，可距离商队主道不远，常年有着几股马贼劫掠，人数上百到近千的规模都有，特别是秋季，我们一定要小心。”说罢，摸了摸马肚旁的马刀。 此时，队列里一骑手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带上足够的勇士来呢，再不然，为什么不直接从商道大路走，甚至还要绕一个大圈到卡密尔城，直接从……” 未等那名骑手说完，一道冰冷肃杀的目光便直射过来，骑手顿时一惊，猛地低下了头，一阵冷汗从背后冒出。 领队的精壮骑手转移了目光，一脸警惕着了望远方，随即调转马头，一拍马身，朝着队伍中走去。 “首领，早上时分，西北边大约三十里外的山丘，有一支队伍进入妥儿川平野，人数差不多是八十人，探马感觉这支队伍不像是普通的商队，一则是他们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货物，一人双马，二则他们竟然远离商道大路，三则他们是从西北方向过来了。”谷卑希将刚刚斥候上报的信息汇报给首领。 还未等赫离做出反应呢，敏敏竖起的小耳朵一听到有新鲜事儿，她立刻跳起来，轻轻地摇摆着哥哥的手臂，撒娇道：“哥哥，快点，我们去看看吧，快点，快点！”这三、四天的秋游玩耍，逛了近两百里的草原风光，途中还能够策马奔腾、打打猎物，哪怕射不中，追逐的乐趣一点也不减，时不时还能够抓弄一下吉恩。可是，慢慢地，也会感觉枯燥无聊，想要来点新鲜事。 “召集人马，准备作战，两个十骑队留在这，你和阿妈就留在这儿，不许乱跑！”赫离后半句自然是对敏敏所说的。 敏敏一听，满脸的不愿意、不开心，正想着要怎样再跟哥哥撒撒娇，被母亲黛莉莎拉了一下，看见母亲那神情，瞬间霜打焉了的茄子一般，嘟着小嘴朝着母亲身旁，一路还小声嘀咕着：“坏哥哥……” “木格……”赫离挥手招呼了一下。 闻声，木格第一时间望向敏敏那边，顿时打了一个冷颤，连连摆手：“我不要，绝对不要留守在这儿……” 马匹、弓箭、弯刀、盾牌等全都准备完毕，众人一挥马鞭，策马扬长而去。侍卫队是整个部落军队的精华所在，行进队列、军阵厮杀配合更是赫离平日里操练的重点。行进中的骑兵队在各个十骑长的带领之下，保持着阵列队形，骑兵之间间隔均匀，方便及时应对袭击，乃至是突击冲锋。 太阳逐渐西斜，远方的苍穹隐约呈现了泛红的景象，小半天时间，赫离率领侍卫队汇合了妥儿川西边的探马骑。 “那支队伍情况如何了？”赫离问着一直跟着他们的探马小队。 “首领，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卡密尔城，先是脱离大道，借道妥儿川平原，过了三十来里路，饶了一个小圈，又开始朝着大道走回，却一直隐隐约约地脱离于大道之外，现在他们到了一个小部落，估计是打算今夜在哪儿停留休息。”斥候将探查情况细细道来。 “小部落，怎么回事？是往年转场迁徙的部落，还是突然落户的？”赫离可是知道在妥儿川平原之前有着几股强大马贼横行，其中最为强大的两股就是之前被他剿灭的两只马贼队伍，在离着商道百里范围附近，极少有部落存在的，哪怕有，也是一些散丁游民。 “这，这个……首领，我等无能，没能够探查清楚，请您责罚。”斥候顿时结结巴巴，急急忙忙地请罪。 赫离并没有责罚这支斥候队，只是严肃地要求他们加大对这片区域的探查。他知道，柔黎部落立部时间尚短，对于方圆数百里的控制能力还很弱，除了执行保护察乌卡商队的任务的哥达百骑，也就只有驻马驿那边驻扎了一个百骑队，招收草原上的散丁游民，震慑周围的马贼，维持道路通畅，以对南部领地实现强有力的控制。 远处的山丘灌木从间，一个身穿灰色布袍的男人，盯着刚刚走进那个小部落的队伍冷笑着，仿佛一头野狼泛着绿光盯着调入陷阱的猎物一般，调转马头，接着灌木的遮蔽效果，迅速消失在山丘上。 灰袍骑手策马翻下山丘，一路观察着周围情况，确认没有任何异状后，一拍马身，急速朝着一座山岭奔去，绕过几道山丘，越过一条小路，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赫离眉头紧皱，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什么，感觉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似的，心中隐隐有着一丝不安之感。 “谷卑希，派人传令，哥达百骑迅速朝我们这边靠拢！”赫离一挥手，果断下令。哥达百骑驻扎地，离这里大约是五十里的距离，看看如今的天色，一来一回上百里路程，一路一人双骑，轮流换马，大约明天早上哥达才能率军到达。赫离猛地甩去心中那无名的不安，心想就当是自己检验一番哥达百骑的反应能力，看看他这段时间把队伍带成什么样了。 谷卑希传达命令后，靠近首领身旁，低声问道：“首领，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谷卑希是首领的侍卫长，第一要务就是保卫首领的安全，而不是考虑其他事情，这是曾经锡达断事官让自己牢牢记住的话语。 “哈哈，没事，我就是想看看哥达独自领军在外，把部队带领的如何了，检验一下他的反应能力如何嘛！好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同时，探马队要密切地注意四周状况，决不能掉以轻心。”赫离笑道，随后又提醒着谷卑希一番。 寒冷的夜风加大了肆虐的力度，“呼——呼——呼”刮着，所幸侍卫队都带着有足够的皮袄、棉衣，急忙在腾皮甲外披上御寒。 “赫离哥哥，我们可以忍受寒风，但你是首领啊，要不，竖起一顶帐篷，你先休息吧？”匆匆披上皮袄的木格靠近赫离身旁，低声地问道。 “你啊……”赫离眼中充满着兄长般关怀目光，微笑地看着木格，同时伸出双手摆弄着木格的衣服。 木格傻笑着，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站在那儿任由赫离哥哥帮自己整理好衣服、袖口，一切都是那么的随意、自然。 “谷卑希让你过来的吧！”整理完毕后，赫离瞄了一下不远处目光了望黑暗的原野，耳朵却竖得尖尖的谷卑希。 “嘻嘻，赫离哥哥一眼就看出了……” 一阵号角声鸣起，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随即，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厮杀声、怒吼声。 夜空中，一层乌云掩盖住了月亮的光芒，些许光亮落在草原大地上，隐隐约约地映出一个营地轮廓的模样，数百骑兵兵分两路冲击着这个小部落的防御屏障。 四周隆隆的马蹄声震动着广阔的平野，一股肃杀气氛迅速朝着这个小部落肆虐而去，一场浩劫即将降临。 “吹起号角，所有男人都拿起武器，快点。”这个小部落的族长，哈什万老人一手握着手杖，腰挎弯刀，掀开帐篷迅速走出营地，大吼着朝着最近的族人呼喊。 “爷爷”一草原少年匆匆忙忙地出现在哈什万的身旁，手忙脚乱的，头上的皮盔都没系带好，手中的弯刀却早已出鞘，似乎是随时准备着厮杀一番，以显示其主人的英勇。 哈什万狠狠地一拍孙子的臂膀，教训道：“皮甲都没穿好，你是想当勇士，还是想去送死吗？” “呜—呜——呜”一阵号角声响起，一顶顶帐篷被迅速掀开，男人们急匆匆地冲出来，带着自家的弯刀、弓箭，撒腿朝着族长营帐赶去。毡帐内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在瑟瑟发抖，听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隆隆马蹄声，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 与此同时，小部落营地内的另一块区域，一名名骑手在为首武士的喝令下很快便形成大致的队列，外围的二十来名武士弯弓搭箭，形成了一个半圈，随时准备射击一切闯入的敌人。 一顶单式帐篷前，一个身穿黑色草原袍子、脸上披着厚厚的防尘面巾的人儿望着远处混乱的场面，转过身问道：“大且渠伯伯，你说，这伙人是不是朝着我们来的？”声音带着少女般轻灵、圆润，宽大的连帽黑袍包裹的说话者绝对是一个女孩子，年纪肯定不大。 大且渠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手，却没有答话，转过身子朝着为首武士下令：“莽咕逻，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牢记你的使命，你的家族世代的职责，祖上传承下来的荣耀，安全地……” 此时，一名草原少年从远处营帐风风火火地狂奔过来，不顾及满脸灰尘，慌乱着就要冲进去之时，终于注意到一枝枝冒着寒光的箭矢，霎时间止住脚步，朝着圈内大喊：“尊贵的客人，大且渠长者，大队敌人来袭，请你们准备战斗，共同防御营地。” “举弓，射！”老族长哈什万此刻站在一道由勒勒车、简易木栏组成的简陋屏障内，组织族内青壮老人朝着不断逼近的骑兵队伍射击。 黑夜中平野，疾驰的敌骑队伍零零散散地掉落几个骑手，仅仅是发出几下重重的“砰、砰、砰”掉落声，却丝毫没有减缓整个队伍进攻的速度。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匆忙聚集起来的战士们在老族长的指挥下，用着自己的步弓，已经朝着敌人齐射了三次。此时整个队伍已经处于骑弓的射程之内，“嗖、嗖、嗖”一阵阵箭矢带着破风声落入营地内，顿时，惨叫声、痛苦声、哀鸣声此起彼伏，守卫力急速下降。 霎时间，哈什万脸色惨白，仿佛觉得整个世界在天旋地转，并不是因为一支箭矢刚刚插着他的脸颊飞过，而是想到了一旦战败后，部落族人们那悲惨的命运。 哈什万猛地一扔手杖，拔出弯刀，举刀朝着周围族人大吼：“软弱的绵羊才会在瑟瑟发抖中死亡，你们难道连拿起弓箭、弯刀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心甘情愿成为一个懦夫，拔出你们的弯刀，绝不做伸脖待宰的绵羊。” 第五十九章：拔刀相助 第五十九章：拔刀相助 来犯敌骑一阵箭雨之后，突然，营地内毡帐间窜出来数十名大汉，手脚灵活，穿梭过中间哀嚎的人群，三下五除二便接替上了死伤者的防御缺口。 莽咕逻迅速握弓搭箭，眨眯着眼睛，眼中散发出锐利的目光，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队，轻抬弓身，一拉弓弦，弯弓如月，箭矢如电，形成一条圆滑的抛物线，瞬间射倒一名敌人。其余数十名大汉也如莽咕逻一般，拉弓射箭，“咻、咻、咻”一声声箭矢破空声，几乎是箭箭咬肉，百米内的来犯敌骑，顿时惨叫连连，不断有人中箭掉落马下，践踏而死，进攻速度随即缓了下来。 “首领，估计这队人马是针对今日入营的队伍来的。”远处三、四里外草丘斜背部，谷卑希凑近说道。 “哦，如何见得啊？” “这伙马贼的实力不容小觑，看他们那冲锋声势，纵马疾驰的骑术，又是两路分兵，左右合围，寻常马贼哪有这等本事，再加上这伙人怎么也有着五、六百骑，可几乎个个都有着这般勇武，若不是最后营地内那一轮箭雨，阻挡了马贼的冲锋势头，又有数十武士突然冲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另一路被迫返身救援，恐怕这个营地内早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他们就是针对今天那伙人的，不能是要洗劫一番这个小部落，掠夺牛羊马匹，或者寻仇？” “首领，您不是明知故问嘛，就这一个小部落，哪怕是加上年老牧民，估计能够提刀拉弓的部落男子加起来恐怕都不到三百人吧，在大草原上四处流浪，肯定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哪敢轻易得罪这么一股强大的敌人；至于掠夺，您看看这个部落的生存状况，觉得人家看得上他们这点东西吗，何必冒着损失麾下勇士的去进攻，应了您说的那句，吃力不讨好。” 赫离眼睛直盯着远处的混乱的战场，自顾自地低声嘀咕着：“是啊，那为什么这股精锐骑兵要袭击那支队伍呢，为什么？” 小部落营地外的马贼遭遇一阵强有力的箭雨抵抗后，纷纷减缓了马速，调转马身，与另一股人马汇合一处，对着整个营地呈现一个半环状包围，宛如一只只黑夜中的恶狼，眼里冒着绿光，舔着爪子，直勾勾地盯着猎物，随时准备用利爪将猎物狠狠地撕碎。 乌云渐渐移去，淡淡的月光穿过云层，散落在这片寂寥旷野上，此时距离天亮黎明大约还有着三个多小时，接到首领命令的哥达百骑已经出发了，快马疾驰赶过来这边。 “大且渠伯伯……”黑袍少女语调中带着丝丝哽咽，双手紧紧地握住大且渠的手掌。 大且渠轻声笑着宽慰道：“放心，我这个糟老头子没事的，能够杀死我的弯刀、箭矢还没造出来呢，这么多年伯伯跟随你父亲征战草原、冲锋厮杀，经历过无数的刀枪箭雨，这不，我都还好好的呢，哈哈，不要担心了，我的小腾空。” 黑夜中寂寥的旷野，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突然，数十名骑手朝着营地外一角突围，仗着战马的快速冲击力，一阵锋利的箭雨射过，顿时包围圈的一角变得稀疏了不少。 数十名骑兵的冲锋突围很快引起了马贼的注意，随即，三支马队脱离营地外的包围圈，三百多骑兵，分成左中右三路，呈现半圈式地迅速追了上去。 赫离对着身旁侍卫下令：“来几个斥候跟上去，注意不要太近，发现意外情况，及时汇报。” 营地包围圈外，这支骑兵队伍缓缓移动，拉大骑兵的间距，显然他们不完全相信刚刚那支突围队伍就是目标人物，否则就不会只派出一半人马前去拦截，更不会死死地盯着这个营地了。骑着高大黑马的马贼头目眉头紧锁，眼光不断在面前这个小营地来回巡视，企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座下战马来回走动，哼着不耐烦的鼻息，夜空的月亮逐渐偏移斜下，终于，他耗尽了全部的耐心，挥着鞭子，对着身边骑兵大喊道：“传令下去，准备进攻，攻破这个营地，掠夺的牲畜、财物、女人不用上交，全部归自己所有。” 财帛动人心，话音一落，马贼们一个个顿时打了鸡血一般，红了眼睛，只盼着早点冲进那个营地内肆虐一番，唯恐迟了被别人抢了先。 随即，一阵阵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数百名骑兵缓缓地收窄了包围圈，呈现一个横列阵型，朝着营地内开始冲锋，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营地内连连射出几十支冒着寒光的箭矢，迅速射翻了十几名骑兵，摔落马下，骑兵红着眼睛，依然毫不畏死地继续冲锋。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最前排的骑兵终于接触到了这道脆弱的防线，在黑夜中，马贼们都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前方手持弓箭、弯刀的战士，加快马速，侧着身子，弯刀下挑，一脸狞笑着朝着这边冲了过来，锋利的弯刀擦过一名男子柔弱的脖颈随后，一道鲜红的血柱顿时洒落在半空中，空气中的血腥味刹那间添厚了几分。 “爷爷，我不走，我不……”圭闵儿还未说完，便被老族长哈什万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再不走，我现在就打死你，快点，跟着他们，趁着还未天亮，赶快突围。” “首领，你看，那边有一支小队从营地冲了出来啊……咦，有一支马贼队追过去了，看来他们是早就防着这一手呢。”谷卑希手指一抬，指向小部落营地的边角落出声道。 “再等等看！对了，第一支突围的跑出去多远了？”赫离抬头看看夜空，心里估摸着时间过去多久。 “刚才回报，大约是七里的距离，如今怎么也有着十里地了，跟上去的几个斥候沿途交接，至少周围五、六里之内都没发现刚才那伙人马的踪迹。” “斥候加强警戒四周状况，命令，全体上马，准备冲锋！”自己麾下骑兵比之普通草原部落兵来说，训练更严格、装备更好、默契更强，战斗力自然也是更为强大。可面对着六百多勇武的骑兵，赫离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去拼，哪怕是损失一个骑兵，更何况是侍卫队这支柔黎部落常备军精锐中的精锐，都会心痛不已。 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在十骑长的约束之下，百余名骑兵迅速地行动起来，敏捷地翻上马背，按照平日里不断训练养成的习惯简单地查看了箭筒的位置、数量等，随即，一股肃杀之气慢慢凝聚。 众骑所在的岗地是几座起伏的草丘群，山丘之间坡度并不大。沿着草丘坡脚，赫离率领百余名骑兵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来到距离小部落营地两里左右的地方。一个手势，上百匹战马在骑手的策动之下沿着斜坡渐渐加速，冲向前方。 旷野中，健硕的战马奋蹄疾驰，寒风从身旁呼啸而过，骑兵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寒冷的夜风抵不住骑兵们身体中澎湃的热血，即将给敌人带来的是冒着寒光的箭矢和一把把沾血的锋利弯刀，彻底粉碎他们！ 身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一时之间让进攻的马贼们大惊失色、惊慌失措，但也有例外的，不少马贼猜测是之前脱离大队伍追击的同伴回来了，毫不在意。两百米开外，连续好几波箭雨从天空落下，只见马贼们那是成片成群地倒下，马匹嘶鸣声络绎不绝，进攻的步伐已被彻底打乱。 敌我双方距离，两百米范围之内，柔黎骑兵依靠着平日里成百上千次围猎骑射战术训练出来的成果，平展两翼，侧面斜回，一波波不断的箭雨“嗖、嗖、嗖”落在营地前的马贼身上，哪怕是身穿皮甲的马贼大小头目，一支支箭矢毫无差别地扎在身上。 十几波连续不断箭雨从天而降之后，惨叫声、哀鸣声此起彼伏，一些马贼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身后就是死神的镰刀，索性对着同伴大喊：“冲进营地，杀……” 一听到吼声，困境中的马贼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条求生之路，越来越多的马贼红着眼睛，拼命冲进营地，妄图从背后那死神之箭的缝隙逃出生天，顿时，勒勒车后的那些人就惨了。 赫离抽出弯刀，一马当先地冲锋，高声吼道：“冲啊，柔黎勇士将撕碎一切挡在他前面的敌人，勇士们，你们是最精锐、最强大的战士，让我看看你们的勇武！” 快马疾驰，赫离挥舞着弯刀，上挑的刀尖转了几个刀花，转眼之间就有两三名马贼死在他的刀下，一边冲进营地，一边高呼：“扔掉武器，投降不杀……” 淡淡的月光洒下，营地内一片混乱，抹了满脸灰泥的腾空，身上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如同一只泥猴子，从毡帐间窜了出来，突然，眼中出现一个马贼大汉，壮汉露出了一口黄牙，照着腾空森然一笑，明晃晃的弯刀离腾空的脖子越来越近的…… “咻”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箭矢疾若闪电破空射来，泛着冷光的箭头接触到柔软的颈脖处，带出了一股鲜红的血柱。 腾空一个匆忙转身，借着天空中撒落的淡淡月光，定睛一看，人影虽然是模模糊糊的，但依稀可以看出，正对着此处的是一位手握骑弓的少年骑士，弓弦似乎还在轻轻地颤动，心底里却莫名地萌发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想要走前两步看清来人面貌。 第六十章：收编小部落 第六十章：收编小部落 第二天清晨，谷卑希不断偷瞄首领的脸庞，看出了首领的魂不守舍，嘿嘿笑道：“首领，人都走远了，要不我们带人追上去，把那个美人儿抢回来？” 话音刚落，赫离扭过头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随即落到了草原上那一支渐渐远去的马队，更准确的是说，落到了那个黑袍少女的背影。 远去的马队翻过了一座山坡，彻底地消失在了赫离等人的视野中。 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返回一两里外的小部落营地，赫离开口道：“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此时应该还在深入审问中，按照您所传授的审问方法，分开审问，目前大体可以确定是拓野部的一支人马。” “拓野部，不会有错吧？这个部落不是游牧在白羊河以北吗，离着妥儿川草原至少有着两千里的路程，中间似乎还隔着诸多大小部落，怎么跑这里来了？” “额……这个，还不清楚，那些普通战士，就只知道跟随部落的贵族头人出动，其他的还没问出来呢？”谷卑希挠挠头。 拓野部，东漠西北草原上的一个大部落，占据白羊河流域以北，都仁捺山脉以东的上千里优良草场，六千余帐，约三万多人口啊，怎么也能够抽调出来六、七千骑兵，这可是整个柔黎部落常备军的四倍啊！ 不对啊，不能够这么计算，赫离转头一想，光是昨晚战死的拓野部骑兵，以及被俘虏的骑兵，大约是七百骑。两百柔黎铁骑对阵近七百拓野部骑兵，借助天时地利与人和，以伤亡十几骑的代价，就取得了一个大胜。 近黎明时分，赫离亲率上百精骑一个奔袭，如同黑夜中突然露出獠牙的一把锋利弯刀将三百余拓野部骑兵斩于马下，再与随后赶到的哥达百骑埋伏丘陵两翼，凭借着出色的骑射战术，借助斜坡的冲击力，顿时把之前脱离大部队的追击骑队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在两翼柔黎骑兵反复几次射击下，被堵在两侧斜坡间的三百多拓野部骑兵，刚刚消灭了那支突围队伍，兴高采烈地赶回，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支奇兵在这儿等着他们，地势限制导致一时无法展开战斗队形，队伍迅速溃败。 突然冒出的精锐骑兵、一支支从天而降的锋利箭矢，一个个同伴的死亡，当“扔掉武器，投降不杀”的声音传来时，一个拓野部骑兵率先大喊道：“我投降”，无数骑兵随即纷纷扔掉武器，翻身下马，垂头丧气地等待胜利者的处置。 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健壮妇人、老牧民、稍大的孩童全都忙进忙出，清扫着昨夜一战留下的痕迹，收拾着横七竖八、散落一地的物品，营地内还残留着一股血腥之气。 哈什万的毡帐内，赫离与哈什万列席而坐，举起奶酒相互问候。长者再一次托起盛满奶酒的木碗，代表全体族人诚恳向赫离表达感激之情。 哈什万老人匆匆地放下木碗，略带急切地问道：“赫离首领，昨夜袭击的马贼是什么人啊，周围可还有同伙？”语气中掩饰不住担忧、忐忑之感，这位老人凭借着多年的草原生活经验、敏锐的观察、时候的细节回忆，判断出昨晚那股敌人绝对不是善茬，如此精锐的骑兵也绝对不是一般势力可以培育出来的，万一以后再有人马来报仇，就只能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了。 “拓野部！”赫离轻轻地说住这三个字。 短短的三个字却如同无坚不摧的攻城锤，重重地撞击着对面老人的心脏，泰山般的重担压得老人喘不过气来，整个身子轻颤着，摇摇坠坠向后倒，幸好多年来的草原流浪生涯所磨练出的毅力支撑住了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唉……”哈什万老人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赫离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继续端着木碗，细细地品味着这顺滑的热牛奶。 哈什万老人仿佛一瞬间衰老了许多，精气神流逝了不少，双目无神地看着毡帐上的天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眼前那位年轻首领早前的建议又回响在耳边，哈什万强迫着自己回过身来，整顿了一下思路，开口问道：“赫离首领，恕我冒味地问一句，贵部有多少属民，族中战士数目又是多少？”老人的这句话问得很彷徨，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无助，却只能眼巴巴地希望这位年轻首领给出一个振奋人心的答案。 “柔黎部落属民六千余人，常备军战士近两千余骑。” 这个答案却不能让老人满意，反而使他皱起了眉头，柔黎部落拥有数千人口，占据着妥儿川这一片肥美草场，毫无疑问是一个中等强部，可比起随时可以征召六千骑兵的拓野部来说，虽不是说胳膊和大腿的差别，但差距也绝对不小啊。 “昨夜一战，哪怕是由你们拼死守卫营地，消耗了一些进犯敌人，可我凭借两百骑兵就击败了六百多名拓野部骑兵，这战绩长者你也是亲眼目睹的。在这东部草原，我柔黎部落虽不是最强大，可也绝不是任人欺凌、任人宰割的绵羊！”赫离放下木碗，斩钉截铁对着哈什万地说道。 是啊，这位赫离首领只用了两百精锐骑兵，就轻松地击垮六百多拓野部骑兵，若他麾下的战士都是如此的虎狼之师，哪怕不能击败拓野部，可是延续部落的存活那也不是一件难事啊。 看着老人低头思索的神情，赫离接着说道：“哈什万长者，不知道我的建议您考虑的如何了？腾格里大草原上部落仇恨、掠夺牛羊财物、恃强凌弱的争夺永无休止，稍不留意便是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东漠草原的情势更为严峻，特别是妥儿川平原，这里靠近卡洛斯大陆，多如牛毛的马贼横行，如蒙长生天庇佑，你们转场迁徙至一个贫瘠草场，或者能够苟延残存，保住族人的身家性命，可这个安身之所你们就保证安全无虞吗？你们来到这儿，我又冥冥之中拯救了你们，这何尝又不是长生天的指引呢？” 沉吟了一会，哈什万老人问道：“赫离首领，我们如果加入贵部，能得到怎么样的待遇，奴隶还是自由民，牛羊财物是否可以得到保留？” “自由民，你们的所有牲畜财物不会有着一丝一毫的损失，我还会赏赐每一户牧民五斤食盐；作为义务，你们要向我效忠，男子必须要服从部落的军事调动，合格者加入常备军，守卫共同的家园，随我出征。” 权利与义务都被简单地阐述出来，哈什万老人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位年轻首领看来诚意十足，似乎真心想要招纳自己部落了，自己这身子骨已经没多少年好活的了，儿子又早早地去世，孙子那个性子能否担任起族长重担，哈什万心底每每想起这个问题，总会无奈地摇摇头。 “赫离首领，我接受您的提议。从此以后，老头子的七百多族人就是柔黎部的一份子，接受您的保护，效忠于您，服从您的命令！最后，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您可以答应。我的孙子，圭闵儿，我希望他可以成为您身旁的仆从，以便时刻聆听您的教导！” “太好啦！太好啦！长者请放心，长生天见证，本首领必然公平地善待每一个属民，至于你的请求，圭闵儿将会成为我的侍卫，享受十骑长的待遇。” 合则两利，哈什万这个小部族从此以后用不着四处流浪、担惊受怕，受到强大部落的庇护。柔黎部落又增添了七百多人口，更强大了几分，等到了寒冷的冬季，吸收一些被风雪袭击导致流离失所的牧民。待明年开春之后，商路固定、牲畜产仔、新生儿降临，牧民家家户户都会是笑逐颜开，部落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啊，赫离心里美滋滋想着。 “对了，长者，你可知道昨夜留宿营地的那群人是何来历？”那一抹身影、那一道面容深深地刻在这位年轻首领的内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致使他迫不及待想要了解更多关于那个叫做腾空的女孩的信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失了方寸，失了作为一个首领的方寸。 作为首领，他应该首先要问的是哈什万部落迁徙路上的所见所闻，沿途部落的人口、军力、疆域，还有部落之间仇怨、战争，特别是乞迪部落内乱之后，这片草原就更加混乱了，想要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各种势力浮出水面，掌握更多的情报可以在这片草原上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一听到新首领提到这件事，哈什万顿时无奈地苦笑一下，心底里也感觉到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似乎和留宿的那队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脑海中回忆一番后说道：“为首的是那名中年汉子叫做大且渠，他们自己说是来自勒水族的一个贵族分支，想要前往卡密尔城那边行商，可你看他们商队护卫的架势，再加上根本没带什么货物，一点都不像是什么草原商人。一开始老头子也不想开门接纳的，可他们有着勒水族的令牌信物，我们迁徙过勒水族地界的时候，勒水族对我们有过一些帮助，我们也就只好在营地内划了一片区域给他们扎营休息……” “那他们自己队伍交谈之中可有谈到什么异常情况，例如来自哪里，经过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发的？又或者是有什么特殊的口音、习俗、动作？”赫离一边追问，一边给予提示，希望哈什万可以记起更多的内容。 第六十一章：莫阿里之难 第六十一章：莫阿里之难 “他娘的，那些拓野部、乌滇部的人，也太欺负人了，老子忍不下去了！”以库姆巴为首的几个人在莫阿里的大帐内不断走动、大发牢骚。 “贼驴蛋的拓野部、乌滇部，要我们提供那么多粮食、牲畜供他们食用就算了，勒勒裤腰带，还能够挤出来，可他们还要我们提供三十名美貌少女供他们玩了，干脆，整个部落的少女都送过去算了……” “不给，干脆就杀了那几个拓野人、乌滇人……” “好啊，两部兵马，四千多骑兵就驻扎在百里外，你也一起去杀了吧！” 听着帐内众人的咒骂、争吵莫，阿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狠狠地咬着牙口，想到了早上乌滇部、拓野部来人所提出的苛刻要求，真他娘的把自己部落当成奴隶了。 “砰”的一声，莫阿里突然站起来，扫视了帐内的众人，喝道：“好了，今天的讨论就到这，你们退下吧，库姆巴留下。” 几个人躬身行礼，纷纷退出毡帐，帐帘掀开又迅速落下，再次遮挡了直晃晃射入帐内的光线。感觉光线昏暗，莫阿里顿时感觉身心疲惫不已，无力地落在毡垫上。 “他娘的，拓野部、乌滇部，他们的手未免也伸得也太长了，都伸到卡密尔城附近来了。乌滇部还好一点，可白羊河离我们这里至少有着一个月的路程，拓野部竟然跑到这里来抽份子，就是一只贪婪的恶狼，想要把整条商道从东到西都控制住，像一头肥硕的奶牛，不断地给他们挤出奶汁。”库姆巴端着木碗，喝上一口奶酒，大骂道。 “其他部落的情况怎么样了？”莫阿里挺立起身子，清楚自己越到这种危急关头，就越不能颓废沮丧，一定要振作起来，否则部落就只能化作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都是怨声载道的，和我们的情况差不多，特别是靠近两部兵马驻扎地的小部落，惨的不是一星半点啊。”周围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的状况，库姆巴熟悉的不得了，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部落，部落战士基本是两三百的，顶天了也不过五百青壮牧民，所有部落加起来的兵力恐怕都比不上拓野、乌滇两部的四千铁骑啊。 “哎，愧对先祖留下的这份家业啊，莫阿里无能啊！”莫阿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贼驴蛋的，要是我部的战士都能够和柔黎部落的精锐骑兵一般，我怎么也要联和诸部，誓死一拼，大不了就是战死草原，去见先祖。”库姆巴重重地一锤桌几，愤愤不平地说道。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中闪过，莫阿里仿佛捉到了什么一般，急切地站起身来，问道：“之前柔黎部落那支前往卡密尔城的商队不是说秋季就返回部落吗，赫洛德还说他还要带一批货物去和柔黎部落做交易，还继续要我们做商队护卫的，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返回啊？” “大概还有十几天，之前赫洛德这老小子派人来说月底就要出发，计算着赶到柔黎部落的路程，差不多赶上宰杀牛羊牲畜的时候，可以乘机收购一番，一来一回……”库姆巴回忆着前些天赫洛德所派仆人来通知自己部落准备护卫事宜。 布兰卡西亚联邦的边塞城镇，卡密尔城。卡密尔城镇沿着低矮的丘陵土坡修建，骑马停留在城外的高大山丘远眺，便可一览这个城镇的全貌。宽大的城墙建造就地取材，由附近开采出来的巨大石头为基础，夹着无数的碎石块堆成一道约四米高的石墙，勉强地保护着这座边塞商贸城镇。 清晨的卡密尔城内，一栋低矮石头老房子门外，一名大汉停下脚步，“咚，咚咚咚……”用力地敲着这道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的大门，看他这力道，说不准什么时候，这道门就彻底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谁啊，干嘛呢，别敲了，小心赫洛德老爷把你的狗腿打断。”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朝着门口喊道，脚步声渐渐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上开了一个缝隙，一个仆人露出头来，打着哈欠，睁开朦胧的睡眼不耐烦地打量着门前的不速之客，待看清楚来人后，立马转换了一副笑脸招呼道：“哎呦，库姆巴领队啊，抱歉，抱歉……”眼前的这个草原大汉不仅武艺高强、凶猛斗狠，而且更是自己老爷的座上客，常年领着一大帮草原蛮子做着商队护卫的活计，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赫洛德原本就是卡密尔城内的一个小商人，仅有自家后院一座临时储备存放物资的漏风仓库，自己也不得不冒着风沙、暴雪，常年来回奔波于腾格里大草原，赚取勉强养活一家的微薄利润。 察乌卡用着胖胖的手指不断敲击着桌几，双眸飞快地转动着，脑中苦苦地思索着，想找出一个破局之法，能够把这次交易的巨大收获安全地带回部落中去。经过这一次交易，察乌卡这个胖子终于清楚了赫离所说的商贸力量，一条稳定的商路就可以使得柔黎部落飞速发展。 原本，察乌卡和赫离都以为，商队的最大威胁将会是千里路程上那大大小小的马贼流寇，乃至是布兰卡西亚联邦对生铁等限制物资的封锁，可没想到竟然会有部落明目张胆地设立关卡，逼迫来往商队交出一大把钱财、物资充当过路费，才能够获得通行。更不要脸的是拓野部、乌滇部两部联军设立的关卡都不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之内，是不远千里，专门跑来这地方捞钱。 “赫洛德，你探查出来什么信息了吗？”胖子把目光转到了这个精明商人身上，期待他能够给出一个好消息。 “哎……”赫洛德抬起头来，整顿了一下思路，开口把自己所搜刮的信息道出：“恐怕，两部联军这道坎不好过了，他们就驻扎在距离卡密尔城外三百来里的地方，拥有四千多名骑兵，封锁住方圆百里的草原，要求每一支经过的商队都要交出两至三成的货物，或者是金币。” “每一支商队他们都会收过路费吗？” “怎么可能，除非他们想要彻底得罪所有商队以及背后的势力，拥有上千、两千多护卫的庞大商队他们一般收的很少或者干脆不收；一些特殊背景的商队，例如前几天通过的巴罗塞德大公家族的商队；以及一些大部落交好的商队，两部联军也不会过多的刁难……”赫洛德摊开双手，无奈地苦笑。 沉寂了一会的屋子，察乌卡最终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对着呆在角落一旁的多日纳，这个出身于首领侍卫队的勇猛而又不失机灵的草原汉子，挥手了一下，低声交代一番。多日纳频频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随即退出屋子，准备返回千里之外的柔黎部落，汇报这个关乎到部落的发展难题。 交代完毕之后，察乌卡站起来，笑道：“赫洛德，看来我们的商队要推迟出发时间了，我可要多吃你家一段时间的饭食，你可不能嫌弃啊……” “哈哈哈，吃，使劲吃，大不了，到时候，找赫离首领要我的伙食费！”事情自己无法解决，那就索性交给最终能够做出决定的人。 北下的凌冽秋风经过千里万里，翻越了层层雪山的阻隔，给腾格里东漠大草原带来轻微冷风、寒意，哪怕是是处于最东端的、接近卡洛斯大陆的，碧蓝、狭长的月牙湖也随之泛起了粼粼波纹。生活在月牙湖湖心流域的大雁等飞禽候鸟却被一支支突然到来的骑兵队所打扰，惊扰着湖畔周围的鸟群们，使得它们不得不提前开始迁徙之旅。鸟儿们成群结队地飞过碧水湖面，朝着温暖的南方寻找栖息地，拍打的翅膀落在水面，带起一圈圈扩散的水纹。 “站住，你们正在乌滇部落的领地上通行，停下来，检查车队物资，缴纳过路费！”一支巡查的骑兵队截住了一支上百人的小商队。 “不对啊，这位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什么时候是乌滇部落的领地了，而且……”一个领队模样的人走出商队，还未说完，迎面一皮鞭落下，肩膀处顿时呈现血淋淋的一道口子。受鞭者摔倒在地，一手紧紧地握住肩膀，口中不断地发出阵阵哀嚎声…… “哪来那么多废话，不交路费，不得通过。过路费就是商队总货物的四成，看你们这商队规模直接给五十枚小金币也可以，要是不交……”巡查骑兵头目语言停顿了一下，贪婪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这只肥羊，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从这一伙人身上可以捞到多少的油水。 “四成货物，我的天啊，怎么可能，你们还不如去抢劫呢？”有人跳出来，大喊道。 “交出四成财物，我们还不如退回去呢，绕上十几天路程，从蒙特堡那儿出草原，哪怕是交给吸血鬼一般的税吏一大笔钱！” “那可是五十枚金币啊，整个商队的货物价值都没有这么多啊！” “大家伙，我们回去卡密尔城，绕路，不走这条道了……” 第六十二章：领兵护商 第六十二章：领兵护商 一轮红日缓缓地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懒洋洋地爬起来，散发的光芒渐渐地驱散了妥儿川河水带来的淡淡水雾，也为这片草原增添了几丝暖和之感，远方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和兵器碰撞鞍具而产生的哗哗拍击声。 俨然是一支草原骑兵在急速行军的阵仗，听着声势，绝对不下千骑！ 整个柔黎部落的常备军，一千五百多名精锐骑兵，再加上临时抽调出来两百余名青壮牧民，包括一个月筛选出来的哈什万氏族勇士，换马不换人，六、七、天的长途奔袭，刚刚踏过妥儿川最东边的小支流，正式跨出妥儿川平野的地界。 太阳渐渐爬高，阳光也渐渐变得毒辣起来，连续几十里的路程，快速奔跑的马儿慢慢开始渗出细微的汗液，黏黏稠稠的。 收到察乌卡从卡密尔城传来的讯息，赫离迅速召集了麾下断事官、各百骑长商议，商议的自然不会是缴纳多少货物、牲畜给两部联军充当过路费，而是安排出兵护商之后的事宜。 出兵护商，身为柔黎部首领，赫离决不允许在自家草场门口，打着柔黎部旗帜的商队却被外来部落给堵了，还要自己缴纳过路费才可以通过。就连底下的百骑长们，一听到有人敢胆设卡拦截柔黎部落的货物，个个气愤填膺，恨不得直接率领麾下儿郎冲到卡密尔城外，用弯刀、弓箭告诉他们如何做人。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赫离并不打算直接和乌滇部、拓野部硬碰硬，对方毕竟有着四、五千部落兵马，不是一个软柿子，能够将察乌卡商队安全护送回来就行了。 “前方山坡处下马休息，探马队撒出去，探查清楚周围五里以内的情况，不要放松警惕，特别是现在出了妥儿川平野！”赫离下令整个队伍停下休息，喝水、吃饭，准备换马。他则策马挥鞭，轻踢马腹，带着十几个侍卫跑上一、两里路，登上了附近最高的山丘，迎着刺眼的阳光，微微眯着双眼，朝着东边了望开去。 “首领，喝点水吧！”谷卑希手脚利索地从备用马上取下一个皮囊水袋，递过去赫离面前。 接过皮囊，赫离仰头“咕咕”地灌了几口，啧啧啧地湿润着干裂的嘴唇，大手一抹嘴巴，便拧上塞子丢给谷卑希，吩咐道：“把泰罗格、库尼亚斯、哥达、拉姆可，还有多米，都叫过来。” 几位百骑长先后赶到，躬身行礼。赫离指着哥达笑道：“哥达，我们这么多人，你可是最熟悉这边的，好歹也在这平原边界驻扎了那么长一段，哪个地方有漂亮的女人、可口的食物、醇香的奶酒，给我们介绍一下周围的情况，你看拉姆可那家伙都快流口水啊！” “哈哈哈，是啊，哥达百骑长，介绍一下呗！”众人纷纷起哄，大笑着。 哥达红了一个大脸，特别是看到泰罗眼中流露出那一丝丝玩味，恶狠狠地瞪回一眼，连忙摆摆手解释：“首领，这你可就冤枉人，咱不带这样的……” 月牙湖草场，拓野部、乌滇部联军虽是一起出动，可两部兵马却分开驻扎的，相隔有两、三里地。 乌滇军驻扎营地中央，竖立着一顶十分宽大的豪华毡帐，单单是看体积，就是赫离的首领大帐两倍。此时，一场热闹的宴会在欢笑声、吆喝声中开幕。几个面黄肌瘦的萨乌德奴隶乐手在敲打、鼓捣着类似乐器的玩意，座上贵人身后的俊俏女子穿着鲜艳、单薄的萨乌德式舞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时为贵人们添上几碗浓香的奶酒，被人摸上几把占占便宜。 须卜幺连是乌滇部首领的大儿子，身份尊贵，凭借着勇武、凶狠在乌滇部及周围部落也是闯出几分名气，不少草原儿郎对他都竖起大拇指。这次率领两千多骑兵随着拓野部来这里收过路费，也是父亲对他的一种锻炼、考验，若是他可以在入冬前带着大量的物资、金币返回部落，无疑可以大幅度地提升须卜幺连在整个部落的声望、威信，为他将来接管首领之位奠下厚实的基础。 帐帘掀开，十几名女奴端着盘子，手脚麻利在每个桌几上摆好瓜果、奶皮子、奶豆腐、卡密尔城的特色糕点也摆在那儿，不管合不合口味，哪怕是装饰一番也好，这帮人已经迈过温饱线很多年了，不需要像贫穷牧民一般，斤斤计较着一针一线。 不一会儿，几个壮硕大汉将主菜抬了上来，一只只烤全羊、烤全牛，一盘盘鲜美的鹿肉、驼峰、肥鱼摆上了众人桌前，金黄色的肉质，溢出的肉汁，四散的肉香，让人胃口大开，口水直流。 乐器声、觥筹交错声、哄堂的笑声，贵人身后的美艳歌女走上前，纤瘦的娇躯、摇摆的舞姿、单薄的舞衣，时不时捧着酒碗唱着歌谣。 须卜幺连高举着铜碗，对着拓野部那边的贵人，歌唱道：“端起酒碗，恭祝拓野部的朋友安康！”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座上众人纷纷端着酒碗，相互朝着熟悉的人举碗示意，大口饮尽。放下铜碗，贵人们又继续大笑、嬉闹了起来，尽显草原儿郎的放荡不羁、洒脱随意。 宴会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座下的一个小头目趁着酒兴，大声对着须卜幺连说道：“大王子，这次，看来还是这设立关卡的法子好啊，短短一个多月，咱们获得的物资、金币足足比平时部落辛辛苦苦一年来的都多啊，哈哈哈，真他娘的爽！” “哈哈，是啊，这次回去绝对要给家里婆娘带回一些首饰，好让他看看自家男人的本事，为我多生几个大胖小子！” “大王子，要不咱们多设几个关卡，不仅仅是在卡密尔城商道，还在……” 收取的巨额过路费，让座上众人看到一条快捷发家致富之路，只要多搞它几笔，明年家中又可以多添上百头牲畜、数十个奴仆，想想心中都激动得不得了。乌滇部众多贵人望着座上的须卜幺连，只待他点点头，随即便各自率领麾下的兵马出动，好好发上一笔财。 “拖哈瓦大人，你觉得呢？”须卜幺连目光一转，轻轻地把这个皮球抛给了右手最前端的拖哈瓦，这次拓野部的军队统帅。 第六十三章：月牙湖 第六十三章：月牙湖 托哈瓦没有什么反应，心中的注意力不在这儿了，拓野部一支七百多人的骑兵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了，这让他焦虑不已。哪怕领队的其格勒，托哈瓦非常讨厌这个人，平日里在部落两者更是针尖对麦芒，可这毕竟关乎到拓野部七百多儿郎。 半个月前，托哈瓦便没有收到这支队伍的任何消息了，一开始以为是其格勒又去哪儿游荡，或者是看上那个小部落、商队，想着发一笔意外之财，现在看来，恐怕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否则就算其格勒胆子再大，趾高气扬地不把自己这统帅放在眼里，也不至于一个多月都没有一个信息传回。 旁边的拓野部土屯有几分眼力劲，赶紧碰了一下自家将军，眼神朝着须卜幺连那儿示意了一下。 “哈哈，不好意思，幺连兄弟，刚才走神了，甘醇的马奶酒不仅勾起了我肚子了馋虫，更引得我想起了家中婆娘，酒后思女人啊，我自罚一碗。”托哈瓦打了一个哈哈，握住大碗仰头一灌，“咕咕”几口便把一大碗奶酒消灭了。 就你刚才那眉头紧锁、满脸忧虑的神情，是想女人想出来的吗，骗鬼呢，要是感伤你老娘死了的模样，我或者还信几分，不过这样的话语须卜幺连自然不会直接说出口。 “你们两个，还不滚过去好好招待将军，没听到托哈瓦将军说想女人了吗？伺候不好，小心一顿鞭子。”须卜幺连指着两个美艳的萨乌德歌女，大声命令。 “幺连兄弟，我们拓野部的儿郎，不远千里跋涉而来，只为帮助我们的兄弟部落。乌滇、拓野两部的友谊就如同筋骨血脉一般密切，是筋连着筋，血连着血的。看到如今乌滇部的发展蒸蒸日上、一片繁荣之景象，再加上这次的巨大收获，相信用不了多久乌滇部实力必定大涨，来来来，我在此先祝贺你啦，给我举起酒碗来，祝贺幺连王子安康和乌滇部的繁荣昌盛！”托哈瓦对着己方拓野部的大小头目招呼一声，众人纷纷举起酒碗，祝贺声不断响起。 看着托哈瓦一脸真诚的模样，听着唱歌般祝福语，若不是知根知底，清楚拓野部的贪婪程度、吞并友部的往事，就连这次设卡收获的六成物资、钱币等都要归拓野部所有，说不定须卜幺连就相信了这一番话语了。 须卜幺连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情，豪爽地一笑，举起酒碗回应着拓野部人的祝贺。帐内众人碗内的马奶酒被一饮而尽，身后的美艳侍女急忙倒酒，男人们大笑交谈之余，还从身旁的女人身上找一些乐子，揩油、荤段子不断。 “首领，前方大约还有两百里就到了月牙湖的西岸边了，再跑一百来里就可以遇到巡查的骑兵队，每一支基本都是百骑左右的规模，据商人们所说，大约有十支骑队，在两百里的范围内来回巡查。”多日纳，这个侍卫队的前侍卫，将所了解的信息一五一十地汇报出来，供首领决断之用。 前些日子，多日纳偷偷潜过两部巡逻哨兵的稀疏线路，赶回妥儿川森林的主帐营地，将察乌卡的口信禀告首领。他可是清楚记得，当得知要缴纳过路费时，首领对着众人喊道：“过路费？没门！除非他想得到的是柔黎勇士插在他胸膛的弯刀、箭矢！”很快，首领大人就亲率整个柔黎部落的常备军，可谓是倾巢而出，浩浩荡荡地赶往腾格里草原东端与卡洛斯大陆西边的交界地带，准备亲自护送柔黎商队回族。 “传令下去，停下休息，探马骑范围三十里，注意小心掩饰行踪，不要和其他部落的骑兵队发生冲突。不过，要是别人主动找事，抽出你们的弯刀，举起你们的弓箭，砍下恶狼的头颅，射穿恶狼的胸膛，让他们知道柔黎部落的勇士是怎么对待来犯的恶狼！”赫离调转马头，对着所有的柔黎骑兵吼道，一股热血立刻从战士们的心中直冲天灵盖，就算是刚刚加入不久的哈什万氏族的青壮族人，也萌发出了一股豪气冲天、英勇无畏之感。 “圭闵儿，去叫拉姆可、乌木达百骑长过来。”赫离吩咐这个新加入的小侍卫，只有着13岁，是整个部落战士中最年轻的一位。 “是，首领！”圭闵儿答应一声，一拉缰绳，轻拍马身离去。将近一个月的侍卫生活，他早已熟悉了各个百骑长的名字、样貌，内心里更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统领一支这么精锐百骑队，就如同兀格百骑长、合昆百骑长这两位首领侍卫出身的百骑长一般。 一会儿工夫，两位百骑长双双而来，翻身下马，躬身行礼。 “拉姆可、乌木达，你们是柔黎部落最出色的斥候，更是两个探马骑的百骑长，这一次又到你们发挥出大作用的时候了，哈哈，别人又该说你们抢去了他们的功劳了！”赫离看着两名属下轻笑道。 拉姆可、乌木达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连牧民都说部落最精锐的战士要么是在首领侍卫队，要么是在探马骑。探马骑是最容易获得功勋，最能够体现一个勇士的百骑队，这说法惹得其他百骑长的一股子不服气，纷纷要找首领评评理。可一看到，优良战马任由探马骑优先选，藤甲、锋利弯刀、柔黎弓的最先一批装备者也有着探马骑的名单，众位百骑长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顺带恶狠狠地瞪了两位探马百骑长。 “拉姆可，你带着你的百骑队，带足干粮，穿过左边十里外树林，一直前行上百里，直到接触拓野、乌滇巡查骑兵队，分散成数个小队，探查清楚周围的地形地势，河流长度、深度等，还要注意那边的部落情况。” 乌木达，你的任务也差不多，带领百骑沿着右边的丘陵、山包前行百里，多日纳就是从那边过来的，熟悉那边的地形，他会做你的向导。更重要一点，你那边还靠近着着两部联军的驻扎地，密切观察他们的动向，一旦他们大规模调动，迅速回报。” 两人躬身领命：“是，首领！” 第六十四章：那就给他战争 第六十四章：那就给他战争 “刚刚……你说什么部落来着？”须卜幺连伸出尾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意瞥了面前这个来使，眼中尽是不屑、轻视的目光。 “尊贵的乌滇部大王子阁下，我代表柔黎部落的赫离首领向您表示真切的问候，愿您安康！”沙律石，这个下巴有着红须的中年大汉，侍卫队的十骑长，同时被锡达挑选出来充当着协助赫离整理文案的文事官，此时躬身问候须卜幺连。 须卜幺连换了一副脸孔，脸上摆出一副微笑面孔说道：“刚才你说的是，请求我们让你部落的商队通过，是吧？” 沙律石点点头，看着这位乌滇部大王子的态度，心里想到说不定真的同意部落商队通过呢。 “两千个金币，一千个金币是你们的通行费，另一千个嘛，是对你们那个愚蠢首领无礼的惩罚，告诉他，下次求见我，让他亲自来，哦，跪着来！” “幺连王子，你最好为你刚才所说的话赔礼道歉，我家首领是承受天命统治柔黎部落的主人，你所说的话语，说不定就会引发我们两个部落的战争……”沙律石用力地咬着牙齿，强忍着怒火，双目直视逼着须卜幺连，一字一句地说道。 紧咬的牙齿无力支持，牙口缓缓张开，血液从嘴角边不断地溢出，越流越快，越流越多，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 “既然他才是主人，那你一个卑微、低贱、肮脏的奴隶，还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须卜幺连顺势抽出匕首，把沙律石的衣袍当做抹布，来回地擦拭着手中刀刃。这把匕首刀身寒光闪烁，刀刃锋如薄翼，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白银打造的刀柄，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 “把和他一同来的人全杀了，尸体挂在商路的显眼处，警告周围那些小部落，看看谁还敢如此放肆，违抗我乌滇部的命令！”须卜幺连收起匕首，朝着帐内的一名侍事土屯吩咐着。 今天已经是近两千名柔黎勇士驻扎在人烟罕见的达讷山谷的第四天了。一大早，泰罗格、多米领着自己的亲兵队，十几名骑兵向西边跑出了十几里，来回沿着一条小溪流巡逻，两人更是时不时地交谈着。 此时，远处的草原冒出了两个黑影，两名骑手朝这儿死命地挥鞭加速，丝毫不顾及座下马匹，直直地狂奔过来。待到两百米左右的距离，泰罗格、多米才看清楚两名来骑正是自己麾下的骑兵 “百骑长，快点，快回去，首领紧急召集……”百米之外，一骑看到了自家百骑长，挥着手引起注意，急促地叫喊着。 “两位百骑长，出事了，首领下令百骑长们赶回议事。”不一会儿，两名来骑便停在泰罗格、多米的马前。 “脱离达，你说发生什么大事了？是不是察乌卡商队出事了？”看到来骑这副焦急地模样，多米心中笼上了一丝阴霾，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第一时间便想到胖子了。 “乌滇部的人，把沙律石十骑长还有同去兄弟们的头颅都割了下来，悬挂在商道大路的显眼处，那些王八蛋不得好死……”名叫脱离达的来骑咬牙切齿诅咒着。 泰罗格、多米相互对视一眼，皆看懂对方眼中的信息，战争恐怕就要爆发了，首领的滔天怒火将会把乌滇部烧成一片火海。 柔黎军临时主账外，赫离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盯着沙律石的头颅，最早的侍卫之一，协助自己整理文案的文书，锡达断事官还多次笑道沙律石应该做一个处理部落事务的文官，而不是一个侍卫。 “首领，我们从木杆取下沙律石十骑长的头颅时，被乌滇部骑兵发现了，几十个骑兵一路追杀，没能带回来十骑长的尸身还有众多兄弟们……”一名探马骑兵俯首请罪。 赫离转过头去，看着这名探马骑兵肩膀上被箭矢划过的伤口，哪怕已经用白布包扎了，斑斑血迹依然还是透了出来，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拍这名骑兵宽慰：“你做的很好了，是一个英勇的柔黎勇士！” “首领，下令吧，这是乌滇部对我们赤裸裸的挑衅，对每一个柔黎勇士的侮辱，让我用马刀、弓箭去把乌滇人的头颅带回来。” “乌滇部这群杂种，用他们肮脏、发出臭味的头颅，试试我们柔黎儿郎的弯刀是否够锋利！” “还有我们弓箭百骑队的弓箭，把这群杂种射得比靶子还惨……” “铮”的一声，赫离拔出随身弯刀，反柄插入底下，眼睛越过山谷看向月牙湖的方向，双眸中闪烁着寒冷的光芒，一字一句地吼道：“既然，他们想要战争，那我们就给他一战，你们可敢随我一战？” “随首领一战……”声音回响、荡漾在山谷间，透露出狂烈战意、浓浓嗜血气味，足以让一切柔黎铁骑的敌人颤抖。 新的一天，清晨的青草水珠蒸发，太阳向着空中又升高了几尺。首领主账内，接到传令，奔波一天一夜，终于在清晨赶回的乌木达、拉姆可出现在了众位百骑长中间，脸上掩盖不住的疲惫劳累之色。 “拉姆可，刚刚走了没几天又连夜赶回来，辛苦你了，只不过现在你还不能休息，说说你那边探查的情况？”赫离对着拉姆可勉励道。 拉姆可躬身行礼回应着首领的关怀，迈开几步，站在众人面前，说道：“六天前，我奉命率领探马百骑队前行百里，探查周围地区的地形、河流、部落分布，关键是乌滇、拓野部的巡逻骑兵。两、三天时间，我们观察了两部巡逻骑兵，那边大约有五支巡逻队。每一支百人队巡逻一块区域，彼此之间并不密切联系，中间甚至还有一部分空隙地区，有不少小商队、零散商人就是偷偷地从那些地方溜过去的。目前我们发现了两个较好的的空隙区，其中一条道有着几户散户牧民驻扎，另一条道要绕一段十几里的距离，从一片低浅河滩穿过，暂时应该还没有什么商队、行人知道。” “乌木达，你那边呢？” “首领，我们那儿距离着两部联军大营比较近，一般商队都不会走那儿，这也导致那边的巡逻骑兵的次数少，有一次我们在树丛藏起来探查时，还隐隐约约听到那些巡逻骑兵抱怨，说这片草原油水少……” 即将到来的战争并不轻松，不到两千的柔黎铁骑要对阵两部联军四千多骑兵，敌人的兵马数量是自己的一倍不止。更为严峻的形势，若这次不能一下子歼灭、击败这四千多骑兵，就等于一次性同时狠狠的得罪了乌滇、拓野两个大部落，特别是拓野部这个底蕴深厚、兵马众多的强大部落。 为今之计，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两部联军，趁机吞并乌滇部，借助这次的战争红利迅速壮大柔黎部落，使得柔黎部落具备对抗拓野部的实力，这样才可以护得部落周全。再不济，至少也要干掉这两千余拓野部骑兵，砍断拓野部一只强有力的臂膀。 赫离展开一张破旧的羊皮地图，谷卑希笔直地站立在身后，忠实执行着侍卫长的职责。泰罗格、拉姆可、乌木达、弓箭百骑长图拉面对面在他身前两侧，库尼亚斯、哥达、多米、骨啜呐、兀格、坦速该、拉库兹、乌拜、合昆紧跟其后，目光盯着泛黄、破烂的羊皮地图，聆听着赫离对于此次战争的部署、要求。 大体状况敲定完毕，赫离抬头看着第一次参加对外作战的图拉，笑道：“图拉百骑长，发挥出当初你偷羊时的眼灵手快、一招必得，第一箭可就是由你的弓箭百骑射出的，别失手了！” 图拉早就盼望着自己的弓箭百骑能够好好地露一次脸，享受着被部落牧民仰慕的感觉了，以前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图拉仰着头，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首领，放心，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们的弓箭百骑绝对不比任何一个百骑队差！” “泰罗格，这次这三百儿郎，我可就交给你了，不要辜负我的厚望啊！”赫离目光转到泰罗格身上。 “是，首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落在泰罗格肩上，哥达眼里的羡慕之色却越加浓重了。 山谷外的草滩上，聚集起来的近两千柔黎骑兵知道了沙律石十骑长等人被乌滇部所杀的事情，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青筋凸起，悲痛的气氛笼罩在众人的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复仇、复仇、复仇”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悲愤的仰首看向首领，等候复仇的命令 “柔黎部落的勇士们，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沙律石十骑长还有七个勇猛的柔黎儿郎被乌滇部所杀害了，理由是什么，没有理由，或者唯一的理由就是我们弱小，活该被别人宰杀！”赫离策马游走在队伍前面，静静地看了一会底下众人，突然爆发吼道。 “我们曾经是弱小，弱小就是罪恶，弱小就活该被强大部落宰猪杀羊般肆意地屠杀吗？或者在别的部落是，可是……柔黎部落的勇士，你们绝不是一群伸头待宰的羔羊，只会躲在毡帐内瑟瑟发抖、哭泣的懦夫，告诉我，你们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震天的响声惊起了远处的飞禽走兽，草原儿郎的血性暴露无遗。 “好，你们不是懦夫，那么告诉我，残杀我们柔黎儿郎的乌滇人，我们要怎样回报他们？” “血债血偿，杀、杀、杀……” “柔黎部落的雄鹰们，作为柔黎部落的天命首领，我将要用乌滇人的鲜血去洗刷他们给鹰旗带来的耻辱，用弯刀、弓箭告诉他们柔黎部落绝对不是一群绵羊，绝不是一群懦夫，你们敢随我一起把弯刀插进乌滇人的胸膛吗？杀、杀、杀！”赫离拔出弯刀，指向苍穹，吼问道。 “杀、杀、杀……”上千把弯刀纷纷拔出，指向天空，刃光汇成一道道亮光，柔黎儿郎的满腔怒火将会燃烧到乌滇人的头上。 第六十五章：拔掉巡逻队 第六十五章：拔掉巡逻队 草原的夜晚，伴随的是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过大地，“飕、飕、飕”时不时地带动着树枝草丛的摆动，几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躲藏在树丛后面，小心翼翼地借着远处的火光，观察着一里外的乌滇部巡逻骑兵的驻扎地。 警惕地打量一番四周情况，图拉打出几个手势，扭头看到不远处的同伙做出了确认手势后，借助夜色，几道残影缓缓地朝着那一个宿营地摸了上去。 十几个火堆散布在营地周围，乌滇人围在火堆旁取暖抵御寒风、大块吃肉、时不时灌上几口马奶酒，嘻嘻哈哈地谈论着今天拦截商队的收获，真是好不享受啊，浑然不知有几道敌影慢慢朝着他们靠近。 最外围的火堆的一个乌滇骑兵伸伸懒腰，打了打几个舒服至极的哈欠，扭摆着身子活动活动筋骨，不留意间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定睛一看，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呼呼的寒风声。 乌滇骑兵心里自笑一番，笑自己喝多了几口奶酒就昏了头，疑神疑鬼的，哈哈地拍了拍头。 咦，那是什么？ 等等—— 喝多了，不就是几匹马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不对，马匹都是套在木桩子上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了呢？乌滇骑兵随即又发现了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影子，揉揉自己的眼睛，目光骤然凝固，眼中瞳孔瞬间缩小为一线，借助微弱火光，他可以看到马上都是有人骑着的，不是挣脱缰绳跑出去的。 “该死的盗马贼！”乌滇骑兵大吼一声，所有乌滇人都反应过来，看着自家的马群方向，再看看快速策马离开的骑手。 “该死的盗马贼！” “我要把这几个狗崽子剁碎了喂狼……” “所有人上马，给我追，杀了他们！”宿营地的乌滇人纷纷翻身上马，连马刀、弓箭都没摆弄整齐，便猛地一挥鞭向着盗马贼逃去方向追去，乌滇人的百夫长抽出马刀对着图拉几人怒喝：“狗崽子，别让我捉到你们，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乌滇勇士的马不是你们这些肮脏的盗马贼所染指的，长生天都不会宽恕你们这些肮脏的家伙！”其余骑兵不断加快马速，紧跟而上，仿佛是看到了这些在草原如同老鼠一般惹人厌恶的盗马贼哭爹喊娘、叩头求饶的场景了。 图拉几个人策马跑出了十来里，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还控制着马速，让自己不至于在夜色中脱离乌滇骑兵的追击视野。 “乌滇男人都是没种的……” “乌滇男人都是野种，据说是乌滇女人进山后，野猴子留下的种……” 一句句侮辱性的谩骂，上百名乌滇骑兵个个怒火三丈，咬牙切齿地，何曾受过这等耻辱，更何况还是那肮脏的盗马贼带来的，若是不能抓住那几个盗马贼，把他们千刀万剐，自己这支百人队恐怕在部落就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 “杀了他们，给我射箭，射死他们！”乌滇百户长气急败坏，毫不顾忌自己和盗马贼还有着五六百米的距离，怒吼着手下骑兵抽弓射箭。 一波波软弱无力的箭雨在图拉等人身后两百多米外轻飘飘的落下，任何阻碍、射杀作用都没有！ “哈哈哈，乌滇部的男人在娘们肚皮耗尽了力气，连弓都拉不开了……”图拉继续刺激着这些追兵。 两个小时的全速奔跑，图拉几人的马速开始降低了，与乌滇骑兵的距离慢慢地一点点拉近了。 “哈哈，他们的马快跑不动了，冲上去，宰了他们……”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借助洒落的月光，越来越近的乌滇人已经能够隐约看到远处盗马贼的背影轮廓，露出森然的牙齿，嘴角浮现瘆人的冷笑，近了，近了，更近了。 图拉双手松开缰绳，搭弓抽箭，目光锁住了乌滇百人队为首的骑兵，停滞了一会儿后，随即斜偏了一下箭头的角度，松动了扣住弓弦的手指，一箭射出。“咻”的一声后，随之而来的惨叫声、落马声，柔黎弓优越的射程威力轻松地把一个乌滇骑兵射落马下。 一名同伴的中箭落马死亡，仿佛冒火的油锅浇上了一勺火油，乌滇百夫长双目都能冒出火来了。这群肮脏的盗马贼，竟然如此大胆，丧心病狂地射杀乌滇骑兵。若不抓住他们，把他们千刀万剐，慢慢地折磨致死，被大王子知道自己被几个盗马贼如此戏耍，给乌滇部落丢了脸面，他那残忍的手段，这名百夫长想想浑身都打了一个冷颤。 “百骑长又中一个，当得上神箭手称号了！” “是啊，若不是图拉大哥厉害，首领又怎么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百骑呢，不交给合昆百骑长呢！合昆百骑长还是首领侍卫队出来的呢！” “少说几句了，就快到了前面山口了，在哪儿我们好好招待他们！”图拉虽然厉声喝令这几位森林氏族亲卫，脸上却是一股子自豪、骄傲神色，心里美滋滋的。 乌滇骑兵一股脑紧跟着图拉几人，沿着一片小树林的边缘，没有丝毫停滞地冲进了丘陵山口，寻找着那几个盗马贼的踪迹。 “嗖、嗖、嗖”，乌滇骑兵们熟悉的声音从四周传来，毫无征兆的一波箭雨从夜空落下。马匹的哀鸣声、骑兵的惨叫声、摔落倒地声在山口此起彼伏，一瞬间，数十名乌滇骑兵中箭倒地，突如其来的袭击使乌滇人彻底乱了方寸、慌张失措地拼命突围。 直到这一刻，乌滇人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一个圈套，根本就没有什么盗马贼，或者准确地说所谓的盗马贼就是引诱乌滇骑兵上钩的诱饵，一个有毒的诱饵，置这一支百骑队于死的诱饵。他们太自大了，认为附近没有哪一个部落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胆量对乌滇骑兵下手，乌滇部的光环不再能够保护住他们了！ 四周早就埋伏好的三百多名柔黎战士，连续齐射出三轮箭雨，上千支箭矢朝着山口落下，下面的惨叫声一波接着一波。 夜风渐渐地吹散了乌云层，月亮洒下一片零碎的光辉，让这片草地丘陵增添些许明亮。泰罗格单手握住缰绳，驱马走出山坡，拔出弯刀喊道：“冲上去，杀死他们！” “冲下去，杀死他们！” “冲下去，杀死他们！” 泰罗格一声大喊后，率先冲锋，扬起的弯刀映着寒冷的月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几个呼吸的时间，手中的锋利马刀随即往下大力劈砍，猛地把一名中箭落地、手中却握着盾牌、弯刀的乌滇人砍翻在地。紧紧跟着泰罗格便是几名亲卫，一边护着百骑长，一边左右劈砍还有能力反抗的乌滇骑兵。 “他娘的，又被泰罗格抢先了，儿郎们，我们探马骑才是最强的，让其他兄弟百骑队看看我们探马骑的威风！冲啊……”拉姆可百骑迅速从另一面围上来。 “弓箭百骑的兄弟们，让泰罗格、拉姆可两位百骑长看看，我们弓箭百骑不仅箭术出色，骑术、砍杀也绝不比他们差！” 三百多名柔黎精骑组成了包围圈，举起弯刀，整队冲锋，誓要消灭抵抗的乌滇人，告诉他们与柔黎部落为敌的下场是什么！ 败局不可挽回，看着四周倒地惨叫的同伴，几名机智的乌滇骑兵一边举着盾牌，一边忍着伤痛扫视四周，准备找个空隙偷偷开溜。如意算盘很快落空了，刚跳上一匹伤马背上，想趁着箭雨消停的时刻，突围出去，几支箭矢准确无误地给来，结束了这几个乌滇人的痛苦还有生命。 战斗结束，没有留下任何的乌滇人活口，三轮箭雨落下，加上三百多名骑兵冲锋、砍杀，幸存下来的乌滇人少之又少，几乎都是人人带伤、呻吟待死的。柔黎战士能够做的就是尽早地结束他们的痛苦，送他们去长生天的怀抱，那里没有痛苦、哀鸣、伤悲。 一夜之间，泰罗格先是突袭、强攻了两部联军最外围的一支巡查骑兵队，这支巡查骑兵队刚刚架起了铁锅，准备晚饭。时间之快甚至没有来得及给巡逻骑兵反应，消灭了这支巡查骑兵后，锅里的水才烧开了。可第一次突袭，自身也伤亡了十几骑，其中损失了六名骑兵，重伤也有三、四人。 之后的两次，都是派出几个好手伪装盗马，使得巡逻百人队追击盗马贼，引进设好的包围圈，围而歼之。一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自家骑兵的损失，二则是使得巡逻百骑队远离驻扎地，拉开巡逻队之间的距离，避免被其他巡逻队发现异状。 “哈哈哈，又干掉一批啊，最重要的是还没有损失一个战士，首领这个计策真高明啊！装作是人人厌恶的盗马贼，还要辱骂激怒他们，使得他们丧失了方寸，只顾得埋头苦追……”图拉此时也深深佩服起了这位年轻首领，几个月前的些许怀疑、不服早被磨灭的一干二净啦！ “首领常说，领军作战之时，不要意气用事，既要有猛虎捕食的凶狠，也要有猎人日夜等待的耐心，否则带来巨大的祸患……什么来着……那句话咋说的！”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泰罗格接过拉姆可的话茬说道，赫离平时训练常备军、讲解战术时的一些话语、要求、特殊阵列等，他都会特别留心铭记、学习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一将无能害死三军。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是三军，难道就只有三个骑兵……” 几支斥候队朝着四周奔去，值班骑兵来回警惕着，三百多骑兵下马休息，喝着凉水，嚼着干粮、肉干补充体力，稍做休息、整顿，他们又要出发，给他们的敌人带去一支支锐利的箭矢、一把把锋利的弯刀，哦，是沾着血迹的！ 第六十六章：进攻前夕 第六十六章：进攻前夕 黑夜中的山岭、丘陵显得比白日里更为空寂、凄冷，稀疏的树林间响起了悉悉率率的野兽走动声，秋季来临了，动物们纷纷走出洞外，漫山遍野地寻觅过冬的食物，远处还时不时传来“呜——呜——呜”狼嚎声。 夜空中悬挂着的一轮弯月，不断向下移动着，月光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披上了一层鳞甲，再过不久就要落入天际，唤醒沉睡的太阳，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首领，首领……”谷卑希走过来，轻轻地呼喊着简单地披上一条羊皮毯子、直接就靠在一棵大树入睡的赫离。 “谷卑希，天要亮了？还是斥候回来了？”赫离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双眼，站起身子，拍拍脸颊提提神。 “首领，泰罗格那边的人回报了，一夜之间除掉了五支巡逻队，五百多名巡逻骑兵，无一活口。重伤、死亡二十一骑，休息整顿后，会最短时间内往着预定地点跑去！乌木达、兀格那边也除掉了两支巡逻队，重伤、死亡七骑，现在大部队附近百里范围内都没有两部联军的巡逻队了！”谷卑希语气透露着一丝激动。 赫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心里感觉松了一口气。一夜之间就消灭乌滇、拓野两部七百多骑兵，这一战绩可不小呢，看来那件锁子甲的奖励还是很能够激励这几位百骑长的嘛！ 锁子甲又称链甲，通常锻造匠先将细铁片切割成一条条精细铁丝或卷圆成细小铁环，铁丝环绕、套扣缀合成衣状，一环与其余几个环套扣，形如网锁。锁子甲的防护性能由生铁质量、套环和封口的强韧性、环的大小、编织密度、铁丝粗细，甚至还有锻造师的手艺、特殊技巧决定。 锁子甲对比皮甲而言，防护性能强了不止一个等级，可以在在战场上更好地保护披甲者生命安全。对比卡洛斯地大陆贵族骑士装备的昂贵板甲，锁子甲因为制作技巧的特殊，柔软效果好，披甲者在砍杀中受到限制小，动作灵活性更好，透气性好，适宜腾格里大草原的气候。草原牧民一生的梦想是穿上一件皮甲，一件锁子甲，就算是一般的部落贵人都不一定可以拥有的。 之前赫离攻击那支袭击哈什万营地的拓野部骑兵之时，，一次性获得两件锁子甲，一件从马匹包裹里搜出来的，一件直接从尸体上拔下来的，都有着同一个前任主人。据俘虏交代，属于带队的那个叫做其格勒的汉子，是拓野部首领的侄子。一件锁子甲此时正穿在赫离身上，另一件，赫离许诺，这次出战功劳最大的百骑长，将获得锁子甲的赏赐。 “对了，哥达百骑队，扣押住那几户牧民的时候，下手重不重？”赫离摆弄好自己的弯刀，朝着侍卫牵着的战马走去。 “不重，都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照我说啊，还是首领您太仁慈了，要是其他部落遇到这情况，肯定一刀结果了了事，担心留下了也是个不安的祸患！”谷卑希紧跟其后说道，眼角也在偷偷地观察着首领的脸色。 “吩咐两个随军百人队，看好他们，如果有人要逃跑、或者其他什么举动……”赫离停顿了一下，翻身上马，却没有接着说下去了，相信这个侍卫长已经心领神会了。 月牙湖西岸边的丘陵弯道得树林里，距离拓野、乌滇两部人马的驻扎大营约三十里地。入秋了，寒冷的月光给大草原洒下一层白霜，悉悉率率的虫叫声在黑夜中特别响亮。 “呸，他娘的，大晚上的，就要我们几个出来巡夜，我可看到百夫长搂着女人进了毡帐，真他娘的羡慕死我了……”一支几个人的巡逻小队，巡逻骑兵无精打睬、霜打茄子的不爽模样。 “那你就只有羡慕的份了，啥时候你当上了百夫长，大把女人在帐内等着你了，到时候，别忘了给兄弟我几个……”身旁的同伴露出一股同道中人的神色，哈哈打趣道。 “想当百夫长，还没睡觉呢，你小子就尽是做好梦啊？我们就比部落里的奴隶好不了多少，不对，你看看首领家的那些个女奴隶，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比我们这些人好啊！”领头的中年骑兵不满地说道，想想部落里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辛劳苦做的婆娘，心中只能是无力地叹息。 “哈哈，愿长生天保佑，下辈子出生在部落贵人的毡帐内，到时候，老子也就可以好好享受几个漂亮女人，各种各样的漂亮女人我都要，无论是卡洛斯的，还是草原上的，”巡逻骑兵不经意擦擦嘴角的口水。 “今天也真的有点邪门，那边森林传出的虫鸣声，怎么感觉瘆得慌啊？”队列最后的那名骑兵喃喃自语，抬头粗略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森林中一片漆黑。 忽然，在那一瞬间，领队骑兵似乎感觉到什么，仿佛有什么声音靠近一般。拉起缰绳勒马停住，他下意识地地顺着轻微声音的方向看去，近了、近了，看着反射微弱月光的箭矢。 “敌……袭”领队骑兵还未来得及喊出第二个字，数支箭矢紧跟着破空而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巨大的惯性把他射落马下。他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同伴遭遇相同的命运，一股股血流从嘴角边不断溢出。 黑夜中，两百米开外的树丛，十几道人影迅速动了起来，其中几道影子手脚伶俐地跳出岩石、大树等藏身处后，灵敏的朝着这边小跑过来，翻看一个个尸体，查看巡逻骑兵的生死状况，还没死透的，便补上一刀，帮他摆脱痛苦的折磨。 新一轮的太阳尚未升起，天边才露出一丝丝鱼肚白，黎明女神的马车还停留在远方大地的上空。此时正是人睡得最甜美的时刻，拓野、乌滇两部骑兵经过一夜的篝火狂欢，大块吃肉、大碗饮酒，此时更是无比幸福沉醉在梦乡之中。 两夜一天的时间，乌滇、拓野两部联军分布四周的九支关卡百人队骑兵被消灭，剩下的唯一一支此时正待在大营内。驻扎大营外稀疏的三、四支巡逻队战士早已被柔黎先锋探马给掩埋在某个不知名的草地、树林下面了，化作来年青草猛长的肥料。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联军大营内的三千余骑兵，不必担心柔黎骑兵的背后突然间会出现一把刀子。 月牙湖营地的三千多联军骑兵是一块最难啃的骨头，更是柔黎部落、赫离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十里，八里，七里，六里，五里，赫离心中默默地估计着距离，朝着谷卑希抬手示意，举起柔黎弓，双腿策马缓缓加速。接受信号的谷卑希神情一震，此时他不仅是侍卫长，更是柔黎部落首领大旗的掌旗官，立马抬高了象征着柔黎部落最尊贵人的大纛，高举着大旗紧跟在首领身旁加速冲锋。 “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这片草原寂静，上千柔黎精骑越过了低矮山丘，出现在月牙湖的宽阔平原上，畜足脚力的战马驮着骑兵犹如泄闸而出的两股滚滚洪水，浩浩荡荡地奔流而下。 随着健硕的战马不断加速跑动，柔黎精骑抑制不住的兴奋愈加的强烈，“复仇、复仇、复仇”声音不断在耳边环绕，空气中弥漫着一片肃杀之气。 隆隆的马蹄迅速在这片平原响起，大地的震动感越来越强。昨夜篝火晚会，喝了几袋上好的奶酒，还在两个女人身上折腾半宿的须卜幺连迷糊中仿佛听到外边隐约传来一阵隆隆马蹄声，慢慢地，喊杀声、惨叫声不断传来。 听着这声音，瞬间觉察到什么，须卜幺连猛地一跃，拍拍脸、摇了摇头想要把脑袋中的迷糊感去掉，飞快地抓起衣服、弯刀、匕首，对着外面大喝道：“来人，来人，吹号角，给我吹号角！快点，不想死的话！该死的，有人袭击我们的营地！” 帐内赤裸着身子的两名女人，此时不知所措的张望着，眼神中流露出恐惧、无助的目光，相互紧紧地抱在一起，只能从对方身上获得一丝丝的支撑。 “大王子，不好了！有人进攻我们的营地，起码有着上千骑兵，他们冲进营地，不断朝着扔火把，西边的围栏木桩估计夜里被人放倒了，那边的营帐几乎都着了。他们的箭射得又快又准，已经有很多族人被射中，我们要怎么办啊？”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帐篷，喘着大气惊恐地说道。 “吹号角，聚集兵马，我们这里有着三千多骑兵，他娘的，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一口气吃掉我们！”须卜幺连左手提盾，右手握着马刀，走出帐外。 乌滇西边营地乱成了一锅粥，一顶顶燃烧着的帐篷发出浓浓的黑烟，乌滇人惊慌失措地从帐内跑出，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之前根本没有想到附近几百里草原内会有人敢进攻他们，这里可不仅是乌滇人营地，还驻扎了两千多拓野部骑兵啊。跑出帐篷的乌滇人抬起头来，刚想看看敌人是谁，猜测谁有那个胆子进攻强大的乌滇部，会不会是拓野部想武力吞并乌滇部？ 第六十七章：箭指幺连 第六十七章：箭指幺连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冲锋时间，已有数个百骑队冲入了乌滇营盘，蹄声如雷，气势如虹，冲锋声势不小，不断有人朝着营盘扔着火把，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更多的柔黎精骑则是疾驰环绕，一边与惊慌失措的乌滇骑兵保持着百米的距离，一边弯弓搭箭，对准一个个跑出帐篷的乌滇人放箭射杀。 自幼生长在马背上草原男儿，骑射之术不在话下，再配上柔黎弓如此强弓利器，夺走敌人的性命可谓是如虎添翼，不一会儿，一滩滩血迹便散落在乌滇营盘各处。不少慌忙乱窜的乌滇人，好死不死地就窜到了柔黎精骑马旁，弯刀出鞘，砍翻倒地，一股鲜血顿时如喷泉般，从裂开的脖子伤口处喷起，冒着热气溅落在帐布上。 “吹号角，聚拢战士，稳住，稳住！”须卜幺连看着一片混乱的局面，手起刀落接连砍翻了几个抱头四窜的乱兵，依靠铁血手段来稳住局面。 “呜——呜——呜”悠长的号角声终于响起了，声音迅速地传遍了乌滇营盘，越来越多的乌滇骑兵听到自家的号角声，提着弯刀朝着幺连王子的大帐靠拢。 乌滇人的号角声不仅吸引了乌滇骑兵的注意，同时也为柔黎精骑的进攻指明了方向。两队柔黎百骑迅速调整方向，马儿慢慢加速，越过一顶顶散发着呛人浓烟的帐篷，朝着号角声出飞奔而去，决不能让乌滇骑兵有效组织起来，否则胜负就难料了，哪怕胜，所付出代价也是惨重无比的，柔黎部落承受不住这么重的损失啊！ “杀……杀……杀”策马狂奔的柔黎勇士发出复仇的吼声，眼神蕴含着无比澎湃、疯狂的战意，感受着风的凌冽，跟随在自己的十骑长、百骑长的身后，一步步朝着敌人逼近！ 此次袭营的最大目标便是乌滇骑兵的主将—须卜幺连，一则为了替惨死的柔黎儿郎们报仇，二则是杀死或俘虏乌滇主将，尽量减少乌滇骑兵的抵抗，方便接下来捕抓、管理俘虏。 坦速该领着百骑队距离须卜幺连的大帐越来越近了，眯着眼睛搜寻着须卜幺连的身影，发现一群乌滇人急忙忙地赶到，守在一座宽大毡帐外，忍不住地弯起嘴角，仿佛看到自己披着锁子甲的威风场景，想象着库尼亚斯那个兔崽子恶狠狠的嫉妒神情。 心里估算着两军距离，坦速该纵马驰骋，一声大喊：“举弓，散射”，举起柔黎弓，搭上箭矢，对准大帐外那一群乌滇战士放箭。百骑儿郎纷纷举弓跟着坦速该的节奏，两百米外，“嗖、嗖、嗖”一波箭雨，对着大帐落下 百余骑兵在马上骑射，一波箭雨落下，裹挟着死亡和鲜血，须卜幺连这边瞬间就损失了三四十人，剩下的三十来人也有不少中箭带伤的。 “怎么可能，这怎么也有着两百米啊，难不成这百余骑全都是神射手？哪个部落有如此精锐的神射手百骑队，拓野部也不见得有啊！不对，他们的装扮不对，若是能够用骑弓在两百米开外命中的神射手怎么可能连皮甲都没有呢？”须卜幺连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略微地愣了一会，脑海快速地转了几个念头。 须卜幺连回过神来，脸上并没有慌乱之色，指挥着十几名手持盾牌的战士站在最前排，掩护着身旁着二十多人，远处不断有着乌滇人朝着跑过来，朝着这儿聚集。 很快，两波箭矢先后射出，一波对着须卜幺连那几十个人，一波是阻截匆忙赶过来的一拨人马，插在了近百乌滇人的身上，造成了六七十人的重伤、死亡。 “拔刀，首领在看着我们，冲过去杀光他们！”坦速该抽出弯刀借助战马的冲锋之势朝那大帐杀去。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嗖”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越来越近，面前泛着一点冷光，坦速该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胸口的冲击力就快要把自己拽下马匹。在即将落地的瞬间，他死死地拽住缰绳，深吸一口气，忍着口中血腥之气，朝天大喊道：“门朵儿，冲……” 几十米外的大帐，须卜幺连放下手中的大弓，看着自己的杰作，阴狠的冷笑起来，重新从侍卫手中接过弯刀、盾牌，准备厮杀。 百余骑柔黎儿郎举起弯刀终于冲到须卜幺连的大帐外区域，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此时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乌滇人的毛发、衣着纹饰，脸上的慌张、畏惧神情，听到伤患口中发出的惨叫、哀鸣声。 “杀……杀” 两支队伍终于短兵相接了，借助战马的强劲冲击力，几名柔黎骑兵同时朝着四周挥刀砍劈，双方残酷的厮杀拉开序幕。 “砍死他们……冲啊” “稳住，盾牌稳住，你们几个补上去……” “后面黑色披风的就是须卜幺连，首领下令杀死须卜幺连者，晋升副百骑长，赏好马十匹……”门朵儿手挥着弯刀，一边大声重复着首领的丰厚赏赐，鼓舞儿郎们的士气。 “朝着东边，撤！”须卜幺连知道凭借身边这三十来人扛不了多长时间，东边相对于西边营帐，状况没有那么糟糕，最先赶来大帐的也是东边营帐的族人，可知道路还算通畅。 几个乌滇骑兵一听大王子的下令，大吼一声，顶着迎面而来的铁骑试图砍杀一条突围之路，掩护大王子撤出去。否则，两千余乌滇骑兵恐怕就要折戟在这片草原了，损失了两千多骑兵的乌滇部，那可不是伤筋动骨，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的。绝对会是元气大伤，十年八载都不一定回到巅峰，加上隐藏在暗处的恶狼流着口水虎视眈眈，说不定旁边的拓野部都会直接吞并掉自家部落。腾格里大草原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焦急万分的须卜幺连额间冒出一阵阵汗珠，一边苦苦指挥身旁的数十名战士，抵抗着面前的百余骑兵，试图突围，一边不断翘首期盼着营盘内的部落兵马能够尽快赶过来汇合，就算不能消灭来犯之敌，也能集合力量杀出一条血路。 厮杀的空余间，他看见一个身穿皮甲、挥舞弯刀的草原少年在前方不远处下令指挥，许下官职允诺、牲畜赏赐来鼓舞士气，激励麾下儿郎冲破眼前的防线，砍下自己的头颅。 数名骑兵隐约呈一个半圈状围绕在少年周围，以护卫少年为主，同时不断地拉弓射箭，对准一个个赶过来的乌滇骑兵，松开弓弦，随后引发一阵阵惨叫声。 “副百骑长？究竟是哪个部落袭击我们的？方圆千里都没有如此强部……”突然间，须卜幺连感到身侧一阵寒风飞速袭来，心底一惊，仓促之间，躲闪到一名侍卫背后，两支箭矢一前一后擦拭而过，其中一支直直落在刚才站立之地，另外一支插在侍卫身上，侍卫缓缓倒地。 “好险啊！”须卜幺连额间硕大的汗珠连连滴下，背后冒出阵阵冷汗，感觉凉飕飕，深吁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躲过了这一箭。下一刹那，“咻”的一声呼啸而来，电光火舌般的速度，“兹”地炸响在耳边轰鸣。 一枚锐利箭矢紧挨着他的肩膀擦过，“叮……兹”地一声撞在了锁子甲，甲胄的撞击，使得这支飞矢偏离一丝飞行弧度。 “扑通、扑通、扑通”砰砰的剧烈心跳声嗡嗡地轰鸣在耳边，须卜幺连一时之间感觉世界一片死寂，只听到心跳剧烈的跳动声。双手的刀盾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他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肩膀、脖子处摸去，脖子处传来一阵火辣痛感，手掌摸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手的通红。 合昆略微降低马速，侧身回首，刚刚那几手高超的箭术都落入眼里，脸上不禁露出钦佩神色，大为称赞：“好，拜达尔十骑长，威武！” 乌滇大帐左侧百米外，弓箭十骑长，拜达尔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弯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将手中柔黎弓挂在马旁，一把提起弯刀，跟上百骑队的速度，朝着乌滇大帐那儿冲杀过去，更是想确认自己猎物的生死。 “须卜幺连死了……”合昆百骑长策马奔跑，挥着弯刀，带头高喊着。 “须卜幺连死了……” “须卜幺连死了……”无数柔黎骑兵听到这句话内心更是无比的激动、激昂，纷纷跟着齐声大吼：“须卜幺连死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如瘟疫般传播开了，迅速弥漫在乌滇营帐内，传入一个个乌滇骑兵的耳朵中。 第三支赶过来的百骑队，“嗒、嗒、嗒”的马蹄声，敏捷地绕过了一顶顶帐篷，一把把沾血的马刀从右侧横插过来。马背上的库尼亚斯一愣，随即骂道：“他娘的，哪个兔崽子下手那么快啊，抢了老子的功劳啊！”。 一踢马腹加速，他恶狠狠对着麾下百骑喊道：“他娘的，都给我快点，头功都被别人抢了，再不赶过去，连口肉汤都不剩了……”，心里头悲催地想着：“老子的锁子甲啊，天啊，不知道要被哪个天杀的崽子给拿走了……”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声音也不断伴随着惨叫声、嘶鸣声、哀嚎声在营盘各处响起，血腥味也随着晨风弥漫在空中！ 第六十八章：大收获 第六十八章：大收获 破烂的营盘、冒烟的帐篷、一滩滩血迹、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个垂头丧气、双手捆绑的乌滇俘虏，赫离骑着高大健马缓步在营盘内，冷冷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一切，身后十几名侍卫警惕四周的一举一动。 此战，赫离率领一千二百余柔黎精骑突袭拓野、乌滇两部联军大营，加上前两天蚕食的一支支巡逻队，杀死、重伤乌滇战士一千一百多人，俘虏一千四百多人；杀死、重伤拓野部八百余骑，俘虏拓野部近千人马，主将拖哈瓦率领两百多骑冲破防线，突围出去，如今不知所终。 柔黎骑兵自身也损失不小，自出战以来，死亡、重伤者百余骑，轻伤者也有近两百儿郎。 一切的损失都是值得的，特别是赫离听到手下人粗略汇报收获之后，阴霾一扫而空，心里更是笑开了花！除了两千多青壮俘虏之外，拓野、乌滇两部这些日子收取的过路费全都落入了赫离的口袋里，不，准确地说是柔黎部落的口袋里，为柔黎部落的强大、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光是所缴获的战马，就达到了上万匹好马，栅栏圈中大约还有着两部联军从附近部落巧取豪夺而来的两万多头牛羊、骡子、骆驼等牲畜，帐篷内那一桶桶的奶酒，一包包鼓鼓的粮食，堆积如山的皮毛、皮革…… 甚至，当手下人抬过来的十来个大箱子，打开箱盖的时候，差点就晃花了赫离的狗眼，足足四个大箱子的大小金币，十几个箱子的银币，粗略的一算，怎么也有一两万金币，近十万银币啊，还有两个箱子是金银首饰、珠宝等物品。 远处马蹄声响，哥达领几名亲卫骑兵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勒马停步，急忙翻身下马，跑过几步，俯首请罪：“请首领责罚，哥达没能完成首领的任务，辜负了首领的期望，没能追上拖哈瓦” “哎，这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赫离盯着哥达一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他心里头也自嘲一下，埋怨自己太贪心了，能够击败两部四千多人马已属不易，更何况还缴获那么多战利品，兜里装得满满的啦！ 进攻联军大营时，柔黎骑兵分成两股，赫离统帅六百余骑进攻乌滇营盘；哥达则率领六个百骑队同时从另一侧进攻拓野部营盘。 “来，起来！”赫离一跃下马，搀扶起哥达这位老资格百骑长了，宽慰道：“哈哈哈，让他跑了又如何，四千多精兵，我们都不怕，还怕他两百来人吗？” 哥达脸上还是呈现着不安之色，咽了口水，开口小声道：“可是，首领您之前不是说，不要放走拓野部任何一人，免得他们跑回族内……” 赫离摆摆手打断，走上一步，直面着哥达，正色厉声：“哥达百骑长，作为柔黎部落的百骑长，你害怕吗？在拓野部面前会瑟瑟发抖，提不起刀、开不了弓吗？会让柔黎部落的雄鹰旗受辱吗？” 哥达脸上憋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抬头对视赫离，眼中一股坚毅、勇猛之色，喊道：“不会！首领，若是拓野部敢来，我会用手中的弯刀砍下他们肮脏的头颅，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柔黎部落的鹰旗！” “哎呦喂，这不是我们哥达百骑长吗？怎么，追击回来了，看来是大获全胜啊！”一身灰尘、血迹的库尼亚斯从哥达身后慢慢走来，哈哈笑着。 “哼……”哥达狠狠的回瞪了一眼，给他一个咱们走着瞧的眼神！ “库尼亚斯，俘虏那边怎么样啊？”看着库尼亚斯还有闲情调侃着哥达，就知道俘虏那边安置的差不多了，赫离还是开口确认一番！ “首领，栅栏基本都是现成的，直接加固了一下木桩就可以了，按照您的吩咐，一个大栅栏关押五百个左右的俘虏，几乎是一半是乌滇人、一半是拓野人，每个栅栏都放了一个百骑队在那儿看着呢！”库尼亚斯将情况逐一汇报开来，忽然脑海中想到了什么，抬头开口道：“首领，除了那两千多战士俘虏，我们还有抓到了几百个女人，其中还有不少美丽的萨乌德歌女，啧啧啧，那身段，那细腰，都能拧出水来一样……” “还有不少大屁股女人，好生养吧？” “对对对……”库尼亚斯随口回应道，顿时感觉有什么不对啊，再看看首领那一脸诡异坏笑，赶紧低下头颅摸摸后脑勺，一脸认真地数着脚下青草的数量。 “首领，发财了！发财了！”谷卑希侍卫长朝这儿一边拼命跑着，一边挥手大喊，一脸激动的神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形象。 “首领，我们……我们……在那边的……几个帐篷里，发现了……大量生铁，至少有着两万斤啊！”谷卑希喘着大气，绊绊磕磕地终于把这句话完整表达出来了。 “长生天，两万斤！啊，两万斤的生铁啊！”一旁的哥达刚听完，猛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老大，当场愣在那儿，半晌才恢复过来，一股无比炽热的目光看向谷卑希。 “走，我们去看看，带……带路！”赫离用力咬牙，强忍着这个消息引发的强烈震撼，用力地踏着步伐朝前走去，小腿间似乎有着细微的颤抖之感，步子也不是那么的协调。铁在腾格里大草原上的重要性，经过一年多来残酷的草原生活，赫离已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 宽阔、豪华的大帐内，察乌卡脚踏着地上精美的地毯，贼溜溜地摸着上好的雪白毛毡，一会又摸摸毡墙上悬挂着的串串银铃、金丝布，胖胖的圆掌拿着一个个精美的装饰品，嘴角都快流出哈喇子了。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喝一碗热奶酒暖暖身子先！”赫离笑着端过一碗奶酒过去。 察乌卡咕咕地两口下去，铜碗就见底了，一抹嘴巴，赞叹道：“这大帐，睡起来肯定贼舒服啦，羡慕死我了！” “你要喜欢，我就送给了你！” “真的？”赫离话音一落，察乌卡猛地一跳，顿时双眼直冒亮光，哈喇子终于嗒嗒地掉落地下。忽然想起自家老爹，他整个人又瞬间焉了下去，霜打茄子一般的无精打采：“哎，我还是在你这多享受一会吧，要是被老爹知道了，我这身油就要被吊起来抽干的……” “对了，你之前派人提到的莫阿里头人隐约想要率领麾下族人归附我们柔黎部落，有几分把握？”赫离为这位好安答添上一碗醇美的奶酒后，问起了正事。 察乌卡一提到正事，脸色正了正，思索一会了，说道：“这半个月来，前些天我就住在他的部落里，观察过他们部落的情况，两百余帐，七八百人口，可上马挥刀拉弓的战士大约三百人。生活比去年的我们好不少，可比现在的柔黎部落，差的可不就是一星半点了。妇女老人靠着编制毛织、箩筐等物品贩卖，青壮随着莫阿里以护商为谋生手段，听赫洛德说，他们族人死在护商上的就不下五十人，失踪的也有那么十几人……” 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内，莫阿里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了一道弯印，双手不断地来回搓着，眼角时不时地透过帐帘的缝隙观望着，耳朵也竖得直直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莫阿里头人，我家首领请你过去！”度日如年的焦急等待，这一句话落在莫阿里耳中彷如天音。 心怀一丝忐忑地走入这座前几天还属于乌滇部大王子的豪华大帐，莫阿里神色复杂地看着首座上那位年轻首领，从两天前获悉这位年轻首领击败两部联军，俘虏数千乌滇、拓野骑兵之时，内心中的波涛般震撼之感就仿佛再也停不下来了，直到走入大帐之时，心中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莫阿里拜见受天命统治柔黎部落的尊贵首领，赫离大人！”莫阿里俯身行礼，他的位置摆的很低，仿佛自己就是一个附属于柔黎部落的氏族头人、赫离首领的下属一般，这或者就是大草原上弱小部落的悲哀。 “莫阿里头人快快请起！”赫离起身离开座位，急走几步，搀扶起了面前的这位对自己部落有着归附之意的头人。 赫离知道，情况却不一定会如自己想象般顺利，更不会以为自己浑身散发出王霸之气，引得四方豪杰纷纷来投，为自己牵马执鞭，提刀持盾。 一开始，莫阿里这个小部落，面临着乌滇、拓野两部强盗的压迫、索取，又想到柔黎部落的精锐之士、属民生活，这才隐约地透露想要归附柔黎部落的意思，探探风向，看看能不能谈一个好价钱！ 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部落会沦为柔黎部落的附属，失去一定的自由，莫阿里头人失去一定的权力，族中青壮要服从新的首领，为部落出征冲锋，可总比遭受乌滇、拓野两部无休止的压迫、奴役的要好得多！ 可如今情形发生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乌滇、拓野两部联军被柔黎精骑击败了，乌滇部落的放牧草场离这有着上千里之遥，拓野部就更不用说了，远火烧不到自家身上，附近千里草原没有威胁，大不了自己率领族人一走了之，流浪草原，莫阿里还愿意归附柔黎部落吗？ 第六十九章：艰难的选择 第六十九章：艰难的选择 “赫离首领，十多年的流浪奔波，无数部落儿郎的滚烫热血洒落在草原商路的每一寸草地。作为头人的我，不仅没能带领部族走向繁荣强大，还使得我族人丁衰落，更没能够守护住属民帐内仅有的一点点可怜的财产，差点就要使得众多族人遭受灭顶之灾，莫阿里是一个罪人啊！”莫阿里一边诉说着部落的艰辛生活，又想起了过去十几年来的辛酸往事，部落老人为了省下一点食物给年幼的孩子，独自走入了茫茫草原。 “乌滇、拓野部的大肆索取、过分要求，差点就让族人无法平安地度过今年的寒冬，只能受冻挨饿，更是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一股无力之感。那时，库姆巴兄弟提到了一句柔黎部落，之后，我苦苦地思虑了许久，觉得柔黎部落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也相信赫离首领，您的英明、睿智、勇武……” “我们希望加入柔黎部落，成为冲锋的弯刀、弓箭，守卫的盾牌，战时，响应您的征召，日常，服从您的裁决！”莫阿里豁然而起，低身俯首正色恳求。 弱者依附强者，是一条为求生存的通行法则，无论是腾格里草原的弱小部落依附强大部落，还是卡洛斯大陆的领主、侯国依靠公国、王国。 在腾格里大草原上，残酷的生存环境，附属于强大部落的中小部落犹如天上的繁星、地上的羊群，数不胜数。一个部落的强盛与否，附属的部落的人口、兵马多也息息相关，就如曾经强大、统一的乞迪部落，就连岚木氏这般强大的部落也要附属于它，听从宗主部落的号令，随它出战，供它驱使。 “莫阿里头人，柔黎部落对待附属部落的方式与普通部落有所不同，想必你到访时也感受过，察乌卡兄弟也和你说起过，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氏族头人不再随意保有私兵，你可以作为氏族头人享有崇高的声望，拥有带领族人祭祀长生天、先祖的权利，却不得同时插手族人的日常管理和柔黎部落的常备军。”赫离思虑了一番，决定还是要给莫阿里交一个底，摆在台面上交代清楚。 “我，巴伯兰·赫离可以向长生天起誓，允诺莫阿里头人直系一脉永远保留头人身份，享受柔黎部落贵人的待遇，拥有不超过五十人的私兵作为家族侍卫。同时你可以加入常备军担任百骑长，或者成为柔黎部落的百户长，哦，一个百户大约管理四百人，另一个百户长由您来推荐。”大体情况，准确说是涉及到氏族头人的权利变动情况，赫离正色地讲述了一番。 “那，我的儿子，可以成为部落常备军的战士，为部落、为您而战，并且继承头人之位吗？”莫阿里口中仿佛吞下了一口无比苦涩的劣酒，脑海中经过激烈的争斗，额间冒出的汗珠都浑然不觉，最后长吁一口气问道。 赫离用真挚的目光看向莫阿里，肯定地点点头。此时，听到这句话，基本上莫阿里归附或者说是加入柔黎部落的大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莫阿里走出大帐，秋日的凉风带来阵阵清爽，之前的烦恼、闹心、忧虑仿佛都被这轻微秋风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他迈开步子，绕过几顶毡帐，直奔自己原先的休息帐篷走去，不一会了，朝着等待多时的库姆巴挥一下手。 “怎么样了？”库姆巴一脸焦急的模样，在休息帐子外来回徘徊，时不时踮起脚尖眺望中间的那座豪华大帐，一看到莫阿里的身影，急忙跑过来询问。 莫阿里脸上露出了这段日子难得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库姆巴安答的手，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点点头道：“还不错，赫离首领同意了我们的投奔，来，我们先赶回去，这几天还有好多事要处理的呢……”说着，拉着库姆巴朝着一旁的马匹处走去，看样子是准备马上返回族内了。 营地一角，赫洛德习惯性地搓搓手，露出一副无比肉痛的表情，又带着几丝哭腔：“察乌卡兄弟，你说说我对你怎么样，你在我家里白住白吃白喝的……” “诶诶诶，打住啊，你可说过，那是要收钱的，我家首领就在大帐，你等一会就过去和他要钱吧！”察乌卡翻了翻白眼，摆手打断赫洛德的表演直说，一副你不要给我打感情牌，咱两之间没感情啊！ “察乌卡兄弟，你不能这样啊，我们都是喝过同一碗水的，这两个多月我可是为了你们到处奔波，你看看我脚上的鞋子都磨破了几双啊，你这皮草、干货出价也太高了，你不能让我亏本啊，让小老头攒积几个铜币去买双鞋子穿啊！” “赫洛德，你这该死的奸商，你奔波劳累？你从我们这拿走了多少黄灿灿的金币、银闪闪的银币，我家首领给你的价格比卡密尔城的高了多少。买几双鞋子？这小山般的货物，你一脱手转让，可以买到鞋子，一天换一双，都可以让你穿到死了！” 之前乌滇、拓野两部设卡收费，卡密尔商道受阻，随着秋风带来的寒意一天天加重，卡密尔那边的皮料、草药、干货这些货物的价格也一天一个价格。皮货等物资，柔黎部落秋季一宰割牲畜，那就是一大把把堆在一起，若是卖不掉，又不能及时去削处理，皮料上就会生蛀虫，白白浪费了一张上好皮子。 赫离和察乌卡商量后，决定把一大批战利品就地销售出去，换成生铁、粮食、食盐，哪怕是金币、银币也不错，方便携带！往常的秋后商贸，几乎所有商队都会偷偷摸摸地捎上一些铁器，几十斤到上千斤不等，哪怕是带上几个铁锅，混弄过检查货物的布兰卡西亚联邦的城防守卫，在腾格里草原一脱手就能赚上几倍。至于大商队或者有强大背景的商队，看他们的马车的车轮痕就知道，车上的货物绝不是食盐、粮食、生活杂件那么简单。守卫更没有那个胆子去查，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当没看见，管他呢，反正查了也没有好处，说不得平白无故就会得罪一位大人物呢！ 随同察乌卡前来的赫洛德第一时间知道了一大批货物要出手的消息，自然就死皮赖脸地缠上了胖子，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超低价，甚至还厚着脸皮请求先赊欠，待过一段时间再偿还。 大帐内，赫离端坐在大座上，眉头紧皱，手指不断地在羊皮地图上划过，目光时不时停留在一个个标记点上，两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几，发出轻微的节奏声。 这七、八张羊皮地图都是这次缴获得来，简陋地记载了一些草场河流、高山谷地、部落分布的情况，大多数都是东漠草原上，还有一张是关于划分东漠草原与西漠草原的标志——萨拉米沙漠几个绿洲的分布点。 大个子木格牢牢记住赫离的要求，仔仔细细地搜查各个大毡帐，询问每个衣着光鲜的贵人俘虏，乃至于他们随从都不放过，把一切羊皮纸质或带有文字的东西都收上来，堆起来足足摆满了三十来平米。要不是赫离及时阻止，恐怕一些缝着卡洛斯文字的布帛、毛毯、旗帜都要被木格塞进来了。 仔细看着桌上的羊皮地图，一手揉揉额间的太阳穴，不知该如何决断。这时赫离无比怀念断事官——锡达大叔来了，有他在，还可以帮忙出出注意，哪像现在就靠着自己满头苦想呢！ 此时摆在赫离面前的最大难题，“宜将剩勇追穷寇”还是“见好就收”这个两难选择呢！ 乌滇部落虽然损失了近三千战士，可其牧场老营还有着近万族人，一旦让其恢复了实力，再吞并、胁迫几个小部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召集三千青壮，若是再和拓野部联和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要知道拓野部的主将，拖哈瓦可是率领两百多人逃脱，消息肯定是瞒不住。再加上卡密尔商道人来人往的，月牙湖距离商道也不过几十里路程，赫离不可能和两部联军一般，也没有那个能力，直接设卡封锁商道，以武力逼迫众多商队。消息早则一月，迟则两个月，乌滇部落一定会知道乌滇近三千儿郎被击败，部落大王子被杀的消息。 立马率领上千柔黎精骑，马不停蹄、长途奔袭，雷霆般一举消灭乌滇部落，除去这个大患？这里的乌滇、拓野两部那两千多俘虏怎么办，他们会傻愣愣地待在木栏里，等你回来？缴获的几万头牛羊马匹等牲畜、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粮食、食盐怎么办？这么一大笔财富，别说商道上偷偷摸摸的一股股马贼，恐怕附近那些小部落也两眼冒光，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护卫着，他们可是不会跟你讲物品所有权的，谁的拳头厉害，谁的马快，谁的刀利，这就是谁的！ 赫离起身离座，双指却仍然贴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围绕着宽大的桌案一边游走，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柔黎部落数千属民的身家、性命，乃至是自己、阿妈、妹妹的的安危都系在自己身上。 第七十章：返回妥儿川 第七十章：返回妥儿川 秋日的阳光如碎金散落在略微枯黄的草地之上，一支庞大的迁徙队伍如一道洪流，喧杂而有序地向前移动着。这支队伍规模庞大，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一个个牧人骑在马上来回跑动，时不时挥舞着手中的皮鞭，一个人就驱赶着近百头牲畜，恐怕得有数万头牲畜啊！ 队列中间，粗略一数，至少也有五、六百辆的勒勒车、马车、牛车，车上堆得满满的，旁边还有着数百头沙漠之舟——骆驼，驼峰间同样塞满了货物，看样子这个部落十分富庶！ 迁徙牧民脸上这两天风尘仆仆地奔波赶路，可嘴角边那一缕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因为就在几天前，他们各家各户的羊圈里多了两只羊，灶上也多了粮食、盐巴。 “阿爸，吃肉干，好好吃的！”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从勒勒车后伸出一个小虎头来，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点口水。 “垛捕夷，阿爸等一下再吃，你在车里好好待着！”一个骑在马上的中年牧马人一边牵赶着数十匹马匹，一边回头大声对着孩子喊道。 “阿妈，莫阿里伯伯说，我们就要搬到新部落去了，新部落是怎么样的呢”垛捕夷小心翼翼把这以前难得一吃的肉干收好，扭过头来对着阿妈说道。 “新部落啊，阿妈也不知道啊，不过莫阿里伯伯、库姆巴伯伯都说新部落很好，而且那个首领还给了我们羊只、粮食、食盐，我们的日子就会比以前好过的了，肉干也是那个首领派发给我们路上吃的呢！”车上的草原妇女微笑地摸了摸垛捕夷的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在月牙湖边停顿了五、六天的时间，数百辆车的皮料、干货，上千头老弱病残的牲畜，一时之间来不及处理，匆匆忙忙也卖不出一个好价钱，察乌卡索性自动请缨继续留在卡密尔城，赫洛德牵线协助售卖，其中一成收益归赫洛德。 赫离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到嘴的肥肉吃下去再说，这么一大批战利品不能出事了！于是，赫离率领大队柔黎精骑押送着两千多俘虏、千余各色各样的男女奴隶以及无比丰富的战利品，护卫莫阿里的七百多族人、近百重伤员朝着妥儿川平原前行。 队伍大前方，赫离骑着一匹高大战马，轻甩着马鞭，跟着迁徙大部队的速度，缓缓前行时不时抬头打量了一眼天色。他的身旁，莫阿里头人策马紧跟着，以备首领询问一些情况，毕竟这最熟悉附近数百里草原的人非他莫属了。 “莫阿里头人，这么匆忙地赶路，族人可还适应？”赫离降低马速，靠近了莫阿里几分，笑着问道。 “首领，您还是直接我称呼莫阿里吧！”莫阿里在马上轻微俯身，接着说道：“族人们哪有什不适应的，虽然我们长期定居在月牙湖往东，可每日放牧打猎，秋日割草存仓的，甚至在这商路上用着儿郎们的鲜血去换取商队的微薄报酬。哎……更何况，经历了十几年前部落慌忙逃窜、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这赶路的辛劳算得了什么啊！” “莫阿里，你们当初是从靠近东漠草原的南部迁徙过来的，又常年护商，足迹遍布了东漠数千里草原，可否请你告诉我一些草原上的部落状况？” “首领乃莫阿里一族的主人，莫阿里也向长生天发誓，效忠于您，请字不该从首领之口说出，此乃莫阿里的本分。卡密尔城以西，附近三百里草原山地，恐怕这些天首领您大概已经清楚了，就只是十几个小部落，有的是遭受马贼袭击的部落残部逃到这里，有的是流浪牧民聚集起来的，也有的是不堪大部落剥削压迫而脱离出来的的小部落。” “多数部落都是两、三百帐人口，其中一、两个部落好像今年到了四、五百帐的规模。妥儿川平原至卡密尔城，一千多里草原，据我所知的，如今实力最为强大的便是我们柔黎部落了！”莫阿里说出做最强大一句的时候，语气有着一丝丝自豪之感了，新加入的部落可是能够击败乌滇、拓野两部四千多兵马的强大部落啊！据说，此次还缴获了三万多斤的生铁，啧啧额，三万多斤啊，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啊！恐怕翻遍整个乌滇部都没有如此多的生铁吧！在腾格里大草原上，钢铁就是一切的基础，草原儿郎可以没有粮食，决不能没有一把好刀、一副好猎弓！ 一会儿，莫阿里回过神，清清嗓子，接着首领的刚才问题娓娓说道：“妥儿川平原以北，秃尾巴河以东，约八、九百里，便是宽阔的莫顿河，长长的莫顿河养育一片肥沃莫顿河原野，沿着上游一百里，便是乌滇部老营牧场，也是大帐所在！乌滇部三千余帐，过万族人，控制着莫顿河原野附近千里的大部肥沃草场，剩下的几块草场则属于附属几个小部落……” “首领，前方二十里外又出现了一支骑队，二十来人，估计又是马贼的探马队！”一名斥候快马过来汇报。 迁徙队伍开拔之时，赫离严令探马骑要保持高度警惕，探查范围为三十里地左右，不可随意追击马贼探马队，每前移二十里便要来汇报一次勘察情况，夜晚两个十骑队作为一组斥候队，轮流休息、探查周围状况。 三天前，迁徙大队动身出发，沿着往常的商路大道缓缓前行，三天的行程，一路上，近两百里地都安然无事。随着车队的不断西行，慢慢呈现了脱离了商道大路的趋势，昨天发现有零星几个骑手有意无意地在大队伍周围十几里出现。昨天夜里，终于在三十里外发现了第一支成规模的探马队，远远地在后边吊着。逐渐地，今早，又有一支探马队拉开了距离，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若不是首领下达不许随意追击的命令，柔黎部落的探马精骑一定会教教他们做探马就要有做探马的态度，不要那么肆无忌惮！ “又来一支了，莫阿里，你说说，这些马贼是不是都把我们当成了大肥羊啊，咋们可是有着一千多骑兵护卫着的呢！”赫离笑道 “哈哈哈，当马贼们看到一车车的货物时，就迷失了自己，把那一把把弯刀、弓箭给忘在了后脑勺，首领，您不是早就意料到这种情况了吗，泰罗格百骑长、多米百骑长，还有一位百骑长，叫什么名字来着，忘了！他们去哪儿！”莫阿里眯着眼睛笑道，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赫离这次统率的柔黎骑兵数量，开拔之时就发现少了几百名骑兵，一开始还以为是没跟上来，或者在队伍后面做后卫，可连续两、三天都没看见那几位百骑长，这就不正常了。 马贼探马队的频繁出现，远远地吊着，意味着他们已经盯上了这一支队伍了。或许没那个把握可以击溃这上千人的柔黎精骑，可趁他们的车队疏于防范之时，冲杀进来，夺下几车货物，牵走几匹良马，哪怕是抢夺几包粮食、食盐就走，那也赚到了啊！ “哈哈，拉姆可，他可是我们部落最优秀的猎人，更是部落里最优秀的探马斥候！你多年穿行在东漠草原，各个地方都跑过，见识广泛，他以后肯定有着很多东西要问你的，你们以后肯定有很多并肩作战的机会！”赫离朗声笑道，思虑了一下，又嘱咐道：“莫阿里，接下来的路程难保不发生什么意外，你还是回到族人的车队中，安抚好族人，不要乱了阵脚，被恶狼有机可乘！” “好，也对！”莫阿里答应了一声，拍马转身，轻挥马鞭，朝着车队走去。 又前行了三十里地的路程，已快到黄昏时分，一个百骑队已经早早地为大队伍找好了一个山谷作为宿营地，赫离下令几十辆板车组成车阵，配上拒马、木栏等，形成一道简易防线，两个弓箭百骑驻守在防线内，数个百骑队驻扎在山谷五里外。 一夜无事，清晨，吃过饭食，大队伍再次开拔。虽然没有明说，可护送骑兵这两天露出来的肃杀气氛，队伍中的牧民们也渐渐感受到了，特别是一些驾车的老牧民，几十年的草原生涯，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对这些都很敏感了！ 远处阵阵马蹄声响起，听这声音绝对是一支骑兵队在迅速朝着这儿狂奔，难不成是马贼们发起了进攻？ “不要乱，保持镇静，我们这有着两千骑兵护卫，这些马贼根本……咦，不对啊！那个旗帜，族人们，放心，那不是马贼，是我们的部落骑兵！”莫阿里看着愈来愈近的天蓝色旗帜，紧握刀柄的手松了下来，随即缓缓地驱动马匹，沿着车队，鼓足了中气来回喊着。 “首领，两天之内，消灭了两股马贼，据他们交代都是附近有名的马贼队伍，起码消灭了四百多马贼，也没得及细细数数，俘虏四百多人呢，还直接杀进了其中一个马贼营地，啧啧，又发了一笔小财！多米领着一个百骑队还有三百多个解救的男丁奴隶在看着呢，大约就在前方八十多里处！拉姆可百骑在那个马贼营地附近三十里巡逻着，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着呢！”赶过来的泰罗格一脸喜色地邀功，汇报着这两天的战况。 “不错，锁子甲有你一份！那些人头呢？”赫离听完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大队作掩护，吸引注意力，斥候迅速探查敌人主力所在，轻骑突袭，直接扫清障碍，震慑诸多宵小。 “首领，您的锁子甲，不，不是，您的恩赐，就如长生天一般公正！哈哈哈，那些人头，都割下来了，插在木杆上，摆在了前面二十来里的草道边，很显眼！”泰罗格感觉幸福来的那么突然之后，调整了一下状态，立马汇报道。 “传令下去，凡是再敢靠近我部二十里之内的探马队，一律射杀！”赫离厉声下令。 第七十一章：兀逻部落 第七十一章：兀逻部落 “喂，哥哥到哪儿啦？”敏敏骑在一匹大红色骏马上，轻甩着小皮鞭子，丝毫不给身旁的少年骑手一个好脸色看。 前几天，吉姆等几名首领侍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回部落报信，宣布首领取得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胜，俘获牛羊马匹、毡帐物资、粮食食盐数以万计，整个部落都轰动了，欢呼声、大笑声、赞叹声瞬时传遍了营地的上空。 断事官锡达按照和赫离事先商量的计划，又加上了赫离这次带过来的吩咐、意外情况，抽调两百多部落男丁，又从帐下户奴隶青壮挑选表现良好、渴望立功的一百多人，组成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在牧马官伯米鹿、百户长班森、百户长科兰咄三人的带领下，由吉姆等几骑引路，迅速赶往妥儿川，汇合首领的押送大部队。 此外，队伍中还有一位大人物随行，那就是乌洛兰，这位林中氏族的老祭司，柔黎部落的百户长。 一听旁边的这位小祖宗发话了，吉姆心里暗暗发苦啊，小祖宗啊，不久之前得罪过你几次嘛，我也没办法的啊，用得着记恨那么久吗！接应队伍出动之时，一时不留神，敏敏公主不知怎样地就混到了队伍中来了，柔黎部落各官员、将领，除了锡达断事官大人，牧马官、百户长哪一个敢管她啊！ 发现敏敏的时候，队伍都在草原上快马疾驰了一天，离柔黎部落大营至少有八十里地的距离了，也亏得这位小公主一点都不金贵，一路上都没露出什么破绽、咬着牙齿坚持下来。傍晚驻扎时，领队几位大人才发现了她！她又不愿回去，没办法，只能让几位首领侍卫好生地护卫着，不能出一丝差错，等一切见到首领大人再说吧！ “按照首领一行人的每日速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约还要三天的路程，我们就可以和首领汇合了！”吉姆脑海中回忆了首领和几位百骑长、莫阿里头人之前谈论的每日行程，努力堆起笑脸答道。 一、两日内，各个柔黎百骑队轮番出动，一发现有不明探马队吊在后面，不敢三七二十一的，就直接杀过去，特别是那些心中早就憋着一股火气的柔黎斥候杀得最为积极。不到百里的路程，却有着四、五支偷偷摸摸的探马队，上百名马贼倒下，长眠在这片草原下。 赫离率领押运大队伍继续朝着妥儿川平野前进，第二天日中之时，拉姆可、多米两支百骑队重新汇入护卫队伍，护卫实力又增添了一分，可押运的人数、物资也随之多了几分。数百匹满载货物的马匹，几十辆勒勒车，四百多垂头丧气的马贼俘虏，七百多解救的奴隶、妇女孩子，其中还有不少是马贼的婆娘、孩子，幸好还有着三百多奴隶男丁一旁协助，倒也费不了多大功夫，只是行程恐怕会有略微拖慢了而已。 接下来五天的路程，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平静得很，别说周围二十里，就是四十里都都找不到之前那些偷偷摸摸的探马队了，要么吓得远遁而去，要的已经化作青草的肥料。 “伯米鹿，这数万头牛羊马匹、骡子的，可看的过来啊，别亏待了他们啊！”赫离伸手指着那一堆堆牲畜，轻声笑道。 “首领，请放心，您忠实的仆人，伯米鹿，就是饿着自己，渴着自己，冷着自己，都不会饿着、渴着、冷着这些牲畜的。只是，首领拨给我的帐下户奴隶太少了，几十个人恐怕管不过来这么多牲畜啊！”伯米鹿谦卑地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向首领保证道，同时也点出了自己的困难所在。 伯米鹿第一眼看到那数以万计的牲畜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再一想到自己即将要管理漫山遍野的牛羊、马匹，满脸的不可置信，震惊地差点要从马上摔下来。 “哥哥，这个头饰好不好看呢？”身后传来敏敏欢快、清脆的呼喊声。赫离一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精致银制头饰的小女孩，露着皓齿，炫耀着自己刚刚得到的新玩具。 “漂亮，哥哥的敏敏那是最漂亮的，这头饰都无法衬托出敏敏百分之一的美丽。”看着有些顽皮却不失天真、善良的妹妹，赫离心中不由地感受到一股暖暖的亲情。 忽然，赫离做出一副突然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脑海中又抓不住的样子，挠了挠头，皱皱眉冥思苦想，最终开口对着一旁的吉姆问道：“吉姆，据说有人从部落里偷偷地跑出来了，还没经过断事官的同意就擅自混入了接应队伍中，你知道是谁吗？” 吉姆小心翼翼地朝着身旁瞥了几眼，感觉到一股冷冷的目光把自己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遍，心里头那叫一个后悔，自己站到那里不好，偏偏站到这个小祖宗的身旁啊。 “什么，乌滇三千多骑兵全军覆没，大王子须卜幺连的首级被悬挂在道路一旁！”兀逻部落的头人，布颇黑钭听到这个消息，双唇来回颤抖，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眼睛直盯着面前这位旧时挚友，企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一丝端倪。 兀逻部落，这个部落并不算大，全族不到五百帐，一千余人口，定居在莫顿河南岸的牛角山脉外围平原，以狩猎为主的生产模式，生存在乌滇部落的鼻息之下，受到乌滇部落的剥削压迫。 前两日，乌滇部派来使者，要兀逻部落召集五百战士，自带武器、马匹、食粮，十日之内赶到莫顿河上游的乌滇牧场听候命令。更为可恶的，乌滇部还要求兀逻部落今年上供的牛羊、马匹、草药等要翻一倍，兀逻部落叫苦不迭，作为头人的布颇黑钭更是急得挠掉了无数根头发。 就在他焦急忧虑之时，部落外来了一个远道而来的特殊客人。待看清来人的模样，两人又用特殊的氏族方言谈了几句，布颇黑钭瞬时热泪盈眶，走上两步，张开双臂：“乌洛兰兄弟，我的血脉亲人，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胡须泛白的兀逻头人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欢喜地流着眼泪，与乌洛兰紧紧拥抱在一起。 乌洛兰一族、兀逻部落都是林中氏族，同属一脉先祖，却分属不同的家族。十几年前一场天雷大火，他们被迫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森林故土，两部携手一起寻找新家园。不过，兀逻部落到了牛角山脉便在此定居，乌洛兰一族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寻找，最终到了妥儿川森林扎根。 兀逻部落虽然还以狩猎为主，可迁移至此已经十几年了，除了族内还保留独特的林中方言，渐渐受到草原部落同化，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生活习惯。 布颇黑钭并非庸人，听完乌洛兰兄弟的阐述，把乌滇部前两天的大肆勒索附近部族、下令各部落召集战士听候调遣，与同族旧友乌洛兰刚刚说到的三千余乌滇骑兵全军覆没一连起来，整件事情瞬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乌洛兰没来的这两天布颇黑钭一直徘徊踌躇，思虑着对策，要如何才能够突破部落面临的困境！抽调几乎所有的部落青壮供乌滇部驱使，届时又有多少儿郎能安然回家；一倍的贡献，把部落储存的牛羊马匹、物资去了十之八九，可是剩余那一点点物资能使部落撑过一个寒冬么？其他部落还能够出去劫掠一番，将损失转嫁到小部落头上，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发上一笔小财。可自己知道自家部落是什么情况，兵丁稀少，武器简陋，不被别人劫掠就算好的了，寒冬之时，整个部落还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乌洛兰兄弟，你能再和我说说那位赫离首领的情况，毕竟，乌滇部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我们身上，要想推平这座大山，得看看铲子是否结实呢？”布颇黑钭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拉着乌洛兰的手，注视他的眼睛问道。 乌洛兰振作了一下精神，脑海中整理一下思路，道：“柔黎部落的赫离首领，非常的年轻，大约十六、七岁。可他率领麾下数百儿郎，屡破马贼，解救了一大批奴隶，招降了俘虏，包括我乌洛兰一脉氏族在内，已经有着三个氏族部落归附于他。目前，两千余帐，七千多人的强部，更别提，半个多月前，他击败了乌滇、拓野两部联军，光是青壮俘虏就有三千多人，还有上千人的奴隶，一路上他又袭击了几支马贼，俘虏、奴隶加在一块恐怕得有上千人……”随后，他又细细地讲述柔黎部落的其他情况，包络自己氏族的归附，柔黎部落对待投靠部落的处置方法等等。 布颇黑钭摸着花白胡子沉思起来，乌滇部的咄咄逼人，兀逻部落无论服不服从，都很难撑过这个寒冬了。派出数百儿郎供乌滇部驱使，部落十之八九的物资上供，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无数兀逻男儿为无耻的乌滇人流干了鲜血，一大批族人挨不过这个冬天。拒绝，正好给了乌滇部一个兵发兀逻部落的理由！ “乌洛兰兄弟，你我都是一脉血亲，你也知道兀逻部落现在的困境，不忍心看着同族为了肮脏的乌滇人而流血死亡，流离失所。我只请求你告诉我，兀逻部落一旦投靠柔黎部落，那位首领真会按照你所说的对待我们？”布颇黑钭此时只能依靠这位旧时血亲好友了，他坚定地面前的乌洛兰兄弟不会欺骗他，欺骗整个兀逻族人。 “我以森林之神、先祖的名义起誓，乌洛兰宁可被无数恶狼啃咬致死，也绝不做出伤害族人之事！”乌洛兰紧握着这位老哥哥的手，热泪盈眶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二章：乌滇覆灭（一） 第七十二章：乌滇覆灭（一） 透过毡墙上的格子窗，望着外边一天天枯黄的草地，强大乌滇部落的主人，首领须卜都恩却忍不住地叹气。冬天还没到来，可他感到这几天无比的寒冷，发自内心的寒冷。 谁曾想到，乌滇、拓野两部五千多骑兵，只是简单地去千里外的一条商道设卡收费而已，竟然会被人杀的一个全军覆没，三千多乌滇勇士一个都没跑回来，而自己最为器重的大儿子极有可能已经皈依长生天的怀抱了。若不是拓野部主将拖哈瓦前些天仓皇地逃过这里时，向自己通报了这一消息时，恐怕自己还蒙在鼓里呢！冬天就快要来了，但这个冬天却比以往都更加寒冷，空气中带着一丝丝死亡气息。 从托哈瓦口中知道这一噩耗后，须卜都恩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打起了精神，紧急召集了各氏族的头人、长老商讨对策，看看该如何应对这一局面。作为东漠草原颇具威名的部落，乌滇部落虽说排不进前十，乃至前二十，可也绝非泛泛之辈。 数十年的积累，乌滇部拥有了如今称霸莫顿河平原的强大力量，拥有三千余帐，一万多族人，若再加上数千奴隶，恐怕有着小两万人口，占据了莫顿河最好的河段，最肥沃的草场，辖制莫顿河流域附近七、八个大小部落，近八千多人。 三千多骑兵全军覆没，无疑给了乌滇部落一击重拳，使得乌滇部受到了深入骨髓的重伤。必须要牢牢锁住这个消息，否则乌滇部落就无法有效地辖制那七、八个大小部落，还要尽快地逼迫莫顿河平原上各部落提供部落战士，粮食物资，尽快地恢复元气。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武力吞并几个小部落了，顺便杀鸡儆猴，露一露乌滇部的强大肌肉，看看还有哪个部落敢有异动。 乌滇部落的当务之急，便是重新聚集一支强大的部落兵马，无论是为三千乌滇儿郎报仇，还是震慑莫顿河平原的诸多部落，乃至是北方几个强大部落的威胁。乌滇部吹响了号角，点燃了狼烟，派出了一个个传讯骑兵，命令在外放牧的族人迅速回归营地备战，让各氏族的氏族武士聚拢，听候调遣。 一系列紧急命令传下去之后，一、两天之内，一个个在外的牧民陆续回到乌滇老营，共有一千多名男丁聚集起来，携带着自家的弯刀、弓箭、战马，随时准备跟随在首领的身后，掠夺外族的牲畜、财物、女人孩子。 一路上，拉姆可百骑队混入兀逻战士的队列中，探查着沿途的地形地貌、部落分布等，一行人尽量避开沿途部落草场，唯恐被乌滇人提前发现了行迹，让他们有了提防，给这次的偷袭行动增添不必要的损失。 三百来里路，一边借助兀逻队伍的掩护，一边拉姆可百骑队偷偷散开，扩大探查范围，化整为零，一支支十骑队扫荡了沿途发现的乌滇巡逻游骑，防止乌滇巡逻骑兵发现身后的上千柔黎精骑。有惊无险，拉姆可一行终于顺利地接近了乌滇部老营牧场。 拉姆可百骑队的侦查能力、骑射马术、阵列配合，斩下一个个乌滇巡逻骑兵的人头彷如切瓜一般，更是引得数百兀逻战士的侧目崇拜，兀逻部落的少族长—忙迭可更是对这次突袭的成功添了几分信心，也大概知道了为何老爹要听从乌洛兰叔叔的建议，选择加入柔黎部落。 “拉姆可大哥，你们可真是了不起啊，又干掉一支巡逻骑兵了！”忙迭可策骑赶到拉姆可身旁，看着混入自家队伍中的柔黎百骑队，再扫视一眼兀逻部落战士，心里无奈地暗叹一声。 “我手下这些儿郎还不算什么呢，你要是看到首领那些侍卫冲锋陷阵的勇猛，那才叫一个厉害呢，啧啧啧，这时候，我真羡慕谷卑希那个家伙……” “拉姆可大哥，三十里外就是乌滇人的老营牧场了，我以前跟随我阿爸来过这里几次。这片牧场是莫顿河平原最肥美的草地，即使是冬天，莫顿河水也蜿蜿蜒蜒地向着远方流淌着。再加上上游数十里处避风的河谷草地，乌滇人冬天在那堆起一座座恍如小山状的草料，喂养着那里的数万头牛羊马匹，那可是富得流油啊！”翻过一座低矮山丘，忙迭可伸出马鞭指着前方向拉姆可介绍道，口里忍不住地吞了几口水。 默默地注视远方的草原一会，拉姆可低头朝着一旁的亲卫叮嘱了几句，让他赶到首领面前汇报这里的相关情况。随后，拉姆可、忙迭可两人便寻找一处小树林，下令队伍休息、警戒，等待身后大部队赶上来。 小半天后，太阳完全沉入天际，最后的余晖也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天色慢慢晦暗下来，傍晚悄悄来临。乌滇大营数十里外的树林中，赫离抬头看了看隐约闪烁的繁星，它们彷如长生天的眼睛注视着大地，观察着腾格里大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枝。赫离迈开步子，回首看着那一千多柔黎精锐骑兵，还有五百多兀逻战士，近两千人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令，自己的一句话将会改变远处乌滇部近万人的命运。 在腾格里大草原，盛行的就是残酷的丛林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里赤裸裸地体现出来。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下去，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得更好。一个部落的强大之路往往是踏着其他部落出来的，弯刀、弓箭作为乐器，一路上伴随其他部落的哀鸣声、哭泣声，战马嘶鸣声作为配音，血与火永远是腾格里大草原的主色调。 “上马，出发！”赫离对着身旁几个百骑长发号施令。随即，上千柔黎精骑在自己十骑长、百骑长的命令下，依次开拔，控制马速，缓缓动起来了。五百兀逻战士作为辅助兵，匆匆地跟着身后。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五里…… “轰！”上千精骑猛然加速，夜空中洒下淡淡的月光，整个队伍犹如一道大河在刹那间决了口子，一泻千里之势朝着不远处的乌滇老营冲了过去。 呼啸的夜风，带着仿佛冬季的寒冷，夹杂着隆隆的马蹄声和浓烈的杀气，弥漫在这片草场之上。 “敌袭！”一个营地外巡逻的骑兵循声一望，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乌滇大营都可以感到地面震动，青壮男子慌乱地拿起弯刀、弓箭，飞快跑出毡帐，惊恐地发现来敌已经快要冲到营地了。乌滇青壮张弓射箭，试图用一支支箭矢迫使敌人离开，只是匆忙之间，天色又黑，射出的箭矢茫无目标，似乎无法给来敌造成重大伤害。 忽然，一波箭雨从天而降，恐怕不下数百支箭矢，瞬间收割木栏附近数十名牧民的性命，迅速清出一片血染的空旷草地。前排柔黎骑兵熟练地扔出一条条套索，拉倒了一根根木栅，简陋的营地木栏瞬间变得千穿百孔。 冲锋的柔黎骑兵如洪流般跨过了倒地的木栅，纷纷松开了指尖的弓弦。“嗖、嗖、嗖”上千支箭矢破空而来，无论是正在拉扯战马企图杀敌的青壮男丁，还是刚刚掀开帐帘走出帐外的老弱牧人，都被这一波箭矢覆盖在内。 乌滇大帐，首领须卜都恩在帐内踱步徘徊，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可他苦思冥想几番之后，却始终是想不到是什么事。直到听到外面的守卫巡逻大帐的来回走动声，他猛然想到，一般傍晚时分就会有大营外的巡逻岗哨派人回来汇报的，可如今，都入夜了，怎么还没消息呢？ 大帐外，须卜都恩召集了须卜氏族的家族卫队，这也是他最精锐、最信任的首领亲兵，只有不足三百人的规模。长期作为首领大帐的守卫，又因为匆匆忙忙地聚集过来保护首领，大部分亲兵都没来得及上马，只能提着盾牌，举着弯刀，把首领护在身后。 “首领，走吧，我们冲出去！” “首领，走吧！” “首领！” 须卜都恩没有理会亲兵们的苦苦劝说，似乎看不出来他现在面临的困境，冷静沉着的脸色，深邃的眸子盯着营盘外，多年的戎马生涯，草原征战，他可以判断出周围至少有着上千骑兵，绝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支训练有素、配合有序的精锐骑兵。 “阿古达木，带着卫队亲兵，保护夫人、稗狸他们几个突围，护送他们会剌吉都部，快点！”须卜稗狸正是须卜都恩的二儿子，已经十八岁了，剌吉都部则是自己妻子的娘家。 被扇了几个耳光的阿古达木，两行热泪落下，朝着自己的主人，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后，带着两百多亲兵转身离开。 紧握住刀柄，须卜都恩骑上了亲兵牵着的战马，领着数十亲兵义无反顾地朝着营地的缺口处冲过去。他是乌滇部的首领，上万族人的头狼，身为部落之主的尊严不允许他不战而逃，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乌滇草场。 “分头前进！”几个百骑队按照首领的计划，分成几队，恍如三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在黑夜中扎进乌滇大营。 马上的兀格微侧着身子，借助马力的冲击疾驰的战马，挥起手中的弯刀顺势砍中了一名正欲开弓射箭的男子，又一摆缰绳，疾驰的战马重重地撞倒一个拿着木矛的乌滇少年。 “兀格百骑长，那边，一支精锐骑兵朝着库尼亚斯百骑长那儿冲过来了，只有几十人，个个都悍不畏死，造成了不少兄弟死伤，领头的好像是是个大人物！” “还有多远？”兀格调整好座下战马，朝着亲卫所指方向看去。 “三百米左右！” “走，我们过去库尼亚斯百骑长那边，弓箭准备！哈哈哈，让库尼亚斯欠我们百骑一顿丰盛大餐，跟我杀！”兀格两腿一夹马腹，驱动战马朝着库尼亚斯冲了过去。他的身后，百骑紧紧地跟上百骑长，柔黎弓摆置马肚边，随时抽弓可以射杀一切敌人。 第七十三章：乌滇覆灭（二） 第七十三章：乌滇覆灭（二） 一支支锋利箭矢扎入战马的“噗、噗”声，血柱飙出的滋滋声，轰塌倒地声，伤兵的哀鸣声，在须卜都恩耳边不断响起。策马冲锋的须都恩高举着马刀，直盯着夜色中飘扬的一面旗帜，那是一面普通的柔黎百骑队令旗，带着最后的几十个亲卫，似乎是想冲破当面之敌，砍下对方主将的头颅，又仿佛是飞蛾扑火般向来敌展现他毫不畏死的勇气，同时，还能够吸引住其他方向的敌骑，为二儿子等人的突围做出一个很好的掩护。 不远处缓缓靠近那一支成建制的乌滇部落兵，使得拼死抵抗的乌滇牧民增添了几分底气，挥动着手中的弯刀、长矛，堪堪挡住了库尼亚斯百骑队的步伐，突击战慢慢变成了拉锯战。更为可恶的是，两支冲过去的十骑队原本想着凭借战马的冲击力，冲垮那支队伍，谁知，被杀的一大败，两支柔黎十骑队恐怕没有几个儿郎生还的了。 库尼亚斯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那支队伍，人数不多，最多不超过六十人，可是个个装备精良、作战凶悍，毫不畏死地冲过来。他既心痛麾下两个十骑的儿郎就这样丢了性命，又埋怨自己疏忽大意了，小瞧了草原诸多英豪勇士。即使损失了三千余骑兵，乌滇部仍旧是一块硬骨头，库尼亚斯刀尖一指，对着旁边喊了一声：“也利埠，给我射死那个领头，骑在马上的那个！” 听到百骑长命令，也利埠十骑长轻轻举起柔黎弓，搭弓上弦，弓弦渐渐拉出一个弯月状，神色凝重地盯着不断靠近的那支乌滇队伍，夜色、杂乱的战场、混战的人群，都对射箭准头造成了障碍。 “嗖”离弦的羽箭闪电般飞出，在夜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泛着寒光的箭头沿着轨迹落下，要将目标人物射落马下。 一阵清脆的金属交鸣声在须卜都恩耳边响起，一阵剧痛从左肩处传来，痛得手臂也不自觉轻轻地颤动着。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中箭，传来的疼痛使得一阵冷汗浸湿了额头。强忍着左肩传来的伤痛，须卜都恩知道自己此时绝不能倒下，咬咬牙，猛一抬头，血红的眼睛直盯着那一杆旗帜，彷如老虎濒临死亡时要挥动最后的利爪，高举马刀：“冲！” 一声撕裂怒吼，亲卫队的速度顿时提升了几分，紧跟着他们的首领，要为首领将前方的一切敌人都用弯刀扫除干净。 库尼亚斯一踢马肚，小声咒骂道：“他娘的，看来不拼命不行了，老子这次要大出血了！”，大声吼道：“儿郎们，杀过去，首领在看着我们，用我们的手中的弯刀砍下敌人肮脏的头颅，献给尊贵的首领吧！跟我冲！”说完，一马当先，迎着须卜都恩的亲卫队杀了过去。 两道洪流撞击在一起，随即红着眼睛展开了厮杀，白刀子扎进，红刀子抽出，带起的是一阵血雨腥风。彪悍的柔黎铁骑为了给战死的同袍报仇、为了首领的荣誉、为了获得丰富的战利品，策马疯狂地跟上百骑长，不断挥动着手中的弯刀，誓要把前面那一个个阻挡住自己脚步的肮脏的乌滇头颅砍下；乌滇亲卫队是乌滇部最精锐的战士，是守卫部落的防御力量，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后退半步，要用带血的弯刀去获得族人的生存机会，杀死来敌作为自己活下来的垫脚石。 “砰”、“噔”、“叮”、“啊”、“嘶”锋利的马刀撞击后，这片区域上传着不一样的回响声，有的断裂、有的砍中盔甲、有的插入身躯。无论是柔黎骑兵，还是乌滇亲卫队，双方不断得有人在流血、惨叫，可双方都没有任何一人后退，有的只是倒地不起。 大营北边，赫离率领着的几个百骑队，绕了一个小弯，在几个兀逻猎手的带领下，趁着朦胧夜色，从一座矮丘山地摸了过去，慢慢靠近乌滇人的大营后，突然发起攻击。柔黎骑兵远远一抛套索，勾住木栅，数十骑一起发力猛拽，这道脆弱的防线瞬间轰塌。 “柔黎勇士们，杀啊！”赫离高举着弯刀，一踢马腹，率先领着十几名侍卫朝着乌滇大营加速冲去。各个十骑队、百骑队疯狂地呼喊着，前方那个冲杀的身影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让这些柔黎男儿们血液在燃烧，内心如狼般咆哮，手中的弯刀、弓箭迫不及待地要沾上一个个敌人的温热而肮脏的血液。 靠近木栅的毡帐区，惊慌失措的乌滇牧民跑出帐外，一边拉弓上弦，一边大声呼喊同伴，箭矢稀稀疏疏地落在冲锋的骑兵队中，翻不起一丝浪花 “杀！多米、骨啜呐、拉库兹，你们尽快凿穿大营，不让他们组织起来，合昆随我去乌滇大帐！” 赫离手中的弯刀一挑，锋利的刀刃沿着弧线轨迹，顺势割断一名张弓欲射的乌滇牧民，对着四周大声喝令道。 夜色中，疾驰的战马上，一杆标枪快如一道闪电般，自一名少年骑士的手中猛地一下子飞趾而出，铁质枪头直逼数十米外的一个正在猛烈挥刀的领队武士。 须卜都恩刚刚砍中一名柔黎骑兵，正欲收刀转身，冲前几步，去砍这百骑队的领队模样的骑兵，就在手臂回弯的那一瞬间，感觉到胸口一阵锥刺之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入一般，随即整个人从马上重重地摔倒落地。 “须卜都恩死了！援军来了，儿郎们杀啊！”库尼亚斯大吼一声，带动柔黎儿郎的疯狂嗜血，振奋有些衰落的士气，给予面前之敌最后一击。毕竟百骑队从未面临过如此强大的对手，也从未遭受过如此惨重的损失，还能够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平时的苛刻训练、军法军纪是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 自家首领的战死，让周围剩下的二三十名亲卫武士身体上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塌了！兀格百骑这支敌方援军从侧翼杀出，成为了压垮亲卫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沾满温热鲜血的弯刀抽出，最后一个乌滇亲卫武士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不甘的神情倒下。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闻着空气中的腥臭味，库尼亚斯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毫不在意地在破烂、沾满血迹衣袍上把自己满手的血污擦了一下，感觉这条手臂都是麻麻的，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四望，皱了皱眉。 “兀格百骑长呢？”库尼亚斯问到身旁的一名亲卫，刚才环视了一圈，发现大部分兀格百骑的战士都在，可就是少了兀格和十几名骑兵。 “好像朝着那边走去了！”亲卫挠头想了一会，指了一个方向。 库尼亚斯随意朝着亲卫手指方向瞥了一眼，似乎没什么动静，也就没放在心上，刚想尽快整顿一下麾下儿郎，赶去和首领汇合。 “不对，羊毛大纛！兀格，你个小兔崽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是造了什么孽啊？长生天，你要这么惩罚我啊！”库尼亚斯猛然止步，再一看兀格一行人跑去的那个方向，遥望一看，隐隐约约可以看出那是一座宽阔大帐的所在，立刻开口大声咒骂，一副痛心疾首、识人不清的模样！ 此时的他，若是还不知道兀格这个小混蛋去干嘛呢，那他这么多年就真的活到狗肚子身上了。 远处草原的天幕被轻轻地掀开了一个角，一缕光亮从天际溢出，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乌滇老营牧场，昨夜激战的痕迹仍有残留，坍塌的木栅，残破的毡帐，炭黑木桩子的残渣，营间一个个深深的马蹄印，地上摊摊血迹清晰可见。 “谷卑希，让儿郎们都控制着点，现在不要随便杀人了。先专门对付部落氏族头人、贵人、长老，乌滇部虽然被我们击败了，可大营内的青壮俘虏、老幼妇女恐怕不下五六千人，一旦他们拼死一搏，我们又要付出多少儿郎的性命啊！”哪怕取得大胜，赫离也不敢有着丝毫懈怠，一脸疲惫地对着谷卑希交代一些细节。 此刻的柔黎骑兵在乌滇营地内外扫荡，追击逃脱的游兵散勇，看押着俘虏青壮战士，将整个部落妇女老幼驱赶至宽阔空地，安排两个战损的百骑队以及三百多兀逻战士集中看押，维持着整个大营的秩序。 以木格为首的百余名首领侍卫第一时间查抄着乌滇的公库、首领大帐、贵人长老的毡帐等地方，搜罗出来的金银饰品、玉器、铜器、镶嵌金丝的皮革制品等，以及一大箱一大箱的金币、银币、铜币，使得众人大开眼界，晃花了眼睛。 “吩咐多米，让忙迭可带人从旁协助，从乌滇人的奴隶中，尽快选出一支四、五百人的队伍来，作为辅助兵，按照十骑、百骑队编制，暂时的十骑长、百骑长由他麾下骑兵抽调，管理这一大批乌滇俘虏。额，他的副百骑长那轶，就可以担任一个百骑长，专门盯着奴隶兵。记住，告诫多米、那轶，不要让奴隶兵惹事，虐待乌滇人的情况不要出现！”帐帘掀开，赫离刚要迈步走入休息大帐，停住脚步，开口吩咐道。 泰罗格等几个百骑队的追击漏网之鱼，营内木格领着一大帮人搜寻、看管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几个百骑队巡逻大营周围，看押青壮、老幼妇人，多米挑选身体较为健壮的奴隶组建奴隶兵。 直到第二天清晨，赫离认真听取汇报之后，一口气才算松了下来。到了此时，乌滇大营附近百里内已经被泰罗格等人扫了一遍，多次袭击遇到的乌滇队伍，包括突围逃兵、在外的牧人群体。除了乌滇二王子、首领夫人等几个贵人携带三百多人突围而出，还有六、七个乌滇部中单独放牧的氏族宿营地，得知消息后抛下大批牛羊马匹、物资，迅速远遁而去，乌滇部六千余族人被俘虏。曾经无比辉煌、强横莫顿河平原数十年的乌滇部，就此灭亡了！ 第七十四章：战后 第七十四章：战后 草原就这么大，一个部落的崛起必然踏着另一个部落的尸骨，甚至是无数部落的尸骨。对于征战、杀戮、奴役，赫离心中早已没有第一次的反感、恶心，或者说残酷的现实逼着他去适应。更何况，此次出战，不仅是为了掠夺、杀戮，更是为了保护柔黎部落的数千帐属民，自己的母亲、妹妹。 乌滇部仍拥有过万族人，凭借多年在莫顿河平野的威望、领袖地位，辖制诸多大小部落，拥有巨大的战争潜力。一旦让乌滇人恢复了元气，召集附属部落兵马，甚至和拓野部联军一处，兵发柔黎，等待建立不久的柔黎部落的下场绝不会比今日乌滇俘虏好，能够沦为奴隶还算好的，为了报复三千乌滇骑兵之仇，恐怕会直接血洗妥儿川平原了！ 腾格里草原上，诸部落征战、杀伐、掠夺，胜者得到生存、财物、敌人的妻女、牧场，失败者则损失一切，要想不被别人杀，自己就得提起刀来杀人，这就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兀格，干得棒极了！哈哈，一杆标枪戳中了乌滇首领须卜都恩，又斩获了乌滇羊毛大纛，摧毁了乌滇人的抵抗意识，你可是立了大功啊！来来。敬我们的兀格百骑长，柔黎的英雄一碗醇美的马奶酒！”大帐内，赫离端起酒碗，对着忙碌了一天一夜的众人笑道。 端坐着的兀格端起酒碗之际，瞥眼偷瞄了库尼亚斯百骑长忿忿然、双眼冒火的神情，知道此时最好还是要谦虚一点，起身道：“此次大胜首领当居首功，若没有首领勇武果断，谋划布置，身先士卒，我们别说杀得乌滇人屁滚尿流了，连开战的勇气都没有！至于我斩杀须卜都恩，这一大功，兀格更是不敢居功了，若不是库尼亚斯百骑长拼死抵挡，勇猛杀敌，我又何来机会杀死须卜都恩呢！” 一旁的库尼亚斯听到此话，脸色才好看了一点。其实他也不是怨恨兀格夺了自己的大功劳，自己的功劳，首领不可能看不见的，赏赐那是绝对少不了！气的就是这小兔崽子竟然跟自己耍心眼，跑过来摘桃子就算了，还一摘就是摘两个，吃着大鱼大肉，连口好汤都不给老子留一口，这就太过分了！ 赫离扫视座下众人一眼，轻轻一笑，朗声说道：“千里突袭，还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踪迹，防止乌滇人知道了消息。可如今，哈哈哈，一切的付出都没有白费，我们胜了！你们每个人都功不可没，每一个柔黎儿郎都是好样的，都不亏为部落勇士！” “忙迭可，此次你们兀逻战士也是出力不少啊！若没有你们一路掩护，避开沿途部落草场，拔掉乌滇岗哨，恐怕我部会损失不少儿郎啊！我，巴伯兰·赫离，作为部落首领，绝不会厚此薄彼的，有失公正。此次兀逻部的功劳，可分得五百头牛，一千匹好马，两千头羊。再者，兀逻部落，新加入我部，效忠于巴伯兰一脉，我再赏赐两百匹好马，五百头羊！”赫离放下酒碗，对着左手座下的兀逻部少族长豪爽地说道。 话音一落，霎时，整座大帐内一片寂静，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忙迭可。忙迭可的神情却在刹那间呆滞，仿佛是丢了魂一般，痴痴地坐在那儿。 “真的？”好一会儿，忙迭可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兀逻部落这么多年一直在乌滇部的淫威下瑟瑟生存，每年都要交出族中最好的上百马匹，进贡给乌滇首领。再加上兀逻部还是以狩猎为主，不善游牧蓄养，上千人的部落拥有的牲畜竟少得可怜。以马匹为例，哪怕是加上老幼劣马，全族的马匹数量都不超过一千匹，这次兀逻部落随柔黎骑兵出战，也只不过凑出了五百马匹，不足一人双骑！最终，还是柔黎骑兵抽出数百备用马，才能够使得兀逻部保持一个高机动性呢！ 原本自己以为，就算是分发战利品，自己最多也就获得一些残羹剩饭。谁料，这位年轻首领的赏赐竟如此丰厚，一下子就使得部落的财富翻了一倍多，阿爸终于不用担忧今年的冬天，族人的生存问题解决了。 “哈哈哈，首领的话语如射出的箭矢一般！”赫离朗声说出了一句草原谚语。 乌洛兰百户长微微摇头，心中叹了一口气，忙迭可还是太年轻了，平日里在兀逻部中又缺乏察言观色的锻炼。若是老哥哥布颇黑钭在这里，恐怕就不会是这般莽撞模样了！赫离首领这么丰厚的赏赐，岂是那么好拿的。单单是看周围那些衣甲上还沾着血迹的百骑长们，他们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眼神中却或多或少露着不满目光。他们可不管数千牲畜的赏赐是给你一个人，还是给整个兀逻部。就算你兀逻部整部归附，你也领着五百兀逻战士随军袭击乌滇大营了。 可，你是随军啊，我们上千柔黎儿郎才是主力军啊，多少儿郎血洒乌滇大营，才赢得此战大胜！你们最多就是带带路，收拾收拾东西的而已，轻轻松松地就捡了一个打漏 简单的一番庆祝之后，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大帐。泰罗格等几位老资格的百骑长，还有兀格、多米都被留了下来。 “哦，对了，谷卑希，派人回去妥儿川了吗？”赫离侧首，朝着自己的侍卫长问答。 “是的，小吉姆已经带着一个十骑队上路，一人三马，估计也要用上八、九天！”侧立一旁的谷卑希用着不低不高的声调说道，大帐内众人都可以听到。 “乌滇部半个多月前下令召集附近部落兵马，这段时间诸多大小部落或自愿或被迫都凑出了一支队伍，赶往乌滇大营。这两天，斥候回报，自从莫顿河平原上大小部落发现乌滇游骑岗哨无故消失之后，各部队伍行进速度都缓了下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拉姆可起身离开羊皮垫子，汇报斥候传回的最新信息。 “各部落兵马总共有多少人？敢来找事，库尼亚斯会用弯刀、弓箭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库尼亚斯率先开口。 “根据忙迭可所说的各部帐数、人口，莫顿河平原附近部落大约可以聚起三千战士，兀逻部落的五百战士不用考虑了。附近部落肯定不会为了乌滇部把自家所有的战士都派出来，我们估计是一千至一千五百人……”拉姆可脑中计算一番，给出了一个大致数字。 “去他娘的，小猫小狗都敢来招惹我们柔黎勇士了，区区一千多号人，首领，你发话吧，哥达第一个冲过去把他们给收拾了……”哥达拍拍胸膛，信心满满地，拓野、乌滇，老子都干过，跟着首领杀的他们一个屁滚尿流的，还怕你们这些小部落几支杂兵。 “是啊，首领……” “首领，下令吧，宰了他们！” 赫离无奈地看着帐内这群好战分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之前自己要千里袭击乌滇部之时，一个个都忧心忡忡地，比苦瓜脸还惨一样，苦命劝自己三而后行。 赫离摆摆手，打断了众人请战狂热场景，目光落在拉姆可处，问道：“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大约什么时候，他们会发现这里的异状？” “迟则三、四天，短的话，恐怕只要他们直接排出几名斥候，快马直插这里，若是我们不阻止，他们一、两天就会知道了！” 听罢，额头微抬，目光落在穹庐顶的天窗上，赫离的双指又不自觉在桌案上敲击起来，节奏声十分轻微，座下众人几乎听不到。可每一个人敢大声喧哗了，知道这是首领思考问题的习惯，个个大气都不敢呼吸喘。 半晌，目光落在帐内众人身上，赫离笑道：“算了，泰罗格，你明日领着麾下百骑和多米百骑，让忙迭可带领三百兀逻战士随同，还有乌洛兰百户长，一起去见见各个部落兵马的领队，只要他们不故意阻挠我们，我们就两不相犯，各走各的路，就犹如河水与井水一般！多米，你这两天要好好负责奴隶兵的事，尽快熟悉，免得返回部落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诺！”泰罗格、多米躬身受令。 其他几个百骑长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泰罗格、多米身上，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比之前看忙迭可获得丰厚赏赐的目光更热切几分，不同的是，眼中没有什么不满之色，最多只是一股子不服气的男儿劲罢了，谁也不认为自己就比那两个同袍差。 库尼亚斯更是一股子幽怨的目光望着兀格，像是一个被抛弃的黄花大闺女看着负心汉一般，那小眼神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只不过配合他那张粗犷大脸，总觉得有一点恶心呢。 百骑长纷纷离开首领大帐，赶回各自百骑队，按照首领吩咐，哪几个百骑队继续维持大营秩序，警戒四周，哪几个百骑队好好休息、吃饭，恢复战士们的体力，应对接下来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兀格，你个兔崽子，我都不追究你抢走了须卜都恩的人头、羊毛大纛的功劳，不是让你帮我探探风向，这暴风雨都来了，你连个鸟毛都没带回来！”兀格胆战心惊，特意瞄了周围状况，谁知，库尼亚斯恶狠狠在首领大帐十几步外直接堵住了他。 “我哪知道，库尼亚斯大哥，你也知道，我现在都不在侍卫队了，这两天我又忙着和木格一起负责俘虏、缴获物资这些事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和首领坐下来吃饭！不信，你问问其他人，很多人可以给我作证啊！”兀格直接缴械投降，欲哭无泪地求饶道。 “木格呢，以前这大木头可没少吃过我家的马奶、奶皮子，不然他现在能长这么高吗？千骑长的信息是他透露出来的，他可是侍卫十骑长，我就不信他这两天一点都没在首领跟前待着。”库尼亚斯一看首领今日的安排，就猜测出了，如无意外，未来柔黎部落的两个千骑长之位就落到泰罗格、多米身上了！是否还有剩下的千骑长位置暂且不说，就算有，那也是狼多肉少啊，哥达、拉姆可、骨啜呐这三个绝对是自己的强烈竞争对手啊！ 第七十五章：冬季储备 第七十五章：冬季储备 赫离率军离开柔黎大营之时，不过是刚刚入秋，仅仅带有几分凉意，秋老虎还没露出尖牙利爪。如今，出征大军翻越山岗，趟过河流，返回妥儿川部落营地，已快要入冬，天气也变得格外寒冷。来自北方的寒风呼啸而过，吹枯了草原林地，吹干了季节无定溪流。老牧民都说过不了多久大雪便会掩盖草地，连灰鼠都找不到吃的了。 刚回到部落大营没两天的赫离，原以为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享受享受大胜的喜悦，陪陪阿妈和妹妹，烤烤肉，喝上几壶滚烫的马奶酒，顺便欣赏一番察乌卡胖子之前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的萨乌德歌姬那优美舞姿。天不遂人愿，赫离暂时还没那个福分啊！ “首领，我们的过冬草料严重不足，一旦大雪覆盖草地，恐怕连半个月都撑不下去了！”牧马官铁恩、伯米鹿今天一大早便哭丧着脸汇报。 入秋之时，首领率领战士们出征，同时还抽调两个青壮百人队随行，一下子抽调了族中超过八成的青壮。不过还好，那段时间，族内还有着近三百帐下户青壮，以及附属妇女奴隶等，可以作为收割越冬草料的主力军。可很快，首领大人甚至没有回部落，为了消除乌滇部落这个大患，又领着上千柔黎儿郎长途袭击乌滇老营。于是为了看管乌滇、拓野两部近三千骑兵俘虏，不仅把族内所有的青壮、拿得起刀的老牧民，还一下子又抽调上百旧奴隶，一下子造成了劳动力严重不足。 再者，首领这次带回来的马匹、牛羊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眼都望不到头，多得不是让铁恩、伯米鹿两位牧马官惊喜若狂，而是手足无措，欲哭无泪啊！光是马匹就超过了三万匹，可想而知，这对于部落草料储备是个多么巨大的挑战。还有数万头牛羊、骡子等牲畜呢，那也是需要草料喂养的啊，哪怕首领已经下令宰杀数千头老弱伤残牛羊、马匹，腌制肉干，同时也是减少这些耗粮大户啊！ 就算赫离狠下决心，咬咬牙，把这次缴获的八千多担粮食都当做牲畜口粮，恐怕也不够这数以万计的牲口度过一个冬天啊！八千多担粮食可以供应四千帐牧民一年之用，可如今大量的俘虏、奴隶，足足过万人啊，这也是要养着的啊，就算吃的差一点，那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啊！更别说，要是他真的这么做，那他就是一个大傻子，无数属民都会说首领疯了，竟然把普通牧民都舍不得吃的宝贵粮食当做牲口过冬的草料。 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冬季草料，柔黎部落如今有数万匹马匹需要喂养，所消耗的草料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若是没有足够的草料，恐怕不少马匹会饿死在这个冬季。战士们心中也会渐生埋怨，自己跟随首领，冲锋征战，流汗流血，分发到手的牛羊牲畜，高兴劲还没过呢，却没有越冬草料而活活饿死了，哪一个草原汉子可以承受住啊！ 击败乌滇部之后，论功行赏，每一名柔黎战士都获得大量的战利品，家中财富几乎是翻了好几倍。战士家中圈栏都扩大了一、两圈，每个柔黎骑兵至少都带着两匹马，四只羊，一头牛，百余斤粮食回到自家毡帐中。 就连随军出征的两个百人队，赫离也没有亏待，一匹马、两只羊、数十斤粮食，使得他们笑得裂开了嘴，周围牧民更是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神情。战死家属、重伤的骑兵则获得更多，首领是不会让属民流血流汗又流泪的，普遍是三匹马、十头羊，两头牛的赏赐。此外，各个百骑也获得百余牲畜至数百牲畜不等的赏赐，由百骑长分发给麾下勇猛的十骑队和战功彪炳的骑兵。 “铁恩牧马官，伯米鹿牧马官，你们有什么办法吗？”赫离把目光落在两位牧马官身上。 “这，这……”铁恩、伯米鹿对视一眼，面露难色。稍后，伯米鹿迈开脚步，上前说道：“首领，之前我和铁恩商量了一下，觉得，若是能够把族中青壮、健壮妇女全都派发出去，收割干草，在第一场雪降之前，应该可以储够过冬的草料。” 首领大帐门帘被掀开，一个爽朗的声音传进来“哈哈，伯米鹿，铁恩，你们这两个牧马官可不尽职啊，这牧马官当久了，都不记得牧民们是怎么过冬的啦？” “断事官大人！”铁恩、伯米鹿两人微躬行礼道。不经通传，便可以自由进入首领大帐的人，部落中就只有这位断事官大人了。哦，不，还有一个人也是可以，那就是巴伯兰·纳敏，柔黎部落首领的掌上明珠！ “铁恩，我问你，以前我们还在秃尾巴河那边营地的时候，牧民家的马匹，大冬天没有草料了，那该怎么办啊？野马在大雪覆盖的草地又该如何生存呢？这你也忘记了？” “还能咋办，直接让牲口自己在雪窝里刨食呗，能刨到什么就吃什么啊……哎呀！”铁恩脱口而出，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一拍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懊悔脸色。 “首领，我们……”铁恩、伯米鹿两人羞愧地低下头，向首领请罪，自己一专业牧马的还没有断事官想得周全，甚至连普通牧民过冬的办法都忘了。 “不碍事的，这几日你们要处置数以万计的牲畜，事务繁多，脱不开身，也是辛苦了，一时之间难免有所疏忽了。我是部落首领，要问问你们牧马官找办法；你们是牧马官，下次你们也可以先问问手下的牧民，也要让别人给你想想办法嘛！”赫离笑着宽慰道，丝毫没有责怪两人的意思。 随后锡达断事官又给出了几条小建议，将俘虏的一千多拓野部青壮，中间夹杂一些乌滇俘虏相互监视，分成几股收割干草，派遣骑兵队伍来回巡视。森林外围，靠近锻造帐那一块草场，由于地形地势，积雪不深，更兼林中溪流流过，水草丰茂，供给上千马匹的越冬草料没有太大问题。 铁恩、伯米鹿离开大帐后，赫离与锡达两人一起磋商上万俘虏的处置事项。寒风渐渐猛烈起来，天气一日冷过一天，若不能尽快安顿好俘虏，一旦出了什么事，恐怕又要费一大番功夫了，这还是在自己大本营了，伤人又伤己！ 听取部落看管俘虏的人员汇报，数千乌滇俘虏这段时间表现还算可以，并没有什么躁动、反抗等举动。哪怕前几天，得知乌滇老营被攻破，首领须卜都恩被杀，自家父母、婆娘、孩子都成了战利品，虽说有些不安、忧虑，可局面还算控制得住。 柔黎部落战胜了乌滇部，获得无数牛羊马匹、粮食、食盐、毡帐器具，甚至是加起来超过四万斤的生铁。可是，要把战争福利转化为部落实力还需要一段时间啊，不是十天半月就可以完成的。特别是，此次出战，柔黎常备军战损、重伤者，加起来将近三个百骑队，急需补充兵员，乃至是大幅度扩军，应对另一个更为强大的恶狼—拓野部的威胁。 扩军一大兵源就是俘虏，更准确地说，赫离把目光瞄准了数千乌滇骑兵俘虏身上，毕竟拓野部还游牧在草原之上，拓野部俘虏他还有些不放心。可乌滇俘虏是否能够效忠于柔黎部落、自己，赫离心中存有不少纠结。 锡达听懂了赫离话中的忧虑，笑道：“你不放心乌滇俘虏？可是，他们还不放心你呢？” “什么？”赫离不解锡达大叔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锡达离座起身，解释道：“腾格里大草原上的规矩，胜者拥有战败者的一切，包络财产、牲畜、女人，战败者则成为奴隶。虽然，上万乌滇人如今名义上是奴隶，可你下令，不许虐待、肆意鞭打他们，提供的食物虽不能让俘虏敞开了肚子吃，可也没饿着他们。妇女孩子那边，你甚至还让希德丁派出几名医师，你觉得正常吗？” “啊，我只是觉得，这些俘虏以后都将会是柔黎部落的属民，人口更是我们目前最为欠缺的，谁知……”赫离愕然道。 “这几天，首领又允许挑选几名乌滇骑兵俘虏探望他们自己的婆娘孩子，知道了家人的处境，乌滇俘虏更是安心不少！所以处置乌滇俘虏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你之前袭击马贼营地所做的，选拔勇士。让他们知道只有效忠于柔黎部落、首领的勇士才可以重获自由，使得家人摆脱奴隶身份，甚至可以获得牲畜、牧场赏赐。达不到选拔要求的乌滇俘虏，他们只能继续充当奴隶，作为部落杂役，赏赐给各个百骑长。不过，和所有奴隶一样，任何主人家都不能随意杀死或重残所属奴隶，否则重罚！选拔这件事，先透露一点风声，这两天最好调几个从马贼俘虏选拔出来的战士去看守他们！” 这下子赫离明白了，同时也摇摇头，心里也嘲笑自己一番，自己之前的选拔勇士这个方法怎么就被自己给忽略掉了！这也不怪赫离，只能说他对腾格里大草原上的规则还不熟悉，一下子不知道这种大规模的部落俘虏要如何处理，心态问题嘛！ 第七十六章：马蹄铁 第七十六章：马蹄铁 “莫阿里头人、布颇黑钭族长，这些日子族人们可都还适应，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断事官或者我，一定安排妥当了！”踏着泛黄的枯草，一行人游走在柔黎部落外的草场，赫离对着一旁陪同的莫阿里、布颇黑钭微笑问道。 莫阿里一族，除了五十多青壮族人留在卡密尔城附近听候察乌卡的差遣，七百余人在大半个月前就随着接应队伍到达了柔黎大营。锡达断事官迅速在二十里外划了一片肥沃草场， 把这老老少少数百口人安置下来，帮助他们搭起毡帐，打好羊圈，让他们安心。 莫阿里微微倾身，恭敬地说道：“感谢首领恩赐的牲畜、粮食、食盐，使得我们不必在寒冬中忍饥挨饿。也感谢锡达大人，锡达断事官真乃一位伟大的智者，将我们安排得很好，事事为我们着想，族人们脸上比起往日多了不少欢笑。”看着族人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寒冬，又获得如此多的牲畜、粮食，语气中带着一丝欢快。 “我兀逻族上上下下也对首领感恩戴德，哎，若是没有首领击败乌滇部，使我族免收剥削之苦，恐怕今年兀逻部落不知又有多少族人饿死啊！迁徙来此处，划拨给我族的牧场又是极好的，水清草美，刚迁徙之时，族人们还有些许担忧，如今儿郎们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呢！”布颇黑钭捋捋发白胡须笑道。 兀逻氏族四百一十三帐，一千七百多人随着赫离大军返回妥儿川之时，一同跟随迁徙。赫离没有像以往对待解救奴隶、归附俘虏一般，将兀逻氏族拆散成一小块一小块，安插到各个百户去或者将兀逻族人分散。此时的腾格里大草原，特别是一些团结的部落，氏族血缘是一根线，把整个部落上上下下连成一体，血脉相通，祭祀共同的祖先，松散又不分离地把整个部落聚集起来。任何一个部落除非内乱或者对外战败，否则没有人会接受被人活活地将族人分割的。 作为首领的赫离，目前能够做的便是削弱氏族头人的一部分权力，氏族头人享有部落贵人待遇，可以管理牧民日常生活或者加入常备军，但绝不能上马领军，下马治民。此外，要加强柔黎部落在普通牧民中的影响力，例如让希德丁时不时派遣几支医师队到各氏族，以首领的名义医治牧民，传播首领的恩德，让底下各氏族牧民们知道除了自家头人、族长，上面还有着一个身份更加尊贵的首领。 给马掌穿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尤利可与谷罗可两位锻造官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应，首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脑洞开得太大了吧！ 若说这段时间，部落各个官员最为激动、兴奋的，无疑便是锻造帐的几位锻造官了。四万斤的生铁，不，再加上从乌滇老营缴获所得，总共超过了五万斤的庞大生铁量，三位锻造官惊讶、惊喜、惊奇，嘴巴张得都可以塞入几枚鸡蛋了。 锻造匠们更是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一大批生铁，时不时用手摸摸冷冰冰的生铁，仿佛是触碰一个小美人剥去蛋壳般的嫩白肌肤。此外，首领带回来的战利品中，有着六百多名各式匠人，无论是野路子出身的草原铁匠，卡洛斯手艺奴隶匠人，还是乌滇部匠人都有，其中锻造匠、弓箭匠师等就超过了一半，使得锻造帐规模一下子膨胀起来，实力大增啊！ 赫离前两天去牧马场，检查战马过冬物料之时，无意间听到牧马官伯米鹿和铁恩在那儿叹气道，又有近千马匹要淘汰出去，只能作为普通乘用马或者驮马使用了，追问之下，赫离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遗漏了什么。 “马掌，马蹄铁？”伯米鹿、铁恩听到首领所描述的用具后，也是瞬间愣住，整个腾格里大草原都没有马掌这个概念啊，前所未闻！好在，两人也是专业人士，脑子稍微一转，便思考起来马掌的可行性了。若是真有首领所说的那个效果，马蹄无疑就是一个骑兵利器啊！ 无论是在腾格里大草原，还是在卡洛斯大陆，马匹是一种极其重要的物资，生活方面，可以驮货、载人、农耕。军事方面，马匹更是一种国家级别的战略性物资，每年卡洛斯诸国以各种手段，无论是正常贸易还是走私，盗窃，抢夺，从腾格里大草原各个部落获得马匹数量恐怕要以十万计。 马蹄，可以说是战马的致命所在。无论是长途奔袭、冲击敌营、双骑交战，乃至马匹行走时无意间踩到了一颗尖锐石子，都会造成战马性能的大幅度下降。 赫离上次领军出征，加上两个随行百人队，不足两千儿郎，战马配置超过了四千匹。甚至不算在月牙湖之战时战损的战马，不算走失战马，一次出征，不过两月左右的光阴，光是马蹄受到伤残，导致不能成为战马的，就有着将近千匹好马，若不是击败乌滇部，获得大量战利品，这个损失都能够让两位牧马官心疼一个冬天了！ 尤利可等几人看了首领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来的马掌模样后，又听了伯米鹿牧马官的一件，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几个铁匠随即抄起家伙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来。 尤利可、谷罗可、多奇几位锻造官都在想，反正如今部落储存的生铁多得是，首领一时兴起，要给马儿穿个鞋子，反正也用不了多少生铁！ 简单的一个小物件，又是几名铁匠共同打造的，一袋子马奶酒左右的功夫，马蹄铁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众人纷纷凑上前去，想要看看这马铁跌到底什么模样，值得首领那么重视！伯米鹿眼捷手快，刷的一下，抢得先机，托在手掌，目不转睛地细细打量着。 伯米鹿掂量了一番，这块东西并不重，连半斤都不到。形状呈马蹄形，围三缺一，中间大部凹槽，两边凸起，分布有几个孔洞。 “谷卑希，把马牵过来，顺便拿几根长木，搭起一个简易架子，等一下让侍卫留意着马匹，防止马匹冲撞了！”赫离刚开口吩咐几句，伯米鹿急急起身，接话道：“我去牵马吧！”，转身，不一会儿，牵来一匹温顺的马匹。 随后，将战马固定在架子处，赫离弯腰下蹲，轻轻地抱起一只黝黑、沾满污迹马蹄。马蹄有两层，和地面接触的一层，大约2—3厘米厚，为坚硬的角质，上面一层是活体角质。马蹄长年累月地和地面接触，再兼之马匹行走奔跑，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坚硬角质层也会慢慢地脱落。 摆正马蹄后，赫离从谷卑希手中接过匕首，轻轻地将马蹄上破损、坏死的一层角质刮掉，过程中，小心翼翼地，担心刮伤马蹄子。 赫离挥动匕首，将破损角质清理干净后，露出新的一层角质，拇指打磨了了一圈，十分平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匕首放落一番，赫离拿着马蹄铁，对着马蹄对了一下尺寸，向伯米鹿示意一下，让他来帮忙。 “首领，我要怎么做？”伯米鹿屁颠屁颠地蹲下，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希冀！ 赫离把马蹄抬高一些，马蹄铁就那么直直地套在蹄子上，让伯米鹿可以看得清楚，道：“就这样，扶住了，我来钉！” 伯米鹿接过马蹄铁，按照首领的法子，稳稳地扶住。 赫离取出钉子和小锤，对准了马蹄铁凹槽里的几个小孔，依次把几个钉子敲了进去。 一会儿，就把一只马蹄铁顺利地套上去了。接下来，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四块马蹄铁被赫离、伯米鹿给顺利地套在了四只马蹄子之下。 脚上多了马掌的马儿，刚开始还有几分不适应，鼻子哼了几个不耐烦的响鼻，时不时用蹄子敲敲地面，似乎是想把这蹄子上多出来的奇怪东西蹭掉。来来回回走动了一会，它反而显得兴奋起来，似乎是脚蹄子很舒服，还朝着伯米鹿蹭了蹭，以显亲近之感。 “首领，我来试试呗！”不知何时来到锻造帐的库尼亚斯冒出头来，眼中仿佛冒着热切火光，一脸媚笑，搓搓手，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 一看库尼亚斯这副模样，赫离就知道库尼亚斯怕是已经猜到这马蹄铁作用所在，索性直接把缰绳递到库尼亚斯手中，让他感受一番。 接过缰绳，库尼亚斯一脸激动之色，环绕战马走了一圈，轻拍几下马头，捋捋鬃毛，随即一握缰绳，飞身上马，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驾！” 库尼亚斯一踢马腹，策马疾驰，几个眨眼瞬间，冲出了锻造帐，沿着这片草场狂奔起来。 “首领，这东西，叫什么……对，马掌，一定要优先装备我们百骑啊！我们百骑队那么可怜……”一袋马奶酒的功夫，库尼亚斯激动地跳下马来，一副死皮赖脸地模样，你不给我我就不走的架势，又动用感情攻势，诉说自己百骑队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冲锋在前，享受在后，多少儿郎战死沙场，连功劳都被兀格那个混账小子抢了！ 还未等首领答话，库尼亚斯被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推了一把，连连倒退几步，恶狠狠地一瞪，刚想开口教训这个莽撞之徒，看看谁那么大胆，竟敢撞我库尼亚斯百骑长。一看，如同一只卸了气的皮球一般，没办法，首领赏赐的三十头牛、五十匹马，一百只羊都还存在牧马官管辖的部落牧场呢，自己哪敢随便发脾气呢！ 伯米鹿牧马官三步当做两步走，急忙弯腰蹲下，翻起了马蹄子，吹走了灰尘，细细端看、抚摸着马蹄和马蹄铁的状况。 “感觉如何啊？”赫离上前两步，询问道。 “感觉和平时骑马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奔跑起来的时候，感觉战马更平稳一些，若是两骑挥砍厮杀，绝对是我方有利啊！”库尼亚斯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策马之感，还给出自己对于马蹄铁在战场上的妙用。 “哈哈，等到了冬天，你就发现马蹄铁更多的用处了！”赫离给库尼亚斯留下了一个小悬念，马掌不仅保护了马蹄，减缓了马蹄的磨损程度，提升了奔跑速度，还增强了抓地力，战马能够更坚实地抓牢地面，特别是在雪地、冰面作战之中，足足可以提高骑兵三成的战斗力！ 第七十七章：军备事宜 第七十七章：军备事宜 伯米鹿牧马官仿佛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高兴得不能自已，把握着马蹄，久久不愿放下，再加上他那炙热的眼神，估计马儿都浑身起鸡皮疙瘩啦！ “首领，有了这马蹄铁，部落至少可以减少数千战马的损耗，甚至日常所用马匹，都可钉上马蹄铁，这样一来……”伯米鹿满脸激动的说着，不时地用力挥手表现自己的澎湃之情。 围观的人群中，谷罗可、多奇不断朝着尤利可挤眼，示意着他该做些什么事啦！， “伯米鹿”尤利可迫于另外两位锻造官的压力，不得已迈前两步，开口打断伯米鹿兴致勃勃的马蹄铁计划，对着首领行礼：“首领，马蹄铁此物有利于马匹，减少马匹耗损，可谓一大利器！可，若是按照伯米鹿牧马官所说，将部落所有的马匹都钉上马蹄铁，您想想，这需要多少生铁啊，战士的弯刀、箭矢还要不要打造了，盔甲、标枪呢，这实在是……” “尤利可，这么一小块，能用得了多少铁啊，首领可是带回来了数万斤铁器，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一听到尤利可这话语，那是不愿意的意思啊，伯米鹿立马就不乐意，如同一只斗战的公鸡，激烈地反驳道。 尤利可转过身来，对着面前的牧马官，皱皱的脸庞无奈地露出苦笑。伯米鹿肯定会反对，而且是强烈反对的，否则多奇、谷罗可怎么会让自己出马扮演黑脸呢？可是，尤利可和伯米鹿平日里走动得也很少，关系也不咋样啊，尤利可心中的苦楚又不能明说，矮子中拔将军，谁叫锻造帐中就他和伯米鹿牧马官还算是熟悉的呢，身份也不低！ “一块马蹄铁就那么一点铁，这的确没有错啊，可是一匹马儿有四只蹄子，一匹马就要四块马蹄铁，若是上万匹马儿的话，耗料恐怕不下六七千斤，若是整个部落的马儿都……” 一听到六、七千斤这个庞大数字，伯米鹿也当场愣了一会，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牧马官的想象，作为一个草原汉子，他知道铁器对于普通牧民家是多么重要，作为部落牧马官，也明白六、七千斤生铁可以打造出数以千计的弯刀、箭矢、标枪，语气一噎，迟迟想不到反驳话语，索性扭头一摆，不予理会。 “谷罗可，缴获的破损弯刀、矛头等，还有回炉重造的劣质武器，大约可以提出多少斤铁？”赫离深知马蹄铁之益处，一旦大规模运用，将成为柔黎骑兵一大利器。可两军冲锋厮杀的时候，总不能是座下战马抬起蹄子，就击垮一支军队吧，还是要靠战士手中的弯刀、弓箭啊！ “首领，这几天整理出来大部分破损兵器了，差不多有一万斤，再加上剩下的，总重在一万两千斤左右！” “还是首领英明，哈哈，尤利可，差点就被你这个老头子骗了，一万两千斤啊，数万匹战马恐怕都够了……”闻言，伯米鹿一拍手掌，脸上神采之色又回来。 赫离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既然如此，先打造一万匹战马的马蹄铁，这么简单的小物件，恐怕用不了一月就可以打出来吧？” 尤利可心里一阵发苦啊，首领，您又不是不知道锻造帐是个什么情况，这批生铁大部分都可是用来打造新刀！柔黎骑兵的马刀和普通部落常用的马刀一样，尽量节约生铁，草原马刀锻造用量普遍是三斤生铁，这样锻造出来的马刀，一寸长一寸强，比之匕首，更使用于马上挥砍作战。可质量方面，就算不是粗制滥造水准，也好不到那儿去。击败两部联军，消灭乌滇部，赫离缴获大批生铁，心里有了底气，下令锻造帐打造质量更好的五斤标准马刀，数量暂定为六千把，一下子就就要用去三万斤的生铁，大半储备就这么没了！ 哎，整个部落都是首领的，他想咋办就咋办咯，首领别说要打造五斤标准的马刀，就是要把他自己的首领大帐做成铁笼子，那都没问题啊！ 多奇走上几步，脸色严肃地说道：“首领，以后，这锻造帐以后恐怕要加强守卫了，否则……”多奇十几年前是跟过赫离父亲，忽特哥，一起上过战场了，此时大致看出了马蹄铁的巨大军事价值，环视了四周，小声提醒着。他相信赫离已经听懂了他话语中蕴含的信息了。 赫离轻微点点头。 谷罗可、多奇两位锻造官在前方引路，赫离绕过几座棚屋，转了两个弯，径直从一个铁炉大铺子前走过。 草原上秋风渐烈，可这屋子周围却丝毫感觉不到太多的冷意，滚滚热气扑面而来，待久了恐怕就得光着膀子了。 一路上，叮叮当当声响不绝，此时的铁匠铺子内，几口大风箱呼呼作响，每口大风箱前都有一个壮汉，使足了气力，拉栓鼓风。 “你会锻造锁子甲？”赫离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两鬓霜白，下巴留着稀疏的淡黄色胡子，再加上一双蓝色眼睛的男人，标准的卡洛斯大陆人模样。 腾格里草原上的牧民家庭，千百年来的游牧生活，几乎没有一家不配弓，耳口相传，制作的技巧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来，虽说制出弓的准头、射程千差万别，可几乎每个牧民家都会制弓。铁匠这个职业却不同，初学者必须经过专门的学习，长时间的捶打、敲击磨练，再加上一点点天赋，才可能成为一位优秀铁匠！毫无疑问，铠甲锻造师是铁匠中的精英，和普通的皮甲制作不同，铠甲锻造需要更专业的技巧，更复杂的技艺。 在没有带回来数百匠人奴隶之前，柔黎部落锻造帐数百人中，能够作为铠甲锻造匠的人，恐怕不到二十人，而且锻造技巧还是堪堪过了门槛那种。 法尔德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年轻首领，脸上还带着一丝畏惧，哆哆嗦嗦用着不流利的草原兀锡语说道：“是的，大人，我、我、我，会锻造锁子甲，我父亲是一名优秀铁匠，为克圣拉塞堡的伯爵大人服务。我父亲死后，我接替了铁匠铺，二十多年，法尔德这几个字成为武器品质的标志，就连许多克圣拉塞堡贵族都来购买我的兵器铠甲，包括上百副锁子甲、板甲……” 听到这，赫离打断他问道：“那为何，你又沦落到草原之上，成为乌滇部一名锻造奴隶？” 法尔德一抹眼泪，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家中的财富、名声源于法尔德一身精湛的锻造技艺，可也带来了同行的妒忌之火。同行在法尔德锻造的铠甲上做了手脚，导致一名贵族青年在比试受到重伤，法尔德一家被驱逐出克圣拉塞堡，不仅四处流浪，还遭到了来自贵族家族的迫害，迫于生计，落脚到了边境，五年前被乌滇部打草谷的队伍给俘虏了，儿子、儿媳、老伴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七岁的小孙子相依为伴。 “我可以给你牲畜、牛羊马匹、仆人，让你在部落中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你的孙子也可以每天喝到牛奶，吃着肉食，穿着舒适、暖和的衣服，如果你更喜欢钱币的话，大把的金币、银币向你招手！” “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吗？”法尔德不自觉地仰起了头，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倾向于怀疑这位年轻的部落首领在戏耍自己，克圣拉塞堡里很多贵族也以戏耍奴隶为乐！ 赫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沉声问道：“你在乌滇锻造帐待了五年，在锻造奴隶中，有多少人和你一样是铠甲锻造师，可以锻造出优良铠甲？” 法尔德低头思索一番，半晌，开口道：“大约有四十人左右，可我是最优秀，我锻造出来的铠甲是所有人中最优良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作为一名优秀匠师的自豪感，哪怕是数年悲惨的奴隶生活也没有让他丢失这种自豪！ 赫离迈前一步，目光凌厉，散发的气势隐隐要压过面前的老者：“你们四十多名锻造师全力以赴，一个月，大概可以锻造出多少副锁子甲，我说的是全力以赴！” 法尔德被这气势逼得倒退一步，随即，咬牙给出一个数字：“八十副！” 听到这个数字，赫离脸上绽出温和的微笑，轻声说道：“一百二十副，这是最低，记住是最低！我会给你提供五十名有基础技艺的铁匠，还有一百有经验的学徒工，你们可以一边锻造铠甲，一边教导这些铁匠、学徒！”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多奇锻造官，由你监管负责锁子甲的制作，有什么需要的及时拨付，满足铠甲锻造师们的需求。谷卑希，记一下，从即日起，法尔德享受锻造大匠的待遇，赏赐一顶大毡帐，一户帐下户奴隶，两匹马，十头羊，十枚金币，所有铠甲锻造官恢复自由民身份，赏赐三头羊……”赫离返身走出这件锻造棚屋，留下一系列的赏赐话语！ 刚迈出门口几步，首领又忽然转了回来，仿佛想起什么小事，装作随意的模样，开口道：“部落各帐属民家中劳作铁器稀少，生活器件中更是少有铁器，断事官、科兰咄百户长和我商量一番，要打造一批铁锅、镰刀、支架，还有，乌洛兰百户长那儿，铁锄头、钩子等耕作用具，你们先预留四千斤铁，具体事项，谷罗可锻造官，你稍后和科兰咄、乌洛兰两人讨论一下……”话音一落，赫离脚底抹油一般，人儿瞬间溜得没影！ 得嘞，锻造帐一下子又没了四千斤铁，几位锻造官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第七十八章：整军毕 第七十八章：整军毕 腾格里东漠草原，秋风寒凛，从遥远西漠草原大冰湖吹出的寒风，拂过朵木澜雪山的峭壁山巅，刮到了草原的东端地带，残存的风力时不时卷起一根根泛黄的枯草。妥儿川上百里的草原上，一队队牧民正在收割秋草以度寒冬，一辆辆牛车上堆满他们的今日成果，驾车把式挥着皮鞭，吆喝着驱赶车辆，来回奔跑于营盘。 远远望去，百里草原上呈现一大片、一大片的枯黄颜色。若是再走进一看，便会隐约发现一个个深浅坑状不规则区域，与周围景象格格不入！牧人们却是司空见惯了，那一片片区域便是被储蓄越冬草料的牧人收割过的区域，待到明年开春，又是一片茂密青草！ 巡视完方圆两三里的牧民居住区之后，又看了几眼越冬草料的收割情况，已经过了小半天，科兰咄百户长哼着歌儿，迈着轻快的脚步朝着自家毡帐走去。科兰咄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老树发芽，整日都笑逐颜开，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大半年前，科兰咄一家人遇到首领，从此脱离低贱的奴隶身份，随即，被任命为百户长，管理数百牧民。 从那时起，他便一心一意扑在部落事务上，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报效首领那比天还高、比地还厚的恩情，脚不停歇地处理部落中繁杂而琐碎的事务，还硬塞着自己的儿子进入了常备军。 经过大半年的磨砺，科兰咄百户长处理部落事务的能力也渐渐得展现出来，同时，从断事官大人身上不断学习，养成沉稳的性子、足够的耐心，无论是协助首领、断事官大人，与其他百户长共事，还是管理最底层的属民、帐下户奴隶，他都掌握了节奏，得心应手地处置起来，赢得柔黎部落中不少人的赞誉！ 昨日，断事官大人和自己透露一些讯息，要不了多久，自己将会被首领提拔成千户长，管理数千柔黎属民的民事政务。那一刻，科兰咄直接愣在当场，若不是断事官大人急忙起身揉搓拍打一番，恐怕他就激动得直接晕倒落地了。再者，自家的儿子，门朵儿，成为了常备军中百骑长，还被首领赏赐了一件锁子甲，那可是锁子甲啊，无比珍贵的宝贝，竟然有一天会穿在自己儿子身上！看着身穿铠甲、披着斗篷、手握弯刀，威风凛凛在自家毡帐晃悠的儿子，科兰咄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柔黎大营内，一座宽大毡帐内，帐内装饰比之普通牧民豪华不少，帐内打扫得干干净净，花布、毛毯悬在四周毡墙之上，帐内更是有着铁盘子、铁架等草原牧民少有的铁器物件。 一名面容憔悴的妇女用手捋了捋桌上的披肩，披肩是狼皮制的，密实的狼毛，宽厚的狼皮，摸上去是那么光滑柔顺，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保暖防寒的珍品啊！妇女抬头看看面前的人儿，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桌上的披肩捋的如天鹅绒一般光滑。随即，她拿起披肩，走上几步，顺手把披肩落在年轻的男子肩膀上。 “阿妈，还没下雪呢，哪用得着披肩呢，这披肩是赫离给您的，您自己披着吧……”穿上锁子甲，整装完毕的多米，返身劝道。 “不不不，看这天色，估摸着今晚一场大雪就来了，你出去披上总是好的，你肩上不还有着伤吗？”妇人双手紧紧地按着，一边谆谆叮嘱，一边瞪了儿子一眼，似乎一场口头风暴就要来临。 “老爹，你来劝劝阿妈，我这是去出外训练军队，哪用得着穿着披肩，带上几件衣服就可以了！”多米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小口小口抿酒的老爹——多奇锻造官，一看老爹没有反应，推脱道：“阿妈，要不，你就把披肩给阿爸吧，你看天气变寒了……” 妇人直接不乐意，瞥了自家老伴一眼，道：“就他，整天守着火炉子，我看他，都快要光着膀子了，哪用得着这么好的披肩啊！再说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可是千骑长……” 多奇喝下最后一口酒，放下酒碗，抬抬眼皮，开口：“好了，老婆子，他不愿意，你就收起来，放心，冷不死他的，让亲卫多带几件衣服，你上次做的那件黄羊皮褥子，也给他装上了，我估计你今晚也回不来了，是吧？”最后一句，锻造官侧身扭头对着多米问道。 “是啊，这次我们近千骑兵，要沿着森林外侧操练呢，怕是要走上上百里路程，帐篷、铁锅这些都装在马背上了，算好了今晚要在外面过夜了，一来一回，恐怕明天日落前才能回到！”多米简略地说了一下操练的场所、时间，让阿爸、阿妈有个准备。 一旦确认扩军方针，赫离便迅速行动起来，在今冬的第一场大雪降落之前，终于把原常备军、兀逻战士、莫阿里族人、乌滇骑兵俘虏、原帐下户青壮、马贼奴隶进行打散，重新整编成侍卫军、五个不满编千骑队，近六千战士。此外，改动一下军制，在百骑和千骑之间，增设营一级，设营指挥一职！ 如今的柔黎部落踩着乌滇部的尸体，掠夺了大量牲畜、物资，成为东漠草原上又一个大型部落，不计算一千两百余拓野部骑兵俘虏，是一个拥有近七千帐，两万四千多人口的大型部落，其中自由牧民六千多帐，人口两万之众，帐下户约千帐，三千余人。等到明天开春，青草长出第一缕新芽，完成了部落常备军重新整合，赫离相信柔黎部落就可以和拓野部掰腕子了，看看谁的弯刀更快，箭矢更利。 侍卫军，赫离亲率，谷卑希侍卫长为辅，不满编。 第一千骑队，泰罗格千骑长，拉库兹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二千骑队，多米千骑长，乌拜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三千骑队，拉姆可千骑长，兀格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四千骑队，库尼亚斯千骑长，乌木达副千骑长，不满编。 第五千骑队，骨啜呐千骑长，哥达副千骑长，不满编。 柔黎部常备军的框架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就是死命的训练，以老带新适应柔黎部常备军的体制、战术、阵列、号令，打造出一支彪悍精骑！ 第七十九章：初雪降 第七十九章：初雪降 在豺狼横行、虎豹出没的腾格里大草原，新生的柔黎部落需要一支强大军队来保护，身为部落之主的赫离手中也必须掌握一支最精锐的力量，维护首领、巴伯兰一脉对柔黎部落的统治。一如既往，赫离的侍卫军大部分骑兵都是从原常备军中抽调，另外为了安抚兀逻部、莫阿里氏族，挑选了三百左右的兀逻、莫阿里氏族勇猛战士，现在人数为八百余骑兵尚未满编。 此外，因为常备军打散重编，时不时几支千骑队轮流出外操练，首领侍卫军也成为目前维持柔黎部落秩序的一支常备力量，主要是密切监管拓野部一千两百多俘虏。哪怕这些俘虏已经被分成了十几股，派出去收割草料，修建棚屋，搬运木料、生铁等，赫离也不敢掉以轻心啊！ 柔黎骑兵与大部分草原部落的部落兵不同，不是平时放牧，战时为兵，类似于宫帐军、首领亲军，都是职业化的常备军。维持一支人口比例如此之高的常备军，还要锻造兵器铠甲，配置健硕战马，要是在后世，肯定有着不少人大骂赫离穷兵黩武！ 残酷的草原局势，你死我活的部落征战，多如牛毛的草原马贼，赫离早已暗下决心，要把柔黎骑兵打造成一支虎狼之师。虎狼之师意味着勇猛的战士，意味着残酷的训练，意味着锋利兵器和铠甲，意味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肉食，更意味赫离要耗费巨资才能够维持住一支如此庞大的精锐之师！ 帐帘被掀开，一身戍装的多米千骑长将匕首插在腰间，和父母招呼一声，迈出帐外，接过早已在帐外等候的亲卫递过来的缰绳，灵活地飞身上马，一甩马鞭，朝着十里外千骑队集合的草地奔去。 “老头子，”多米阿妈收回落在儿子背影的目光，用手拐了拐自家老伴几下，看到他没反应，声调也高了几分，转过身来：“老头子……” “耳朵没聋，都要被你喊聋了！”多奇伸出一根手指掏掏耳朵道。 妇人索性也不跟他计较，脸上多了几分神采，靠近小声道：“儿子不小了，开春就十八了，多少草原男儿这个年龄都有娃子了，别的不说，你看……” “看上哪家女娃了？”多奇抬了抬眼皮，自己婆娘肯定早就盯上了某家的姑娘，否则怎么会这幅神态呢，而且对方还是有着一定身份的，需要自己这个锻造官出面的。是哪家百户长、千户长的姑娘？婆娘和班森家的平日里走得很近，也不对啊，他的大女儿早就嫁人啦，小女儿才八岁！又或者是哪位千骑长、百骑长家的姑娘？哥达的妹妹，更不对了，听说珂玉儿这丫头和泰罗格两人火热着呢，很快就成婚啦！ “敏敏就不错，过了这个冬天就十二了，也不小了，该开始找一户人家了，要是黛莉莎不舍得，再等两、三年也可以啊，这姑娘，长得又讨人喜爱，我……” 多奇脑袋中思索了一会，眼睛噔的一下睁开，终于反应过来婆娘口中的敏敏是哪个，犹如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跳起来，指着自己婆娘道：“你，你，你，整天都想着什么啊，敏敏不说她现在年龄还小……” 骨啜呐毡帐内，两个美艳的萨乌德女仆围绕在骨啜呐身旁，双手不断在忙碌着，替他扣好衣带，梳理头发，披上锁子甲。 “好了，你们下去！”骨啜呐一摆手，两个美艳女仆躬身退出帐外。 “怎么，我们的千骑长大人，今晚不钻进去那两个狐媚子毡帐了，反倒要出去巡视，真难得啊！”身后仿佛飘来一股子酸醋的味道，一女子把手中缝制的皮衣放置一旁，怪声怪气地调侃着。 骨啜呐连忙转身，走过几步，连忙陪笑道：“我不也才去过两次吗，你看你就不能大度一些，两个歌女而已……” “哼，这天色看样子就快要下雪了，你怎么还要出去呢？”女子起身一边整理几件衣袍，一边埋怨道。 “就因为快下雪了，我才要出去巡视呢，别让手底下儿郎们乱了！”骨啜呐停顿了一会，脸上挂着一丝忧虑之色，叹息一声：“我这个千骑长再不训练好队伍，恐怕以后就得天天在家陪着你和孩子们啦！” “啊，怎么会这样呢，你冒犯首领了？你不是才当上千骑长没几天吗，难道是首领……” “不不不，不是你想到那样的，”骨啜呐一看妻子那副慌张之色就知道她想岔了，嘴角边勾起一丝苦笑，连忙解释道：“我这个千骑长，坐得不稳，用首领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内忧外患啊！千骑队内，哥达给我当副千骑长，哥达你也是知道的，资格可以说比我还老呢！外面呢，兀格这小子太厉害了，先不提这次袭击乌滇部斩将夺旗，他的功劳远超于我。这几日，你看他带着那一营人马，操练的更是有声有色啊，用不了多久，肯定成为一支精兵啊！首领早就说过，统率军队和个人勇猛那是完全不同的，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哎，这次，若不是首领考虑到我的功劳比哥达多了几分，资历又比兀格小子老一些，我是怎么也当不上这个千骑长的！不过，嘿嘿，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和黛莉莎夫人竟然有着一丝血亲关系，若不是夫人派人给你送东西我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呢……” 黛莉莎老夫人，柔黎部首领的母亲，是养育尊贵无比的首领大人，可谓是部落地位最尊崇的女人，再加上平易近人、施恩于民，享受底层牧民、战士、文官、将领的敬仰爱戴。黛丽莎的母亲，即是赫离的外祖母，是其外祖父跟随部落联军东侵卡洛斯大陆的路上捡来的，据说是一个小贵族的女儿。 木莉迪，就是骨啜纳的妻子，木莉迪的外祖母也是类似遭遇，沦落草原的两个卡洛斯女子还是表姐妹，颠沛流离之后，到了秃尾巴河那边的偏僻草原安顿下来，生儿育女，按辈分，木莉迪还得叫黛丽莎一声姨母呢。 夜幕渐渐落下，一场寒风呼啸而至，伴之而来是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放眼所及，接着营地内摇曳的闪闪火光，天地呈现出黑白两色！ 第八十章：拉斯库姆 第八十章：拉斯库姆 一场大雪降落，原本牧民手头忙碌的许多事情便停了下来，老人、妇女、孩子躲在毡帐内，燃起了粪饼炉，借助冒出的点点火光，抵抗着草原的呼啸寒风，仿佛整个柔黎大营都沉寂了不少。若不是大营内巡逻军士的走动声，远处若隐若现的操练吼声，锻造帐内那边叮叮当当、砰砰噗噗、哐啷哐啷的捶打声，那就是一片寂静的银装雪景啦！ “你叫什么名字？”赫离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锋利。面前这个被绑住的男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身材粗壮，头发散乱，穿着一身破烂、厚实的草原式皮袍，袍子上脏兮兮的，还能够隐隐约约地嗅到散一股腥臭味，这是长期不洗澡、汗水杂糅的味道。 他沾满灰尘的脸庞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哪怕眼睛的主人披头散发，埋首低头去掩饰它，可那他看向来人那一瞬间眼睛里闪过的锐利光芒还是被赫离给捕捉到了。身披破烂袍子，披头散发，乍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毫不起眼的奴隶，可赫离感受到面前这人仿佛一个蓄势待发的拳击手，又或者是一只被捕获的野狼，表面上被训的服服帖帖，顺从的外表下却藏着反噬的尖牙，随时准备扑上前去，狠狠地咬人一口！ “尊贵的大人，您面前卑贱的人儿叫做提斯萨姆”提斯拉姆埋首恭敬地答道，语气是那么恭敬谦逊。 “巡逻守卫说，你试图逃跑？”赫离的目光锋利了几分，语气冰冷了几分。 “不不不，我只是闻到了肉香，想着偷偷过去，看看能不能吃上几块肉而已，绝对没有逃跑的念头！”拉斯萨姆的头几乎要触到地面了。 “那你有吃到吗？”赫离不由地笑了。 “这不，还没吃到，就被守卫发现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既然你想吃肉，那就好好吃一顿吧，等一会，我让人端着一盆子肉食过来，你可以放开了肚子大吃一顿，拉斯萨姆少族长！”话音一落，赫离抬脚，转身离开了这座棚屋。 “少族长！”这三个字晴天霹雳一般地劈在拉斯萨姆头脑里，猛一抬头，死死地盯住那个即将走出去的背影，手脚不自觉地朝前挪动几步。 两个侍卫上前一步，手按刀鞘，警惕地盯着拉斯萨姆。拉斯库姆此时明白，若是他再乱动，恐怕自己很快就要刀斧加身，血溅当场了！ 拉斯库姆呆呆地盯着棚屋的一个小洞，感受着雪地折射进来的白光，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岗哨巡逻声，回想起了自己儿时在部落时的嬉闹场景，想到了自己阿爸、阿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妻子。 两年前的拉斯萨姆还是一个拥有两千帐、近八千人部落的少族长，身份尊贵，受人拥戴。作为盟友的拓野部，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白灾，为了转嫁损失，便把屠刀伸向了轸钴部。一夜之间，一个中等强部，拥有三千多儿郎的轸钴部便从腾格里大草原上除名了，阿爸、阿妈、四岁的儿子、美丽的妻子都惨死在拓野部的弯刀、弓箭之下，深受重伤的拉斯萨姆被俘虏。为了羞辱拉斯库姆，拓野部贵人把他贬为最低贱的马奴，遭受以往那些称兄道弟的拓野贵人们的嘲笑、欺辱！ 作为少族长的拉斯库姆，一开始的念头是绝不遭受这样的屈辱，只求一死维护自己残存的尊严。可是，整个轸钴部首领一脉就只有自己一人，若自己一死了之，那轸钴部首领一脉就彻底断绝了！ 忍辱偷生，备受煎熬，为了活下去，他丢掉了自己往日作为少族长的尊严，人前人后都表现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如履薄冰地寻找一个机会，以便自己能够逃出拓野部。其实一年前，拓野部对他的监管就已经松懈了，那些贵人们已经玩厌了，又或者是找到了新玩意。可是，就他一个人，能逃去哪儿，而且还有数千轸钴族人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给拓野部当牛做马，他又怎能狠得下心至他们于不顾！ 当夜，拉斯库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忽又自嘲起来，这一千多拓野部俘虏中，光是自己原有的青壮族人就有着近两百，或者更多一点。哪怕是轸钴战士咬紧牙关，不说自己少主人的原本身份呢，可上千拓野骑兵中，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不在少数，当年自己又在众人面前遭受拓野部贵人的侮辱，恐怕很多人都认得这张脸了，想要瞒又怎能瞒得住呢！ 布颇黑钭、哈什万这两位氏族族长看到如今的柔黎部落的盛况，特别是常备军那威武雄姿，弯刀、强弓，都纷纷赞叹道，回想起在自己数十年草原生涯中，柔黎部落都算的上是东部草原一大强部了。就连常年行走于草原商道的莫阿里，也感叹，柔黎部落真乃是受到长生天的宠爱，能够在短短一年之内达到如此地步！ 以妥儿川平原为中心，柔黎部落的主帐坐落于此，趟过秃尾巴河，东至月牙湖草场，向西，妥儿川森林延伸出去的二百里草原，南抵驻马驿地区，北至莫顿河下游草场，这连绵千余里的广袤草原，几乎都成为了柔黎部落的放牧草场，柔黎部落可谓是这千里草原的第一强部。 可赫离和锡达断事官两人清楚得很，这片广袤草场，能够被柔黎部落实施有效控制的，恐怕只有一半左右。东边，过了妥儿川平原的边界，就是马贼神出鬼没、商人队伍胆战心惊的区域；南边，商道，多少卡洛斯贵族、草原部落在这里分一杯羹，吃一块肉，打着各个大型部落旗帜的商队来来往往；西边，妥儿川森林延伸出去，就是一片丘陵山脉，草原骑兵作战的一大克星；北边，莫顿河平原的几个中等部落乘机占领原乌滇部的草场、营地，更别说，妥儿川平原与莫顿河平原之间还有着几个部落游牧呢！ “拉斯库姆少族长，请坐吧，天寒地冻的，喝上一碗热滚滚的奶酒暖暖身子！”柔黎首领大帐，赫离微笑道，摆摆手示意边上侍卫倒酒！ “轸钴部已经不存在了，还哪来的少族长？赫离首领还是不要取笑我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叫我拉斯库姆就行了。”此时的拉斯库姆身穿一件陈旧，却显着干净、厚实的衣袍，明显是赫离特意让谷卑希准备给他的，脸上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神采，没有了刻意装出来那种唯唯诺诺、俯首乞怜的神情。 滚烫的奶酒散发着淡淡的奶香，柔滑可口，进入口中，酒的浓烈又带起几分烈性，真是冬天里暖身子的必备佳品。大帐内燃起的粪饼炉子升腾起熊熊火焰，恍如舞动的精灵一般，热量扩散到帐内每一处角落，整座大帐都暖暖的！拉斯库姆感受着大帐的温暖，仿佛是处于儿时自家毡帐内，勾起他内心深处的回忆，不禁痴痴地盯住了酒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拉斯库姆，拓野部现在状况如何，人口数量，部落战力，冬季游牧草场的大致范围，除去被我部俘虏着上千拓野部骑兵，拓野部还可以召集多少战士，包括附属部落。”赫离开口询问，把拉斯库姆从往事回忆中拉了回来。 听到这几个问题，拉斯库姆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答道：“赫离首领，这两年，我都是作为俘虏，最初拓野部对我的看管极严，防止我逃跑或和族人联系，也就今年才放松了警惕。具体状况我不清楚。不过，拓野部的大体状况我还是知道的，近七千帐的强部，三万余属民，挥起大纛，便可召集过七千战士，再加上附属部落，上万兵马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说到这，拉斯库姆抬抬头，瞥了一眼上座年轻首领，没有发觉什么异色之后，继续说道：“哪怕，赫离首领您击败了这两千多拓野骑兵，拓野部要是一狠心，再厉令附属部落扩大出兵规模，上万战士便可以凑出来的！不过，拓野部的兵马似乎大部都被派出去了……” “派出去了？去哪儿了，派出去多少人，分成几支人马？”赫离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重要讯息，追问道。 拉斯库姆脸上那一丝苦笑更深了，尴尬地答道：“具体有多少人，几支队伍，我不清楚。我们就是其中一支，派来东部草原和乌滇部设卡收费，为拓野部那帮杂种带回过冬物资。我也是偶然听那些几个百夫长交谈时知道，就连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有几支人马，去哪儿了。我敢断定一点就是，总兵力绝对不少于五千。在我们出发前几天，拓野部二王子，浑图不斤，领着一千宫帐军还有两千多拓野骑兵离开了拓野主帐，再加上我们这一支，两千多人。所以，我才断定，拓野部至少出动了五千骑兵……” 听完后，赫离不做声，几根手指落在大案上，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脑海中飞速地转动起来，想要发现蛛丝马迹。超过五千的拓野骑兵，其中还有一千是拓野部宫帐军，一支来东部草原了，另一支呢？拓野部为什么要出动如此多的骑兵？是否还有其他骑兵队伍？ “拉斯库姆，被俘虏的拓野部骑兵中，有多少是你原来的族人？”赫离没有问是否有他的族人，而是直接问有多少人。 “约两百人，都是轸钴部的勇士，否则，拓野部也不会让他们以奴隶的身份加入部落兵了！” “他们想逃跑回去拓野部吗？”赫离接着问道。 “逃回部落？首领大人，恕我无礼，您如此年轻，恐怕还不熟悉草原的规矩。他们都是以奴隶的身份作为各个拓野部贵人的随军奴仆，主人战死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独活的，一旦逃回拓野部，还会连累他们家人，全家都被处死！” 赫离一愣，也对，坦速该百骑长战死，自己虽然没有下令处死坦速该的亲卫，可不也狠狠责罚他们了，甚至连他们的战利品都扣除了。最后，只能以赏赐有功属民的名义，将一些牛羊、粮食赏给他们的家庭，让他们的家人可以在这个寒冬披上厚袍，吃着熟食。 第八十一章：酿酒 第八十一章：酿酒 帐外阵阵飘雪，赫离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一抹背影，那一个俏人儿，刚才拉斯库姆临走时突然想到什么，又冒出一句话来：“拓野部西边的勒水族前几个月有所异动，和拓野部常常对峙在白羊河一带，难不成浑图不斤的人马是去对付勒水族的？” 赫离伸出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听着“笃笃笃”的响声，思绪却飘到了帐外，飘到了白茫茫的无垠草原，想着此时那个女孩会在哪儿，干些什么呢？ 夜深人静之时，赫离也在心里疑惑自己怎么了，难道是一见钟情，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暗恋之中？又或者，到了那个年纪，年少气盛，热血澎湃，需要发泄一番？度过这个寒冬，数千帐属民的首领，柔黎部落的主人，赫离，也就十七岁了。 冬季严寒，牧民们没有太多事情待在自家毡帐抵御严寒，人也闲下来。赫离的阿妈，黛莉莎夫人也是，几乎天天提醒着柔黎部落需要一位女主人，搞得赫离都快要有恐惧症了。锡达大叔，无论是汇报工作还是私人事情，凭借着赫离长者、部落断事官双重身份，时不时提起几句最近哪位百骑长要成婚，库尼亚斯婆娘怀了第二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远远眺望去，一处处山丘、树林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谷卑希穿着一身暖和的袍子，里面还有一件首领赏赐的上好皮裘，打开了一顶卡洛斯风格的织布伞，遮在刚出大帐的首领头顶上！赫离摆摆手，示意撤掉头顶的织布伞，欣赏着漫天飞舞的飘雪，银装素裹的美景。一旁的谷卑希已经习惯了首领的古怪爱好，见怪不怪，将伞顺势收起了起来，他可不敢首领淋雪，自己独自撑伞。 一开始看到首领对那漫天飘雪的喜爱，谷卑希还很不理解了。在大草原上，大雪很有可能意味着白灾，无数牲畜，乃至人都会被活活冻死，是草原牧民避之不及、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不过，时间一长，谷卑希也就释然了，管他呢，正如首领说的，事事都那么担心，看到个大雪都怕，那你吃肉的时候，怎么不怕自己被噎死啊！ “吱呲吱呲”一片踩雪声响起，赫离迈步朝着阿妈、敏敏那座毡帐走去。 “噗”一个球状物朝着自家首领这边急速飞过，谷卑希一个跨步上前，一抽腰间弯刀，刀光在雪地中闪烁的更亮几分，“咻”地一擦，球状物被劈成两半！ “哼”的一声响起，敏敏嘟囔着一张小嘴从一座毡帐后冒头，被人破坏了她的好事，狠狠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位刀法极好的侍卫长大人。此时，珂玉儿也从敏敏的身后窜了出来，看向这边。 自从前些日子，赫离看到鹅毛白雪，童心未泯，不，是兴致大发，带着妹妹做了几个大雪人，萌萌的样子让敏敏瞬间就喜欢上了堆雪人这个游戏。赫离还领着她一起打雪仗，大大小小的雪球满天飞来飞去，敏敏就被赫离砸中了好几个呢，搞得她一直气愤不已，总想着找机会报仇雪恨。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机会了，却被谷卑希这个坏家伙给一刀破坏了，哼，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随着常备军的扩充，如今首领大帐的守卫力度比之前，强了几倍不止。以大帐为中心，方圆一里左右是首领居住区，里里外外，都有军士来回守卫，除了首领和亲族之外，就只有首领侍卫居住于此。旁边是断事官等人的办公帐篷，处理柔黎部落的各项民政事务，常驻有五个十骑队，交替巡逻警戒，防卫力度也不差。 “吉姆，给我过来！”敏敏指着赫离身后的一名侍卫喊道。 吉姆迈着沉重的步子，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心中升起一股懊悔啊，今天不是自己值班的，我怎么偏偏要过来值班呢。过来值班就算了，还偏偏遇到这位小祖宗啊，还赶上了她心情不舒服的时候，看来是不得好过了！ 敏敏嘴角升起一丝坏笑，像是看着一只大白兔落入自己的魔掌一般。她弯腰蹲下，灵活地捏了两个雪球，塞到吉姆手中，如同一位女将军，风姿飒爽，指挥千军，戟指一挥。 吉姆顺着手指方向一看，扭过头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道：“公主，要不你还是砸我吧，我皮厚，砸不坏的！”那根手指直晃晃地指向了柔黎部落的首领，吉姆哪有这个胆子下得去手呢？ “哪，好吧，不扔哥哥，那个！” 敏敏公主，你还想我让我好好地待在侍卫军吗？我看，你不是针对谷卑希侍卫长，是针对我吧？我得罪过你，可我也不想的，那是为了你的安全啊！你让我拿雪球扔他，他可是侍卫长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十骑长呢，最多就兼了一个副百骑长，他可是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万一他记恨在心，我该咋办呢！ “好了，现在没有首领，没有公主，没有侍卫长，好好地玩一场，不用顾忌我……” 赫离话音一落，一个雪球忽然迎面飞来，赫离一闪，看来是闪躲不及，急忙用手一挡，才没被砸的一脸雪花。 “哈哈，首领，是你说的，不用顾忌的！”珂玉儿露出两个酒窝，敞开了大声笑道。 又一个雪球飞来，赫离这次没那么好运了，闪躲不及，冰冷的雪花飞溅，不少撒落在衣服上。 “哈哈，哥哥真笨，躲也不躲一下！” 话音一落，赫离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了一个小雪球，开始反击。一声令下，侍卫也开始纷纷加入，敏敏身边的几名侍卫天然和公主站在同一占线，专门挑着首领身旁的侍卫下手，发挥标枪训练的成果，一扔一个准，数十人就那么开始了一场雪球乱战。 “啪”的一下，一个雪球直接砸在谷卑希脸上，谷卑希一转身，想要寻找那个凶手 “吉姆，干得好，下次再扔中谷卑希！” 吉姆一听这话，内心感觉崩溃了，侍卫长，那个雪球不是我扔的啊，真的不是我啊！ 谷卑希毫不示弱，蹲下身子，不一会儿，两个雪球便在他的手中，一手一个，一投，直扑吉姆飞去。 雪仗越打越热闹，吉姆也顾不及细细分清楚对面谁是谁了，一捏雪球，看到对面的人，就直接一个球扔过去，被击中者也就地捏起雪球不断奋力还击。随即，一堆又一堆雪球朝着赫离这个方向落下。 “全部扔左边！” “扔后边一点，对对，就是刚才那个位置，再扔一次！”敏敏欢乐地笑着，专门指挥自己这边的人朝着哥哥所在的地方扔去，誓要将哥哥打的个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黛莉莎、敏敏的毡帐，用花毯布帘隔开几个房间，摆设一些铁器铜具，金银玉器，精美毛毡铺在地面上，是整个柔黎部落为数不多的豪华大帐之一。作为首领的亲人，巴伯兰一脉中血脉最近的贵人，她们理所应当获得这样的待遇！更别说，这个冬天，几乎所有的原属民家中都获更大、更结实的毡帐。至于百骑长、百户长、十骑长们那就更不用说，一座座宽大、结实、甚至帐内装饰都没变的毡帐从战利品中挑选出来，赏赐给部落有功者。 赫离、敏敏两兄妹抹了抹脸，稍微整理一下衣服，掀开帐帘走入毡帐！一入毡房，便看到母亲，黛莉莎，柔黎部落如今最尊贵的女性，坐在一张毯子上，面前摆着一个筐子，动手做着靰鞡鞋！ 靰鞡鞋，腾格里大草原上的宝贝，在冰天雪地的冬季，牧民们普遍穿的就是靰鞡鞋。草原牧民，往往把靰鞡鞋作为家中的一件宝贝，冬季出门、远行的不可缺少之物。 靰鞡是用牛皮、马匹等兽皮制作出来的类似于船形的鞋子，防寒保暖效果极好，无论是普通牧民，还是部落贵人，都对此物情有独钟！制法是把皮子铲光熟好，用谷草类仔细熏制成黄色皮革，靰鞡帮底相连，帮上贯皮耳。赤脚穿，內垫捶柔的靰鞡草；套着“袜子”，则是包上一层脚布。贫穷牧民与部落贵人所穿靰鞡鞋的细微区别是，兽皮、包脚布料的不同！ 趁着阿妈没反应过来，敏敏急走几步，走到桌案边，顺手提起了一个铜暖壶，里面装着按照赫离法子蒸发过滤的奶酒。 奶酒，腾格里草原上最普通的一种饮品，也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无论是自用还是招待客人，奶酒在牧民家中随处可见。 就连卡洛斯大陆的流浪歌手都在酒馆唱颂，腾格里草原的儿郎可以没有饭吃，但绝不可以没有奶酒喝！孩子还没学会走路，阿爸便沾着奶酒喂到孩子口中。奶酒中，最常见的马奶酿制的，也有牛奶、驼奶酿制。赫离记忆中记得一种烈性奶酒的做法，将新鲜生奶倒到木桶里，至向阳处，用木杆来回搅动，待发酵脱脂后，将剩余奶浆倒入锅内，锅上罩一个两尺多高的型如蒸笼的木桶，靠桶上端放一个瓦罐，瓦罐上端把装有冷水的铁锅坐在木桶上，桶的周围和上下用布或毛巾、麻袋等紧紧掩住。上述摆放妥当之后，锅下用猛火烧，水蒸气随桶散出酒精凝在锅底，滴在罐里的，乃为奶酒。做工精细，酒好像清水，无色透明！ 想出一个大致方法后，赫离让自家帐下户几名手艺奴隶来回试验，不断尝试，终于制作出这种清澈如水、入口猛烈、散发独特香味的奶酒。麾下的文武官员尝试过后，个个都成了酒鬼，几乎天天朝着酿酒工坊跑去，恨不得就待在那儿，一醉方休。就连见多识广、博闻强记的断事官锡达大叔，对这种奶酒都赞不绝口，惊叹赫离竟然可以想出如此天才的制酒方法！ 第八十二章：侍女 第八十二章：侍女 首领的居住大帐内，几个火盆内点燃的粪饼散发出阵阵热量，不仅抵御着外面的寒风、霜雪，还似乎比以前烈了几分，惹得赫离内心生出几分燥热。 赫离不经意间握了握酒杯，浓烈的清澈奶酒入口，一股勃勃待发的燥热自内心深处扩散，热血沸腾。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赫离心中不断默念，口中用力地咽了一口水，眼光却没有从帐内一处角落移开。 一身洁白皮衣，把角落女子的优美背影完美地展现出来。十五、六岁，黝黑靓丽的过肩长发，又带着微微弯卷，别有一番独特风情。女孩没有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也没有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可她那略带害羞的神情、迷人的身姿却让人看上去十分亲切、舒服，时不时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仿佛她内中的欢乐可以传染给别人一般。 赫离心中不自觉地把她与几个月前那个女孩对比，各有千秋，难以说出哪一个人儿更美，哪一个人儿更漂亮，哪一个更温柔？一想到那个女孩，眼中的亮光暗了几分，赫离心中的燥热也被压了下来，轻轻地放下酒杯！ 哈度真，来自兀逻氏族，据说和布颇黑钭族长还有着几分血缘关系呢！不知道布颇黑钭那个老家伙究竟和黛莉莎夫人说了什么，黛莉莎夫人把哈度真留在毡帐内。前几天黛莉莎夫人和儿子吃饭时候，提到儿子身边都是侍卫，不方便，硬要塞一个女孩给儿子当侍女，据说锡达大叔也是同意的，哈度真便来到了赫离的毡帐内伺候！ “哈度真！”赫离放下酒杯，声音不由地柔和很多，仿佛自己的声音会破坏眼前这个美丽的景色！ 哈度真轻轻地转动身躯，那姿势恍若一支舞蹈，就连那密而长的睫毛也在轻轻颤动，一张清秀的脸庞落入赫离眼中！ “首领！”哈度真微微行礼，等待着首领大人的吩咐。 “来这边还习惯吗？” “恩，一切都好，无论是吃的、用的、住的，都好！” “这毡帐收拾的很干净，你是一个勤劳的女孩。” “哈度真不敢承受首领的夸赞，每一个草原女孩都能够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哈度真粗手粗脚的，就连夫人摆弄的都要比我好看得多！”哈度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面前这位尊贵的首领。 “额，这……听说你是布颇黑钭族长的亲族？”赫离听到这话语，摸了摸鼻子，只好岔开话题，打破这个略微尴尬的气氛，出声询问。 “恩，哈度真的爷爷和忙迭可哥哥的爷爷是兄弟，所以，平日里才受到族长叔叔很多帮助，若是没有族长叔叔时不时给我们食物，恐怕阿妈、妹妹、哈度真就饿死了！” “那你阿爸呢？”赫离追问道，一出口，便察觉不对了，肯定是家中没有了男人，否则生活怎么会如此困苦呢。无论是卡洛斯大陆，还是在腾格里大草原上，男人都是一家的顶梁柱。 “阿爸在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几头野狼……”哈度真的腔调中隐隐地带着一丝哭泣声。 “那你还有一个妹妹，几岁了？”赫离急忙转移话题，一般来说，这种女孩子很在意自己的亲人，用身边亲近人儿，转移注意力起来也很方便。 “恩，七岁了，不过她们都不住在这个大营地里，和族长叔叔、族人们住在森林外那条小溪流旁边的草场，来这里之前，妹妹就整天都拉着我去那条河边玩耍。族长叔叔还给了我们家两顶新毡帐呢，妹妹可高兴啊，一开始都睡不着觉，害怕醒来就是……”哈度真越说越高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刚才话语中的淡淡忧伤也悄悄散去了，谈到自己的妹妹、阿妈，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语。 “首领，我，我，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哈度真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竖起耳朵，细细倾听她家庭琐事的男子是部落最尊贵的首领，急忙止住了话语，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没有，挺有趣的，我和我妹妹常常也会戏耍打闹，她可比你妹妹顽皮多了！” “公主身份尊贵，是部落的贵人，受长生天的宠爱，岂是我们这种人所能比拟的！” 看到哈度真这副模样，赫离忽然起了挑逗一下这个女孩的兴致，眨眨眼，说道：“昨晚，你睡在我这里，可还舒适啊？” “首领，您，您，您，说什么呢，哈度真哪有住在您这儿啊？”哈度真一个大红脸，感觉脸上都滚烫滚烫的。草原上，哈度真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嫁人了，她作为侍女来到赫离大帐服侍，兀逻族长、黛莉莎夫人都明示、暗示过她的，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必然是与这个男人不可分割了。能不能受到首领的宠爱恩泽，能不能成为首领的侧妃，能不能为尊贵的巴伯兰一脉诞下血脉，说到底，哈度真毕竟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哪怕是被阿妈、兀逻氏族中的几个妇人突击教导了一段时间，可真正面对的时候，仍然是不知所措啊！ “你昨晚不是睡在在大帐外间的吗？”赫离故作不懂的模样，伸手指了指帘布隔开的一间毡房。 “是，是，我昨晚的确是住在哪儿的！”哈度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头埋得更低了，脸上更烫热了几分。 “外间靠近帐外，晚上寒风呼啸的，可能有些冷啊，不如就住在大帐吧！”赫离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不……不……不用了，外间挺好的，铺着毛毯子，上好的羊皮毯子，我家的都没这么好呢，又有火盆粪饼，很暖和的！” 听到这，赫离心中不禁发出阵阵感慨，底层的牧民们需求是多么微不足道啊，有着一口饱饭填肚，有着一顶毡房御寒，这就足以了！可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腾格里草原上的大多数贫穷牧民却都无法实现了！ 赫离看着面前的脸上红扑扑、一脸害羞的哈度真，忍不住想要做一个纨绔首领，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地疼惜一番，腾格里草原上，多少部落贵人冬天里待在豪华、温暖的毡帐中，吃着烤肉、蒸饼，喝着滚烫奶酒，看着歌姬表演。赫离刹那间萌发这个想法没有什么不对，面前的美人被送到自己大帐，本来就是这个命运了。说不定她还能够获得首领的宠爱，鱼跃龙门，从此成为受人羡慕的部落贵人中的一员呢！ “禽兽，不可逞凶！”赫离闭上眼，默默地念了好几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才十、五六岁，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就算要下手，起码再等一、两年啊！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股欲火再次被压了下去，赫离长吁了一口气。 “等一下，我让忙迭可过来，你让他派人把你阿妈、妹妹接过来，我赏赐一顶毡帐给你们家，这样你们就可以团聚了。大营内也有好多可以玩的玩意，你妹妹会喜欢的！” “首领，真的吗？我阿妈、妹妹可以接到这里来？”哈度真猛一抬头，一脸惊喜的模样，还带有一丝期待之色。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首领，盼望着他的点头，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恩，等一下，我就下令！”赫离点点头。部落首领，数万人的主宰，轻轻的几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命运。 “谢谢首领，谢谢首领……”泪珠夺眶而出，哈度真屈膝跪下，不断叩谢。 拉斯库姆一手提着一篮子肉食，另一手提着三件大小不一的皮袍，这些东西都是他当上十骑长，部落发放的物资！他快步行走在清扫出来的一条营盘小道，不一会，来到一座破旧毡帐外，朝里面喊了几声。 一个女人掀开帐帘，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楞了一下。她记得，十几天前，两个女儿在营地玩耍，手中拿着半块蒸饼，那是最普通的一张蒸饼，里面没有夹肉，甚至连盐都没有多放。一个正在不远处清扫营地的俘虏，愣愣地看向自家的两个女儿，五岁的女儿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饼，犹豫了好久，又看了看那个浑身破烂的俘虏，跑了过去，把饼塞到那个俘虏手中又急急地跑开。 女人日子过得不好，两个女儿是马贼强迫她所生下的，连生两个都是女孩之后，那个马贼就再也没来过，后来马贼死了。女人就独自抚养两个孩子，柔黎部落成立后，家里也获得粮食、食盐，甚至是一只宝贵的羊，家中的财产几乎是从无到有啊！可是，家中没有男人啊，女人只能独自一人承担养育两个年幼女儿的重担，精打细算，省吃俭用。部落撮合成婚时，带着的是两个女儿，将来没办法骑马射箭，出外征战，还要白白浪费许多粮食，许多男人秉持这种错误思想，几乎都没有选择她的。 “三件袍子，你和孩子们一人一件，这些东西你们吃着，吃完了，我还会送来的！”拉斯库姆将袍子往女人怀里一塞，篮子放在帐门前，急急地离开了。 拉斯库姆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子、孩子，哪怕他的是一儿一女，不是两个女儿。可他看到塞给他蒸饼的女孩时，那一瞬间仿佛就是自己的小女儿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跟他嬉闹玩耍！ 三四天之后，拉斯库姆又带着一些肉干、食盐来到女人毡帐前，放下东西，返身欲走时。背后的女人喊了一声，她咬了咬嘴唇：“孩子说想见见那位给家里送东西的叔叔，要不一起来吃点晚饭吧！” 进入毡帐之时，两个孩子扑过来，看到孩子的笑脸，拉斯库姆顿时眼角湿湿的，感觉一股热泪就要夺框流出！ 第八十三章：沙盘 第八十三章：沙盘 赫离的议事侧帐内，一座长约四米、宽两米半的巨大沙盘占据了大帐一小块区域，任何进帐的人都无法忽略这个大桌子。沙盘上，将东到月牙湖草场、乃至是卡密尔城，西连丘陵山脉，南抵螺贝山谷一带，北至莫顿河上游草原的大体地形全都粗略地展示出来。以柔黎主帐为中心扩散，妥儿川平原各处最为详细，其次是南到螺贝山谷这一区域，再次是东至月牙湖一带，而往北边过了两百多里的地方，就简简单单地标注了几条大河和几座高山。 这也是没办法的，哪怕是兀逻氏族之前待在莫顿河下游的牛角山草场十几年了，可他们以狩猎为主，很少四处游牧啊！就算是原乌滇部的牧民、骑兵，他们大多也是随部落迁徙，自己认识道路，知道朝那个方向走，骑马要走几天，过哪一条河，翻哪一座山，可具体让他们描述出来，那就无能为力了！ 沙盘制作那是既简单又复杂的活计，说简单，山脉用泥土堆积一下，高的就堆高一些，大的就大一点，山谷就用手指凹一下一些，草场就直接铺上一层干草，河流则炉灰画作一条线条，这样一来，一座简陋至极的沙盘就做出了。复杂的是，大山高度、丘陵陡峭、河流的走向、草场的大小等等，是否基本一致，不说准确无误，赫离心里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参照了缴获的数十张的羊皮地图，斥候骑兵的探查报告，派遣商队人员的沿途记录，还派人认真询问了许多包括原马贼、原乌滇部牧民的属民，最终才做出了了这一个样品。忽略掉沙盘内高山丘陵的高度、坡度、路程精度等问题，这个沙盘算是勉强可以使用。 赫离极为重视地图绘制、沙盘制作，设置测绘帐，隶属首领大帐直辖，抽调“文化人”“绘图人”进账当差，一部分由断事官、部落学者等几位教习带出来的年轻学徒担任，这批人已经基本识字了，甚至还掌握了些许卡洛斯文字；一部分就是手艺匠人，包括制图匠人、木匠等，让他们尽地整理、对比搜罗来的各式地图，重新制作出来较为精准的地图，还要继续想办法完善沙盘测距、高度等缺陷。 多米、兀格、拉姆可等几人纷纷围在沙盘周围，啧啧啧地赞叹着，这东西可比那劳什子羊皮地图好看多了，又直观又方便的，平时看个地图都觉得头晕，是不是向首领讨要几个呢！ 赫离手中握着一根细小树枝，在沙盘上沿着东边缓缓移动，最终在月牙湖标记那一块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扫视一圈帐内众人，将每个人的期盼神色都收入眼帘。 “首领，交给我吧，我千骑麾下的儿郎个个都在嗷嗷叫呢！我一定漂漂亮亮地完成您的吩咐，不仅安全地带回来商队，还会有一大批的牲畜、物资、奴隶……”库尼亚斯笑咧咧地抢先开口说道。一个月前，他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千骑长之位，按照首领提出的训练要求，再加上自己的领军经验操练手下儿郎，此时正欲做出一番成绩，让众人看看他这个千骑长的威风呢！ “库尼亚斯，说的好像就你手下的儿郎是草原的雄鹰，我的千骑队就是绵羊啊！首领，月牙湖那边，让我去吧！骨啜呐绝不会给您丢人的，誓要让柔黎的雄鹰旗飘扬在这千里草场，让东部草原各个部落、氏族、该死的马贼都知晓我柔黎部落的威名！”骨啜呐目光灼灼地看着首领，期待他能点头或者说出一个“好”字。他需要凭借显赫的战功，巩固他的千骑长之位，让首领、战士、部落官员、牧民知道，他不仅是一位勇猛战士，也是一个统兵战将！ 察乌卡商队中的多日纳前两天冒着风雪赶回到了柔黎部落，汇报察乌卡已经完成了采购任务，甚至是超额完成，可是护送人手严重不足。莫阿里留下来的五十多名族人和出发时的百余名随商族人都有了各自的任务。按照首领的指示，偷偷隐藏起来，方便以后购买生铁等物资，建立隐秘据点，搜索特殊情报等。莫阿里族人在卡密尔城外生活了十余年，又常年行商，熟悉卡密尔城周围的方方面面，再兼有赫洛德这个地头蛇的帮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此外，这次出兵也不仅仅是为了护卫察乌卡这个胖子，虽说他这次的商队携带着包括六千多斤生铁、千余担粮食等物资，是一支近两百辆大车的庞大车队，对柔黎部落至关重要！除此之外，派遣的军队还要扫平妥儿川平原附近的马贼，收拢散丁游民，展露自己强大的军事肌肉，彻彻底底地向千里草场周围的各方势力宣告妥儿川平原上柔黎部落的存在。震慑各种势力的同时还要掠夺，不，不是掠夺，是补给，无论是牲畜、物资、人口，柔黎部落全都要，越多越好，特别是人口！ 如今的柔黎部落有着近七千帐，两万四千多人口，可谓是迈入了大型部落的行列。可赫离的柔黎部落几乎都是小帐制，一家牧民为一帐，人口约是三到四人，有些刚刚被撮合的青年夫妻，甚至是一帐两个人的。腾格里草原其他部落也基本上是以一户牧民为一帐，可大都是祖父子三代人，一般是四至六人，七、八个人的也有。这种单帐人口底蕴，远远不是新生的柔黎部能够在短时间内追得上来的，赫离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快速增加部落人口了。 剿灭马贼、攻陷乌滇部老营地，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赫离看到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同时也是部落人口迅速增长的有效途径。 一个字，抢！ 在东部草原，据莫阿里知道的，仅仅是妥儿川平原至月牙湖一片草原，就有着十几股马贼之多，上百人至近千人都不等。可想而知，十几股马贼所拥有的奴隶总和恐怕不下五千之数啊！哪怕只是抢回来，不，是解救出来，帮助他们逃离被奴役的苦海，有着那么两三千人，有五百青壮的话，也可以大大的缓解柔黎部落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再加上俘虏几百名马贼的话，开春之后的放牧、耕作、照顾幼崽、扩充营帐等就基本可以解决了。 第八十四章：出外 第八十四章：出外 人口的增长方式分为自然增长和机械增长两种，柔黎部落不能用数十年的时间去等待一代人、两代人的出生、成长，波云诡异的草原局势，乞迪汗位争夺引发的东漠动荡，这是一个大好时机，柔黎部落等不起，赫离更等不起啊！ 关于柔黎部落的青壮劳动力问题，赫离每每想到都会头痛一番啊。入秋之时，一个疏忽大意，赫离没有想到自己出征要两月之久，差点搞得连越冬草料都没有来得及储备，险些让无数牲畜活活饿死！若不是带回来了一千多拓野骑兵俘虏，在雪降之前，这些俘虏很好地充当割草机器。还没日出时，他们就被分成一队队，拿着木锯骨刀之类的工具，带到一片片枯黄草地上，日落后再押送回栅栏之内，日复一日，终于堆起了一座座小山般的草料。赫离一时高兴，下令宰了十几只羊，好好地慰问他们一番。 出兵剿匪，第一，可以巩固柔黎部领地边境的稳定，震慑周围的那些小猫小狗，别什么人都往柔黎部的刀尖上撞过来，否则迎接你们的沾血的弯刀。第二，牛羊、马匹、粮食、生铁、器具等，在赫离以前看来都是稀疏平常的东西，在生产力落后的草原上可都是能够养活底下属民的好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自己这也算是劫富济贫，顺便还能够解救那些被压迫、奴役的奴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剿灭马贼更是在练兵。赫离可没有忘记北方还有着拓野部这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张开血盆大口的恶狼，必须要尽快整合起来常备军的战斗力。实战就是最好的练兵方法，由原乌滇骑兵、旧常备军、马贼俘虏、奴隶组成的各个千骑队，麾下儿郎大都见过血，上过战场挥刀拉弓，可阵列配合、整体厮杀、骑射战术、掩护撤退等都只在练兵草场演练过，没有实战检验过。 “多米，你的千骑队应该是几个千骑队操练最好的吧，月牙湖那边，这一、两天准备一下吧，两个多月没见，看看那个胖子是不是又重了几斤，怕是连马都上不了的吧！”赫离哈哈一笑，再次把树枝指向月牙湖方向，目光落在一旁的多米身上。 的确，多米千骑是柔黎几支千骑队训练时间最长的一支队伍，比其他几支千骑队多了近一个月训练时间！在乌滇老营时，多米从麾下百骑队抽取五十多名常备军为骨干暂任各个十骑长、百骑长，整个千骑队框架基本上搭了起来。 自从赫离安答给自己倒上一杯奶酒，透露自己将会出任千骑长，多米霎时瞪大眼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之后，心中并没有库尼亚斯的欣喜若狂，也没有骨啜呐的忧虑不安，有的只是满脸苦笑，猛灌一口的浓烈酒香，耳边回荡着赫离轻描淡写留下的一句“我看好你哦！” 返回部落途中，从莫顿河上游草场到妥儿川平原近千里路程，多米几乎是人不下马、甲不离身，奔走于各个奴隶兵百骑之间，轮流对各个百骑进行操练，一刻都不敢放松对五百奴隶兵的管理。等到回到部落之时，这五百奴隶兵已经基本懂得阵列配合、令行禁止！ “哎”赫离仿佛是听到了沙盘周围其他人的心中那一声失落的叹息，抬起树枝在沙盘上空转了一圈，开口道：“除了月牙湖那边，我打算再派出几支队伍去练练兵，你们谁……” “首领，我！” “我，首领，儿郎们早就准备好了！” “我，首领，我的一营人马都快发毛了，你就让我们出去放放风呗！” “我去，兀格小崽子，拉姆可都没说话呢，你抢什么啊！要放风呢，把你的人马拉出去几十里外的山丘，别说风了，雪都可以……” 有了以往训练的一整套经验，再加上以老带新的模式，各个百骑长、千骑长又都清楚明白了赫离的训练要求，扩建后的常备军训练让赫离省了不少心。一个月的整顿融合，如今缺的就是拉出去练一练了，查漏补缺！只要经过几场见血的实战，度过了这个寒冬，开春之际，无论面对什么情况，有着数千柔黎铁骑在手，心里就有了底气。 柔黎部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敢来碰一碰，就得做好了扎出一手血的准备！ “螺贝山谷，骨啜呐交给你了，那里一直都比较安稳，可驻马驿的斥候回报，那里也出现几支马贼模样的队伍。额，若是迁徙越冬的小部落，如何处置的话，就由你来决定吧，告诉他们螺贝山谷附近都是我们柔黎部落的草场……”赫离斟酌了一下用词，也略微提醒了骨啜呐注意分寸，尽量减少杀戮。 “诺！”骨啜呐一脸喜色，大声应道。 一番商议完毕之后，众人纷纷退出大帐，要练兵的队伍高高兴兴地离去准备冬季练兵需要携带的粮食、肉干、战马、武器等。抢夺不过的几个千骑长脸上难掩失落、羡慕之色，不过心中也清楚，留守大营任务虽然轻松却十分重要，叹息过后，只能争取下一次出征的机会了。 “哎，兀格，你小子跟我抢什么抢啊，要是你不抢……”库尼亚斯又在大帐外堵住了兀格，似乎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要来堵他一番。 “哎呦，我的千骑长大人啊，你在练兵草场练练兵不也挺好的嘛，有空就去巡逻一下，好歹你也是千骑长啊，里面那位副千骑长呢？”兀格瞄了一眼，故意压低声音，伸手示意一下首领大帐方向。 库尼亚斯一望，开口大笑，一把搂住兀格：“跟你开玩笑的呢，你个兔崽子如今当了副千骑长了，不认我这个老百骑长是不，来来来，我让婆娘烤了一只羊羔，再开一罐首领赏赐的那种清澈奶酒，好好喝一顿，走，去我毡帐……” 哥达恭恭敬敬地接过首领递过来的青铜大酒碗，通过清澈奶酒，依稀可见铜碗内那扭扭曲曲的纹路。 “这次骨啜呐去螺贝山谷，清剿马贼练兵之时，以你的一营骑兵为主，配置钉有马掌的战马。此外，我再抽调一批柔黎弓给你，让你麾下骑兵全都装备柔黎弓，再多的我就不能给了，否则其他千骑都会说我偏心的！开春的时候，看看部落情况如何，是否增设一个不满编的千骑，你知道的，其他几个千骑都没满编呢，再增设一个的话……！”赫离掏心窝子般和哥达说道，几乎是赤裸裸地告诉哥达这个千骑长之位就是为你准备的！ “哥达必不负首领期望！”一股热泪划过脸庞，打落在地上的毛毯上！ 第八十五章：偶遇（一） 第八十五章：偶遇（一） 赫离内着黑色皮裘，外披一件白色披风，策马缓缓地穿过一片小树林，马蹄践踏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隔着树枝雪挂，他抬头看看天色，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完全落山了，朝着旁边的一个骑兵吩咐一声，让他返回身后几里外的侍卫大队，准备今晚宿营地。 很快，走出了这个纵深约四五里的树林，赫离勒马于一座山丘上，遥眺望去，积雪覆盖的草原。白茫茫的大地。 忽然，听到南边传来轻微的马蹄声，听这声响，好像还不止两、三匹马的动静，谁会在这大冷天出来呢，就算是马贼也不应该啊！而且螺贝山谷附近百里草场的马贼队伍可是被骨啜呐、哥达两人给清扫了一遍的，剩下的几乎都是逃之夭夭了，哪敢还在这里逗留啊！ 赫离身边的几名侍卫心中一惊，对视一眼。特别是吉姆，暗暗责怪自己大意了，怎么就答应了首领就带着几个人狩猎呢，回去还不知道侍卫长大人怎么责罚自己呢！谷卑希侍卫长还留在驻马驿，协助骨啜呐千骑长处理俘虏、奴隶事务，这些事情谷卑希处理起来可比骨啜呐、哥达两人熟悉得多了。首领则继续带着两个侍卫百骑队朝着南边前行，中午吃过饭食，首领想要去森林看看有没有猎物，只带着自己几个人随行，两个百骑队都还在四、五里之外呢。 “首领，我们还是回去大队伍先，这万一……”吉姆作为十骑长，驱马上前几步，小声开口道。 “怎么，吉姆十骑长，柔黎部落的勇士们，你们手中的弯刀、弓箭连柔黎部落的首领都无法保护了吗？一听到马蹄声，就让柔黎部落的首领调转马头，落荒而逃……”赫离扫了众人一眼。 “无论前方有多少敌人，无论敌人有多少战马，无论敌人有多少把弯刀，无论敌人有多少弓箭，柔黎部落的侍卫都不会让任何敌人靠近首领一步！”吉姆被首领的一番话说的羞愧之际，一把抽出马旁的弯刀，宣誓着侍卫军的职责。 “为首领效死！”几名侍卫异口同声喊道。 “好了，柔黎的勇士们，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可你们自己仔细听听马蹄声，分辨一下，不仅是一前一后，听这响声，最多不超过二十人，何况不一定是敌人呢！”赫离不仅要让侍卫军成为一支勇猛敢战之师，更要学会处变不惊、镇静思考。 南边三、四里外，两匹战马朝着这边驰来，两个头戴圆顶毡帽的骑手，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时不时地回头观望后边的情形，似乎是在摆脱身后的追兵！两名圆帽骑手的身后约一、两里距离，七、八名骑手紧追不舍，前面的几名骑手一边奔跑，一边挥舞马刀，似乎是很享受这种追逐猎物的快感。一前一后两队人，正在向树林这边移动，准确说是，前方逃命的两个骑手要借助树林的地形障碍来摆脱身后追兵。 努孜落满脸焦急地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咬牙道：“云娜公主，你看到前边的小树林没有？一会进入树林后，我去引开身后追兵，你趁机返回去托兰丁大人那儿。我想，托兰丁大人这时候已经派人出来找我们了！” “努孜落姐姐，带儿木叔叔已经带人引开了敌人，恐怕凶多吉少了，你又要……”岚木云娜心中感到害怕，害怕这个名为侍卫，却把自己当妹妹一般疼爱的姐姐一去不复还了。 “云娜公主，你是岚木氏最高贵的公主，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仆，能够以我的生命保护你，是我的荣耀，更是我的职责，请让我能够带着荣光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努孜落并没有安慰说什么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之类的话语。作为世代相传、侍奉岚木氏首领一脉的侍卫，她牢记着自己的使命、职责。 感受到努孜落皮帽下恳求的目光、求死的决心，岚木云娜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看到首领示意，吉姆轻踢马腹，领着三个侍卫骑兵，沿着另一侧山坡绕了过去。 两名骑手冲过一座山丘，正准备减速进入树林时，突然发现前面有四、五个握弓持刀的骑手，心中一惊，急急一勒缰绳，充满敌意地看着前面突然冒出的几人。 努孜落一抽马刀，策马上前护住云娜公主，警惕地盯着前方几人，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哪怕拼死也要保护好云娜公主。警戒之余，她打量了一番，发现为首一人外着白色披风，里面那件细细一看，却是一件精美皮裘，判断此人应该不是马贼之流，也不是身后追兵的同伙。周围三个骑兵，外袍衣下显得硬邦邦的，应该是穿有皮甲护身，动作丝毫没有慌乱，是哪一个部落的部落兵？ 别看努孜落想了这么多，实际上也就只用了二、三十秒的时间，猜测出眼前几人的大概身份之后，努孜落抢先开口：“草原的勇士们，我和妹妹遭到了肮脏马贼的袭击，你们是哪一个部落的勇士，可否为我们提供一个落脚的毡帐，给我们提供一碗滚热的马奶？” “请你们帮帮我吧，草原的勇士们！”岚木云娜此时心中没有疑虑为什么努孜落姐姐没有说明自己两人的身份。远道而来的客人到了另一个部落草场一般都会表明自己来自哪个部落，表达对主人的亲切问候。 赫离一愣，她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女人，不，准确地说是，一个女人一个女孩！听这声音，先开口的大约是二十岁左右，在赫离心中算是一个女人了；第二个人估计是十五、六岁，和哈度真差不多大。 鬼使神差地，赫离竟然没有去细细追究这两人的身份，策马越过两人，摘弓搭箭，缓缓提升马速，几名侍卫骑兵紧跟其后。 “云娜公主，我们走吧，他们就几个人，可能挡不住的！”努孜落看着赫离等人离去的方向，小声提醒着岚木云娜。 岚木云娜轻微地摇摇头没有答话，目光一直随着渐渐远去的赫离向远处的草原望去。 前后包抄，骑射围猎，柔黎常备军中最精锐的侍卫兵依靠柔黎弓的射程优势，轻松地击杀了七、八名敌人后，赫离吩咐吉姆几声后，调转马头朝着小树林这边跑回。 此时，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在这片寂静的雪林附近显得更是尤为响亮，怕是不下数百骑的骑兵队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努孜落刚刚沉入肚子的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右手紧紧地握住刀柄，循声望去，第一感觉便是这是一支强军，一支训练有素、勇猛敢战之师，这种气势她在乞迪部落的王庭军上看到过，也在岚木氏最精锐的部落兵上看到过。 “东部草原何时有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这支军队属于哪个部落，咦，他们朝着刚才那个人走去，停住了，他们竟然是刚才那个人的军队！”努孜落心中震惊了，许久没有看到这么精锐的成建制骑兵队，就算是自己部落，经过了几个月的逃难、突围等一系列厮杀，如今勉强安身的岚木氏部落兵恐怕也没有这种气势吧！ 三个侍卫十骑队脱离大队，紧紧地跟随在赫离身后，一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隐隐约约地搭在马鞍旁的骑弓上，警惕着前面两个骑手。 正待努孜落脑海中思索该如何应付当前的局面时，他们究竟是哪个部落的，犹豫着是否向救命恩人告知自己两人的身份之时，岚木云娜迫不及待地地冲了上去，一手摘下蒙住自家大半张脸的圆毡帽，露出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翘直的鼻子、尖尖的下巴，一个小美人儿！ “我是岚木氏部落的岚木云娜，我的族人在前方十几里的地方遭到了袭击，求求你，帮帮我！岚木氏会感激您的援助，你将会是岚木氏永远的朋友！” 赫离心中一愣，隐约感觉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岚木氏部落这名字，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但赫离肯定面前女孩所说的岚木氏部落绝对不是柔黎部落的敌对部落，一则所有的敌对部落赫离是绝不会忘记的，二则好像现在除了拓野部之外柔黎部落没有什么敌对部落啊。哪怕是骨啜呐、哥达扫荡马贼时“误伤”了一些迁徙小部落，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是被“误伤”的，骨啜呐、哥达两人也没有上报，说明这个部落根本就没有哪个值得赫离关注的地方。 “美丽的岚木氏姑娘，请你告诉我，袭击者人数有多少？过去了多久？在哪个方向？”这么一个小美人相求，赫离恐怕过不了美人关啊！另一方面，赫离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捡到一个小部落呢，就如之前哈什万百户长的氏族一样。 “袭击者五十人，我们的族人有十几个人。不远，南边十来里左右的距离，我们现在赶过去肯定来得及！”涉及到自己族人的安危，努孜落也顾不得想太多了，先救出自己的族人再说。 合昆领命，率领一个百骑队疾驰十数里，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击败数十马贼，救回了七个岚木族人。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赫离等人在树林寻了一个背风之处，准备宿营。努孜落接过柔黎骑兵提供的布块、草药，为族人重新处理伤口。她还听从了柔黎骑兵的建议，将布放入滚开的水洗过之后才包扎伤口！ “来，喝一点奶酒，这种奶酒可是我们部落的特产，你以前都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赫离从备用马拿下一个皮囊，伸手递过去给岚木云娜，一脸你肯定喝不了的模样！ “哼，小瞧我，我以前在部落时，可是喝过不少奶酒的，就连可汗爷爷……”救出了族人的岚木云娜脸上浮现了几丝欢乐，抱着皮囊，仰头就咕了一口，“噗……”哈着舌头，红晕自颈脖处迅速爬到脸上，浪费了一口好酒啊，这种奶酒产量可不高啊！ “哈哈哈……”赫离忍不住大笑起来。 岚木云娜喝得太快，小嘴唰地一下子就接触到了囊口，咕嘟咕嘟，以至于他都没听清楚云娜最后一句所说的是什么，就连“可汗爷爷”赫离都以为是一个人名。 第八十六章：偶遇（二） 第八十六章：偶遇（二） “乞迪部落，哪个乞迪部落，额，你不要告诉我是那个乞迪部落吧？”赫离伸出手来，指了指西边。腾格里草原上，千年以来，无数部族起起落落，直系旁支，氏族方言，部族名称有相同者，不在少数。可一个普通部落敢和草原霸主部落同名的，绝对是少之又少，哪怕是偶有同名的，也会赶紧改名，避免惹祸上身啊！赫离心中也是报了一丝希望，说不定是一个刚刚从深山走出来的野人部落呢？ “就是首领指的那个方向！”吉姆十骑长一脸苦笑地点点头，他也跟随过商队跑过几次商，自然是知道乞迪部落这个庞然大物的。 岚木氏、乞迪部落，赫离感觉一阵头疼啊，难怪他之前觉得自己在哪听到这个名称的呢，原来是那个逃离乞迪王庭的部落啊！ 哪怕乞迪部落内乱了，哪怕几位王族蠢蠢欲动争夺汗位，哪怕附属部落隐隐不安，哪怕岚木氏这样的部落远遁求活，哪怕……哪怕个毛啊！乞迪部落现在最为强大两股势力，二王子狐焉碌，叶护乞迪达雅，随便那一个人可征召的战士都比整个柔黎部落的人口都多。这个庞然大物可不是如今的柔黎部落、赫离可以抗衡的，赫离使劲揉揉额头。 “加大人手，严密看管那三个马贼俘虏，一旦逃跑，就地格杀！”马贼两个字，赫离咬得特别重。 “明白！”吉姆领命，躬身退下去安排。 晚冬的寒风刮得无比凌厉，特别是夜间，可以活活地把人给冻死了。幸好柔黎骑兵行军都会按照规定多带一些帐篷，以备不时之需，正好可以给岚木族人提供一块休息之地。 架起的铁锅内煮着一锅肉汤，散发着阵阵肉香，飘荡在林间小营地上空。吃着大肉，再搭配着柔黎部落特有的清澈奶酒，那可是如今无数柔黎牧民都想过上的美日子，特别是这奶酒，多少常备军战士都将一皮囊奶酒当成了宝贝，就算来客人也舍不得喝上多少。首领侍卫在福利待遇方面着实让其他千骑兄弟部队妒忌地红了眼，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侍卫军冬天出动时，每一个百骑队可以配置五十小皮囊的浓烈奶酒，搞得在常备军中再一次掀起进入侍卫军的热潮。 岚木氏百夫长，带儿木围在一座火堆旁，接过一块肉，灌入一口烈酒，啧啧啧，闭上眼睛享受这美味，感叹道哪怕是在乞迪王庭，自己喝过各种奶酒、葡萄酒、青稞酒，也从未喝过如此浓烈的奶酒，这才是男儿喝的酒啊！ 喝了几口，带儿木不经意间看到周围的几名柔黎骑兵在看着他，顿时感到一阵疑惑，难道是他们饿了，盯着自己干什么啊！哦，他摸了摸手中的皮囊，猛然醒悟，他们盯着不是肉，而是酒。这么好的酒，绝对是价格不菲，恐怕这些骑兵平日里很少喝。草原儿郎哪有不好酒的，自己还在他们面前如此享受，想到这，他不由感到一阵尴尬，不舍地把皮囊放在地上，瞬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转移许多！ 此时，赫离端着一碗热奶酒，传到岚木云娜手中，开口唱道：“来自岚木氏的客人，巴伯兰·赫离代表柔黎部落向你表示真挚的问候！” 岚木云娜双手接过铜碗，高举过头，躬身回礼。 晚饭后，夜色愈发的浓厚，寒风钻进一个燃着小火堆的帐篷内，给帐内两人增添了几分冷意。带儿木举起了酒碗，诚挚对着赫离说道：“尊敬的赫离阁下，岚木氏带儿木向您以及您的勇士再一次致以诚挚感谢，在我面前遭到马贼袭击之时。你不仅救了我们几个卑微的族人，还救了岚木最尊贵的云娜公主，否则我等就万死也难赎其罪！” 马贼？赫离听后心里偷偷发笑，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白痴？再一观察，带儿木此时所表现出彬彬有礼的风采、张弛有度的感谢之意，让赫离感觉此人绝对是出身部落氏族贵人行列，否则，就算一个战士可以凭借勇猛当上百夫长，可哪有这个口才、敏捷思维。 赫离放下酒碗，没有应话，看着摇曳的火光半晌，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带儿木，彷如森林中隐藏的野狼，又或是高空上随时展翅捕食的雄鹰，开口道：“主人帮助长途跋涉的客人赶走了恶狼，谁曾想到，客人却会给主人招来无穷的祸端，带儿木百夫长，你知道乞迪部落吗？” 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带儿木心中猛然一惊，握碗的手掌发出细微的颤抖，斟酌良久后，说道：“我看阁下随行的精锐骑兵，恐怕阁下的身份绝不普通，是部落贵人或者少族长？岚木氏长期游牧在西部草原，对东部草原知之甚少，可否告知贵部的一些情况。说实话，要不是阁下已经知晓了乞迪部落，还开口询问，我是真不想把阁下的部落拉下水，一开始，我们的确欺骗了你，云娜公主、努孜落借助你的手解救我们的族人。但是，请记住一点，岚木氏绝不会伤害朋友，尤其是在患难中伸出援手的朋友！”说这话时，带儿木昂首挺胸，脊梁挺得笔直，一脸坚毅之色，话语真真切切！ “我不是柔黎部落的贵人，不是柔黎部落的少族长，我，巴伯兰·赫离，是七千帐柔黎属民的主人，承受天命统治柔黎部落的首领！” 简短的几句话，带木儿心中翻起滔天巨浪，无法掩住脸上惊骇之色，七千帐的属民，在人口上，这已经可以媲美全盛之时的岚木氏了。面前这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拥有七千帐部民的主人，东漠草原上何时出了这么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了，自己竟然丝毫不知！ 宿营地的的另一边，努孜落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掀开帐帘的一道缝，偷偷观察着帐外的动静，发觉没有什么异常之后，长呼一口气，萦绕心头那股担忧褪去几分。 “努孜落姐姐，怎么了，我看觉得那位赫离阁下挺友善的，一点都不像我在王庭见到的那些部落贵族，而且他还救了我们和带儿木叔叔这么多族人……”云娜不解为什么此时的努孜落那么警惕，仿佛是身处狼窝一般。 “公主，就是因为他救了我们，所以才要小心啊，防止他们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他们为什么要……啊，赫离阁下知道袭击我们的是乞迪骑兵了？”作为岚木氏的公主，云娜并不傻，稍微一想，便知道症结所在了，语气焦急地说道，下意识朝着帐帘处望了一眼，还特意压低了声音：“那带儿木叔叔……” “我不知道！”努孜落无力地摇摇头，她只是一名侍卫，平日里只知道挥动弯刀匕首，用自己生命为盾守卫主人，运筹帷幄、勾心斗角、讨价还价这些被称为计谋的东西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吉姆，营地内有什么情况吗？”刚巡逻回来的侍卫军营指挥合昆，跳下战马，拍了拍自己袍子上的霜雪，似乎是不经意般的看向营地。 “指挥大人，首领进入了那个岚木氏男人的帐篷有一段时间了，在谈着呢，两个十骑队就守在帐外；那两个女人和其他岚木氏族人都待在帐篷中，一直都没出来走动！”吉姆急忙递过一袋清奶酒给合昆大人暖暖身子。 合昆接过皮囊，仰脖咕咕地喝了几口，颇有草原儿郎的豪爽，忍不住赞道：“娘的，哪怕不是第一次喝了，可每一次喝都……都，那几个字首领咋说来着，想起来了，欲罢不能，首领说这几个字意思和看见漂亮女人走不动道一样！这烈酒，才是草原勇士该喝的酒啊！”一阵感叹后，合昆随手把皮囊挂在了自己马上，招手吩咐亲卫把马匹带下去喂食。 怎么自己的百骑长、营指挥都一个样，都有这顺手牵羊，不，是顺手偷酒的习惯啊，伸手指着越走越远的马匹，吉姆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扭头说道：“合昆大人，那匹马……” 合昆义正言辞地打断道：“说了多少次了，叫合昆大哥，都是侍卫军兄弟，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不分彼此，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合昆大哥，那袋……” “你是看上我的马了？哎，早说嘛，回到部落，我送你一匹好马怎么样，上次战功我可分到不少牛羊马匹，首领又赏赐了两匹好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合昆亲切地拍着吉姆的肩膀，友好地朝着营地走去。 “哦，对了，谷卑希侍卫长派人来了，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你看……”吉姆一脸苦笑得更深了，这已经不是苦了，而是惨！ 合昆顿时一个急刹，仿佛是前方是万丈深渊，再走一步就万劫不复一般，怎么也迈不动脚，吉姆刚才的苦笑表情在他的脸上浮现。 “吉姆兄弟，和你商量一件事呗，你看这次意外呢，侍卫长肯定不会怪罪首领的！可是，侍卫军大队骑兵没有跟着护卫，也没及时派出斥候去前方探查，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让首领返回大队伍，要不你……” 吉姆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小身板可受不住了。更别说，首领透露让自己以后跟在谷卑希大人身边多听多看，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副百骑长，要是让谷卑希大人知道了自己让首领涉险，吉姆想想后果都不寒而栗！ 第八十七章：离去 第八十七章：离去 努孜落掀开了帐帘，探出头去打量帐外动静，清晨的亮光在白雪的映射下格外的刺眼，猛吸一口气，一股透心凉的空气钻入脾肺，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昨天深夜带儿木百夫长过来这边问候了一声，让她们两个好好休息，她便知道应该营地内这数百骑兵不会对自己等人杀人灭口了 十几个柔黎骑兵架起火堆，手脚麻利地摆弄所携带的食物，不一会儿，一阵诱人香味便飘到宿营地上空。 赫离吩咐合昆准备肉干、炒米、奶酪等物品，还赠送了十匹马，供这些岚木氏路途换乘之用。 “首领，那边！”吉姆出声示意，提醒首领左边岚木云娜正走过来，自觉地退后几步，给首领留下一个交谈的空地。若是那个带儿木或者是整天握刀的那个女人过来，吉姆是绝不会远离首领的，哪怕首领身手不凡、彪悍勇猛，吉姆也不敢冒那个险。 此时的岚木云娜心中觉得十分惭愧，赫离阁下昨天对落难的自己、族人伸出了援助之手，为自己提供了庇护之所，今早还赠送给自己马匹、食物，自己却担忧了大半夜他会不会杀人灭口。一边走着，又想到了昨天的乞迪骑兵，她心中又闪过一丝自责、忧虑，把赫离阁下卷入了乞迪部落这个大漩涡，对赫离阁下和他所属的部落恐怕是一场灾难啊！ 云娜来到赫离身旁，咬咬嘴唇，鼓起了勇气，开口道：“赫离阁下，抱歉，我昨天欺骗了你，那些乞迪……” 赫离不待她说完，直接打断道：“云娜公主，昨天的那一伙马贼让你吃惊了，昨夜睡得可还好？” 云娜愣了一下，不由仰起头，迎着那一双深邃眸子的目光，察觉到眼中透着一股坚毅、严肃、认真之意，猛然想到带儿木叔叔所说的“任何时候你们都要记住，袭击我们的是马贼，就算你们两个人日常交谈也是如此，记住了！” 云娜幡然醒悟，微笑点点头，行礼唱道：“柔黎部落的奶酒、帐篷让岚木氏族人仿佛待在自己毡帐一般，感谢赫离阁下的盛情！感谢赫离阁下还赠送给我们的食物、马匹，岚木氏将永远铭记柔黎部落的友谊！”丝毫不提马贼之事，仿佛自己等人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旅客行人到主人家借宿一般。 “恕我冒味地问一句，柔黎部落的草场离这儿有多远呢，说不定以后我还有机会可以到赫离阁下的毡帐做客，相信女主人肯定会很热情地款待我们！”突然，望着旁边男子的侧脸，岚木氏的小公主萌发了想多了解他的信息的念头，顺口就说出来了。 “哈哈，朝着东北边，百里左右的距离，就会看到柔黎的驻扎百骑队，继续前行一百多里，就是我们柔黎部落的草场了，我阿妈肯定会很热情地招待岚木氏的朋友，用最好的羊羔、最烈的奶酒、最真挚的祝福！”赫离伸指朝着东北方向指了指，示意自己的草场所在。 “阿妈？看来他还没有成婚！”云娜瞬间捕捉到这个最关键的信息，忽然，耳根子一阵滚烫，感觉自己心跳“扑扑”加快，不禁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丢人啊！ 忙碌的身影在营地内来回穿梭，柔黎侍卫们熟练地拆卸帐篷，岚木族人也在收拾自己那所剩不多的物品。 “赫离首领，感谢您的食物、马匹，”带儿木来到身旁小声辞别，回首看了一眼自己族人收拾的差不多，高声喊道：“柔黎部落的雄鹰，长生天的恩光挥洒在在柔黎部落！” “岚木氏的勇士，愿长生天保佑岚木氏族！”赫离回礼。 岚木氏的一行族人身影消失在地平线，赫离望着那个云娜公主的背影，唤起了半年前那个背影，寒冬的风雪都没能够把那个倩影冰冻在赫离的内心深处，那道身影又浮现出来。那个俏人儿白皙的容颜，弯刀射箭的风姿，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英武之气，颇令人心动，久久难以忘怀。 赫离叹了口气，摇头几下，欲将那道倩影从眼前抹去。腾格里草原何其辽阔，光是东漠草原就几乎横跨万里，部落数以千计，适龄女子数不胜数，虽知道她和勒水族有关系，也知道她的名字，可“再见之时”的希望恐怕很渺茫啊！自己不能被儿女私情所绊住，部落数万属民、数千骑兵都需要自己，需要柔黎部落的天命首领——巴伯兰·赫离！ 奔行二十来里，三、四个岚木氏族人一直在前方探路，有了前两天的经历，这次谁都不敢大意了，一路上小心翼翼的。 岚木云娜一挥马鞭，赶上了几个马身，开口道：“带儿木叔叔，你昨晚和赫离阁下谈了什么啊，可不可以告诉我啊？” “忍不住了吧！”从小看着云娜长大的带儿木，早就料到云娜会来问的，说辞早就准备好了，清清嗓子：“公主，有些事情，我需要先禀报首领，你看……”带儿木表现出一副吞吞吐吐、十分为难的样子。 “哦，这样啊，好吧！”云娜心中一阵失落，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了了。作为岚木氏的公主，她十分懂事，关心和部落事务、族人相关的事情。可是，知她也知道岚木氏军中的一些规矩，例如，一些机密事情是不能告知首领之外的人！ “百夫长，百夫长，带儿木百夫长，前面……” 两里外，斥候快马朝着这里奔回，大声呼喊道。见状，带儿木立刻抽出马刀，示意众人停下。 “百夫长，托兰丁千夫长来了！”斥候大气喘喘地，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虚惊一场！ 一支三百人左右规模的马队踏着草地上白与黑的泥土，翻上一座低矮山丘，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看着四、五里外的停下来的几人。 看着不远处的几人，托兰丁这两天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事啊！” 第八十八章：驻马驿 第八十八章：驻马驿 螺贝山谷北部的驻马驿，就是以袭击察乌卡迁徙难民队伍的那支马贼的老营为基础扩建而来，作为柔黎部南边领地的边境驻军营地，前往驼绳子贸易区的柔黎部落小商队几乎每个月都会带去盐巴等草原的通货，捎回来皮革、牛羊马匹、药材、筋骨等，虽然数量不怎么多，可也是一块进项。 最初驻马驿的驻军不到百骑，从收拢散丁游民中后来招收了数十个辅兵，才算有了一个框架，足够巡逻、守卫营地之用，平日里驻马驿的留守骑兵还不敢向西、向南巡逻的太远，唯恐遇到大股的马贼，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如今，一切的都不同了，驻马驿的骑兵们个个仰首挺胸、威风凛凛，时常一出动就是上百里，将百里外草原的迁徙部落、马贼出没等情况汇报回去，要是期间敢有人对柔黎部的探查斥候下手，也不去纠缠，转身就跑。 用不了几天，接踵而来的就会是大队柔黎铁骑，给那些有着发横财习惯的部落、马贼营地带去无数锋利的弯刀、漫天落下的箭矢，留下的是燃烧的毡帐、浸血的雪地，赶走缴获的牲畜、俘虏、奴隶。 此时的驻马驿可是足足驻扎一个千骑队，经过赫离严格的训练，懂得阵列配合、对敌战术，装备着柔黎部最好的武器，骑着的大多是镶嵌马蹄铁的战马，背着的是威力强大的柔黎弓，那些连铁制弯刀都没有，只能握着木长矛作战的小部落牧民在这群精锐骑兵骑兵面前，就像是被追的抱头乱窜的绵羊、兔子一般。 细数自家千骑队一个月来掠夺了多少牲畜、粮食、器具、人口，骨啜纳、哥达笑得都快裂开了嘴。这一个月来，骨啜呐、哥达两人可是好好威风了一把，时不时凑巧发现一些想要劫掠自己探查骑兵队的豺狼部落，偶尔也会遇到“不明身份”的小部落，其中有着不少人都会试图冲击几十名柔黎骑兵伪装的商队，掠夺一番面前的大肥羊。此时，隐藏在两翼的大队骑兵就会嗷嗷叫地冲出来，围猎射杀，告诉他们“贪婪的后果”有多么可怕！常常发现草原马贼的营地踪迹，从一、两百人的到七、八百人的都有，悲剧的马贼们大冷天待在自家毡帐中，一个个柔黎骑兵就挥舞弯刀、拉开弓弦地冲杀进来。 如此一来，抓获的俘虏、奴隶人口总数迅速超过了五千人，直逼六千大关。若不是骨啜呐、哥达两人担心看押人数太多，出兵扫荡后，驻马驿留守人手不足，容易出乱子，还算带领麾下骑兵朝着南边再来几票，捕获的人口可能还会继续上升。 外面一队队俘虏做完了伐木、挖坑、搬运、清扫营地等劳动，按秩序走到自己的栅栏内，丝毫不敢反抗，没看到周围如狼似虎的看守骑兵，没看到那插在一根根木杆上的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吗，这就是前些天那些意图逃跑、反抗俘虏的下场！ 何况，大多数俘虏心里都觉得这些天的俘虏生涯也不算特别苦，虽然每天都要冒着严寒劳作，从日出到日落，可吃的都是带羊油的热麦饭，某一些表现好的还没提拔成俘虏队中的小队长，时不时有几块肉吃。就算是普通俘虏，看守的军士主动提出让他们去拿一束束草料铺设在栅栏内御寒，甚至让他们用一些破旧毡布、树叶、秸秆等在头上铺一层屋顶，抵御呼啸的寒风、冬雪。草原上，胜利一方的草原部落对待失败的一方部落族人，哪会有什么好脸色，许多俘虏奴隶都会在冬天中活活冻死，现在这些劳作的俘虏比之草原上其他战败成为奴隶的人来说，这可以说是活在天堂了！ 逃走？这白茫茫的草原大地，寒风呼啸，鹅毛大雪漫天飘落，这群部落消亡的俘虏又能够逃去哪儿？ 驻马驿的一座毡帐内，谷卑希放下了扭曲状的鹅管笔，把几张羊皮纸放置一旁，伸伸懒腰，感叹道首领真是说对了，用树枝来学习写字真的比用鹅管笔简单多了，手中这支扭曲的不成样子的鹅毛笔恐怕是不能使用了。忽然，感觉眼前光线暗了一些，他抬起头发现骨啜呐、哥达两人走进了毡帐。 一看两人脸上的谀笑，谷卑希就知道两人找自己没好事的，一摆手说道：“两位千骑长大人，你们还是有什么事直接说吧，笑的我感觉瘆得慌！” “谷卑希兄弟，那么见外了，两位哥哥来找你，喝碗奶酒咋了，做了侍卫长就不认我们两个哥哥，你家婆娘上个月还说看中了我女儿，要给你儿子定下婚约的呢！”骨啜呐举起一袋奶酒示意一下。这件事的确是真的，谷卑希婆娘也的确说过，可谷卑希儿子才三岁呢，至少也还要十多年才娶亲，骨啜呐千骑长你这亲家也攀得太快了吧！ “谷卑希兄弟，你看看外面那五百多奴隶兵，首领让您负责统率，可这五百多人不可能都塞入侍卫军吧，侍卫军可没这传统啊，你说说首领是不是打算以这些奴隶兵为基础组建新千骑？你整天跟在首领身边，别说你不知道啊！”哥达忍不住开口问道，眼里满是期望之色。 骨啜呐其实也是来问外面奴隶兵的，他关心的可不是新组建的千骑，他只是看到了俘虏、奴隶中有不少勇猛之士，心痒痒的，想着赶紧补充到自己的千骑队，免得被别人抢了先，例如他的搭档哥达副千骑长。 骨啜呐千骑队本来就不满编，按照首领的千骑编制，加上千骑长卫队和底下各百骑、各营的亲卫，一个整编千骑队为一千一百七十八名骑兵。骨啜呐千骑队出发之时是九百余骑兵，每一个百骑队都是不满编的，经过一月厮杀，战死、重伤近百人，轻伤者也六十多人，现在整个千骑队可战之士不足八百，急得他都快上火了。 可是，私自募兵，这可是大忌啊，首领颁布的军规就有着一条，除了战时挑选奴隶、俘虏作为奴隶兵以临时补充人手之外，任何人一律不得私自募兵。整个柔黎部落除了兀逻等氏族不超过规定人数的头人护卫，就只有柔黎部落的常备军，哪怕是挑选出来作为断事官、千户长、百户长之用的护卫战士，那也是隶属于柔黎部落的！ 第八十九章：初春 第八十九章：初春 在螺贝山谷的驻马驿，赫离并没有停留多久，简单听取了谷卑希、骨啜纳的汇报，看着堆满仓储帐的战利品、圈栏内的上千头大小牲畜，脸上尽是喜色，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话语，大大表扬了骨啜纳、哥达，对谷卑希的政事处理的迅速上手也感到惊讶，看来这位侍卫长不仅仅有着勇猛的身手，适应学习能力也很强，以后可以好好培养， 不过，看到合昆、吉姆两人被谷卑希劈头盖脸大骂的模样，赫离心中总有一种指桑骂槐的感觉，特别是谷卑希隐隐约约看过来的几眼，搞得他尴尬地摸摸鼻子，索性就不去看了，眼不见为净。 麾下战马踢踏草原白雪，鼻孔中冒出雾气白烟，赫离并有按照原路返回，绕了一段路，借机巡视了一圈南部领地，多了三、四天的行程，到赫离返回妥儿川森林大营之时，出外的时间用去了大半个月，草原的冬天就剩下了一个小尾巴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呼啸的寒风不再伴随飘雪起舞，白昼的时间逐渐延长。覆盖冰雪的草原大地上呈现出了松动的迹象。经验丰富的老牧民判断，再过十几天，冬天的尾巴就会彻底退下，皑皑白雪将会融化，化作一条条溪流融入大河，尖尖青草用力正畜足了力量准备冲出压在其头上的土地。 感谢长生天的庇佑，过去近四个月时间是那么宝贵，柔黎部落完成了一次力量整合，从一个七千人的中等部落一举迈入了拥有七千帐人口大型强部。察乌卡从卡密尔城奴隶市场购买回来的三百多各式匠人，多米、骨啜呐两个千骑队捕获的俘虏、解救的奴隶、收拢的难民、流浪牧民等总共八千余人，整个柔黎部落人口突破三万大关！ 数以百计的匠人，上千的学徒工在赫离恩威并施的措施中开足了马力，再加上有上千俘虏作为搬运木料、生铁等原料，锻造帐那边整个冬天都一片火热。各个储存仓中早已晒制好的弓杆、数万斤生铁、桐油、皮革、藤条快速地消耗，五千余把新式弯刀装备常备军，三千多新制成的柔黎弓陆陆续续配置到各个骑兵手中，四千多副藤皮甲成为为常备军的主要防护甲，一支强大的骑兵队慢慢组建起来。 覆盖草原的冰雪终于融化了，雪水浸入土地，刺激着底下草根，顺着地势缓缓汇流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水坑，随即漫出水面，继续向前，汇合成一条条小溪流，最终注入河流。 妥儿川上游终于留不住庞大带着碎冰的雪水，迎来了小高峰，“轰”地一下，朝着下游地区奔腾而下，带起一圈圈的浪花。狭窄的河道瞬间宽了一倍不止，白茫茫的河水夹杂着碎冰，冲破一切阻拦它的障碍。肥沃的雪水滋养着河岸两边的青草，使得他们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享受这一冬未闻的舒适气息。山林间，各种动物陆陆续续走出了自己过冬的巢穴，入冬前储备的粮食早已消耗殆尽，急切需要找到东西填饱肚子，漫山遍野地跑起来，啃食着刚刚冒尖的青草。 这一个月来，察乌卡觉得自己的腰杆似乎挺直了不少，受人尊敬的目光从部民眼中可以看到，常备军中的营指挥、千骑长也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就连自家老爹也难得地夸赞了自己几句，这更是让胖子飘飘然。 一口气喝下一碗清奶酒，呼出一口带有浓香的气息，胖子隐隐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发热了，一边给自己倒上一碗，一边想着如何搞来更多的奶酒呢？老爹那里好像有不少啊，赫离赏赐了老爹很多的，去偷偷摸摸地弄一些来，反正老爹平时也不怎么喝的，这是一个好办法。赫离那里，嘻嘻，整个部落中最多奶酒的就是他那里咯，直接过去拿，就不信赫离他还敢不给。储藏帐，算了，自己又进不去，还是不要硬闯了，否则老爹饶不了我的！ 三个萨乌德女人端着铜盆、毛巾走进，伺候察乌卡梳洗，随即三人配合费力地帮胖子套上锁子甲。察乌卡的锁子甲那绝对是定制，他在赫离那里撒泼打滚，说无论如何也要有一套来威风一下，锻造帐的匠人拆了两套常规锁甲，重新做出了这一套加大号的锁甲！ 柔黎大营外二十里的草场，还残留着寒冬的痕迹，东一块、西一块的雪滩经过无数马蹄践踏后变得泥泞不堪，黝黑的泥土和白雪交杂在一起。一座数十名俘虏、帐下户奴隶急急忙忙赶工几天做好的木制阅兵台耸立在此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到来！ 阅兵台周围，一个营的侍卫军战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阅兵台围得可以说是水泄不通。侍卫军战士认为他们是柔黎部落最勇猛、最精锐的战士，哪怕今天他们不会上场接受首领的检阅，可守卫首领这份荣耀是其他千骑队无法比拟的。雄赳赳的战士，他们一个个握紧刀柄，警惕四周，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压迫感。 一杆高大旗杆竖立在阅兵台前，约有六米之高，一面绘有一头凶猛雄鹰的蓝色大纛迎风而动，似乎就要扑下来给人以猛烈一击，这是柔黎部落最尊贵首领的旗帜。两侧总共还有着五杆约三米长旗杆，同样绘有一头雄鹰，上面还有几个甲骨文般的兀锡文字。 身穿锁子甲，披着蓝色披风的赫离下马，在侍卫的簇拥下登上了阅兵台，以断事官锡达为首的十几名柔黎部落的文官也跟在首领身后，一同欣赏柔黎骑兵的军容、军威。文官人群中有一人显得格外突出，此时的他已有退缩之意，瞄瞄自己的锁甲装扮，再对比一下其他人，感觉自己登上阅兵台就是个错误选择，不断东张西望，甚至想要返身退下阅兵台。 “察乌卡，站好点！”一声喝令在胖子耳边响起。 察乌卡一听这声音，顿时不敢乱动，知道自己要是再敢乱动，说不定老爹就要在众人面前揍自己一顿了，到时候这就不是阅兵了，而是自己的挨揍表演了。 赫离环顾一下四周，朝着台下一直看向阅兵台的谷卑希点点头，谷卑希躬身行礼后，随即返身离开，安排阅兵之事。 第九十章：柔黎兵威 第九十章：柔黎兵威 赫离，柔黎部落的天命首领，眺望一眼白雪、青芽混交的草原，用力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激烈期待，威严地一挥手。 “呜——呜——呜”台下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慢慢传开，集结在两里外一个草丘处的泰罗格千骑队闻声而动，缓缓地驱动座下战马。以百骑队作为一个方阵，一面百骑旗帜开始出现阅兵台上众人的视线中，威武雄壮的骑兵队排成一个个方阵小跑起来。身披藤皮甲，挎着新式弯刀，背着柔黎弓，插着铁标枪，挂着圆皮盾，仿佛就是为战而生的，砍碎射杀在柔黎部落前方的一切敌人。 “拔刀！” “唰、唰、唰”一道道寒光映入阅兵台上众人眼中，震天响的隆隆马蹄声传来，上千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开始奔跑加速，犹如一道泄闸的洪水，以千钧之力冲击过来。疾驰中的千骑队，泰罗格一挥手，号角声随即变得短促，这支前进中的千骑队熟练地拉缰减速，转变队列，改变前进方向。最先的三个百骑队慢慢散开，最后的三个百骑队也缓缓减速，千骑长泰罗格为中心的方阵呈现锥形阵列，仿佛是雄鹰展开了两翼，随即准备与猛禽搏击一番。 阅兵台上的众人看的那是一个目瞪口呆，即使知道了自家部落以往的战绩、精良装备、训练严苛，可是从未近距离好好地感受过常备军的厮杀之势，如此威武之师，恐怕可以和那些霸主部落的大汗亲卫军一较高低吧！ 想到这，许多人心中都燃起了一股热血，双眼纷纷冒出精光，如此强大的军队，如此强大的部落，如此英明的首领，一股自豪感由心底萌发出来。草原上的男儿都是上阵厮杀过的，尽管他们此时是百户长、千户长一类文官，许久没有真正上阵杀敌了，可他们凭着以往数十年的战场经验，便可看出台下骑兵的强大战力。挥舞马刀、拉开强弓的数千柔黎勇士呼啸而过，冲垮面前的一切敌人，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柔黎部的敌人践踏成草原上的肉泥。 就连锡达心中都惊讶不已，作为部落断事官，他要处理的事务实在是太多了，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的观察过部落常备军，只有每日听到各个千骑队操练的声音，看到千骑队出营、归营的身影。今日一番阅兵，真是让他眼界大开啊，心中感慨道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又想到若是自己带领一支相同兵力的部落兵和柔黎常备军交战胜算如何？如果是正面厮杀，恐怕自己一方会十不存一吧，就算是多一倍的军力，也不敢说取得优势啊！ 这次阅兵，赫离是和锡达商量过的，一则为了检验常备军的战力，二则竖立向新部民、帐下户、俘虏展示柔黎的军事力量，三则激发柔黎部落的好战之心，渲染勇武氛围，为对抗拓野部，乃至是乞迪这样的霸主部落奠定基础。如今部落发展的很好，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牲畜，牛羊马匹一到春天恐怕就是漫山遍野到处跑了，好一些的家庭已经开始用上一些铁器具这些东西了。 附近千里草场都是柔黎部落的放牧之地，没有哪一股势力可以与柔黎部落抗衡。可是，我们没有强大的生产力啊，畜牧可以让牧民不至于饿着肚子，可是一旦遇到白灾、黑灾，那就是一场会死上无数人的灾难啊。你看看这个冬季中光是收拢的散丁牧民绝大部分都是遭遇了白灾的。生铁、粮食等必要物资太依赖于外界了，哪怕现在我们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商贸线，可是若是一个强大的部落封锁了我们的商贸线呢，岂不是会活活地饿死！ 要想稳定的发展，部落必须要强大，部落要强大，必须要维持一支强大的常备军。哪怕这支常备军耗资巨大，光是这个冬季，大车上拉去给训练草场的宰杀牛羊就近两千只，还有两千多担各种粟米、粗麦等粮食，一帮大肚军汉就吃去柔黎部落整个粮食储备的四分之一。可是，如今看到这么一支威武、精悍的骑兵，一切都是值得，有此强兵在手，就算是那些上万帐的大部落都不敢轻易和柔黎为敌。 “杀杀杀！”台下杀声震天，蹄声如雷。 “好好好！”阅兵台上一片叫好声响起。 库尼亚斯千骑队人潮涌动，快马疾蹄，践踏起白黑相间的泥土，一个个百骑队弯弓扣弦，朝着两百米外的草场射出一波波箭雨。紧绷的弓弦松开，“嗖、嗖、嗖”破风声响起，无形之手拨动天地间的琴弦，落在众人耳中仿佛是一曲动听的草原长歌，就连满地箭矢插入草地的声音都那么动听。 最后一刻，黑压压的三百锁甲骑兵，头戴有着铁帘扣遮面的铁盔，骑着三百匹黑色大马，这是柔黎部落战力最强的一支骑兵，装备最精良的骑兵，悄无声息地出现翻过山丘，如同不出声的噬人巨兽一般，一股压迫之感直逼而来！瞬间把阅兵台上众人的目光牢牢吸住，甚至是眼睛都看直了。 锁甲骑兵营隶属侍卫军，锻造帐大匠法尔德带领着甲胄锻造师们日以继夜一共锻造出来的270多副锁子甲，再加上缴获而来的一百多副锁子甲，除去赏赐千骑长、副千骑长、营指挥、副营指挥和一些人之外，剩余的锁甲作为战略物资积攒起来，直到赫离不久前下令要组建一个全幅锁甲的骑兵建制力量。 哥达从谷卑希那边听到风声之后，也不要做什么千骑长了，死皮赖脸地要做这个锁甲骑兵的营指挥，如今他正领着三百锁甲骑兵雄赳赳地接受首领的阅兵。 “他娘的，老子也想这么威风啊，这支骑兵太威风了，哥达这驴蛋子，不行，我要找赫离说说，让我威风一把，领出去溜溜！”察乌卡擦擦口角溢出的口水。 今日的阅兵，威武的骑兵，强健的战马，厚实崭新的皮甲，锋利的弯刀，威力强大的弓箭，让柔黎部众人看到部落的底气所在，看到一个强盛部落的崛起。 第九十一章：耕种 第九十一章：耕种 草原的春天到了，整个柔黎大营渐渐忙碌起来，几乎每个人都有事做，女人、半大孩子驱赶着自家的牧群啃食冒头的青草，老人们协助制造箭杆，上千俘虏开始搬运一根根巨大的原木作为建造屋子、木栅、圈栏的材料，一部分帐下户青壮奴隶作为学徒工补充进了锻造帐的队伍中。就连隶属赫离帐下的三百余名萨乌德歌姬、女仆都在修剪羊毛，纺织毛线和硝制皮革。 乌洛兰副千户长按照首领吩咐，再次指挥牧民准备开拓更多的耕地，上一年的十几里耕地共收获了百余担粮食，上交给了部落七成，还留下了三十多担让乌洛兰分发给耕种之人，使得那些牧民个个都眉开眼笑的。今年积极性大涨，一户户牧民都争先恐后地来开荒呢，再加上首领派来的一百多拓野部俘虏，乌洛兰估计可以开出来三十里长、二十来里宽的一大片耕地，再运用首领所说的粪土肥田之法，配合牛力耕田，秋季可为部落提供近千担粮食。 这个时代，农业生产力并不发达，更何况，这里不是卡洛斯大陆的农耕区，是腾格里的游牧地。哪怕是卡洛斯大陆的农民，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把种子撒下去任其自然生长，并不怎么管理，和精耕细作完全沾不上边。除了一些肥沃的土地，农作物的出产量一般都不怎么高。 赫离所说的粪土肥田、畜力耕田方法可谓是独一份，否则普通牧民哪会舍得用珍贵的牲畜去耕作啊，就算是首领鼓励，大部分牛都依然是由首领拨发的，将来用粮食作为借用费偿还。 关于耕种，赫离对乌洛兰说道，耕种和放牧就如人的两条腿，两条腿一起走路，人才会走得更快、更远。否则，只依靠放牧，一旦遭遇草原上的灾害，牧民又没有储存到足够的粮食，岂不是会活活地饿死无数牧民吗？ 此外，赫离以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一个强大的部落、民族，他们的生活方式应该是多样化，海纳百川一般的包容性！狩猎、农耕、放牧，三种方式相互结合，狩猎、游牧生活造就了草原儿郎勇猛善战的特质，农耕则是更多考验他们的智慧、技术。如今的柔黎部比普通草原部落迈开了一小步，兀逻氏族保留的狩猎方式、草原健儿的放牧、以帐下户为主力的农耕，由于各种原因，三种生产方式都还很弱小。可是，赫离相信小雪球滚成大雪球，终有一日会成为支撑柔黎部落的三根支柱！草原部落建立的芬伊瑞拉王国，不仅拥有北漠广袤草场，东部领土的大量良田更在源源不断地为它提供生铁、粮食、油料、布匹、木材等物资。 “格根，你很快就要带领商队前去驼绳平原的春市了，家里面都安排好了？”赫离对着这位负责南边驼绳平原商贸区的负责人慰问道。 南部驼绳平原就是察乌卡第一次率领商队前去的那个交易区域，受到几个强部的共同庇佑，每年都有为期一个多月的春市、秋市，平日里也有着来往商队、行脚商人在此驻留，方便周围部落进行出售牲畜、皮货，交换食盐、药材等物品，甚至还有生铁这种草原稀罕货。市就是交易场所，寒冷的冬季过后，大量宰割牲畜之时，无论是部落贵人还是贫穷牧民都需要卖出自家手中多余的皮货，获取食盐这类生活物资。固定的市，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彰显开市部落的强大，提高部落在附近数百里、上千里内威望。自从察乌卡负责卡密尔城这一条商贸线之后，这条驼绳平原商贸线就由眼前的格根负责了。 格根一直以来也做得还可以，虽然情报工作没有渗入各个部落，更没有说可以提前知道诸部落的军事战争等大事，甚至连迅速传递南部诸部落的动静都做不到，可是大体情况还是能够传递回来的，让赫离可以对南部草原、西部草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例如乞迪部落二王子和叶护两人已经呈现剑拔弩张之势，很大可能不久之后就会爆发一场数万人的大战，席卷以西部草原为中心，扩散至两者附属部落的西南草原、西北草原地区，战争规模超过十万之众。 驼绳平原更准确的地理位置是西南偏西一带，距离乞迪王庭大约两千里左右的路程。当初岚木氏部落东逃之时，先是朝着南逃，绕了一个大弯，再朝着大部落稀少的东部草原直插而去，摆脱身后上万乞迪追兵，这就绕过了驼绳平原。 格根前往驼绳平原的路线则要简单的多，从妥儿川平原出发，策马南行，越过南里江，近两百里的路程便到了螺贝山谷的驻马驿，这一段路程都属于柔黎部落的草场，柔黎骑兵日夜巡逻，还有驻马驿的驻军，安全性极高。接下来，便是朝着西南方向前行，千里左右的路程，路过一个个大小部落，商队通常要走上十多天，才最终到达驼绳平原。草原春市、秋市期间，安全性略高一些，可是依然每年都有不少商人在这段路程送命。 “首领，家里一切都好，首领赏赐了我家三十头羊，十头牛，四匹马，其中一匹还是种马，格根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啊！阿爸、阿妈都高兴的不得了，婆娘、孩子都穿上了厚衣，不用像以前那样饿着肚子了！首领，只是，格根有一个请求，希望首领可以开恩！” “哦，说，你可是拥有副百骑长待遇的勇士，柔黎部落不会让勇士受苦，巴伯兰·赫离也绝不会让我的部民忍饥挨饿，是开春了，家里人手不足，放牧、喂养幼畜有困难？我调几户帐下户过去！若是你阿爸、阿妈身体不好，我让希德丁常常派医师过去看看！”赫离猜测格根的请求，逐一说出了几点。 “首领，您比天空还要广大的恩赏，您卑贱的仆人，格根怎能承受的住！”格根俯身下跪，眼圈一红，哽咽地说道，继续补充道：“首领，格根的请求是，我的弟弟，宝音已经十四岁了，他十分崇拜您，希望加入常备军，冲锋时做您手中的弯刀、弓箭，平日里作为挡在您身前的盾牌！” “十四岁！”赫离脑海中思考了一番，这个年纪在草原上的确可以作为一名战士了，而且常备军中也不是没有十四岁就成为战士的人儿。例如大木头木格，最早一批的常备军，那时他还是赫离的侍卫呢，也才十四岁！可从“大木头”这个外号就知道他超乎常人的身高，若是不告诉别人他的真实年纪，没有人会想到他那时才十四岁。圭闵儿，哈什万长者的孙子，他如今也才十四岁，还成为了一个副百骑长呢！ “格根，宝音可以加入常备军，成为一名光荣的柔黎骑兵，可他只能先护营兵做起，磨练磨练！” 首领话音一落，格根满脸喜悦之色，连连叩谢首领的恩德。护营兵也不错啊，先不说待遇一样，一遇到重大战事，也是要冲锋陷阵，挥刀厮杀，立功机会一大把呢！格根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对那个天天缠着自己、哀求自己，还鼓动阿爸、阿妈来劝自己的头疼弟弟有个交代了！ 断事官的办事毡帐内，锡达处理完了手中的一张羊皮纸文件，用一条细绳把它扎起来。察乌卡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接过扎好的羊皮纸，将它按照老爹的分类方法摆到身后架子上。这一个月来，哪个格子摆放牲畜，哪个格子摆放自由民的、哪个摆放帐下户的，相同资料的又该放在格子上下两层哪一层，察乌卡还是摸明白了，这一份就是下面各千户的这个月的柔黎部落新生儿的出生统计，要放在上一层。赫离不仅让各家录长、百户长的婆娘去当媒婆，撮合部落里的单身男女，还下令每生下一个孩子，无论男女，无论自由民的孩子还是帐下户孩子，都赏赐一头羊、二十斤粮食。这个政策是刚迁移到妥儿川草场时便颁布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就迎来了第一波出生小高峰，这两个月，大约有着三百名婴儿出生。 “老爹，部落里又添了不少人口吧？”察乌卡一边给老爹倒上一碗水，一边从不相关的小事开口道。 “嗯，是啊，按照这速度，恐怕，今年来说部落就会有上千名孩子出生，部落的牲畜、粮食、干活的健壮妇人，哎，都是个问题啊，看来我得和赫离去说说了。”锡达端起铜碗道。 “粮食这边，我可以帮部落出出力啊，今年，我至少给部落带回来五千担粮食，若不是赫离让我多购买生铁，我冬天的时候绝不止带回来一千多担粮食的。老爹，你是不知道，那群商人是有多黑心啊！乌滇、拓野人封锁了商道的时候，就算暂时运不出去，他们也不肯给出一个低价，好说歹说，价格才……” “好了，你别再吹嘘你和那群卡密尔商人的砍价还价的故事，商人嘛，能够从你身上榨出一块金币，就绝不会只要一块银币的。好在，如今我们自己商路算是建立了，妥儿川边界探马回报，几支小商队、行脚商人似乎就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呢！”锡达挥手打断了养子的炫耀自己光辉事迹的兴致。 赫洛德这个昔日的落魄行脚商人搭上一个部落的商路，一举成为了大富翁，在卡密尔城商人圈子里都炸开了！光是看赫洛德这个冬季销售的那一堆堆积如山的皮毛、干货，数千匹牲畜等，就知道这个流言就不是谎言。再加上，赫洛德私下里一直大批量地购买生铁这种草原上的部落硬通货，更是进一步从侧面证实这一点。 一个个昔日和赫洛德有点关系的商人纷纷上门，希望可以从这一条商路分一杯羹。至于那些拥有特殊背景商队还看不上这一点利益呢，在他们看来，这个部落能有多大，一、两万人就顶天了，也就那些小商人才会打破头地去抢，索性也就懒得找上门了。要知道，这些庞大商队每一次出关携带的货物往往就是数十支小商队的总和，至于所获的利润，光是明面上的就是这些小商队总和的十倍不止！ 第九十二章：铁矿线索 第九十二章：铁矿线索 “你想要率领商队开拓南部草原商路？”赫离看着面前的胖子，又扭过头看看锡达断事官，想要从两人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察乌卡点点头，开口道：“草原上的春市就快开始了，各个草原部落都需要交换货物，对商人是最热情的时候，这个时候去开辟商路是最容易的。部落与卡密尔城的商路已经打通了，库姆巴经验丰富，又有赫洛德在卡密尔城的配合，我这身肥肉也没有太大作用啊，再者，嘿嘿，我也想去看看南部草原的美人长得什么样子，说不定给首领带回来一个呢！”说到最后，胖子露出一脸坏笑给赫离挤了几个眼色。 “锡达大叔，你的意见呢？”赫离瞥了胖子几眼，丝毫不回应他眼中传出的那个意思，更在意锡达的回答。 “随他去吧，雏鹰迟早都是要离开巢穴，才能顶住暴雪、寒风的侵袭，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之上！” 看来察乌卡是早已说服了自家老爹，所以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在他看来，老爹都同意了，赫离这个安答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的，更何况，还是为了部落开辟商路这样的大计。西南的驼绳草原、东边的卡密尔城两条商路，赫离可都是大力支持，为了稳定商路的建立，还不惜动用举族之兵和乌滇、拓野两部联军开战。 “察乌卡，我不同意你去南部草原！” “好的，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发了，我都熟门熟路的，该准备那些东西我都懂，盐巴这可是草原牧民开春之后最需要的，部落也存有大量的盐巴，我就……什么，你不同意？”察乌卡胖子顿时提高了几个声调，一眼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安答，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锡达断事官同样也对赫离这个决定感到奇怪，为什么？ “铁矿？真的有铁矿？”听到赫离说出这一个消息之后，锡达霍然而起，激动的红晕映入脸庞。铁对于草原儿郎来说是制作弯刀匕首、生活器件的重要材料，对于一个草原部落来说，那却是一个部落强大的根基啊！有了铁矿，就可以打造出源源不断的盔甲、弯刀、箭矢等武器，征服一个个部落、氏族，获得不计其数的牛羊马匹，带回无数的女人、奴隶，滚雪球般迅速强大。 铁矿之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刚入冬之时，赫离和锡达两人便商量过是否要进行部落迁徙，寻找新的营地放牧。近一年的时间，柔黎部落都游牧在方圆百里的草场附近，牧民放牧最多也到达一百二十里外的草场，再加上储存越冬草料时，附近牧草吃的差不多了。以前人口只有数千人，牲畜刚过万，对青草的消耗量一直可以忽略不计，吃完一块草地再换一块草地就行了，妥儿川平原三百里的草场足够生存需要。如今的柔黎部落，人口数万之众，开春母畜产仔之后，绝对是超过十万头牲畜，牧草的需求量不可谓不大啊！妥儿川已经不足以满足柔黎部落的需要了，再加上柔黎部落控制方圆千里的草场，不好好利用一番真是浪费了！ 赫离心中更倾向于建造一座城池作为柔黎部落的主帐所在，以主帐为中心，辐射四方草场。可是游牧民族的天性都是生活在马背上，逐水草而居，千年来哪会有着部落以城池作为牙帐的。草原儿郎天性中蕴藏这勇猛、血性、坚毅，哪会像卡洛斯大陆的贵族一般待在自家城堡中。很快，赫离召开大会商讨牙帐之事，各个千户长、千骑长都列席参加，当赫离提出以一个固定的城池为牙帐时，锡达断事官是第一个支持赫离决议的。他所提出的理由让所有人都找不出来反对的理由，引用了“草原部落的传奇，呼延部落，芬伊瑞拉王国！”如今的牙帐不就是定居在青朵城这座雄壮而美丽城市吗。 赫离补充建立城池的其他几大好处，拥有城墙保护，不仅防备狼群等猛兽的出没，还有效地抵御来敌的侵犯，牵制数倍于己的来敌，再配以数千柔黎精骑的高强度机动性，神出鬼没地消灭侵犯之敌。居住在城池内的妇女，寒冷的冬季也可以待在更温暖的毡帐中生育孩子，就算是牲畜，幼崽的死亡率也会大大地降低。 赫离、锡达等人也是知道柔黎部落的目前情况，一下子建成一座坚固城堡，那绝对是痴人说梦！先不说柔黎部落根本就没有建造城堡的经验，恐怕连建造图纸都画不出来，最大的问题是建造的人手也极为稀缺，建城劳动力严重不足。赫离和锡达两人商量过后，便打算先建立一座大营，四周以两排原木夹杂泥土、沙石为城墙，城内沿着地势挖出一米深的排水沟，防止雨水泥土淤积，几座重要的建筑物，例如赫离的首领大帐、断事官办公帐等，按照固定式毡帐的标准建造，又如一些储藏帐或者仓库、锻造帐屋铁铺等用木制，大部分还是普通草原毡帐。 这样一座简陋的木墙城市，极具草原特色，就是放大版的部落营地。商道的建立后，赫离也觉得以固定的城邑来建立交易市场，吸引众多商队来此交易，不失为一条好计策！赫离还打算在新建造的城市外围，特意划出一片草场，作为交易区域。可以想象这么一副前景，东面的卡密尔城，北部莫顿河平原的诸部落，南边螺贝山谷，一千多里的草原上，商人们只要一次交上些许的费用，就不用再缴纳任何费用，柔黎骑兵来回巡视，给商队保驾护航。铁器、食盐、布料、天鹅绒、皮货、马匹、牛羊等卡洛斯和草原上的货物在这里都可以买得到，一、两年之后，柔黎部落的威望将会随着四散的货物传播四方！ 寻找一个水草茂盛，水源充足的草场，还尽量要考虑到冬季风向等因素，几个百骑队各自领着十名建造匠四散奔出，沿着河流两岸，朝着东部、北部、南部方向。三天前，几名匠人在一处山谷发现疑似铁矿的地质，又反复勘探，最终确认山谷处有着一个铁矿，领队百骑长不敢有丝毫马虎，派人快马回报，昨天才把这个重大消息传到赫离手中。 赫离听到勘探百骑队传回的消息后，顿时激动地在大帐内来回走动，喜悦、惊讶、狂乐，感觉就像是一个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金矿一般，还偏偏砸中了自己。钢铁在腾格里大草原上的确是有着一种无以伦比的魔力，上至部落贵人，下到贫穷牧民，都对这种冰冷、黑黝黝的硬块喜爱的不得了。无论是霸主部落的大军东侵卡洛斯大陆，还是小部落偶尔到边境去掠夺一番，铁器、粮食都是他们的必抢之物，如果让他们选择只能选择一样，很多人往往都会选择铁器。 赫离也曾想要是能够有一个铁矿该有多好，就不用费尽心机，浪费大把钱币、货物去从那些黑心商人手中购买生铁，而且关键是量少、不稳定，总感觉是喉咙被人卡着一般，一旦布兰卡西亚联邦加大边界封锁，这条生铁来源线随时都可能断掉。赫洛德可不是那种贵族商人，没有过硬的背景，就算他可以购买到足够的生铁，也无法把生铁偷运出来。可先不说之前的柔黎部落有没有那个实力去守护铁矿了，连铁矿都找不到，开矿技术人员也没有。难道要指望这些草原牧民去设计矿井，提炼矿石吗？ “首领，这消息……”激动的断事官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一个铁矿竟然在柔黎部落的草场上发现了，这无疑对柔黎部落的崛起之路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是长天生对柔黎部落的恩赐。可若是被其他部落知道，那说不定就是一场灾难了，先不提那些人口数万的大部落，哪怕是霸主部落也会想要把这个铁矿占为己有。草原上，除了呼延部落，也就是芬伊瑞拉王国的控制区内有铁矿，以及南漠草原发现过一两个铁矿之外，就没听说过其他铁矿的线索了。 “恩，那个返回汇报的十骑长是我的侍卫出身，领队的百骑长是拜达尔，锡达叔叔你应该知道这个神射手吧？昨夜才返回部落的，直接向我汇报，发现铁矿的那些匠人全部被监控在那个山谷内，就算是在百骑队内知道的人也不多，十人左右！”赫离将相关情况说出，供锡达参考。 锡达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那个拜达尔的百骑长他也是知道的，是一个箭术高超的勇士，最早是个马贼奴隶出身，做过常备军的箭术教习，婆娘、出生不久的儿子也都在部落营地里。 “老爹，我能问问，铁矿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那我还能不能带商队去南部草原了啊？”察乌卡自然也知道生铁的重要性，可转眼一想自己又不是尤利可那几个锻造官，更不会打造兵器、铠甲，和自己有啥关系呢？留在部落大营似乎作用不大啊！ 一听自己养子这话语，锡达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发现铁矿不用人去挖、去抬、去扛啊，你这身肥肉正好有机会去减一减了！” 胖子招你惹你了，我就喜欢胖，赫离还说胖子冬天抗寒呢，说我喜庆呢。察乌卡低下头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不过只能在心里暗暗念叨，这几句话他可不敢直接对老爹说出来的，否则，恐怕肥油就活生生地打掉几斤了！ “首领，看来我们要赶紧派人过去了，不仅要派匠人、青壮奴隶，还要派常备军过去长期驻扎啊！”锡达提议道。 “恩，一会就让多奇大叔他们过来一同商议，这可是关系到部落发展的大事！而且，我想几位锻造官知道铁矿，恐怕会乐得睡不着啊！” 第九十三章：虎牙原（一） 第九十三章：虎牙原（一） 白羊河上游，虎牙原，延伸出去的两条短而弯钩状山脊，彷如两颗尖利的虎牙，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嘴，撕咬、吞噬猎物。 腾格里的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白羊河水蓄了一冬的力量猛然迸发，浩浩荡荡地朝前冲去，随着地势拐了几个弯，带起阵阵翻滚的浪花，河水白红交加，显得格外妖艳。 往年，开春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刚刚冒尖的浅色草甸，黄灿灿的尖芽惹人喜爱，牧民们笑逐颜开，挥着马鞭、套马轩将自家牲畜群朝着这片肥沃的草场赶去，好好啃食掩埋了一冬的青草。 昔日充满牧民响亮的吆喝声，牛羊马匹漫山遍野跑的热闹场景，今春却变了一个大样，仿佛这里还是寒冬时分的苍凉、寂寥，还夹带肃杀之意。无数马蹄践反复踏过的泥泞草地、残破的皮袍、破碎的皮甲、火堆的灶台、倒地的木栅…… 三十里外，白羊河两岸，密集的排列着上千座大小营帐，营帐间人头攒动，一阵阵鞭打、辱骂、惨叫之声起此彼伏。破破烂烂的帐篷、血迹未干的草地、一队队俘虏，看样子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草原战争，胜利者在欢呼！ 白羊河绵延数百里，养育着近千里草场的人口、牲畜，往西便是勒水族的地盘，往北则是拓野部游牧之地，东部偏北划归为长胡部，剩下便都是三大部族的数十个附属部落或者在夹缝中求生的中小部落了。 勒水族、拓野部常年因为争夺水源、牧场而剑拔弩张，可谁又奈何不了谁，两部族之间，十几人的小摩擦不断，百余人的争斗也常有，可是举族之战却从未发生过。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他们都头顶一个霸主——乞迪部落，往日里谁也不敢挑战乞迪部落的威严，无视乞迪部落的调解决议，承担擅自挑动部落战争的罪名。 作为小弟部落，你就该唯老大马首是瞻，若是觉着自己的拳头大，就擅自把老大的另一小弟给打了。打赢了还好，赶紧屁颠屁颠给老大一份最大的战利品，讨好一下，老大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这个结果了。可打败了，又跑来老大这哭爹喊娘让老大救你一命，老大之前的调解决议你不听，这是赤裸裸的无视老大威严，打输了又让老大偏袒你，你让其他小弟们怎么看老大？ 哪怕都被人称为草原部落，都生活在共同的一片草场上，可长胡部和拓野部、勒水族生活方式还是有些区别，更愿意居住在山地丘陵地区，特别具有湖泊之地，他们喜好渔猎，喜好砍伐优良木材制作木器。拓野部、勒水族则如同大部分的草原部落，偏爱游牧，疾驰在辽阔的草原之上。 去年的王庭突袭，乞迪大王子，新任大汗，承受不住王冠之重，用他血淋淋的人头，揭开了乞迪部落内乱的序幕。几个月后，大多数附属部落纷纷亮明旗帜，支持和自己部落关系密切、代表自己利益的汗位争夺者，叶护达雅或者二王子狐焉碌。 去年入秋前，响应二王子命令，拓野部下令抽调附属各部落兵马，以一千宫帐军、近三千部落兵为中军，加上六千附属部落兵，上万骑兵正式和叶护的支持部落——勒水族对峙在白羊河一线，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为了应对即将爆发的战争，必须要储存大量的物资，拓野部首领浑图格纳派遣一支兵马，打算潜到布兰卡西亚联邦的边境城市附近，用尽一切办法带回来大量武器、生铁、盐巴等。路途上，又遇到了乌滇部，两支人马一道东行，商议出了一个快速捞钱办法。于是，乌滇、拓野两部联军设卡收过路费就这样出来了，反正也是打算干一笔就走，又不是自家草场，周围又没有什么大部落，怕什么啊！ 勒水族当代族长突迪伢风尘仆仆地从前线追击拓野部败兵回来，尽管赶了七、八十里路，一整晚都没有休息过，衣袍、披风上满是灰尘、血迹，可这位中年汉子眼中反而露出欣喜之意，过去几个月的憋屈气终于恨恨的发泄出来了。过去两、三个月来，拓野小股骑兵不断骚扰己方的营地、牧场，就算是寒冷的冬季，也时不时来放上几把火，让自己等人暖和一下。正值冬季，勒水族无法迅速聚集附属部落兵马，拓野部小股骑兵神出鬼没，更是时不时地袭击传令兵，甚至连在外放牧的几个勒水族分支都无法及时收到讯息，只能固守草场，免得被上万拓野部联军伺机消灭自己这支人马。 特别是拓野部的宫帐军，在一次试探性的袭击中，反而被拓野部的一千宫帐军寻到机会，侧翼冲杀过来，足足吃了自己上千部落儿郎。那可都是自己勒水族的勇士啊，不是附属部落的炮灰啊，突迪伢每每想起，心中就痛心不已啊。 叶护大人派遣六千骑兵趁着开春之际，其中包括两千名叶护的宫帐军，再汇合勒水族的六千余部落战士，再加上其附属部落五千人马，一支近两万人的草原大军集合在白羊河滩。大军以几个千人队为诱饵，引诱拓野部近万人马到虎牙原，随即一鼓作气，万骑冲杀，斩杀四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拓野部二王子发下不敌，最后带领数百宫帐军杀出虎牙原，不知所终。 入帐后，突迪伢仰头喝干一碗奶酒，咂了咂嘴，向另一旁身穿铠甲的男子道：“大且渠兄弟，哈哈哈，来，举起你的酒碗，庆贺我们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 帐内的另一旁端坐着的将军，赫然就是赫离大半年前在妥儿川平原的角落解救过的商队头领，大且渠。 大且渠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回应着勒水族长的喜悦之情，稍后，开口道：“发现了浑图不斤的踪迹吗？” “没有，几千人追击了近百里，浑图不斤这家伙跑得比雪地里的兔子都快，途中抓了几百俘虏，其中数十人还是拓野部的宫帐军，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二王子要去哪里，你说他不跑回拓野部，是要去哪里呢？”突迪伢扭头问道，看看这位叶护大人的心腹可不可以给出一些建议来。 “大且渠兄弟……”眼角余光注意到倚手低头的大且渠，只见他无声地望着地上，仿佛是在细数地上的灰尘，一脸疲惫、劳累之感散发出来，突迪伢再次出声打破。 闻声，大且渠随即一愣，从思考中回神过来，朝着突迪伢族长，默默无言地举起酒碗，嘴角不经意间绽开了一丝苦笑。 “大且渠兄弟，王庭那边怎么样了？” 大且渠又缓缓低下头，倒上一碗奶酒，咕的一声，感觉喉咙发苦啊，以前怎么没发现香滑奶酒还能这么苦啊？ 身为勒水族的族长，突迪伢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到大且渠兄弟的这番模样，心中也是一惊，难道王庭出事了，开战了？不对啊，要是出事了，叶护大人还调遣两千宫帐军、四千余部落兵过来这里支援我们？不让我们紧急抽调各部落兵马援助就不错了！ “二王子派遣了信使给钦达烈人，恐怕钦达烈人会北上，支持二王子！”大且渠叹了一口气。 “这，这，这，十几年前，咱们可是和钦达烈人狠狠地打了一仗的，叶护大人、勒水族可都是那一仗的先锋啊，钦达烈人对我们几个部落可谓是咬牙切齿的，二王子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吧？”突迪伢脸色一变，霍然而起，背着双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眼皮一抬，突然想到什么，道：“不对啊，当年征伐钦达烈人，可是老可汗亲自下令的，狐焉碌别说他还是王子，就算他登上了汗位，他敢轻易推翻老可汗的汗令吗？钦达烈人可是被我们当年赶到了乌素兰沙漠，连南部那一点草场差点都保不住了，狐焉碌他这是引进来了一只恶狼啊，一只十几年来都想把我们吃下去的饿狼啊！” 钦达烈人，又称为钦达烈诸部，以七大部落为首，形成钦达烈部落联盟，游牧在东漠的南部草场、乌素兰沙漠一带，甚至还横穿乌素兰千里沙海，辖接南漠数百里草原，势力横跨东、南漠草原，曾经在腾格里草原上辉煌一时，风头无二。钦达烈人最强盛之时，拥有超过八万帐的人口，五十余万族人，控弦之士近十万之众。草原人都感慨道如果钦达烈真的统一在一面旗帜之下，恐怕真的就是一个霸主部落了，一顶金冠将落在钦达烈人的头上，一位尊贵无比的大汗就会诞生。 十几年前，突迪伢说出的只是一个大致时间，偏差了好几年，准确的时间是，二十年前，整整二十年了！钦达烈人的大头领一向由盟主部落的首领出任，一直以来，怛奚部凭借两万余帐的强大部落实力，近三万骑兵的马刀，百年来，数代英雄首领积累的威望，牢牢地占住盟主部落的位置长达六十年之久，成为了五十余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 二十年前，继位不久的乞迪老可汗，不再容忍钦达烈人的崛起，要向长生天、腾格里草原、无数草原部落展示乞迪部落才是东漠草原的主人，悍然与钦达烈人开战。那一战，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钦达烈诸部损失了三万余帐，十数万族人，更有数十个钦达烈中小部落分崩离析，悲惨地流浪在东漠草原各处，或被其他部落兼并，或被敌人消灭，或者躲进深山森林，或者被奴隶贩子捕获。 钦达烈诸部中，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怛奚部，首领战死，首领直系一脉被屠杀殆尽，超过一万五千怛奚骑兵战死，怛奚部被乞迪部落下令强制拆散，十几个附属部落各奔东西，怛奚部首领的一个旁系远亲部落首领在乞迪部落扶植下，组建一个人口约一万帐的新部落——恪延部，成为了钦达烈七大部落中的一部。 第九十四章：虎牙原（二） 第九十四章：虎牙原（二） 虎牙原一道低矮山梁处，南边约十里外就是勒水族等部落兵马的驻扎大营，东面那一大片青草嫩芽尖还沾着一片片的鲜红血迹，红绿相映，格外引人瞩目！ “哒、哒、哒”，马蹄声起，十几骑沿着这道山梁策马飞奔，马蹄声渐响渐近，不一会儿，这小股骑兵勒马止步，眺望远处草原，仿佛是来春游踏青的行人一般。 这道山梁并不高，垂直高度不到三米，南边地势高，东北方向平缓，一道缓缓的斜坡向北延伸出去。骑兵队中的为首一人，鼻口处有着一条防风沙的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身披狐裘披风，眼神中透露着长途奔波的劳累之感，可依然昂首挺胸的屹立在马上，十几名随身卫士空出大半个马身，双眼警戒四周，弓不离马，手不离刀，一看便知道前面那人身份不凡，肯定是个大人物。 南面两、三里处的草原上，几个骑手风尘仆仆地朝着山梁赶了过来，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和上边这十几人汇合的。为首那名汉子，衣甲沾了好几处血迹、泥尘，披风也有着刀剑挥砍留下的痕迹，定睛一看，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正是勒水族有名的勇士，族长突迪伢的大儿子，青格沂少族长。 一天一夜，追击突围而去的拓野部数百宫帐军，虽然没有成功截杀到浑图不斤这个拓野部的二王子，可是这一战依然有着巨大收获啊！击败拓野部联军上万人马，砍掉了这只终日在一旁窥伺舔着爪子恶狼的利爪，拓野部的衰败之势已显露无疑，自家部落又多了数千青壮俘虏，白羊河上游这片肥美牧场，虎牙原以东的大片草场尽归勒水族，千里草场上的诸多中小部落重新认识到谁才是这片草原的强者。青格沂紧了整个冬天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甚至，嘴角上不经意间还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战，解决掉了二王子狐焉碌那家伙的一大助力，乞迪附属诸部落的各族长、头人心思也会再次转动起来，是时候该考虑如何站队了，如今的大势可是在叶护大人乞迪达雅一方！若是一切顺利，相信尊贵无比的叶护大人很快登上了大汗的宝座，带上金冠，那么勒水族立马会成为王庭中新贵，再凭借和叶护的姻亲关系，青格沂前途自然也是不可限量啊！ 策马跟随在青格沂身边的几名卫士都是和青格沂从小长大的伴当，见到少族长露出的笑容，心情也随之舒畅了几分，纷纷露出笑脸。去年冬季以来，拓野部的一系列动作，频频调动兵马，袭击勒水族的各个游牧地，不断有族中勇士战死，身为少族长的青格沂就没笑过，哪怕是三、四岁的儿子欢绕膝下之时，青格沂都是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叹了一口气，随即抓起马鞭，迈上战马，前去巡视草场。几个月来，沉闷的气氛伴随着不断飘落的寒冷风雪一直压抑在整个部落上空，令大伙儿都要喘不过气来。 “青格沂哥哥”待到青格沂等人减速靠近后，蒙巾骑手收回了眺望的目光，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率先开口道。听这声音，清脆动人，珠圆玉润，为首的蒙巾骑手竟然啊是一个女子，而且，从声音中判断，她年龄绝对不大，最多也就十八九岁，或者更小！ “腾空妹妹，哥哥怠慢了，本该昨天就来看你的，都怪浑图不斤那崽子，跑得比逃命的兔子还快，搞得我追了上百里都没追上……”青格沂轻笑地招呼着。 腾空一听，脸上露出一丝少女的调皮神情，逗笑道：“可不是就是逃命嘛？难道还傻傻地等着青格沂哥哥你们拿着弯刀、弓箭追上来啊！哦，有发现其他拓野骑兵的踪迹吗？”最后，腾空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哪怕如今拓野部遭遇了大败，伤筋动骨，甚至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可根基却没有受到重创，不算附属部落，光是老营牧场就还有近两万族人，凑出来数千控弦之士不是大问题，更何况，还有拓野部的大部精锐宫帐军呢，这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啊！ 青格沂手中的马鞭握得更紧了，咬着牙道：“没有发现他们踪迹了，说实话，我还真想再来多点拓野部的杂种呢，用手中的马刀、弓箭砍下他们肮脏的头颅，为战死的儿郎们报仇……” 腾空叹了一口气，心底里也清楚知道这股恨意究竟从何而来。先不提两部落的陈年恩怨，自从去年秋后，或者还要往前的时间，父亲和二王子出现嫌隙之后，勒水族和拓野部的小股游骑就时不时出现了碰撞，入冬后又遭遇了拓野部袭击勒水族下面的几个氏族游牧地，勒水族损失了将近两千勇士，几个附属部落的损失也超过两千人。 草原混战，关系着部落生死存亡，哪有不流血、不死人的，从小到大，身为乞迪叶护大人的掌上明珠，腾空见过诸多中小部落的兴盛衰落，每一次都是伴随弯刀和鲜血的！挺立马上的腾空轻拉缰绳，转过身来向一旁的青格沂笑道：“恭贺青格沂哥哥，这一仗，击溃了万余拓野部人马，白羊河周围上千里的广袤草场，十几个部落，就以勒水族最强了！” 距离虎牙原两百多里外，一片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山丘，连着一片森林，恰恰挡住了远方敌军斥候的视线，而己方又可以借助地势优势观察方圆数十里的动静，真可是一块军事要地。若是再宽阔一些，怕是几千兵马都可藏得下，借助山丘地势，自高而下地发起冲锋，大规模骑兵群至少可以提高一两成战斗力，将阻挡在前方的敌人猛地踩踏在马蹄之下。 一把血淋淋的弯刀瞬间化成一条弧线猛地朝着额头一劈…… 背靠半截树干，半醒不睡的浑图不斤吓得猛一睁眼，下意识朝着腰间摸去，弯刀出鞘小半截，侧头寻找敌人，才发现刚才的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恶梦！ 浑图不斤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初春的青草气息猛地钻进鼻孔中，还带有一丝泥土味，平复了刚才噩梦带来的心悸，右手化掌一推，将露出小半截的弯刀重新插回刀鞘中。 身后感到一阵阴凉，衣襟不知不觉被一片冷汗浸湿，浑图不斤一手撑地，站立起来，扫视了周围状况，眼神再次变得深邃低沉。浑图不斤眉头紧锁，口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突围之后，径直向北，这是直奔拓野部草场的最佳方向，自然也会是勒水族兵马追杀的主力方向。出虎牙原，狂奔上百里后，浑图不斤当机立断率领三百多宫帐军转向东，一支拓野骑兵队作为诱饵吸引勒水族的数千追兵。一天一夜疾驰后，自己身边就剩下这三百多疲惫不堪的骑兵了，想到两天前，自己还是手握近万兵马的统帅，如今却是丧家之犬一般逃命，心中不免泛起阵阵苦浪啊！ 身为部落二王子的浑图不斤十二岁时就随军在草原上策马骑射，八、九年间光是自己手中的弯刀收割数以百计的人头，鲜血、死人，对他来说早已就是家常便饭了！去年初秋后，上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拓野草场时，尽管自己有着兵力优势，浑图不斤没有掉以轻心，勒水族屹立在白羊河流域草场百年之久，绝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浑图不斤的最初打算是，最大限度地保存拓野部的实力，平日里驱使附属部落那六千余兵马袭击勒水族，四千拓野勇士作为最锋利的匕首关键时刻亮出来，抓住机会狠狠地从勒水族身上咬下一块肉，哪怕是时不时撕下一小块肉，让他不断地流血也行！ 谁曾想到，远在千里外的叶护会那么决绝，那么果断，援军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猛，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次拓野部是彻底伤了元气，不仅葬送了数千附属部落兵马，还把三千多拓野儿郎都留在了虎牙原牧场，其中还包括数百拓野部最精锐的宫帐军。 二十来天前，拓野部首领浑图格纳偷偷地派了一个亲近族人给浑图不斤带来了一个噩耗！拖哈瓦、其格勒这两个白痴，他们是拓野部的罪人，竟然在东部草原遭遇了惨败，三千拓野部儿郎就只回来了两百多人。据说当时就气得浑图格纳眼睛血红，挥着皮鞭把托哈瓦抽的鲜血淋漓的，一道道血痕遍布全身。 要知道，那可都是部里的青壮男丁啊，不是老弱病残，除去首领的宫帐军之外，三千人马足足占据了整个拓野部落兵的四成，就这么耻辱地丢在了东部草原上！浑图不斤不敢再和勒水族拖下去了，再这么拖下去，一旦拓野部在东部草原遭遇重创的消息走漏，恐怕最先出问题的就是下面的几个附属部落了。数千附属部落兵马一旦散去，光靠拓野部，这场战争必败无疑啊！他是拓野部首领一脉的王子，备受尊敬的部落勇士，是数千拓野儿郎的统帅，要为整个拓野部负责啊！ 毕其功于一役，如夜空中的闪电般解决掉勒水族这个头疼的对手，再不济也要狠狠地削弱勒水族的实力，然后率领麾下军队迅速返回拓野部草场，这就是浑图不斤的打算！可惜，太急了，难免出现纰漏，最终被勒水族引诱到虎牙原，叶护援军如一把尖刀杀出，真的可谓是毕其功于一役，用数千拓野部儿郎的尸体宣示了勒水族的胜利！ 第九十五章：钦达烈（一） 第九十五章：钦达烈（一） 开春后的康麽部草场，一股肃杀、压抑的气氛伴随着乍暖还寒的微风，笼罩在整个部落上空。上至部落贵人，下至卑贱奴仆，心头都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干活的牧民无精打采，挥起皮鞭驱赶着牲畜，脚步匆匆却又不知前路在哪儿，时不时抬抬眼皮，朝着中央那座首领大帐瞄上几眼。 过去百年间，作为钦达烈人七大部落之一，康麽部就是钦达列部落联盟的一把锋利匕首，无数康麽儿郎的悍不畏死，康麽骑兵手中的弯刀强弓，为数十万钦达烈人夺得一条又一条水清鱼美的放牧河流，赢得一片又一片广阔草场，康麽勇士的凶猛，部落的赫赫威名甚至被遥远的卡洛斯大陆流浪歌手用着独特的腔调在一个又一个的破落酒馆唱出。 二十年前的康麽部强盛达到了顶峰，部落人口过万帐，控弦之士可达到一万四千之众，就算在联盟的七大部落中也是位列前茅，实力不容小觑。值得一说的是，康麽部过去百余年间，一直都和某个部落相互保持姻亲关系。这一代首领大人娶你的女儿，下一代首领再嫁过去一个妹妹，就连当代首领的母亲也依然是由这个“老亲家”部落嫁过来的。 这个姻亲部落就是曾经同属钦达烈联盟的怛奚部，钦达烈最强大、最尊贵的部落，钦达烈人的执牛耳者，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血脉部落。 曾经，哎，也仅仅只是曾经，一切都已烟消云散，麾下数万铁骑的怛奚部强大盛况，号召数十万钦达烈人的青鹿大纛，留在钦达烈牧民追慕荣光的回忆中，口耳相传。 谁曾想，今日，强盛近百年，纵横东漠、南漠数千里的康麽部也沦为曾经，曾经的钦达烈联盟七大部落之一，曾经的钦达烈最强的冲锋勇士，曾经备受尊崇的姻亲贵人…… 当青草钻出黑白交加、泛夹着白雪的土地，随风摆动的草势淹过马蹄，钦达烈部落联盟的传讯使者四散而出，马儿尽情地在这片浅浅的草地上疾驰，奔跑在东漠南部草原的各个大小草场，趟过木录河寒冷的河水，溅起朵朵白色水花，踏上了乌素兰沙漠的戈壁瀚海。 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再一次地召开，这次大会的一项主要内容就是将康麽部挤出了七大部落的队列，从此就和那些普通的钦达烈部落无异了，不再是可以左右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决策阶层了！等待他们的，要么作为一个流浪部落被赶出原先的肥美草场，要么成为某一个六大部落的附庸。 木录河发源自黑瞎子山南麓一带，大大小小山间溪流和瀑布泉水汇聚而成，汇成主干，凭借数百米海拔地势的大自然力量，浩浩荡荡地冲出山麓，朝着南边奔流而去，蕴含着特殊矿物质的河水，大方地灌溉着方圆数百里的山前平原，形成了一大片连着一大片平整草地，青草茂盛，牛羊遍野。 这片肥沃的土地近百年来，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康麽部牧民，为康麽部提供一批又一批的优秀战马，训练出了一个又一个勇猛的草原儿郎。在康麽部族人的心中，这就是他们的家乡，就是他们的圣地，哪怕是季节随水草迁徙，转场放牧，也有着上千帐牧民居留于此，守护着自己的故乡！ 一身黑漆皮甲戎装，腰间配着一把精致却不失锐利的弯刀，黑色战马立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骑手，时不时挥舞着皮鞭，催促座下的战马不断加速，这是数十万钦达烈人中赫赫有名的钦达烈小美人，是康麽部落主帐营地数千牧民啧啧称赞的，竖起大拇指的公主，更是那一群群康麽部半大孩子们眼中充满崇拜之色的善良、爱玩、爱笑，还爱捉弄自己的小姐姐。 二十来天前，突如其来的噩耗，作为老首领的女儿，当代首领的妹妹，古素禾仿佛有着一种置若梦中的感觉，强忍着泪水，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随即仿佛天塌了般的感觉，脸上没有了往日肆意策马飞腾的笑容，康麽部的牙帐草场也不像往日那般响起一串串铃铛般的欢乐歌声。 作为康麽部的公主，古素禾忍着刀绞般的心痛，抹了抹两行清泪，走出挂满装饰的闺帐，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起的那一份责任，为了康麽部的延续，为了上万属民的生存。古素禾主动请缨，领着数十名康麽部骑兵从康麽部草场出发，日夜兼程，马蹄在黑瞎子山前平原、木录河流域的近千里部落草原留下印子。这几日拜访突乞部的贵人毡帐，那几天又求见折耷部的首领，这两个都是钦达烈七大部落之一，人口均是七千余帐，和鼎盛之时控弦之士达到一万余骑的康麽部无法相比，可比起如今败落到被挤出七大部落行列的康麽部来说，部族实力却是要强上一两分。 在腾格里这片辽阔无边的大草原上，五千帐的部落已经是一个大型部落了，单就武力而言，说明这个部落的控弦之士至少可以达到六千骑，乃至是七千，这是一股何其强悍的骑兵力量，可以毫无压力地踏平任意一个中小部落！各个大部落也不敢轻举妄动，轻易地骚扰这个部族的草场，谁都不愿意平白无故树立起这么一个敌人！ 可就康麽部而言，五千帐，或者连二十年前强盛之时的一半人口都不到，曾经威名赫赫的部落，钦达烈联盟这个庞然大物的尊贵部落，竟然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可惜，可悲，可叹啊！ 由此可见，二十年前那一场决定东漠霸主的战役究竟有多么惨烈，多么悲壮，钦达烈联盟的损失时多么惨重，以至于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一代人，康麽部才恢复到强盛之时的一半水平。 实际上，二十年前那一战，康麽部的确是损失惨重，可也不至于用了二十年才恢复到五千余帐的人口水平。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争霸之战结束三年的时间，乞迪部落整整六万大军驻扎在南部草原，死死地盯着钦达烈联盟的一举一动，特别是昔日与怛奚部关系密切的部落，康麽部自然是列入黑名单，而且还是位居榜首那种！ 此外，六万乞迪大军的人吃马嚼不仅要钦达烈人提供，而且数十万计的牛羊马匹、不计其数的粮食物资，珍贵无比的生铁储备，一队又一队的的俘虏奴隶，作为战利品源源不断地朝着乞迪部落的草场运去，乞迪部落从钦达烈人身上猛地吸血啊，一下子便把钦达烈人几十年的积攒下来的底子拿走十之八九。为了填饱肚子，为了活下去，也害怕那六万乞迪兵马突然杀到导致康麽部灭族，不少康麽部分支、氏族纷纷脱离，各奔东西寻求新的草场，或成为流浪部族，足足有着两三千帐，一万多丁口。 第九十六章：钦达烈（二） 第九十六章：钦达烈（二） 康麽部的首领大帐，迮特夷部的少主，从乌素兰沙漠附近草场赶过来的呼也必，仰头喝干一碗奶酒，咂了咂嘴，眼神流露出一丝悲伤、怀念，眼光落到上座那瘦弱老人和身旁孩子道：“索尔奇叔叔，你要振作起来，西利哥哥走了，康麽部就靠你了。黎呴还小，需要你，古素禾妹妹也需要你，康麽部上万族人也需要你这个头狼来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索尔奇，看似瘦弱的身躯，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半老头子，可皱起的眼皮时不时抬起，隐隐露出几道锐利凌人的目光。这位康麽部的老首领，二十年前还是一个草原勇猛小伙子的他，身穿铠甲，骑着骏马，背挂强弓，腰配弯刀，和自己的父亲率领康麽部上万儿郎跟随钦达烈人尊贵无比的大头领出战，手中刀刃沾染过的红到发黑的血迹，恐怕帐内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的厚，是经历过一场场恶战，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人。 一句话，这个瘦弱老头，绝不是善茬！ 索尔奇，从满身是血的父亲手中接过了康麽部首领信物之时，那一年，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数千满腔热血、一心想要击败乞迪来袭大军的康麽部儿郎壮烈地战死在塔什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积攒了数十年的家底十去八九，六万乞迪大军驻扎在一旁，仿佛一头舔着爪子、虎视眈眈的恶狼。十多年来，为了康麽部的延续，索尔奇收起自己的傲气、藏起了自己的满腔仇恨，一步步将濒临灭亡的康麽部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繁衍生息，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两年前的寒冬，支撑了康麽部近二十年的索尔奇老首领新疾加旧病，病来如山倒，躺在温暖厚实的毛毯上养了一个冬天才堪堪下地。开春后，索尔奇老首领走起路来不像以前那么敏捷了，手杖离地时隐隐约约有些许颤抖，他知道自己改为部落找一个新的头狼了。 老首领的儿子，古素禾的哥哥，康麽部的少族长，西利大人成为了康麽部新一任首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如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沙漠的风暴何时会来一般。轰隆一声，彷如晴天霹雳一般，就在康麽部被挤出钦达烈联盟七大部落行列的几天之前，出外巡查的西利首领以及数十名康麽部武士被一伙乱窜闯入康麽部草场的凶狠马贼所杀，人马一体，浑身上下插了数十支箭矢，血流不止，仿佛是一只鲜红的箭猪。 乱窜的马贼？这些愚蠢的马贼难道蠢到无可救药，不去截杀肥得流油的商队，反而袭击全副武装的骑兵队，白白地耗费手下马贼的生命。 木录河上游几百里的草场都是康麽部的传统冬季游牧地，其他季节都有上千帐牧民驻扎在这块草场？这个惯例已有百年，这伙马贼可能不知道？ 更为蹊跷的是，康麽部首领卫队巡查之时，那一杆高高举起、象征着康麽部族的大旗，马贼们眼瞎，看不清楚？ 宽敞的大帐内，七、八岁的小男孩，西利首领留下的唯一男丁，黎呴感受着帐内奇怪的氛围，胆怯地侧头看向一旁的爷爷索尔奇。阿爸已经去世了，以前的黎呴时不时迈着小步子小步子，一边和小姑姑打闹一边摇摇摆摆地跑进来看看阿爸在干嘛。这座大帐往日都是爷爷或者阿爸坐在上面的，今日还是黎呴第一次坐这个地方，哪怕爷爷和姑姑说不用担心，坐在那里就好了，万事都有爷爷和姑姑来处理，他依然觉得身体有些颤抖，嚅嗫着不知道要干什么，眼泪似乎就要掉出眼眶。 黎呴不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草原男孩，对弯刀弓箭、骑射武艺等没有多大兴趣，反而喜欢跟着部落长者身旁，听听他们讲述腾格里草原上的一个个美丽传说、故事，充满惊奇之色地学习兀锡文字，或是围在过路歌者的篝火旁，听着他们唱出关于远方的一切奇特、新鲜的事物，对未知的地域充满了好奇心。黎呴年岁太小，又因为他的“懦弱”表现，没有康麽部儿郎的悍武之风，若不是老首领还在世，恐怕康麽部这堆烂摊子真的撑不下去了。 看到了端坐在上面的侄子强忍住眼泪的模样，古素禾心中感到一阵心酸苦楚，暗暗地叹了口气，若不是还有阿爸在，恐怕康麽部就会真正的分崩离析了。黎呴还太小了，还没拥有自己的直系力量，无法强有力地震慑底下各分支、氏族，再加上平时那些“爱文厌武”的表现，在外人眼中就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不说外人，就连自己的哥哥，黎呴的阿爸随着孩子的一天天长大而开始对他有些不满了，整天不去舞刀练箭，反而是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图画，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难道想着几十年后去做一个部落智者还是做一个写信的侍从官？特别是哥哥当上了部落首领之后，背负了康麽部上万属民的重担，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草原勇士，能够让康麽部繁衍强大，恢复往日的荣光。 古素禾深吸一口气，驱除心头那些杂乱的念头，无论如何，黎呴都是如今康麽部唯一的继承人，是自己的血脉至亲。至于懦弱这个小缺陷，哎，以后再慢慢改过来吧，最要紧的是解决了康麽部当前的困境！她抬眼看了一下阿爸，随即微微扭头，目光落在呼也必身上，道：“呼也必哥哥，迮特夷部那边怎样了？” 话音刚落，呼也必脸上的浮现出愧疚之色，瞄了索尔奇一眼，斟酌了一下，说道：“部族里不安定，长老、氏族头人争论很大，毕竟这个决议是钦达烈联盟大会做出的，我来之前，纳哈良部那边派人去了蒲类，见了我阿爸，说是……说是……” 呼也必难以启齿接下来的内容，不自禁地低下了头，躲闪古素禾的目光，也不敢直视帐内众人。 第九十七章：钦达烈（三） 第九十七章：钦达烈（三） 古素禾顿时感觉心中一冷，完了，连迮特夷部都被他们收买了，这该怎么办，康麽部要怎么办？突乞部、折耷部见死不救就算了，就连世代友好的迮特夷部都要至我们于不顾了吗？ 古素禾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情绪，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对面的呼必先，声调提高了几分，一字一句道：“呼必先大哥，他们说什么了，你尽管说出来吧，我们能够受的住！”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说……把康麽部的夏季牧场分给我们迮特夷部……” “去他娘的，纳哈良部、恪延部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 “呸，狗屁的钦达烈联盟大会，各部落首领、头人都没有到齐的，他们有什么资格……” “就是，他们算什么，一群肮脏的盗贼、狗腿子，就知道向乞迪部落摇尾乞怜，达达不拉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以为他是大头人吗？” “如果二十年前的哈么赞大人还在的话，他……” 当呼必先一说出纳哈良部瓜分康麽部草场之事，立刻有人吼了一声！随即，整个大帐顿时炸了锅一般，怒火冲天，污言秽语、问候亲属的话语猛地从座下那些大汉口中飙出。任何一个有血性的草原儿郎都不会容忍别人把自己的家园，尤其是没有战败的情况下，当做一块奶酪似的划分，你一块我一块，丝毫不顾及主人的感受！ 最后一句提到“哈么赞大人”之时，帐内众人猛然收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一股诡异的气氛飘散在大帐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向瘦弱的老人身上。 “小呼必先，辛安老哥是什么意思？”一直端坐着不发言的老首领索尔奇终于出声了，抬抬起皱的眼皮直视呼必先，目光炯然地问道。 这个迮特夷部的少主一听，连忙摇头，解释道：“索尔奇伯伯，我和阿爸都是极力反对的，阿爸甚至一直都没有给纳哈良部的使者好脸色。可，他们还拜访了许多部落贵人、氏族头人，族里很多长老想要同意这个交易……”说到最后，呼必先的声调也是越来越低，恨不得把头埋入到桌子底下。 “哈哈，达达不拉那个老家伙也派人来我们这里了，还说可以让我们康麽部保住七大部的身份，还可以保住土地下这块草场……哈哈哈”索尔奇一拍手杖，大笑起来。 呼必先不明白，忙问道：“那他提什么要求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或者说草原上的恶狼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一块肉，如果给了，那说明它想要吃的更多，吃的是你整个人的肉。呼必先很清楚地知道达达不拉是什么德行，绝不相信这个老狐狸会大发善心。 “一家人？成为一家人，杀了我的儿子，反过来想娶我的女儿，甚至还说什么亲上加亲，连我孙子未来的婆娘都指定了，真他娘的贴心啊！哈哈哈哈……”索尔奇的笑声渐渐变冷，身上的气势猛地烈了不少，手紧紧地握着手杖，仿佛要把这个手杖捏爆！ 古素禾咬着牙齿接声：“哥哥被他们害死了，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还！” 呼必先小声嘀咕了几句：“西利哥哥也不一定是他们害死的，没有证据，也有可能真的是是马贼谋害了西利哥哥啊！”说完，额头都快贴住案几了，不敢直视对面古素禾的目光。这几句话若如无根的浮萍，根本站不住脚，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连呼必先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说辞，要说纳哈良部与西利之死毫无关系，真的就是骗鬼呢！ 听到呼必先的这几句嘀咕，古素禾的双手不自觉颤抖了起来，不知是怒的还是气的，咬唇道：“那康麽部的夏季牧场，迮特夷部打算要了吗？” 看着对座那个相识多年的妹妹，她用力地咬着嘴唇，倔强地看着自己。呼必先发自内心地想为她做些什么，盼望着再次听到她唱出那一串串铃铛般的欢乐歌声。 可他不能，他不仅是古素禾的呼必先哥哥，他还是拥有七千余帐，两万多属民的迮特夷部少主！ 想到这，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古素禾妹妹，你也知道，迮特夷部想要一片靠近乌素兰沙漠的肥沃草场，盼了十几年了，要不然，迮特夷部永远都强大不起来啊？” 迮特夷部是整个钦达烈七大部落中最为特殊的一支部落，二十年前一半领地是乌素兰沙漠外的几百里优质草场，十数个分布在沙漠内的大小绿洲，最精锐的军队是一支五千骆驼骑兵，骁勇善战，横行于整个乌素兰近千里戈壁瀚海，无人可挡。 沙漠戈壁为迮特夷部练出一支骆驼骑兵，可也限制了迮特夷部的发展，没有广袤的草场、没有充足的水源、没有众多的人口，近些年来生存条件更是进一步恶化。沙漠侵蚀原有的牧场，牧民们连一块良好的放牧地都没有了。牧马官只能带着一部分牧民赶着大量牲畜到了康麽部的夏季牧场去“就食”，让牲畜繁衍后代，再一批批的赶回去绿洲草场，这不仅是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也是一种无力的悲哀场景。 乌素兰沙漠外围的只有三个大部族有能力提供供上万迮特夷部属民生存的草场，纳哈良部、恪延部、康麽部。 纳哈良部、恪延部，有那个可能吗？理都不理你！ 康麽部，可它就除了木录河上游草场之外，就只有这个夏季草场了，哪里会把这个夏季草场白白地交给迮特夷部呢！不得不说，纳哈良部、恪延部的计策很好，以利诱之，而且不是轻利，是关乎到迮特夷部两万多属民生存繁衍的天大利益啊！ 当初七大部落的草场领地是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划分，如今以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的名义将康麽部挤出七大部，那康麽部的草场当然就要交出来啊，或者是重新划分。 不交？那最好，就有理由收拾你了，违背钦达烈部落联盟的命令，与数十万钦达烈人为敌！ “砰！”手杖戳入地面，可见力度之大，发出的声响传遍大帐，吓了众人一跳！ 老首领索尔奇站立起来，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坚毅之色，寒光一闪让人感到仿佛眼前是一个发怒的雄狮！ 话音一落，整座大帐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众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撼之色，对视一眼，纷纷涌现一个念头“老首领疯了？”就连呼必先、古素禾都不例外，呼必先更是浑身微微颤抖，难以置信老首领所说之事。 第九十八章：碰面 第九十八章：碰面 春日的光辉一日较之一日的暖和起来，覆盖在广袤草原上的冰雪已经融化的所剩无几了，只有高山半山腰还残留成片成片的冰雪。滋润雪水的土地，草根吮吸了蕴含一冬的营养，长势尤为喜人，绿绿葱葱的！ 又一轮红色的巨大火团缓缓地从地平线懒洋洋地爬起来，渐渐驱散了林间飘散而来的淡淡晨雾，远方草原响起了阵阵马匹嘶鸣声、嗒嗒的马蹄声，依稀还可以听到甲胄铁片随着扎马摆动摩擦而产生的哗哗相击声。 “带儿木叔叔，你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他吗？”岚木云娜轻拉缰绳，策马离开了阿爸身旁，悄悄地走到带儿木马旁。 “谁啊？哦，那个叫做吉姆的小伙子吗？昨天太匆忙了，没注意到呢，应该是来了吧，他们的那个驻马驿营地，来了好多人马，乖乖……”带儿木打着哈哈说道，自顾自的说道。 “带儿木叔叔，你……你，欺负人，我告诉阿爸去，哼！”说完，下一刻就要一拉缰绳，跑过去岚木氏首领面前告状了。 “哎哎哎，你急什么啊，你也不想想，如果赫离首领没有到，我怎么让你阿爸前去，和谁见面呢？就算我骗你，你托兰丁叔叔可是跟着我一起去的啊，他，你还不知道……” 此时，不远处的阿雅姆和托兰丁两人也正在讨论同一个人—柔黎部落的首领，巴伯兰·赫离。 阿雅姆降低了马速，侧身问道：“托兰丁兄弟，你昨天见到了那个年轻的首领了，看出了什么吗？”听着这语气，显然他对女儿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位英雄勇士很感兴趣，很想听听自己这个左膀右臂般的千夫长对那位年轻的首领有什么评价。 “年轻！” 闻言，阿雅姆思绪立马一滞，“年轻”两个字是评价？勉强算是，可谁问你他年岁几何了，难道我还不知道那位柔黎部落的首领很年轻嘛，大约只有十七、八岁！ 托兰丁说出“年轻”之后便无下文，敷衍之意很明显，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昨日他只是简单的见了那位年轻的首领一面，两人没有太多的交流，自己也不是那种看一眼就判断出来对方是什么样子，所以只能傻傻的用“年轻”两字来应付。 托兰丁脑海中久久不去的是柔黎军的军容阵势，一面又一面的旗帜，训练有素，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这是精锐的宫帐军，而不是部落儿郎组成部落兵马！随行的骑兵不下一千，每一名骑兵都配有弯刀、弓箭、标枪、盾牌，清一色地装备着加厚皮甲。更令托兰丁震撼的是，纪律，铁一般的纪律！上千骑兵驻扎宿营时丝毫不像普通部落兵一样乱糟糟，整齐有序，各个百夫长、十夫长成编制警戒、巡逻、换岗、宿营，有条不紊，效率极高，一批一批地进入到驻马驿的各个区域。 之前听带儿木说到见到的百多名柔黎骑兵是如何精锐之时，托兰丁还有些不相信，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部落，就算是一个几千帐的部落，恐怕也强不到哪里去。昨日的所见所闻，颠覆他的观点，托兰丁知道自己错了，这个部落恐怕不简单啊！ 感受到首领阿雅姆投向自己的疑惑目光，托兰丁急忙开口解释道：“首领，额，怎么说呢！我当时被柔黎军的声势所震撼到了，再加上和那位赫离首领也只是匆匆的见了一面，所以评价不了！” 阿雅姆捉到了关键词语，刹那间，扭头凝视，直直地望向托兰丁：“震撼？” 震撼！究竟是什么样的军队，竟然可以让托兰丁说着这个词语！身为岚木氏千夫长的托兰丁绝不是出身自小部落的井底之蛙，他甚至随着乞迪部落的使团出使北方，见识过草原最强大的霸主——芬伊瑞拉王国的骑兵冲锋，数万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要把整个大地都给踏成碎片。 托兰丁千夫长下意识地点点头！ 商定的碰面地点就在驻马驿往西三十多里处，岚木氏队伍一大早启程，小半天便可以赶到那里。若是一切顺利，柔黎部和岚木氏两族人马还可以端着酒碗、吃着烤肉、唱歌草原歌曲，高高兴兴地享受一顿丰盛的午餐呢！ 一名柔黎部的斥候策马加速自西面飞驰而来，扬起一股灰尘，风尘仆仆地来到赫离面前时，未等马儿停稳，“唰”地从马背上跳下，单膝跪倒在地，恭敬地禀告道：“首领，岚木氏的队伍到了十五里之外，按这个速度，此时应该还有十里距离！” 赫离挥手示意报信斥候退下，转身对着谷卑希等人吩咐道：“准备，迎接岚木氏的贵人，不要让远方的客人说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诺！”众人躬身领命。 随即，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十名持旗骑兵挥动手中的大旗，上面绣着的那头凶猛雄鹰迎风而动、栩栩如生，一个个十骑队按照各自十骑长的命令动了起来，沿着左右两侧慢慢得移动，仿佛雄鹰的两翼展了开来，随时准备猛地扑下，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远方马蹄声响起，嗒嗒声越来越近，一个黑点从青色的草丘后冒出，黑点慢慢变大，变成一条粗略的黑线，四、五骑，十几骑，数十骑，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队伍正在不急不慢地朝着这儿赶过来。 在托兰丁的提醒之下，身为岚木氏首领的阿雅姆打起了精神，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地打量这支给自己的千夫长留下“震撼之感”的军队。 三百多名的柔黎骑兵，身穿规格统一的藤皮甲，头戴皮盔帽子，不少骑兵的皮甲有着明显的破损修补的痕迹，肩部皮革沾染着几抹鲜红色印记。阿雅姆知道那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就犹如勇士的伤疤一般，是勇猛的表现！尤其是这些破损痕迹、斑驳血迹几乎都是在前甲，就证明了是在对敌冲锋、厮杀留下的。十几面飘扬的蓝色鹰旗随风而动，渲染出了一股肃杀、沉默的战场氛围，迎面而来的岚木氏骑兵的战马都产生一股畏惧之意，若不是被人握住缰绳，恐怕就要掉头就跑了！ 杀气，又或者是军魂吗？ 此刻的阿雅姆终于知道为什么托兰丁会说出“震撼”两字了！ 勇猛之士，精锐之师，虎狼之军，可以堪比霸主部落的大汗宫帐军了。 一个岚木氏勇士或许可以击败一个柔黎部战士，十个岚木氏儿郎可以和十个柔黎骑兵打成平手，若是拉出一百个岚木骑兵对抗面前的一百柔黎骑兵呢？阿雅姆心里没底！ 岚木氏的队伍距离赫离等人大约一里处时，勒马止步，以首领阿雅姆为首的几人以及十几名侍从卫士翻身下马，朝着赫离这边走去。 几乎是阿雅姆等人下马的同时，赫离也迈开脚步朝着前方走过去，迎接来自岚木氏的客人，或者是未来的盟友！ 双方的距离还有五、六米时，赫离摔下停下步伐，恭恭敬敬弯腰行了一个长者礼仪：“小子赫离问候岚木氏的长者！”略一起身，接着唱道：“来自远方的朋友，柔黎部落的首领，巴伯兰·赫离，举着香醇醉人的马奶酒，带着对朋友的衷心祝福，问候岚木氏的贵客！” “赫离首领客气，客气了！阿雅姆只是一个背土离家的流浪首领，那能承受你这样的大礼啊！”正在打量赫离的阿雅姆，第一时间也是感觉“太年轻了”，面前这位年轻的首领谁又能想到竟然是一个七千帐部落的首领，一支勇猛悍武军队的统帅，心里大吃一惊之时，一时走神了，此时才反应过来赫离之前行的长者之礼，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搀扶住赫离的手臂。 本来看到赫离首领向这个实力逊于自己的部族首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长者之礼，谷卑希等人心中不忿，看待阿雅姆一行人的眼色也多了几分不善。更为可恶的是，这个岚木阿雅姆受礼后还停顿了一会，将我们首领晾在一边，是在轻视我们柔黎部落吗？就算你们岚木氏曾经多么风光又如何，在乞迪部落享有崇高地位又如何，先别说你们如今的部落状况大不如前，我们可是知道岚木氏逃难之前也就六千多帐的人口，我们柔黎部的实力可比你们岚木氏强盛之时都强上几分吧！ 阿雅姆也察觉到了赫离身后众人脸上的愠色，稍一思考，便立即明白原因所在。身为一族首领，阿雅姆可不是那种只会靠拳头说话的人，察言观色，揣测人心的本事也懂得不少。脑袋急速转动，仿佛是上了发条的履带，心里不断地想着破局之法，自己是来和柔黎部落结盟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往后还怎么携手呢？ 怎么办？怎么办啊？ “云娜公主，之前我就说过了，欢迎到柔黎部落来做客，没想到你这次真的来了！”赫离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当前的尴尬局面，直接对着藏在阿雅姆背后的岚木云娜笑道。 “赫离阁下是不欢迎我吗？”云娜迈开一步，脸上有着洋溢的笑容，仿佛对面那个年轻首领是认识很多年的邻家哥哥，说话还带着一丝和阿爸、阿妈相处时的俏皮。 她接着笑道：“好啦，不逗你了，你不用叫我云娜公主的，部落里很多朋友都是直接叫我云娜的，你也直接叫我云娜就行了！” “恩，云娜！对咯，上次你的那名女侍卫没和你一起吗，我可是对她记忆犹新啊！” “哦，你是说努孜落姐姐啊，她没有来……” 两个人就像许久未见的好朋友一般畅聊起来，聊的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云娜还兴高采烈地说着路上见到哪种独特花朵。 谷卑希几人扭头，相互对视一下，面面相觑，首领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想到老夫人、锡达断事官明示、暗示过很多次的首领婚事，难不成首领看中岚木氏的姑娘？ 第九十九章：结盟 第九十九章：结盟 四根成人大腿粗的长木立在四个方位，撑起了约三、四十方的行军大帐，来自柔黎部、岚木氏两方部落的大小人物汇聚一堂，几碗浓烈的马奶酒下肚后，交谈欢笑声渐渐多了起来。这么烈、这么清、这么香醇的奶酒，岚木氏的勇士们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啊。岚木氏一方，恐怕就只有首领阿雅姆和千夫长托兰丁喝过了，阿雅姆喝的那份是赫离赠送给岚木氏首领的礼物，至于千夫长那份嘛，被浓烈奶酒刺激后，眼捷手快，直接从带儿木的帐内抢走的，一眨眼就冲出了毡帐，跑得不见人影！ 众人的谈笑声、灌酒声、啧嘴回味声让帐内一片热闹景象，不时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欢笑声。刚刚阿雅姆首领无意间造成的一丝尴尬，谷卑希等人脸上的不忿之色随着一碗又一碗的奶酒下肚，烟消云散了。期间，身为岚木氏首领的阿雅姆还特意举起酒碗上前来，赞叹柔黎部的勇士不仅战场无比勇猛，喝酒也毫不逊色，令阿雅姆十分敬佩之类的话语，柔黎部众人被一部首领夸赞，心中也有些小得意，这可够他们回到部落吹嘘一段时间啦！ 正对帐门的主座上，赫离端着装满清奶酒的铜碗，看着底下热闹场景，两个部族之间隔阂感、距离感就是被碗中浓烈的奶酒消除的，举起酒碗对着阿雅姆唱了一句祝福语：“岚木氏的贵客自远方来，正值牛羊幼崽生长的好时节，令柔黎部的牛羊、草场都沾染了福气！” “柔黎部的兄弟给我最浓烈的酒，最香甜的奶，岚木氏报以最热情的感谢，最衷心的祝福！”阿雅姆以岚木氏首领的身份举起酒碗，高歌唱和。 噗嗤一声，岚木云娜急忙伸出小手掩住嘴巴，羞红脸地低下了头。她刚才看着这一套草原问候祝福礼仪在赫离、阿爸身上展现，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一时之间忍不住笑出声了。 哪怕云娜迅速的低下了头，可她那充满天真少女气息的笑容，特别是之前那一双如宝石般澄净的眼睛，强忍住的笑意却依然给赫离留下了深刻印象。若不是自己一直时刻提醒着要牢记柔黎部落首领的身份，恐怕就会愣在当场，丢人丢大发了了。 首领刚才那一抹神色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可却逃不过就坐在首领下边的谷卑希侍卫长的眼睛。 “有戏！”谷卑希眼睛一转，目光不断地在赫离、云娜两人身上移动，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长生天，自己终于可以对老夫人、断事官大人有个交代了。首领婚事私下里被许多人认为是关乎可谓是柔黎部落的头等大事，催婚这个部落“重任”，作为平日里陪伴首领时间最多的侍卫长大人自然也收到了。特别是老夫人，还特意叮嘱自己要留意平时首领大人巡视时，喜欢看部落里的哪几个女孩子，是哪一家的，大妃不急着娶，可侧妃必须要尽快了，首领年岁也不小了。 赫离的母亲原本以为兀逻部的那个侍女哈度真可以成为侧妃，可是赫离除了空闲之时说几句有歧义的话语调戏一下哈度真，自己的首领傻儿子似乎就真的把哈度真当做了侍女，几个月了都没让哈度真留宿在内账！这样一来哈度真就很尴尬了，哪怕这个侍女在首领帐内的地位比较高，连谷卑希这个侍卫长平日里都对她以礼相待，可按照这个状况，侧妃之事似乎遥遥无期了。 “勒水族这个部落，阿雅姆首领熟悉吗？”赫离抿了一口奶酒后，放下酒碗问道。 “额，这个部落我倒了解一些，常年游牧在白羊河附近的草场，与拓野部、长胡部同为白羊河这片广袤草场的三大部落，实力不容小觑。若是算上附属部落兵马，麾下战士恐怕不下万骑。更重要的一点，这个部族和乞迪部落，准确说，是乞迪叶护，乞迪达雅有姻亲关系，乞迪达雅的大妃便是出自勒水族，还是勒水族当代族长的妹妹，长期以来，勒水族和乞迪达雅联系密切……”阿雅姆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股脑倒出，现在和乞迪部落的有关的一举一动，他此时都是极为关注。 归根结底就是这个霸主部落太强大了，两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赫赫凶威使得乞迪部落盛名在外，曾经身为乞迪王庭的右辅弼骨都候更了解它的底蕴之深。岚木氏几十年来都是直接效忠于可汗，与历代乞迪部落中的各王子接触不深，这种生存方式有利有弊！谁又能预料到，这一代接过汗位的大王子竟然败的这么惨，这么快，甚至还没有开始整合老可汗留下的部族力量就被赶下台了。 身在王庭的岚木氏首领是最早率军抵抗叶护、二王子联军的，也是抵抗地最狠的一支人马，拼死才将大王子送出王庭，以图他逃回封地草场，凭借大义名分和手中兵马东山再起，到时候岚木氏一族也可以享受到新可汗的丰厚赏赐。 面前这位柔黎部落的首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勒水族，阿雅姆说完后之后，等待着他的下文！ “白羊河草场那边已经开战了，拓野部征召了上万各部落战士，朝着勒水族的领地一路杀过去，据说已经袭击了不少勒水族的游牧营地，勒水族损失恐怕不下千骑！” “什么？”不仅是阿雅姆，就连托兰丁、带儿木都被震惊了，两人扭头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一抹难以置信之色。 开战了！终于开战了！ 叶护乞迪达雅和二王子狐焉碌，这两股乞迪部落内最强大的势力，昔日合作无间的好伙伴，共同推翻了老可汗指定的新可汗！如今为了那一顶可汗王冠，双方都撕破了面孔，拔出隐藏在袍子下的利刃，势必要用叔叔或者侄子的鲜血来染成自己登上王座的红毯。 “勒水族历来是支持叶护的，至于拓野部，他们应该是站在二王子这一方，否则拓野部不会得罪有着叶护支持的勒水族。这个时候，二王子和叶护，能拉拢的部落都拉拢住了，至于一些中立的部落，两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得罪，防止这些部落投到对方的阵营中！”阿雅姆小声嘀咕地说道，一边在心底里慢慢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边给赫离等人解释着。 “阿雅姆首领，那你觉得，达雅和狐焉碌两人，谁更可能带上可汗王冠呢？”赫离很想听听这个曾经的乞迪王庭右辅弼骨都候的意见，毕竟就只有他是最熟知那两人的底细。 岂料，阿雅姆摇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判断不出来！” 咦，怎么可能，你老人家可是曾经的右辅弼骨都候啊，乞迪王庭的绝对高层，让你评判一下两者的可能性，又不是预言，这都说不出来！ “要是以往，我绝对会倾向于乞迪达雅，即使他是一头狡诈虚伪、包藏祸心的恶狼，从老可汗登上汗位之时，他就潜伏在草丛里，时刻准备露出长长的狞牙，争夺可汗大位，和我们岚木氏也有过不少冲突！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具有大智慧的勇士，哪怕老可汗对他十分忌惮，甚至多次想要除掉他，为王子铺平继位的道路，可就连老可汗私下里和我们说起他却不啬赞美之词。”阿雅姆开口道，从他的语气可知，这位鄢山草场的主人，乞迪部落的叶护，不是一个简单角色，能够和乞迪老可汗暗地里斗了那么多年而不落败，最后还干掉他的继承人，争夺可汗王冠。 停顿了一下，阿雅姆脑海中努力回想着什么，接着说道：“至于狐焉碌二王子，一直以来他都很低调，默默无闻，很少参与过乞迪部落的征战大事，甚至成年时，老可汗分给他的也只有四千帐牧民，要知道分给大王子可是足足一万帐啊！谁知，哎，老可汗看走眼了啊，他竟然暗中笼络这么多部族，就连左辅弼骨都候都被他拉拢了，否则他怎么能够那么快攻入王庭……”每每想到这，阿雅姆都会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若是老可汗知道二王子那么有才干，传位于二王子，岚木氏也就顺势效忠于二王子了，也不至于落得一个背井离乡、抛弃先祖留下来的草场这么一个下场啊！ 可谁能够保证二王子上位，岚木氏的情况就会更好呢？要知道，二王子的母族部落，科尔贝部落和岚木氏数十年来争夺草场、水源，仇恨就如同勒水族与拓野部两个部落，甚至还要更重一些。二王子继承汗位，科贝尔在王庭的地位势必直线上升，到那时候，岚木氏上上下下两万余族人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丰盛的午餐之后，柔黎部落和岚木氏族的首领，赫离与阿雅姆两人又单独地谈了一会儿。当前时刻，两个部落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乞迪部落，又或者是乞迪部落两大势力之一。不同的是，暂时来说，这个敌人对柔黎部而言还是潜在的，还没有太大的危害。可对于岚木氏来说，那就是明面上的，是彻底撕破脸皮那种，用不死不休来说都不过分，如果岚木氏有足够的实力对抗乞迪部落这个庞然大物的话。 一个建立一年多却屡战屡胜的新生部落，一个是数十年在草原上都享有名声却背井离乡的老牌氏族，两者达成盟约，向长生天宣誓，结成秘密同盟，守望相助，特别是在面对乞迪部落时共拒强敌。 第一百章：“热水” 第一百章：“热水” 无垠的大草原上，繁星点缀，清澈奶酒一般的皎洁月光从天幕倾泻而下，那么的近，仿佛让人触手可及。夜空中星罗棋布，仿佛是天地为盘，万物为子，此刻的人在这盘棋中显得微不足道，赫离曾经无数次仰头欣赏这美丽的繁星夜空，一次次地发出感叹之音。凉爽的夜风吹得人倍感舒适，若非远处隐隐地传来着几声狼的嚎叫，一切就完美了！ 狼嚎声，本就是腾格里大草原的特色，就好像牛羊、马匹嘶鸣声一般，草原牧人早已习以为常，把狼嚎声当做是草原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碰面营地周围增派人手值夜警戒、巡逻，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似乎就是草原上的寻常牧民家的普通驻扎之地，而不是两个强大部落的结盟之地。 一块帐帘被轻轻的拉开了，帐内人探出半个身子，一阵夜风吹过，残留的些许酒意被冷风吹散。身为柔黎部侍卫长的谷卑希是今天喝酒最少的几个人之一，这种浓烈奶酒真乃是每个草原男儿的最爱，够香滑、够烈、够猛，猛灌一碗清澈奶酒下肚，一张脸保证当即如红透的猴屁股一般，呼出来的鼻息顺带着浓浓的酒香。喝了一次，这种浓烈的感觉就深深的刺激了酒虫，难免会有贪杯之事发生。 只不过，这种清奶酒还是柔黎部独产，掌握在首领的帐下户酿酒作坊中，人手不足，酿造程序又比普通奶酒要复杂，自然而然就是产量少，属于珍稀物品了，用于赏赐文官、将领、锻造匠等人和有功之人，普通牧民只能闻酒香过过瘾！以及寒冬时节，柔黎部骑兵巡逻、斥候传讯、作战操练，才可以当做军事物资配置。而且除了侍卫军之外，常备军几个千骑队都只是两人一袋奶酒的配置，普通常备军战士想贪杯既要想想严苛的军法，又要能够搞到那么多的奶酒才行啊！ 可谷卑希是谁？堂堂柔黎部落首领的侍卫长，和各个千骑长大人平起平坐，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要比千骑长有地位的人物，光是首领赏赐清奶酒就有着十几、二十袋。去年寒冬时，每次随首领出外巡视，操练侍卫军之时，都是可以直接从酿酒帐获得超额清奶酒补给。 近水楼台先得月，清奶酒，任君痛饮，有的是！ 可有一次，谷卑希管不住口，一连喝了五、六袋清奶酒，昏睡过头，日上三竿都没起床，耽误了第二天和断事官锡达大叔的事务！锡达断事官亲自来到他的毡帐，看到他这幅宿醉模样，眉头一皱，冷冰冰地留下一句：“今天，有敌人来犯，若你是一个普通属民，你提不起刀，拉不开弓，就害死了你的一家老小；若你是一个十骑长，十骑队无人指挥，害死九名部族儿郎；若你是百骑长，则可能害的百骑队全军覆没；若是首领的侍卫长，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说完，掀开帐帘转身离开毡帐，留下谷卑希独自思考，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待谷卑希目光呆滞地望着锡达断事官离去的背影被帐帘挡住，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之时，一阵冷汗冒上了额头，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痛定思痛，他请求自己的阿爸，谷罗可锻造官，在自己随身匕首的刀鞘上刻上一个兀锡文“酒”，以此来警示自己，且规定自己一天绝不能超过一袋清奶酒。 隔着两、三顶帐篷，听见了脚步声及几声异响，谷卑希警觉地挪动半个身子，慢慢迈开脚步移动过去，右手摆到腰间的弯刀把柄上，随时准备拔刀出鞘，和敌人搏斗厮杀。 哪怕营地内外有着战士巡逻，防护力度不弱。可是万一呢，有人乘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越过了巡逻岗哨，潜伏到首领毡帐附近。到那时候，自己就是首领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拼上自己这条命也要拖住刺客，为守卫赢得时间！ 借助营地间闪烁的火光，一顶帐篷后边露出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庞映入谷卑希侍卫长的眼中。 看清帐后边的人是谁，谷卑希缓缓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低声笑骂道：“木格，你个兔崽子，吓我一跳，差点就拔刀了！咦，我记得安排的不是你值夜啊，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感觉自己鞋面被一股热水洒了一遍，谷卑希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用上好小羊皮制成的皮革靴子，又保暖又好穿，穿了才不过十几天，待他再抬起头时，一脸的阴沉，差点就要忍不住拔刀砍向对面的大木头了。 木格露出一脸苦笑之色，脑海中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三下五除二地朝着自己的帐篷拼命跑去，似乎再慢一步就要被侍卫长大人大卸八块了！ 看着那个狼狈逃窜的背影，谷卑希侍卫长忍住怒火，瞪大了眼睛，小声咒骂道：“大木头，你个兔崽子，拉尿都不知道跑远一点！有本事给我回来！” 匆匆逃命般跑回自己帐篷的木格，帐门帘布一落后，立刻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是否有脚步声靠近，良久都没有出现，他一颗心重新落入肚子里，大圩一口气：“好险啊，撒个尿都不让人舒服了，不就尿到你鞋上吗，谁让你突然从帐篷边偷偷窜出来的，还没怪你吓我一跳呢？”说完，打了一个哈欠，一股睡意袭来，也顾不得谷卑希明天是否来找自己算账了，管他呢，整个人朝着毛毯上一躺，继续伴听着帐外微微的夜风安静地入睡了。 “殃及池鱼”的谷卑希侍卫长，小声笑骂了木格几句后，也没有继续追上去教育他“不要随地撒尿”，无奈低头看看沾上了水迹的羊皮靴子，摇头啧啧道：“可惜了这么一双好鞋子，不行，必须让大木头给我配一双，否则，让他去洗上一个月的马厥……” 第一百零一章：打听 第一百零一章：打听 “侍卫长！”谷卑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值夜巡逻的吉姆走了过来，心中有些疑惑，刚刚听到声响，好像有人在这里骂人的，难不成是侍卫长？谁得罪他了？ “巡逻营地，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谷卑希一边说话，一边将脚朝着旁边的帐篷布上蹭了蹭。 “没有，一切正常！”关乎到营地安全的事情，特别是首领大人此时在这个营地内，吉姆值夜巡逻时可谓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否则万死难辞其咎，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旁边的岚木氏营地也没有什么动静！他们的那个托兰丁千夫长好像刚刚也在巡逻，还跟我们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呢！” 托兰丁千夫长？ 哦，是他啊！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毛毯，正好要去探探口风呢！ 作为首领的侍卫长，谷卑希身负重任，哪怕是赫离和阿雅姆两人单独会谈，他都尽忠职守地守在帐外的十几米外，想要偷偷溜出去和岚木氏的人探听一下那位云娜公主是否婚配，尤其是要瞒着首领的情况之下，一整天都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现在繁星满天，银河渺渺，夜风袭人，既是草原男儿、女子共度良宵的好时候啊，在谷卑希看来，又是一个“穿针引线”的好时候啊！ “托兰丁千夫长朝哪个方向去了？”谷卑希的语气中带有一分急切。 顺着吉姆所指的方向，谷卑希又抬头看看夜空，判断着离黎明还有多久时间，心里想着要速战速决了，不能耽搁太多时间，索性迈开了大步子，直晃晃地走了过去，给吉姆十骑长留下一句：“好好巡逻，不要放松警惕！” 吉姆摸摸后脑勺，一脸的不解之色，疑惑这大半夜的，侍卫长去找一个大男人干嘛呢？若是察乌卡那个胖子看到这一幕，脑海中恐怕早就自动脑补出接下来会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而且是让人“痛彻心扉”的那种。 “托兰丁大人真是尽职尽责啊，身为千夫长，却在寒冷夜晚巡逻守夜，来，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谷卑希刚才走到几根简陋木杆搭成的营帐门口，让一名巡逻的柔黎战士赶去，邀请托兰丁前来。 一支值夜巡逻十骑队的半锅肉汤被谷卑希“以权谋私”直接抢走了，面对着十骑长看着自己那抗拒不得、楚楚可怜的眼神，不就一锅，不，半锅肉汤吗，又不是抢你的婆娘，至于这样看我吗？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十骑长应该叫做波力，原先是兀格百骑麾下的，人有几分小机灵，首领侍卫队扩编后，凭借勇武、战功晋升为侍卫军十骑长。谷卑希看着面前这个仿佛是被自己“喜新厌旧”而抛弃的部下，咬牙说道：“明早去我帐外，一袋清奶酒，记住了，不要值夜的时候喝！” 波力十骑长脸色一转，瞬间满脸严肃之色，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的，顺口还“善意”问了一句：“侍卫长大人，你看半锅够不够，我们那还有一块上好的牛肉呢，可以炖一整锅，一锅换一袋子清奶酒。咦，别走那么快啊，侍卫长，半袋也可以啊……” 一口铁锅，锅里面的肉汤正冒着热气，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特别是在巡逻一圈了之后，肚子本来就有些饿了。 “托兰丁千夫长，您可是要巡逻值夜的，没有奶酒，只能喝上一碗热汤了，给！”两个大木碗也是谷卑希从波力十骑队索取过来，谁让他们狠狠地宰了自己一袋子清奶酒啊！ 一听到那种清奶酒，托兰丁的酒虫又被勾起了，口中仿佛弥漫那股浓烈酒香，在乞迪王庭都没有喝过如此浓烈的奶酒，赫离送给他的几袋清奶酒，现在可是他帐内最稀罕的宝贝啦，别人可轻易碰不得啊！ 美酒虽烈，可还没有那种烈到让人沉迷颠倒，不可自拔的地步！托兰丁千夫长看过乞迪王庭的权谋争斗，面临过部族危机，经历过逃难之路的厮杀，心里也在猜测这位柔黎部落的侍卫长到底所谓何事？ 谷卑希似乎也看出了托兰丁隐藏起来的一丝警惕，索性也就不饶弯子了，开门见山地问道：“托兰丁大人，贵部的云娜公主是草原的美丽花朵，那长生天赐予的美貌、智慧，想必登门求亲的贵人、少爷是数不胜数吧？” 咦，怎么问这个呢，托兰丁抬头诧异地看了这位柔黎部落的侍卫长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珠转了一圈，假装迟疑了几下后，道：“云娜公主是我们岚木氏最美丽的花朵，是我们首领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有很多部落贵人、王子纷纷前来求婚。可惜啊，我们首领一则是不愿公主那么早出嫁，二则想要公主嫁给一个自己真正看得上的草原英雄，所以，婚事迟迟未定。赫离首领是翱翔天空的雄鹰，又是一个真正的草原英雄，如此勇士，恐怕帐中的美人儿不在少数吧？” 有戏了，再一听托兰丁说出来的话语，谷卑希低头哀叹一声：“托兰丁大人，你可知道老夫人，断事官大人，乃至是柔黎部数万属民都盼望着首领早日成婚，迎娶大妃，那是盼星星盼月亮啊！可惜，别说大妃了，就连侧妃都没有，为这事，老夫人、断事官等人都下令让我平日里多注意首领在那个女孩身上多看几眼……” “托兰丁大人，你说我这个侍卫长干得是有多么悲伤啊……” “谷卑希兄弟，别叫托兰丁大人，叫我托兰丁大哥……” 没有清奶酒助兴，可是几碗飘香、滚烫的肉汤下肚，谷卑希、托兰丁这两个相差了十几岁的草原率性儿郎相谈甚欢，时不时谈起草原征战、牧场景色等，可归根结底却是几句话不离赫离、岚木云娜，一来二去，两人都明白了柔黎部、岚木氏族的互相都有着那么几分的联姻心思。 不过，柔黎部的谷卑希知道了岚木氏族的阿雅姆首领和云娜公主都对自家首领有好感，联姻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岚木氏族一方，托兰丁却是不知道这次私底下的“说媒”完全是柔黎部侍卫长迫于部落老夫人、断事官等压力擅作主张来探听。 第一百零二章：飞骑传讯 第一百零二章：飞骑传讯 这次和岚木氏的碰面，赫离打破了自己的视野局限，看到了不一样的草原风云，和阿雅姆这位在整个东漠草原上名号都响当当的氏族首领的一番谈话，虽算不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让赫离了解到更多关于乞迪部落，乃至是底下各附属部落状况，例如草场所在、兵马数量、部族姻亲、恩怨情仇、内部权力斗争，使得赫离安心了不少，看来乞迪部落不是铁板一块啊！ 更别说，随着岚木氏这种老牌附属氏族的出走，勒水族和拓野部的开战，一年前狐焉碌和达雅叔叔两人强强联手，一同发力将老可汗指定的继承人推下了可汗宝座的默契局面一去不复返了，隐隐约约快要撕破脸了，估计再过不久，双方就要靠手中的弯刀、弓箭来讨论谁才是下一任的乞迪可汗！ 如此看来，柔黎部和岚木氏暂时解决了来自乞迪这个庞然大物的危机。那一支被杀的骑兵队无论是属于二王子还是叶护一方，在这个腥风血雨欲来之时，他们都不会傻傻地调动数千兵马，千里迢迢地赶来东部草原，就是为了查清楚那一支失踪的斥候队伍，哪怕他们知道这支队伍是被岚木氏杀的，甚至知道了岚木氏现在就躲在东部草原的某个小角落里。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生息，特别是去年冬季托兰丁千夫长率领千余部族兵马扫荡了几个小部落、马贼队伍，掠夺一大批牛羊马匹、粮食食盐、器具物资等，也开始找寻那些失散的氏族部民，岚木氏渐渐在东部草原站稳了脚跟，虽然比不上往日鼎盛之时，可也不是当初那个丧家之犬，时时刻刻担忧背后冒出来一支追兵了。 如今的岚木氏人口六千余人，控弦之士将近三千，占据着南里江这条无定河流域以南的三百来里草场，在附近千里草原已是一支强悍的力量。别忘了，岚木氏部落兵中多是经历过一场场血战，在数千里逃难之路上存活下来的精锐骑兵，哪怕是比起乞迪部落的宫帐军来说，也绝不逊色多少。 再加上柔黎部这个拥有近七千精锐铁骑的盟友，两个部落强强联合，恐怕这三千里草原上没有任何一股势力有这个能力抵抗这股铁流，这也是岚木阿雅姆此时感到安心的最大支撑。上万铁骑，就算碰上狐焉碌和达雅这两人的宫帐军，阿雅姆如今也有这个底气和他碰上一碰，特别是亲眼看到这位年轻首领那震撼人心的雄武军威之后，以他领军多年的毒辣军事眼光，这支柔黎军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额，就如一柄雪白的嗜血弯刀，下一刻就会如雷霆般出鞘，化作死神镰刀收割无数生命。 要说前些日子，乃至是昨天，阿雅姆选择和柔黎部落结盟是出于对乞迪部落的忌惮，想要找到一个强大的外援，可今天一大早，听了托兰丁安达给自己说的一番话之后，阿雅姆看着赫离的眼色就有点老丈人看女婿的意思了。 才干与样貌都不差，年纪和云娜相仿，草原英雄般的勇士，七千帐强大部落的首领，说实话，阿雅姆心动了，更别说自己的女儿和这位赫离首领似乎交谈畅快，完全不似以前在乞迪王庭时对各部落贵人、王子的冷淡态度，而赫离首领也对自己的女儿有感觉，否则怎么会派自己的侍卫长过来打探云娜是否婚配呢。 虽说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可是为自己的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这是每一个父亲爱自己子女的通俗表现，父爱如山，只有把环绕膝下十几年，视若珍宝的小公主交给一个值得她托付一生的男人才放心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草原部族更是如此，乞迪部落不是铁板一块，岚木氏何尝是一番风平浪静之象呢，暗地里的那些权力争夺、角逐倾轧由来已久。只不过之前的大逃难，正值岚木氏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各氏族头人、长老暂时放下了这些，心里头都明白先要保住岚木氏，才会有自己一家子的权势富贵，所以数千里逃难之路才会那么顺利，暂时把这些勾心斗角给放在一旁了。 可如今，随着部落慢慢在南里江这一带草原站稳了脚跟，各氏族、头人暗地里又开始搞起了小动作，身为首领的阿雅姆早就心中知肚明了，现在能够为女儿提前找到一块避风港，自己死后，她可以免受波及，这也是一件好事啊！ “首领，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带儿木过来汇报。 阿雅姆回过神来，微一颌首，看了看坐在马上的女儿，问道：“云娜和赫离首领告别完了？” “是的，两人在草地上说了一会话后，公主就回来了。”带儿木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自家首领的脸色，小伙子当着父亲的面这样光明正大地“勾搭”自己的女儿，谁知道首领会不会冲过去把他揍一顿啊？ 阿雅姆脸色如常，既没有如带儿木恶想的那般冲过去用拳头和赫离“理论”一番，也没有开口追问太多的细节，摆摆手吩咐道：“走吧，吩咐斥候回去的时候也要注意些，哪怕来时没有什么事，也不要放松了警戒，快点赶回去部落。” “诺！”带儿木恭声应是，一转身下去安排了。 奔驰数十里，回到了驻马驿的赫离一行人，换过马匹，重新朝着妥儿川大营出发，这一次不像来时那么赶了，除了前方的探马斥候，整支队伍都是慢慢悠悠的，就如同是出来陪首领游山玩水的一般。 “首领，之前骑了那么久的钉上马掌的马，都习惯了，发现不了那马掌的好处，换上普通马去和岚木氏的人见面之后，我才觉得那马掌真的太有用了，哪怕是躺在上面睡觉，睡得都比较踏实。”谷卑希坐在马上，大声地感慨道。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首领想出来的这个马掌真是个宝贝啊！”大木头赶上来也是称赞这个马蹄铁，又心虚地瞄了谷卑希一眼，补了一句：“谷卑希大哥不提，我还没发现，你这一说，我才感觉出来。”试图用些许赞美之词来让侍卫长大人忘记自己曾经对他，不，是对他的羊皮靴子，做过的事情。 谷卑希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似乎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不记得了，或者是毫不在意，心里头腹黑道：“大木头，看我到时候回到大营怎么收拾你啊？” 木格浑身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春天都来了，草原大地回暖，又快到中午了，这天气不冷啊，为啥子我感觉凉飕飕的呢？ 赫离坐在马上悠闲地听着他们几个的交谈打闹声，心里生出几分舒适之感，人生偷得半日闲啊，那自己也来看看这螺贝山谷的秀丽风景、河流山川。 放眼望去，左右两侧是低矮的连绵山脉，右侧山前一条泛着小碎冰的无定河，河流两岸的草势长得最好，春风拂过，带起一阵阵青色波浪，让人心旷神怡。 “邱卡姆，你说说，这里为什么叫做螺贝山谷啊？”赫离一回头，瞄准了一道身影，对着那人大声喊道。 周围的骑兵一听，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道来，方便他过去首领跟前回答询问，眼中还带有一丝丝羡慕之色。 邱卡姆原本是驻马驿前身，螺贝山谷这一带的马贼出身，就是赫离那一次救援察乌卡带领的逃难队伍所消灭的马贼队伍。邱卡姆靠着自己的一身过人骑术通过了选拔，脱离了俘虏身份，凭借着自己的勇武、功绩当上了十骑长，还成为了副百骑长，调入侍卫军中任职，夜深人静之时，邱卡姆回忆那一幕幕往事，都觉得是梦幻一般，这是长生天对自己的恩赐啊！ 一听有人喊到自己的名字，邱卡姆是一愣一惊一喜一苦，脸上表情还未反应过来，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心情绪可谓是刹那间高潮迭起，又迅速陷入深谷，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愣，是谁在喊我，百骑长，营指挥使，侍卫长大人？惊，不对，咦，这是，首领大人的声音！喜，首领大人竟然叫我，首领大人竟然记得我的名字！苦，螺贝山谷，这是什么鬼，天啊，我哪知道它为什么要叫做螺贝山谷啊！ 邱卡姆浑浑噩噩，任由着坐下马匹把他带到赫离身旁，若不是及时反应过来，恐怕就要直溜溜地越过面前众人而去了。 “螺贝……螺贝……山谷，螺贝山谷，螺贝山谷……”邱卡姆舌头打结一般，不断地重复这几个字。 “听到了，你不用重复了，是螺贝山谷，首领问你，为什么这处草原叫做螺贝山谷？”木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邱卡姆这幅模样了，直接打断他，简单明了地重复一遍赫离的问题。 邱卡姆心里暗里发苦啊，欲哭无泪这个词语用在这位连兀锡文字都看不懂的副百骑长身上，一点都不过分，鬼知道螺贝是什么东西啊，鬼知道为什么要叫螺贝山谷啊！首领要是高兴，立刻将它改名都行，马儿山谷、骆驼山谷、牛崽子山谷都行，想怎么叫就改什么名。 “哈哈哈，好了，我跟你们来讲讲螺贝这种东西吧，你们看这两侧地势起伏，像不像一个宽口细尾的大螺贝啊！哦，你们应该没见过螺贝，给你普及一下螺贝知识，螺贝呢，一般都是来自波涛汹涌的无边大海，一些大湖泊中也有，说不定月牙湖那边也有，形态各异、多姿多彩……”赫离搜刮了肚子里那点关于螺贝的墨水，准备开始卖弄一下。 “首领，你看！”谷卑希很不客气地打断首领的兴致，一指前方，语气有着几分急切。 马蹄声起，一个骑兵从远处草丘冲下，扬起一股灰尘，骑手背后插着两支鲜艳的红色小旗，那是赫离创下的柔黎斥候传讯方式，用于军事情报传递、部落大事。按照轻重缓急划分等级，分为一支、两支、三支，只有十万火急之事方可动用三支令旗。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支红艳艳的小旗子，赫离心中一紧，两支红旗，难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第一百零三章：虚惊一场 第一百零三章：虚惊一场 此时的赫离心中是好气又好笑，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谷卑希、多奇两位部落锻造官口干舌燥地说着，又瞄了一眼一旁的断事官锡达大叔，很想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可转眼一想，三人都是为了部落好，而且这件事的的确确也是关乎到柔黎部的大事。这一想，心里头就舒坦了不少，也开始思考着对策。 昨日中午时分，慢悠悠行走在螺贝山谷附近草场的赫离一行人接到飞骑传讯，两支急令红旗，来人只说道断事官大人让首领速速返回大营，有要事商议，其余事情一概不知，这可就急坏了赫离了。 顾不得太多，马鞭一挥，赫离一马当先，急冲冲地朝着妥儿川平原驰去，众侍卫随即一磕马腹跟上，数百柔黎骑兵如同一股旋风般卷向远处。 一人双马的马力配置，从螺贝山谷，过南里江的上游，进入妥儿川草场，一路上数百人马那是路狂奔，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路，吃喝都在马背上，急赶慢赶，好不容易在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回了部落大营。 “首领，出兵吧！”谷卑希这个老铁匠今日火气很大，一直叫嚣着出兵，让那群山丘蛮子见识一下柔黎骑兵的厉害。 “首领，对啊，斥候已经探查过了，估摸着那个部落也就两千帐，撑死了也就三千兵丁，用的武器大多是木矛、石头，再抽调一个千骑过去，加上多米那个兔崽子的千骑，可以彻底消灭这个部落，而且还能够一次俘虏大量人口，刚好解决了矿区人手不足的问题，一举两得啊！”多奇大叔人老心不老，草原儿郎血液中那股狠性子彻底激发出来了，若不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带兵打仗那块料，说不定就要向赫离讨要一支兵马，直接冲锋陷阵了。 位于柔黎大营的东北方向，穿过妥儿川平原，沿着北里江流向一直向北，便看到北里江的干流——土讫水，再往东约百里的一处山谷，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是柔黎部落的领地，更成为了柔黎部落最大的秘密所在。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土讫水草场附近的这个“贫瘠”山谷，一开始是个连鸟儿都没有几只的不名之地，迅速地，一队规模约百人的人马带着几个匠人在这里扎根了，随即，几个百骑队护送着一队又一队的各式匠人、载满东西的一辆辆大车，押送近千的帐下户男丁奴隶陆陆续续到来，一场本应该是轰轰烈烈，甚至引发一场又一场草原战争，搅得腾格里草原风起云涌的开矿壮举就这么偷偷摸摸地上演了。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过了差不多两个月，又有经验丰富的铁匠在一旁指导开掘，再加上近千奴隶几乎是日夜赶工，人扛马拉的，这个铁矿应该搭建的七七八八了，不多时，便可开采矿石，冶炼生铁，源源不断地为柔黎部落提供钢铁。 这个节骨眼上，土讫水草原上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准确的说是发现了一群不速之客。原本，土讫水发源于东面的落雁山脉，连绵数百里的落雁山脉呈南北走向，作为阻隔东部草原的诸游牧部落和布兰卡西亚联邦的巴罗塞德大公国的天然屏障，高低起伏，人马难行，就算是来土讫水草原开采铁矿的柔黎部落众也就自然而然地以为土讫水东边这一带地方人烟罕见。因此，散出近百里外巡逻的一支支斥候队，驻守在土讫水周围的多米千骑警戒的方向主要是南边、北边、西边，东边也就是象征性地排除几支巡逻骑兵，防止奴隶逃跑之类的事情发生。 谁能料到，竟然被人给不知不觉地闯入到土讫水草场来！ 当从落雁山脉下来的几个山丘蛮子靠近土讫水铁矿十里左右的地方，东边的斥候队才发现了异状，领队十骑长即刻召集了人马冲了过去，心中对自己的疏忽大意后悔不已，急冲冲地追了过去，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该死的闯入者当场射杀。 可惜，对方只有三名骑手，仗着熟门熟路，专门往那些山沟子草丘拐过去，要不就是钻入树林，两队人马一开始本来只有相隔七、八里的距离，追着追着，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多米一听，又急又怒，差点就忍不住将那名斥候十骑长军法处置了，下令抽调五个百骑朝着东边进发，把土讫水东边那一片狭长的草场都搜一遍，哪怕是挖地三尺，誓要把那几个逃跑的闯入者找到，守住柔黎部的大秘密！ 为了抓住那几个该死的闯入者，多米千骑长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了，当着众多百骑长宣布，那三名逃跑者生死不论，凡是抓到的，战士、十骑长一律晋升一级，多米举荐该队百骑长升任营副指挥使，已担任营副指挥使，推荐其进入侍卫军任职。此外，除了首领丰厚的奖赏，千骑长私人额外再多奖励给该百骑队一百只羊。 随即，五百余名柔黎精骑迅速朝着落雁山脉开进，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冲冲的，特别是各十骑长，眼冒金光，仿佛那几个逃跑的闯入者就是三位大美女，就看这么多兄弟队伍中，谁的运气最好可以撞到了。 妥儿川，首领大帐内，“山丘部落？”赫离凝思了一会，脑海里搜刮关于和这个词语沾边的一切记忆，发现一无所获，眼皮一抬，索性就不想了，朝着断事官锡达大叔问道：“锡达大叔，落雁山脉的山丘部落，你了解吗？”多年的习惯、经历，赫离似乎已经下意识地把锡达当作“百晓生”一般的人物，不懂就问问身边这位兼职谋士、智囊的断事官。 可这一次，锡达嘴角露出尴尬的笑容，轻微地摆摆头，示意自己对此了解甚少，目光中尽是无奈之色，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说了一个大概：“山丘部落，和我们草原诸部落不同，不会随水草而居，季节迁徙，几乎世世代代定居于某一块山川森林，这点和乌洛兰、布颇黑钭两人的林中氏族很相似。不同的是，林中氏族多以采集野果、捕鱼狩猎为生，建造木棚、木屋来居住；山丘部落多开垦土地、耕作粮食为，无论男女老幼多居住在洞穴里。腾格里草原上的诸部落哪怕是争夺草场、水源，也一般不会轻易和这些山丘部落直接开战。一则，这些山脉、丛林多为落雁山脉这种穷山峻岭，地势陡峭，行走艰难，易守难攻；二则，这种山丘地带，既没有肥美牧草，又不利于放牧牲畜，又何必白白浪费部落众多儿郎的性命……” 得嘞，被普及了一番关于山丘部落的常识，可东部落雁山脉那一带山丘部落的人口多少、分布地域、可战之士、首领等情况，赫离等人依旧是两眼一抹黑，虽然有着斥候传递回来的情报，可斥候也说了，这只是估计出来的，具体的不清楚。 一时之间，赫离感觉头大，不自觉地摸摸头，目光瞥到了多奇身上，想到了什么，道：“多奇大叔，你从土讫水赶回大营，谁和你一起返回来的？” “拜达尔，就是那个带人发现了铁矿的百骑长。”多奇随口应道。 “传召拜达尔！”赫离一听，对着站立帐角的吉姆吩咐了一句，希望拜达尔能够给出一些不一样的信息来，毕竟他可是驻扎在土讫水草原最久的人了。 连绵起伏的落雁山脉，一处突出的山坳坡地，一个发须皆白，灰白的头发还用细藤扎成一串串的老人，眼睛不太好使的他，平时看什么都觉得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他就是解可温，部族的当代头人兼大长老，落雁山脉部落中最有威望的长者，解可温。此时的他，心中并不平静，来回踱步，眼神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十天前，自己的小儿子和侄子出去草原游玩，还没有返回部落，一队队来历不明的游骑突然出现在西麓外草场，很快，不断沿着附近几十里山岭开始探查、搜山，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族人后，却又急急的退出山岭，跑到离着十几里外的山前草地竖起了帐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第二天，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开进了这块草场，远远看去，人马嘶鸣之声此起彼伏的，恐怕是有着近千骑兵，上千马匹。 人老成精，这个词语用在解可温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哪怕解可温如今人老眼花了，心里却明亮着呢，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心间。 这是腾格里草原的某个部落的兵马，是一支精锐的草原部族军，恐怕还是某一位部落大人物的宫帐军，是某一个大人物来到这里狩猎？又或者是两个部落要在此开战了？ 解可温头人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这支队伍会来攻击自己的部落，山高路险，连马都上不来，这些草原骑手岂会放弃自己的最大优势，贸贸然的进攻自家部落。更可况，自己部落族人平时连外出都很少，又怎么会与外面的草原部落结怨呢？ 第三天、第四天，外面的那支军队除了监视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祸事了，惹祸了，解可温心头一愣，恍然大悟，恐怕是自家那两个出去玩耍的兔崽子惹祸了，最开始的那一支支游骑队就是来找他们的。 援军，山外草原那支近千精骑大军是在等援军！ 一支如此精锐的部落兵马，恐怕是出自一个强大部落，他们的援军绝对不在少数啊，看这架势，他们要集结重兵，一举进攻落雁山脉！ 那两个不省心的兔崽子，究竟是惹了什么祸事，他们是否还安然无恙，此时的解可温不仅仅是一个部族头人，更是一个担心自家孩子的长辈！ 第一百零四章：赫洛德求助 第一百零四章：赫洛德求助 卡密尔城内的一栋房子门外，明面上接替了察乌卡的职务，负责柔黎部落在卡密尔城商贸事务的库姆巴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朋友，哭笑不得地说道：“赫洛德老哥，你求我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当地领主，哪有什么办法啊？” “库姆巴兄弟，一大笔钱……我的老命……呜呜……那些该死的强盗……” 毕竟是认识多年了，以前自己接他的活也不少，库姆巴开口劝慰道：“赫洛德老哥，放宽心一点，你现在赚了那么多，这一趟损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啊，以前在腾格里草原上行商，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你才赚了那么一点点，勉强养家糊口，如今你短短半年就赚了几十年也赚不到的钱，损失这么一点点算不得什么啊！” “价值上百枚金币，足足几十辆大车的货物，我的一大半身家，就那么被那些该死的强盗给抢了……”赫洛德痛心疾首地说道，心底里不知诅咒那些强盗多少次了。 这个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身家暴增的卡密尔传奇商人，上百枚金币就是他的一大半身家了？这鬼话，就只能骗骗鬼，不，连鬼都不信！库姆巴这个在腾格里草原上护送商队十几年的人，见识过太多商人的狡猾、吝啬、讨价还击这些技俩了，而且以前莫阿里头人行商之时偶尔也会捎带一些货物去草原深处售卖，更加清楚赫洛德光是在去年冬天代理销售柔黎部留下来那一大批战利品获得利润之丰厚，想到这，自己都有些眼红赫洛德这个瘦小老头了！ 赫洛德见库姆巴似乎没有太多耐心，随时都要迈开脚步离开这间屋子，急忙抹了一把眼泪，陪笑着：“哎呦，还没恭喜库姆巴兄弟，莫阿里兄弟投奔了尊敬的赫离首领阁下，地位肯定不低，库姆巴兄弟现在又是柔黎部在卡密尔城的负责人，啧啧啧，这么一大块肥肉摆在库姆巴兄弟前面，任你摆弄啊！” “有事说事，没事，门在那边！”库姆巴一指大门，一副你不走我走的神情。 “别别别，库姆巴兄弟，是这样的，那批货物呢，是赫离首领之前交代过的，主要是大量的食盐、白萝布，还有生铁，上千斤的生铁。”说到生铁这种明面上限制流入草原的特殊商品，赫洛德的声调不自觉地低了一些，朝着屋子门口方向睨了一眼，小商人的心态还是没有改过来。 “上千斤的生铁？你……说的是真的，要是敢骗我，我会让你尝尝草原儿郎手中弯刀弓箭的滋味。”库姆巴闻言，心中一惊，口中虽然是那么说，可心中已经信了几分。铁这种对草原儿郎有着特殊魔力的宝贝疙瘩，不仅仅身为一部首领的赫离，就算是库姆巴都是有多少收多少，绝不嫌弃！ “哪敢骗你啊，上一次，赫离首领带领大军在月牙湖那边的时候，就特意嘱咐我着重收购哪一些物资，例如食盐、白萝布，特别是生铁，那个时候察乌卡兄弟也在的，他上次回妥儿川就带走一大批物资，其中包括了数千斤生铁，这你是知道的吧？”赫洛德解释道。 库姆巴点点头，那一批货物他自然也是知道，察乌卡离开之前，和他私下里交谈过一番，随后便宣布他成为了柔黎部落在卡密尔城的商贸主事了，管理着三十多名带过来的族人和察乌卡留下的十几人。 库姆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道：“你要我怎么帮你？先说明啊，帮了你，你这一批物资就只能按照成本价来售卖给我们！”脑袋一转，急忙补了一句，自己出人出力，可不能白帮你干活。 赫洛德一副苦瓜脸，呆呆地看了这位老朋友一眼，看来他已经朝着一位合格奸商转变了，咬咬牙，罢了，成本价就成本价，总好过自己血本无归啊，那可是价值上百金币的货物啊，能追回来多少就多少吧！ 今年一开春，身家不菲的赫洛德不满足于往日的小打小闹了，一个冬天的代销，从自己手中流出去了堆积如山的草原货物、数千头大小牲畜，购买了数以百计的一车车货物，哪怕这些东西大多数是他帮柔黎部购入的，可也让他尝受到了挥金如土的感觉，整个人的胆气都壮了不少，便打算搞上一笔大生意，自己做一次大老板，不再做倒卖的二道贩子了，从其他商人那里收货再卖出去，直接派人从外地城镇大肆收货。连商队都不和别人组建了，他干脆自己一个人做，撒出去了上百金币，派遣出去数十名奴仆，雇佣上百名农夫壮丁，去埃里城，去萨乌德，去克圣拉塞堡，甚至还派人去巴塞罗德公国和萨茹公国交界地带。 典型的广撒网，赫洛德心里美滋滋地幻想着这一次能够把这些货物倒腾到柔黎部落，到时候那一大堆一大堆金灿灿的小可爱就会“铛铛铛”落在自己手中，那声音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比美艳的萨乌德歌女婉约的歌声还要动听，还要让人沉醉，还要让人痴迷！ 这个世界不太平，无论是腾格里草原的马贼，还是卡洛斯大陆的强盗，商人就是他们最好的目标，如同“衣食父母”一般，什么时候饿了、渴了，拿起刀刃弓箭就去“要”，能活着回来的，就可以大口大口地喝酒，大块大块地吃肉，甚至还可以挥洒钱币去享受女人。 常年行走于腾格里草原的赫洛德似乎对卡洛斯大陆的道路安全很放心，又或者说是对布兰卡西亚的“风土人情”不太了解，派去巴塞罗德公国和萨茹公国交界地带购买物资的商队返回时被抢了，几十辆大车的货物，总价值超过了百枚金币，死了十几个押送壮丁，几十个人被俘虏，十几个随队奴仆逃出生天回到卡密尔告诉赫洛德这一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一时之间，赫洛德那是举目四顾心茫然，自己的一大笔钱就那么没了，自己没有强硬后台，自己更不认识那些吸血鬼一般的领主，让当地领主去抓住这伙强盗，先别说抓不抓得住，就算抓住了，货物估计也是要不回来的啦！ 一想到这些，赫洛德整个人瞬间衰老了不少，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做大老板的料子，又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几十年来穿梭在卡密尔和腾格里东漠草原的小商人，一时之间猪油蒙了心，竟然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好威风一把，还想着实现少年时候那个愚蠢至极的大商人梦想。 颓废了小半天，赫洛德偶然间瞥到了一件皮草，这是那位尊贵的赫离首领上次在月牙湖送给自己的礼物。霎那间，赫洛德霍然而起，仰头哈哈大笑，雄心斗志重新被点燃起来了，自己没有输，自己有着一条商路，有着一条独一无二的商路！ 自己和柔黎部落交好，自己和那位尊贵的赫离首领有几分交情，自己还和那位胖胖的察乌卡兄弟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帮助他们建立一条稳定的商路，这就是自己的本钱。 那位赫离首领和普通的草原部落首领不同，他有着超出常人的睿智，有着独一无二的眼光，有着翱翔天空般的雄心壮志，更有着一支千里草原上都没有任何一个部落可以抗衡的精锐军队。 只要自己获得柔黎部落的支持，获得赫离首领的支持，那么到时候就算自己不做卡洛斯大陆的生意，光是卡密尔城通向东漠草原的商贸都可以让自己赚的盆满锅满的，自己到时候一样是卡密尔城商人圈子里的一号人物。 来见库姆巴之前，赫洛德就有了主意，自己一旦夺回这批被抢的货物，不是库姆巴刚才提的成本价，而是分文不取，直接无偿送给柔黎部落，送给赫离首领，换得柔黎部对自己的支持，换取一面旗帜，一面柔黎部落的旗帜。 从今往后，自己就专门走妥儿川这一条线，来往东漠草原的自家商队车辆插着柔黎部落的雄鹰旗。 若是可能，自己一定要独家垄断！ 哈哈哈，整个卡密尔城的商队中就只有我赫洛德一家商队有着柔黎部落的旗帜！ “赫洛德，听说你的商队在亚力卜镇附近被劫了？”大门外悄无声息地进来一名身穿卡洛斯风格服饰的青年，出声打破了赫洛德的臆想，将赫洛德拉回现实中。 赫洛德一惊，急忙扭头一看，顿时像是见到自家亲人一般，都快两眼泪汪汪，道：“多日纳兄弟，你也知道这件事了，我好惨啊……” 刚刚迈入这间屋子正是多日纳，这位出身于赫离最先的侍卫队，后来随着察乌卡作为副手前来卡密尔城协助建立购买物资，建立隐秘据点的青年，还在柔黎部击败拓野部、乌滇部联军一战中立下大功，现如今是柔黎部落在卡密尔城暗地里的负责人，和库姆巴一明一暗，就连赫洛德都不太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柔黎部落的人，搬出这里后就住在奴隶市场附近的街道，似乎是专门为部落购买匠人奴隶等。因为察乌卡、多日纳当初就住在这所赫洛德的旧房子里，来往较多，关系自然也是亲近。 “什么，你说，我的商队不是强盗抢的，是亚力卜镇的领主派人伪装强盗抢的！怎么会，怎么会……”赫洛德一脸震惊之色，迟迟回不过神来，嘴里不断念叨着。 “卡密尔城内，知道你发了大财，嫉妒你的商人恐怕不止一个两个吧，某一些人和亚力卜镇的领主交好也是很正常的！” 多日纳看似随意的一句话，赫洛德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第一百零五章：山丘二郎 第一百零五章：山丘二郎 落雁山脉，东漠草原与布兰卡西亚的天然屏障。 半山腰下的一处茂密树林，一只冬眠好几个月的小灰鼠缩头缩脑地走出了洞穴，肆意地享受着初春暖和时光，准备一会儿撒开腿脚，在林里寻觅美味的果实。 “吱、吱、吱” 一声异响，惊得灰鼠尾巴一翘，急忙扭转身子，飞似的窜到大树上，一路逃命，树枝的斑斑残雪簌簌直落。 “唉，又没抓到，肚子好饿啊，快饿死了，怎么办啊？” “还说，都怪你，要不是你踩到树枝，我就抓到那只灰鼠了，好歹也可以顶顶肚子！” “我饿的头昏眼花，脚下无力，哪知道这么倒霉啊，好踩不踩的，就踩到了树枝。不行了，我现在觉得要是有一头牛摆在我面前，我可以把骨头都吃下去，倪布勒，你说说，我们要怎么办啊？”色布瓦双眼盯着头顶上稀疏的树叶，露出既渴望又厌恶的目光，这两个十六、七岁小伙子为了逃避莫名其妙的追兵，只能在这周围林子找食物。刚刚开春，这林子里果实、花朵都没有太多，一开始还能够找到一些野鸡、灰鼠，如今呢，已经吃过好几次又涩又苦的树叶了，脸上隐隐约约地呈现菜青色。 被称作倪布勒的青年蓬松的头发沾着几片树叶，一身黄色皮衣，腰间一条灰白色带子系着一条草裙，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随后，有气无力地叹息一声，朝着腰间摸去，嘴里冒出一句：“嚼多一会，省着点吃啊！” 色布瓦一听，两眼冒出绿油油一般的目光，不知道是这几日吃树叶吃出来的，还是饿成这个样子，不满地催促道：“倪布勒，好啊你，竟然藏有食物，说，什么时候找到的，不对，不对，这些天我们可是一直在一起的，没见你找到什么吃的？难道是出洞穴的时候带的，咦，也不对，我没看到你有带什么东西啊？”一边埋怨着，一边不断咽着口水。 “呐，别吃的太急，小心呛到了了！”倪布勒仰头看天，随手把一带状物递了过去，还小声地叮嘱了一下。 一个大大的囧在色布瓦脸上浮现，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堂兄，确定他真的没有拿错东西，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一眼，这个“食物”自己也有，要不我给你吃啊！ 一块皮，准确的说是羊皮，再准确地说，是去了毛的羊皮，一条充当腰间系带的羊皮带子！ 色布瓦接过这块“羊皮”，傻傻愣愣地盯着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咬下去，但也没有像往常那般赌气一扔，先留着吧，若是再过一、两天，饿的实在不行了，再开动吧！ 没有了刚才那股子饿狼捕食的劲头刺激，色布瓦瞬间整个人如同焉了的茄子，软软地坐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扭头看向倪布勒，开口问道：“倪布勒，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啊？” 倪布勒心中也在疑惑这件事，那些骑兵为什么要死死的咬住自己不放呢，自己是落雁山脉山丘部落的首领之子，色布瓦是自己的堂弟，都是部落贵人，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追杀自己，就算自己鲁莽地闯入了对方的草场，也不至于造此后果啊。 难不成自家部落和那个刚迁来土讫水草原的部落有仇？一时间，倪布勒冥思苦想自家部落的仇家，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到什么，最终问道：“色布瓦，你说那些骑兵会不会是我们部落的仇家啊，专门要找我们麻烦的，一知道是我们部落的人儿，直接下杀手！” 色布瓦一听，挠挠后脑勺，似乎除了这理由也没什么原因了，刚想开口附和堂兄的猜测时，双眼猛地挣开老大，急忙摇摇头：“不对，不对啊……” “什么不对啊，别一惊一乍的，到底哪儿不对了？” “我们根本就没说出自己的身份啊，那些人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追杀我们了，而且你还记得不，靠近落雁山脉这一侧的人马是比较少的，慢慢地从西边、南边、北边，骑兵是一天比一天多啊，也就是说那些人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落雁山脉有我们这个部落，对那边的防范很疏松，所以我们刚开始见到的巡逻骑兵才比较少，直到第二天，追我们的骑兵才多起来的……”脑子亮光一闪的色布瓦出人意外地扒拉扒拉地说出了一大堆话来，而且是有理有据的，让倪布勒瞬间对这位堂弟高看了几眼。 撇到到堂兄眼神流出的惊奇之色，色布瓦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好享受这一种被人，特别是被自己一直相互怼着的好友崇拜的眼神。不过，倪布勒下一句话就让色瓦布原形毕露了，肚子里有几斤几两彻底暴露出来。 “那你说说，这支刚迁过来土讫水的部落是干嘛的，那些骑兵为什么对我们紧追不舍，甚至他们还包围了部落山前的所有出口。”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倪布勒脸上浮现出一丝失魂落魄之感，自己连累了部落，若不知自己两人贪玩，又怎么会引来那大批骑兵追击，不仅现如今自己两人有家不能回，还可能祸及整个部落。 色布瓦吱吱呀呀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子丑寅卯出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把他自己装出来的严肃气氛搞没，顿时间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我们走，回去！”一股坚毅之色呈现在倪布勒脸上，仿佛做出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目光炯炯地说道。 色布瓦吞了一口唾沫后，没有理解堂兄所说的意思，疑惑道：“回去部落的几条山路不是都被锁住了吗，就咱么两个人，能够强闯过去吗？难道从之前那条河流强行游过去？” 两人最先发现柔黎部的几支十骑队追兵时，策马奔跑了一段路后，便遣散了一名贴身侍从，打算兵分两路，色布瓦和倪布勒一起向东绕道，侍从朝北奔去再折向东，随即弃马徒步行走在山间小道，甩掉后面那几十个追兵。 倪布勒记忆中落雁山脉东面的山岭从林之中藏有一条曲折小径，几个月前，自己冬天出来打牙祭之时还沿着这条小路走过一遍，虽然路是长了一点，要花费的时间多一些也不怕，大不了多走那么一两天。至于陡峭难行这个问题，对于攀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山丘族人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光着厚厚的脚丫子，一把钩状镰刀，一条粗藤绳，山川之中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春季回暖，山顶融雪化水，记忆中路上那条只有两米来宽、流淌过足的林中小溪流，前些天色布瓦、倪布勒两人绕过一道道山丘、斜坡，穿过林地一看时，整个人都惊呆了。陡峭的地势，湍急的水流，一块块碎石、破冰混合从坡地急冲而下，近十多米宽的河面，成为倪布勒两人返回部落的一道天堑。 “回那个部落的营地！” “哪个部落？咦，土讫水那个，你你你……”色布瓦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盯着倪布勒，久久不能平静心中的惊涛骇浪，待看到面前的人儿坚定地点点头之后，他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不错，我们回土讫水，现在想想，那个部落绝对有古怪！”倪布勒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可是，就我们两个，那个部落有着上千骑兵的啊，甚至不止啊，我们两个回去干什么啊？”色布瓦并不是胆小，更不是懦弱怕死，只是不懂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觉得狼入虎口的事情为啥子要去做啊！ “我们现在没有吃的了，去那个部落抢一些吃的，他们出动了那么多人来搜捕我们，几条进山的道路都被他们给封锁住了，难道你真的要吃这个东西？”倪布勒心中哀叹一声，伸出手指指了一下色布瓦手中的天然“羊皮”，给了一个最吸引他的理由。 “好，我们赶紧去抢他的，把他们所有的牛羊都抢光了，吃光了！” 两个高大的山丘部族小伙子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抵御住了肚子中时不时发出的“咕咕咕”声，搀扶着有些潮湿的粗大树干站立起来，相互给了对方一个鼓舞的眼神，随即，转身踏上了来时的山间道路，一步步地走出这个藏匿踪迹的好地方。 倪布勒的思绪伴随着土讫水的水流波纹慢慢绽开，每走出一步，脑海中就清晰地浮现当天的一个细节，嘴中小声地念叨着三人策马飞驰在土讫水草原的高歌笑语，发现了十几里外似乎有着一支刚刚落脚的迁徙部落的好奇交谈……远处搭起一顶顶毡帐……一辆辆草原勒勒车、马车、牛车拉着一车车泥土……高大的木架…… 木架？高大的木架子？ 冥冥之中，倪布勒隐隐约约地抓住了一条线，却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摇摇头，重新再来捋顺一遍。 旁边的色布瓦口中也在嘀嘀咕咕着什么，倪布勒以为他如同自己一样，急忙竖起耳朵一听，想听听堂弟找到了什么线索！ “烤猪、烤羊、牛肉、炒米、奶皮子……” 第一百零六章：巡查 第一百零六章：巡查 落雁山脉位于东漠草原，东北方向，长达数百里，向南一路延伸，最南端的低矮山岭和月牙湖草原的西边接壤，海拔高约两千米，这是腾格里草原的游牧文明和卡洛斯大陆的庄园文化的一道分界线。若是登上高处，俯首眺望，越过数十里，向东隐约可以看到耕作田间的布兰卡西亚领地上的农民、奴隶；向西，一望无际的天然大草场，绿浪随风荡漾，一条条带状河流静静地流淌在其中，别有一番景色！ 落雁山脉更是一处天然的军事要地，被布兰卡西亚的诸多领主亲切地称为“布兰卡西亚屏风”，得益于得天独厚的这道绵长的山脉，落雁山脉东侧背后的巴罗塞德公国和萨茹公国大大小小近百个领主才可以心无旁骛地在城堡内举办宴会、调戏婢女、欺压领地农民，丝毫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从城堡外的山坡突然冒出来一批批的草原蛮子，骑着高头大马，挥舞残旧的弯刀，拉开草原制式的简陋骑弓，一脸狰狞的笑容，散发着牲畜的腥臭味，掠夺他们的女人、钱币、粮食、铁器、布匹等一切所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土讫水平原，铁矿开采区域东南部草场，赫离悠哉悠哉地坐在马上，煞有兴趣地看着这道不知护卫了布兰卡西亚近百领主有多久的天然屏障。南低北高，高低错落的地势，嶙峋怪石和高大浓密森林相互错乱衬托，放眼望去，一颗颗奇松怪石在这里竟是如此平凡显见。马儿沿着山脚草线走去，刀削剑砍般陡峭岩峰，奔流直冲的瀑布山泉，层层叠叠的山林树木，是不是可以听到鸟叫狼嚎、山中獐鼠跑动、树枝婆娑浮动之声，与妥儿川森林的声音截然不同。 远处山脚下，一条银带状的小溪流，掩映在长过膝盖的青草之中，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一片碎银的波光。 赫离深吸一口气，心气神怡，淡淡的花香从那些红的、白的、黄的花朵中飘过来。 “敏敏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的！”赫离望着这个鸟语花香的山林谷地想到自己那个调皮捣蛋的妹妹，嘴角绽放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一拉缰绳，赫离一举皮鞭，指着那起伏的山峦，扭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一行人笑道：“你们猜猜，爬过这座山，山后面是个什么景象啊？饿到眼睛发晕的农奴？美艳的萨乌德女人？皱皱巴巴的卡洛斯老太婆？” 话音一落，一个胖子越众而出，一身加大版的锁子甲把他防护的严严实实，咧嘴笑道：“我管他后面有什么呢，美艳的萨乌德女人？皱皱巴巴的卡洛斯老太婆？要不，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有人能够爬过这座山，我就输给他一只羊，不，两只！怎么，你们要不要来赌一赌啊？” 众人看着察乌卡这个死胖子明摆着是想占便宜，两只羊对后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在场哪个人家中没有几十只、上百只羊的，可也没有哪个人明知是输，也傻傻地和这个狡猾的胖子赌啊。 察乌卡一看众人纷纷把头撇向一边，毫不理会自己这个“善意”的建议，心中一阵失落之感，摇摇头，不知道在叹息什么。 “好，我来！是不是有人能够爬过这座山，你就给我两只羊？别赖账啊！”赫离嘴角一丝弧度不经意间转化成诡异的笑意，再次确认道。 “嘻嘻，这么高的山，爬死人都爬不上去，白白赚了两只羊，啧啧啧！哈哈哈，赫离也有今天啊！”察乌卡心中激动地想着，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一拉马头，一磕马腹，出来视察地形那么久了，赫离是该回去大营了，想想看要如何对付那个让人头疼的山丘部落。 强攻？这个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赫离不会用儿郎们的尸骨来铺垫通往胜利的道路。更别说，昨日赫离已经亲自去到多米千骑所在的监视驻地，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上树林中那一个个手持长矛、钩镰刀、木叉子，以及各种奇形怪状武器的山丘男丁，时不时来回穿梭、奔跑，怕是不下千人！ 这种陡峭的山地地形非常不利于骑兵作战，至多容纳五个骑兵并排冲上山脚处的从林，再要往上，就只能下马步行，成为一个个下马骑兵，握着弯刀，举着圆木盾或者皮盾，面对居高临下的敌人突如其来的打击。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和人和，赫离不清楚，可确定一点就是地利不在己方！ 两天时间，赫离巡视山前平原一百多里的山脚线，可不仅仅是领略土讫水平原、落雁山脉的秀丽风景，更在不断地参照各处山岭的坡度起伏、丛林密度、视野状况，找出一个比较好的进攻路线。赫离已经不奢望找到最好的进攻路线了，现在完全没有那个把握了，要做的就是，减少伤亡代价，迅速地把那个山地部落给干掉！ “库尼亚斯，你率领你麾下千骑，朝着多米那边进发，你的兵马尽量扩散开来，扎营时候分散一些，带多马匹、帐篷、旗帜，让那些山丘蛮子看到整个山前都是柔黎军队。你和多米，两人都要打起精神来，防止那些山丘蛮子冲下来搞事情，各斥候队、巡逻岗哨、值夜战士给我警醒一点，否则……”赫离冷冷地盯了库尼亚斯一眼，后面半句话透过这个冰冷的眼神让他瞬间刻骨铭心，他之前可是有过前科的。 “是，首领，底下那群兔崽子，我一定狠狠地盯紧他们，绝不会再犯了之前的错误了！”一个多月的深夜，赫离亲率侍卫军的一个百骑，当库尼亚斯千骑出外训练，偷偷地跟了上去，乘着夜色摸进了驻扎营地，包括库尼亚斯、两个营指挥使、四个百骑长在内的一百多名骑兵，全部被人用牛血在脖子处画了一条显眼的红线，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一名值夜守卫在值班警戒的时候睡着了，这才让等了大半夜的赫离等人有机可乘，取得了一次“大胜”。 库尼亚斯心有余悸地想起了那一次的经历，若是那一次不是首领的演练，而是真正的敌人，自己脑袋上这颗吃饭的家伙恐怕早就搬家了，已经决定等一下回去就好好给手下的营指挥使、百骑长上长长记性。 一股冷意消退，赫离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同时，一会过去多奇锻造官那里，带过去五十名工匠，你和多米就地取材给我打造大木盾，就是可以把半个人的身子藏住那种，先打造一千块！”五十名工匠，再加上那么多的柔黎战士，又是身处木材丰盛的山前地区，要打造一千块大木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诺！”库尼亚斯躬身领命。 雄鹰捕食猎物时，翱翔于蓝天之上，居高临下地观察地上的猎物，一旦发现猎物露出了弱点，凶猛迅疾，飞扑而下，一击必中。可是，若依靠雄鹰的盘旋时发出的凌厉杀势，震慑胆小猎物，使其自乱阵脚，制造混乱，甚至于逼迫猎物无路可逃，肝胆俱裂，束手就擒，那就是最完美的境界了。 前天傍晚之时，隆隆的马蹄声轰鸣于夕阳照映下的土讫水草原，碎金般的溪河流水也在隐隐晃动，惊雷滚滚，马匹嘶鸣声，刀甲碰撞声，吓得附近山岭丛林的獐鼠一类掉头就跑，刚刚归巢的鸟儿慌乱的扑哧扑哧翅膀，飞出树林。 不是多奇锻造官早先提议的增派一个千骑，而是两个整编千骑再加上赫离的一部分侍卫军战士，算上原本就驻扎在土讫水的多米千骑，超过了三千名柔黎精锐骑兵！ 三千人，或许腾格里草原上数以百计的中型部落都可以凑出这个数字来，似乎很普通，不值得一提！可是三千名训练有素、悍战勇武、进退有序、令行禁止的常备军骑兵，除了那些拥有上万帐人口的大型部落首领麾下的宫帐军有这个可能之外，其他中小部落连想都不敢想。 更别说，这支赫离寄予厚望的常备军，不仅耗费柔黎部落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之外，还具有除了宫帐军一般的勇武敢战、骑射之术之外的铁血般的军纪、战士之间的默契配合！ 万帐人口以下的草原部落，除非是岚木氏这种部落，否则，聚集在土讫水平原的这支精锐柔黎骑兵都可以踏碎，让这个部落彻底从腾格里大草原上消失，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驾！”赫离一声喝令，轻挥皮鞭，驱动座下战马朝着土讫水大营赶回去。 除了刚刚领命疾驰先赶回大营的库尼亚斯，其余众人纷纷策马跟上首领。 “赫离，不能因为你是首领，打赌的那两只羊就赖账啊！否则，我会很鄙视你的。”察乌卡稍微加快马速，靠近赫离低声说道。此时回过神的他，怎么想都觉得赫离哪里不对劲，那个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着落入陷阱的小白兔一般，因此他直接称呼赫离的名字，提醒这位首领大人到时候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啊！ “放心，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啊！”赫离拍着胸脯保证，一副信守承诺的模样，停顿了一会，又笑道：“可我没说过的话，你总不能逼着我去认吧？谷卑希，察乌卡说他输了的话给我两只羊，我有说过我输了要怎么样吗？” 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后面的谷卑希侍卫长问的。 “好像……真没说！”谷卑希愣了一下，随即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两人对话的细节，惊讶之余，给出了一个最终答案。 第一百零七章：遇熊 第一百零七章：遇熊 婉蜒曲折的落雁山林，重重叠叠的枝杈，浅绿色的厚厚树叶，春日的光线穿过，漏下斑斑细碎残影。湍急的溪流冲击岩石，溅起的哗哗水声，偶然森林深处传来的几声鸟鸣，显得这一段山林格外幽静。 “咔嚓……” 异样的声音响起，是掉落地上的枯树枝的断裂声，不知被什么人踩断了。 山林外围地带，再过几十米就是草原了，色布瓦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跟一头长途跋涉的老牛一般，仿佛就快要倒下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饿！ 饿！ 色布瓦急忙扶着一块大石头，慢慢地坐了下来，一手捂着饿到扁扁的肚子，虚弱无力地地看着自己的倪布勒堂兄，想听听他有何高见。 一旁的倪布勒也好不到哪儿去，且不说腰酸背痛，走了那么久的路，早已是脚底磨泡，汗如雨下。 更关键的也是，饿！ 这两天来，两人沿着山脚丛林朝着土讫水平原东行，也算是打了一个时间差。动身启程的前几天，多米千骑以为逃跑的倪布勒几人已经返回了落雁山脉的山丘部落，索性就驻扎在山前地带监视山丘部落的一举一动，派出去搜寻的探马斥候队也就少了许多，更别说还是东面上百里处的偏僻地方了。 随后，赫离带来的两千多名柔黎骑兵，大多集中在土讫水铁矿区附近，除了库尼亚斯的队伍即将开拔去和多米会合之外，其余人马都在原地待命。 恐怕身为柔黎部首领的赫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几个逃跑的“窥探者”没有跑回去他们的大本营，竟然半路上就暗中躲了起来，还有两个大胆的山丘族人凭着一腔热血想要冲回来土讫水平原这里一探究竟，看看这个“迁徙部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路上七、八十里地，两人是采花摘叶，捧着一掌清凉山泉水，嚼上几口生硬“羊皮”，至于捕获猎物这一条路，饿得头昏眼花的两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歇息了一阵，倪布勒拄着一根木棍，艰难地起身，踏着一块大石头，猛地一蹬，长棍一杵，多年的山地攀爬经验让他这个饥饿的身体依然还可以轻易地爬上一小道斜坡。 斜坡上一株不知名树丛中长着几颗青色小果子，此时显得格外诱人，倪布勒情不自禁地猛咽了几口水，望果止渴！可惜，他不渴，他是饿啊，果子就果子，找点东西来顶顶肚子吧，羊皮系带都吃完了。 看着自己堂兄的动静，色布瓦眼中也透露着渴望之色，那几个青色小果子这个时候显得太可爱了。 好不容易，倪布勒攀爬到了斜坡中那一片较平坦地带，在春日阳光的照射下，额间汗珠“嗒嗒嗒”如流水落下，黄色的泥土被浸湿了一大片，脚边那两个手掌大小的凹地小草七零八落的。 “倪布勒……那里！”饿的有些发昏的色布瓦眼睛眯了一会，在下面率先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痕迹。 “怎么了？”倪布勒闻声回望过去，引入眼帘的是不断向外延伸数十、上百里的山前平原，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顶顶白色毡帐、帐篷，还有着人马走动的身影，就在那一个拐弯草丘之后。 “哈哈，我看到了，我们终于走回来了！我看到那个部落营地了，大约十几里地，我们先吃点野果，晚上再潜入进去偷点粮食、肉干、奶酒，好好地大吃大喝一顿……”倪布勒一脸喜色，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了。 “你的脚，周围……” 倪布勒顺着他手指方向低头看去，一个个的小凹洞，难不成是人挖的？ 谁会那么无聊，来这里挖这些个浅浅的凹洞啊。这些凹洞倒是和脚掌有些许相似的，只不过确实大了很多。 倪布勒眉头一皱，心中一惊，急忙扭头四望，发现这样子的凹洞似乎周围还有着不少，有深有浅，可大小形状却是差不了多少。 熊掌印！ 有熊！ 再一看，远处一根倒地树木上还有着一条条深深的印子。 爪印！熊爪印！ 一看到这周围爪印、痕迹，倪布勒顿时满脸苦笑，自己两人到底是要有多倒霉啊，好奇去看看迁徙部落的营地，结果被上千骑兵追杀了好几天。想要绕路回部落，山间溪流春汛加剧，河段狭窄，水流湍急。偷偷摸摸地想要潜去那个追杀自己的部落营地探探情况，顺手牵羊地拿一点食物充充饥，结果半路上碰到了熊！ 在山林中经过一整个冬天睡觉的熊瞎子，此时刚刚睡醒，正是饥肠辘辘，四处觅食的时候。若是被它看到自己和色布瓦，恐怕两人就要成为熊瞎子的充饥之物了，被人，不，被兽生撕活吞、断肢残体的痛苦，倪布勒想想，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寒！ 至于装死能不能逃过一劫，倪布勒、色布瓦两人可是不知道的，因为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个办法。就算他们道听途说，可陷入这种困境时，两人也不会用自己的小命去检验一下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一只从冬眠中爬起来，饥肠辘辘的熊瞎子，会顾及你是不是一个活物吗？ 倪布勒、色布瓦瞬间领悟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精华所在，急匆匆的对视一眼，点点头。色布瓦神色凝重地观看四周，斜坡上的倪布勒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退了回来，生怕发出了异常响动，引出一只壮如小山般的熊瞎子，那自己两人的小命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底下的色布瓦也是张开了大嘴，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只能是警惕观察四周，心急如焚，巴不得快快离开这熊出没之地。 瞄了一眼斜坡上的动静，色布瓦朝着四下密林又打量了一番，轻轻地迈开了脚，拍拍肩膀，小声对着上边的倪布勒道：“快点啊！”说完，膝盖略微弯曲，侧身站立。这是山丘族人多年来攀爬配合形成的默契。接下来，倪布勒就会踏着他的肩膀，色布瓦的腰部、手臂同时发力，稳稳地接住落下来之人。 若是往日，色布瓦摆出的幅度还要更大一些，留出一小片空地，方便落下来的冲击力扩散出去，免得两人冲撞擦伤，只不过当下这个危急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熊出没之地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碰……” “喝……” 一踩，一踏，一接，一定，一放！ 发出细微的声响，可倪布勒终于还是顺顺利利地落了下去。 这一落一接，那就那么短短的两三分钟，底下的色布瓦本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心中更是万分紧张，再加上多日来没有好好吃饭了，一阵阵眩晕感直冲脑门，额间渗出的汗水比之前倪布勒攀爬时还要多出几丝。 “快走，我感觉那畜生就在这附近，你闻到那股子骚味没有？”倪布勒轻拽一下堂弟的皮革衣袍，低声问道。 闻言，色布瓦深吸一口气，隐隐约约闻到空气中飘过来腥臊味，点头认同堂哥的说法，就要出声催促着倪布勒赶紧逃之夭夭，远离这个危险地带。 “吼！” 平地一声雷，突如其来的熊吼声乍起，霎时间让人耳背嗡嗡地回鸣！ 倪布勒下意识往胸口处一摸，掏出一把简陋小刀，这是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了，之前那一把木矛，准确说是木棍已经掉在另一边，就只有这一把了。他看向色瓦布，只见色瓦布还没有回过神来，黝黑的脸上似乎有些发白的迹象。 熊，别说自己两人现在饿的都快走不动道了，就算是生龙活虎的自己，拿着盾牌、弓箭、长矛、钩镰刀，也不敢直面这种大家伙啊。记得上一次，部落猎熊，那可是四、五十人围着一只熊来日夜追逐，掷矛丢石，不断地耗损熊的生命力，让它疲惫不堪，慌忙逃窜，最终才用厚厚的树藤网抓住那头半死不活的熊瞎子。 “砰……砰……砰……” 熊奔跑时引发的剧烈声响，再加上饿的头晕目眩，色布瓦感觉地动山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一只体形健硕，肩背隆起，粗密的黑色毛发，粗壮的四肢踩踏地面不断发出“砰砰砰砰”巨响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好大！” “这么大只的熊，乖乖，比上次我们捕获的那只大了有一小半啊！” “分开跑！”倪布勒大声喊道，一把拖拽住色布瓦，让他可以走快几步。至于他自己，脚步则迟疑了一会，很显然，他是打算吸引住熊的注意，让这只壮硕黑熊追着自己，这样一来，色布瓦逃出生天的机率自然也会大一些。 “吼！” 黑熊转动大大的脑袋，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宣泄般发出一声怒吼，终于找到了食物来填充饿了一个冬天的肚子了。 食物，直觉告诉它，吃！ 扑上去，张开自己大口，用锋利的牙齿嘶哑面前的食物！ “不，倪布勒，不要啊，快过来……”跑出去了四、五米的色布瓦意识到什么，猛一刹车，急急回身，不容分说地拉起自己堂哥就跑。 百来米外的山地平原，数十名骑手听到一声咆哮巨吼，一丝骇然之色落在脸上，握绳拔刀，拉弓搭箭，持盾护卫，俨然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不仅是骑兵装备齐全，反应速度也毫不逊色任何一支军队。 为首的骑手眉头一皱，出声问道：“熊？我们派了斥候去那边吗？” 队伍一个斥候队长模样的骑手硬着头皮答道：“不知道，不过这周围应该就我们……”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走，全力加速，去看看！” 一声令下，数十骑兵如同一股旋风冲过去山脚从林，摩肩擦掌的准备屠熊！ 第一百零八章：被俘 第一百零八章：被俘 柔黎部土讫水驻扎营地，粗粗一看，原本前段时间显得宽敞的驻扎大营如今已有些拥挤、吵杂，特别是木栏马圈那一片区域，嘶鸣声、走动声、嚼食声此起彼伏，一个个牧马人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急得满头大汗！ 首领亲自率领的两千多骑兵进驻这里后，时间太匆忙了，无法按照往日首领行军、练兵所要求的那般搭建拒马木栅、了望塔楼这类东西，只能按照草原传统的部落散落式迁徙方法，大部分帐下户奴隶又被调去挖石开矿了，人手奇缺，牛马骡子这些大牲口只能暂时放到一个角落草场，任由他们自己吃草游荡，等过几天再慢慢安排了。 数千骑兵，光是行军的帐篷就有上千顶，像是春雨后草原上冒头的白色大蘑菇一般，遍布了这一片草场。再加上一人双马，数千马匹的嚼食饮水，一下子对放牧草场压力也剧增了不少， 幸好，库尼亚斯麾下千骑已经要开拔了，朝着多米千骑所在的落雁山脚草场而去。一个整编常备军千骑的坐骑，两、三千匹战马就会随着柔黎儿郎一同离开，牧马人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营地西北角，一个漏风的破旧帐篷，一个十骑队守在帐外。 帐内，光线有些昏暗，被五花大绑的色布瓦鼻窍中喷出咕咕的热气，伴随着一种奇异的闷哼声，声调高低起伏，想要惨叫宣泄剧烈的苦痛，那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却牢牢地塞住了他的嘴。 色布瓦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双股颤颤，不停地蹬着地面，似乎要把下面的疼痛给宣泄出去。 “喂，你说不说啊？叫什么名字？在山丘部落是什么身份？你不说，好吧，那我就没办法了，继续打！” 察乌卡圆圆胖胖的手掌化为手刀，对准面前之人的颈脖，猛地一劈！ 色布瓦依然趴在地上闷哼着…… 胖子略显尴尬地扭过头，挠挠后脑勺，对着看戏许久的谷卑希侍卫长讪笑道：“这个……为什么他不晕的，我看过你们也是这样打的，一下子就晕了！” 倒在地上的色布瓦心中仿佛就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哪有这么欺负人啊！这么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塞到我嘴里，还硬是要让我说，你最起码也要把这块臭布给我拿开好不，真的很臭啊！ 最可恶的还是这胖子，无缘无故地跑进来，一脸笑嘻嘻的样子，竟然是拿我来试手刀的。而且，你要是把我劈晕了就算了，一了百了什么都没感觉，你这个劈的我好痛，好痛！ “要不，你劈多几次，练练手！”谷卑希侍卫长甚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计划中的审讯中断下来，先休息一会呗！ 随即，谷卑希回头望了望图拉，示意他先停下来，再看向趴在地上的色布瓦眼神也有些变了，心里头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招数，扭头朝着身后一名侍卫问：“忙迭可副千骑长回来了吗？” 图拉、忙迭可都是出身于林中氏族，虽然和山地部落不同，可对于山地从林作战，赫离相信还是这些人更有经验，特意下令忙迭可随军前往土讫水平原，抽调库尼亚斯千骑也有着该千骑中林中族人是几个千骑中最多的。 数月前，哥达调离骨啜呐千骑队，以副侍卫长的身份兴高采烈地担任侍卫军麾下的锁甲营指挥使后，骨啜呐千骑便空了一个副千骑长的位置出来。 赫离思来想去，一开始还忧虑不定，后来哈度真这位布颇黑钭族长的远亲成为了赫离帐内的侍女，又看到兀逻部落的这位少族长，忙迭可渐渐掌握了柔黎常备军的练兵方式，并展露出领军才能，重要的是在军中甚少以兀逻部落少族长的身份自居，而是把自己当作了柔黎军的一份子！为了进一步体现自己对林中氏族的尊重，拉拢住这支归附部落中最强大的力量，赫离索性就晋升忙迭可为骨啜呐千骑的副千骑长。 听到侍卫长大人的问话，一旁的侍卫急忙回报：“是的，忙迭可大人已经从多米千骑长那边回来了！” “察乌卡，图拉，我先出去了，你们看着来啊！有些审讯方法要有分寸，不要专门踢人家的下面……”谷卑希瞟了倒地的色布瓦一眼，恰好迎上他转身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接，一副尴尬又诡异的场面。 一听这位好似是这个部落大人物的话，色布瓦心中一暖，好人啊，都说草原儿郎是勇士，不屑于用哪种卑鄙下流的手段，不像那个该死的胖子，哼，肯定是一只连弓都拉不开的肥猪，色布瓦气鼓鼓的想着。 “你看，你可以把他绑起来，不给他吃，不给他喝，饿他个好几天的，你们就在他面前大吃大喝，那种滋味可比他之前饿肚子惨多了。还有，察乌卡你练手刀的话，可以把他整个人都掉转过来，劈下去的话比较方便嘛……图拉还记得你之前在森林那一次吗？……” 每听多一句，色布瓦心中的凉意就多了几分，下意识的打了一哆嗦，豆大的汗珠不由地从额间留下，脑海中自动脑补出来自己即将遭受那一种种惨绝人寰的酷刑。 昨日，返回土讫水营地的赫离一行人碰巧经过那一片山前平原，意外听到了山岭中传出的呼救声、熊吼声，赫离当下以为是柔黎部的探马斥候遇到了冬眠苏醒出来觅食的饿熊，率领数十侍卫急冲过去，准备围猎猛熊，救援族人！ 却没想到意外救下了色布瓦、倪布勒这两个饥肠辘辘的家伙，赫离看到这两个意外收获的穿着打扮便知道他们是山丘族人，不由暗笑一声：这运气！ 一挥手，带走！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返回路上，赫离心底猜测他们两个究竟是山丘部落之前出外的族人，还是专门派出来盯梢的斥候，竟然被他们绕过了多米千骑那边山前平原的监测点以及巡逻山前四周的斥候队，跑到这里来了，看来不能小瞧了这个部落。 谁也不会猜到，这两个山丘青年就是一开始土讫水营地柔黎上千骑兵大张旗鼓，四散而出，一路追杀上百里，最终搜山封林引出了藏在落雁山脉中山丘部落的故事主人公，还引得数千全副武装的柔黎精骑汇聚土讫水，准备一举攻克落雁山脉的山地诸部落，以实现采矿区的绝对安全。 赫离吩咐谷卑希务必要尽快地撬开这两个俘虏的口，了解到山丘部落的人口分布、青壮族人、山林小道等。迟则生变，赫离已经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了，每耽搁多一天，土讫水这边的秘密暴露的风险就多一分。 为此，赫离特意传授了谷卑希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几种拷问方法，例如挠痒痒、草勾鼻、夹眼皮、不能睡觉疲惫折磨等这些简单而有效的方法。至于那些剥皮灌砂、拔指甲、拔牙齿这些恶毒审讯方式，赫离也随口提了几句，最后猛然一惊，暗问难道自己已经变得漠视生命，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了吗，为了审出结果，就要用那么残忍带的手段去对待两条鲜活的生命？ “后面的几种方法，先不用！等到前面的方法审不出结果……你……你再看着办！”这是赫离在谷卑希即将走出大帐时冒出的一句话。 “忙迭可兄弟！”谷卑希一走出关押色布瓦的帐篷，看到不远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招呼道。 忙迭可闻声一愣，扭头循声望去，发现谷卑希侍卫长慢慢走了过来。 “谷卑希大哥，听说你在审讯抓到的那两个山丘族人，怎么样，有结果了吗？”刚刚返回到营地不久的忙迭可开声问道，却看到侍卫长一脸无奈苦笑地摇摇头。 “刚刚才审讯，还没有那么快，早知道就不给东西给他们吃了，说不定此时他们就已经说了。”谷卑希想到返回路上色布瓦、倪布勒肚子那阵阵的咕咕声，看着食物时的满眼绿光，接过奶酪、炒米时那饿虎扑食般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后悔，失去了一个审讯的好时机啊！ “忙迭可兄弟不愧是林中氏族的勇猛儿郎，怪不得首领说让山林勇士负责去北边的山岭丛林侦查、刺探，一出手就抓到了一队山丘族人，这可让多米那小子丢人丢到自家毡帐的毛毯子上了啊，哈哈哈哈，做的不错！”谷卑希满脸的赞赏之色，还不忘调侃一番远在百里外的多米。 “哪里哪里，只是运气而已，还是野利仄那小子反应快，刷刷的就冲了出去，套马索挥的那叫一个棒！啧啧啧，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他的套马索这么厉害的呢？问他，他还一脸的不高兴呢？”忙迭可嘴上谦逊，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多米千骑长在山前平原那么多天，上千骑兵，都没有抓到一个山丘族人。可自己一个副千骑长，只不过带领两个十骑队去山林侦查，一出马就抓获了五、六个山丘族人，首领大人还大为赞赏，夸赞自己为林中勇士，比那猿猴都还要灵活、机巧呢。 “带回来的那一队俘虏在哪里？”谷卑希负责这一次对色布瓦、倪布勒两人的审讯，又抓到了一队山丘族人，赫离自然也是让他一起接手的，对这些是格外上心的。 两人拐过几顶帐篷，朝着一座灰色的中式帐篷直直地走去，四周看守的战士都认识侍卫长、忙迭可副千骑长，自然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 “呸，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伟大山神的子孙是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大山、族人的事情！” “你们这些草原恶狼，竟然敢亵渎大山的后代，山神会惩罚你们的……” 第一百零九章：危局 第一百零九章：危局 土讫水草原往东，落雁山脉，一轮斜斜的新月从天际升起，斑斑碎碎的清冷银色光辉洒落，给这连绵山岭披上了一件银色披风。 今夜，月色宜人，清风拂过，可悉悉率率的树叶摇摆声却让人心中生出几丝忧虑之感，再听着深山密林处传来的阵阵狼嚎，猫头鹰的啼鸣，灰鼠的窜动觅食声，山洞外的扶杖老人在这一片平地来回踱步，眺望山前平原那一顶顶依稀散发火光的毡帐营地。 “阿爸，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歇息吧，这有我看着呢！”落雁山丘部落的族长兼大长老之长子，未来的部落族长，拓哥多伸出双手搀扶一下自家父亲劝道。 解可温摆摆手，挥动一下木杖，示意自己还没有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 “失踪的那几名族人还没有找到吗？”解可温没有回头，收回了眺望山前草场的目光，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阿爸……都怪我，是我没有安排好守卫，太大意了，只是以为他们的兵马多在西边平原以及南边，怎么想到，竟然跑到了北边的山岭，企图从那儿攀爬过来……”拓哥多心有余悸，心里直呼好险，那几个族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可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否则，一旦被人从北边山岭丛林突破，那个后果，整个部落必将是一场灾难！ “倪布勒、色布瓦这两个兔崽子……”话刚说到一半，解可温半张的牙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内心中浓浓的思念、忧愁化作一声长叹。 孩子们，你们在哪儿啊？还好吗？ 天际那月亮洒落山岭中斑驳银辉，一双老眼隐隐泛着一丝泪花！ “拓哥多，你几岁了？”人老了的解可温族长今晚特别容易伤感，不仅想念着下落不明的幼小儿子、侄子，还唠叨起了长子的年龄了，仿佛部落面临的危局已经发瓦解，山外那一只虎视眈眈、狰牙利爪的恶狼已经狼狈逃窜。 “二十一……啊，阿爸，你干什么？” “砰……吁……” 曲拐木杖离地飞起，在老人胸前划过半圈，以棍为枪，横空扫过，带起一阵凌空声，朝着拓哥多面门直扑而来，夹杂着凌厉棍势，随着夜晚的寒风吹过，更增添了些许寒意，肃杀之气！ 拓哥多心头不由一凛，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了，身体自然而然的做出反应，一个箭步，侧身一移，化拳为掌，抬手就是一掌，力借掌势随棍而下，一挡，双臂反转一拧，瞬间就把这看似凌厉实则无力的木杖“砰”的一下挡住了。 进攻一方的解可温虽说身子骨还算硬朗，可一则本身自己就是要测试一番长子的勇猛、机敏，二则拓哥多这一掌是自然反应，十分突兀没有几分留力，自然也是没能够控制住。掌劲随棍冲击过来，解可温鼻窍中闷哼一声，身子不由得倒退两步。 “阿爸，阿爸，对不起……”拓哥多此时完全反应过来了，心中悔恨不已，为什么自己那一掌那么用力，急急地走上前去搀扶住阿爸，借助洒落的月光看看阿爸是否有什么损伤。 “好小子，拳头更结实了！怪不得倪布勒、色布瓦总说拓哥多哥哥是族中第一勇士，单手就可以扛起一颗大圆木，阿爸也好久都没和你比试过了，有多久了？”解可温急喘几口气，揉揉胸口，稳定了身子，欣慰的看着自己的长子。 “五年多了，那一年阿爸说拓哥多已经是一名大人了，把挂在墙上的那一柄钩镰刀给我，让我帮助族人捕获猎物、耕作山田、开凿洞穴，更要在族人危难之时，用手中的钩镰刀保护族人。拓哥多一直践行着向山神、阿爸许下的诺言，用生命去保护族人！”拓哥多目光流出着回忆之色，一幕幕往事如同发生在昨天一般。 “我相信你，我的拓哥多，我最优秀的儿子，族人交口称赞的勇士，部族就交给你了！我决定要去山下看看，看看那个部落为什么要围困落雁山脉，和那个部落的首领见上一面，看看那数千骑兵究竟要对我们干什么！伟大的山神见证，今日起，我儿，拓哥多就是翰埒部族新一任的族长了！” 落雁山岭，解可温的翰埒部已经在此居住了几百年了，一代又一代的山地族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附近百里山岭的山沟、平地开辟出了一块块独特的山田，开凿出一条条山间水道，从山顶引灌山泉之水用以种田，同时还畜养山羊、野猪等一系列牲畜，再加上山脚草原附近放牧牛羊马匹。族人们不用像腾格里草原上的大多数部落一样，迎着烈日，冒着风雪，逐水草而居，四季转场迁徙，更要时时刻刻害怕黑灾、白灾的来临，甚至是那呼啸草原、神出鬼没的一队队烧杀劫掠的可恶马贼，以及部落之间的征伐吞并。相对于普通的草原部落，翰埒部无疑是幸福的，过着一种草原式的自给自足生活！ 身为翰埒部当代族长兼大长老，解可温不仅是翰埒部数千族人世俗的首领，更是引导他们祭拜山神的精神领袖。到了部族生死存亡之际，他这个族长必须要走出一步，至于走出这一步之后，个人生死就已经不重要了！ 生，则意味着探明了山外那个部落的真实动向，为数千族人找到了一条部落继续繁衍的道路；死，也会用解可温一人之命激起翰埒部数千族人的反抗御敌的决心，拼死一搏，或能够死中求活，哪怕不能，翰埒部族人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做那只乖乖等待死亡的山羊。 解可温要做那一道脊梁，如同落雁山脉一般，风吹不倒，雪落不垮的翰埒部脊梁，为翰埒部数千族人流尽自己的最后一点血！ 土讫水平原！ 大帐内，赫离端坐在一张细软毛垫子，手中拿着妥儿川部落主帐那边快马加鞭传过来的羊皮信件，上面的都是例行公事阐述，因此他也只是粗粗的看了几眼，心中有了个大概，便撂在一边了。 部族大营那边有断事官锡达大叔在，赫离对他的政务能力十分放心，若是有战事或者突发状况，传讯飞骑也会使用令旗急传，而不是这种普通的书信。 “多奇大叔，采矿事项进行得如何了？”赫离放下手中的羊皮纸，抬头对着刚刚进账的锻造官问道。铁矿开采如今是柔黎部落的头等大事，准备了几个月，动用了数百匠人和上千帐下户奴隶，连赫离首领都亲自率军抵达土讫水平原，为的就是这个宝贝能够顺顺利利地开采，一旦掘土采石，搭建采矿框架完毕，源源不断的钢铁就会从这里拉出，锻造成无数锋利弯刀、箭矢、铠甲，让整个柔黎部落的军事力量再提升一个等级！ 一提到铁矿，多奇锻造官嘴上就咧开，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兴奋道：“五天，最多只要五天，就可以提炼出来第一批！不过数量不多，大约是两百斤生铁！可是，那些有经验的匠人判断，现在开采出来的大部分都是优质矿石，虽说比不上星沙铁这种绝世好铁，可比之普通生铁好上一些，再加上我们锻造帐的锤打技术，哈哈哈，到时候锻造出来的弯刀……” 经历过去年秋天那一场数万斤生铁进进出出的多奇锻造官似乎已经对几百斤这种细腿细肉看不太上了。要知道在曾经的某段时间内，时间还不会太久远，整个锻造帐生铁的储备规模是下降到两百斤以下，那一段时间匠人们、锻造官们对每一斤铁都要斤斤计较，精打细算，炉火慢慢降温了，可脸上那股子着急的汗珠却能拧出水来，几个锻造官都快把首领、断事官两人的毡帐帘布给掀烂了！ 拨得云开见月明，笼罩在锻造帐的愁云惨雾一去不复返了！ 多奇锻造官刚离开首领大帐，不一会儿，谷卑希、忙迭可两人兴冲冲进账将审讯结果兴高采烈的汇报给首领，说到最后谷卑希还忍不住补了一句：“那个叫做色布瓦说，不要再折磨他了，如果我们是草原勇士的话，看在长生天的份上，给他个痛快！”想到了察乌卡那些拷问手段，侍卫长可谓是连连摇头，那胖子，谁落到他手里，那就自认倒霉咯！ 一听到这，赫离也忍不住的抬抬头，疑惑道：“察乌卡真有那本事，将他折磨得连长生天都搬出来了，他们不是信奉山神的吗？” 谷卑希、忙迭可对视一眼，想到那胖子的手段，浑身一颤抖，随即又想到色布瓦那悲惨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山丘部落，翰埒部，人口五千余人，近两千可战之士！ 倪布勒、色布瓦！首领之子、首领侄子！看来，无意间从熊口之下救下了两条大鱼啊！救？对赫离来说或许是吧，可是对倪布勒、色布瓦两人来说却是刚出熊口，又进狼窝的感觉，还是一大群一大群的恶毒人狼，折磨人的手段让人欲仙欲死的！ 至于倪布勒、色布瓦两人的身份，可不是两人受不住折磨说出来的！赫离私下里给胖子支了一个招，让骑兵押着色布瓦、倪布勒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走过关押忙迭可带回来的那一队山丘族人的帐篷外，让那伙俘虏“恰巧”看到这一幕，之前就悄悄安排人在帐篷外偷听帐内的动静！ 知己知彼，赫离如今对那个山丘部落了解的差不多了，手指有节奏地在案几上敲打着，头脑里不知道琢磨着什么鬼主意呢！ 第一百一十章：翰埒部来人 第一百一十章：翰埒部来人 “如此情况，落雁山脉这一带的山丘部落，翰埒部，日子过得倒是挺滋润的！采摘山中的干果野菜，开垦山田，引灌山流，蓄养牲口，啧啧啧，周围又没有什么强大部落威胁，完全就是一副山大王啊！”赫离脑海中整理着审讯得出的翰埒部信息，对山丘部落的生活方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心里升起几分赞叹之感！ 白灾、黑灾，这两种灾害都是腾格里大草原上最常见的，也是危害最大的天灾，不说赤地千里这么夸张，可对于一个草原部落那至少也是伤筋动骨，甚至是直接摧毁掉一个部落的可怕灾难！游牧业比起种植业来说，脆弱的不是一点两点，遭遇灾害后要想恢复起来，难度比起重新种上耕作物也不是难上一星半点的！赫离这一、两年占据了妥儿川森林外围那一块草场，森林外围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又加上林中氏族刚刚搬出森林，通过耕种对林中氏族进行另一种“赏赐”，不管秋收时是否有收成，收成若不是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非但不用交纳贡赋，赫离还会从首领私人库帐拨发牲畜、物资给予耕作者补偿，绝不会让新属民颗粒无收，这也是乌洛兰一开始敢于领着族人大胆进行开垦田地，使用粪土肥田等一系列方法的原因所在。 首领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反正首领允诺不管收成如何，自己一家人都不会饿肚子的，大不了就当作是对新首领的劳役呗！若不是去年秋后，那森林外围开垦出来的一片片耕地最终收获堆满一帐帐的粗麦，笑逐颜开的乌洛兰族人小半个冬天都在欢天喜地地庆贺着，今年开春后的耕作积极性绝对没有那么高的！ 落雁山脉，几名发须皆白、手持木杖、身穿皮革衣袍的翰埒部长老，脸色严肃，排成一列，等候着解可温大长老的命令，这几位翰埒部长者都是知道了大长老的壮举，自愿跟着大长老下山去“拜访”山下数千草原骑兵的首领，此时的翰埒部族长之位已经由拓哥多接任了！ “阿爸，要不，还是派遣几百名青壮族人一同前去吧，这样……”新任翰埒部族长紧跟在大长老身后，絮絮叨叨地劝说着，脸上的担忧之色迟迟没有褪去。 解可温粗鲁的一挥手，瞪了自家的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拓哥多族长，你还有数千族人需要照拂，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啊！特别是我们几个老头子一下去，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此时更需要族长你来稳定族内人心，免得未战先乱，自乱阵脚，不要忘记了北边失踪那一队族人……”最后一句隐晦地提醒新任族长，密切注意部族四周的安全，免得被人偷偷摸摸的顺了进来！ “拓哥多，如果那个草原部落真要对我们几个老头子不利的话，带去了几百青壮又有什么用？数千骑兵一轮冲锋，只会白白地丢掉他们的命而已！而且我们带去那么多人的话，事先又没有通传山下，若是他们以为我们是来偷袭的，反而是增加了他们的戒心，直接对我们这一行人拉弓搭箭的。假如就我们几个半死不死的老头子，草原儿郎都是秉持着长生天的信念，不会直接对我们下手的，至少也会等见到他们的首领才听从命令行事！”解可温安慰道，此时的他是即将赴死的老父亲，劝慰担忧自己安全的长子，可哪怕此行是九死一生，自己也不能流露出什么畏惧、担忧之色，这将会影响身为翰埒部族长的儿子决策。 “站住！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解可温为首的几个老头子骑着几匹温顺的老马，光明正大地从一队队柔黎骑兵封锁的山道出现，一颠一颠地朝着多米千骑所在的营地冲过去，老远的就被巡逻的斥候队发现了。 摘弓扣弦，一队十骑警惕地盯着那几个怪老头子，随时都准备将这几个行为不轨之人射杀当场。 多米千骑队已经丢过一次脸，而且还是一次大脸，千骑长训斥营指挥、百骑长，百骑长训斥十骑长、普通骑兵，让每一名骑兵都要牢记这次的耻辱，那几个灰鼠般的窥伺者是从咱们千骑的空隙中钻出去，还是在几百骑兵的围追堵截中，一溜烟跑掉的！现在尊贵无比的首领大人都亲自来到了土讫水平原，带来两千多常备军骑兵，若是多米本部千骑不能洗刷掉这个耻辱，让其他兄弟千骑来洗刷的，那就不是洗刷了，那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 “灰鼠一般逃窜，只会躲在山上的山丘蛮子！”每一个多米麾下的骑兵都在心里恶狠狠的骂着，期待能够早日拔出自己的弯刀，拉开弓箭，将那些肮脏的山丘蛮子的头颅一个个砍下来，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蒙羞的耻辱！ “老头子是翰埒部的大长老，解可温，翰埒部就是诸位草原勇士包围大半个月之久的落雁山脉的山丘部落！”勒马止步的解可温鼓足中气喊道，开口所说的内容却瞬间将把这队柔黎部十骑斥候队的内心震撼了一下，骑兵之间相互对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或者耳朵没有出问题。 好在斥候十骑长虽然感到惊讶、困惑，可还不至于被这个自称是山丘部落大长老的老头吓到，冷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麾下骑兵，提醒着他们牢记身上的耻辱，策马越众而出，用狐疑、警戒的目光打量这一队风烛残年的“老兵”，又或者是使者，眼中精光一闪，半晌后直视解可温道：“解可温大长老？下山到此有何要事？”隐隐可以听到那咬牙切齿之声，语气中带着几丝不情愿以及勉强之意，连对普通部族贵人的哪种装出来的客气问候都没有！ 就是这个所谓的翰埒部，害整个千骑在柔黎军中丢人丢大发的，害老子被千骑长、营指挥、百骑长轮番大骂，骂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还丢了老子辛辛苦苦，一刀一箭，用好几个乌滇人血淋淋的头颅才得到的十骑长！ 呸！驴蛋子的翰埒部！ 这个斥候队就是大半个月前，负责巡逻土讫水平原东面草场，却被好奇心满满的色布瓦、倪布勒钻了个大漏子，直直地跑进了采矿区十几里之内的那个悲催斥候队。 好巧不巧，看来这个斥候队和翰埒部真有缘分，大半个月之后，竟然又遇到了翰埒部的来人！ “老夫下山，是前来拜会一下贵部的首领，请这位大人引路！”解可温凭着多年山林捕猎的敏锐直觉，隐隐察觉到面前这位十夫长对自己的不友好，心中顿时一惊，脑中迅速的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不得已放低了一下身姿，最后恭维了一声。 腾格里大草原上，无论是数万帐的大部族还是百余帐的小部落，一个小小的十夫长绝对称不上是部族贵人，可一声大人却是可以勉强担得起的！一则许多草原部族十夫长多是出自部落氏族的旁系支脉，就算年代久远，自己这一支脉落魄了，可多少还沾有一丝高贵血脉；二则十夫长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草原奴隶主，帐内有着好几个牧奴、女奴，也算是有着一定身份！ “拜见首领？”代理斥候十骑长眼睛瞪大了几分，不免疑惑地望着这伙不速之客，想到首领不在这里啊，在土讫水采矿区那边呢！ 此时方圆几里的巡逻岗哨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特别是左右两侧的斥候队，挥舞马鞭，策马小跑过来，带队十骑长不忘让身后骑兵警戒起来，毕竟不远处的常备军十骑队拔刀拉弓的架势！ 不可疏忽大意，特别是带兵者，这也是首领大人训话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突然，远处一个低矮草丘背后，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支规模不大，阵列有序，行军疾驰时散发出杀气的精锐骑兵队，朝着这边奔袭过来。 当先的一名身披厚实皮甲的粗壮草原骑手握着一杆蓝色大旗，绘着的凶猛烈鹰随着那“扯、扯、扯”的旗响声，仿佛是战场上那刀剑碰撞颤鸣之声，旗帜左上角那一块还绣着一块鹰羽微标，以及两个草原兀锡文大字“多米”。 象征着千骑长尊贵身份的鹰徽大旗，只有独立领军的千骑长才配有这么一杆鹰徽大旗，以及绘上自己的名字于千骑大旗之上的无上荣誉！整个柔黎部常备军就仅仅只有多米、泰罗格、拉姆可、库尼亚斯、骨啜呐五位领军一方的千骑长有此殊荣！锡达断事官也有专属大旗，可除非赫离授权或者下令某一部常备军听令断事官，否则断事官最多只能调动数百护营兵，不能调动任何一支百骑以上的常备军！这支常备军自成立时的百余骑开始，就已经在血脉深处打上了巴伯兰·赫离的标签，巴伯兰·赫离凭借在军中的无上威望、赫赫战功，再加上与普通草原部落兵不同的提拔方式，一切军令尽出首领，足以驾驭这支露出狰牙、舔着利爪的虎狼之师！ 至于侍卫军方面，年俸比普通千骑长高半级，协助首领统领柔黎部最精锐、最勇猛战士的谷卑希侍卫长大人，甚至有时候内心深处也会对在外领军的千骑长生出几分羡慕！ 鹰徽千骑大旗，那是一种荣耀，一种首领恩赐的无比荣耀，谷卑希侍卫长估计是没什么可能拥有这么一面旗帜的啦！侍卫军，拱卫首领的精锐之师，攻坚拔锐的铁骑精兵，每一个柔黎骑兵充满崇拜之色的首领亲兵，迎风飘扬的是柔黎部落至高无上、尊贵无比、独一无二的首领大纛！ 第一百一十一章：敌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敌人？ 一大队人马不缓不急的翻过山林旁的斜坡草丘，坐在从翰埒部带来的黑色驮马上的解可温大长老瞪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一把把独特弯刀、厚厚的皮甲、高大的骏马、严阵以待的骑兵触动着心海，犹如怒海狂涛，眼眸中那股子震惊之色迟迟没有褪却下来，丝毫顾不得周围严密监视自己一行人的层层骑兵，不断打量沿途的一切，暗自估量这个自称柔黎部的迁徙部落！ 短短半日路程，翰埒部大长老解可温所看到这种精锐骑兵，恐怕有着两、三千之多，散布方圆数十里的巡逻游骑，以营为编制的驻扎大队，一座座的毡帐营盘，呈现某种规律性的分布，这一点，有着数十年山地布陷阱、围追猎物经验的解可温老族长眼光还是狠毒辣的！ 就说周围这百余名押送骑兵，阵型看似散落，可行进中，前后左右，每一个逃跑方向都被堵死了，不少骑兵一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却有意无意的摆在箭袋旁，随时准备取弓搭箭！ 同行的几个翰埒部长老也好不到哪儿去，初见多米的近卫骑兵队杀气腾腾地冲过来时，心脏剧烈跳动，瞳孔放大，眼睛瞪的老大，百骑加速冲锋的阵势，常年居住于落雁山脉的山地族人可是前所未见的！ “这位，就是贵部的首领？”解可温大长老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英气青年，心里琢磨着他应该是部落王子一类的人，不太像是这么一个拥有数千勇猛骑兵的强大部落首领，应该是从父辈继承下来的首领之位！ 想通了这一点，解可温眼中也就渐渐褪去了疑惑之色，血统在腾格里大草原上有时候还是至关重要的！ 身边的柔黎骑兵可不这么想，一听这老头竟敢质疑尊贵的天命首领，一个个顿时怒目瞪眼的盯着解可温一行人！ 在解可温偷偷观察着年轻首领之时，赫离也是咋有兴趣地打量这一伙不速之客，站在最前面的是那位身穿灰黑皮衣、手持木杖的老者，刀刻般坚毅的脸庞，岁月的风霜使得皱纹突显，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光，浑身散发出的气场，让人看猜不出他的具体年龄，估摸着大约五十岁的样子。后面的几人也是差不多年岁的老者，身子骨还算硬朗，看起来颇具气势，让人一看便知道几人的身份不一般，恐怕都是部落贵人一类的人物！ “他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知道我捉了那两个……哦，对了，忙迭可带回来的那一队山丘族人！”赫离一下子就联想到关键所在，来者不善啊！ 打上门来了，赫离细细打量了一番解可温之后，忽然觉得这个老头似乎和从熊口中救下的那两个山丘青年面相有着几分相似，心里暗自提高了几分警觉，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浅笑模样，客气唱道：“翰埒部的长者远道而来，柔黎部的人儿为您奉上一碗最香甜的奶酒，请客人入帐！”脚一挪动，让出半个身子，热情恭请客人入帐，仿佛面前这些人真是柔黎部落的贵客一般，丝毫不记得自己带了几千精骑来落雁山前平原来堵门这回事。 解可温大长老露出公式化的微笑，躬身感谢主人家的邀请，缓缓移步上前，身后几名同行的翰埒部长老默不作声的跟着，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容。 赫离身后的谷卑希等一行人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交换了一个颜色，头脑中感觉一头雾水，捉摸不透，首领不是要攻打这个山丘部落吗？ 站在离赫离几步之遥的胖子瞄了自己的安答一眼，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嘴角泛起一丝怪异的笑意，看来赫离又要发挥奸商的才能，要从这个翰埒部大长老身上榨取一大笔了！ “赫离首领不知是从哪一个地方迁徙而来的？土讫水这一块草场虽说有上百里，可一路上，我看贵部就有三、四千勇猛战士，装备精良，估计这么一小块草场养活不了柔黎部这么大一个部落！远的老夫不知道，就说老夫所在的翰埒部！落雁山脉地势崎岖，丛林密布，平日里的山路本就难行，这又是春汛刚过，穿行困难，族人们出行都要慎之又慎，免得脚下一滑，白白就丢掉了性命！可族中的数千儿郎却是要漫山遍野地刨窝子，挖草根，甚至和那些睡了一冬的熊瞎子抢粮食！前些时候，老夫的几个外出打猎的族人迟迟未归，应该山林中水势暴涨，冲垮了山间小道，迫不得已只能四处绕路乱撞，到现在都没有返回部落！不知道是不是就闯入了哪一个部落的草场？就算是那些莽撞的族人无意间冒犯了，草原上的雄鹰是不会和几个冒犯的孩子计较的吧？”刚刚落座的解可温大长老单刀直入的问道，不急不缓的话语中若有所指，却又不失几分委婉，还有一丝告诫之意。 话音一落，赫离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大脑迅速转动起来，这个山丘老头不简单啊，不愧是山丘部落的大长老，对他的评价瞬间提高了上了一个级别。短短的几句话中，既挑明了山丘部落地势险要、道路难行、河水暴涨，山丘部族处于易守难攻的地位，又提醒自己可是尊贵的部落之主，不值得和微不足道的山丘族人计较。 闯入了哪一个部落的草场？方圆百里除了柔黎部这个草原部落，还有哪一个草原部落的草场啊！更别说柔黎部数千精骑全副武装的在落雁山脉外围草原堵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明摆着告诉山上的山丘族人，老子就是不怀好意，老子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哈哈哈，大长老言之有理，森林山地陡峭、路滑，我是深有感触的！草原儿郎生于马背，死于马背，腾格里大草原广袤无边，骏马日夜不停地疾驰，跑到累死也到不了尽头！长生天赐予了牧人肥沃的草场、清澈的河水，森林之神、山神赠与林中氏族、山丘部落以浓密的森林、连绵的群山供族人繁衍生存，”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想到了什么似的，赫离扭头看向身旁，轻轻抬手指向一人，道：“忙迭可！” “首领，忙迭可等待您的命令！”忙迭可应声走出一步，恭敬行礼。 “大长老，你和忙迭可也算是有一点关系啦！他出身于林中氏族，柔黎部兀逻氏族的少族长，和另外一支林中氏族同为我柔黎部的氏族，和首领巴伯兰一脉享受着柔黎数万属民的尊敬、权利。哦，忙迭可现为副千骑长，还有几位林中氏族出身的百骑长，等有机会，我再给你大长老介绍一番！”赫离热情的介绍着，林中氏族、山丘部落虽然生活习性等不大一样，可都善于攀爬，行走于险峻山地之间如履平地一般。 解可温大长老以及旁边的几位翰埒部长老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忙迭可身上，深深地吸入一口冷气，眼中浮现出了诧异之色！ 数万属民？林中氏族？该死的！ “哦，还有一事忘记说了，贵部的几位迷路族人的的确确闯入了我部草场，就是被忙迭可副千骑长找到的，要不然，恐怕迷路就走不出来了！” 翰埒部长老眼中的诧异之色转化为冰冷，冷冰冰的盯着忙迭可，若不是顾及到这是人家的地盘，恐怕手中的木杖就轮番上阵了，要把这个该死的林中族人活活打死。 一时间，忙迭可副千骑长也感受到对面传来的阵阵杀意，额间不免冒出几颗硕大的汗珠，心中苦笑不已，首领，你最后说这句干啥子啊，看这架势，这群老家伙恐怕是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原来如此，多谢这位忙迭可大人了！”解可温脑袋也飞速的运转起来，现在确定了前几天失踪的族人是落到对面那位年轻首领的手中了，那倪布勒、色布瓦这两个兔崽子呢，又在何处呢？心中斟酌了一会，他继续说道：“哈哈，不知道老夫那迷路的族人有几个，前些日子，底下兔崽子们一看天气暖和了，都忍不住跑出来玩。” “这……这”赫离迟疑了一会，努力回想着，最终还是询问：“谷卑希，我们一共抓到了多少个闯进我们草场的人？” “扑哧！”坐在靠近毡门处的察乌卡，静静地看着帐内上演的戏剧，看到好友装出一副努力回想却遗憾不已的模样，心中暗笑一声，同时默默的称赞“奸商，这才是奸商的天分，比卡密尔城里那些该死的商人演的都好！” 侍卫长被首领大人一喊，顿时一惊，冥思苦想一会儿，最终恍然大悟般想到什么事情，开口：“首领，除了忙迭可带回来的那一队误闯土讫水草场的人之外，好像还有两个人！” “浮夸！”看到谷卑希的表演，胖子嘴角一勾，双眼一翻，脑海中浮现了赫离曾经说过的这个词语，是炫耀自己建立卡密尔城商路的功绩时，赫离面露不屑之色，十分鄙视地说出这个词语，现在终于有机会用在别人身上了。 可惜，身为父亲的解可温大长老一听到谷卑希的话语，耳朵立马竖得尖尖，哪有功夫去看看对面最后一座的那个死胖子的表情，几位随行的翰埒部长老同样也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毕竟那是自己部落的族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雇佣 第一百一十二章：雇佣 “雇佣？”解可温大长老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首领，眼珠子急急一扭动，心中猜测着这个年轻首领看来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翰埒部了，眼皮轻眨几下的功夫，也没想到什么应对之策，只好等待着下文。 此时此刻，解可温已经确认了失踪的那一队族人就是落在柔黎部的手中，甚至自己的儿子倪布勒、侄子色布瓦也都成为了这位赫离阁下口中的“特殊客人”，幸好眼下都没有性命之忧。 身为柔黎部的首领，综合这两天的审讯结果，赫离也基本搞清楚一些事情，色布瓦、倪布勒两人以及一名随从虽然无意中闯入土讫水采矿区十里的范围内，远远地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高大木架之类等物品，估计不知道这些大木架具体是做什么用的，毕竟别说这些长居山林地区的山丘族人，就是寻常的草原儿郎都少见这种卡洛斯大陆式的开矿木架。 当然，两人也有可能隐隐猜到了这里面在干一些极其隐秘的勾当，只是这十几天的追捕、围截、封锁令他们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无论如何两人都不愿意开口承认的。 “不错，雇佣，又或者说是合作，一场双方互利的合作！解可温大长老，山上的生活不怎么好过吧？我无意间听说，你们有一小半山田都抛荒了，就算是剩下的那一半，产出也是连年下降，要养活翰埒部五千多口人，赫离同样身为部落之主，知道这不是一件易事！”赫离朗声说道，随即慢慢说出落雁山脉如今的一些生存状况以及未来前景！ 起初，解可温大长老心中早已有所戒备，想要听听对面那位年轻首领如何天花乱坠地劝说自己把翰埒部数千族人给“雇佣”出去，可一听粮食、族人生存这些话语，心中那一根弦瞬间被拨动起来，那一双长满老茧、紧握木杖的大手轻轻的颤抖了几下，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坐在垫褥上，深深叹息一声。 一代又一代的翰埒族人，一块又一块的山田，翰埒部周围几十里那一块块平整的土地几乎都已经开发了山田耕地，产量却是逐年逐年的降低。产量一降低，翰埒部族人只好再拿起石刀、木镰，推倒一片片森林，尽量找到山泉溪流附近的平坦地，去开垦出来新的山田。可按照往年的经验，这用不了三、四年光景，收上来的粮食产量又会越来越少，一些山田再也种不了粮食作物，甚至连草都不长了！ 数百年来，山丘部落独有的山田耕地之法，除了刚开垦的一段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不温不火，再配上山中的野菜干货、蓄养牲畜，小日子倒也过还不错，至少比起山外的贫困草原部落的生活来说，高了不止一个水平！ 可近几十年来，耕地抛荒，粮食产量下降，开垦更多的山林耕地，水土进一步流失，耕地再次抛荒，陷入了这么一个死循环之中！ 最为严重的一点则是，人口！ 落雁山脉给翰埒部提供了一个繁衍生息的宝地，可也牢牢地限制住了山丘部落的发展，人口隐约稳定在数千族人的规模，增速比蜗牛还要慢，不是没有孩子出生，可是部落的粮食实在是供应不上啊！翰埒部周围百里的山林，几乎都被开发成了山田、畜牧草场，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再想突破那就难了！也就是近十几年，解可温刚当上族长没多久，凭着超越族人的眼见和魄力，坚定地下令在落雁山前外围开始进行牛羊马匹的放牧，尝试改变族人数百年来的生活习惯，甚至还一度打算放弃居住洞穴的习惯，搬迁一部分族人到山前外围地区，通过一系列的办法促使部落人丁兴旺，形成山地耕作为主，草原放牧为辅的生产生活方式！ 不得不说，这位翰埒部的老族长绝对是一个改革型人才，敢想，敢变，敢做，若是赫离知道老族长所作所为、心中所想，肯定会很有兴趣的和他聊上三天三夜，相互借鉴一下经验。 有戏，赫离装作不经意间瞄到解可温大长老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忧虑，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合作，贵部落的青壮劳动力一年到头除了几个月份要耕种、收割，其余时间就是打猎、砍伐，何不换一种劳作方式？” “赫离阁下所说的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法呢？”解可温的态度顿时严肃起来，心中警戒之意加重了几分，这位强大部落的首领看来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难不成要将我们部落掠为奴隶？ 闻弦知雅意，解可温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掌管翰埒部那么多年，已然是一只山林中的老狐狸了，本来这次下山就没想过自己能够回去，对面这位年轻首领所提的合作，在他看来，无外乎就是勒索罢了！ 见解可温脸上闪过的一丝怪异之色，赫离就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说道：“大长老，一千山丘男丁，年龄在十五岁至四十岁，这些男丁我决不会虐待、歧视、肆意鞭打他们，他们将作为建城、挖掘、砍伐的劳动力，就在土讫水平原一带活动！” “建造城镇？”解可温有些惊奇的望着赫离，眼中浓浓的不解之色，草原部落的首领竟然要建造一座城镇。 “不错，就是建造城镇，草原上风沙、雪灾不断，游荡于草原之上的狼群呼啸山林、成群结队，风暴、雪灾、狼灾，任何一种都是足以毁灭一个部落的灾难，建造一座城镇，哪怕是用木头围起来的城邑，也会大大减轻这些灾难的危害！可建造城镇需要大量人手，我已经从部落征调了一千多青壮，数百名各式工匠常驻土讫水平原，可是远远不够，所以我才需要和翰埒部合作，又或是雇佣。”赫离的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半真半假，听上去倒是有几分说服力。 “建造城镇？数百名工匠？”解可温深吸一口冷气，此时对眼前这位年岁和自己的小儿子差不多的赫离首领已经不敢有一分一毫的不屑，完完全全把他摆到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来，甚至打从心里还有一丝佩服，哪怕他是从父辈手中接过首领之位，哪怕他年岁虽小，哪怕他微笑起来仿佛是人畜无害，可这平静无波的一番话却是在翰埒部大长老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草原部落建造城镇，让生死皆于马背之上的草原儿女过起了定居生活，比之翰埒部这种山丘部落从山上搬迁到山下森林外围一带的草场生活，难度几乎是几何倍数的增加！就连执掌了翰埒部十多年，拥有巨大声望的解可温大长老，都只能是温水煮青蛙一般地慢慢改变部落的生活习惯，不敢一言而就，直接下令强制搬迁，害怕引起部落的剧烈反弹。 解可温不知道的是，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在柔黎部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赫离年岁虽小，可是凭借着他立部建族、击溃强敌、制定族令等一系列大事，树立了自己在柔黎部的崇高威望，释放获救奴隶，赐予自由民身份、牲畜、牧场，民心所向，属民臣服，再加上常备军尽掌握于首领大人手中，最初制定的一切措施已开始发挥功效，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替代首领至高无上的地位！ 除了兀逻氏族这个最迟、最大附属部落还保持一定的独立性，以及莫扎图老祭司负责的祭祀长生天等事宜，柔黎部总体上实现了“一切部落大事尽决于首领之口”的权力集中！ “既然是合作，那么我获得山丘部落的青壮劳动力，山丘部落自然也可以获得好处，柔黎部落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赫离觉得是时候将条件摆上桌面来了，最后的那一句话说完，解可温大长老脸上显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赫离之前提到的建造草原城邑抵御草原灾害让解可温对他高看了一眼，自然也是想知道接下来赫离讲出的合作好处究竟是什么。 “山丘族人依赖落雁山脉繁衍生息，可又受限于落雁山脉，一代又一代的山丘族人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利用石刀、木铲、骨刃这些工具数百年来开垦山地、围捕狩猎，就连为数不多的铁制钩镰刀都是偶然从其他部落、地方得到的铁器重新锻造而来的，试问，一把铁铲子和一把木铲子，哪一个的挖土效果更好呢？你们现在开垦的山田越多，可收获的粮食却越来越少，给蓄养的牛羊吃草的地方都越来越少了。近些年来，贵部落周围的猎物也是越来越少，一大队族人出去，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蹲守，大多就只能带回来几只小灰鼠，遇到了熊瞎子、黑野猪这种凶猛畜生，就要用族人的命去换取畜生的肉了！”忠言逆耳，这一番话的确很不中听，解可温等人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想到了那些为了狩猎把命搭上的部族儿郎，心中引发了愁绪，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三章：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好 “听说贵部落老老少少五千余人，蓄养的牛羊马匹加起来，只有不到一千头。”这些信息，赫离自然也是从那一队俘虏的山丘族人偷听到的。 派人送过去几斤煮熟、放盐的上好羊肉作为诱饵，那几个人当即眼冒绿光，狼吞虎咽，几乎要把舌头都吞下去了，还翻转盘底来舔了舔，才依依不舍放下盘子。 “啧啧啧，这个部落未免太奢侈了吧，竟然给俘虏们吃肉，这么一大盘，还是刚刚煮熟的！” “唉，好后悔啊，不该吃完的！” “傻啊你，还打算像在部落里省一顿啊！这些又不是我们自己部落的，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撑死最好，让这些草原蛮子那么嚣张……” “上次听我叔叔说，山神祭过后，牛羊又少了一大批，恐怕不到一千头了，族人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能吃不上一顿肉了……” “所以，我才想着藏起来一块肉，给阿妈带回去，她病了！” “我们……还能回到部落吗？” 帐内顿时一阵静默，良久，外面毡布，耳朵贴着毡布的一人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后，给了一旁的看守一个眼色，随即蹑手蹑脚地朝着首领大帐走去。 听了赫离所说的话语，这位执掌翰埒部十几年的大长老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脑海中浮现近些年族中的幼小孩子盯着肉汤，口水直流的模样，眼神不由涣散，渐渐失去了看穿世间百态的锐利精光，心中所想的就只是对部落数千族人温饱的忧虑、前途的方向。 良久，解可温才苦笑一声，道：“看来赫离首领已经有良策了，不妨说出来，草原的年轻雄鹰比起我们这几个窝居山中衰老的鼹鼠更能翱翔于更广阔的天地，找寻到更多的食物，带领族群迁徙到栖息之地！” “雇佣一千名左右的山丘男丁作为柔黎部的在土讫水一带的劳动力，不过，其中一部分青壮族人要加入我的部落军队之中，一千名男丁，我可以每年出一千只羊作为雇佣男丁的费用，此外还有一百只种羊交由翰埒部自由分配……” “什么，还要加入你柔黎部落的军队，那岂不是让我族中男儿为你们征战、卖命？”一名翰埒部长者当即不满说道，怒目而视。 “是啊，还是足足一千名青壮，这样一来，我部落的耕作、狩猎，乃至是保卫部落的儿郎呢？”一名长老也出声附和道，语气同样不善。 “一千只羊，还有一百只种羊，每年……”一位平日里负责部族公库管理的长老心中嘀咕着，扒拉扒拉地打着小算盘，计算其中的得失。 其余人则是纷纷把目光投向最前座的解可温，等待着这位大长老的意见，就在昨日解可温还是翰埒部族长，多年的声望足以让他在这种部落大事上发挥导向风标的作用，影响继任族长的决定，哪怕大长老已经从族长之位退下了。 一千多只羊，一百只种羊，对一个草原小部落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赫离最初宰了那个羊屁股头人缴获的牲畜都没有这么多呢！可是，这仅仅是对于一个数百人的小部落来说，又或是那种贫困的草原底层牧民而言。别忘了，山丘部落翰埒部，是个拥有五千余族人的中型部落，数百年来过着靠山吃山的自给自足式耕作生活，小日子过得比草原的贫困部落好得多了！若不是近几十年来，祖祖辈辈以来砍伐森林、山田耕作等乱砍乱伐的弊端逐渐显露了，导致土壤肥力不断下降，耕地荒化日益严重，翰埒部族人此时还过着滋润的小日子呢！ 回到现实中来，翰埒部目前蓄养的牲畜也没有那么悲观，不足千头仅仅是公库内的数量而已，族民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两头家猪、山羊之类的牲畜，再就是长老、族长等部落贵人的私产加起来也有几百头。如此算来，大大小小四、五千头牲口还是有的，勒紧了裤腰带，省吃俭用，部落的生活也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原本按照解可温大长老之前的打算，今年开春后就在山脚草原再划出一块草场，率先将自家的牛羊马匹赶到山下草场，放牧人选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倪布勒，为山上的族人竖起一个榜样，鼓励族人赶着牲畜到山下草场去小范围地游牧，这样一来，原本就可以落雁山林之间就空出来一大片地方，重新开垦出新的山田耕地！ 计划赶不上变化，排除万难来执行计划的话，那也要能够排除得了啊！ 贼驴蛋子的，山前草原上数千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日夜巡逻，已经无声地宣布土讫水草原是属于他们的了。 在草原上，身穿简陋皮衣的山地步兵拿着钩镰刀、石斧对抗来去如风、全副武装的草原骑兵，还是一支训练有素、勇武悍战的骑兵，还是以少击多，解可温大长老的脑子还没有傻！ 草原骑兵远远的吊着你，都能把你给活活的累死了！ 至于山丘族人化身为一支骑兵？先不说搜刮整个部落上上下下，估计都凑不出来两百匹马来！两百名骑马步兵对抗数千草原骑兵，毫无疑问是去给那些从小就骑在马背上的草原蛮子送菜。 解可温埋首思索半晌，帐内的空气中隐约弥漫一股硝烟的味道，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如何，不仅仅决定着自己这几个糟老头子是否可以平安无事都走出大帐，更关系到落雁山上几千族人的生死存亡。 一千青壮族人，劳动力？这给出的一批族人何止是简简单单的劳动力，更是一个个人质啊，一旦山上的翰埒部有什么异动，恐怕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千名青壮族人的滚滚人头啊，血流成河！ 同时，失去了一千名青壮族人的翰埒部，也就是失去了一千名战士，他日柔黎部反悔食言，向翰埒部露出了血淋淋的屠刀，就凭着山上那老弱妇孺，哪怕己方占据了地势优势，就可以抵挡数千精锐战士的进攻吗？ 痛苦的抉择，解可温口中一阵发苦，迟迟说不出什么话语来，身子不自主地颤颤巍巍，伟大的山神，难道你不再保佑你的子孙了吗，难道我翰埒部就要毁在解可温这个罪人的手中了嘛！ 帐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气氛，赫离将翰埒部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觉得时候差不多，开口道：“我知道，翰埒部近几十年来，山田耕地产出越来越少，特别是近十年来，可以说已经被落雁山脉所困住了，部族人口无法壮大起来，呈现衰落之势，若再不改变，各位长老，下一个十年，下一个百年，翰埒部是否还会存在呢？数千翰埒族人，衣不遮体，食不饱腹，无数孩子饿着肚子向大人哭喊着食物……”一副翰埒部的悲惨前景就在合理口中慢慢展现出来，血淋淋的一片。 翰埒部一行人越听越心惊胆颤，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之色，部落一步步走向灭亡，自己这些备受族人尊敬的长老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日的到来！ “土讫水草原一带，各位尊敬的长者也看到了，柔黎部已经在此建立一座营地，绝不可能放弃！在小子看来，翰埒部、柔黎部不一定成为仇人，甚至柔黎部还可以帮助翰埒部发展壮大。刚才的合作条件，我还没有说完，除了一千头羊、一百头种羊之外，柔黎部还可以划出一块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的草场供贵部放牧、耕作。而且，柔黎部还掌握一种肥田耕地之法，在柔黎部主帐那边已经亲自实践过了，收割到的粮食比之普通耕作方法只多不少，我可以将这种方法传授给我们的兄弟部落。”赫离放出了第一个炸弹，瞬间动摇了座下翰埒部众人的最先的抵触之情。 山田耕作，目前而言，是山丘部落的命根子，仓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赫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似乎没有看到翰埒部众人的脸上的惊异之色，继续说道：“若是兄弟部落采用这种肥田之法没有效果，柔黎部愿意就损失的粮食加倍补偿，或者每一块长宽半里的耕地就补偿一只羊。再则，加入柔黎军中的山丘勇士，跟随大军对外征战，获得战利品按功劳分配，绝不歧视山丘族人。战死、重伤者，巴伯兰·赫离绝不会抛弃他们，每一名山丘青壮给予三只壮羊、两只羊羔、五担粮食的补贴。此外，翰埒一族从今以后便是我柔黎部的兄弟部落，一旦翰埒部遭遇入侵、灾害，柔黎部必将支持，帮助翰埒部的兄弟走出困境！” 翰埒部众人越听越心动，这一番许诺令几人都有些动容，不过身为大长老的解可温那一抹激动的神色很快缓了下来，他知道得到越多，付出也越大，况且自己又如何确定他所说的是真的呢。 解可温深深地叹息一口气，心中挣扎半晌，眼中迸发一道锐利精光，瞬间浑身散发出一股浑厚气势，直视赫离问道：“说实话，赫离首领您所许诺的条件，我颇为动心。但是，我只问一点，您如何保证您说的是真的，而不是诓骗呢？” 赫离离座起身，迎上解可温大长老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许久，目光上移，望向那穹庐帐顶，言之凿凿地发誓：“巴伯兰·赫离，以长生天、大山之神、先祖的名义起誓，只要翰埒部不做出损害柔黎部之事，柔黎部落世世代代不负翰埒一族，所允诺之事如果违反，死后灵魂不得皈依长生天怀抱！” 沉吟了半晌，解可温望了一眼身旁几个老兄弟，长叹一口气，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艰难地点点头：“赫离首领，一千名青壮族人太多了，七百人，这是翰埒一族的底线，不过，我的儿子倪布勒、侄子色布瓦也会在其中，但愿您说话算话。给我们三天时间，返回部落召开部落大会，三天后给您一个答复！” “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亚力卜镇（一） 第一百一十四章：亚力卜镇（一） 一轮月牙高悬于夜空之中，几朵不大不小的乌云在天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稀稀疏疏的光辉无法穿透云层，照亮大地。忽地，一阵急骤夜风刮过，旋卷起一小串草屑和灰尘，灌木丛旁响起怪异的动晌声，悉悉率率，不像是野兽走动的声响。 不远处一座简陋的城堡，不，这应该连城堡都算不上，是一座卡洛斯风格的领主庄园。周围一圈参差不齐的尖木栅栏，斜斜的土坡上的那几根木桩七零八乱的，更夸张的是，两个木桩之间的空格竟然可容纳一个瘦下成年男子钻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流从庄园中间流过，为庄园内的人儿取水提供方便，这在多日纳看来，就是这个庄园内的领主唯一的特权了，不用跑得远远去取水。 布兰卡西亚联邦，巴罗塞德公国，亚力卜小镇，领主庄园外的灌木丛。 “呸！”随意的吐出一口唾沫，多日纳伸手拨开了一株灌木，身后一名瘦小的中年男子神色怪异，有些坐立不安的搓搓手，张开的嘴巴迟迟没有说出什么话语来。 袭击领主，赫洛德一想到就胆战心惊，懊悔不已，这可是重罪啊，被人知道的话，要被活活绞死的！ 上了这条贼船，现在跳海的话，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罢了，一条道走到黑吧！要是现在反悔，让“属于柔黎部落的大批物资”在多日纳眼皮子底下溜走，赫洛德相信周围这些人会马上干掉自己，再冲进去亚力卜领主庄园烧杀抢夺一番，额，不对，是夺回属于部落的物资。 可爱的赫洛德主事早在卡密尔城就拍着胸膛保证，在亚力卜小镇附近被抢的那一批物资是赠送给柔黎部落、赫离首领的礼物，一旦拿回来，就麻烦多日纳兄弟护送这一批物资返回妥儿川。 看着赫洛德那一脸诚挚的表情，几个月以来见识卡过密尔城商人嘴脸，和察乌卡这个胖子一起讨价还击，奸商气质呈现出来的多日纳勇士“不好意思”、“害羞”、“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一批物资。 此时的多日纳趴在山坡上的一处灌木从，借助远处庄园的火光，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远处庄园的一举一动，依稀可以看到几个瘦弱的持矛农兵在一名骑士模样的武士带领下，巡逻着庄园四周。更远处，大约七、八个个民兵围在一处篝火周围，似乎是在说笑打闹，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两队巡逻，加上休息的，差不多二十人，三个骑士模样的，不知道庄园内还有多少农兵了！”将庄园外围情况尽收眼底的多日纳暗自琢磨着，自己这次带了三十个草原勇士，配弓带刀，甚至还有一些圆皮盾，如果对方就只有这么多人，胜利的天平就完全倒向己方了。 除了那几个骑士之外，那十几个农兵就是来送菜的，你看看他们，巡逻时萎靡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为首骑士也就是怨天尤人，咒骂着该死的轮到自己巡逻，警戒性极低。再加上周围连个了望箭塔都没有，完全不用担心箭塔上的弓箭手的暗箭。 “赫洛德，你确定贝克·艾德柯就在庄园内？”多日纳最后再确认一次。贝克·艾德柯是亚力卜镇的代理领主，三年前，贝克·艾德柯的哥哥，亚力卜镇的格比德瑞·艾德柯男爵阁下突发暴疾病死，继承人莱恩斯·艾德柯年岁还小，临终前格比德瑞男爵大人委托其弟弟，贝克·艾德柯为代理领主，直到小莱恩斯十六岁成年。 “啊？哦，是的，是的，我已经确认两次了，我甚至还偷偷塞了一枚金币给庄园的马夫，告诉他我打算拜访一下男爵大人。今天一整天，贝克·艾德柯都在庄园内，除了一名骑士老爷不在，其余的几个骑士也都在庄园内呢！”赫洛德艰难地吞了一口水，一咬牙，将打听好的信息再重复一次。 “你说，那个小男爵，叫什么来着，一直生病，这两年来都没怎么走出过庄园？”多日纳使劲挠头想了一想，还是没有想起那个小男爵叫什么名字，哀叹一声，卡洛斯大陆的人名太难记了。 “莱恩斯·艾德柯，我问过马夫了，就连他这个在庄园里待了十几年的老仆人，这两年都很少见到，不，是几乎没有见到莱恩斯·艾德柯这个亚力卜镇的合法继承人。我小心翼翼地提出拜访一下男爵时，他立刻脸色大变，连催带推地将我赶出了庄园，好像我是那该死的瘟疫一般。”赫洛德一想起那个没有信用的老马夫，呸的一声，收了自己的一枚金币，把自己赶出来就算了，还不把金币退回来。 该死的卑贱马夫，一点都没有商业精神，活该你一辈子做马夫！ 叔叔代理了侄子的领主；前任领主突发疾病死亡；委托代理领主时，男爵继承人却不在病床前；最近两年。没有什么人见到生病的小男爵；小男爵已经成年了，可成年仪式迟迟未举行。 不寻常，这一切都透露着诡异，亚力卜镇子里私底下的谣言可是不少呢，杀兄害侄，谋夺男爵爵位。听完这一些，多日纳猜测十有八九那个小男爵此时应该已经步入他那个悲剧老爹的后路了。 “流寇山贼们，今天轮到我们发大财了！”多日纳返身咧开嘴笑道，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山贼头目，低声吩咐身旁的几个人：“乎仂米，带领好你那一队，守在道路两旁，一旦镇子里那些人敢胆过来庄园这边，给我射死他们，整个破烂小镇最多只有五百人，能够有五十人过来就顶天了，你们十个人守住这边，绰绰有余！” “是！”乎仂米大大咧咧地答应着，在他看来，这些拿锄头的农民哪里比得上策马奔驰于大草原上的勇士，就算来上一百人，自己这一队人一轮齐射，那些泥腿子就得哭爹喊娘地四散逃命。 “赫洛德，你就不用去了，等到我们攻进庄园，再派人来通知你！”多日纳瞄了一眼那瘦弱的身躯，拉不开弓、挥不动刀，自己说不定还要抽出人手来保护他呢，累赘！ 赫洛德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举双手赞成这个无比英明的决定，身子急忙退后两步，迫不及待地寻找一处隐蔽之所，等战斗结束之后再出来。 多日纳从腰间抽出自己从卡密尔城购买的雇佣兵样式的短刀，用起来还有一点不顺手，不仅仅是他，所有这次参加袭击亚力卜镇的战士用的都不是草原弯刀，弓箭不算，这种草原短弓在行商卫队中也是十分常见的武器。 一股激动的红晕从脖子蔓延到脸庞，自从离开部落随着察乌卡到了卡密尔城进行商贸交易以及隐秘情报活动，多日纳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那股全力厮杀、刀刀见血、骑兵冲锋的畅快之感只能在梦中回味，就算是去年秋季那一场击败乌滇部、拓野部联军的大战，他也是作为引路人，没有亲自加入那一场柔黎部威名响彻卡密尔城附近数百里草原的成名之战中。 这是他的一大遗憾，哪怕首领大人给他记了一个大功，身为草原勇士那股渴望战斗的血性却只能被压抑，不能被磨灭消失。今日，他终于可以用手中的利刃，为柔黎部、首领大人砍下敌人的肮脏头颅，这是他的无上荣耀！ 暗淡的夜色、繁茂的灌木丛为多日纳一行人提供了天然的掩护条件，二十名不速之客持刀配弓，伏低了身子，悄悄朝着艾德柯庄园摸了过去。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 多日纳做出几个手势，整个队伍缓缓停了下来，警戒四周的一举一动，现在自己等人可谓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了，借着不远处摇曳的篝火光亮，甚至都可以清楚看到农兵身上的破旧衣袍、身边摆放的杂乱物品。 “你带着七个人，看到左边木栅栏的空隙没有，等到巡逻哨兵从那里一回来，你们就立马钻进去，沿着角落顺到篝火旁那一队农兵背后，一听到这边声响，立马放箭，干掉那七、八个农兵，一定要快！”多日纳对紧跟身后的一个小队长叮嘱道，包抄、迂回、偷袭，以前作为首领大人的侍卫，他可是没少听首领大人讲解这一些的，如今用起来也是颇为得心应手，眼睛仿佛是看着一群死人一般。 “你、你、你，三个人，蹲守在那边最高的山坡上，藏起来，一旦看到有人朝着我们这边冲过来，用弓箭告诉他们草原勇士是受到长生天的庇佑，柔黎部落的儿郎是不会被这些卑贱农兵打倒的。哦，特别是那几个骑士，一看到身穿铠甲的，拿着锋利长剑的，不管什么了，直接给他一箭。”对于那些骑士，多日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尽管他一直不屑卡密尔城酒馆里流浪歌手吟唱的骑士故事，身为柔黎部在卡密尔城的情报负责人，更是对城内骑士、驻军等情况格外关注，骑士之间的比武竞技，他更是偷偷去看过好几次的，那借助战马的冲击、全身锁甲、挥砍的长剑所爆发的战斗力，地上的残肢断躯、一滩鲜血，一幕幕场景历历在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阴沟里翻船的话，白白损失掉几名柔黎儿郎，到时候首领大人肯定不放过自己，特别是自己这次还是私自行动的。 到时候，不仅没有给首领一份惊喜，反而给了他一个悲剧，多日纳相信自己的下场绝对会很悲剧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亚力卜镇（二） 第一百一十五章：亚力卜镇（二） “多日纳百骑长”身后一人缓缓凑过来，轻声喊道。 黑夜中，多日纳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一股野兽般的冰冷目光，瞬间让刚才开口的人吓得一跳，恐惧得倒退半步，若不是有几个同伴在身后挡着，恐怕他就要摔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夜风一吹，刚才出声的人儿浑身一冷，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低声急忙道：“多日纳主事，多日纳主事，我错了……” 这人原本是莫阿里氏族的，氏族归附柔黎部迁徙至妥儿川森林大营之时，跟随库姆巴一同留在卡密尔城处理商贸事务，此次行动，人手不足，很多隐蔽据点的人刚刚落脚，又不好调动，否则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怀疑。这才嘱咐库姆巴抽调几个机灵、勇武的族人参加这次抢夺行动，幸好，还不算笨，及时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说！”多日纳头也不回地撇下一个字。 “马厥，庄园内肯定有马，一旦他们骑马逃跑，我们又没有马匹，肯定追不上，到时候怎么办？我们还要搬运几十辆大车的货物，哪怕那些货物都在车上，可是要把车辆弄出去亚力卜镇，也是需要不少时间的，逃跑的领主就可以组织镇上的农兵或者周围村子的农民，我们只有这么一点人……”剩下的话语就不用说了，多日纳自己就能够想到一旦被困住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多日纳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会，对眼前这个莫阿里族人有几分好奇。 “拨斤亦可听候你的吩咐，主事！”拨斤亦可恭敬的说道。 “拨斤亦可，等一会，我们干掉了这一队巡逻哨兵之后，你带领后面这三个人，迅速赶去马厥，杀、赶、打马无论是什么办法，总之都不能让他们夺马而走。”人手不足，除去了乎仂米带走的那一队，多日纳手中就只有这么多人，若是一旦分兵，恐怕无法迅速解决眼前之敌。当务之急是除去面前的十几名守夜农兵，而且要快、准、狠，不能给庄园内的人留下太多的反应时间。 现在整队人还要继续前进，要摸入庄园一百米的范围之内，否则弓箭的准头无法保证，要知道手中的弓可不是柔黎弓，只是普普通通的短弓而已，射程大大缩短！ 低声朝着身边人儿嘱咐几句，多日纳的身子率先动了起来，瞄准了时机，观察了周围动静，只见一道残影沿着灌木丛边飞快地闪过，带起几片零落的树叶。 侍卫队出身的多日纳身手可一点都不差，哪怕是大半年没有上过战场了，可一身本领还在，再加上他平时私下里暗暗练武，突击袭营这种事情又有经验，做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借助灌木从的掩护，多日纳飞速向前奔去，一个急转，侧身一弯，几个圆滚，仿佛一只林中猿猴越过低矮的灌木丛，轻易的靠近了参差不齐的栅栏，本想趴上栅栏看看园内的情况如何。谁知，大手一握，整根尖木就歪歪斜斜，泥土顺势翻转过来。 多日纳顿时感觉哭笑不得，这真的是一个庄园的防护栅栏吗？若是部落行军驻扎的宿营栅栏这水平，首领保准会一顿鞭子狠抽下去，让带队百骑长、营指挥长长记性。 轻松的拔掉两条尖木，多日纳从怀中套出一把匕首，迎着淡淡的月光，朝着同伴藏身的灌木丛一晃，几个黑影陆陆续续地跳了出来，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噗、噗、噗……” 几根沾血的羽箭从三十米外巡逻哨兵的颈脖处插过，眼睛睁得大大，口中“咕、咕、咕”冒着血泡，说不出话来。 为首骑士身穿厚实的皮甲，竖立的护颈甲片救了他一命，“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骑士长剑警戒四周，寻找敌人，正欲大声呼喊“敌袭”之际，两道黑影从栅栏旁闪出，一条套马索瞬间牢牢地套在骑士脖子处，猛力一拽。 “砰” 另外一人颇有默契地冲上前去，双腿猛地发力，纵身一跳，手中的短刀对准颈脖子，一道白光闪过，带起点点碎肉鲜血。 篝火旁的那边也响起了相同的动静，“噗、噗、噗”箭矢扎入人体的声音、“砰、砰”重物倒地之声、“啊、啊……”惊呼声。 “敌袭！” 离栅栏处远一些的守夜哨兵终于惊恐地喊出这一声，刚要做出跑动的动作，几支箭矢从某个黑暗角落射出，几乎同时落在他身上。 “啊……啊” “快起来，该死的，有敌人！” “大人，敌袭，敌袭……” 整座庄园渐渐乱起来了，守夜的两个骑士匆匆忙忙地带着一队人朝着最早发声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大骂道：“该死的，怎么会有敌人呢？” “会不会是周围那个领主啊？或者是边界的山贼？” 刚跑出没几步，埋伏在山坡处的三名柔黎部勇士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猎物来了，不约而同地从放置地上的箭袋中随意地抽出一支箭。 “嗖、嗖、嗖”三支冒着寒光的箭矢从黑暗角落射出，直直冲着领头的两个骑士。 “啊，弓箭手，他们有弓箭手！” “盾牌，快点拿盾牌过来，我的肩膀被射中了……” “所有人，冲进去，按照之前说的，三个人一组，身穿有纹章铠甲或者华贵衣服的，优先射杀；敢于抵抗的，杀；试图逃跑的，杀！”解决了巡逻哨兵的多日纳大吼一声，带着身后的“山贼”朝着庄园里面杀去。 随着多日纳的大喊，刚刚杀得眼红的众人纷纷清醒过来，按照之前计划的分组，手持园皮盾的战士在前，呈现出一个个散落的阵型朝着庄园内快速推进，一路上相互配合着朝着那些手持武器的农兵、护卫碾压过去。 腾格里大草原恶劣环境孕育出来的凶猛勇士对上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卡洛斯农兵，这就是一场碾压式战斗。 “这不是山贼，是乱窜的流浪佣兵还是哪一个地方的领主军队？”连锁甲都没有穿上就匆忙冲出屋子的一名老骑士看见庄园内那一队队黑影，瞪大了眼睛，借助摇曳的火炬光亮，看着那相互配合袭杀自己一方战士的侵略者，一阵惊慌之后脑子反应过来了。 “艾德柯家的，向我靠拢！”老骑士大吼一声，抽出自己的骑士长剑，收拢了几名败兵，组成了一个粗略的防御阵型。 “叮、叮、叮……” “砰、砰”短刀对上了长剑，刀剑撞击圆皮盾发出的沉闷声，中间伴随着几声惨叫声。老骑士借助长剑的优势，划了一个弧度，沿着短刀身滑过，一阵血珠飞洒，斑斑血迹印在地面上，一名柔黎部战士猛地惨叫一声。持盾同伴急忙一转，向前一顶才挡住长剑延伸的趋势，否则估计受伤者的手臂恐怕就要整条都要被直接削掉了。 艾德柯一方的也好不到哪儿去，老骑士旁的一名战士腰部“咕咕咕”地冒出血珠，整个人软趴趴地躺在地上，破烂的布衣挡不住锐利的短刀，伤口处至少得有五厘米，按照这个流血趋势，肯定是保不住这条小命了的。 “小心，他们的刀很快！”老骑士后退一步，刚才对面那个持盾人顶上前来，顺势划过来的猛烈一刀割到自己的皮革甲，虽然现在还未流血，可却是火辣辣的剧痛。 老了，不中用了，老骑士的第一感觉。就连自己的长剑、锁甲都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陪伴了自己数十年，可笑自己名为骑士，实则就是预备骑士，预备了几十年，都没能够成为正式骑士，难不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了也好，省的烦心，看到艾德柯家族、亚力卜镇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唉，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老男爵留下的小莱恩斯了，不知道那小混蛋怎么样了，自己也好久没看到他了。虽然格比德瑞·艾德柯这个吝啬鬼那么多年都没有没有册封自己为正式骑士，可是毕竟供奉自己那么多年了，还送过一匹草原良马给自己，要想个办法救救他，否则饿死了都没人知道。 此时，解决了几个农兵的两个小组的柔黎勇士也靠过来这边，周围属于艾德柯庄园的战士几乎就只有面前这几个了。几名柔黎勇士放缓了脚步，从腰间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弓，电光火石之间，齐齐拉开弓弦，瞄准中间那个老头。 “嗖、嗖、嗖” “领主大屋东边的地窖下面有财宝！”老骑士倒地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随即，嘭的一声倒下，嘴角有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财宝？藏在地窖？”放下短弓的多日纳一愣，疑惑的盯着那个老头的尸体，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这老头有病吧？自己这些人是来杀他的，竟然还告诉我们财宝藏在哪儿，该不会是临死前脑袋出问题了。 犹豫了一会儿，多日纳摇摇头，暂时不去想太多，朝着一名战士叮嘱道：“过去看看马厥那边，拨斤亦可是否发现了领主、骑士等人的踪迹，其余人直接跟我去领主大屋看看，我们那批被抢的物资是不是还在那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亚力卜镇（三） 第一百一十六章：亚力卜镇（三） “你们的领主呢？他在哪里？”多日纳一手拽住一名农兵的破烂布衣，一手把短刀架在这名胳膊流血、双眼充满恐惧之色、浑身瑟瑟发抖的农兵柔软脖子处，若是答案不满意，随手一刀就送他上路。 “啊……啊”农兵仿佛是活生生地吞了一个鸡蛋，张开的大口迟迟合不上，只会支支吾吾地发出恐惧之声，面前这个人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死亡离着自己是那么的近。 胳膊处的疼痛让他反映了过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忐忑道：“我看到有一队人朝着镇子方向跑过去，其中好像就有艾德柯。” 这一句话拯救了他，不知是多日纳发了善心，还是一听到这消息走神了，一松手，让倒霉的农兵顺势就软软的趴在地上。 “乎仂米在那儿，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多日纳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再派多一队人追过去，反正庄园内的艾德柯士兵没有几个人，靠十几个人就可以控制住的。 艾德柯庄园的某处角落，几个人正在急速地奔跑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亚力卜镇的代理领主，贝克·艾德柯世袭爵士大人一边跑着，一边脑中急转，不断猜测着来袭之敌到底会是谁。 之前，穿戴好一身精致的锁甲，召集了值夜的几名侍从，刚冲出大屋的他就立马看到五、六名艾德柯士兵以及一名骑士被十几支箭矢射翻的场景。如同黑夜中的闪电，急速而过，带起一摊摊血迹、痛苦呻吟的中箭者。两名黑影左右配合，一人小跳弹过，手中轻盈的短刀虚晃一刀直逼骑士腰间，迫使骑士不得不回防格挡，另外一道黑影唰的一声，手中的锋利匕首快准狠地插入骑士腰间，留下一个个冒血的泡泡。 “战士？雇佣军？”贝克·艾德柯也瞬间如同那位老骑士一样想到了这一点，这伙人不是山贼，绝对是一群战士，还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士兵或者是刺客。否则，为什么他们不留下那些骑士的性命以换取赎金，当场就是抱着必杀之心一刀解决的态势。 逃！ 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有可能找到报仇机会，否则，死了就一切都完了。 就这样，贝克·艾德柯大人下令一名骑士率领两、三个人上前抵挡一番，阻挡敌人的进攻速度，为自己等人争取脱身时间，只要我们逃回镇子内，就可以组织那些卑贱的领民反攻这些该死的入侵者了，甚至等多几天，自己召回那一只出去伪装山贼劫掠的队伍，到时候，一定要把那些混蛋都吊死在庄园的大门上。 看着样子，入侵者最多也就五十来人，只要自己下令整个领地的男丁动员起来，能够有近两百人，再去最近的城镇雇佣几十名佣兵作为攻坚力量，一定可以将那些混蛋统统杀死，以报今日之仇！ “嗖、嗖、嗖”几支箭矢一座小屋后射出，随后，又一波箭矢接踵而来，零零散散的，却也射中了三、四名侍从，就连贝克·艾德柯也中了一箭。可是身上他这套优良的锁甲，防护力着实不错，“蹭、蹭”两支羽箭落在铠甲身上，仅仅只是刮花了，留下一丝痕迹，可见这位爵士大人为了这套宝贝锁甲花了不少金币。 “该死的，那个绝对是个大人物，不然怎么会穿那么好的铠甲的，要是再给多两个人，老子就直接冲上去了宰了他！”刚刚费了好大一会功夫才绕道过来了马厥附近，抓耳挠腮地想着如何把这十几匹马儿都弄出去的拨斤亦可一行人，恰巧碰上了打算取马逃跑的贝克·艾德柯及其几名侍从，当机立断，一顿羽箭射过去！ “五个人，该死，他们最多只有五个人，只要冲过去就行了，该死的，这群混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马厥都考虑到了。”贝克·艾德柯咒骂着，若是身边几个侍从没有受伤的话，拼死掩护自己，还是可以闯过去的，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受什么伤，毕竟这套锁甲可是花费了自己近百金币。 “砰……”一支箭矢落在贝克·艾德柯的左脚前，箭头插入土地，震得杆尾轻微地晃动着，让贝克·艾德柯脸色猛地一变，心中生出几分怯意。 “杀过去，我以贵族的荣耀发誓，侍从杀敌一人册封预备骑士，预备骑士杀敌一人晋升骑士，赏赐村庄！”贝克·艾德柯咬牙喊道，这可是重赏啊。对于侍从而言，仅仅是一个人头竟然就可以迈入预备贵族的行列，成为平日眼中崇拜、见面不敢直视的大人物。对于预备骑士而言，不说卡洛斯大陆，光就布兰卡西亚联邦中巴罗塞德公国的预备骑士就有过万，就算成为正式骑士，除了大牌贵族的子女或者立下军功的获得慷慨领主的赏赐，否则根本就不能获得封地。大多贵族领主情愿赏赐一大笔金钱，也不愿意分出去一小块土地。 贝克周围的侍从纷纷红了眼睛，紧握住手中的长剑，脚步慢慢从躲避物后动了起来，突然，迅速地跳出，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去，借助夜色的掩护，急速跑动起来，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嗖、嗖”两支箭矢飞出，“叮”其中一支箭矢撞到侍从挥舞的长剑，另外一支更是射偏了，“骑士、骑士、骑士”侍从口中不断念叨着，只要砍下一个人头，自己从此以后就可以过上受人尊敬、被人称呼“大人”的生活了。 贝克·艾德柯身边原本还剩下三个人，一名侍从冲出去之后，另外两人也迅速地动了起来，让前面的傻大个吸引敌人的的注意，两人沿着两侧偷偷地摸过去，说不定还能够捡到一个便宜呢。 一道淡淡的银光从黑暗角落晃了一下拨斤亦可的眼睛，他心头不由一凛，五米开外，已经来不及拉弓扣弦了，急中生智将一旁的短刀猛地一掷，“咻”的一声，伴随而来的就是剧烈的惨叫声。 “他娘的，拔刀，敌人就来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小心！”拨斤亦可大声提醒身旁的同伴，一摸腰间，抽出一把草原样式的简陋匕首，随时准备和摸上来的敌人进行一场殊死决斗。 “希律律”马厥方向传来了马匹嘶鸣声，马匹受惊声，哒哒马蹄声，乱成一片， 马厥出状况了，拨斤亦可心中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急急转身搜寻什么东西，迟迟没有发现那一身精致铠甲的影子，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该死的，有人跑了！” “主事，领主大屋那边发现了这些，嘿嘿嘿，这么几箱子，起码有着上千银币咯，还有一小箱子金币。”几个柔黎儿郎或抬或扛地搬出来几个箱子，在卡密尔城生活了大半年的草原儿郎现在也基本认识到了钱币这种卡洛斯大陆的硬通货了，就好像草原的牛羊马匹一般。 “多日纳大哥，那边仓库，十几辆大车的货物，估计就是赫洛德说的那批货物，有生铁、食盐这些，快去看看吧！”一个熟悉的战士满脸兴奋地冲了过来，大声嚷着自己的巨大发现，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好，不错，人人有功劳！放心，对待属民如自己子女一般的天命首领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的，我会如实汇报给首领，你们每人的帐内又会增添一大批牲口、粮食、食盐，啧啧啧，比我这个百骑长的年俸可多的多啊！”听到收获颇丰的多日纳一时之间也有些得意忘形，不经意间说出了百骑长这个词，一说出口，立即警惕地朝着四周一望，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外人，大呼一口气。 “主事，我……我找到了这个！”又有一人歪歪扭扭地憋出一句话，整个人似乎有些难堪，低着头不看直视多日纳主事，仿佛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 “咦”多日纳看着扔在地上、被捆绑着的少年，刚才由于有箱子、同伴的阻挡，现在经人一提醒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人，脸上立刻晴转阴了，瞪了刚才开口之人，冷冷道：“怎么回事？从哪里找到的，怎么把人带过来这里？”眼中射出一股厉意，直视这位犯错的手下。 “那边的地窖。”犯错战士伸手朝着那边指了一下。 “就是刚才那个老头喊着藏有财宝的那个地窖，我们就过去找了。”犯错战士身旁的同伴急忙解释，表明自己两人也是被误导的。 “找到了财宝吗？” “有个毛啊，除了这个人之外，地窖内连块好一点的布匹都没有。”犯错战士低头嘀咕着，心里头不断咒骂那个刚才那个死老头，临死前还要坑自己一把。 “你是谁？”多日纳一个踏步上前，盯着这个衣着破烂、瑟瑟发抖的少年问卡洛斯语问道，握住短刀的力度加重了几分，估计过一会就要挥刀一抹，结束这个可怜少年的性命了。 “巴塞罗德公国的贵族，艾德柯男爵，亚力卜镇的领主，莱恩斯·艾德柯！”瑟瑟发抖、有着几分恐惧的少年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倒显得很流利。 “什么？”多日纳怀疑自己的卡洛斯语没学好，听岔了。卡洛斯通用语并不怎么难，多日纳初到卡密尔城还是和赫洛德这个奸商用草原的兀锡语交谈的。作为一个在腾格里草原上行商那么多年的行脚商人，若是不看这张脸，靠听几乎是听不出赫洛德是个卡洛斯大陆的人儿。大半年时间，经过赫洛德教导、平日里的实践，多日纳的卡洛斯语言已经说的有声有色了，日常交谈没有太大问题，这一刻他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主事，他说自己是艾德柯男爵，亚力卜镇的领主！”身后一人凑过来小声地提醒着。 “主事，刚才有人骑马偷跑了，一开始是奔着镇子跑去，被乎仂米拦截后，转头向西边的去了。”一人急匆匆冲进来庄园，跑过来领主大屋前的空地，大声汇报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倒霉的贝克（一） 第一百一十七章：倒霉的贝克（一） 拼命策马狂奔的贝克·艾德柯一脸惊恐之色，特别是冲去镇子的半道上，突如其来的一波箭矢射落，“蹭、蹭、蹭”落在这套精致的优良铠甲上，落入这位贝克大人耳朵中，仿佛来自地狱死亡的召唤声一般，一支箭矢险之又险地擦破脸颊，带起一丝血肉，鲜血的腥味使得他不由得手忙角落，当下顾不得什么，调转马头匆匆逃命。 埋伏在半道上的乎仂米一行人可谓是摧毁贝克心理防线的猛烈一击，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有这么多敌人了，庄园里有、马厥那边有、通往镇子的道路上也有，感觉敌人无处不在，就如同是夺命的幽灵一般，紧咬着他不放。 胆怯的贝克爵士失去了年轻时的勇猛，失去了身为高贵骑士的骄傲，已经被自己吓破胆的他，慌慌张张地逃窜而去，先离开这死亡之地再说，不愿意面对从某一处隐蔽角落飞射过来的箭矢。 “呸，他娘的，没碰见镇子里的人冲过来，反而是来一个从庄园内逃出来的，看这装备，像是一个骑士啊，还不是被老子的弓箭射的屁滚尿流地逃命去，若是老子手中的是柔黎弓，一箭就取了你的命！”乎仂米啐了一口唾液骂道，哀叹自己手中这把短弓，白白损失了一个好机会啊！可是，他又不敢率人冲过去，一是担心镇子里有援军过来艾德柯庄园，二是两条腿追不少四条腿的，自己估计是追不到的。 若他此时知道夜色下那个慌忙逃窜的狼狈骑士就是亚力卜镇的代理领主，实际掌控者，贝克·艾德柯，恐怕这小子就算是跑断了腿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功劳白白的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奔跑了小半夜的贝克·艾德柯伏在马背上，时不时回头瞄上几眼，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之后，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座下战马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摆子了，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口中依稀吐出一抹抹白沫，这都是贝克大人一晚上不爱惜马力，拼命驱使、踢打马儿的结果，加上又没有备用马，一路下来都是这匹马儿，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 贝克翻身下马，丝毫不顾平日里的优雅、礼仪，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放下手中的长剑，顾不得整理脏乱、带有血迹的铠甲以及乱糟糟的头发，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还不是转动，害怕突然有敌人从大树、斜坡后窜出来，给自己致命一箭。 若是往日那些亚力卜镇的领民看到往日威风凛凛的贝克大人落到这步田地，肯定不可置信地说上一句：“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也会如此狼狈，就和被一盆热水淋湿的野狗一般狼狈逃离！” 凌厉的山风呼啸而过，刀刃般山峰竖立，斑驳碎石零零散散地掉落，参天树木交错遮蔽，虬龙般的枝桠，婴儿手粗般的树根，十几里山岭地势地貌可谓是错综复杂，荒无人烟，飞鸟难度。 一只雄鹰从急速高空掠过，发现一支小队伍艰难蹒跚地翻越过这险峻山峰，踩踏着散布残雪的山道险路，一步一步，左拐右拐地前进着，行进越来越困难，似乎每进一步都是一大胜利。 此时，前方两个探路的人儿冒出头来挥了挥手，为首之人下令队伍暂时休整。 “首领，我确认过了，翻过这一段险峻的山岭，那里有一条小溪流，大约是一里地。过了那儿之后，眺望过去就可以发现地势平坦了很多了，听这位翰埒部的兄弟说，还有一条林中小道，可以容纳一匹马通过，稍后我再去探探路！”乌木达副千骑长身上的草原夹袍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原本灰白色的袍子已变成了灰黑色，零落的杂草、枝桠粘在衣袍上，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便急忙过来恭恭敬敬地汇报着。 “都跟你说过前面的情况，就是不信，还非要跑过去看，我们翰埒男儿可没有你们那么多歪歪道道。既然向伟大的山神发誓会听从你的命令，就不会违背！”乌木达身后的那名青年小声嘟囔着，不满之情尽流露于脸上，声音不大不小，落入眼前这一群人的耳朵中是没什么问题的。 “色布瓦！”倪布勒脸色一变，厉声一喝自己的堂弟，随后走上一步，低头恭声道：“赫离首领，请原谅……” “哈哈，无事，大山的子孙爽朗率直，信守誓言，就如同落雁山林的奔腾河流，一旦出山就绝不回头。同样，向长生天、先祖发誓的巴伯兰·赫离也绝不会怀疑翰埒部兄弟的真心，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好奇，想要看看解可温大长老口中的这一条通往卡洛斯大陆的险峻山道究竟可以险成什么样子嘛。若是我怀疑翰埒部兄弟的诚意，身为柔黎部首领的我，又何必亲自涉险，还只带这么几个人陪同呢！”赫离哈哈笑道，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可眼中却是有着一股不灭的光彩。 听这说法，色布瓦、倪布勒两人心中也是认同的，同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初看到赫离首领派出的登山队中竟然有这位部落之主了，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模样，心里头直打退堂鼓。 这条险峻山道，最初是几十年前部落外出狩猎的族人偶然发现一段捷径可以翻过山峰最高处，随即，口耳相传下来了。热爱攀登、追求挑战的山地青壮就找到宣泄旺盛精力的好途径，同龄人之间纷纷打赌谁才是最快翻越这道山脉的勇士，一批又一批的山丘健儿，挎着钩镰刀、拽着树藤绳，翻山越岭，钻林趟河。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路了！ 攀登到前一段路的山丘健儿返回后告知哪一块地方是平坦、哪一块地方不能通行，下一次攀登回来的健儿又说出哪一块地方是最近的、哪一块地方又是背风，慢慢积累下来，不知道是翰埒健儿发现了一条可以翻越落雁山脉的山道，还是说踏出一条山道来。 直到第一批翰埒健儿在比赛中不知不觉地翻越了整座落雁山脉，穿过了幽幽密林，好奇地跑到了山后的平坦山前地带，看到了模样和自己等人面孔截然不同的卡洛斯农民，才知道自己原来翻越了落雁山脉。 “倪布勒、色布瓦，你们之前有翻越过这座山脉，去看看山后的人吗？”赫离似乎很有兴趣听听两人翻山越岭的故事。 两人脸色一红，本想硬着头皮说是，可山丘族人那一丝骄傲让他不耻于说谎，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没有！” “什么，解可温那个老家伙是耍我们吗？说是派出部落最好的猎手，结果你们两个连这座山脉都没翻过去，还好意思让你们来领路……” “乌木达，我相信解可温长者是不会害我们的！”赫离开口打断了乌木达的谴责话语。这个乌木达如今倒是学会了库尼亚斯的几分“狗腿子”，急急地表现出维护首领之意，难道是做库尼亚斯的副手久了，连这种习气也会沾染上的，以前跟着拉姆可的时候可没见过他这样子的。 “因为部落之前有不少健儿都想要翻越这座山脉，以证明自己的强大，甚至还想要找出另一条捷径，导致有不少人都摔落悬崖，白白丢了性命。解可温伯伯才下令任何族人都不得再去翻越这道山脉，我和倪布勒哥哥也是偷偷来过这里几次，最多也就到了前面那一条河流的地方就返回去了，若是再往前去就不够时间回到部落了，到那时伯伯就知道我们两个去翻越山脉了。否则，我们早就翻过越过去不知道多少次了！”色布瓦一脸得意之色地说道，看来是对应付“家长禁令”这种事情甚有经验啊！ 熊孩子真是机智啊，赫离也不得不佩服！ 赫离伸手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过了正中，按照以往的经验，大约四个小时就落山了，五、六个小时就会天黑。 “再坚持一下，我们过了这一段险路，到了前面那一条小河流处再休息、进食！”首领一声令下，所有人再次起身，艰难地前进着。 “咕、咕、咕”平日里受人尊敬的贝克·艾德柯大人肚子发出了怪异的声音，饥饿感冲上脑门，提醒着骑士大人该吃东西了，手中的长剑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贝克·艾德柯摸了摸肚子，瞄了一眼在一旁吃草的马儿，手中只有一把长剑，难不成要宰了这匹马来充饥，紧握住手中长剑，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饥饿乏力的自己能不能宰了这匹马还难说，更何况，这匹马还是他唯一的代步工具了，他还指望着骑着这匹马走出去，召回那那一支外出劫掠的队伍夺回亚力卜镇，顺便宰了自己那个小侄子，彻底清除后患，把罪名推到那一伙改死的强盗身上吧！ 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倒霉的贝克（二） 第一百一十八章：倒霉的贝克（二） 被饥饿折磨了好一会的贝克·艾德柯突然记起了好像周围是有一个小村庄的，靠近连绵山脉，零零散散地分布十几户农民！这个村庄曾经是自己的封地，诺孜丹村庄，自己成年时，父亲将它赏赐给自己作为贝克的骑士封地。诺孜丹村庄，贝克记得自己还是打猎的时候途径，听身边的随从提起过几句自己原来还是这个村庄的领主。只不过，他拥有两个比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更大、更富裕的村庄封地，再加上常年待在亚力卜小镇，所以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贫瘠的小地方。 想到这，贝克·艾德柯用长剑支撑了起自己饥饿的身体，拽过马匹缰绳，拉着吃得正香的马儿朝着森林深处走进去。 “噗通！”贝克在前方拽着缰绳，头昏眼花，迈开铅重的步子，刚避开几根杂乱的木头时，一脚踏中了一块被几块树皮覆盖的区域，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下坠落，扑通一声就掉进去了一个大坑里。 太阳落下了有一会儿了，浓浓的夜色笼罩大地，鸟兽回巢，山林显得格外寂静。衣袍沾满沙尘、枝叶的赫离，此时站在半山腰下的一处山包，顾不得整理一番妆容，咧开了嘴，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笑意，胸中生气了万丈豪情。背后是数十名健儿脸上略显疲惫之色，却依旧精神抖擞，目光落在前方两、三米外那个有些模糊的背影上，蓄势待发地等待首领大人的命令。 “乌木达，你看，落雁山脉这一边和腾格里广阔无边的草原，哪里的景色美啊？”赫离头也不回地问道，轻快的语气透露这位首领大人此时的心情十分美好。 乌木达抬头望去，近处的是密密山林，远处则是黑漆漆的一片，心里头直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呢？还不如在草原上策马奔腾来的爽快！”衡量了许久，眼珠不断的溜溜转动着，他最终一脸无奈，苦笑开口道：“首领说那里好，那里就好呗！” 我去，谁说草原儿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谁说草原儿郎豪爽直率、不懂变通的？这话说的，库尼亚斯拍马屁都说不出这种话吧！ 首领说那一种景色美，哪一种景色就美！首领的话就是真理！ 一听这话，赫离差点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扑哧”一声就滚了下去，扭过头来，一脸好奇地盯着这位资历丰富、立下不少战功的副千骑长，究竟库尼亚斯这几个月都交了他什么，如今的这脸皮竟然厚到这个地步。 可惜，夜色朦胧，山林更是阴暗，赫离愣愣地盯了一小会，都没看出来什么脸红的迹象，轻微地摇摇头，心中却是竟然有点小愉悦：“这话听起来还是挺顺耳的嘛，若是语气载真诚几分，那就更加完美了！” “色布瓦、倪布勒，你们知道这是是哪儿嘛？属于布兰卡西亚的哪个公国，最近的城镇是哪一个，领主家族是哪一个，爵位等级，人口、兵力状况……” 色布瓦、倪布勒两人一脸懵逼之色，匆匆对视一眼，妄图从对方那儿获得一星半点信息，应付交差这位赫离的首领问题。 山包上一阵静默，半晌，色布瓦、倪布勒最终不甘的把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不约而同的挫着手，尴尬之色尽显无疑，向前面那位首领摇摆一下头后，目光立刻移开，眼睛到处乱瞄，仿佛这周围黑漆漆的景色有着无穷魅力，牢牢吸引住两个山丘儿郎。 赫离叹息一声，预料之中的结果！ “拉哈，黑夜中不好观察周围地形地势，更不利于眺望远方，地图不好描绘的话，明早再继续弄吧！”赫离对着乌木达身旁的一名背着行囊、握着羊皮纸的小伙子说道。 拉哈，柔黎部千户长班森的儿子，最早一批的常备军，负责首领帐内文书琐事的沙律石在卡密尔城外乌滇部大营谈判时被杀后，一度接替首领的文书工作，后测绘帐成立，本身对画图、测绘等极感兴趣，调任测绘帐，升任副营指挥协助测绘帐事务。 地图，特别是沙盘对于一个部落行军打仗的重要性，柔黎军中百骑长以上的将领逐渐认识到了。特别是去年寒冬各千骑、各营出外操练兵马之时，原本只在妥儿川草原附近活动的柔黎军，第一次在没有首领的统帅下外出操练，最远到达莫顿河中游一带草原，引得莫顿河周围部落人心惶惶。操练中，侍卫军以百骑为单位，神出鬼没、半路骚扰之事层出不穷，夜里袭营也是常有发生。柔黎各千骑整编不久，战斗力没有提上来，再加上领军将领对周围地势不熟悉，扎营时又不能修筑太大的防御设备，这会大大拖延军队的行军速度，在一次又一次的袭营与反袭营之中，将领们开始将首领讲述的借助地形地势构建营地引用到宿营地的防御之中。 因此，一张较为精准的地图对领军将领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就算是打了败仗，也能够迅速找到一条逃生之路！ 土讫水附近数百里草原的地图、沙盘描绘等事务，自从赫离发现这里有铁矿之后，惊喜若狂之余，严令测绘帐先搁置螺贝山谷、月牙湖一带的地图描绘工作，全力以赴搞定土讫水草原的地图描绘、沙盘绘制。 接令后，拉哈领着测绘帐人员甚至是比多米千骑还要早一天赶到土讫水草原，只不过，绘测是门技术活，那么多天以来，连计划中的一半绘图区域都没有画完。 翻越落雁山脉，打破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的天然屏障，一条从未被世人所知的山林捷径！想到这，赫离脑中急速转动，眼冒金光，下令拉哈这个绘图小能手随行翻越，一路记下沿途的森林、岩石等标志，为将来沙盘绘制做准备，还每隔一段路就留下一小队人方便接应的同时做好清除山道障碍，设置秘密据点的准备工作。 “是，首领！”拉哈恭声应道，随即灵活利索的将行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最后还细心地用一大块透明状的动物囊膜将几张羊皮纸包严严实实地裹住，防止夜晚突降大雨浸湿了这些珍贵的羊皮图纸。 “乌木达，去周围找一块有水源、平坦的背风处，注意查看一下地上有没有野兽爪印，我们今晚在这儿休息一会，明早再去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乌木达领命，转身召集几个斥候好手，低声吩咐几句后便在黑夜中四散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小杰米 第一百一十九章：小杰米 清晨，落雁山脉的雾气渐渐散去，诺孜丹村口，本就人烟稀少的村庄此时根本就看不见人影，十二、三岁的小杰米起了个大早，带起自己匕首、一把小猎弓，满怀期待地跑出去，想要看看自己昨天设在森林里的三个陷阱有没有抓到什么猎物，特别是第四个，还是他利用阿爸的旧陷阱重新盖上草皮、树枝弄成的。 第一个，空无一物！ 第二个，空无一物！ 第三个，坚韧的细绳圈住了一个野兔的左前腿，半个兔子身掉在半空中。小杰米看到自己的收获，双眼冒光，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将兔子绑住后朝着第四个大陷阱走去。 远远的看见陷阱上的遮盖物被破坏掉了，杰米心中一喜，脚步不由地迈快两步，肯定是一个大猎物，自己可以向阿爸好好的炫耀一下了。 走进陷阱旁一看，小杰米整个人都呆住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迟迟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这个陷阱里，躺了一个人，而且还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似乎睡得十分香甜，让人都不忍心打扰他。 小杰米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回去之后阿爸肯定会狠狠地教训一顿自己，愁归愁，人还是要先救上来再说。他试着对陷阱里面的人大声喊道：“喂喂，大叔，你怎么样了？” 听到呼喊声，贝克·艾德柯睁开了眼睛，忍着饥饿感转身，朝头顶上方望过去，看到一个小男孩在上面大喊着，急忙呼喊：“小鬼，快救我上去，我是亚力卜镇的领主，是一名血统纯正的贵族，小鬼快救我！我可以给你很多财宝，甚至是让你做我的侍从，这可是一种无比尊崇的荣耀，让你们这些贱民祖上冒烟的荣耀！” “贵族？阿爸不是说贵族都是坏东西，坏到流脓，比那些偷莉亚吉大婶庄稼的野兽都要坏？”小杰米小声嘀咕道，脑海中浮现以前阿爸说过的话，可毕竟是自己的陷阱把人给弄进去，先救出来再说吧。 有什么办法呢？又没带绳子的。 绳子？小杰米灵光一闪，急忙扭头向四周望去，找寻什么东西，“咦”的一声，一转身就就急匆匆跑了。 “该死的，小鬼，你给我回来！回来！我出去一定要把你吊死！”贝克·艾德柯一看那个孩子跑了，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此时，肚子“咕、咕、咕”一阵怪异声响传出，贝克大人又无力坐在地上，那一顿咒骂把他余下不多的力气给了用一大半。 陷阱口边旁多了几个杂乱的手脚印，几条拇指粗的树藤卷成一条长长的大麻花，绕过了离陷阱最近的一棵大树，尾端延伸进了陷阱里面。 逃出生天的贝克·艾德柯爬上来后，一手就抢走了小杰米摆在一旁的兔子猎物，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想要找出小刀、火折子等东西，准备祭祭自己的五脏庙。 “大叔，这个兔子是我的猎物，虽然我设了陷阱不小心困住了你，你也不能抢我的东西啊！阿爸说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小杰米指了指兔子，弱弱宣示自己对这只兔子的主权。 “哦，这个陷阱是你弄？”贝克·艾德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只手朝着长剑摸去，爬上来的时候可没有忘记这个骑士的武器。 “是的，对不起大叔，害你掉进这个陷阱了，真的十分对不起！”小杰米低头道歉，语气充满了自责、内疚，接着道：“要不，我把这个兔子给大叔你，大叔……” “那你就去死吧！”尊贵的贝克大人竟然被一个小屁孩设的陷阱给困住了，这是骑士的耻辱。这个该死的贱民，竟然敢私自在属于贝克大人的领地狩猎，还敢冒犯我，死都不能赎其罪。 “绷”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远处隐约轻微的弓弦声响起，“咻”的一下子，一支明晃晃的羽箭从丛林深处射出来，带起清晰的破空声，擦过林中随风飘落的几片凌乱树叶，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势猛烈地插入贝克没有甲链防护的手臂中，穿透厚厚的肌肉组织，整个黑色箭头露在手臂的另外一面，血液“滴、滴、滴”沿着箭头落了下来。 “啊……啊，我的手！”贝克·艾德柯满脸狰狞之色，口中不断地发出痛痛苦、哀鸣之声，手中的骑士长剑早已掉在地上，离着惊慌失措、摔倒在地的小杰米大约两个巴掌的距离。 凭借着在诺孜丹周围山林从小满山乱跑的玩耍、捕猎经验，再加上自家阿爸的谆谆教诲，小杰米当下判断出箭矢是从那个方向射过来的，下意识朝森林深处望去，当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渐渐朝着自己这里缓缓走来，手中长弓缓缓放下的大哥哥。 迎着暖暖的晨光，那位穿着怪异衣服的大哥哥跟小杰米轻轻地挥挥手，那淡淡的微笑就仿佛融入暖暖的晨光，让杰米暂时忘记了刚刚贝克挥舞长剑，满脸狰狞要取人性命的形象。 “小杰米，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出来了啊，你家大人呢？”赫离笑着递过去一小块奶皮子给这个嘴角边流出啧啧口水的小男孩，心里感觉自己和这个小孩子挺有缘分的，翻山越岭，费尽千辛万苦，跨过了落雁山脉这道数百年的天险屏障，初次来到卡洛斯大陆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额，那个丑陋的大叔骑士不算，随意残杀平民的卡洛斯贵族，赫离本身就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反正自己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和长剑下瑟瑟发抖的杰米之后，就直接弯弓搭箭，一箭射了出去，正脸都没看到一个，不能作为尊贵的柔黎部首领来到卡洛斯大陆遇见的第一个人。 “我昨天出来的时候，这一路上布置四个各式各样的陷阱，想着捕捉一些猎物，让父亲看看小杰米的本事，你看，那只兔子就是我的收获，”小杰米得意洋洋的指着摆在一棵大树下的兔子，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大陷阱……把那个大叔给……”转过身瞄了一眼被乌木达押在不远处几棵大树后的贝克·艾德柯，脸色变了几变，心中既忐忑不安，又有着刚才愤怒发狂的贝克挥剑杀人那一幕留下的恐惧，口中支支吾吾的。 在赫离慢慢的引导之下，时不时又给出一块奶皮子消除孩子心中的恐惧感，小杰米磕磕碰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了。 第一百二十章：山林敌影？ 第一百二十章：山林敌影？ “首领！”一名随从走了过来，在几步外轻声呼喊，伸手指向审问贝克·艾德柯那个方向。 赫离拍了拍小杰米的肩，将手中那一小袋奶皮子都给了这个贪吃的小鬼头，吩咐周围的侍卫几句后，便朝着那边走去。 “首领，据这个家伙交代，这里是诺孜丹村庄，人口大约是十几户，属于艾德柯家族统治，最近的一个小镇是亚力卜镇，小镇人口大约有四、五百人，归属巴罗塞德公国管辖，不过再往东北边走两、三百里，就是和萨茹公国接壤地带了。”乌木达恭恭敬敬地汇报着。 这位探马斥候出身的副千骑长不仅仅会追踪猎物踪迹，判断敌军的战场动向，首领平时教导的一些审讯方法，特别是那些在他最初听来有些变态的手段，也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此时的乌木达心中还有些许遗憾，学不得所用，那个王八蛋招供招的太快了，比之前色布瓦、倪布勒两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反反复复问了几次，这口供都没有太大差别，可以断定是真的。真口供，却弄得自己心痒痒的，有好几种逼供手段都没用出来呢。回到部落里，这些审讯事务又不归自己负责，最近部落又没有出征、打仗，平常练习这些手段又不能用到柔黎部儿郎身上，唉，颇有一股“不得一展所长”的悲伤之情。 “他是什么身份？看从他身上扒下来的锁子甲，恐怕绝不仅仅是一个骑士这么简单吧？”赫离瞥了一眼那蜷缩在地、有气无力的贝克。 “嘻嘻，首领英明，这家伙叫做贝克·艾德柯，这个艾德柯是亚力卜镇老领主，艾德柯男爵的弟弟，这个艾德柯呢趁着那个艾德柯……” “念反了”听了一会，赫离感觉跟不上节奏，脑袋嗡嗡的作响，乌木达口中的人物越来越错乱，这里一个艾德柯，那儿又一个艾德柯，重复出现了十几个艾德柯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 姓氏加名字，名字加姓氏，乌木达这货似乎没有注意到两者在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区别。说来，也不怪他，无论是卡洛斯大陆，还是腾格里草原，底层百姓连个姓氏都没有，就连巴伯兰·赫离也是当上了首领之后，莫扎图老祭司等人才有机会聆听了长生天的圣意，以尊贵的姓氏加缀柔黎部的天命首领一脉。 “念反了？”乌木达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兴高采烈之际，嘎然而止，顿了半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瑕疵”。 “赫离首领，我刚才一直跟在乌木达副千骑长的身边，也知道了个大概，要不，就由我来回报如何？”倪布勒走出一步，自动请缨。 得到赫离的点头示意之后，倪布勒慢慢展开了一段发生亚力卜镇的叔侄权力争夺大戏，贝克·艾德柯这个坏到流脓的大坏蛋如何迫害自己的那年幼的侄子，征收高额税赋，残害领地居民，伸张正义的侠客冲进了庄园，坏蛋如何狼狈逃窜…… “倪布勒，你是如何懂得卡洛斯通用语的？”听完后，赫离感觉头顶上一群黑乌鸦无声的飞过，脑海尘封的前世记忆中被勾起，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狗血的一个故事了，还是具有卡洛斯特色的贵族权力争夺故事。 赫离空闲的时候也会给敏敏讲上几个改编故事，可那大多数是寓言故事，赫离希望借此告诉妹妹一些哲理，自己用弯刀、盾牌保护家人不受伤害，幸福快乐地生活，可绝不是让敏敏做一个傻白甜，必须让她知道世界的残酷一面。 不过，倪布勒这个山丘健儿口才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不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叔叔谋夺侄子爵位的故事嘛，你这么绘声绘色地讲出来，说的你亲眼见过一样的。 “好多年前，部落族人外出的时候在北边的山脚下救过一个被大雪掩盖了大半个身子的卡洛斯流浪歌手，他一条腿都被冻瘸了，伤好之后就在部落定居了，还娶了部落里的女子。我小时候总爱跟在他周围，听他讲述那些发生在遥远地方的故事，那独特景色，那不一样的人人物物……”倪布勒说道这些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向往之色。 “三、四年前，倪布勒这个白痴甚至还打算偷偷离开部落，绕道北方草原，从那里进入到卡洛斯大陆去看看歌唱中听到那什么无数青色花朵仿若一只只可爱的小精灵在那蓝蓝的天空下迎风起舞，雄伟壮阔、居住数万人的城镇……差点被解可温伯伯给打断了腿呢！”色布瓦毫不客气地说出倪布勒的童年糗事，眼中就是看傻子一样的不屑目光。 “你看吧，我都说翻过这座山脉可以到达卡洛斯大陆，你又不信，非要绕道北方草原，大傻子！” “是谁说害怕伯伯责罚，迟迟没有翻越过去的！” 两个山丘健儿眼神犀利的交锋一阵之后，气势越来越强，难分胜负，眼神表达的信息已经难以满足争论需要，忍不住就要开口大吵一番，看看谁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艾德柯家族，他们的封地有多大？征召的军队有多少？周围有哪几个领主？”赫离开口打断了两个堂兄弟的眼神之战，迫切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方便确定下一步的行动，否则落雁山脉的秘密通道就无法发挥出巨大效用，充其量就是一条观光旅游卡洛斯的捷径而已。 “首领，有情况！”不远处负责警戒的侍卫急促地喊了一声。 乌木达心中一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预料中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自己此时身为首领大人身旁地位最高的将领，誓死也要保护好首领周全，否则，回到去，恐怕断事官大人、老夫人、莫扎图祭司恐怕会活活的撕了自己啊！草原勇士的决绝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当即抽出弯刀走出一步，挥手示意，几个随从侍卫随即靠了过来，围绕在赫离周围，警惕地等待前方的动静。 “首领，这里离落雁山脉不是很远，山林中更是利于隐蔽藏身。如果等一下发生了战斗，首领你一定要马上就走，马上，否则，乌木达就算万死也难赎其罪了！我相信以首领的本事，一定可以摆脱追兵的！”乌木达说完，还未等赫离做出回应，便领着几个人走了出去。 “一块石头，一根木棍！”警戒哨兵急匆匆地传回了讯息。战场巡逻、警戒、意外等信息，柔黎军已经建立起一套粗略的通讯方式、特殊标记了，尽管这是一种十分原始的加密方法，比起普通草原部落更有效的传递讯息，特别是在这种战场环境下。 骑兵队伍，十人左右规模！ 听到半里外蹲在茂密大树枝桠上的斥候传回的消息，乌木达的一颗心瞬间又沉入到肚子里了。他娘的，吓死我了，区区十个人，还是骑着马匹的卡洛斯懦夫，最多就是和刚才那个白痴一样的骑士。这可是山林地带，别说卡洛斯骑兵了，就是勇猛的草原骑手也不一定可以冲锋自如。 “所有人，弓箭准备！乌木达你带着十名侍卫到前面那块大石头后分散隐藏起来，一旦认为到了合适距离，就放箭！”赫离是打算在这山林内用弓箭拖死他们，突然想起什么，扭头一望不远处，轻声喊道：“小杰米，跟我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梦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梦中？ 天还未亮，被多日纳大骂一顿的乎仂米屁颠屁颠从艾德柯庄园马厥内拉走了所有的马匹，确定了贝克逃跑的方向，一行人挥鞭策马，沿着马蹄踪迹朝着落雁山脉追了过去。 身为卡洛斯大陆的破落男爵的艾德柯家族，既不是豪门贵族出身，又没有大片肥沃封地，所处位置又不像卡密尔城那般方便交易腾格里草原的优秀骏马，拥有的马匹自然也是普普通通的走马，速度不快。好在路途不是很远，乎仂米一行人又不用顾及马力消耗，终于抵达落雁山脉这外围森林。 “乎仂米大哥，我们刚刚在那边找到了一匹马，上面的标记和我们骑着的是一模一样的，应该是昨夜逃跑的贝克！”前方探路的儿郎勒马减速，靠近后伸手指着森林的某一处角落，兴冲冲地说着。 “哦”乎仂米猛一抬头，眼睛瞬间迸发了精光，一路上郁闷的心情有了转变。自从得知昨晚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的就是亚力卜镇的代理领主，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特别是看到多日纳主事笑呵呵的宣布自己这一队人的功劳下降一等后，更是郁闷的不得了，对那个敢在自己面前逃跑的“混蛋骑士”恨得咬牙切齿。你像其他人明知道敌不过就乖乖扔掉武器，抱头投降不就好了吗？他娘的，竟然还敢抢马逃跑，逃跑就算了，还偏偏要朝着镇子方向跑去，不知道老子就守在那儿啊！ 进入森林后，地上的随处可见的杂乱树枝、腐烂的树木，延伸出去的盘根错节的树藤，让这个生活在大草原的柔黎儿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控制座下马匹，分散了注意力，也是没注意到前方树上、巨石背后、大树后搭弓上弦的一支支箭矢正瞄准自己一行人，随时化作夺命之箭，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让自己十几人全军覆没。 刚刚搭上弓弦的拉哈聚精会神地瞄准越来越近的马队，计算着两方距离，一股渴望热血的兴奋感直冲脑门，磨刀霍霍准备一箭命中，争夺首功！这位负责处理首领文书事务的草原健儿已经好久没有尝试过纵马疾驰、弯弓射箭、挥刀厮杀的感觉了，本以为首领亲率数千柔黎大军围堵山丘部落会是一场大战，自己也可以偷偷找个机会去发泄一下，谁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搞得他郁闷不已。 现在正好有着一小股卡洛斯骑兵不知死活地闯了过来，自己耍了一个小滑头，偷偷混入了乌木达副千骑长的小队，等到他发现时也来不及赶自己走了，自己要用手中的弓箭、弯刀来问问那群卡洛斯懦夫，草原勇士的弯刀可锋利？ “咦，下马了！”看到远处敌人下马步行，拉哈悄悄把弓箭角度压低了几分，紧紧的盯着前方为首的汉子，只要他们再走近几步，迈入乌木达副千骑长刚才所说的范围就立即松开弓弦，以他的箭术，再加上手中的柔黎强弓，足以射杀那个没有身穿锁甲的汉子。 百米外，乎仂米吩咐身后众人下马后，随意将手中缰绳甩给身后的一人，越众而出，打算到前面去看看那条“漏网之鱼”留下的踪迹，此时的他很确定贝克·艾德柯就是沿着这个方向逃跑的，一路上泥土里的马蹄印、脚印清晰可见。 一百一十米、一百米，这个射程内，柔黎弓优越的性能可以轻易将箭矢扎入身穿厚实皮甲的人体内，更别说是只有一身简单布袍的来人。 “眼花了？怎么觉得那个人那么眼熟的！”隔着晃晃叠叠的粗枝厚叶，稀稀疏疏的晨光落入森林，拉哈拼命地眨眨眼，略微地倾斜身体，想要看清楚来人的面孔。 粗壮的身躯，一身卡洛斯样式的服装，腰间配着护商佣兵常见的刀，还歪歪斜斜挎着一把短弓，可偏偏这个角度，就是只能窥见小半张脸，不能看清全貌。 “斜挎骑弓真是和我们……啊……啊，不，乎仂米大哥！”拉哈先是觉得这种草原式背弓法出现在卡洛斯骑兵身上有些古怪，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乎仂米，半年前自己伴随在首领身旁，卡密尔城外的乌滇大营见过这个和多日纳同行的柔黎健儿。 卡洛斯，卡密尔城，落雁山脉，亚力卜镇，乱糟糟的地名在拉哈脑海中飞速掠过，隐隐约约有一条线连起来。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撇到藏在大树后的同伴缓缓压低弓箭的角度，弓弦就要松弛开来，想必其他同伴也是如此，拉哈顾不得什么了，当机立断大喊：“乎仂米，小心！” “呀呀呀……”森林深处的鸟禽被惊动，发出一阵怪异的鸣叫声，扑哧扑哧拍打翅膀，留下一阵空中散落的树叶，寻找一片宁静的栖息之地。 拉哈，这小子怎么在这里？ 乌木达百骑长，这可是部落里的大人物，不对，听前些日子多日纳主事说到部落扩军了，恐怕乌木达大人已经不是百骑长，怎么他也出现在这里？ 首领大人！永恒的长生天，难道我是在做梦，回到了妥儿川草场的族人们身旁？ “乎仂米，所以说你是追杀这个贝克·艾德柯的？”听完了懵逼的乎仂米迷迷糊糊地将赫洛德商队遇到抢夺、卡密尔城接到赫洛德委托、多日纳与众人商议，到急匆匆赶赴亚力卜镇、袭击艾德柯庄园，再到追捕“漏网之鱼”贝克·艾德柯，赫离终于明白了乎仂米突然出现在落雁山脉外围森林的原因了。 赫洛德这个老家伙，做商人做到他这份上，真是够倒霉催的，难道是流年不济，怎么行商途中总是被抢东西，而且连续两次都是压上大半个身家财产去赌一把。第一次是妥儿川平原被草原马贼抢劫，这一次是被见财眼开的卡洛斯贵族装作山贼抢劫，而且两次都遇到了自己，这缘分不得不说就是这么奇妙！更为关键的是，赫洛德这老家伙怎么那么可爱，竟然要把那几十大车的食盐、布匹、生铁送给自己，这批货物在布兰卡西亚境内的价值或许不到两百金币，可只要出了卡密尔城，过了妥儿川草场，就会产生至少一倍的利润，到了驼绳平原这个草原交易市场，三、四倍的利润就落到口袋里了，若是跨越萨拉米沙漠，抵达万里之外的西漠草原，十倍利润都不止！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安全，不管是卡洛斯大陆，还是腾格里草原，贩卖商人有命拿没命花的例子屡见不鲜，每天都在发生。若是赫洛德这种寻常小商人没能够寻求到多日纳抢回这一批货物，或者付出一大笔钱请某一个领主出面介入这件事，就算是后者，能够拿回来一半，就该谢天谢地了，通常都只能自认倒霉！ 第一百二十二章：星沙钢 第一百二十二章：星沙钢 “小杰米，哥哥要走了，走之前呢，赫离哥哥和你拉勾勾，我们来保守一个小秘密！哥哥不告诉其他人小杰米设陷阱不但没抓到大猎物，反而害得别人掉坑里这个事，你也不要告诉别人，连你的阿爸、阿妈都不要告诉你见过赫离哥哥等一行人，好不好？”赫离看着眼前这个秀气的小男孩，似乎和自己的妹妹刚好相反的性格，安安静静的时候像一个小女孩。大多数草原女孩本就有着率直爽朗的性子，柔黎部的小公主，巴伯兰·纳敏更是如此，今年开春硬是要驯服一匹小烈马来证明自己多么了不起，从马背上摔了好几次，连衣服都不拍就再次跳了上去。 “嗯嗯，我一定不说出去！”小杰米乖巧地点点头，两只手都拿满了装着奶皮子、甜肉干等小零食的几个小皮囊袋子，感觉眼前这个大哥哥真是个大好人，给了自己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肉干怎么是甜的呢，阿爸都不会煮甜甜的肉干，吃完了这一小袋子怎么办呢，一时之间，小杰米感觉好纠结，忍着流口水的欲望，想着每天要吃多少块才能够吃的久一些！ “哦，对了，小杰米，这些东西，你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了，否则别人会来抢的，就好像之前那个坏人大叔！”赫离扭过头去，指了指被捆绑在十米外一棵大树下的贝克·艾德柯，叮嘱小杰米不要让别人看到有着草原特色的皮囊袋子、食品，免得被诺孜丹村庄的人发现异常。 哪怕听小杰米说诺孜丹村庄这个处在卡洛斯大陆西部边界落雁山脉的偏僻小角落，只有几十口人，基本都是几十年前巴罗塞德公国、萨茹公国接壤地区遭受迫害的农民、流浪者不知不觉闯入到落雁山脉外围森林，发现一小块可以耕种的肥沃土地，才慢慢建立起来的，就连上名义上的领主，艾德柯男爵都快把这么一块偏僻的角落给忘记了，除了在家族的羊皮地图的某个小角落上可以发现这么一个地名之外。 “连爸爸、妈妈都不可以吗？”本来小杰米还打算偷偷给爸爸、妈妈尝尝这种好吃的甜肉干，一听到赫离大哥哥说了这么一句，鼓起勇气抬头问了一句，眼中带有浓浓的期待之色，可看到大哥哥摇摇头之后，失落的低下了头。 “好吧！”乖孩子小杰米嘟囔的说了一句，即然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哪怕自己真的很想给甜肉干给爸爸、妈妈尝尝。随即，把几个小袋子塞进衣服里，整个人显得鼓鼓，恍如一个小胖子。 看着小杰米转过几个弯，背影被层层叠叠的大树挡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赫离感觉自己和这个卡洛斯小男孩的偶遇画上了句号。不一会儿，他转过头对乎仂米笑道：“乎仂米，我们去看看你们这次的收获是怎么样子的？哈哈，几十辆大车的货物，我们去当搬运工咯！” “庄园仓库内，大半车辆上的货物还没有卸下来，要装的东西不是特别多！可不敢劳烦首领你来做搬运工，还有，赫洛德带了十几名仆人到了亚力卜镇，庄园内的战斗一结束，他就像春天捕食的灰鼠一般冲过去仓库，指挥仆人快速搬运，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装了差不多有十辆大车了！”震惊过后的乎仂米也开始打趣起赫洛德这个奸商来了，特别是看到首领大人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首领，在那边大树下发现了一把短弓和一把匕首，应该是刚才那个小孩遗漏的！”身后一名侍卫拿着短弓、匕首走了过来，请示首领该如何处置。若是普通草原部落的牧民或者底层战士，别说铁制匕首，就算是一口破烂铁锅，也是要带回部落的。 可是，先不说去年入冬前，柔黎部落通过击败拓野部、乌滇部联军，夺取了乌滇部积攒了数十年的家底，还有察乌卡从卡密尔城交换得来的生铁，加起来足足有数万斤，堆满了锻造帐的十几个储备木屋。基本上，只要是加入了常备军的柔黎牧民家中，都获得一、两件崭新的铁器家什，这在腾格里草原上是不可想象的。 铁，这种战略物资，竟然被部落首领赏赐给卑贱牧民使用！ 先不说谷罗可、多奇等锻造官有异议，就是锡达断事官、莫扎图祭司、班森千户长也委婉地劝过几次，甚至是黛丽莎和赫离吃饭时也说过几句，让赫离好好斟酌一番！若不是赫离在柔黎部落有着无比崇高的威望，柔黎部又是一个新生部落，没有其他草原大部落内部的长老、氏族头人的制约，这道铁器“赏赐令”恐怕就没有那么好执行的了！ 赫离转身从汇报侍卫手中拿过短弓、匕首，侧头看了一眼小杰米离开的方向，随即注意力落在了左手中的短弓上，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小号猎弓，充作孩子练习之用，最多也就是打打小鸟、麻雀之类的猎物，射程最多只有五十米，威力恐怕连一层木板都穿不透。 “咦！”赫离无意识地瞥到兽皮刀鞘露出的一截刀身，瞬间整个人都被吸引住了，仿佛这是一把魔刀，散发出无比的诱惑力，让观看者不可自拔。他随手一扔短弓，空出来的左手在兽皮刀鞘不断抚摸，指尖触碰到那一截露出的光滑刀身。 赫离猛地一扯，就犹如粗暴扯开女人身上的衣服，粗糙的兽皮刀鞘瞬间掉落在泥土里，就如同被丢弃的衣服。他如痴如醉地看着这把匕首，只见一寸寸抚摸着，仿佛摸着的就是一个一个极品美人鲜嫩如水的肌肤，而不是冷冰冰的无情钢铁。 花纹钢！ 百炼精钢！ 镔铁！ 花铁！ 一个个带有特殊色彩的钢铁名词在赫离脑海中掠过，赫离猛地咽了一口水，痴迷的盯了半晌，又浮现去冬闲暇时去锻造帐和尤利可、法尔德的谈话，才猜测出手中这把匕首究竟是使用何种材质打造而成的！ 星沙钢，充满魔力的花纹钢，游呤诗人唱诵夜空中的繁星一样漂亮的花纹，卡洛斯大陆最神秘的一种金属，卡洛斯大陆第一强国——卡兰帝国的不传之秘，甚至连开采星沙钢的矿区都是绝密之地，帝国皇室直接管辖，镇守军、工匠、奴隶世世代代不得离开采矿区。地下黑市，一斤黄金都换不到一斤星沙钢，可见其昂贵程度！老牌豪门贵族兵器收藏库中的珍品，无数卡洛斯骑士梦想拥有一把星沙钢制作的长剑作为传家之宝，世代相传。卡兰帝国每年举办的骑士比武大赛，则是将星沙钢长剑作为第一名骑士的奖励，刺激无数贵族骑士、流浪骑士赶赴卡兰帝国，源源不断为卡兰帝国提供骑士新血液。 一百多年前，那一场改变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草原格局的的浩大战争，大陆第一强国分裂，卡兰帝国皇室内战，标榜正统的卡兰十三世皇帝—伦南德·希伦能够在劣势中击退其哥哥胡安·希伦亲王率领的大军，扭转了溃败局面，挽救了自己的统治和性命，装备了星沙钢长剑、盾牌、板甲的帝国精锐骑士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卡兰帝国历三百八十四年六月十三日，胡安·希伦亲王统帅直辖骑士团和数以百计的大小领主的私军朝着帝国都城卡兰城逼近，此时的胡安·希伦亲王已经名义上统治了卡兰帝国庞大领土的三分之二，数以千计的领主臣服这个新的君王。卡兰王宫的王位在朝着胡安·希伦亲王招手，最后一场即将打响，即贾鲁姆兹战役，地点在贾鲁姆兹附近山谷。 卡兰十三世，伦南德·希伦手中拥有的军队一万八千人，其中只有约一万人是皇室直辖的军队，另外的大多数是观望的领主私军，胡安·希伦亲王率领的联军却有着超过十万人的兵力，鉴于双方的实力悬殊，为数不少的帝都领主暗地里已经做好了带路党的准备了。 胡安亲王麾下最强大的一支骑士团，共有五千正式骑士，加有一万骑士扈从，个个头戴精钢打造的罩面头盔，身披连身锁子甲，配有方便骑士马上格挡的筝型盾牌，手持千锤百炼锻造出的锋利长剑。 一场诡异的失火，漫山遍野的熊熊烈火烧毁联军的大部分行军物资，迫切决战的骑士团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卡兰十三世皇帝手中所有的军队，俘虏近万人！少部分贵族大人物狼狈朝着帝都逃去，骑士团紧追不放，顺势冲过山谷。 四千名等待已久的卡兰骑士带着死亡的气息压了上去，甲装马具、骑士盔甲、长剑，清一色是由带有魔力的星沙钢锻造而成，仿若一把尖刀朝着联军阵营薄弱而突出的两翼突击插入，手起刀落，切豆腐般消灭了胡安骑士团三分之一的兵力，进而冲散了联军阵型，逼得十万大军丢盔卸甲、慌乱逃窜，拱卫了伦南德·希伦陛下岌岌可危的统治，在后面的一系列战争中更是作为一支奇兵在关键时刻使用，收复了小半沦落的国土，保住了了卡洛斯大陆第一强国的地位！ 这一场力挽狂澜的传奇之战中，被人传颂最多的就是那一把把带有夜空繁星般花纹的星沙钢长剑！ “噔！”弹指一敲，刀身微微一顿，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赫离回过神来，再次转过身去，目光复杂地望着小杰米消失的方向，半晌之后，才微微叹息一声，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乌木达，刚才那个孩子还没有走远，那个诺孜丹村庄应该是在附近不远处，你带领二十个人，仔细搜寻踪迹，严密监视那个村子！注意，先不要让别人察觉到你们，一旦发现了，可以说是来打猎的或者路过借口水！”赫离眼光是那么决绝，绝不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哪怕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收回目光，赫离吩咐了身边侍卫几声后，再次转身朝着着森林外方向走去，看那个方向，正是乎仂米来时的方向！ 第一百二十三章：扶植 第一百二十三章：扶植 “啪、啪、啪”十几个鞭花的回荡声在森林外的响起，马蹄疾驰，带起一股尘沙。 一出森林，晨曦温暖的阳光渐渐升温，赫离等一行人策马奔跑在灰黑的土石道路上，马速渐渐加快。在冲下一道山坡之时，赫离拉住缰绳，停留了一小会，将远处的农田、草屋尽收眼底。 “世界就是这样，无论是卡洛斯大陆，还是腾格里草原，最底层的百姓生活都不会那么好过！”赫离心中感慨一番之后，继续动身朝着不远处的庄园赶去，现在已经可以看到艾德柯庄园的木栅栏轮廓了。 艾德柯庄园大门处，拨斤亦可等几人手持几根从庄园仓库找到的长矛、破旧盾牌，充当了庄园守卫的角色，原本的短刀、匕首业随身携带，方便突发战斗。更远处还有几个人守在乎仂米昨夜埋伏的地方，不过这次是光明正大地摆放拒马、木栅，警告镇子里那些好奇的居民不要随便过来这里。 昨夜俘虏的两名巡逻哨兵在那边“友好”的协助柔黎战士，劝说之前靠过来打算探究一番的几个亚力卜镇居民，废话也不多说，就如同平时一般，颐指气使地说道：“这是大人吩咐下来！”就将这些冒头的镇民们打发了。 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巨大沟壑，对领主法令的下意识服从，使得这些镇民最多只能偷偷瞄上几眼，不敢做出什么冒犯领主的举动。 “拨斤亦可，你说乎仂米去追那个逃跑的骑士，能不能追得到啊？”门口守卫的战士打了一个哈欠，半夜的激战，人显得没什么精神劲头，只好找点话题来聊聊呗。 “对哦，听说昨晚逃跑的那个是这里的代理领主，那个孩子就是一个傀儡男爵，之前被软禁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的，若不是我们，恐怕他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出来呢。哈哈，拨斤亦可，我们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啊？”另一名同伴也凑过来说，他昨晚一起跟随拨斤亦可守卫马厥那边的，还射杀了一名骑士侍从。 “呸，好事？那也得他能够活下来再说，我们，”拨斤亦可吐掉口中含着的一根青草，眼神朝着领主大屋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山贼！看看多日纳主事会不会留他一命，我估计难啊！” “拨斤亦可大哥，你说新首领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赏赐我们啊，我们也是勇猛杀敌，虽然没有跟在首领身旁冲锋陷阵、策马草原，可我们好歹也是杀了这么多人啊，怎么也是为部落立下功劳的！在卡密尔城那边的时候，我听库姆巴大哥说新首领慷慨大方，不会亏待每一个为部落立下功劳的族人，我们现在也是首领的族人了……”这个和拨斤亦可很熟悉的同伴希望从拨斤亦可这个去过新部落营地，见过那位新首领的兄弟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我那时候在整理车上的行囊，偷瞄了头人那边几眼，模模糊糊没看清，感觉那位贵人很年轻，后来还是库姆巴大叔说了才知道贵人是柔黎部的首领！”拨斤亦可脑袋一阵发懵，根本就不清楚战功分配、首领赏赐是什么样子的，绞尽脑汁正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的时候，远处响起嗒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去去去，别说了，看看是谁！”拨斤亦可轻喝一声，手中的长矛“砰”的敲击一下地面，心中松了一口气。 好险，没被人发现自己以前吹的牛皮。 “嘿，拨斤亦可，是你！”乎仂米拉住缰绳，在马上吆喝一声，扭头朝着身后道路看了一眼，问道：“多日纳主事还在领主大屋？”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他并没有急急地跑去领主大屋，轻拽缰绳，让出大门道路，空出两个马身的距离。 不一会功夫，十几名骑手卷起一股灰尘，齐齐停在了庄园大门几步之外，为首一人迎着阳光的方向，甚有兴趣地细细打量这座卡洛斯的贵族庄园。倒塌的木栅栏、鲜红血迹的地面、扎入木桩的箭矢、园内几座低矮的茅草木屋，一条弯弯曲曲的白色带状溪流从庄园内横穿流过，一些杂物漂浮在上面。 拨斤亦可直溜溜地看着几步外的年轻骑手，似乎有着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首先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自己氏族的儿郎，氏族内所有的青壮自己都可以喊的出来名字，难道是昨晚一起突袭亚力卜镇的？咦，好年轻啊，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吧，乎仂米那个家伙怎么对这家伙毕恭毕敬的，是个大人物吗？不对啊，这支队伍除了多日纳，乎仂米就是排在第二位的，自己嘛，嘿嘿，可以排在第三位，拨斤亦可的脸皮厚度非同寻常。 “首领，多日纳大哥在领主大屋，我们现在过去吗？”乎仂米凑过来请示。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拨斤亦可等人的耳中无异于是一场滔天巨浪，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来了，原本疲惫的脸色布满了激动、难以置信的红晕，整个身子瞬间僵硬了，痴痴地待在那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首领？”拨斤亦可记忆中的那个模糊身影终于和眼前的年轻骑手重叠起来，下意识嘟囔道，整个人仍旧处于懵懵的状态，仿佛置身梦中。 “我见过你，在妥儿川部落大营那边，那时候你和莫阿里一起！勇士们，我以你们为豪，你们是柔黎部当之无愧的勇士！”赫离笑着对拨斤亦可说了一句，随后扫了一眼周围的健儿，喊出了最后一句话来。 艾德柯庄园，领主大屋内，“首领”神色疲惫的多日纳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和其他柔黎战士一样，难以置信尊贵的首领大人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 “砰！”赫离重重地锤了一下许久未见的多日纳，随后又给这个自己的老兄弟一个熊抱，笑骂一声：“他娘的，不声不响做了这么一件大事，你可真行啊！” 听到首领的称赞，多日纳讪笑地挠挠头，此时的他不是掌管柔黎部卡密尔城整个隐秘力量的负责人，是那个跟随在首领身旁的侍卫。 “翻越落雁山脉的秘密捷径，哦，太好了，这这这……”多日纳一听到这条密道，眼睛射出了一道精光，身为柔黎部卡密尔城隐秘力量掌管者的他察觉到了这条通道的不同寻常了，一旦好好利用，发挥的效用绝对不小。 “首领，那……那个山丘部落？”暗示自己对那个部落的担忧，多日纳又指了指外边，倪布勒、色布瓦两人就安排在领主大屋外，充当赫离的侍卫。 “为今之计，也就只能用结盟的手段拖住他们了，若是强攻落雁山脉，部落经受不住那么大的损失。况且他们有着七百名青壮族人在土讫水草场那边，很快，我将抽调两百人组成一支步兵队，负责巡逻、守卫、维持帐下户奴隶秩序等！”赫离苦笑一声，自己又不是什么那些稍微展露王霸之气就让人举族归降的大人物，更不具有看穿每一个人忠奸善恶的能力。目前，只有依靠共同利益维系，强大的军力震慑才是唯一办法。 “首领，亚力卜镇这里该怎么办？”按照多日纳原本的计划，是夺回“属于”自己的物资，然后扮作山贼劫掠一把，好好发一笔横财。可如今，有了落雁山脉的秘密捷径了，首领大人似乎有着更大的布局、更长远的打算。 “那个男孩，就是那个你从地窖里找到的，才是亚力卜镇的真正领主，才是艾德柯男爵的合法继承人，对吧？”赫离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多日纳点点头，有些疑惑首领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 浑身脏兮兮，那常年不见阳光的面孔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身子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这是他下意识保护自己的举动——逃避，看来贝克·艾德柯留在他内心深处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褪去的。 “莱恩斯？”赫离试着开口，卡洛斯语显得不是特别熟练，可也能让人听懂。 莱恩斯的身子蜷缩着，瑟瑟发抖，一言不语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赫离朝着门口处挥挥手，侍卫将一只装着黄翅鸟的笼子提了进来放在莱恩斯的面前。 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笼子里到处扑哧的身影、尖尖的鼻勾子、金黄色的羽翅…… 莱恩斯·艾德柯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身子停止了颤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小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些都没有逃过赫离、多日纳的眼睛。 “贝克·艾德柯本来就不是男爵，他只是代理领主，到了莱恩斯十六岁就要归还领主权力给他，今年，莱恩斯正好十六岁。他可以名正言顺处理亚力卜镇的一切事务，关键是，他是艾德柯男爵的合法继承人，不用经过任何的伪装，天然被领民、其他贵族所接受……”赫离和多日纳慢慢商议着一个扶植傀儡领主的具体方案，以后亚力卜镇的治安兵力、庄园守卫全部都由“雇佣兵”来充当，男爵大人自然可以拥有自己的“私人卫队”，而且无论是雇佣兵，还是男爵大人的侍从中都有很大一部分是草原佣兵。 “让我进去，往我进去！我是那草原雄鹰的赫离首领、战无不胜的柔黎部最真诚的朋友，赫洛德！”赫洛德在领主大屋外吵吵嚷嚷的，眼睛不断朝屋内瞄着，看到一人出来后，眼睛一亮，脸色兴奋的单膝跪地、躬身抚凶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唱道：“翱翔蓝天的草原雄鹰，无比尊贵的柔黎部主人，勇猛无敌的赫离首领，感谢长生天，让我有幸再次遇见您，卑贱的赫洛德向您献上最真挚的问候！” 第一百二十四章：屠村？ 第一百二十四章：屠村？ 妥儿川森林附近草场，刚出了部落大营的敏敏活像一只出笼的鸟儿，迎着舒适的春风，骑着自己的红色骏马，奔跑在厚厚的如茵草地上，身后留下一串串铃铛似的朗朗笑声，时不时耍几个侧身藏人、附身掠物这些草原儿女的骑马把戏。 座下的小红马显得偏瘦，再过一、两年才长成壮年母马，可看上去依旧十分神骏，通红光亮的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成为了广阔绿毯的那一抹艳红，粗壮的四肢充满野性的力量，带着马背上的人儿飞快向前驰去。 这匹红骏马还是去年从乌滇部缴获得来的，属于乌滇部首领须卜都恩的几匹宝贝之一，交由牧马官铁恩大叔驯服了半个冬天之后，更是特别柔顺。柔黎部的小公主一眼就看上了这匹小红马，嘟着嘴朝着黛丽莎求了好久都没能让阿妈同意，最终直接向哥哥撒娇一番，赫离向阿妈说了几句，才兴冲冲骑上了这匹神骏座驹。 “公主，公主，你慢一点，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你的！”一里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呼喊声，马上的人儿看来不是很习惯策马奔跑，慢吞吞地控制座下马儿，身子有些歪歪扭扭的。 闻声，冲上一处山丘的敏敏轻拽缰绳，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壮美的画面：蓝蓝的天空下，是广袤无边的草原，银带状的一条大河弯弯曲曲绕了一会，朝着远方天际奔腾而去，颇具万马冲锋之势。河流两岸的草场上，牧民们赶着牛羊牲畜在这片肥美的草地上放牧，依稀听到那吆喝欢笑声。 “哈度真姐姐，你也太慢了啊，怎么有人骑马骑得那么慢的！”敏敏回头嬉笑一声，看着略微狼狈的哈度真骑马的别扭身姿，掩不住的笑意。 “以前的兀逻氏族住在莫顿河那一带的森林、丘陵，马匹数量很少，都是很珍贵的，大多是供男丁巡逻部落，响应乌滇部征召的时候骑乘，甚至每年还要调出一批好马供奉给乌滇部，像我这种普通女孩子哪有机会去骑马啊！”拽紧缰绳的哈度真终于赶到了公主身边，松了一口气，对她这种骑乘新手，纵马疾驰那是一个高难度的挑战啊，一不小心就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弄不好的话，腿脚乱蹬缠住了缰绳，恐怕会被活活拖死的。 “嘻嘻，哈度真姐姐，我们快去河流拐弯处的草场去看看，有好多美丽的花啊！”敏敏目光被远处的绿叶繁花吸引住了，嘴角边的笑容更盛几分了，一拉缰绳准备来一次短程冲锋，这下马蹄下恐怕践踏无数花花草草。 “敏敏，”远处斜坡冒出一个骑马女孩或者女人，声音多了丝丝疲惫之感，一边摇着手，一边策马而来，来到跟前，脸上多了几分戏虐之色，“看来我们的小公主偷偷跑出来了，要去告诉黛丽莎婶子才行。”说完，就要调转马头，回去部落大营大营打小报告了。 “珂玉儿姐姐，不要嘛，不要嘛！我那是偷偷跑出来的，我是……”敏敏对着珂玉儿撒娇了一会，嘴里可是了半天，都没编造出来一个好的说辞，急的抓耳挠腮的，眼睛瞄到了什么，忽然转移话题：“珂玉儿姐姐，肚子的宝宝什么时候出生呢？你这样到处出来乱跑，泰罗格哥哥、哥达哥哥找不到你会急的满头大汗的，要不然你先回去帐子里吧，我送你回去吧，你去阿妈那儿还要走好多路呢，不方便的。” 珂玉儿露出充满母爱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又想到什么，随即没好气看了敏敏一眼，这个古灵精怪还想着转移话题，但愿自己未来的孩子别这么能折腾啊，否则自己可降不住他啊。 “哦，对了，刚刚遇到了多米，他从土讫水新草场那儿回来了，还说你哥哥带了礼物给你呢！”除了少数的几个人，所有柔黎部属民都以为多米千骑开赴土讫水是准备新草场的事宜，毕竟部落的大小牲畜越来越多，有经验的牧民都知道马草会不足的，的的确确需要一块新放牧草场了，否则妥儿川草场很快就会被超过十万的牲畜吃的连草都不剩。至于首领大人呢，则是出去操练部落兵马了，这对于柔黎部落来说是常事，几乎每隔半个月就有两个千骑轮流在妥儿川四周草原操练，首领时不时也会带着侍卫军参与的，短则一、两天，长则五、六天。 “礼物，什么礼物啊？”敏敏惊奇地问道。 “就在马车里，是个……”珂玉儿装作冥思苦想地回想礼物的模样，哪怕即将要当母亲的人了，可年岁尚不到二十，少女的调皮心性露了出来，皱紧眉头想了半晌，突然，一踢马肚加速，大声喊道：“哈哈，就不告诉你！” “你，你，你，珂玉儿姐姐……”敏敏气急败坏，硬生生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挥马鞭，催促哈度真一声，便火急火燎的朝着部落赶了回去，想着礼物的同时，还想着哥哥此时在干嘛呢！ 落雁山脉，阳光从薄薄的云层中下来，森林内斑斑点点，晨曦的薄雾还残留一些，顺着微风随意漂浮，渐渐散去。顺着一处山谷，再过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可以看到一条小河流淌而过，顺着河流走向，发现下游较平坦的两岸有一块块的耕地麦田、菜地，其中几块还是刚刚开垦没多久的模样。 沿着田野中的小道一路延伸出去，穿过绿油油的菜地，便可以发现一座座茅草屋子，散方圆一里的山谷、平地，大约有者四、五十座，俨然是一个小村子。村子背靠连绵起伏的落雁山脉，大体呈现一个弧月状。 过了清晨时分已有一段时间了，狭小的道路有着五、六个村民，脸上有着普通卡洛斯农民没有的灿烂笑容，和几个熟人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拿着耕地工具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首领到了，就在身后那个林子里，村庄内有什么动静吗？”山坡后一个人悄悄地摸了上去，趴在那儿的同伴询问一声，确认目标是否还在村子里。 “那个小孩还在村子里，沿着这条小道进村，第四座茅草木屋就是他们家，据昨天的观察，一家三口人，刚才，小孩的阿妈去了河流下游的菜地，小孩的阿爸去了第五间木屋，小孩跑出去和其他孩子玩耍了。”黎明时分刚刚顶替昨夜监视的侍卫低声说道，将目标一家人的情况简单汇报着。 林子内，二十余名勇猛悍战的健儿侍立在赫离两旁，随时等候着首领的命令，只要一声令下，相信这些勇士就可以将前方那个小村庄的人畜全部屠杀殆尽，一个不留。 “首领，据我们监视所得，诺孜丹村庄大约二十到三十帐人，人口七十人左右，其中男丁大概是三十人，”乌木达昨天沿着小杰米的踪迹，用了大约一个小时就找到诺孜丹这个隐藏在落雁山脉深处的小村庄，暗地里观察了一天。 柔黎部的斥候可不是只会挥刀弯弓的蛮子，特别是经过了首领大人的理论教导、老百骑长拉姆可的追踪与反追踪实践操练、草原战争的侦查，要知道这个村庄的情况还是没问题的，特别是刚刚还抓了一诺孜丹村的村民作为“舌头”，了解的更是深入彻底。他观察了一眼首领的神色变化，深吸一口气，试着说道：“首领，我们现在手中有三十多个儿郎，小半天之内，就可以把这个村庄的人杀的干干净净。”一股杀气瞬间弥散开来。 早在土讫水草场，乌木达看到当首领得知可能有着一条山道翻越落雁山脉的时候，眸子那一抹深邃的目光以及注视落雁山脉时散发的豪情气势，和出征乌滇部、拓野部联军，收编兀逻氏族进攻乌滇部老营之时一模一样，仿若一把初露寒光的绝世弯刀。紧急召集几位千骑长安排土讫水这边的事务，宣布将会亲率队伍翻越落雁山脉那不容置疑的首领威严，他心中的猜测贴近了几分首领对这条秘密捷径十分重视，虽然不懂其中的而原因，可一路上留下的人手、拉哈在羊皮地图涂涂画画，进一步凸显出秘密山道对于部落、首领十分重要。 何为秘密？没有人知道的、不会泄露出去的才是秘密，乌木达第一反应就是为首领除去这个藏在落雁山脉的泄密“隐患”！ 赫离一听，差点没岔过气来，屠村？老子就是那么残暴的人嘛，无缘无故就要屠杀几十人，既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身为统治数万属民的部落首领，在率领部落大军一次次击败马贼、敌对部落兵马过程中，光是亲手砍下的头颅就有数十人，绝不比诺孜丹村庄的男女老幼加起来的人数少，上位者的铁血手段、漠视生命的心态慢慢在赫离脑海中扎根发芽，可赫离依然保持一份理智，“生命平等”的那一次残念还萦绕在心中，就算要要屠杀，那也得找个理由，说明诺孜丹村庄对部落是有威胁的。 随即，乌木达被赫离一个瞪眼，脸上那副阴森气象刷地一下就不见了，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不知所谓地搓了搓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条件 第一百二十五章：条件 “砰”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打在了小杰米的身上，痛得他“哎呦”一声，一脸不开心的环首四顾，要看看究竟是谁敢胆朝自己扔石头。 “小杰米！”赫离从大树后面露出一张脸来，左顾右看，发现附近没有什么人，整个人才闪了出来，微微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大哥哥！”小吉米眼睛突然发亮，惊讶的看着，双手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看错人，惊奇之下都忘记了那一枚扔过来的石子。 太阳渐渐升高，田野里耕作农夫的衣服被汗浸湿一大块，诺孜丹村庄的生活似乎和往日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你们，是哪个草原部落的，看阁下身旁这些侍从，恐怕身份不低吧？”一开始，被儿子兴冲冲跑进屋子拽着衣袖喊着“有位从外边来的大哥哥找你”的沙逊暗生几分警惕，一问一答地从儿子口中得知“大哥哥，二、三十人，藏在树林里面，弓箭，奇怪的弯刀……”眉头皱了起来，在屋子内来回踱步走了一会，转身之间瞄向悬挂在墙上的弓箭、长剑，脸上时不时露出既哭又笑的表情，忽然站住身子，喃喃自语不知说了什么之后，随即双手化作两把铁钳牢牢扣住小杰米的肩膀，使他动弹不得，眼睛直视道：“小杰米，去找你妈妈回来，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许你走出村子一步，记住了吗？”看到儿子点点头方松开了双手，亲吻了一下杰米的额头，祈祷一句：“火神保佑他的信徒吧！” 沙逊拔开了脚步，缓缓地朝着小杰米口中所说的那一片林子走去，脑中思考速度却比步子快上不止百倍，皮袍、弯刀、弓箭等小杰米所能描绘出不速之客的着装打扮，他已经大体确定对方不是自己最初想到的那一伙人。 草原蛮子？山地部落？ 小路一个拐角处，挡住了来自诺孜丹村的视线，再走了一段路，就有四名手持弯刀、面色凶横的草原蛮子从身后闪出，堵住沙逊返回或者逃跑的道路，一路下来，这里面恐怕不下二十名草原蛮勇。 棱角分明的脸庞、蓬松的暗金色过肩短发、高大魁梧的身材、粗壮的手臂，赫离下意识盯着沙逊的臂膀看了一眼，印证心中的猜测，右臂比左臂粗了一个小圈，这是标准的铁匠臂膀。 “来自落雁山脉那一侧，游牧在长生天赐予的东漠妥儿川、土讫水草原的柔黎部落，巴伯兰·赫离，给你带来柔黎部的问候。火神的信徒，尊敬的铁匠，给那黝黑生铁注入火神赐予的魔力，化作一件件镗亮、精美、华丽的武器……”赫离把肚子所能搜刮到关于赞美匠人的话语一股脑说了出来。 贵族般的问候噱头、不流畅的卡洛斯语、对待大人物的尊敬态度、伴随着磕磕碰碰的语速，这段赞美词在沙逊耳中，越听脑袋越懵，迷迷糊糊地转不过弯来。 尊敬、伟大、令人崇拜、火神的宠幸者…… 什么时候铁匠竟然可以享受到这样一系列贵族大人物专属的赞美词，在那些该死的贵族看来，匠人不就是有价值的货物吗？ 落雁山脉的另一侧，柔黎部落，沙逊目光一转，望向那连绵起伏的山脉，这位草原来客突然出现在这里，小杰米又说是在森林深处遇见的，脑海中一道闪光，难道，难道？这道数百年来保护了布兰卡西亚那些该死领主的天然屏障被草原蛮子突破了，找到了一条可以翻越山脉的小路，沙逊越想越心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 “沙逊”压制了胸中波荡起伏的心情，低头隐藏震惊目光的铁匠简简单单两个字介绍了自己就不再开口。 赫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个高大铁匠不简单啊，恐怕是猜到了什么，虽然那一抹震惊消逝的很快，可依然没能逃过赫离的法眼。 “这把匕首是你打造的，这些花纹看上去如同夜空上的繁星，很美！”赫离甩出那把小杰米遗忘的匕首，展示在它的锻造者面前，毫不吝啬对它的赞美。 匕首！一瞬间，沙逊身体的血液仿佛瞬间被人抽光，脸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痴痴的盯着那把作为儿子十岁生日的特殊礼物。 该死的，这个草原蛮子竟然知道星沙钢，儿子的星沙钢匕首竟然在他手中，沙逊沉重地闭上了眼睛，自己一家人宁静的生活恐怕要被打破了。 “这个……阁下，很久以前，我偶然从黑市商人那儿购买了一批生铁，怎么知道那个商人竟然是个有眼无珠的新手，浑然不知自己的货物中有着几十斤昂贵的星沙铁锭，就这样被我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阁下你帮助了我儿子，我想把剩余的星沙铁交给你……”沙逊斟酌了一番，将获得星沙铁的故事娓娓道出，就好像这是真的一样。 “阁下，星沙铁固然珍贵，可以锻造出最上等的兵器、铠甲，可是一位能够将星沙铁这么完美锻造成一片片美丽的花纹钢，这种巧夺天工的技术，难道不是更加珍贵吗？”赫离迈前一步，冰冷的语气可以和手中的匕首相比。 “星沙钢我就只有几十斤，就算我可以锻造出星沙钢兵器、铠甲，几十斤，我能够锻造多少兵器、铠甲？十几把弯刀或者几件铠甲……”沙逊昂着头，挺拔着高大的身躯，不甘示弱地吼道，铮铮铁骨的汉子。半晌，他松动一下嘴风，试探道：“阁下，我可以帮你将那些星沙铁锻造成兵器、铠甲，放心，绝不会偷工减料的，然后我们当作从来没见过面，我们一家人只想平平安安生活。” “平平安安的生活？很多时候，你不去找别人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你的，就好像我之前从贝克·艾德柯剑下救过小杰米一般。小杰米救了掉入陷阱内的贝克，贝克却对救命恩人拔剑相向，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特别是卡洛斯大陆的贵族，不是吗？”赫离语气也软了下来，没有再提星沙铁，而是重复了一下小杰米的遭遇，反问一句贵族对待平民的方式。 沙逊沉默不语，脑海中剧烈的思想斗争，表情时而痛苦、时而纠结、时而迷茫，脸色变幻不定，神情复杂地问：“你想要我去你的部落为你锻造兵器？” 赫离点点头。 “如果我不答应，会怎么样？” “我的副千骑长之前建议我为了保守落雁山脉的秘密，让我将诺孜丹村民全部屠杀！” “屠杀？”沙逊悚然一惊，看向四周的草原蛮勇，胸前硬邦邦、鼓鼓的，怕是穿了皮甲，刀鞘内的利刃砍下人头来会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利落，绝不会心慈手软。 “但是，我不会伤害小杰米和你的妻子，从私人感情出发，我挺喜欢小杰米这个孩子的，不想伤害他；从部落大局，我需要用你的妻子、孩子来捆绑住你这么一个优秀的锻造师，额，就像是人质！”赫离的话语十分直白，不想兜什么弯子。 “人质？也对，阁下你很……直率”沙逊一听，哑然而笑，不知道庆幸自己的价值还是悲伤小人物的无奈，“阁下，你刚才说副千骑长，你是一位千骑长吧，这么年轻就能够掌握部落的千骑，出身想必很高贵吧，部落王子或者旁系的大人物，亦或是氏族、附属部落的大人物？” “咦”这个时候轮到赫离吃惊了，这个铁匠不仅仅是不简单啊，一个卡洛斯大陆的铁匠能够了解腾格里的草原部落到这种地步，古怪的眼神来回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想要看出一点什么来。 沙逊浑身一哆嗦，联想到中有不少贵族都有着蓄养娈童的喜好，难不成这位大人也有着特殊喜好，一时之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哦，我不是千骑长，是部落首领！”赫离随意的撂下一句，眼角斜光关注着铁匠脸上的表情变化，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对这种装逼的感觉很是享受。 “那……那阁下，拥有千骑部落兵，贵部落人口恐怕不少吧？” “唉，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而已。虽然只是一个小部落，可你也知道的，腾格里草原不比卡洛斯大陆土壤肥沃，基本上逐水草而居的，要养活部落几万族人，这副重担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啊！哦，对了，部落内有几百名各式匠人呢，其中锻造锁子甲的锻造师大多是卡洛斯大陆来的，你到时候可以和他们多交流交流嘛！” “几万族人、几百名匠人、卡洛斯铠甲锻造师……”沙逊嘴张的老大，都不记得合上了，眼睛盯着赫离，想要找出夸大或者是说谎的神情来，可惜他失望了。 “赫离阁下，那你们是翻越落雁山脉过来的吧？”沙逊刚一开口，心里就后悔了，本来是想转移一下刚才那种杀气腾腾的话题，一下子忘了眼前这个人可是一个草原大部落的首领，自己太莽撞了。 “是的，我前些日子刚刚和落雁山脉的一个山丘部落结盟了，好奇卡洛斯大陆的风景是什么样的，所以就翻过来看看，哈哈哈！”赫离嘻嘻哈哈说着，浑然不在意沙逊的“冒犯”。 “赫离首领，我可以成为了部落的锻造师，前提是你必须保护我和我家人的安全，不受到草原战争的波及，让我的家人平平安安地生活。还有一个可有可无的条件，以后我再提出来，请你放心，如果这个条件对部落、首领有害，首领可以拒绝的，现在给我一个念想就成。”说到最后，沙逊的脸色变了几变，咬咬牙还是补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莫顿河遭遇战（一） 第一百二十六章：莫顿河遭遇战（一） “千骑长，自从我们前些日子发现霍索楚的一处放牧营地被突袭之后，又陆续发现了另外两处被袭击的营地，营地内血迹斑斑，牛羊马匹、营帐器具都被拉走得一干二净，这几个地方最终的马蹄印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北边！”骨啜纳麾下的探马百骑长总结汇报游骑传回来的讯息，手指一戳。 莫顿河下游一带草原，骨啜纳的千骑大帐内，几个营指挥、百骑长围绕在一张羊皮地图周围，瞄向游骑汇报的方向。 骨啜纳面无表情，眼皮一抬，开口问：“问过出自兀逻氏族，还有原来乌滇部的战士们了吗？除了被我们消灭的乌滇部，莫顿河草原千里之内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轻松消灭霍索楚部的部落了吗？” “千骑长，我兀逻氏族的儿郎之前常年待在南边森林、山岭一带的草原，对这里并不了解，可我亲自问过十几个原乌滇部的战士，的的确确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部落。”一个兀逻氏族出身的百骑长越众而出。 很明显，这个袭击了霍索楚部的的部落是外来部落，开春之后才迁徙到莫顿河草原的，否则就算兀逻氏族、原乌滇部的战士们不清楚方圆千里的部落分布，拉姆可那个家伙可是比狐狸还精明的老猎手，他的千骑之前来过莫顿河拉练的，就连羊皮地图上的很多标记都是拉姆可千骑返回部落之后，测绘帐临时增添上去的。 “千骑长，提斯萨姆十骑长求见，他说知道之前袭击东边那个营地的是哪个部落！”帐门口传来亲卫的声音。 骨啜纳一愣，脑袋一转便想起来这个提斯萨姆是谁了。那个拓野部的俘虏，不知怎么的就投降了，甚至首领还让他加入侍卫军，成为一名十骑长，享受副百骑长待遇，还让他选出了近两百拓野部骑兵俘虏，不过很快，这些俘虏被拆分加入柔黎部落常备军各个千骑中去。 一个什么轸钴部落的落难少族长，被拓野部灭族的，首领那次怎么说来着，什么利用价值来着，骨啜纳充满肌肉的脑子一时之间想不来和首领一同饮酒时，和自己等几个千骑长说的那句话，罢了，他挥挥手示意让提斯萨姆进来。 “前天我们经过东边那个袭击过的营地，刚好巡逻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一种鹿牙链子，那时我便怀疑了袭击部落的身份，可是不敢确定。昨天又一个袭击营地，这个营地更大，袭击者肯定更多，从那些马蹄印就可以知道，恐怕得有数百骑，所能找到的线索也就更多，我便留了一个心思，结果找到了这块破布，”提斯萨姆从怀里掏出来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接着说道：“这种染布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染料的原料是一种红色、苦涩的小果子，在都仁捺山脉那儿，漫山遍野都是这种红色果子。” “都仁捺山脉？”帐内几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迷茫之色，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啊。 骨啜纳一眯眼，转身抽出另外一张羊皮地图，急急摊开，手指摩挲在上面，一路向北面滑去，猛地一戳兀锡文标记的“都仁捺山脉”，扭头盯着提斯萨姆，问：“是这儿吧？” “他娘的，好险啊，就认识‘山脉’这两个字，那驴蛋子的‘都仁捺’咋歪歪曲曲的，那么复杂，看得我头直晕呢！”骨啜纳心底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哼声道：“首领大人平时就让你们多去识字帐里遛一遛，别总赖在你家婆娘的肚皮上，现在傻眼了，连地图都看不懂了！” 既然知晓了都仁捺山脉的位置，又看着身旁的提斯萨姆，骨啜纳心里也就想到了拓野部这个柔黎部的老对手，之前听首领说就是拓野部的羊崽子就是游牧在都仁捺山脉东边的草场，啧啧啧，一大片肥沃的草场，贼他娘的羡慕啊！ “你的意思是说袭击霍索楚部的是拓野部？”骨啜纳眼中一道亮光闪过，语气中竟然有一丝丝激动，仿佛看到了一条能够让自己立功的光明大道。此时的他统领柔黎部上千精骑，部落扩军前，拓野部就如同一座无形大山压在柔黎部上至首领，下至百骑长的肩上，害怕突然有一天，上万拓野部骑兵从北面草原一路直下，挥舞弯刀，嗷嗷叫地冲入柔黎部落的大营之中，烧毁自家的毡帐，掠夺牲畜财物，残杀妻子儿女。 这一切，如今都不同了，人口超过三万之众、拥有近七千精骑的柔黎部落，更有着雄鹰般睿智、勇猛的首领，装备超远射程的柔黎强弓、优良弯刀、奇特的马掌铁，可作为杀手锏使用的哥达那小子的三百锁甲骑兵，甚至还和岚木氏部落结盟，骨啜纳千骑长很想尝试一番踩着拓野部的战旗，啐一口唾沫星子的感觉。 “不是，”提斯萨姆摇摇头，一看千骑长脸色变幻，不敢迟疑：“但应该是拓野部的附属部落，佈库氏族，他们的部落大营就在都仁捺山脉附近的草场，更多习惯于用这种染料，特别是部落贵人。” 佈库氏族，当初突袭轸钴部老营的时候，可是拓野部的头号帮凶，提斯萨姆对他们可谓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剥皮抽筋。 “这个佈库氏族实力如何？”骨啜纳好战之火熊熊燃烧着，想到当初被拓野部压着受得气，现在正好找个机会泄泄火。 “人口三千帐左右，是拓野部附属部落中的第一大氏族，上马作战的恐怕不下四千人，”提斯萨姆不敢有所欺瞒，反正千骑长肯定会派出斥候游骑去探查的，若是发现有什么偏误，恐怕第一个拿自己开刀。再加上他亲身经历过卡密尔城外那一场战斗，又在柔黎军中待了一段时间，对这个部落的战力也有一定的了解，厚实的藤皮甲、锋利的弯刀、特殊的骑弓、怪异的马掌铁，每一个常备军骑兵平日里只有一件事——训练，这样一支精骑对上佈库氏族那些羊崽子就是狼群攻进羊圈了。 “不过佈库氏族除了少部分部落贵人、伴当，普通牧民都没有皮甲、利刃，都是破烂袍子，有着一根铁刃长矛就不错了，马刀都是勇猛之士才有的，我们柔黎部的一千铁骑足以轻松击溃五千佈库牧民。”提斯萨姆把自己当作了柔黎部的一份子，展现出对自家兵马的自信和对佈库氏族的蔑视，引起了帐内营指挥、百骑长的共鸣。 “是啊，百骑长，管他呢，揍他的！” “就是，拓野部的狗腿子，当初在月牙湖草场那边，我们跟随首领杀进大营，他娘的，那个拓野部的统帅竟然带着几百人跑了，害得我们都没捞够功劳，库尼亚斯那家伙的嘴天天损我们……” 帐内的有不少人都是原来骨啜纳百骑的老部下，柔黎军的其他千骑队也是如此，以老带新，尽快形成战斗力。 骨啜纳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手指摩挲着地图，思索着什么。 良久，“砰”得一拍桌子，骨啜纳转过身来，下令：“各营、百骑做好准备，别到时候射偏了箭，跑偏了马，探马游骑给我全部撒出去，按照佈库骑兵的方向沿途追踪，找到他们的驻扎营地，探查清楚人口、兵力、营地分布、周围地势等。注意，不要和对方的游骑接触，避免打草惊蛇！” 第一百二十七章：莫顿河遭遇战（二） 第一百二十七章：莫顿河遭遇战（二） 几个身穿锁子甲、皮甲模样的草原骑士信马由缰地走在山丘上，最前边的一名骑士时不时扭过头来，指着远处的山坡、草原，“这两日，我部游骑朝着北边不断探查，基本可以确定佈库的营地位置，西北边，距离这儿大约一百五十里地。不过，那个营地规模不像是一个容纳三千帐牧民的大营地，顶天了就一千五百帐，”探马百骑长说到这儿的时候，身体幅度回转的大了一些，望向千骑长两个马身之外的提斯萨姆，目光颇有一股耐人寻味的意思，接着汇报：“不过，儿郎们倒是发现了不少干活的青壮奴隶、还有营地内不少破烂的营帐、草堆，猜测都是前些日子被掳掠的霍索楚部的族人，差不多有着上千人，其中青壮两百人左右。” 一听这汇报的内容，再结合探马百骑长望过来那奇怪的眼神，拉斯萨姆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心中凉了半截。他没有怀疑斥候看错了敌方帐数，这种征伐大事直接影响部落的生存繁衍，别说柔黎部的斥候了，任何一个部落的探马都不会轻易搞混的，脑袋急转猜想为什么佈库氏族的情况不对，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个迁徙部落不是佈库氏族。 “佈库的游骑散得很开，大约有十五里，甚至还有三十多名骑兵的在远离营地四十里的地方驻扎。昨天，前方的斥候队与外围巡逻的佈库游骑的遭遇共有三次，我方损失了十二名儿郎，重伤一人，伤六人，干掉三支佈库游骑共四十六人，抓回了十三个俘虏，已经审讯了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说到这，探马百骑长顿了顿，心中肉痛不已，战死的十二名斥候，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啊。若是早能够发现隐藏在树林内的那三十多名佈库游骑，何至于一个探马十骑队就战死七人，重伤一人。 骨啜纳一听到这伤亡数字，嘴角僵硬的动了动，心中何尝不叹息麾下儿郎的死亡，更何况，派去禀报首领的讯骑还没有带回来首领的指令。身为千骑长，首领授予每一个百骑长、营指挥、千骑长的临时决策之权，若无首领的事前命令，遇到突发情况可自行决定。骨啜纳固然也可以统领麾下骑兵，风风火火的进攻来到莫顿河草场的意外之敌。可是一旦千骑受损严重，首领必然不喜，就算是部落的其他人也会看不起自己，这可是花了部落巨大的财力物力才建立起来的常备军啊。 “什么，西部草原打起来了，勒水族和拓野部开战了，一个多月前，拓野部战败，还折损近万人马……”骨啜纳嘴巴半张，脑海中一时想象着数万人马冲锋厮杀那是一什么场景，一时可惜不是自己杀进去拓野部的大军营帐，又暗自窃喜着该死的拓野部有这么一个报应。 拉斯萨姆也是长呼一口气，这就怪不得自己了，拓野部开战，身为附庸部落的佈库氏族必然要集合部落兵马追随出战，拓野部损失惨重，佈库那帮混蛋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营地内才一千多帐，那场战斗该是如何惨烈啊，佈库氏族也算得上中型强部，人口、战士丢了一半之多。 勒水族、拓野部，白羊河千里草场上的两个大部落终于还是开战了，过去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恩恩怨怨，随着战马的嘶鸣撞击、沾血的弯刀挥砍、无数的弓箭落下，数以千计的草原儿郎化作来年青草的肥料，终以拓野部的一场惨败而收场。 “千骑长，我对北部草原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勒水族、拓野部早在去年入秋之前就调集了上千部落兵马，对峙在所属草场、河流的分界地带，在我作为拖哈瓦的马奴随着拓野部骑兵朝着南边草场来打秋风的时候，双方都已经在不断征召附属部落兵马，准备增兵了！”拉斯萨姆娓娓道出勒水族、拓野部那点事情之后，又毛遂自荐：“千骑长，让我再去审一审那些佈库俘虏吧，我可以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信息，到时候首领大人问起来，你也可以利利索索地说出来啊，连拉姆可千骑长都没能够探查出来的，你却探查的清清楚楚……” 柔黎部原本设在驼绳子平原的交易据点在格根这个负责人返回妥儿川部落大营之后，这些只懂得挥动弯刀、拉开弓箭的草原儿郎对情报整理不说是手足无措，至少也是笨手笨脚的，哪一些是无用的、哪一些情报该送出去的、哪一些是紧急的都分不清楚。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格根在的时候，也只是能判断出一个六、七分，然后凭感觉传回部落去。 额，没错，就是凭感觉！草原儿郎就是如此直爽的！ 虽然不少人都牢牢记得首领交代过乞迪部落相关的事情要多多留意，特别是乞迪王庭的动静。可勒水族、拓野部又不是乞迪部落，离着乞迪王庭有千里之遥，这样一来，直到虎牙原那一场战役分出了胜负后大半个月，这份情报才从驼绳子平原送出，现如今还在路上呢。 经过拉斯萨姆轮流对十几个佈库俘虏分开审问之后，事情终于确定了，跟随拓野部出兵的佈库氏族在虎牙原遭到了勒水族大军的猛烈进攻，包络族长以及其两个儿子在内的千余部落兵马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失散的失散。很快，中等强部佈库氏族的草场边缘也出现了勒水族的骑兵踪迹，看来是准备对佈库草场发起进攻了。 恰在此时，留守大营的以二王子为首的一派和部落长老一派发生冲突，一派想要向南部草原迁徙躲避勒水族的兵峰，一派想要臣服勒水族，换一个主子效忠。争论无果，父亲、两个兄弟都战死虎牙原的二王子一气之下，率领属于自己的六百多帐牧民向南迁徙，顺手消灭了几个原本同属拓野部的小部落，吸收数百帐牧民，现在麾下的兵马一千至一千三百男丁骑兵，此外还有数百名刚刚劫掠的霍索楚青壮奴隶。 第三天，探马百骑长入帐汇报：“千骑长，看来佈库氏族的人发现不对了？从昨天开始，他们的斥候骑兵扩大了巡逻范围，游骑队也多了许多，十人为一队，怕是有二十队斥候。我们的游骑小心翼翼，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了，按照这速度，明天，他们就会发现我们了。探查的几队儿郎怕被发现，都撤了回来，只留有几队较为隐秘地远远地盯着营地的动静。” “那么多游骑不明不白的失踪了，肯定会怀疑的，现在才反应过来，不会迟了一点吗？若我军的游骑，一个晚上不回来，那就要警戒备战了，佈库氏族那边，都一天两夜了吧！”骨啜纳嗤笑打趣道。 “那是我们柔黎大军，军纪严明，儿郎们训练有素，哪像其他部落，游骑巡逻路上看到几个婆娘，说不定都要抓到山沟子好好查看一番……” “哈哈，老巴袼，你怎么也学会首领这种说法了，莫不是被首领抓到过你去山沟子……” “按我说呢，是首领大人英明、睿智，能够制定出这么一些传讯方式、暗号！” “是的，是的，首领英明！” 区区上千杂兵，骨啜纳可谓是自信满满，麾下的千余精骑完全可以将这个佈库氏族碾平了，一大块肥肉就摆在那里等着自己去拿了。一旦自己取得一场大胜，完全可以压过多米等人去年清剿马贼所立下的功劳，千骑长这个位置可就彻底坐稳了，不辜负首领大人的厚望。 身为柔黎部的千骑长，他是部落中为数不多清楚土讫水草场那边到底埋着什么东西，知道首领如今最想要什么，第一就是大量的工匠，这个骨啜纳就无能为力了，除非首领让自己东侵卡洛斯大陆，攻下几座城镇，说不定就可能抓到一大批工匠。 第二，就是人口，用于城邑修建、矿石开采、搬运原料，甚至健硕妇人、大孩子去放牧、割草、缝制夹袍等。特别是大量帐下户奴隶、工匠被调去土讫水那边，妥儿川的锻造帐处于半停工状态了，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劳动力稀缺。 第一百二十八章：莫顿河遭遇战（三） 第一百二十八章：莫顿河遭遇战（三） 柔黎部的斥候比之普通部落的游骑善于夜间侦查，赫离在战士们的饮食上不仅有着肉干、奶酪、炒米等，还有注重食盐、动物内脏、骨头汤搭配，再加之夜间操练，大多数常备军儿郎都不会出现夜盲症。半年来，侍卫军常常夜袭各个千骑，千骑长、营指挥、百骑长从一开始手足无措，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到如今可以迅速聚拢兵马、出营作战，柔黎部的将领们对夜间作战有了自己的独特经验。 吃过了晚饭，趟过了莫顿河的一条支流，骨啜纳千骑麾下的各百骑慢慢聚拢了，上千柔黎精骑如同一把即将展露锋芒的弯刀，出鞘之时，必将踏平眼前的一切敌人。 来来回回的斥候不断将前方的情况报送上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小队一小队的佈库游骑的头颅，柔黎斥候正在稳步将佈库的眼睛清除掉，莫顿河以西上百里草场都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佈库游骑。 “老巴袼的百骑队估计这个时候已经绕过了波涟湖泊了吧？”骨啜纳随口问了身旁一名亲卫。 “巴袼百骑长比我们早了大半天动身，如果没出意外，按照这个速度，差不多是到了波涟湖泊的东岸一带，千骑长，是想学首领之前对付乌滇部一般吗？”亲卫轻声打趣道。 “哈哈哈，老子不过将他作为一支预备队来用，让老巴袼的百骑队在那边堵住他们，担心他们逃跑时，比灰鼠还快呢！”骨啜纳可是打算干一把大的，如果跑了几个佈库的贵人，会留有遗憾的。 “千骑长，佈库在山北的那片草场搭建帐篷和围栏，大约有百名守卫加上百名青壮奴隶，周围还有一些破烂帐篷，有不少奴隶女子、孩子在那边。” “佈库营地周围巡逻密度再一次增加，四骑为一组，约有十几组。” 一道道信息传来，骨啜纳觉得脑袋有些发懵了，兴奋之感也被冲掉不少，头脑那阵狂热也渐渐冷了下来，心里感慨着首领就是首领，承受天命而统治柔黎部，带领柔黎部走向繁荣强盛的，自己听到这些乱糟糟的消息，都觉得烦躁，首领却能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制定作战方略，看来自己回到部落之后真的要好好学学了。 这一次，骨啜纳虽然发挥斥候的作用，制订了简略战术，可大体上却是按照普通草原的战争套路来，哪一方的儿郎勇猛，哪一方的兵力充沛，哪一方的胜算就大。凭借麾下的千余精骑，骨啜纳感受胜利的天平在朝着自己这边倾斜了。 青草上的第一颗露珠凝结之前，这支兵马赶到了预定地点，待到各个百骑准备就绪的消息传来后，骨啜纳千骑长终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冲破十几里外的佈库营地。 清晨的薄雾飘散的差不多了，登高远眺过去的话，看清十里之外没有什么问题，佈库大营内的马匹嘶鸣声、吵闹声渐渐褪去，不少战士打着哈欠之余咒骂着自己的百夫长，一整晚让自己等人拿好武器，等待命令，中途还不准离开吃饭、喝酒的，那些新加入的战士若不是顾及身后那些身穿皮甲、握紧弯刀的佈库武士，恐怕早就撂挑子，早早躲进毡帐里抱着女人睡大觉了。 各百骑按照事先预定的方向，百骑长身后的掌旗手猛地一挥手中的令旗，“驾”的一声，百骑长的战马猛冲出去，随之而来是几十匹、数百匹战马的冲锋，“嗒、嗒、嗒”的马蹄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崩、崩、崩”弓弦松动之声！ “嗖、嗖、嗖”激烈的破空声！ “嘭、嘭、嘭”木栅被打头的骑手在空中转圈套绳，熟练朝前一甩，套在那木桩子上，绳随马走，绳动栏塌。 霎时间，各个帐篷之间，发出一声声惊慌所措的呼喊，营地内到处响起了清脆的兵刃交击声，锋利弯刀割裂人体筋骨“撕撕”声，幼小孩子的痛哭声，时不时夹杂着一阵阵马匹嘶叫声。 “千骑长你看，就是一群绵羊，哈哈哈，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顺顺利利地就拿下了这个营地了！” “就是，佈库氏族的就是一群软蛋，老子都没杀过瘾呢，哈哈哈！” 骨啜纳也是有了几分傻眼，回过神来，咧开嘴放声大笑，心里瞧不起这些佈库部落的男儿，卡密尔城外那些拓野部骑兵虽然老子不爽他们，可是对方毕竟是一等一的好汉，甚至还成为了我柔黎部的重要劳动力，用首领大人的话来说，拓野部俘虏们将会用辛勤劳动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罪。 “快快快，打扫一下战场，看看我们的收获有多少，给首领去报喜，让其他兄弟千骑看看我们的赫赫战果啊！”骨啜纳迫不及待想要炫耀下自己的战功了，好好威风一把，这可是凭着自己一个千骑就干掉了一个中等强部啊，额，曾经的中等强部。 “千骑长，情况不对啊，我们杀敌百余人！”一名百骑长急匆匆赶过来，面色有些凝重。 “哈哈，你们一个百骑就杀敌百余人，来跟我邀功啊？你们百骑损失了多少儿郎？若是不大，我要给你请一大功啊！”骨啜纳脸上依旧是喜庆洋洋的模样。 “错了，千骑长，我说的是我们整个千骑杀敌才百余人，就算没统计完全，遗漏了一些，最多也就两百人出头！”汇报的百骑帐一跺脚，语气更为急切。 “什么？”骨啜纳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一拉缰绳，战马原地打转小一圈，举目四望这处破乱的佈库营地，一时间觉得透着诡异。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昨夜盯梢斥候汇报，光是佈库营地外围游骑就有两百人左右，之前探马百骑长点帐、审问俘虏，佈库氏族这里绝对不下一千控弦之士，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么一小撮人。 难不成长生天庇佑骨啜纳，一道天雷劈死上千佈库兵马了，也不对啊，昨晚一整夜都没有打雷。 “俘虏有多少？”骨啜纳还抱有一线希望，目光灼灼地等待面前的百骑长给出一个使人欢喜的答案。 收拢俘虏的百骑长没有说话，苦笑着摇摇头。 骨啜纳的不安越发加剧，脸色越来越难看，下令：“所有百骑全副戒备，不要松懈，弯刀、弓箭不要离身，那些新兵崽子不要钻进去佈库婆娘的毡帐里，十骑长拿好皮鞭，谁敢松懈，就给我狠狠地招呼下去！”顿了一会，朝着身后几名亲卫吩咐：“快去，让探马百骑队那群兔崽子都给我动起来，给我立刻找到佈库那群土鼠，否则，要他们好看！”说完皮鞭猛地在空气中一甩，“啪”的一个鞭花，发泄着胸中的苦闷。 “千骑长，出事了，出事了！”不远处营帐间冲过来一个武士，一脸焦急的朝着这边窜了过来，右手还拽着一个披头散发、皮袍破乱不堪的青壮男子。 骨啜纳挥挥手，示意周围亲卫骑兵让拉斯萨姆两人过来，盯着他拖拽的那名男子，眼中升起疑惑之色，目光落在拉斯萨姆身上，等待他的解释。 “千骑长，这位是我原本轸钴部的族人，现在是佈库氏族的奴隶，他说昨夜图勒带领近千骑兵悄悄沿着营帐后边小树林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处这两天才圈好的马场，大约千匹战马。”拉斯萨姆快速说道，还拉过来刚刚撞见的族人。 “就后边那处小树林，能够藏得下上千人马，还有上千战马？”骨啜纳脑子中健壮的肌肉占据了主导地位，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下意识不愿意相信这个佈库奴隶的话语，那么一个小林子，草原上到处可见，把自己当作一个三岁小儿了吗？ “我的确看到了，真的，图勒王子就在那一队之中，一队又一队的佈库战士就朝着那边走……”沦为佈库奴隶的轸钴部族人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看错。 “千骑长，不管怎么样，还是谨慎一些才好，我柔黎部的两个百骑队进攻的时候，就在小树林那个方向，现在两百多儿郎估计还在那边。若是被上千佈库兵马突然从那儿杀出的话，后果恐怕……”拉斯萨姆的话语还未说完，远处两里之外的草场上便有着隆隆马蹄声、马匹痛苦嘶鸣、“嗖、嗖、嗖”箭矢破空声，依稀还可以听到熟悉的声音“稳住……举盾……十骑长……掩护撤退……” 中计了！出事了！他娘的！ 骨啜纳心中不安之感终于得到了证实，额间、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能乱，不能乱，骨啜纳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柔黎军的千骑长，首领大人亲自把上千精骑交给自己，上千柔黎儿郎的主心骨。在这个关键时刻，麾下千余儿郎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全军士气和安危，绝不能流露出一丝慌乱、胆怯之色。 “留下两个百骑看守这里的，拉斯萨姆副百骑长，尽量搜寻你的族人，协助稳定这处营地。我以首领赐予的权力宣布，你的族人全部一律免除奴隶身份，成为部落的自由民，此战立下功劳者，获得肥沃草场、大小牲畜奖赏，甚至可以进入常备军！”骨啜纳说完，深吸一口气，转身吼道：“柔黎部的勇士们，骑上你的骏马，挥舞弯刀，拉开弓弦，将那些躲躲藏藏的土拨鼠全部给踏平了！” “杀！”话音一落，骨啜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千骑长大旗紧随其后，迎着大风咧咧作响。 第一百二十九章：莫顿河遭遇战（四） 第一百二十九章：莫顿河遭遇战（四） 面临勒水族的强大兵威，当机立断、率部南下的佈库氏族图勒二王子绝不是一个脓包，发现数支游骑被杀，营地外围那一个个探马斥候，他就知道一点，自己被盯上了，而且对方看到这里有着上千帐，不仅不退兵，反而加大了探查的力度，说明对方不害怕这上千兵马，探查部落的实力不容小觑。 通过询问掠夺过来的霍索楚族人，他知道去年入冬前拥有近五千控弦之士的乌滇部被一个外来部落所击败了，附属的兀逻部落还被人给收编了。图勒的直觉很准，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霍索楚族人口中的那个外来部落，可惜，派出去的游骑基本石沉大海，活着回来的几个也根本没有接近对方营地，更没有带回来一星半点有用的消息。为此，图勒还下令把那几个办事不利的斥候头颅砍了下来，也借此来震慑那些刚加入的新兵、掠夺来的霍索楚等青壮族人。 外来部落的主帐究竟离这里有多远？是迁徙到莫顿河草场了，还是附属氏族来这边放牧割草？他们在莫顿河一带到底有多少兵马？斥候传回的消息，各种踪迹显示那股兵马在朝着这边赶过来，这事不能善了！可图勒也发现一点，对方的兵马绝对不会很多，恐怕就在两千人左右，否则那么大的行军目标，佈库游骑不可能连对方的大军都接近不了。 冥思苦想了大半天，图勒觉得稳妥起见，将佈库氏族最勇猛的本部兵马移营，准确得说，是藏起来，作为一支奇兵使用。营地后边有一片小树林，林后就是一处拐弯山谷，山谷外窄内宽，外边又长满树木，若不走进森林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这是一个可以藏纳上千人的山谷。 如今，看到那个未知的部落兵马攻入了佈库营地，一队队骑兵散落分布在营帐间，首尾不相连。判断着对方的兵力也就是一千骑，图勒撇了撇嘴，心中一阵好笑，搞不清楚自己之前是怎么了，难道是父亲和两个兄弟的死让自己畏惧敌人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像个土拨鼠一般畏畏缩缩地躲在山谷里。就眼前上千骑兵，都没有自己手中的兵力多，这一个多月来，自己又不是没有和拥骑上千的部落交过手。结果又如何，那些部落的牛羊马匹成为了自己的战利品，漂亮女人都被抓进了自己的毡帐内供自己肆意享用，青壮男丁成为了低贱的奴隶，往后岁月都要为佈库氏族养马放牧。 山谷外的偷袭骑兵得手之后必然松懈，把铁器物件、粮食肉干往自己随身皮袋中扔进去，冲进去毡帐内抱起奴隶女人继续发泄精力，这是草原部落征战中常有的事情，儿郎们烧杀劫掠是不可避免的，或多或少而已，图勒按照草原惯例来推断袭营兵马攻下营地之后的行为，心里也在估摸时间。 一旦对方放松、懈怠，自己上千勇士冲杀而出，那些该死的偷袭者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到时候自己一定要狠狠把那些人的头颅插着木杆上，图勒一边咬牙切齿想着折磨俘虏的手段。一边筹划下一步打算，击败面前的敌人之后，就用上千颗沾满鲜血的头颅去震慑莫顿河附近千里的大小部落，迫使他们臣服自己，到时候佈库氏族就是下一个乌滇部，甚至超越乌滇部，可以和拓野部这样的大部落平起平坐。 “二王子，山谷外大约有三百多骑兵，分布的很散，准备驱赶草场上的牛羊了。”谷口树林的斥候回报。 “额，儿郎们，准备，随我去把那些人肮脏的头颅砍下来！”图勒一拔腰间弯刀吼道，刚迈出一步，冰冷的目光一瞥刚才禀报的斥候：“首领，记住了，下次再喊错，我就把你的手脚剁了！” 谷口狭窄，每次大约只能容纳十骑通过，幸好前面还有一处小树林遮挡，两、三百佈库骑兵陆陆续续出了谷口，缓缓在树林内穿过后，摘弓搭箭，上百支箭矢瞄准树林外的几十名柔黎骑兵。 此时，大约有着五百佈库骑兵出了山谷，若是前方的队伍再不冲出去草场，就会挡住后边的佈库兵马，图勒当即下令：“放箭，加速冲过去，佈库的勇士们，砍下他们的肮脏头颅，一个人头赏赐一匹马！” 连续两波箭矢从小树林之后射出后，百多米外的草场上随即响起了“啊、啊……”惨叫声、马匹痛鸣声、“噗、噗”箭矢插入声。 “敌袭！” “圆皮盾，各十骑队稳住，箭矢来自西边的小树林……” 有经验的百骑长知道此时不能乱，否则很容易给敌人可乘之机，尽管座下战马中了两箭，血流不止，披着藤皮甲的肩部还插着一支箭矢，他依旧苦苦支撑着，急速抽出骑兵小圆盾防御，喝令周围骑兵准备还击。 藏在林子内的佈库骑兵已经有一部分冲出树林，踏着青青草地，人借马势，肆无忌惮地举起马刀冲杀过来，似乎把眼前上百的柔黎骑兵当作了任人宰杀的绵羊群了。 “咦，有些不对？”图勒策马冲锋，路程已经过了一小半，再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冲到那些偷袭骑兵的面前，挥动手中的弯刀，砍下一颗颗头颅。他却看到几百支箭矢落下后的两百多名偷袭骑兵伤亡似乎不是很重，不少战马倒下嘶鸣，倒地骑兵却没有引发大乱，更没有四处慌忙逃窜，或者像草原部落最凶悍的勇士那样策马直冲过来，单枪匹马对抗自己的佈库骑兵。 袭营骑兵迅速抽出小盾牌、骑弓，以十骑为一队，缓缓聚拢，队形杂乱却不溃散，像一个受伤的战士慢慢挥动武器一般，图勒心中有些钦佩，之前那一些不屑、轻视减少了许多，猜测领队的将领必定是指挥得当、部落享有声望的勇士，才可以堪堪让麾下骑兵不溃乱，若是能够活捉那个将领，为己所有也不错啊！ 两百米、一百米，几个佈库骑兵加速便冲进了柔黎骑兵百米之内，纷纷抽出骑弓，准备再来多一轮骑射。刚才在林子用的是步战大弓，现在才是展露一个草原勇士骑射本领的时候，百米距离，是草原骑弓的有效射程范围，能够在贴身近战前的几十米之内射出尽可能多的箭矢，杀伤尽可能多的敌人，这才是一个草原射手高超技艺的体现。 “皮甲？”图勒瞪大了眼睛，看清了百米外那些袭营骑兵的装备，既惊又喜，怪不得刚才那两轮箭矢落下，他们伤的大多是马，原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装备了皮甲，还是厚实皮甲！要知道佈库上千骑兵中就只有图勒和几十名侍卫身穿简陋皮甲的，一旦他干掉这一批敌人，至少可以缴获几百幅优良的皮甲，让他如何不喜呢？ 第一百三十章：莫顿河遭遇战（五） 第一百三十章：莫顿河遭遇战（五） “噗、噗、噗”的箭矢扎入声听得图勒一阵心寒，耳边传来了佈库儿郎的惨叫声、坠马声，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就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对面那伙骑兵射过来的箭矢就将自己的五十多名勇士掀翻马下，落马倒地声、踩踏声、惨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让不少佈库骑兵胆怯了几分，下意识操纵马匹沿着两侧冲去，躲避正面飞过来的夺命箭矢。 “该死的，他们的骑射技巧竟然这么精准，咦，不对啊，刚才有几个中箭的都是穿了皮甲的部落勇士，怎么一支箭就破了他的肩甲呢？”图勒心中有一些悔意了，自己小瞧这伙袭击骑兵，这是一根硬骨头啊！仅仅只是两百骑兵就对自己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营地那边可是还有着五、六百敌人的，图勒心中祈祷就只有眼前的两百多骑兵是如此悍勇了，怪自己倒霉碰上了对方最精锐的一部兵马。 “全力冲锋，给我杀过去！”图勒挥刀大喊，鼓舞佈库族人有些低落的士气。忽然间，“嗒、嗒、嗒”马蹄声传来，脸色一变，他急忙扭头朝着营地方向一看，眼中露出不甘之色，咬咬牙朝着身旁登彡百夫长下令：“登彡，你带上左翼的三百骑兵，挡住营地那边的敌军，尽量给我拖延时间，只要我们冲进面前的骑兵阵营，就可以冲散他们了，到时候，我再去支援你们。” 登彡，佈库氏族一等一的勇士，跟随图勒多年，立过许多战功，图勒对他十分看重，也相信凭借他的勇武、声望足以带领三百佈库骑兵挡住五、六百敌人一会儿。他可不相信每一个袭营敌人都如同面前这伙骑兵的骑射一般出色，登彡拖住一会儿，为自己赢得时间还是没啥子问题的。 登彡恭敬领命，当即下令左侧骑兵脱离大部，朝着营地转向，一时之间，佈库骑兵大队阵型有些杂乱，图勒也不得不降低一下速度，免得队伍冲乱，无法发挥最大的冲锋杀敌效果。 三百佈库骑兵经过两、三百米的调整之后，队伍渐渐不再那么凌乱，紧跟在登彡百夫长马后，此时，佈库和柔黎两部骑兵相聚不到七百米了。登彡拼命驱马冲锋，想要把对面冲过来的敌人尽量拖延住，三百多佈库骑兵也渐渐提速，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两百米，登彡忽然看到一片黑乎乎的箭矢从天而降，眼睛瞪的老大，只喊出一声“躲避……”，数百支箭矢“嗖、嗖、嗖”便从空中急速坠落，带起一片血雨、碎肉。登彡大吃一惊，最前方的佈库骑兵视野开阔，最先看到了对面飞过一波箭雨，甚至是在百夫长呼喊提醒之前就弯腰趴背，整个人都紧紧贴在马肚子，又加上对面是抛射，不是平射，落在前方的箭矢少得多。可后面的佈库骑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数百支锋利落下，十之七八都落在了后边，不少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听到“嗖、嗖、嗖”破空声，下一刻就成了箭猪，连人带马，身上不下七八支晃动的利箭。 第一波箭雨之下，佈库就损失近百人，算上那些重伤的、坠马的，恐怕有一半多人。几乎是人人带伤，没有一个身上是完好无缺的，就连登彡大腿也中了一箭，染了皮袍一大片血，幸好是骑马作战，若是步行，就只能做一只待宰的羔羊了。 登彡心中卷起了一股滔天巨浪，刚才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一名十夫长中箭的情形，箭矢从空中急速落下，“噗”的一声穿过他胸前的皮甲，平日里珍贵的牛皮甲此时就如同一片薄纸，根本挡不住那支箭矢，直接扎入身体，只留下箭矢尾端的那一簇箭羽在轻微晃动着。 再看看其他没有皮甲防护的部落战士，整支箭矢没入身体，带起一股喷射而出的血珠后，引发座下马匹痛苦地嘶吼，人血、马血混杂一块，分不出彼此。 两百米，骑弓，箭矢不仅射穿了战士的身体后，而且威力并没有减弱多少，余力让半截箭杆插入战士座下的战马！ 怎么可能？那是骑弓，不是步战大弓！ 难不成对面每一个人都是臂力超凡的神射手，可以纵马疾驰的同时拉开步战大弓，否则，这么远的距离，对面的几百骑兵怎么做到的？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登彡终于反应过来：逃！ “撤退！”登彡急急调转马头，朝着图勒那边汇合，要他直接抛下自己的首领、安答，他还做不到。他要马上劝告图勒逃离这里，带着剩下的几百佈库骑兵，逃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只有手中还有几百佈库勇士，就可以重头再来，就好像当初南下莫顿河平原一样，凭借几百骑兵就可以击败拥有上千控弦之士的中型部落，掠夺女人、孩子、青壮奴隶、牛羊物资，迅速壮大佈库部落。 骨啜纳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些调转马头逃跑的佈库族人，手中的强弓再次举起，迅速弯弓搭箭，吼道：“骑射——散。”搭在弓弦上右手拇指一松，利箭向斜上方陡然飞了出去，随即，扎入一名佈库族人的后背。 数百柔黎骑兵纷纷寻找自己的目标，追逐猎物一般，抽箭扣弦，短短百多米的距离，将一个个佈库族人射落马下，至于坠落马匹的那些伤兵，大多数被装上了马掌的铁蹄践踏而过，随即被补上一刀，结果了性命。 被人耍了的骨啜纳千骑长一心发泄心中那股怒火，气急了的他策马直冲，此时也忘记了劳动力对部落的重要性，顾不得让麾下儿郎收押俘虏了，直接一刀了事。 登彡百夫长的双手死死地拽住缰绳，插入后背的箭矢几乎快要穿过身体，整个身体随着战马的跑动一颠一颠的，“噗……”紧咬牙口再也忍不住了，吐出了一口血，脸色苍白了不少，头晕乎乎的，幸好大腿上的剧痛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掉落马下。 另外一边，图勒率领的队伍顶着射过来两波箭雨，还是有着五百多佈库骑兵冲到两百柔黎精骑的阵前，借助马匹的冲击，疯狂挥舞着弯刀，“叮、叮、叮”几声清脆的冰刃交击声，“嘭、嘭”马匹撞击声，双方人马开始了一场殊死拼杀。 柔黎常备军的马刀经过换装，清一色五斤足量的弯刀，碰上佈库牧民手中的劣质马刀，占了兵器上的优势，两百柔黎骑兵对抗五百多佈库骑兵，一时之间处于僵持状态。 我有我的优良兵器，你有你的人数优势！ 图勒一个格挡，“蹭”的兵刃撞击声，拨开对方的攻势，一踢马肚，加速冲去，人借马势，弯刀沿着面前那个刚刚砍下自家部落儿郎的柔黎骑兵颈脖处擦去，“汩汩”的血柱冒出，洒落这片草原上。 “首领，你看那边！”旁边侍卫惊恐、颤抖的语气，让图勒心中蒙上了一层阴云，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登彡率领的三百佈库骑兵，眨眼之间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连和敌人贴身近战都没有，就被敌人的箭矢除去了一大半。图勒盯着远处的场景，手中的弯刀微微颤抖，除了震惊，更是心痛，那可是两百多名佈库骑兵，大多是是跟随自己一路南下的精兵，经历了好些战斗，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牧民。 百多米外，图勒看到半身袍子染血的登彡趴在马背上朝着这边疾驰而来，用尽剩余不多的力气，艰难地转动几下右手，图勒明白手势的含义，敌人凶猛，让自己迅速撤退啊！ 登彡明显也看到了图勒，轻拉缰绳，本就流血的战马迅速慢了下来，忽然，他调转马头，喝令身边十几名佈库骑兵，朝着骨啜纳率领的数百柔黎精骑冲过去，继续完成他的任务，拖延时间，拖延面前数百敌人进攻的步伐，为自己首领、安答撤离赢得时间。 第一百三十一章：莫顿河遭遇战（六） 第一百三十一章：莫顿河遭遇战（六） 骨啜纳的战马从十几名调转马头再次冲杀过来的佈库骑兵尸体旁疾驰而过，眼睛一眯，发现一里外数百佈库兵马已经冲进了留在那边的两百柔黎精骑的阵型，双方正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 此时，一部分右翼的佈库骑兵开始撤出战场，转向小树林右边的方向，要开始撤退。占了老子那么大一个便宜，还老子栽了一个大跟头，还想跑，骨啜纳的眼睛一瞪，下令：“吹号角，让哆必呵缠住佈库兵马，柔黎部的勇士们，全力杀过去，踏平佈库那群灰鼠！” “是，千骑长！”旁边的亲卫随即抽出悬挂马旁的号角。 “呜……呜……”一长一短两声号角声在这片草场上响起，提醒着不远处的两百柔黎骑兵大部援军正在赶往增援，领队百骑长会做出符合当下战斗的指挥。 千骑长的吼声一下子盖过隆隆的马蹄声，柔黎骑兵更是兴奋不得了，轻磕马腹，驱策战马加速，握着弯刀调整刀尖角度，便于弯刀更快划破敌人的皮肤，战马的速度达到了最大，一把锋利的弯刀挥向缓缓撤退的佈库骑兵。 图勒的内心在煎熬着，柔黎增援骑兵的声势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隆隆的马蹄声、柔黎勇士呼喊声，不断在他耳边回荡着，可是，现在才撤出一小半佈库骑兵，还有三百佈库儿郎被该死的袭营骑兵缠住了。 这些刚刚还处于防守一方的骑兵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号角声、援军呼喊声，打了鸡血一般，拼命挥舞手中的弯刀，两、三个骑兵相互配合，利用骑兵圆盾、马匹设置障碍，拖住佈库骑兵的撤退步伐。 要他抛下着三百名佈库骑兵，这可都是图勒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啊，他怎么舍得呢！ 挥刀一劈，砍倒了又一名柔黎骑兵之后，图勒并没有感到杀戮的快感，心中更为纠结、犹豫。 赌一把，图勒那股草原儿郎的搏杀狼性瞬间迸发出来了，毒辣的目光落在朝着这边移动的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眼睛充满了血丝。 那面大旗之下的绝对是一个大人物，只要自己可以率军将他斩杀马下，一切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卡洛斯大陆，亦或是腾格里草原，主将战死，对方兵马势必士气大降，军心不稳，进攻阵型必然会被打乱，甚至可能会被惊吓而走，这不是没有先例的。 当柔黎骑兵阵型混乱之时，就是图勒反击的绝好机会，那时候自己率领最精锐的百骑勇士，冲入敌人阵营内四处厮杀，就可以反败为胜，扭转乾坤了。 一起这个念头，图勒就再也挥之不去了，狼狈逃跑和反败为胜的希望，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下令身边的侍卫传令一百多佈库勇士做好准备，剩余的佈库骑兵不用撤退了，纠缠着身旁这股敌人。 不愧是佈库最为精锐的一百多勇士，图勒七、八名侍卫打马挥旗呼喊几声，在身边佈库族人的掩护下，摆脱了和当前柔黎骑兵的缠斗，迅速朝着图勒方向集中而来。 “佈库勇士，舞动着你们的弯刀，斩杀那个身穿锁子甲的敌人，砍倒他们的旗帜！”三百多米的距离，图勒眯眼一看就发现柔黎援军的领军骑士竟然身穿锁子甲，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处几丝银光，再配上身后旗手握着的身份大旗，足以彰显出对方身份的不平凡。 图勒也是一个敢想过做的草原汉子，果断迅捷，一拉缰绳，亲率百余名佈库精兵转向，发起了一场冲锋，撤出来的骑兵策马加速，缓缓汇成一股铁流，抱着凶猛、斗狠的心态，狭路相逢勇者胜！ “咦？”骨啜纳很早注意到了那些“方向错乱”的骑兵，原本以为那些佈库骑兵是要配合缠斗的同伴，从两侧放箭射杀哆必呵的人马，或者氏再次冲锋，凿穿哆必呵的骑兵阵型，让渐显疲惫的柔黎柔黎骑兵彻底崩溃。 现在看来，那个佈库的将领脑子是被驴子踢坏了吗？一百多骑竟然正面冲击自己麾下五百多骑兵的攻击阵型，疯了呀！这点人马是来送死的吗，想凿穿自己的冲锋大队，或者和自家部落一般，这支部落兵马也掌握了围猎战术、骑射配合这些战术，猫抓老鼠一般慢慢戏弄自己，再发起致命一击！ 他娘的，是冲着我来的，骨啜纳看着越来越近的佈库骑兵慢慢聚成一小团，奔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终于反应了过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骨啜纳记住了首领说过的这句话语，觉得在千骑內说出去特别有面子，训练骑射战术时更是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成为自己的那一段时间的口头禅了。 你们那么多人冲过来想要老子的人头，好，我就让你们看看佈库首领的脑袋是如何掉落地上的！要知道骨啜纳刚刚加入常备军之时，就是十骑长了，可不是凭借和赫离沾亲带故的关系，更何况那时候赫离毫不清楚有这么一个亲戚，仅仅是因为他是部落有名的勇士，彪悍、勇武的草原儿郎。若是他一开始的时候能够表现机智、灵活一些，恐怕负责统领五十名骑兵的两个十骑长就会有他一份的啦。 眼睛一咪，目光落在对面那百余名骑兵的中央，残破带的血迹皮甲和其他佈库骑兵没什么不同，可骨啜纳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上百佈库骑兵的领军者。 两百米，又进入到了柔黎弓的射程之内，更是每一个柔黎骑兵大半年来训练的测试标准。两百米开外，必须要一箭射中一人环抱的大树，这是评判柔黎常备军的训练效果的一大标准，赫离巡查之时，也会常常随即挑选麾下骑兵进行测试。通过了，骑兵获得粮食食盐或者牛羊奖赏；没射中，十骑长、百骑长、营指挥都要挨骂受训，今晚的饭食更会比平时差上两个等级，甚至本部千骑长免不掉被其他兄弟千骑奚落一顿。 骨啜纳，这位柔黎部落的彪悍勇士，心中一股火急需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灭。重重一磕马腹，骏马又加速了一分，本就是位于数百柔黎骑兵前列的千骑长，冲出去了两个马身，和身边亲卫骑兵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深吸一口气，挽弓搭箭，弓弦紧绷，仿佛自己还是数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放声高歌、策马草原、纵意狩猎的青年勇士，那股子和野狼、猛虎凶猛斗狠、拼命搏杀的狠劲展露无遗，弓弦一松，“嗖”的一箭，飞射向了一百六十米外的佈库将领。 图勒的眼睛注意到了一点箭芒，虽然经历过林子外那一队袭营骑兵的箭矢，他依旧认为是对方的骑术高超，优良骑弓这一点自然则是一闪而过，也没有太在意！一个措手不及的突袭，让哆必呵率领的两百多骑兵没有充分发挥柔黎的射程、威力优势，最终只能依靠弯刀和对方缠斗、厮杀，让图勒减轻了几分对袭营骑兵弓箭的重视。 图勒下意识歪了一下身体试图避过这支利箭，可那支箭矢已逼近跟前，避无可避，哪怕不是正中扎入，可是也穿过了颈脖处，撒下一块血肉后，余力未减，又射中了身后的一名佈库骑兵 刚才还在嗷嗷叫唤、士气高昂的一百多佈库骑兵瞬间傻眼了，马速不由降了下来，随着图勒二王子的尸体从马上跌落，还被身后那匹奔跑着的无主战马猛踩了几脚。那一刻，百余名佈库骑兵脸上都是同一个表情，耳朵也仿佛失聪了，听不到对面的隆隆马蹄声不断逼近。 “啊、啊、啊” “二王子死了……” “首领被人射死了……” 反应过来的佈库骑兵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着，又看到冲到百米内的大队敌骑，随即纷纷拨马转身，向来时的方向拼命逃窜，此时的他们只想跑的越远越好，以前的二王子或者现在的首领已经死了，没有效忠的主人，战斗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莫顿河遭遇战（七） 第一百三十二章：莫顿河遭遇战（七） 发生在莫顿河草原这场遭遇战以柔黎千骑的胜利而告终，战果十分辉煌，杀敌五百三十多人，俘虏战士七百三十多人，其中佈库族人有四百多人，在骨啜纳口中都是一等一的青壮奴隶，这位小气的千骑长已经打算奏请首领将这些人统统扔去采矿。至于佈库氏族一路南下所击溃的包括霍索楚在内的几个部族人口，四千余人也就再次转手换主，很快就会沿着大半年前乌滇部族人、奴隶的迁徙道路，赶往土讫水草场、妥儿川森林一带，补充目前柔黎部落亟需的劳动力。 图勒领着南下的族人、击败的几个小部落都不是富裕部落，粮食物资、营帐器具等杂物收获连以前在乌滇部缴获的一半都不到，特别是生铁，就只有不到一千斤，真是很寒掺的啦，可见这些草原牧民生活艰辛。 所以，柔黎部只要按照之前对待马贼、俘虏那样勇士选拔，让俘虏、奴隶们看到一个可以改变自己、全家人命运的希望，相信很快就可以将这些俘虏、奴隶重新转化为柔黎战斗、生产的一大力量。原本乌滇部的族人此时有多少人还想回到去以前那个破旧、漏风的毡帐之中，吃着干瘪瘪的饭食，用自己的命掠夺而来的牲畜、粮食等还要被该死的部落贵人分去一大部分，自己帐内的婆娘、孩子饿得嗷嗷叫。 “首领，按照之前的经验，我抽取三百多人组成了奴隶兵，额，不对，是仆从兵。咦，也不对啊，他们现在的的确确还是奴隶啊！”骨啜纳傻笑着挠挠头，想着之前击败乌滇部后的奴隶兵、螺贝山谷的仆从兵，一直他都分不清楚两者除了名称不同之外，究竟有啥子不同呢，后来首领也懒得强调了，干脆就说什么称呼都行吧，能懂就行了。 奴隶兵，是柔黎部落首领授予各千骑长独立领军在外遭遇巨变时的临机决断之权，哪怕这种权力可能会让各千骑长麾下军队扩充，一旦不听调令甚至会威胁到首领的统军大权，赫离再三思考，甚至和锡达断事官密谈过几次，都没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哪怕是快马飞骑日夜奔跑，一路上换马换人，沿用接替传讯法，从莫顿河上游草场到妥儿川森林的部落大营，来回至少十天，就算是土讫水草场的在建城邑也要六、七天。何况，未来柔黎部的统辖范围继续扩充，会有更多的草场、河流、森林、山脉纳入赫离的统治之下，除非赫离将这些地方分封出去，否则必然要授予这些地区的千户长、千骑长临机决断之权。 特别是军事权力，要知道，不说草原上多如牛毛的马贼，就算是部落之间为争夺草场、水源征伐不断，身死族灭那也是家常便饭，屡见不鲜。为保护柔黎部落的领地、属民，赫离还是决定下放了这些权力！ 赫离声望、地位、威名、战功，尤其是作为“开国之君“的部落之主，都足以保证他对整个柔黎部落的控制力度，更可况，装备最精良、悍武勇猛的侍卫军是直接控制在赫离手中，足以震慑怀有异心的宵小之徒。更别说，多米、骨啜纳、拉姆可、库尼亚斯、泰罗格各千骑张跟随赫离一步步走到今天，都是赫离信任之人。 看到骨啜纳支支吾吾的模样，赫离瞥了一眼，随即扭过头去：“门朵儿你之前去协助统计伤亡情况，如何了？” 接到骨啜纳信骑带来的急讯，刚刚再次翻越落雁山脉的赫离当下便召集多米、库尼亚斯等人商议出兵事项。最终，他还是拒绝了库尼亚斯千骑随军北上支援骨啜纳的建议，但是从其千骑中抽调了两个百骑，再加上侍卫军三百多骑兵，近六百柔黎精骑一人三马踏上前往莫顿河草原的路程。 之所以不携带太多军队北上，第一是土讫水矿区这边的事情刚刚稳定，赫离对山丘部落还有几分不放心，第一批生铁已经提炼出来，财帛动人心，更需要留有足够的兵马在这里守卫着；第二，骨啜纳的传讯中也禀明了佈库兵马不超过两千人，传讯的目的更多是请示，而不是寻求支援。 “首领，战死一百一十六人，重伤四十七人，轻伤八十九人，重伤者中可能有三十多人挨不过这两天了！”刚刚忙完整理伤亡人数的门朵儿很流利地说出了这组冷冰冰的数字，瞄了一眼首领的表情，又急忙退了回去。无论是首领，还是骨啜纳千骑长，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句话他没听过，可道理门朵儿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一百五十儿郎，足足一百五十名柔黎精骑啊！”赫离手背青筋暴起，马鞭都被扭得快变了形，牙齿咬得嘣嘣作响，哪怕身上已经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仪，深知战争一定有死亡的道理，可是由于疏忽大意导致的不必要的伤亡却是他不能容忍的。 冬季练兵的时候，各个队伍轮流出动，清剿妥儿川草原、月牙湖西岸以西草场、螺贝山谷一带，那时候赫离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疏忽大意，要拿出狮子搏兔须全力一击的态度，尽量降低不必要的伤亡，让更多的柔黎儿郎活着回到自家暖和的毡帐喝上一碗香甜的热马奶。 “首领，我……”骨啜纳刚开口便被赫离挥手打断，赫离正了正脸色：“知道你此战最大的问题出在哪儿吗？ “疏忽大意，过于轻敌，额……额，没有了吧？”骨啜纳眨眨眼问道，同时也在观察着首领的脸色变化，松了一口气。 赫离一听，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干脆强忍着笑意瞪他一眼，这表情不知有多古怪！ “你那一箭射的很不错，千骑长中箭术恐怕没有什么比你更厉害啊！近两百米，脱离千骑大队，越众而出，在上百名敌骑冲过来的时候，弯弓搭箭，准确射中敌人的颈脖子，可谓是‘神射手’啊！”赫离一语双关，既是赞赏他的高超箭术，又是谴责他身为千骑长的鲁莽行为，只顾逞匹夫之勇！ “哈哈哈，当然啦！我的箭术不敢说举世无双，可是部落内几乎没有几个人可以和我比拟，拜达尔算一个，他充其量也就比我好那么一丢丢……”骨啜纳千骑长既没有听出来赫离话语里的谴责之意，也没有称赞柔黎弓的优越性能，对拜达尔的无双箭术一嘴带过，仿佛之前比试输了好几次那个不是他，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箭技如何了得！ “勒水族赢了？”听到这个消息，赫离反问一句，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心里升起一股怒火，驼绳子贸易草场那边的人竟然没有把这么重要的讯息传回来，怎么做事的？ “嗯嗯，那些佈库族人的确是这么说的。那个拓野部实力大损，几千本部骑兵都丢在了虎牙原。现在很多附属部落都想投靠勒水族，哈哈，首领，我们要不直接领军北上，干掉拓野部报仇雪恨？”骨啜纳等了半天，没有听见首领搭话，扭头一看，发现首领一言不发地眺望着远方，知道首领在思考事情，也就闭口不言了。 半晌，赫离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苦笑一番，随即打算动身去看看伤兵的情况。 此时一个人影从营帐间窜了出来，停在四、五米开外的路边，朝着这边确认了一下，埋首低头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 “哦”赫离脚步顿时止住了，笑着招呼一声：“拉斯萨姆！“ 第一百三十三章：回妥儿川 第一百三十三章：回妥儿川 寂静的妥儿川草原上，几只野黄羊正在悠闲地吃草，春天残余的尾巴还有一丢丢，快要入夏了，再加上这片草场平日里没有什么牧民来这儿放牧，所以没有多少牲畜践踏、啃食草地，放眼望去，油绿的大地就如同一块碧绿毯子延伸到远处的山脚下。 马蹄声响起，三三两两的探马斥候冲上了一处低矮的山丘，眺望远处，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之后，点点头，一骑离队转身掉头，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倪布勒，你说那个柔黎部落的主帐大营是怎么样的？听说他们有好几万族人呢，肯定很大啊！”行进的骑队中，一个骑手缓缓靠近同伴低声说道。 倪布勒疑惑的看向色布瓦，队伍的行进速度虽然不怎么快，可交谈时若不大声一些，便常常会被“嗒、嗒、嗒”马蹄声掩盖住。他回想了一下色布瓦刚才说的，依稀还记得主帐、大营这几个词，大概明白色布瓦要问的是什么了，示意了一下队伍最前方的那个人，笑道：“你直接去问问他不就行了，我又不知道！” “哼”色布瓦把头别过去，马术不怎么精湛的他此时很想冲过去教训倪布勒一顿，可一想想周围上百号人，若是不小心从马上掉下去的话，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只能在那独自生着闷气了。 倪布勒看到色布瓦瘪嘴的模样，摇摇头，嘴角又升起了一抹苦笑，不过笑的却不是自己这堂弟。他心中所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赫离北上支援骨啜纳千骑时，色布瓦、倪布勒两人本来是要被留在土讫水草场，协助挑选出组建步军的两百山丘儿郎的，鬼使神差也好，明锐直觉也罢，隐隐感觉赫离等人匆忙北上另有原因，不是口中简简单单的一句看看一支部落兵马的操练成果！ 他竟然开口请求随同赫离北上，说是要尽侍卫之责，当时赫离目光怪异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一口应允下来。 当倪布勒、色布瓦随同赫离到达莫顿河草原之时，看到的操练成果就是一个柔黎千骑队击溃了部落，那个部落的族人、奴隶的营地毡帐错落布置、杂乱不齐，看上去密密麻麻，一队队被皮筋捆绑住的俘虏垂头丧气地待在上百骑兵策马巡逻的空地上，青壮奴隶按要求从草场、马栏拉出数以千计的大小牲口，妇女、孩子捡拾地上的沾着血迹的箭矢、杂物，清洗回收。 “佈库族人三千人左右，奴隶四千人，总计七千人多人！”倪布勒知道这个数字之时，嘴张开了半天都没合上，后背不知不觉渗出了一阵冷汗，随即目光下意识落在了那位年轻首领的身上，七千多人的命运何去何从将会由他一句话来决定。 短短几天，一个柔黎千骑就将一个拥有超过七千人口的部落彻底击溃，数以千计的佈库族人将要沦为奴隶，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土讫水草原那边，足足有着两个千骑，甚至之前赫离首领还带去了几百侍卫骑兵，那个时候若是阿爸没有妥协，一旦双方开战，哪怕翰埒部占据了地势优势，可是柔黎部也有善于山林穿梭、攀爬的森林氏族战士，结果会如何呢？ 倪布勒一阵心惊之后，不得不佩服阿爸的眼光、谋略，若是阿爸没有以身涉险下山探探土讫水草原迁徙部落的虚实，若是阿爸没有看清柔黎军的彪悍勇武、训练有素，察觉到了赫离首领眼中对落雁山脉的决绝之色，若是阿爸不是胆略过人，敢于和赫离首领周旋、谈判，恐怕就不止眼前的七千多人了。 “该不该告诉阿爸莫顿河战役呢？怎么才能找到机会告诉阿爸呢，就自己和色布瓦，返回柔黎大营之后，自己两人身份太明显，目标太大了……”一路上，倪布勒都在纠结着，六、七天的时间，近千里路程，都没能想到一个好办法。 待到莫顿河草原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赫离留下了两百侍卫军骑兵协助骨啜纳千骑之后押送佈库俘虏、奴隶、物资、牛羊马匹等，一部分人口将会被安置到土讫水草场，增添那里的采矿、建城人手，已经下令土讫水那边的驻军会抽出一部分军队过来接应的，没什么太大问题。 之前大部分劳力都用在采矿上，现在有了一批新人手，再加上翰埒部的数百山丘青壮，想必建造草原城邑的速度会大大加快。这样一来，城邑设计就要重新规划了，还有安置数千俘虏奴隶、勇士选拔、常备军的补充、战死和立功儿郎的赏赐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还要赫离这个部落首领确定下来。 所以赫离才急匆匆赶回妥儿川，尽早和断事官、几个文武大臣商议一番，百余骑兵直奔柔黎主帐所在的妥儿川草原，连土讫水那边都是让侍卫去快马传讯的。 妥儿川，柔黎部落首领大帐，断事官锡达、莫扎图祭司、锻造官尤利可、千户长班森、千户长科兰咄、代理千户长基尔几人共聚一堂，无论在座的是什么身份，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就连莫扎图老祭司也不例外，干瘪瘪的脸庞笑起来带起了叠叠沓沓的皱纹。 “首领，骨啜纳那个小子真在北边莫顿河草场打了一个大胜仗，掠夺了七千多人口？”莫扎图老祭司还是有些不相信以前那个兔崽子竟然那么本事，若是首领大人领军，老头子肯定是百分百相信，毕竟首领大人以往的赫赫战绩摆在那儿，去冬莫顿河草原那一战更是柔黎部落成立以来的最辉煌的一战，漫山遍野的牛羊马匹、数万斤的生铁、一车又一车的杂物皮货，家家户户分发到的赏赐物资。 “是啊，首领，该不会是你坐镇指挥，骨啜纳小子率领千骑冲锋陷阵，挥砍厮杀。这样可说不过去，功劳骨啜纳也占了一部分，可你总不能把自己的功劳全放到骨啜纳身上吧？”班森也笑呵呵打趣着，他在部落中的声望、地位虽比不上掌管祭拜长生天的老祭司，可千户长的身份和骨啜纳多年的情分、长者辈分，也足以说上几句调侃话。若是科兰咄、基尔等人必定不会这么随意，毕竟骨啜纳可是部落常备军的千骑长，虽说名义上是平等，可草原部落里，武力永远是第一位的，就算是将领、文官等人共同议事，位置名次也是比千户长要高半截。 “哈哈哈，骨啜纳还想回到部落好好威风一阵的，听到你们这么说，估计得跟你们拼命不可啊！”赫离一想到那个场景，不免发笑，随即说起了正事：“锡达大叔，这一个月来，春牧、耕种进行的如何，我返回之时看到设立在十里外的商贸区已经很少行脚商人，部落的皮料、干活、瘦弱老残牲畜出售的怎么样了……” 一听首领点名。断事官大人起身汇报：“首领，放牧、耕种进行的都算顺利，唯一的不足就是人手不够，你可看到了大营周围的几十里草地，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嫩绿青草基本都被吃光。部落自由民的青壮男丁大多在常备军、锻造帐，帐下户大多男丁奴隶融雪后不久就被调去土讫水草场建设城邑。普通牧民帐中还好，老人、妇女、孩子上马套轩驱赶放牧，十几头牲畜至百头牲畜。可是，公库内的上万头大小牲畜情况却不太好，尤其伯米鹿牧马官的心思又放在另一处草场、圈栏……”说到这，眉头扭了一下，传递给赫离一个“你懂的”眼神，赫离也只能苦笑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安置 第一百三十四章：安置 部落以前缴获的战利品、牛羊马匹、粮食食盐等，分配时基本上都是划分为两大类，首领的和其他属民，并没有公库一类。赏赐属民、有功战士都是从首领帐下直接划出，让柔黎部的族人感受到首领大人的雨露恩惠，铭记首领大人的大恩大德。 开春之前，赫离觉得有必要设立一个部落公库，便于管理越来越杂乱、繁多的仓库物资，文官一脉的年俸、部落常备军的日常操练、建设营地、对外购买物资等费用往后就从公库内支取，一律记在公库帐下。为此，赫离还不顾母亲怪异的眼光、妹妹泪汪汪的眼珠，将属于巴伯兰一脉的粮食食盐、牲畜、毡布器具等划分了三成到公库内，规定往后获得战争缴获中，其中两成充入公库！ 伯米鹿牧马官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儿，弄了半天之后，才大概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那就是公库的东西不属于无比尊贵的首领大人，这是一种对整个部落恩惠！所以，深受首领器重的牧马官就把更多的精力、牧马人手放在首领帐下的数万头牲畜上，忙的抽不出身，对于公库内的牲畜不饿死、不生病就行了。 看似憨傻的伯米鹿心底里清楚一点，那就是首领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赫离尴尬一笑，扫了帐内众人一眼，没有发现目标，开口问道：“伯米鹿、铁恩呢？” “在西边五十里外的山岭草场，前天铁恩带着一部分护营兵，赶着公库的羊群去那边放牧了，在那儿还要建立新圈栏，估计明天才回来！伯米鹿，也赶着另一部分牲畜去南边草场了，是不是公库的我就不知道了！”断事官大人撂下最后一句话便傲娇的落在垫子上，心里也是对赫离急匆匆搞出来的这个公库有几分好气，所有物资、牲畜从首领帐下出不就可以了吗，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啊。 立部不久的柔黎部落和其他草原部落又不同，一般的公库是首领一脉氏族和其他氏族妥协的产物，为了平衡部落内各氏族的实力，应付黑灾、白灾、狼灾等灾害过后造成的损失，使得包括首领一脉氏族在内的各分支、氏族能够喘息过来，捱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刻，免得被首领一脉借机吞并了各氏族人口部众。 柔黎部哪需要搞这个啊，最强大的常备军牢牢握在首领手中，赫离马鞭所指、号令之下，无论任何附庸部落、氏族都将彻底碾碎！ “尤利可，锻造帐那边如何了？新购买的生铁打造出来弯刀、箭矢了吗？”赫离语气隐晦，指的自然是多米带回来那一批土讫水提炼出来的生铁，柔黎部落发现了铁矿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连帐内的不少人现在都不清楚土讫水那埋藏着什么，只知道建立新大营。 一听到首领提到那散发魔力的金属，尤利可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很想在帐内同僚面前展示一番锻造帐的丰功伟绩，那可是一个铁矿啊！很快，源源不断的生铁将会从那儿流出，化作柔黎部落勇士手中的匕首、弯刀、箭簇、标枪，打造成耕作用具、生活器具，柔黎部落将会是整个东漠草原拥有最多铁器的强大部落。老铁匠深吸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保守秘密、保守秘密……”压制住了心中的激动，可声音却是有着几分高昂之意：“很好，那批生铁质量很好，打造出来十几把弯刀甚至比之前的都要锋利、耐用，要不首领，现在过去看一看？” 老铁匠是打铁打傻了？帐内不少人脸上都浮现出这么一股疑惑之色，纷纷将目光落在有些期待的尤利可身上，不就是打出了几把质量好一些的弯刀嘛。若是一个只有百来人口的小部落也就罢了，可是现在部落的骑兵弯刀恐怕得有近万把，哪用得着无比尊贵的首领亲自去看啊，再说咱们这儿还开着会呢，还要商量安置几千俘虏、奴隶等事宜呢，各千户长也要向首领汇报管辖千户春牧以来的情况！ 特别是基尔这个代理千户长，如果不是顾及首领、断事官两人在场，他差点就忍不住跳起来和老铁匠来一场草原汉子式的“讲道理”。基尔，一年多前和科兰咄、尤利可等人同时成为赫离治下的属民，只不过那时候希德丁、科兰咄、伯米鹿三人组最先成为赫离任命的奴隶官员，老铁匠又凭借着锻造手艺成为锻造官，自然而然比较受到赫离重用。 随后，基尔协助科兰咄整理人口有功，平日里在奴隶中人缘也不错，成为了管理三十户牧民的录长，赫离还勉励了他几句。感激涕零的基尔也迅速抓住了这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终日勤勤恳恳，能力一般，忠心却是不错。每次面见首领、黛丽莎夫人、敏敏公主时，他都是行着草原上奴隶跪见主人的大礼，赫离多次劝说不必这样，都没有改过来，最后还是赫离强制下令单独觐见时才可以行此大礼。 一年多来，基尔从一个奴隶，转身一变成为了草原部落的录长，又晋升为百户长，去年入冬前，出征大胜的首领带回来了上万名的俘虏奴隶，几个小氏族归附柔黎部落，人口几倍膨胀的柔黎开始实行千户制。 在选拔各千户长的时候，长生天神恩庇佑，伟大、尊贵、睿智的首领竟然任命卑微的基尔为千户长，虽然只是代理，可首领允诺只要自己做的好，就把代理两字去掉。基尔深知自己一年多来没有做出显赫的功绩，比不上班森千户长的资历深厚，也比不上科兰咄千户长的声望，更比不上兀逻氏族布颇黑钭头人的血统、身份，只能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把事情做好。今天自己还要向首领汇报管辖千户的新生儿、母畜产仔、草场水源等情况，让首领看到自己开春以来的成绩，这时候老铁匠竟然让首领离开大帐，就为了去看那几把弯刀，怎么能忍得了！ 被人盯了一会儿，尤利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目光炽烈的等待首领的回答。 “等待我们先商议安置数千俘虏、奴隶的事情之后，再去看看锻造帐打造出来的精良兵器！”赫离开口缓解了几位千户长敌视老铁匠的目光，挥手示意他坐下。 “这次，骨啜纳虽然大胜，百多名柔黎儿郎英勇战死，算上重伤的，至少折损了一百五十名柔黎骑兵！”赫离语气中带有一丝哀伤，嘱咐几位千户长：“战死儿郎的家中，你们要按照之前的惯例，好好照料，婆娘改嫁的由公库送上一份嫁妆！” “诺！”几个千户长起身领命。 接下来便是关于安置数千俘虏、人口的问题了，勇士选拔多少青壮，有多少人会被成为自由民，多少人会成为帐下户奴隶，哪个千户分配到多少人口，哪块河流草场划分。几个千户长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呈现剑拔弩张之势，就连老铁匠尤利可也掺了进来，说锻造帐那边劳动力严重不足，要扩大锻造帐人手，最起码要补充上千青壮奴隶，差点没被几个千户长轮番上阵教训一顿。 首领居住毡帐区外围，山林边缘，成人大腿粗的木桩围成了一块长约二十米，宽十几米的栅栏区。敏敏挽着一个小木篮子，时不时朝着里面扔着碎碎的牛羊肉，开心的不得了。围栏中的有着一处低矮灌木丛，一黑一白两头圆嘟嘟的幼熊趴在灌木丛下，睡得极为香甜，无意识地翻过身子，露出嫩嫩的小肚皮，甚是可爱。 几块碎肉落在幼熊的头上，扰了它们香甜的美梦，不情愿地睁开朦胧的双眼，懒散地转过身子，不情愿盯着外边的来客，粗厚的鼻子一嗅，张嘴将碎肉吞入肚中，发出欢喜的吼声，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更是发出一连串的昂叫声。两只幼熊摇晃着圆圆嘟嘟的身子，滚了一两圈，好奇观看着圈外的人，胖胖的熊掌拍打几下木栏。 “打开木栏！”看到这么可爱的小熊，敏敏瞬间把母亲不得靠近的命令抛到九霄云外了，命令跟随的侍卫打开木栏，自己要进去。 “公主，还是不要了，老夫人会责怪……”侍卫纠结着，口中不断劝说着，后悔跟着小公主来这儿。 “小熊是哥哥送给我的，哥哥有说把它们关在这儿吗？说，你是不是违抗首领大人的意思？”敏敏像个小大人般神气地质问，都快把身旁的几个侍卫弄哭了。 小公主，首领大人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可这是老夫人下的命令啊，不让你靠近的！那是熊啊，就算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可你看它口中的利齿，咬下你这小胳膊肯定没什么问题！ “吉姆副百骑长”一个眼尖的侍卫瞄见了准备偷偷绕过这里的吉姆，急中生智，大喊一声。 小公主听到那个熟悉而讨厌名字，朝着侍卫挥手呐喊的方向一转头，吉姆那张略带稚气的脸庞映入脸庞，狠狠一瞪眼。 “公主，哈度真小姐！”逃脱不过的吉姆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强颜欢笑的上前施礼，又朝着哈度真这个首领帐内人点点头。 敏敏“哼”的一声别过头去，哈度真回了一个礼。 “咦，你怎么在这里的，你不是去土讫水草场了吗？回来传讯的？”对于吉姆出现在这里，敏敏第一反应就是跑腿传讯的，吉姆对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 “首领回来了，所以我……”话还未说完，便被敏敏打断了。 “什么？哥哥回来了！”敏敏猛一抬头，目光灼灼的再次询问这个消息。 第一百三十五章：西拉沙丘 第一百三十五章：西拉沙丘 腾格里东漠西部草原，虎牙原西南边七百余里，一阵狂风刮过地面，卷起了灰尘、碎草，周围数百里都是半荒漠化的草原，这就是西拉沙地，除了放眼所及的丘陵、山谷，就是地上的那一堆堆流沙、一块块草甸了，原本这块地方是属于某个追随乞迪大王子的大型部落，现在呢，则是一块无主地带。毕竟，那位刚登上汗位宝座一段时日的乞迪大王子都已经皈依长生天的怀抱了，那个追随者部落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此时，伴随着西拉沙地卷起的风沙、灰尘，一队队骑兵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冲上斜坡或者躲进沙丘的背阴处，带起一股股扬尘。山谷、峡谷内时不时传来战马嚼食声、嘶鸣声、踏蹄声，一个个身穿草原夹袍或者简陋皮甲，握着弯刀，背着弓箭的草原儿郎横七竖八，或躺或坐，典型的部落驻扎休息场景。 奇怪的是，西拉沙地虽然土壤贫瘠，水源稀少，可是草甸子、无定河还是有的，再说现在刚过春汛不久，寻找一块小小的水源草场倒不是什么难事，否则之前那些部落怎么在这儿生存繁衍呢？部落驻扎不去那些河流旁边的草场，反而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沙丘、沟谷，的的确确是一件怪事。 不远处，一个身穿深灰色薄夹袍的瘦弱骑手坐在马上迎风眺望，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面巾，既隔绝沙尘入口，又让人不能看清楚自己的样貌。一阵烈烈沙风吹过，薄薄的短袍被吹的贴近身子，显得身子骨更加瘦弱，没有普通草原汉子那般粗壮、结实，倒有点像个营养不良的女孩子。 “根据王庭那边传来的消息，狐焉碌那个叛徒勾结了乞迪部落的敌人，那些该死的钦达烈人，要把属于乞迪部落的弯刀、弓箭、铠甲、粮食、金币送给肮脏的钦达烈人，接下来，他就要把你们毡帐内妻儿也一股脑地送过去，让钦达烈人肆意蹂躏、侮辱……”腾空此时的脑海中浮现着前几日大且渠叔叔策马挥手呼喊，揭露狐焉碌的桩桩丑事，让叶护麾下的牧民都知道乞迪二王子是个叛徒，是个出卖部落的懦夫，没有资格成为伟大的可汗。 “过几天，就会有一支运输队从西拉沙丘经过，叶护最忠诚、最勇猛的战士，让我们挥动弯刀，拉开弓箭，消灭那些出卖乞迪部落的叛徒，掠夺那些属于我们的物资！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杀死每一个看到的敌人、叛徒，不让肮脏的钦达烈人获得一把弯刀、一支箭簇、一粒粮食……” “四百骑兵护卫，加上赶车之类的，六百人左右！”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大且渠大人来到腾空身边，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个数字。 虎牙原战役，作为一支奇兵在最后关头投入的叶护宫帐军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一击打垮了拓野部为首的部落联军，俘虏数千青壮战士，十几个中小部落纷纷改换旗帜，旗帜鲜明的站在叶护这一边。 自此，白羊河以东的千里草原彻底稳定下来，短时间内，狐焉碌别想从这些部落中征召到一兵一卒，甚至这些部落还听不听这位乞迪二王子的号令都难说呢。相反，作为达雅叶护坚定拥护者的勒水族实力大涨，成为了千里草原的唯一霸主，就算是长胡部这个昔日的中间派都要对勒水族退让三分。一旦勒水族消化掉获得青壮奴隶、人口劳力、粮食物资等，进则随时可以轻松抽调上万部落兵马赶往乞迪王庭，支援叶护的夺位之战，退则震慑以虎牙原为中心的附近两千里草原上诸多暗地里和二王子眉来眼去的大小部落。 开春之前秘密行军赶到白羊河草原支援勒水族的大且渠在虎牙原战役结束后，率领叶护军大摇大摆动身返回焉山草场驻地。一是，彰显此次的显赫战绩，让其他部落看看二王子一派的实力大损；二是数千叶护精锐宫帐军离开太久，担心狐焉碌兵行险招，对叶护不利，尽快回到叶护大人身边守卫。 此时，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叶护数千援军返回到了焉山草场了，谁又曾想到，向来胆大心细的大且渠以回程大军作为幌子，实则在西拉沙丘埋伏了两千骑兵，正等着二王子狐焉碌的运输队一步步钻进圈套里。 “公主，要不你……”大且渠嘴唇动了动，战场上刀枪无眼、箭矢乱飞，他打算再一次劝道这个偷偷化妆藏在埋伏队伍中才留下来的腾空公主留在沙丘营地间。 “大且渠叔叔，我们有两千兵力，对方就只有六百人，身为叶护的女儿，腾空难道要做一个躲在毡帐内瑟瑟发抖的卡洛斯农妇吗？”腾空脸上有着不输于任何草原儿郎的坚毅之色，眼神笃定：“莽咕逻是一位真正的勇士，为了乞迪部落的繁盛，自愿作为诱饵吸引围困敌人。从那以后，我更清楚身为公主的腾空肩膀上要扛着常人所不能忍受的重担。虽然我从小出入阿爸的大帐，耳濡目染军事谋略、治理属民的手段，阿爸常常夸赞我机智、聪明，若是男儿，必定是一位优秀帅才。可我甚少经历战场厮杀、纵马冲锋的场景，难免会有所疏忽，我只想帮阿爸减轻一点负担！” “大且渠叔叔，这么多年你们都太累！”腾空最后的一句话，拨动了大且渠的心弦，喉咙中哽咽之感，眼前那个自己教她抱着她上马的小公主已然长成了大姑娘，可以要承受那些平凡草原女孩的辛酸。 “好吧，你只能在这里远远地看着，我给你留下三个百人队，不要拒绝！”大且渠鼓着个脸，看到腾空点点头才露出一丝欣慰，心底里也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布置完一切后，大且渠不由自嘲一下自己，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好笑，尽管很快一场激烈的战斗就会在西拉沙地爆发，可是自己这方有着两千骑兵，其中一千还是自己精锐的宫帐军，区区六百人的运输队，还能反了天不成！ 几个传令骑兵来回策马跑动，大且渠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精良锁子甲，马匹上的骑弓、箭囊、弯刀、皮盾已经由侍从放置到那匹高大战马上了。 “集结！”一声暴喝，让山谷内那些横七竖八的战士们纷纷起身，握好自己的弯刀、长矛，朝着自己百夫长那边移去。休息区域本就是按照百人队来划分，所以，不多久，一个个百人队便松松散散地集合起来，兴奋地等待着统帅的战斗命令。迫不及待的众多战士眼中都迸发出一丝激动的光芒，紧握的长矛、弯刀渴望敌人的鲜血，大且渠大人、百夫长已经说过了，这次的目标是一支装载了大量昂贵货物的运输队，可是一只流油的大肥羊啊！ 一挥马鞭，身穿锁子甲的大且渠催动战马翻过一道低矮山丘，来到了沙丘上背阴处，审视着刚刚集合的队伍。有时候他会停在在一个百人队面前，仔细打量几句或是和百夫长交谈，随即，又加速冲过众人面前，大声吼道二王子狐焉碌的罪行、掠夺目标的财富…… “大人，运输队进入到十里之内了！”一接到前方斥候的讯息，侍从骑兵策马凑过来汇报。 第一百三十六章：沙丘奇兵 第一百三十六章：沙丘奇兵 沙沟口的矮丘上，骑着骏马的腾空像个局外人看着自家骑兵休息、着甲握刀、上马集合，再看到不远处卷起一股沙尘，一骑冲上山丘举起手中的旗子朝着这边挥动了几下，意味着运输队按照原定路线朝着埋伏地一步步地钻进来。 忽然，腾空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安之感，连带着座下战马也有些不安躁动，沉闷地打了几个响鼻。 “公主，要不我们退回去一点吧？再过一会，大且渠大人就要率军袭击敌人，搞不好会有敌军冲击过来……”侍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腾空一个冷冷的眼神硬生生止住了，不敢多说一言半语，安静地护卫在公主的身后。 挥动的旗子仿佛给藏在沙丘背后的众多叶护骑兵一瞬间注入了一股兴奋剂，眼露精光，下意识舔舔干燥的嘴唇，手中的弯刀握得更紧了，浓烈的请战目光不约而同越过一个个背影，朝着最前方聚集，等待着大且渠大人的出击命令。 一场激战，或者是杀戮，即将开始！ 大且渠一个手势，整个队伍瞬间开始沿着沙丘斜坡缓缓移动，仿若黄沙中一股蓄势待发浩荡洪流冲毁了闸口，向前涌去。战马奔跑在软绵绵的沙子上，并没有发出隆隆的马蹄声，远处的运输队仿佛还不知道死神正在向他们靠近，长生天慢慢张开怀抱，等待草原儿郎的皈依。 战马渐渐加速，队伍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人骑着马，马拥着马，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随即便卷起一大片滚滚沙尘，向四周弥漫开来。 疾驰的队伍冲过沙丘，翻过了错落分布着一块块草甸子的斜坡，周围的几处丘陵、草冈早就埋伏好了几百名骑兵，等待大且渠率领的中军冲锋之后，便沿着丘陵、斜坡堵住运输队的逃跑路线，决不让运输队任何一个人逃出生天，这些乞迪部落的叛徒都该死。 矮坡草甸子的向阳一侧，数百匹驼峰间载着满满货物的骆驼，上百辆坚固耐用的大勒勒车轧出了厚厚的车辙痕迹，百余匹一等一的骏马是送给钦达烈人纳哈良部首领的礼物，这支运输队正一步步走向埋伏地点，一步步走向死亡之地。 象征乞迪王庭的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周围警戒骑兵手举着乞迪的行军旗帜，两、三个同伴之间有说有笑的，时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这支松松垮垮的运输队仿佛显然并没有预料到有哪一股敢胆袭击乞迪部落的车队。毕竟，乞迪部落这个草原霸主的赫赫威名响彻腾格里大草原两百年，就连曾经拥有十万控弦之士的钦达烈联盟都折戟在勇猛的乞迪大军的强弓利箭之下。 领队的骑兵是个粗壮的汉子，那有些肥胖的身子让他不停的流汗，身上的夹袍都被汗水浸湿了，一路上，嘴里不断用各种能想到的脏言污语低声咒骂着那个让他负责这个苦差事的贵人。这个时候他只想着能尽快完成这趟差使，然后找座帐篷喝上一杯冰凉的清水。 “他娘的，还有四天的辛苦路程呢，还要去见到那些肮脏的钦达烈人，想想我都觉得恶心呢！”领队骑兵顶着烈日，眯着眼皮，不断地打着哈欠，又想到接下来的路程以及自己任务的交接对象，又不知在嘀咕咒骂那个乞迪部落的贵人了。 “放箭！”随着大且渠一声令下，周围上千支箭簇从天而降，一支支冰冷的箭矢扑向运输队周围的骑兵、战马。无数战马发出痛苦的哀鸣、嘶吼之声，马背上的骑兵浑身插满了箭矢，被箭矢力道带落马下，一滩滩血迹在黄沙中是格外显眼。 “冲锋，冲锋，冲锋……”一阵呼喊，叶护骑兵立刻策马加速，像一匹匹捕食的饿狼朝着满地猎物猛冲过去，用手中的弯刀利齿咬断敌人的脖子，将敌人的身躯撕咬成片片碎肉。 预料之外的敌人，怎么可能有人敢袭击乞迪部落的车队，领队骑兵痴痴的看着掉落地上，沾上一滩滩血迹的乞迪旗帜。凌乱的旗帜、嘶鸣的战马、冒血的乞迪骑兵，领队骑兵瞪大了眼睛，喉咙中哽着一口气，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 两百年了，纵横东漠草原两百年的乞迪汗部，曾经摧毁了无数部落，将一个个大小部落首领、头人的头颅插在木杆上示众的乞迪汗部，让数十万钦达烈人远遁逃离，丧失大片草场的乞迪汗部。今日，真的有人敢袭击伟大的乞迪汗部兵，挑衅乞迪汗部的尊严，这是对乞迪部落赤裸裸的宣战！ “整队，盾牌防御！”领队骑兵一边大声下令，一边调转战马回头查看麾下骑兵的损失情况，以便做好应对的措施。 被突如其来的敌人打得一个措手不及的乞迪骑兵并没有向草原马贼一般四散逃窜，听到领队骑兵的号令之后，迅速抽出盾牌，甚至不顾洒落一地的货物、受伤嘶鸣的托运牲畜，十夫长、百夫长一边举着盾牌，一边吼着聚拢自己的所属骑兵。最外围的几十名游离的乞迪骑兵已经集合完毕，在百夫长冲锋带领之下，身后骑兵纷纷策马抽弓，轻飘飘的几十支箭簇朝着叶护军那边飞过去。 “冲锋！” “杀过去，砍下偷袭者的头颅！” 或许是身为乞迪儿郎的荣誉，或者是没看到山坡另一侧足足有着上千大军，几十名乞迪骑兵无畏冲向上千叶护兵马。战场上，东西两个方向，分别是一小股沙尘和滚滚漫天扬尘，一大一小两股沙尘撞击在一起。 “砰、砰、砰”、“叮、叮、叮”马匹撞击声、兵器交击声，两匹急速奔跑战马的相互撞击，掀翻了背上的骑兵，被身后的的马蹄踩成一块块肉泥；长矛借助马势直刺过来，扎入一个乞迪骑兵的身躯中，巨大冲击力，使得贯穿了整个身体，血肉模糊的肝脏、肠子等被矛头带了出来；弯刀灵活一扫，转了一个刀花，刀尖直逼一名叶护骑兵颈脖处，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割下对方的头颅。 实力不对等的交锋，尽管双方都在拼命厮杀、不断挥刀，可是千余叶护骑兵的冲锋阵型只是短暂的一滞，随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冲锋态势，再次驱马加速，想要冲击运输队周围慢慢集结起来的成队骑兵。 第一百三十七章：乞迪勇士 第一百三十七章：乞迪勇士 锋利的弯刀碰撞着，都想给对方的颈脖处来上一刀，可人数占处于劣势的乞迪骑兵一方，挥砍一刀的同时往往受到周围敌人几刀、十几刀的创伤。没一人能完全躲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皮甲沾上大片大片血迹，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己身体内流出来的。 运输队这边的阵型处于崩溃的边缘，尤其当残余的乞迪伤兵放眼所及都是敌人，都是一把把锋利的弯刀朝着自己这边挥砍过来的时候，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一声声绝望、恐惧的喊叫此起彼伏。手中的弯刀松懈了的那一瞬间，利刃扎入身体的“噗呲”声不断响起，残破的身躯在几把锋利弯刀的来回撕砍中掉落马下，鲜红的血浆洒落四周，染红方圆一、两里的黄沙。 “去死吧！”一声怒吼从一个强壮的乞迪骑兵口中发出，可这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后发出的声音，他左手的盾牌格挡住敌人的利刃，猛地一劈将一个叶护骑兵狠狠砍落马下。此时，一把铁刃长矛穿过那破损不堪的盾牌，发出“兹兹”的破裂声，随即插入乞迪骑兵的身体中。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弯刀从侧面借助大马高度，噌的一下抹过他的脖子。人头落地，一股血柱喷射而出，为这片红沙的染料再添几分鲜艳。 越来越多的叶护骑兵从丘陵、草冈的四面八方不断涌出，嗷叫的挥舞弯刀，呈现一个半月阵型，最激烈的战斗自然是发生在弯月这一侧，月牙尖的末梢，数百骑兵安抚着座下战马的狂躁情绪，严阵以待突围的运输队残兵。 大且渠大人说过，要将这些乞迪部落的叛徒斩杀殆尽，一个也不放过！ 守株待兔的叶护骑兵队身后约两里的地方，那是一道沙梁斜坡，叶护的掌上明珠，英姿飒爽的腾空公主立在骏马之上，注视着双方的激战，皓齿紧咬嘴唇，脸色有些焦虑、不安，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隐隐的不安情绪究竟为何而生。 西拉沙地战场上，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叶护骑兵倾斜了，大部叶护骑兵已经冲进了运输队伍的阵型内，借助马匹的冲击力迎面撞击掉落马下的敌人，消灭了外围乞迪骑兵的叶护军也飞快调整方向，向运输队的尾翼冲了过去，似乎是担心同伴猛争夺自己的战功人头，大有狂风卷落叶之势。全歼运输队，掠夺那丰厚的战利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冲垮了运输队匆忙集合起来的两支或是三支百人队，两千叶护骑兵统帅，大且渠的优良锁子甲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他眼睛一扫前方战场，随即猛地一挥弯刀，朝着身边的几个侍从吼声下令，让几百骑兵绕道左翼，赶紧收拢那些受惊逃散的托运牲畜，这个时候那些货物已经是属于自己一方的。做过很长一段时间叶护代理商人的大且渠，多次往来于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秘密行商，虽说大多数都是秘密购买生铁之类的军事物资，可他也深入了解过卡洛斯的商业城镇，感受那边的商业氛围，甚至年轻时的他还用不太纯熟的卡洛斯语和街道的杂货商人为了一、两个银币而讲价大半天，骨子里有着一种吝啬的草原奸商血液。 “咦”大且渠口呓一声，脸色有着微妙的变化，看着残存的几个运输队骑兵。座下战马已经流血倒地，背靠着一辆勒勒大车，面目狰狞的奋力挥刀抵抗，感觉其中一人似乎有些面熟，催马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两百年间，历代乞迪大汗、乞迪勇士凭借座下的骏马，背后的弓箭，手中的弯刀，驰骋在腾格里大草原，成为东漠草原最强大的部落，自认为勇士的乞迪骑兵绝不会轻易向他人屈膝投降。这些运输队的骑兵不坠其威名，凭借着一股傲气奋勇搏杀，丝毫也没有想过向敌人投降，尤其是之前领队那个看上去懒懒散散的粗壮骑兵，身受十几处创伤，手中的弯刀都绷了几个口，卷了刀刃，浑身上下布满热滚滚的鲜血，时不时大口大口喘息着。 疲惫不堪的粗壮骑兵感受到自己步伐越来越重，每挥动一下弯刀，喘气声就大上几分，眼角余光瞄到身旁同伴被横扫而过的一把弯刀砍下手臂时的飙出的鲜红血液，接下来，一晃而过的刀光和长矛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落下，听着一声声痛苦的惨叫，越来越微弱的兵器撞击声，让他心里知道自己身旁的同伴又减少了几个。 “长生天，大王子在那儿等着我吧！不，我这个罪人或许没有资格皈依长生天的怀抱！”领队骑兵听着周围风沙刮过的声音，用弯刀支撑住疲惫的身躯，决定像个草原勇士一般战死。 领队骑兵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四周聚拢却没有进攻的敌人，听着稀疏的马蹄声，布满血迹的眼睛越过面前众人，死死盯着后边来人。 俘虏自己？领队骑兵第一时间想到的，一摇头，留下自己不就是留下了袭击乞迪部落的证据，那些人不会那么傻的！咦，也不对，敢胆袭击乞迪部落运输队的，又怎么会胆小呢，要将自己当作战利品？ “大且渠！”领队骑兵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终于知道是谁袭击了运输队，是谁残忍杀害了乞迪部落的儿郎了，是同属于乞迪部落的叶护骑兵啊！ “为什么？”领队骑兵忍着疼痛，挪移了一下身子，一字一句的挤出这几个字后，嘴角又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为什么？为了汗位，为了那顶统治乞迪部落的黄金汗冠！ “你是，托因比？”大且渠脑海中思索了一下，终于认出了这个骑兵是谁了。 托因比，曾经王庭直属军的千骑长，其氏族世世代代为王庭直率军的兵源地，归于左辅弼骨都候统率。左辅弼骨都候率领麾下王庭直率军作为内应，策应二王子狐焉碌攻入王庭之时，不明真相的托因比也参与弑君之罪，等到他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大王子的头颅已被砍了下来，在送来王庭供胜利者玩赏的路上。 一百多年来誓死效忠于大汗的托因比一族，竟然犯了谋反之罪，害死了老可汗指定的新可汗。托因比的千骑长、身上穿着的精良盔甲、腰间佩戴的锋利弯刀、手中握着的坚韧强弓，都是老可汗所亲口赏赐的，让他这个非氏族嫡系一脉出身的人有机会成为了身份尊贵的王庭千骑长。 托因比随意点点头，像是碰见了多年未见的老熟人一样，手中的弯刀却握的不再那么紧，他不想手上再沾上任何一个乞迪儿郎的鲜血了。 “杀了我吧，大且渠，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是不辱我的身份了，我好歹也是里别老可汗钦定的千骑长！” “托因比，投降吧！叶护大人也赞赏过你的勇武、忠城……”大且渠动了劝降的心思，毕竟这个托因比可不是一个无名小卒，王庭直属军虽被打残了，可是百年来的号召力、威名却不是那么轻易抹去，二王子狐焉碌在王庭周围数百里大小内部落能够取得一定的优势，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王庭直属军的残部听命于他。 “忠诚？和一个杀害自己主人的背叛者谈忠诚，大且渠大人，你是在开玩笑吗？”托因比一句话就堵住了大且渠接下来的劝降话语，无奈只好说道：“你可以被赎回，我想你付得起足够的牛羊、物资，毕竟你的部落还在！” “不在了，运输队有超过四百骑兵都是我部落的儿郎，属于我这一脉的占了三百多，你觉得部落长老会想要赎回去我之后，以我的身份，多一个人刮分部落的权力、草场、人口……”托因比眼睛的光芒黯淡了不少，“善意”提醒着来人自己这个破落千骑长身上没有多少油水。 “你说什么，三、四百人王庭直属军？怪不得，怪不得，刚才我还疑惑，为什么你们作战这么勇武顽强，一点投降的动静都没有呢，毕竟我手中可是有两千多兵马的……不对，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忽然，大且渠脸色骇然一变，嘴中不知嘟囔着什么。 “自从王庭之变，托因比一直对狐焉碌没什么好脸色的，押送这么重要的物资，怎么会交给托因比来负责呢，而且随队护卫的竟然大多数都是托因比麾下的王庭直属军！难道……”中计了，托因比的运输队是诱饵，这就是一个圈套，狐焉碌把我们当成了猎物！ 第一百三十八章：黄雀在后 第一百三十八章：黄雀在后 “大且渠大人，大且渠大人……那批货，有问题！”刚才领命前去收拢跑散骆驼的侍卫匆匆惶惶地跑过来，指着刚收拢的几十匹骆驼：“大人，刚才查看了那些货物，里面塞满了石头、沙子，上面盖着一些破旧皮料，几十匹骆都是那个样子的。” “噗呲、噗呲、噗呲”、“啊、啊、啊”、“律、律、律”，霎那间，包围圈丘陵沟壑那边的数百叶护骑兵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声惨叫，马匹痛苦的嘶鸣吼叫声此起彼伏。 一支骑兵猛然间从沙梁背后窜出，居高临下地借助地势直冲过来，身后不断有骑兵跟上。黄沙中一个黑点随即扩展成一条黑线，又化作一大片黑团，不下千骑，黝黑的战马配上灰黑色的皮甲或短袍，仿佛一匹匹等待已久的沙漠野狼，撒开了腿冲过来，终于可以饱尝一顿饕餮美食。 刚刚还是猎人身份的叶护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换惊得一滞，还未反应过来，上千支冒着寒光的锋利箭矢就已经迎面疾射而来，被射中的骑兵往往是数支箭矢同时插入，强大的冲击力使得骑兵从马背上纷纷掉落，大多数当场毙命。一息尚存的伤者，下场更惨，惊慌失措的无主战马四散逃避，一对对马蹄重重地踩踏在伤兵身上，化作一滩滩肉泥，陷入地狱般的惨境之中。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从天而降，一批又一批的被叶护骑兵犹如被牧民镰刀划过的草地一般，一大片一大片的掉落马下。勉强稳住身子的骑兵也会被抱头乱奔奔的战马弄得颠簸坠地，流血过多，发不出惨叫的伤兵只能有气无力地发出低声呻吟，想念家乡草场的婆娘孩子。 周围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满身箭矢，栽倒落地染红一大片黄沙，侥幸存活下来的骑兵肝胆俱裂，匆匆拽起缰绳，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噩梦之地、死亡之地。 嗖、嗖、嗖的箭矢蜂鸣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刚刚消停下来，数百名野狼般骑兵就冲到了叶护骑兵的跟前，一柄柄白亮的弯刀借助战马冲势，一冲进叶护兵马的阵型，手起刀落，就带出一大片腥红碎肉，刀尖处无一不是鲜红的血滴。 “有人出卖了我们，有内奸！”青筋暴起的大且渠死死盯着地越来越近的敌人，远处不断倒下的叶护骑兵，缺口越来越大，心中一阵撕裂痛苦。 “你带领五百骑兵去南边，冲出去！”大且渠当机立断，转身向身后一个将领模样的锁子甲骑手下令，脸色严肃的叮嘱：“保护公主，如果冲不出去，就尽量吸引敌军，拖延住！” 东南方向，正是腾空等人所在的沙梁方位，一支五百人的骑兵拼死突围，一旦冲破敌人的包围，帅旗竖立在大且渠身旁，敌人绝不会大肆追捕，再汇合公主身边的三百骑兵，安全返回焉山草场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若是不能突围，也可以作为吸引敌人焦点的诱饵，争取多一点时间，让大且渠看清楚敌人的兵力部署，找出进攻弱点，甚至能够反败为胜。 战场行事迅速来了一个大转弯，风云突变，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才还是被当作蝉虫的运输队数百骑兵拼死对抗作为螳螂的两千叶护骑兵，隐藏在身后的黄雀却猛地跳出，瞬间将这只得意洋洋的螳螂咬下了一大块血肉。 布置完东南边的突围，大且渠又下令让几支两、三百人规模的骑兵队向进犯之敌发起冲锋，阻挡敌人进攻的步伐，同时也是让东南方向的突围取得最大效果。 离着那些野狼般骑兵稍近一些的叶护骑兵在百夫长的命令下，开始举着小皮盾进行反冲锋。几个呼吸的冲锋时间，双方前锋骑兵的激烈碰撞，当先的叶护骑兵趁着对方转身的空隙，瞄准颈脖处下方，抓紧长矛猛地一刺，将一个欲转身挥舞弯刀的敌人捅了一个透心凉。锋利的长矛削去小半个脖子血肉，尸体被带飞向后扑去，扑通一声倒在黄沙之中。 手持长矛的叶护骑兵还没为来得及抽回自己的长矛，为自己的漂亮一击发出欢呼，对面疾驰的战马上两把弯刀从腰间一前一后横扫而过，简陋的皮甲并不能挡住连续两把锋利弯刀的砍杀，整个人被砍倒落地，被对面的战马践踏一番后，没了声息。 “钦达烈人，纳哈良部！”大且渠冰冷的目光落在几里外的那一杆猎猎作响的雄鹿大旗上，握刀的的手指逐渐攥紧，恨不得冲上去厮杀一番。 “去，给我冲出去，告诉公主、叶护大人，钦达烈人已经北上了！”大且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自己的几名心腹侍卫细声叮嘱道，让他们一定要把钦达烈人北上的消息传回去。 叶护一派高层，上至叶护乞迪达雅，下至附属部落首领、头人，全都认为狐焉碌还在和钦达烈人讨价还价，普遍以为至少要在夏季或者入秋前，游牧在南部荒漠、草原的钦达烈人才会到来，甚至不少人猜测钦达烈人根本就不会北上支持狐焉碌。 可是，纳哈良部，这个钦达烈联盟的第一大部落，它的部落旗帜竟然明晃晃的出现在了西拉沙地，更是用从乞迪王庭出发的运输队作为诱饵，无声无息就两千叶护骑兵乖乖地钻进了这个圈套中。 大且渠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面纳哈良部的部落旗帜，眉头一皱，脑袋急速运转，到底只有纳哈良部北上了，还是整个钦达烈部落联盟都来了？自从二十年前，钦达烈联盟在塔什干一战中丢盔卸甲，大首领战死沙场，怛奚部被强制拆散，钦达烈各部落就已经不再是那个用同一个声音说话的强大联盟了。 亲身经历过塔什干一战的大且渠，知道如今的钦达烈不复当年的荣光，为首的钦达烈七大部落之间为了草场、水源就争斗不休，剑拔弩张之势恐怕不比乞迪王庭的差到哪儿去。可想而知，底下的钦达烈诸多中小部落生存环境就更为恶劣了！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数十万钦达烈人，十万钦达烈控弦之士，不仅是让天平倾斜，足以让整座天平彻底倒塌。 突然，刚跑出去一里地的几名侍卫骑兵被迎面飞来的几支箭矢同时射中，一摇一晃地在马背上颠簸着，却始终不倒，任由座下战马带着向前冲去。奇怪的是，箭矢飞来的方向也没有再射出更多的箭簇，刚才那几只更像是敌人无意间不小心射错的。 “呜……呜……呜”戈壁边缘的沙丘上，响起了悠长的牛角声，大且渠闻声望去，五、六里外，能看到的是一条条黑线，随着沙地、丘陵地势起伏，一排排缓缓朝着这边不断逼近，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肃杀气氛。 第一百三十九章：哈度真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哈度真的心思 妥儿川，柔黎部大营，布颇黑钭站在一顶较为宽大的中式毡帐门口，不停地搓着手，踮起脚来眺望远处，时不时抬头望望天色，脸上越发的焦灼。突然，眼睛一亮，身子犹如山林中矫健的猿猴一般，唰的一下冲了过去。 “兀逻氏族美丽的珍珠，哈度真！”布颇黑钭猛一冲到跟前，仔细打量一番后，发现这个孩子脸上多了几丝笑容，比起之前为了照顾阿妈、妹妹而终日劳作的时候，这副模样更像一个活泼可爱的草原少女。 “啊，布颇黑钭伯伯，怎么不在帐子喝着马奶先啊，特意跑到门口来等我，若是阿妈看到了，非得教训我呢！还是，你是跑出来乱瞄，看看再给我找一个婶子的？”被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的哈度真差点没大喊救命，幸亏知道这是在柔黎大营内，周围内外都有护营兵或者侍卫军巡逻，才把“救命”两个字咽了回去。最后，她还罕见地和这个以前对家中颇多照顾的族长伯伯打趣了一句。 “你啊，小丫头，真是大不同了，怎么是越大越调皮了，以前那个都不肯接受伯伯所给粮食肉干的哈度真哪儿去了？”布颇黑钭笑逐颜开地说道，心中也是欣慰不少，送她来首领身边伺候之时，还担心她会受苦呢，毕竟不知道那位年轻首领对待身边女人是个什么态度。草原上的部落首领、头人，把侍女看作是生育工具的，看作礼物的，看作玩乐工具的，大有人在。尽管布颇黑钭对赫离首领的第一感觉、印象都不错，可这种首领帐内私密事，自己一个氏族头人哪有什么资格去管，更可况，兀逻氏族还是一个新归附的数百帐人口的小部落，哈度真也仅仅是一名侍女。 “对了，伯伯，那你让妹妹急匆匆去找我干什么啊？秃尾巴河那边离这里有着上百里路程呢，你是昨晚就赶过来的还是天还未亮就赶过来的啊？你到这里有什么事情，要不留在我家吃中饭吧，看这日头，阿妈也快回来了……”不知是太久没有见到其他兀逻氏族的族人，还是哈度真已经开始转变为一个“话唠”了，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说到嘴唇都快干了，才意识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自顾自地说话，都不给布颇黑钭伯伯一个搭话的机会，抱歉的低下了头。 布颇黑钭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自己这个远亲侄女在柔黎大营待了几个月而已，怎么变化这么大啊，难不成她和首领相处之时也是这么多话的，言多必失啊，不小心冒犯到首领大人就大罪了！ 他斟酌了几下，刚想着如何劝劝哈度真的时候，眼前的兀逻女孩就开口了：“对不起，伯伯，实在是见到你，我太开心了。大营内，特别是首领帐下的很多人，无论是普通侍卫，还是那些部落贵人，对我都挺疏远的，甚至有人还会和我行礼，我挺害怕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恐惧、忧虑，接着说道：“我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对我这样，是因为首领、公主对我很好，老夫人也说过希望我成为首领的女人，甚至是为首领生下一儿半女的，到时候可以让我成为首领大人的侧妃。可是，我虽然是首领大人的侍女，平日里和首领待在一起的时间却少之又少。首领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和断事官大人、各千户长商量部落大事，或是和那些千骑长大人探讨军队事务，这些时候首领都是让侍卫跟随身边的，我也不敢跟着！”每说一句，哈度真眼中的光亮就黯淡一分，最后轻咬嘴唇：“我觉得，我更象是敏敏公主的侍女，或者是玩伴。” 听完哈度真的话语，布颇黑钭深深的叹息一声，看来面前这个女孩是对首领生出一丝情素，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呢？当初，自己送哈度真到黛丽莎夫人身边伺候的目的明显，自己知道，兀逻氏族内的贵人知道，黛丽莎夫人知道，那位睿智的年轻首领想必也知道。当时的哈度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可为了家中的阿妈、妹妹能够过得更好一些，不让族长伯伯遭受那些兀逻氏族长老的职责，她愿意远离自己的阿妈、妹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伺候那个不知道样貌美丑、性格是否残暴的年轻首领。 长生天眷顾这个草原女孩，哈度真幸运地遇到了赫离，这个第一次见面和她谈笑、嬉戏，让她害羞的恨不得找条裂缝钻进去的年轻首领。 即使是有过几十年经验的布颇黑钭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哈度真想个法子，女孩家的心事，岂是这个草原大老粗能懂的。自己可以按照草原的风俗惯例，将自己氏族的美丽女孩送到首领帐内，至于首领是否宠爱，那就不是自己等人能够干涉的了。除非兀逻氏族是那种拥有数万人口的强大部落，那么联姻首领明面为了照顾女方部落的颜面，对这个妃子必然要做出几分照料、恩宠的姿态。可兀逻氏族就仅仅是柔黎部的氏族，数百帐族人，连柔黎部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再说，参与这种首领帐内的私密事情，很有可能招致首领的不悦，甚至连累整个兀逻氏族的。 “对咯，伯伯，你这么急着找我干什么啊？”哈度真从失落情绪中恢复过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哦，我都忘了大事！”布颇黑钭一拍脑袋，前天接到首领的召令，让自己今天落日之前赶到柔黎大营议事，可至于议事的内容却一无所知。害的布颇黑钭连续两晚都睡不好觉，今天更是乘着天还未亮，他就领着十几名侍从，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柔黎大营，首先就是寻找自己的儿子忙迭可。在没有说明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他却被告知忙迭可副千骑长不在部落大营，再一问去哪儿了，负责的几名侍卫军却说了一句：“军事机密”就把他打发了。 赫离亲自制定的柔黎常备军的军事行动保密规定，却让这位森林氏族的老族长觉得十分反常，心中有一种不安之感，只好急匆匆找来哈度真，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完原因，哈度真忍不住扑哧一笑，好笑的看着这位族长伯伯，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嘴巴刚张开一点，却又迅速合上了，眼睛中尽是犹豫之色。 “怎么了，是不是忙迭可那个兔崽子犯了事，得罪了首领？” “族长伯伯，你别急，不是的，忙迭可哥哥前一段时间的确是随着首领出去操练部落兵马了。为什么没有回来，我也不清楚！不过，不仅忙迭可哥哥没回来，随同首领一起离开的库尼亚斯千骑长以及几千骑兵都没有回来，我听侍卫们不经意间交谈，好像是打了一个大胜仗……足足俘虏了好几千人，首领要赶回来想出一个办法安置数千俘虏……”哈度真最终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给说了出来，让布颇黑钭可以安心，不要想太多。 “什么，大胜仗，几千俘虏！”布颇黑钭不由惊呼一声，随即满脸狂喜之色，肯定是忙迭可这个兔崽子立功了，这么一大份功劳肯定有他的一份！ 第一百四十章：议事 第一百四十章：议事 柔黎部的军议大帐向来是一等一的军事机密地带，往日就算是没有人，周围也会有着侍卫日夜不停地巡逻，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一大拨人涌进了这座被清理过的大帐。 进入大帐的不仅有泰罗格、哥达、拉库兹、拉姆可千骑长、兀格几个常备军重要将领，还有莫扎图这个老祭司、班森千户长、科兰咄千户长、布颇黑钭千户长、基尔千户长、莫阿里副千户长、乌洛兰副千户长、尤利可锻造官、铁恩牧马官，甚至还有几个卡洛斯模样的石匠、砖瓦匠人。 之前搞了一个大乌龙的布颇黑钭心情不错，一进入大帐就四处乱瞄这座毡帐，好奇首领召集那么多人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大帐中间那一张宽大的怪异桌子吸引住布颇黑钭的目光，他不由得走上前去，这是一张大木桌，上面摆满了一个个小方块、沙堆、石头、碎草，那些杂物竟然将妥儿川平原、月牙湖草原、莫顿河一带的山川、河流、草场、森林、沙丘等灵活灵现地摆在上面了，布颇黑钭甚至可以从那大木桌上看到兀逻氏族游牧的秃尾巴河一带草场，这一惊奇的发现让当了多年族长的布颇黑钭啧啧称奇，很想上千伸手去摸摸，究竟是什么感觉！ 柔黎部的绘测帐，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收集情报、探查地形地势、工艺改进，终于做出让赫离勉强满意的沙盘，将以妥儿川为中心的广袤草场上的地形地势，河流山脉走向，直观展现出来，包括月牙湖泊、土讫水草原、莫顿河大部流域草场、螺贝山谷，囊括约方圆一千五百里的范围。越来越多的常备军将领一眼看到沙盘，就疯狂喜爱上了这种生动直观的“活地图”，恨不得把那些头疼的羊皮地图扔在一边，一把抱走这个大沙盘。 “各位，”赫离微笑着走上一步，将帐内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接着说道：“此次召集诸位前来，有两件大事宣布！第一，骨啜纳千骑队在莫顿河遭遇了拓野部附属部落——佈库氏族，仅仅一个千骑就击溃了这个灰鼠般的部落，俘虏近两千青壮，共七千余人！长生天庇佑柔黎部落！” “哗……哗”帐内不少人前些日子就知道这个消息，可再次从首领口中听到，依旧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欢呼着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长生天庇佑！” “柔黎部的弯刀可以击溃任何一个来犯之敌！” “骨啜纳不愧是部落勇士之名……” 赫离平举双手虚压一下，大帐内迅速安静下来，尽管从众人喘急的呼吸声依旧可以感受内心的激动澎湃之情，可对首领的声望、权势却不敢有任何的违抗，哪怕是铁恩这个从小看着赫离长大的牧马官。 赫离的身子向左迈了一步，留出一个空位来，断事官锡达大叔随即补位上来，手中拿着一根长条，直晃晃的对着沙盘上的土讫水草场，扫了一眼众人：“部落人口越来越多，大小牲畜总计早已超过十万头，妥儿川草原的牧草量最多只能支撑到夏季了，转场迁徙之事是我们开春之前就定下的，土讫水一带早就安排好了人手过去，建造一座草原城邑！上千帐下户奴隶、数百匠人已经赶到那边，之前因为落雁山脉发现一个中型部落，影响了新大营的建造进度，”将长条向东边一推，指向落雁山脉的标志，一脸的严肃之色，半晌之后，他方才露出一丝笑意：“柔黎部睿智的赫离首领和翰埒部的解可温大长老达成协议，我们将会多了一个盟友，多了一支建城青壮队伍，上千人的山丘部落族人将会协助我们造出一座雄伟的草原城邑，一座属于柔黎部的草原城邑！”断事官的声调逐渐提高，让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座柔黎部的巨城屹立在东漠草原，仿佛一只猛虎以气吞万里之势，窥视东漠诸多大小部落。 帐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反应过来的布颇黑钭族长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发现那位莫扎图老祭司手中的木杖不断颤抖，湿润的眼眶，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巨城？帐内唯一冷静如初的就是赫离了，那座城池或者城邑能有多大，按照商量的设计图纸，长约五里，宽三至四里，也就十几平方里，撑死了也就二十平方里的范围，容纳两万人左右，若是还要留出蓄养足够牲畜的马厥、放置兵器粮食的仓库、锻造屋子等，剩下的面积最多可容纳一万人，三千小帐的规模！ 土讫水草场那边，已经有着近千帐下户青壮奴隶、数百工匠，两个常备军千骑，近四千人，可其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居住在城邑内！所以，此次召集这么柔黎部的大人物前来，迁徙一个千户的部落属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迁徙哪一个千户，赫离还没有下定决心，正想听听各位千户长的意见。 就快要入夏了，十天半月之内，随同第一批部落属民拖家带口的出发，身为柔黎部断事官的锡达大人也要动身前往土讫水，处理新建城邑的大小事务，其中重中之重就是那个秘密铁矿。这两天，赫离思前想后，在自己和锡达两个人之间犹豫不决，到底决定让谁前往土讫水主持大局，思考再三，又和锡达大叔商量一番，才决定自己留在妥儿川，黛丽莎、妹妹和锡达大叔等人前往土讫水。 一则，锡达大叔处理民政事务更有经验，方方面面考虑的更为周全；二则，勒水族击败拓野部，乞迪部落的内战必定要殃及东漠大部分草原，赫离要加紧时间整顿好柔黎军，无论是自保，还是浑水摸鱼，都不要嫌弃手中的弯刀锋利、箭囊的箭矢太多！ “我和首领商议过后，决定迁移一个千户过去，你们……”锡达断事官刚把目光投向几位千户长那边，剩下半截话还未说出口。 “我，我，我！”布颇黑钭一个弓步冲上前来，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匆匆向首领、断事官行了一个礼，大声喊着：“首领、断事官大人，兀逻千户就在秃尾巴河一带游牧，赶往土讫水那边草场最为方便，所以我兀逻千户愿意立刻迁往土讫水，我一回到去让氏族儿郎准备，两天之内就能开拔动身。 你娘的，宽厚仁慈的首领接受你们的归附，甚至没有把你们部落打散重组，你蹬鼻子上眼了吧？一个区区的附属氏族还敢跟我们抢，谁知道你们兀逻氏族忠心程度如何，让你们住进那“雄伟”城邑中，终日陪伴尊贵的巴伯兰一脉，岂不是让你们这些人有机会对首领大人不利！班森、科兰咄、基尔都瞬间将兀逻氏当作草原最可恶的偷马贼，是一个潜伏在柔黎部内，企图对首领、部落不利的恶狼，特别是班森千户长，这个资历最老的千户长。 “首领，布颇黑钭族长的族人虽说离着土讫水草场近，迁移方便。可就是因为近，才不用迁徙啊，一个千户的牧民迁徙至土讫水新大营后，大到划分各百户之间的水源、牧场，小至牧民家中的圈栏、扎帐，都需要重新开始。日后，整个部落数万族人迁徙至土讫水，这些繁杂事务更是多不胜数，兀逻氏族就留在秃尾巴河一带，待部落转场完毕，刚好和大营首尾相连，又不用重新为水源、牧场争夺！”班森千户长处理部落事务久了，思考问题已经有着一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虽然比不上首领、锡达断事官这种高超人物，可是也能找到一些勉强的回转手段。话语中看似不经意间提到兀逻氏族、布颇黑钭的族人，实则却在提醒首领，那些附属部落刚刚归附不久，不要过于信任。 糟糕，惹众怒了！箭射出头鸟，布颇黑钭感觉后背一凉，偷瞄到那几位千户长眼中的不善目光。 “哈哈，哪有什么远不远、近不近的，无论是氏族，还是大营属民，都可以嘛！哦，我们再来听听建造城邑的工匠是怎么说的，看看未来的柔黎部城池是个什么样子的！”赫离哈哈地打了一个圆场，随即转移了话题，伸手示意拘谨的站在大帐角落的建造师负责人过来给这些草原汉子讲解一下。 建造匠摸了一把额间的细汗，哆哆嗦嗦地走近了沙盘，向着赫离恭敬施了一个草原抚胸礼，讲解道：“将要建造城池的几十里草原都很平坦，麻烦的一点就是距离落雁山脉比较远，采伐粗壮大木比较困难，主体城墙依旧采用粗大原木夹杂泥沙、石块来建造，不同的是，城墙高度提升了，新城墙高度为七至八米。城墙要扩宽，上面要每隔二十米要设立大盾墙壁或者了望箭塔，方便投掷或者射箭；墙外一百米处要不间断拒马、栅栏、碎石墙，防止敌军斥候骑兵轻易靠近城池……” 会议结束后，趁着众人纷纷退出军议大帐之际，布颇黑钭悄悄凑近了谷卑希身旁，瞄了正在相互交谈的首领断事官一眼，小声询问：“侍卫长，我那兔崽子在莫顿河草原砍下了几个人头，有没有辜负首领大人对他的期待？”语气中有着一丝兴奋、激动。 “额，布颇黑钭族长，那个，忙迭可兄弟留在土讫水草原处理事情，所以没能随同骨啜纳大哥前往莫顿河操练兵马，因此没能够参加莫顿河战役！”一脸尴尬的谷卑希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残忍”的消息说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羊汤面饼 第一百四十一章：羊汤面饼 清晨，几名帐下户女仆掀开了帐布，手脚利索地把一盘盘肉干、奶皮子、奶酪等摆上了案几，随即恭身退出帐外，等候着帐内贵人的召唤。 赫离伸了一个懒腰，松了松筋骨，昨天会议结束，接着和断事官以及几个千户长讨论事务到半夜，刚刚洗了一把脸的他，依旧有着朦朦胧胧的睡意，不时打上几个哈欠。 鼻子轻微一动，嗅了一嗅，一股浓浓的肉香猛地钻进鼻孔里，赫离瞬间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只见哈度真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放在自己的案几上，还时不时朝着自己这边偷瞄了几眼，被他抓了个正着。 赫离眼睛一转，还没来得及惩罚一下这个敢直视“冒犯”首领的侍女，旁边的一只小手就将那碗飘着满满肉片的羊汤顺了过去，谁料，溢出的几滴汤汁一下子烫红了小手。 “敏敏，越大越没规矩了！”黛丽莎夫人呵斥一句，又轻轻握着敏敏的小手，仔细看看烫伤严不严重，良久才松了一口气，无奈瞪了这个顽皮的女孩一眼。 感到委屈的敏敏公主嘟起了小嘴，原本她只是想将那碗羊汤端给母亲，之前哥哥说起过多吃一些牛羊肝脏肺腑或者汤，对眼睛有好处，十多年赶羊放牧的黛丽莎，风吹日晒就不说了，尤其是是忽特哥死后那一年，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刚刚进帐的敏敏知道哈度真特意捞了一碗装满羊五脏的羊羹汤端给哥哥，这才有了刚刚的那一个举动而已嘛，不仅烫到手，还被母亲训斥了，让她怎么能不委屈！ “哈度真，重新给老夫人端上一碗羊羹汤，要多一些肝脏！”赫离扭过来，悄悄向妹妹眨眨眼，仿佛是说我识破了你的把戏咯，哥哥是不是很聪明啊！ “哼”的一声，敏敏不理会那个可恶的哥哥，拿起案几上的一块面饼，掰开了两半，又再掰开了四分之一，沾了沾那浓浓的羊羹汤，大快朵颐起来，还故意发出啧叭啧叭的声音，仿佛就能够报复到自己的首领哥哥一般。 去年冬季，吃惯了草原奶皮子、炒米、奶酪、煮肉等的赫离，无意中看到飘散出一股浓香的羊肉汤，一道美味小吃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这里是腾格里大草原，漫山遍野的牛羊，粗糙的面饼虽然比不少后市的美味可口，填饱肚子之余用来解解馋也是不错的，他随即吩咐人宰杀肥羊，取一大块现杀的鲜嫩羊肉，撒上一些黄姜、花椒等香料，熬制出浓浓的鲜美羊汤。首领大人平时所吃的面饼，自然是做工稍微精良一些的，赫离掰开一大块面饼，沾上浓浓的羊汤，吃的津津有味，让周围的人儿直流口水。 敏敏自从吃了第一口之后，每一次喝羊汤都要往碗里掰上一块块碎面饼了，若不是赫离及时“提醒”，吃太多对脑子不好，人不仅会变得痴痴傻傻的，并且越长越丑，恐怕每一顿都要吃羊汤面饼了。 不用多少时日，整个柔黎部落的上层热爱这种羊汤面饼的吃法，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汤的浓香配上面饼的嚼劲，咬下去回味无穷，让人越吃越上口，若是再配上一皮袋浓烈的清奶酒，即使身处寒冬，都觉得沐浴在长生天的暖光一般。 赫离没有隐藏这羊汤面饼的做法，还派人送去了一些香料，一个月不到，从首领传到了千骑长、千户长的帐中，从百户长、百骑长到普通牧民帐中，家家户户爱上这种没事，即使舍不得宰杀羊只、没有香料的底层牧民，也用风干的肉铺来熬汤，尝尝羊汤面饼的美味。 “咦，哥哥，这次的面饼味道怎么觉得不一样啊？”敏敏瞬间吃掉了大半个面饼，舔舔手指头，回味刚才的味道，似乎和之前的有些不同，双手端起大铜碗，咕咕喝了一大口肉汤，停下来，惊奇地盯着羊汤，左看看哥哥，右望望阿妈，连声催促：“阿妈，你快喝，快喝，羊汤味道不同的，好喝极了！” 看到敏敏那笑逐颜开的模样，黛丽莎好奇地端起碗来，看看有什么不同，不知不觉就喝了大半碗，直到见底了，才称赞：“这味道，真的不同呢，怎么说呢，有一股微辣却又和花椒的味道不同……”拧紧眉头想了半天，老夫人也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不用多想，他一定知道答案的。 “放了一种叫做孜然的香料，孜然比花椒更适合用于烹饪各种肉食，烧烤时撒上那么一些，更是无比美味，单独用做香料也可以！”赫离简单介绍了一下这种从土讫水草场那边带回来的香料，又补了一句：“结出来的果实，还可以当作药材呢！” 柔黎部、翰埒部达成协议之后，剑拔弩张之势一去不复返了，赫离对翰埒部这种常年居于落雁山脉的生活方式很感兴趣，不仅是他们的特色山田，还有狩猎方式等，以及翰埒部很少和外界部落交换物资，甚至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翰埒部周围几百里的落雁山脉，那么盐巴从何而来呢？ 难不成落雁山脉这里有岩盐？赫离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似乎觉得长生天要给自己一个大杀器，先让部落发现了一个中型铁矿，随即又发现了一个岩盐矿，这是要迅速崛起的节奏啊！ “盐？食盐？盐巴，哦，听那个流浪到我们部落的卡洛斯人说起过这种东西，”解可温大长老终于知道赫离所讲的是什么东西了，下一句话却是“不过，我们部落的族人从来都不吃盐的！” 孜然，赫离翻来覆去，内里外里地将解可温送上了这些干枯伞型草株摸了个遍，用鼻子嗅了嗅，脑海中浮现了一种食用香料，才大胆猜测着这些伞形草株大概就是孜然！ 没有找到西瓜，捡了芝麻也不错，做人要学会知足，不能贪得无厌，赫离心中反反复复念叨这几句话来开解自己。最后，赫离还用一百只羊羔换了五千斤孜然香料和一些孜然种子，翰埒部还会派人来教导如何种植孜然，两方私下里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孜然？好奇怪的名字哦！”敏敏喝下一大口羊汤，看着空空的铜碗底疑惑，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就是自己的哥哥取得，不管之前翰埒部的族人把这种草株叫做什么，现在它就叫做孜然了！ “婶子，赫离哥哥，我进来了！”帐外响起了大木头木格的声音，话还未说完，脚就迈进来了。 进帐后，木格大大咧咧对着黛丽莎婶子招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在了赫离身旁的毛垫上，仿佛是在自己毡帐内一般随意。 “咦，羊汤面饼，正饿着呢！”木格一把抓起摆放在赫离案几上的铜碗、面饼，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好好……好吃，味道不同的！” “慢些，别噎着，锅里还有呢，够你吃的！”黛丽莎慈祥地望着当作自己半个儿子的木格，部落内可以随意进出这座毡帐的人，木格可以说是除了自己儿女之外的唯一，就连断事官锡达、牧马官铁恩等相识多年的老邻居，都会在帐前象征性通报一声。 “孜然？我不管，你要给我这种香料，否则我恐怕以后吃不下饭了，黛丽莎婶子……”木格一听说好吃的肉汤是用了孜然当作配料，当场哀求起来。 黛丽莎微微一笑，她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哪怕木格不哀求，也就两天左右，孜然就会被送到各个亲近族人和部落重要人物的毡帐内。 “你啊，那么一大碗汤，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你还是吃着干瘪瘪的面饼算了……”赫离口中这么说，心情却是不错的。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事情，脑海中又抓不住，他开口道：“木格，我是不是让你提醒我什么事啊？” 木格扭头一笑，得意地眨眨眼睛，“嘻嘻，就知道你会忘记的，锻造帐！” 第一百四十二章：花纹弯刀 第一百四十二章：花纹弯刀 弯刀弓箭，是每一个草原儿郎必不可少的标配武器，至于弯刀是否锋利，弓箭是否强劲那就没有统一的标准了。草原争斗，一把锋利弯刀可以让你更快割下敌人的首级，一把强弓可以让你在更远的距离射中敌人的心脏。 如今的柔黎军，经过大半年的全力加工锻造、制作，十之八九的骑兵都装备上了柔黎弓、新式弯刀，光是在这一点上，就比普通部落兵的战斗力强上了三成，双方无论是远距离对射，还是贴身厮杀，柔黎军都占据了优势！ 更别说，圆皮盾、藤皮甲这些防护装备，在莫顿河一战中，这些装备可是挽救了近百柔黎骑兵的性命。 柔黎部之主，巴伯兰·赫离再一次来到锻造帐这个机密重地，尤利可、谷罗可、多力夫、不那多几人陪在首领身旁，甚至连法尔德这个来自布兰卡西亚的铠甲锻造师都紧跟在锻造帐众人身后，打量着那边的情形。 “尤利可、谷罗可大叔，你们可是锻造帐的老人了，怎么看上去那么紧张啊，比草原小子娶姑娘的时候还紧张啊！”赫离扭过头来，心情愉悦地打趣道，甚至朝着旁边的侍卫长问：“谷卑希，你看到过你爸这幅模样过吗？” 一听，谷卑希下意识朝着自家阿爸那儿看去，被人瞪了一眼，尬尬一笑不说话，言多必失，还是装傻为好啊！ “首领，那把星沙钢匕首真的是沙逊打造的？”尤利可心中还是有着几分疑惑、不信，那个卡洛斯人真的会这种传说中的星沙钢锻造技术，将那冷冰冰的生铁化作一颗颗夜空中的繁星。若不是赫离将小杰米的星沙钢匕首暂借了一段时间，劈向一把草原寻常的三斤重弯刀，断作两截，这一场景让尤利可、多力夫、谷罗可、不那多几个腾格里草原铁匠瞬间瞪大了眼睛。 若说几个草原铁匠是吃惊，那从小在卡洛斯城镇内的铁炉旁长大的法尔德心中就是滔天骇浪，那是星沙钢锻造技术，卡洛斯大陆第一强国的不传之秘，帝国精锐骑兵团强悍战斗力的最大秘密，竟然被那个中年农夫般的铁匠所掌握了，据说，首领还是从一个偏僻角落找到的。尊贵的首领，你确定那把星沙匕首不是他捡到的或是偷来的，而是出自他之手！ 今天，锻造帐的绝大多数高层抛下了手中的活计，集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见证一把崭新星沙钢弯刀的出炉。 虽然流传在外的星沙钢武器不少，可是绝大多数铁匠都无缘见过，就连法尔德这个从事铁匠行业几十年的老家伙都没有摸过星沙钢武器。所以，他们非常好奇，又带有一丝对这种技术的向往、崇拜。 “赫离首领，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沙逊走过来施了一礼，请示自己的雇主。 “开始吧！”赫离点点头，表面风平浪静，心中却是有着激动、期待。 星沙钢在生铁中的名气之大，赫离只能用如雷贯耳这个词来形容，特别是亲眼见过星沙匕首的威力，那花纹匕首轻轻一挥，可谓是削铁如泥啊！ 一旦星沙钢兵器被打造出来，大规模应用到柔黎军中，哪怕柔黎军只有一万，那么东漠草原还有哪一个部落是自己的对手，统一东漠，做到前人从未做到难事，柔黎部落、巴伯兰·赫离就会成为腾格里草原的传奇，超越那个建立芬伊瑞拉王国的呼屠牟，这是莫大的荣耀！ 沉醉的美好幻想中的赫离就像个傻子，暂时让自己的白日梦做的更香甜一些，先不说这门星沙钢锻造技术要花多少年才能被一个铁匠掌握，要大规模锻造需要多少年的培养，整个柔黎部落除了沙逊带过来的几十斤星沙生铁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块星沙铁矿石了。 几十斤星沙生铁，十把成品弯刀都不到，待他清楚了这个数字之后，现在有多快乐，那时候就有多悲哀！ “升火！”沙逊吆喝一声，用草杆引燃炉火，同时吩咐几个协助铁匠进行工作，多力夫就自愿成为了其中一名帮工。 燃料和传统锻造炉火原料不同，使用的是松木制作而成的木炭，温度较低，必须要时刻注意温度，否则就会毁掉一把精良兵器。 尤利可、谷罗可、法尔德紧紧地盯着，他们之所以不下场协助，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要偷师，想要全神贯注的将每一个锻造过程记录下来，再加上“内奸”多力夫的切身体验，大约可以摸出个门道来。 沙逊用铁钳夹着一块早已搞定锻造出雏形的星沙钢圆形铁块，炉火不断升温，火光熊熊，即使是赫离离得那么远，也感受到一股热浪迎面而来，不顾额间慢慢渗出的热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 炉火越烧越旺，甚至发出“嘭、嘭、嘭”木炭炸裂声，沙逊眼中精光一闪，用铁钳夹住的生铁迅速放入炉子里。这炉子也是经过改造的，比之普通锻造炉子圆了一些！ “加火！”多力夫一听，抓住风箱的粗壮手中加大力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回拉动，火苗呼呼直蹿，红蓝色火焰蕴含着高温，威力加大不少，散发出滚滚热浪。 待到围绕生铁的火色变成草莓般艳红色时，沙逊迅速将其抽出，放在铁砧台子上。他的右手举起了黝黑的大铁锤，火红的铁块，在沙逊的不断锤击下，火光四溅，以至于谷卑希第一时间让赫离远离铁砧台一些。 沙逊整个人仿佛是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不断挥锤，不断敲击，眼睛一动不动，就活像一台周而复始的精密机器。 好半天，场外的谷罗可、尤利可、法尔德才回过神来，相互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之色，心中却又是一种苦涩。这几人也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铁匠了，特别是法尔德，此时看到沙逊的捶打技巧、对温度的把握、聚精会神的态度，在对比一下自己，差距就那么显现出来了。 大约数十次的锤击，铁块开始暗淡下去，沙逊又一把将铁块放入火炉内，然后再次取出，重复几次之后，铁块变成所需长刀的大致模样。 最后两步就是淬火和研磨了，淬火液是沙逊前两天自己弄好的，就摆在那儿，一入水发出“滋滋滋”的美妙声，对于铁匠来说这无疑是最美妙、动听的声音。 赫离看着那盆子淬火液，若有所思，手指不自觉在大腿上敲打起来，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一个习惯，良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刀身渐渐成形，呈流线型，橡树叶状的刀尖，具有优美却又凶悍的弧度，美与狠结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一切都是那么流畅自然！ 材质特殊，这把星沙弯刀重约六、七斤，比起寻常草原三斤重的马刀，差不多要重上三、四斤。别小看这三、四斤的重量，一旦厮杀起来，威力可就大得多。更别说，这是一把星沙钢材质的弯刀，锋利的刀锋可以轻松砍断一把十几斤重的长铁柱子，若是直接劈砍在人身上，不仅可以砍断锁子甲，甚至还可以将披甲战士拦腰砍断。 “我来装刀柄，兔崽子，快去，把帐内最好的铜边刀柄老子拿过来！”谷罗可对着谷卑希大喝一声，看着那么完美的一箭艺术品在自己面前，心痒难耐啊！ “我来开锋……如何？”尤利可也厚着老脸对着沙逊开口道，目光被那繁星般的花纹吸引住，都快走不动道了，希望早点捧起那一把弯刀细细鉴赏一番。 “嗯！”沙逊点点头，刀身已经打造好了，研磨一番之后，刀柄、开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很快自己就要和这群人成为同僚，他是沙逊，可不是傻子，那几位恐怕都是锻造帐的重要人物，提前打好一点关系对自己没什么坏处。 剩下的不那多、法尔德两人孤零零站在那儿，嘴巴半开不开的，也不知道自己开口要说什么，两位锻造帐的大佬开声了，自己是怎么抢也抢不过的。 上好胡桃木制作的精致刀鞘以银片镶边，铜线裹紧，原本是锻造帐准备接下来为首领大人锻造的弯刀而预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而且还是大用场！ 一阵磨刀声，清脆响亮，又颇具节奏感，随着磨砺的进行，刀光越来越明亮而寒冷，一团团花纹宛如夜晚的繁星，发出耀眼的光芒。 “首领！”尤利可怀着激动的心情将崭新的弯刀交到首领手中，那激动的模样，仿佛这把刀就是他锻造的一样。 赫离握住刀柄，手指抚摸弯刀上的片片花纹，还能感受到那一股烈火的余温，示意众人退后几步。一道雪亮的白光闪过，赫离一个跨步转身，挥舞手中的弯刀，像切瓜菜般将一截成人大腿粗的木桩砍成两段，展现出来光滑无比的截面！ “好，好，好！”众人大声欢呼着，不知道是欢呼首领的刀术高超，还是花纹弯刀的锋利无比。 “你的淬火液，加了动物油脂还是尿液啊？”赫离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沙逊愣在当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远处的铁匠们欢欣鼓舞、争先恐后地欣赏那把星沙弯刀，沙逊却如同掉入冰冷洞窟一般，瞬间冷到骨子里了！ 他知道星沙钢的锻造方法，赫离首领知道星沙钢的锻造方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从今以后，你多研究几种方法，例如可以使用粘土盖住刀背来烧刃，或者淬火时，进行刃部淬火，其他地方保持不动，这样增加刀剑的柔韧性……”赫离旁若无人地说了一通，也不管沙逊有没有听懂，扭头向尤利可看了一眼，问：“刚才我说的那些方法，记住了吗？” 尤利可点点头，脑袋似乎有些麻木，惊讶的目光看着首领，感觉首领身上仿佛有着一圈神秘的光环。 第一百四十三章：赠刀 第一百四十三章：赠刀 大营西边的草场，柔黎部断事官锡达大人，像是凝视一个绝世美人，痴痴地盯着眼前这把花纹弯刀，几十年的生涯中，从未见到如此锋利、优美的一把刀，蹭的一声拔刀出鞘，空中恰似掠过一道闪电。 赫离凑上前去，轻声打趣道：“锡达叔叔，要是察乌卡兄弟看到你现在这副痴痴的模样，恐怕他会惊讶的把眼睛都瞪出来的。” “哈哈，接下来，那兔崽子就会撒泼打滚，腆着脸皮想要讨要这么一把花纹弯刀，他也不看看那副身子，这么罕见的一把稀世珍品，放在他手上，那就白白给糟蹋了。锡达大叔先提前告诉你啊，不管那兔崽子如何纠缠、哀求，你都不要让锻造帐给他打造一把星沙钢弯刀！”锡达从痴迷状态中回过神，先是感慨着自己多少年没有这么失态过了，后一听赫离提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养子，习惯性地数落一顿。 若是远在土讫水草场的胖子察乌卡听到自家老爹已经“宣布”他和这种稀世花纹弯刀无缘了，不知道要痛哭成什么样子！ “啧啧啧，不愧是卡兰帝国的不传之秘，也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兵器这一称谓，当之无愧……”锡达连连称赞，似乎弯刀上繁星般的花纹让这位草原汉子瞬间萌发了第二春。 “咦，”锡达刚准备将弯刀重新插入刀鞘，却发现刀鞘上刻着“锡达”两个草原兀锡文字，颈部有些僵硬地转动一下，疑惑、不信的目光望向赫离。 赫离微微一笑，一手轻握刀鞘，一手顺力一推锡达的手掌，缓缓将半截刀身没入刀鞘中，一把推到锡达大叔的胸前，彰示稀世宝刀的归属！ “不行，不行，这不行。赫离，你是部落首领，是柔黎部落之主，这把花纹弯刀只能是属于你的，你才有这个资格佩戴这把高贵的弯刀……”愣了一会的锡达终于反应过来，想着猛地用力将刀具推回到赫离手中，却又担心弄坏削铁如泥的宝刀，口中不断地推辞着。 “锡达叔叔，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还记得，‘赫离’两个字就是你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写出来的，”赫离真挚地看着眼前这位断事官叔叔，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似乎打开了闸门，一块块色彩斑斓的碎片闪过，接着道：“那时，你和我阿爸策马骑射，痛饮一碗美酒，共吃一块烤肉，携手保护老弱族人不受恶狼野兽侵害，你的智慧犹如母牛的乳汁，让许多族人受惠，也让我这个无知小子感受长生天的知识，”草原人都相信兀锡文字是长生天或某一位神灵赐予的，知识、智慧亦如此，“在两年前那个寒冷的早晨，是你将我捧上首领的宝座，尽心尽力地教导我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赏赐奶酒给族人，让敌人流出血液……阿爸死后，你就代替阿爸教育着失去毡帐支柱的孩子，让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所以，收下吧！” 锡达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些湿润，手掌微微颤抖，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个草原青年，长大了，忽特哥兄弟，你看到了吗？赫离长大了，成为了搏击天空的草原雄鹰！ “哦，说起来，我倒想起了一件大事，”锡达别过脸去，抹了一把脸之后，脸上浮起一丝长者的尊严，隐约带着一丝坏笑，“那个岚木氏的公主模样可好？” 赫离脑袋一懵，转即一想，肯定是谷卑希、合昆、吉姆那几个家伙，看锡达大叔这模样，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少，也就只有他们才会那么清楚。 “模样，倒好不错！挺秀气的，看上去有着一般草原女孩不具备的神采，没有想象中部落公主的脾气性子……”赫离脑海中浮现出云娜的模样，下意识地说了几句。 “本来这些事情不该我来说，可你阿妈说了，锡达大叔既是长辈，又是部落断事官，于公于私，你的婚事我都能说上几句！哈度真，这个孩子挺不错的，若是能为巴伯兰一脉生下子嗣，作为侧妃也不错。至于你的大妃，必定要是部落贵人，妥儿川草原、月牙湖草原、莫顿河流域，甚至土讫水、落雁山脉，尚有数十个大小部落，可如今和我们柔黎部落结好，并且有资格成为柔黎部的女主人，就只有螺贝山谷以西的岚木氏族和山丘部落翰埒部，”顿了一顿，思索了一会，继续道：“岚木氏族，原本是乞迪王庭的直属部落，百多年享有崇高声望和地位，在东漠草原甚至整个腾格里大草原，是一个老牌部落。至于翰埒部，山丘部落向来被草原诸部落所轻视，不擅长于策马厮杀、骑射冲锋，何况，翰埒部只有不到两千青壮族人，实力弱小。作为部落断事官，我更倾向岚木氏……” “首领，希德丁医师求见。”赫离一个激灵，立刻拔腿就跑，免得再被锡达那“谆谆教诲”的婚事分析步步紧逼。 “聪明啊，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正被断事官给缠住的呢，平时不见你那么机智！”赫离不啬赞美地夸奖吉姆，还轻轻地拍拍了他的肩膀，表示自己对他的眼力劲很满意。 “首领，希德丁医师真的求见。”吉姆一指不远处的人影，偷瞄了断事官那个方向，露出一个哭丧脸。得嘞，把断事官大人得罪了，看瞪着自己的模样，着实把自己当作为首领解围的马屁精了。 希德丁作为总医官负责的医疗帐，这一年多来，可谓是飞速发展。在草原医术的基础上，又派遣数十医师前往卡密尔城亲眼考察卡洛斯大陆的医术，花费巨资购买了数百部各种各样的羊皮纸医书，甚至还从奴隶市场买了几十个医师奴隶，都快把察乌卡搞破产了。若不是借助赫洛德，在入冬前将从乌滇部、拓野部联军缴获的皮毛、干货、牲畜卖出了一大部分，察乌卡再也拿不出一个铜币了。 发霉的羊皮书、残破的纸张、只会放血的卡洛斯医师，赫离当时看到这些花费巨资购买的医疗资源之后，看向希德丁那有些发红的脸，不知是为帐下医师们犯下错误而羞愧还是看到那么多羊皮书籍而激动，不由叹了一口气。 “首领！”希德丁恭恭敬敬地行礼，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希德丁，医疗帐有什么事情？”这个老医师最近几个月都在研究从卡密城带回来的数百本医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平日里除了看诊，甚至都不走出自己的毡帐一步，怎么今天过来呢！ 老医师摊开了干瘪的手掌，将掌心之物呈现在首领面前，虚心而恭敬地请教：“首领，您说孜然可做药材使用，不知主治什么病症，用量多少，有什么相冲药材……” 不愧是一名孜孜不倦地追求医学高峰的医师啊！整个部落都享受孜然作为食物香料的美味，偏偏这老头就注意到了赫离随口说的一句“可做药材”，还特意跑上门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得不让人敬佩啊！ 孜然具有散寒止痛，理气调中之功效，用于脘腹冷痛，消化不良，寒疝坠痛，甚至是女子月经不调。可以上这些，赫离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笼统的“可做药材”。 “呵呵”赫离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肚子饿的时候，可充饥，缓解肚子疼痛！” 撂下这句话之后，一溜烟地跑了，一眨眼，人影都看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锻造帐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锻造帐事 “锡达大叔，早啊！”清晨，赫离刚出门不久，就撞见了前来首领大帐的断事官，硬着头皮打了招呼。 锡达倪了一眼，随即眼光落在赫离身后的侍卫吉姆身上，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口道：“首领，这位勇士，我记得是很早之前就进入常备军了的吧，当时似乎和科兰咄家的门朵儿在一个十骑队的？” 心中不断祈求长生天，让断事官大人不要瞄到自己的吉姆失望了，额间冒出一层细汗，也不敢伸手去擦。 “是的，吉姆，过来参见断事官！”赫离大大方方，似乎忘了昨天的事情。 “吉姆参见断事官大人！”吉姆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锡达大叔，我恰好要去锻造帐，你不妨一同前来，看看那星沙弯刀的锻造过程，见证那繁星般的花纹是如何一点点点缀到刀身上的！”依着昨日锡达大叔那痴态，赫离猜想恐怕昨晚他都是抱着那把花纹弯刀来睡觉的，对稀世宝刀的好奇，肯定想着一探究竟，亲眼看看化腐朽为神奇的锻造过程，以及那位掌握了星沙钢锻造技艺的卡洛斯铁匠。 哦的一声，锡达心思一动，原本就有着空闲时去锻造帐看看的打算，今日正好和赫离前去，看看那神秘的星沙钢。 吉姆看着前方快速朝着锻造帐走去的首领和断事官，松了一口气，擦擦额间的汗珠，放缓了脚步，让其他侍卫先跟上去，自己就躲在队尾，免得再被断事官发现。 柔黎部落锻造帐，锻造大匠沙逊指挥几个帮工清理出一片空地来，逐一检查锻造工具、原料，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昨日，赫离亲口晋封沙逊为锻造大匠，待遇和多力夫、不那多、法尔德三人相同，赏赐牛羊马匹，瞬间成为了锻造帐的高层人物。听到任命的时候，沙逊表情有着轻微的变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迅速黯淡下去，拜谢首领的赏赐。 这几日，沙逊都是睡在一座宽敞、干净的大木屋内，精美毛毯、呢绒、草原皮袍、杂物器具、粮食肉干等吃穿用品一律不少，赫离还让侍卫特意送过去几小袋子的奶皮子、杂糖等零食给小杰米，大多数还是从开春后从赶赴妥儿川平原的行脚商人手里交换得来的。每天早晨醒来之后，沙逊看着睡在身旁的妻子、吃着糖果的小杰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听着外面传来的敲敲打打的打铁声，他都会发愣一小会，然后起床准备接下来的活计。 赫离、锡达两人进入屋子之前，特意让人不必通知，一进来，便看到沙逊坐在大木桌上专注地检查自己的铁钳、切刀等工具，连有人进入屋内都没有发现，待检查完毕之后，一转身，才发现有人站在身后不远处。 “首领，这位大人！”沙逊被人带到妥儿川大营之后，就直接送到森林外围的锻造帐居住区，自然是不认识锡达的。 “这位是柔黎部落的断事官，锡达大人！”赫离充当了介绍人，挪开一步，接着说：“锡达大叔，这位就是锻造大匠——沙逊，掌握了星沙钢锻造技艺的大匠师，你的那把花纹弯刀就是出自他手啊！” 沙逊听到花纹弯刀，心中一惊，在他看来，那把弯刀应该是属于部落最尊贵的首领，谁料，竟然被首领转送给眼前的这个人，此人的地位不低啊！不由偷偷打量眼前的草原部落断事官，沧桑的容颜、刀削般的棱角、小半泛白的头发，无形中散发出一阵气势。 沙逊偷偷打量锡达之时，锡达也在观察着这个拥有星沙铁的铁匠、掌握星沙钢锻造技艺的铁匠、来历不明的卡洛斯铁匠，最为关键的是，来历不明！ 一个偏僻小村庄的农夫，竟然掌握大陆最为神秘的锻造技术，这种事情大约只会发生在卡洛斯酒馆中游吟诗人的故事里。 “首领，断事官大人！”尤利可、谷罗可两人也赶来了，脸上有着一丝惊讶之色，要知道断事官大人可是很少来锻造帐这边的，就算有事情吩咐，那也是派人传讯，锻造官就会赶过去办公帐听候命令。 “法尔德呢？”赫离扫了一眼，没有发现那个铠甲锻造师的踪影，开口问道。看见法尔德老头昨天那副讨好的样子，用溜须拍马来形容都不过分，缠着沙逊问东问西的，赫离就知道他对这种星沙钢技艺到了痴狂的地步，怎么反而不见人影呢。 “他今天要做帮工，亲自给沙逊当助手，打造那一把花纹匕首呢！”谷罗可一指另一处的打铁屋子，示意老头正在弄什么东西。 “匕首？首领，你不打造一把花纹弯刀吗？”锡达有些疑惑，这么一把宝刀，若是用在冲锋杀敌，劈砍就如同切瓜砍菜般畅快，而且赫离也不是哪种疯狂喜爱匕首的人啊。 “是给骨啜纳的，他打了那么大一个胜仗，除了牛羊、草场之外，总该有点特别的奖赏，这把花纹匕首足矣了！”赫离心底里还是有点“吝啬”的性子。没办法，剩下的星沙铁最多只能打造四把弯刀了，匕首的用料少，能省则省嘛！大不了，下次，骨啜纳再立一大功，自己再奖赏一把花纹弯刀给他！ “是匕首用料少吗？”突然，露出一丝坏笑的锡达凑过来，轻声问了一句，一看赫离假装没听见，猜测就肯定了八、九分，摇摇头，为骨啜纳千骑长哀叹一声。 现在的锻造帐不比去年寒冬里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算上去年才跟着学习打铁的学徒工，留在这里的各种工匠大概是四百人左右，所以耕种、春牧完毕后，锻造帐禀明了首领，选取五十名从部落十四岁以上的少年、以及一百名帐下户男丁奴隶补充作为新一批的学徒工，帮助工匠处理简单活计。 选出来的一百名帐下户男丁，一旦掌握了某一门锻造手艺，无论是锻造兵器还是铠甲，亦或是弓匠，全家人即可脱离帐下户身份，成为工匠记录在册，享受着和寻常工匠相同的待遇。其中，弓匠是最多人选择，毕竟草原儿郎长年累月的接触弓箭，对弓是最为熟悉的，甚至很多人的猎弓都是自己动手制作的。 赫离没有忘记过来锻造帐的正事，花纹匕首只是顺带的事情，对着两位锻造官，直接开口问：“锻造帐迁徙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照首领之前的吩咐，考虑到取材方便，不那多、多力夫两人负责的制作柔黎弓，和我负责的藤皮甲都将留在妥儿川森林这边，法尔德负责的锁子甲作坊迁徙至土讫水新大营，多奇老哥之前说，已经找好了适宜建造锻造屋子的空地，就在铁矿山谷的旁边……”谷罗可缓缓将锻造帐迁徙安排禀告给首领，时不时询问两句，听取首领的意见。 一番话后，赫离脑中慢慢想着刚才谷罗可所说的安排，确定没有太大的疏漏之后，刚要开口。 “首领，”不知何时进来屋子的法尔德开口了，面露难色，看了一眼谷罗可、尤利可两人，道：“锁子甲打造那边，遇到了一些问题！ “哦，什么问题？”赫离眉头一皱，锁子甲是目前柔黎部落最优良的铠甲，哥达所统率的锁甲骑兵则是赫离的宝贝啊。 “没有铁了，我手下的铠甲锻造师这个月只打造了七十副锁甲。”去年，刚开始锻造锁子甲的时候，法尔德报出来的数字是八十副，赫离强制性要求是一百二十副，最高峰的一个月到达了一百四十三副，算上之前缴获修复的锁子甲、锁甲骑兵的甲胄装备、赏赐出去的，如今柔黎部落的锁甲绝对超过了五百副。 按照赫离原本的规划，每个月最起码储存一百二十副锁子甲，到了明年开春之后，柔黎部就能够拥有一支整编锁甲千骑，这可是一大杀手锏，在腾格里草原上来说，无疑是一支强大的冲锋骑兵力量啊！ “谷罗可锻造官、尤利可锻造官，说一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首领，一套锁子甲二十余斤重，抛去打造的废弃边角料，至少需要三十斤生铁。一副锁子甲三十斤，就算是每月七十副，那也要两千多斤的生铁啊！首领，算上前一段时间多奇运过来的几百斤生铁，仓库内都不超过四千斤生铁了。三十斤生铁，约可以打造五把常备军制式弯刀，现在每月修复、锻造弯刀、箭簇、标枪，若是全力开工，最多支撑一个月啊！更别说，您之前还让我们研制铁皮盾，增强盾牌的防护力啊。”尤利可、谷罗可你一言我一语在那儿倾倒苦水。 “首领，别忘了入冬前，你可是让我们打造了一大批铁制器具、杂物的，以及乌洛兰那儿的耕作用具，上万斤啊……”两位锻造官心痛那一大笔生铁就那么从自己的锻造帐内流水般消失了。 赫离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尴尬地摸摸鼻子。 “法尔德，若是生铁充足，你们大概每月能够锻造多少副锁子甲？ “一百五十副，不，一百六十副都有可能，不少学徒工经过一冬的从旁练习，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技巧，可以搞定一些简单活计！”法尔德自信满满地说着。 土讫水铁矿那边，按照多奇送上来的汇报信息，以现在的人力，每月大约可以开采、提炼出生铁三千斤，若是加上莫顿河的一大批俘虏，赫离估计四千斤生铁是没问题的，足够维持柔黎锻造帐目前的需要了，还可以根据骑兵的实际情况打造铁皮盾、铁锥、铁棍、铁锤等特色武器。 “你们看看，这种铠甲能否打造出来？”赫离从怀中套出了一张羊皮纸，将它摊在了木桌上，解释：“这种铠甲，我称之为鱼鳞甲，和镶铁片皮甲有些相似，甲叶狭长，约半掌宽度，以厚实皮革打底，将甲叶钉缀或镶嵌在上面，上下两排甲叶缝隙极小，再配有护肩、头盔等。” 尤利可、谷罗可把目光看向了法尔德，毕竟他才是负责甲胄锻造，而且经验丰富。 “这……，老头子觉得倒可一试，不过，从未锻造过如此铠甲，恐怕每月产量不高，再浪费几十名锻造师，锁子甲那边恐怕就耽搁了。”法尔德有些犹豫地看着首领，禀明难处。 “锁子甲那边，这个月先保持每个月一百幅即可，你给我花多点时间去研制这鱼鳞甲，看看效果如何！” “那首领，这鱼鳞甲需要雕刻雄鹰图案、纹路……”法尔德知道雄鹰是柔黎部的图腾，卡洛斯贵族一般都会在铠甲上绘上自己家族的标记、族徽。 “不用，铠甲上的雕饰纹路全都不用，只要这狭长甲片、护肩、头盔。哦，你可以分开，例如法尔德你们就负责锻造甲片，谷罗可负责皮革、头盔，事先商量好一个标准，每一幅铠甲样式都差不多，多长、多宽都弄好了。或者你事先做出几副鱼鳞甲成品，送到他们那边，就按照成品上的来弄。”赫离粗略提出了流水线做法，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暂且只能先这样了，以后想到了什么再补充。 赫离在滔滔不绝说这些的时候，沙逊眼睛一亮，将赫离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里，最后插话道：“尊敬的赫离首领，请你准许，沙逊也想要参与这鱼鳞甲的锻造！” 第一百四十五章：迷路 第一百四十五章：迷路 莫顿河下游草场，这一段时间心情极为愉悦的骨啜纳千骑长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脱离了押运大队，策马狂奔半天，拉弓扣箭，追兔射羊，迅速趟过莫顿河，原本的打算是向东转南，绕一个半圈，赶在自己的千骑大队之前，赶到今晚的宿营地。 马蹄踏过几条小溪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草甸、沙棘横生之地，比起莫顿河那边的肥沃草场差的远呢，可也不是一无是处，四、五里外就是一片面积较大的浅湖泊、草地地带，再往东，湖泽四周及低洼之地上，生长着一片片黄柳、野桦、高栉等树木，风景卓然不错，说不定树林从还有不少飞禽走兽可供狩猎呢。 骨啜纳轻拉缰绳，降低马速，但这个草原勇士可不是欣赏那森林美景，而是迷路了，追一只黄羊追出去那么一大段路，不知不觉就找不到方向呢。几个侍卫拿出羊皮纸地图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周围湖泊的标记，很明显，这片土地柔黎部落的探查队还没有踏足过。 “千骑长，没找到标记，可能我们真的迷路了，看这天色，今晚是赶不到扎营地了。”亲卫队长大着胆子上前说道。 “他娘的，那个野羊，害老子追着追着就迷路了，后悔没有一箭射死它，还有你们，怎么不提醒一下我，还不记得来时的路。”骨啜纳千骑长是不会承认由于自己的狩猎、穷追猛赶而导致大家伙迷路的，该找人背锅就找人背锅，这才是上位者的处事方式。好在，骨啜纳说了几句之后，也并没真正责罚身边的亲卫骑兵，他还是有着那么一点良心的，不过脸色却是越来越焦急。 夜晚扎营，主将不在，事先还没有安排好守备事宜，违反柔黎军令！关键是忙迭可副千骑长被抽调到土讫水那边了，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别说首领不放过自己，自己恐怕也没脸统领千骑。 “你们，三人一组，分别向四个方向探查，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部落，或者是找到之前的道路标识，一旦发现，迅速派人回来禀告！”骨啜纳紧急下令。 十几骑领命，随即策马四散而去，探查周围情况。 许久之后，探查的一骑匆匆赶回，汇报：“千骑长，前方十几里外的一道山梁，有两方人马正在厮杀，人数两百余人，猜测是周围小部落之间的冲突！” 哦的一声，骨啜纳眼睛一转，心中想着：“周围有人，那就好办了，可以问到路，不过两百余人，也是有点棘手，手中就只有几十骑兵。” “走，过去看看！” 骨啜纳拍马加速，不多久，便听到了远方传来厮杀声，保持速度，下令身后骑兵保持安静。绕过一处矮丘，两拨人正在厮杀着，居中的一方只有三十来骑兵，可以一个个勇武彪悍、奋力厮杀，竟然和周围的百多杂乱部落兵杀的一个不分上下，令骨啜纳一惊。 “中间那些人，倒是草原勇士，只是不知道出自哪个部落。”所在的山梁和下面的战场约有三、四里，再加上还有稀疏的粗壮树木阻挡，骨啜纳看不清交战双方的面孔，可却不妨碍他对那些草原勇士的敬佩。 腾格里大草原，勇士永远是值得战士尊敬、崇拜的！ “千骑长大人，那些被围攻的骑兵恐怕是出自某个大部落的！”亲卫凑过来提醒。 “哦，如何见得？”骨啜纳疑惑地看着身旁的亲卫，对方没有打出旗号、更没有说明对方的部落，亲卫是如何知道出自大部落的。 “千骑长，你看，被围攻的骑兵中，不少人身上都有着箭矢射中的痕迹，可是大多数人却插着箭杆，依旧生猛地挥刀厮杀，可见底下必定是穿了护甲，那么多人穿了护甲，所以必定出自一个草原大部落。并不是每个都像咱们首领那般英明、睿智、仁慈，赏赐贵重的皮甲给每一个部落战士的……”亲卫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嗯，也对！你最后一句说什么？”骨啜纳刚点头赞同亲卫所说的一番话时，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被包围的队伍一方，一名汉子挥舞弯刀，唰的一声，猛地朝着一个近身敌人劈砍过去，口中吼道：“贼驴蛋子，过来一个我杀一个，过来两个我杀一双，记住老子的大名邱卡姆！儿郎们，不要恋战了，全力冲锋，能冲出去多少就是多少，后面的几个人随我留下来拖住他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柔黎儿郎的勇猛。记住了，首领、千骑长会为我们报仇的！” 邱卡姆十日前从土讫水草场出发，一人三马，负责探查土讫水往北的部落人口、草场分布、河流等信息。谁料，昨天被被一个小部落给盯上了，想要抢夺上百匹战马，今日他们就率领部落大部分青壮包围了邱卡姆一行人，准备发一笔横财！ 有些大意的邱卡姆没料到，被这出其不意的敌人弄得有些慌手慌脚的，利用柔黎弓强大的射程苦撑了两、三个小时，射中了六、七十人没能够将来敌击退，最后和这伙部落强盗短兵相接。 躲在山梁上准备捡便宜的骨啜纳听到“邱卡姆”的名字时，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匆忙之间想不起来此人是谁，有些纠结，可是接下来的“柔黎儿郎”却让他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 乖乖的，骨啜纳原本捡便宜那点心思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下令身旁的亲卫骑兵准备战斗，一定要用弯刀、弓箭将那些敢胆攻击柔黎族人的强盗的肮脏头颅砍下来，祭奠被杀的柔黎勇士。 一瞬间，邱卡姆这个名字，骨啜纳也想起来了，那个马贼出身、之前在兀格手下担任十骑长的人儿，赫洛德率领商队来履行和首领的约定之时，就是他的十骑队首先接触的。 “柔黎军千骑长骨啜纳来援！”骨啜纳命令出击之后，那股勇猛好斗的血性再次被激发，率先冲击斜坡下的敌人，呼喊着自己的身份。 “柔黎军千骑长骨啜纳来援！”几十名亲卫骑兵紧跟其后，配合着千骑长大声呼喊，声音霎时间传出去三、四里外，响彻在这片山谷上空。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敌他们！”千骑长的亲卫骑兵并不是随便哪一个柔黎战士都可以充任的，多数人都是穷苦的奴隶出身，被首领拯救出苦海，给了一条光明大道，这些人对柔黎部有剧烈的归属感、对首领无比忠心的。此时的他们如出山的猛虎，捕食的饿狼，张开了血盆大口，策马狂奔过去。那些强盗杀害了自己的袍泽，袭击了柔黎部的军队，挑衅的首领的无上尊严，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就连长生天都不会饶恕他们的！ 被围困的邱卡姆一听“嗒、嗒、嗒”的马蹄声响，再听到“柔黎、骨啜纳……”之类的声音，脸色一变，仿佛是沙漠中迷路的路人看到绿洲，大喜过望：“儿郎们，我们的援军来了，杀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援救 第一百四十六章：援救 数十柔黎精骑在骨啜纳的率领下发起了冲锋，解救被围困的袍泽，数十支箭矢飞射而出，瞬间夺走了十几敌人的性命，更多的伤者感受到插入背后的冰冷箭簇，发出痛苦的哀鸣。幸存者被身后突然杀出的敌人吓住了，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了的凶悍骑兵，调转马头，转身就跑，都不顾得身边的同伴了。 “我们的人，是我们部落的骑兵！”被围困的柔黎骑兵看到了远处冲锋的骑兵装扮，大声欢呼着，勇敢战死固然光荣，可是活着享受胜利的滋味更美好啊！ “骨啜纳千骑长，哦，真的是他！”有人听到刚才援军的吼声，再仔细一看，终于认出了冲锋在前的就是部落六大千骑长之一的骨啜纳。 “兄弟们，可还提得起刀，拉的开弓？随我一起追上去，宰了那些袭击我们的肮脏家伙，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邱卡姆猛一举刀，大声吼着，他心中也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自责，若是自己早些派出斥候，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十多名骑兵战死在这个地方。 邱卡姆需要发泄，需要宣泄心中的悔恨、怒火，只有杀死那些偷袭者才是宣泄怒火的最好法门。每杀死一个人，看着那一摊血迹，邱卡姆心中的伤痛就减轻一分，不仅如此，等一下，他还要让请求骨啜纳千骑长率领大军，将那个部落踏平了，彻底从腾格里草原上除名！ 看着慌乱逃跑的敌军，骨啜纳哈哈大笑地嘲笑这些懦弱鼠辈，策马加速，赶上了被围困的邱卡姆队伍。几个呼吸的时间，粗壮结实的千骑长挺立在颠簸的马上，像之前追羊射兔般撵着前方的人儿，不断挽弓抽箭，优秀箭术此时展露无遗，几乎每箭必中！ “千骑长，箭术高超啊！”邱卡姆早就听说骨啜纳千骑长箭术了得，却未有机会一见，今日携手作战，方知不是夸夸其谈啊！ 邱卡姆刚夸完，前方逃窜的一骑错了半个马身，灵巧地躲过了骨啜纳刚刚射出的那一箭，甚至还返身回射了一箭，擦着骨啜纳的坐骑飞过。 “他娘的”骨啜纳咒骂一声，再次抽出一箭，也不理会旁边的邱卡姆，瞄准了，“绷”的一声，疾射的箭簇朝前飞去，凭借着柔黎弓的优越性能以及射手的本领，半只箭杆都扎入了前方那名逃跑贼人的身体里，后背迅速染成了一片红色。 没有留活口，一百余人的头颅全部被砍下，飞溅的血液洒落在周围的贫瘠草地中，为明年青草提供肥料。 “骨啜纳千骑长！”邱卡姆身上有几处刀箭伤口，胳膊上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匆匆赶过来。 “不错，邱卡姆，你不愧是我柔黎部落的勇士！”骨啜纳轻轻笑道，刚才邱卡姆的厮杀、呐喊，他可是听到了的，自然对这个面对数倍之敌，仍然勇猛突围，不丢了身为柔黎勇士的骄傲。 “骨啜纳大人，是我无能，是我疏忽大意，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兄弟们战死在这里的！”邱卡姆红着眼睛，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等候处置。 骨啜纳沉吟了一会，轻叹了一口气，这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他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处置，更何况邱卡姆不属于骨啜纳千骑统辖，要处置也就只有他的百骑长、营指挥、千骑长才名正言顺，最后道：“罢了，你一小队人，离开大军深入数百里为部落探查情况，不仅立功了，还斩杀了那么多敌人。我会跟多米说一声的。” “邱卡姆，我们现在在哪里？”骨啜纳拿出羊皮地图，示意邱卡姆指出现在的方位，好知道自己离千骑的宿营地还有多远。 “大人，你是准备返回妥儿川的？”邱卡姆看着地图，有些疑惑，返回妥儿川的话，怎么绕道这里来了，身边还只有几十名亲卫跟随。 骨啜纳随意地一摆手，八十里，自己离着大军今晚的驻扎地还有八十里，不对，按照这个时间，千骑大队押运着那么多的俘虏、物资、牲畜，大约是五、六十里的路程。 看着这天色，一人双马，快马加鞭，入夜前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和大军汇合了。 “啊，你说什么？”骨啜纳刚想着事情，一时之间没听清楚邱卡姆的话语，待他重说一遍的时候，才答：“不是，直接去你们的土讫水草场，哈哈，给你送大批牛羊过去，好好吃一顿呢。老子刚刚在莫顿河那边打了一个大胜仗，捕获了几千奴隶，哈哈哈……” 震惊了半天的邱卡姆呆滞地望着骨啜纳，眼中竟然流出丝丝崇拜的目光，自己从一个马贼俘虏，一年多的时间，凭借勇猛以及一点运气，一路晋升到副百骑长的位置。可是要想再升一步，却没有什么机会，除了冬季清剿马贼，这几个月柔黎常备军都是在日常操练，晋升的话，如今只有平调入侍卫军任职或者成为百骑长。 侍卫军短时间不会再扩充了，只有等到下一次重新选拔部落勇士的时候，而且自己不一定能够比得上竞争对手。百骑长，军中从不缺乏草原勇士，况且，光是自己千骑内就有不少副百骑长资历比自己深，按照私下里的说法，自己是属于第三批常备军。 只有军功了，邱卡姆从未如此渴望过爆发一场大仗，到时自己跟在首领大人的身后，冲锋陷阵、挥刀射箭，甚至运气好一些像进攻乌滇部的兀格百骑长一样斩将夺旗，立下显赫功劳，百骑长就手到擒来了。 之前柔黎部落的首领大纛飘扬在落雁山前的土讫水草场上空，数千柔黎精骑整装待发，随时听候着那道进攻命令，邱卡姆副百骑长几乎每天都要问问百骑帐，甚至不时地跑到营指挥那儿，询问什么时候进攻，不断请战作为先锋骑兵。 柔黎部和翰埒部结盟了！邱卡姆明面上不断称赞着首领大人的英武雄风、赫赫威名让敌人跪拜屈服，私底下却咒骂着山丘部落那群软蛋、懦夫，哪怕是抵抗一番也好啊，哪怕你派出几支队伍来冲击山下营地，试试老子手中的强弓、弯刀啊！ 没有功劳，只好把注意转向了苦劳，邱卡姆领命带领几支小队伍向北出发，探查土讫水北边的部落、草场、水源等情况。 “骨啜纳大人，不知你身边是否就只有几十名骑兵，还是千骑大队就在不远处？”邱卡姆试着开口问道，若是大队人马就在不远处，他必定要请求骨啜纳去踏平那个无视柔黎部威名的小部落，哪怕这个部落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柔黎部落。 骨啜纳一听，第一反应是想到自己迷路这件丢人的事情以及不能够及时返回千骑驻扎地的事情，心中生出做贼心虚般的难堪，艰难开口：“就在五十里之外。”挑了一个预估中最短的距离来说。 听到邱卡姆的请求，身为柔黎部千骑长的骨啜纳也容忍不了那个小部落敢袭击柔黎军队，当即允诺派出大军踏平那个小部落，同时嘴角还浮起一丝笑意，为自己的贪玩迷路而不能及时返回千骑驻地找到了一个绝佳理由！ 第一百四十七章：灭一部 第一百四十七章：灭一部 柳条泽，袭击了邱卡姆的小部落叫做乃脩，拥有约五百帐人口，实力和之前的兀逻氏族差不多，依靠柳条泽附近的溪流、草场，过着半定居式的生活，就是以前的莫顿河霸主，乌滇部也没有留意这片贫瘠草场还有这么一个小部落。虽然不用每年上交大批牲畜作为供奉，可是大部分牲畜、物资被乃脩贵人享受的乃脩牧民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青壮族人时不时成群结队出去打劫一番，东北方是他们常去发财的地方，那边已经是落雁山脉的尽头了，低矮的丘陵、林地挡不住来往卡洛斯和腾格里各种商人，下手的目标通常是那种几十人的小商队。 乃脩部前天发现了一伙疑似贩马商人的队伍，几十人，上百匹马，活在马背上的草原男儿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大多数都是好马，比之普通走马、驮马好的不少，完全可以充当战马。周围一、二百里内都没有什么大部落，那伙人没有亮出部落旗帜，又是偷偷摸摸地朝着南方走去，估计又是一伙想要偷偷翻越山脉，避开那些卡洛斯收税官的投机商人，正好合适乃脩部干一票，上百匹战马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隔天一大早，近两百乃脩部的男人就带上自己平时抢劫的弯刀、弓箭，跨上马匹，相熟人儿之间吆喝一声，根据派出去盯梢的族人回报的消息，那伙人沿着落雁山脚，走得并不快，有时还绕几个弯子，才走出五、六十里地。 第三天清晨，出去发财的两百多青壮族人一夜未归，大家都以为是疏松平常之事，可能那伙商队走的远了一些，族中青壮自然也就追出去的远了一些，干脆在外面过了一夜，这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情。天上的日头过了正中了，依旧没有发现昨天两百多外出族人返回的动静，头人便干脆打发了几个随从奔向南边去看看，是不是又发现了一支商队，重新捞多一笔，提醒着不能忘记上交给头人那一份。 小半天功夫，派出找人的一个骑手后背上插了一支箭矢，大片血迹浸透了短袍，狼狈地逃了回来，神志错乱，口中喊着：“南边，完了……有敌人……” 乃脩头人心中一惊，死命拽着那个受伤的乃脩族人，追问之下，只知道一支骑兵朝着柳条泽冲杀过来，就在身后不远处。一阵吵杂之后，乃脩部所有能拿得起刀的男人都动员了起来，可刚走出自己毡帐，大半部分人都没来得及上马，就听见了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陶罐中的水随之晃动起来。 “老巴袼，给我绕到他们营地的后面去，不要给我放过一个敌人，这事情你可是熟门熟路的了。”传讯千骑大队抽调两个百骑赶过来柳条泽后，三百柔黎铁骑怀着复仇、屠杀的恨意，备好了强弓、弯刀，准备肆意收割所有的乃脩部族人的生命，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袭击柔黎部的滔天大罪。 “好嘞，千骑长，就交给我！”老巴袼嘿嘿一笑，领命而去。 “放箭！”一进入两百米的有效射程范围，柔黎铁骑手中的弓箭发挥出了独一无二的优势，几百支箭矢急速飞出，柔黎骑兵之间保持不宽不窄的马身，一次又一次抽取箭矢，搭弓扣弦，短短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射出去了五、六轮箭雨。 一个冲锋，邱卡姆胯下的战马将一个身中三、四箭的乃脩族人撞到，随后而来的是几十名骑兵挥舞着弯刀，劈向眼前还勉强站立着的几十个乃脩族人以及躲在营帐间的哀鸣者。常年从事抢夺的乃脩部中不乏凶狠之人，忍着肩膀的剧烈疼痛，用手中的弯刀撑起自己的身子，站立起来的他猛地扑上去，一刀砍中侧边一名柔黎骑兵的战马，正要上去补刀结束这名柔黎骑兵的生命时。一道雪白的亮光闪过，一具无头身躯倒落在泥土之中，飞出的头颅滚到了一座毡帐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营地内上演的一场屠杀。 上百柔黎铁骑一个冲锋就将乃脩部的抵抗给冲垮了，随后来来回回冲杀，不断扩散出去，不断挥砍马刀、拉开弓弦，都杀红了眼睛。 乃脩头人心惊胆战，眼中全是恐惧之色，脸色煞白，呆滞看着前面一个个倒下、逃跑的族人，大声哭喊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 头人都发话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乃脩族人也就纷纷跪倒在地，颤抖的声音：“我们投降，投降了……” “贵人饶命啊，我们投降，乃脩部愿意将部落里所有的牛羊马匹、财宝、女人献给贵人。”乃脩部头人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骨啜纳，身边还有不少人围绕着他，就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哦，看来你们乃脩部很富有嘛？”骨啜纳呵呵一笑，摆弄着沾血弯刀的刀身，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营地。 乃脩头人一听，猛一抬头，觉得有一丝生路，赶紧将部落财物一股脑说出：“贵人，是的，我们常年去东北边打草谷，那里是卡洛斯商人来回草原的一大要地，一年四季，大小商队不绝，若是算上行脚商人，恐怕得上千……” “打草谷？啧啧啧，挺不错的生财之道啊！那你就就打到柔黎部落的身上，袭击柔黎部的队伍，践踏柔黎部的威名，挑衅柔黎部尊贵首领的尊严，这是可以用那财宝、牛羊就能弥补的吗？”骨啜纳冷笑道，语气带着一股嗜血的杀意。 “不敢，不敢，我们怎么敢挑衅柔黎部落呢！”连柔黎部的大名都没听过的乃脩头人不断叩头乞求着，申辩：“哦，昨天那一批人，乃脩部总有那么一、两只钻进羊圈的狼，昨天袭击队伍绝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他们私自去的，平日里很多时候也是这样的，和我们无关的。” “你敢说不知道？那你派出寻找的族人呢？”骨啜纳大声喝道，用手指轻轻擦拭弯刀沾着的乃脩族人血迹，心底里一个字也不信。 “那，那，那，是外出族人的亲人，自发前去寻找的！” 此时，一名骑兵从乃脩营地外飞驰过来，提缰减速，越过前面的几十名柔黎骑兵，缓缓凑过来骨啜纳马旁，轻声嘀咕了几句后便迅速退下了。 骨啜纳眼神朝着某个方向瞟了一下，重新落到乃脩头人身上：“哦，自发寻找的？那么你就自发去寻找那些袭击柔黎队伍的族人吧！”杀气四溢，吓得跪倒在地的乃脩头人惊慌倒地。 “杀！所有男丁过车轮的男丁，一个不留！” 很快，乃脩头人的头颅落地，上百嗷嗷叫的柔黎铁骑再次冲入营地，将所有大一些的乃脩男丁尽数斩杀，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复仇！敢胆袭击柔黎部的队伍，无论事先知不知道，都是滔天罪孽，罪无可恕！ 第一百四十八章：收一部 第一百四十八章：收一部 两、三里外的一道山梁，老巴袼的百骑队全体挽弓握刀，紧紧盯着对面的不速之客，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刻冲杀过去。虽然对方有着两百多骑，可老巴袼丝毫不怯，若说单打独斗，一个柔黎儿郎可能比不过一个草原精锐勇士。可是，冲锋陷阵、排阵杀敌，一百柔黎精骑足以对抗三百草原部落兵。 “千骑长，他们是刚刚从北边方向来的，应该不是乃脩部的族人，否则不会在这里偷瞄，肯定会冲上前去救援的。”老巴袼禀告着，本来被安排到柳条泽后边的百骑队，没有遇到逃跑的乃脩族人，却撞见一伙鬼鬼祟祟的骑兵。 “派一个人过去，让他们的首领上前搭话！看看是朋友，还是恶狼？”骨啜纳吩咐道。 很快，对面人马的阵型动了起来，显得有些杂乱，一名年老者在两名自家骑兵的护卫下，驱马缓缓走了过来。 骨啜纳止住了亲卫骑兵跟随的动作，单身一人越众而出，向山梁下走去。 “长者是哪个部落，为何在这里埋伏，是想要袭击我们吗？”骨啜纳语气冷淡道。 “不敢，我们只是放牧途中偶然听到这里的动静才过来看看的。小老头是樾瓦氏族的族长，秃儿塔吉，原本游牧在莫顿河中游一带草场，附属于乌滇部。我认得贵部的旗帜，去年秋季，贵部击败了乌滇部，兀逻部陪同贵部的勇士也来过樾瓦氏族的草场，我还赠送给贵部一批牛羊作为礼物，兀逻部落的小忙迭可可以作证，那时候就是他陪同那位柔黎部的大人一起来的。”秃儿塔吉微微躬身，表示对骨啜纳的尊敬，对柔黎部的友好。 “哦，你们迁徙到柳条泽来放牧了？”骨啜纳冷冰冰的脸色有所缓解，部落春季转场放牧很是平常，他也就随意地搭上了一句，若没有其他事情，准备转身离开了，没那个功夫和他们这里客套呢。 怎料秃儿塔吉一听骨啜纳平常无奇的一句话，眼中不知怎的湿润了几分，开口将大半年来发生在樾瓦氏族的辛酸经历说了出来。樾瓦氏族族人只有六百来账，算上奴隶，总人口也不到四千人。自从乌滇部被击垮，柔黎部没有占据乌滇老营草场，退回了妥儿川平原之后，莫顿河方圆近千里这块肥沃草原就失去了主人，不少自认为有些实力的上千帐人口的部落就开始你争我夺，樾瓦氏族也被波及到了，今天这个中等部落逼迫小部落臣服，明天那个中等部落又来大肆征收牲畜、草料、粮食，后天某个小部落干脆就谁都不听，扯起自己部落的大旗，想浑水摸鱼一把。你方唱罢我登场，短短几个月，从几百人到两三千人规模的战斗。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场，战死的各部青壮族人不下一千。 秃儿塔吉为保住樾瓦氏族的基业，举族迁徙朝着东边迁徙，试图重新寻找一块草场繁衍生存。在远离莫顿河草原七、八百里的地方，找到了一块适宜的草场，谁知道，几股该死的马贼就盯上了这个迁徙而来的新部落，短短半个多月就损失近两百族中儿郎、五百多族人，不得已冒着呼啸的寒风，沿着南边继续迁徙。 行了三百多里之后，找到了一块宜牧宜猎的山林草场，秃儿塔吉却发现这是一块有主草场，待他想着出动族中所有男丁，抢过来一块生存之地之时，千余杀气腾腾的草原骑手突然杀出，云集在樾瓦氏族的临时驻地外围。好在那个部落也算是讲点道理，秃儿塔吉将部落中几十匹骏马、自己多年收藏的大半金银铜器作为礼物送给那个部落首领，才换了一块宽十几里、长三十里的山谷林地过冬，开春之后必须要离开，这就是为什么秃儿塔吉等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什么，你们要柳条泽周围的草场？”骨啜纳盯了一会眼前这个厚脸皮的族长，真想破口大骂，老子率领儿郎们打生打死，竟然让我们白白送给你一块草场。先不说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儿郎，若是首领知道了，不剥了我的皮才怪呢！ “骨啜纳大人，你们的主帐草场必定离这儿至少有着五、六百里，甚至更远，否则乃脩这个小部落怎么可能那么大胆敢得罪击败了乌滇部的柔黎部，还招来了灭族之祸。”秃儿塔吉点中了一个重要讯息，接着说道：“而且，贵部的草场肯定比柳条泽周围肥沃的太多了，看不上这种贫瘠草场，倒不如就转送给我们樾瓦氏族。樾瓦氏族会记住柔黎部的恩德，并且每年献给柔黎部骏马一百、牛羊各三百头，柔黎部的朋友经过樾瓦氏族帐前，我们一定送上最香甜的马奶酒，最真挚的祝福……” 秃儿塔吉的话语被骨啜纳撂下的一句“我们转场了，春季草场离这儿只有三、四百里”打断了，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 骨啜纳摇摇头，欲转身就走，这个老头还是不要理会了，突然，握住缰绳的手猛地一攥，猛地一回头，怀疑听错了。 “如果我们樾瓦氏族像之前的兀逻部落一样归附柔黎部呢？”为了数千族人的生存，秃儿塔吉咬牙说出了这个条件。 “你说什么？”骨啜纳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不成是刚才袭击乃脩部的时候受伤了，幻听了，眼前这个老头竟然说要归附柔黎部， “族长，我们……”秃儿塔吉身旁的两名族人也被族长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到了，樾瓦氏族几千族人好不容易从脱离了乌滇部的魔掌，不用每年被乌滇部拿走最好的战马、最美丽的姑娘，如今族长竟然要重新归附一个大部落。 “住口，不用说了，我是樾瓦氏族的罪人，离开了莫顿河草原之后，数千族人就开始不断流浪，被马贼袭击，丢失了一大批牛羊、物资，数百族人死在荒原之上，白骨被鹅毛大雪覆盖，剩下的族人忍着饥饿，冒着寒冷的风雪继续流浪，就是为了寻找一块能够让孩子、女人可以吃上一顿热饭的草场。是老头子这个族长无能，早失去了奋勇、拼搏的血性，看到族人如今的处境，我的心就如同被钝刀子反复切割般疼痛啊！”秃儿塔吉语气沉痛地说着，脸上尽是悲伤、痛苦之色，转过身来，对着骨啜纳等人： “这位大人，秃儿塔吉所求的很简单，就是族人们可以生存下去。兀逻氏族的布颇黑钭，他选择归附贵部，必然知道一些老头子不知道的情况，贵部肯定比只会剥削附属部落的乌滇部好。一旦我们归附，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我们相信贵部首领也会给予我们公平的待遇！”秃儿塔吉想起了去年忙迭可领着那位柔黎部的大人拜访自己时，口中不断称赞柔黎部的仁慈、慷慨、军力强盛，此时的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忙迭可说的是真的。 前一段时间，樾瓦氏族的探查骑兵就发现了柳条泽周围的草场，顺带乃脩部这个部落，秃儿塔吉之前来探查过了一次，实力比自己的部落差上一截，若是袭击，只怕要付出不少儿郎的生命才可以夺下这个草场。如今整个部落就只有五百多青壮男丁了，算上年老牧民的话，大约可以凑出来八百骑兵。 秃儿塔吉一直犹豫不决，为了这块贫瘠草场，值不值得付出那么多族人的生命。再来探查之时，他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要将这个乃脩部灭族的姿态，对方竟然就是那个击败了乌滇部的强大部落。 骨啜纳脑海中不断想着秃儿塔吉对身旁族人说的那一席话，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一股点头允诺的冲动。人口，不就是首领最为看重，去年冬天里的练兵中，首领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劳动力的，而且土讫水矿场更是亟需劳动力去开挖、冶炼，否则自己的千骑押着数千俘虏去干嘛啊。 轻而易举就收获了一个数千人口的部族，到时候首领会怎么赏赐我呢？一大块牧场、数以百计的牛羊马匹、几件锁子甲、精美的营帐器具、钱币…… 第一百四十九章：草原城邑 第一百四十九章：草原城邑 一座坚厚、宽大、简陋木石混合建造的城邑屹立土讫水草原，长五里多、宽约四里，策马狂奔也需要几十个呼吸的时间才能够从东门跑到西边的城墙边。城内已经竖起数以百计的毡包、木屋，城中最宽大的一片固定式毡帐，以坚硬木板为底座，其中一大两小三顶大帐，怕是有着两百多平米的。虽说是小帐，可是一顶毡帐的体积却比普通牧民使用的中式毡帐两 倍还要大上一些，居住在其中的必定是部落最尊贵的人。 从东边城门到西边城墙，一路走过来，半数是草原毡帐，半数却是大木屋，一排又一排的，看上去十分整齐，小半个城邑都被那些毡帐、木屋占据了。按照毡帐、木屋的数量，容纳四、五千牧民绝对没有问题的。靠近固定式大帐的区域，则是刚刚清出来一大片空地，供上千战士操练、驻扎不成问题，说是清出来，其实也就是围了半圈木桩子在那边，上边的还有着大片大片的青草呢。 此时，这座具有特殊意义的草原城邑正接受主人，柔黎部落的首领，巴伯兰·赫离的巡视！ “不错啊，察乌卡，不愧是在卡密尔城待了那么久的人，那个时候稍微让你多留意一下城池布局，想不到你做的那么好啊！还将土讫水的一条溪流引入到城内，还用碎石粘土砌了一道矮墙，方便取水带的同时还阻隔污水。啧啧啧，排水沟明暗分布，一般用木板盖住，另一半露出来方便牧民……”赫离一路看着这座众人眼中的巨城，一边夸赞着胖子。一个土生土长的草原汉子不仅能够指导建城，还修建颇具章法，赫离都不得不佩服胖子的小聪明了。 “哈哈，赫离。哦，首领，你真以为这些都是胖子指导的，察乌卡别说让人堆砌矮墙分离河水和脏水了，最开始引水的时候，他都是让工匠从低处引到高处的呢，笑死我了。”多米捧腹大笑，指着脸上一副“你再说，我跟你拼命”模样的察乌卡笑的有气无力。 赫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自己虽然让察乌卡负责新城的督造，可怎么一看到这座城邑就忘记了胖子的不靠谱呢。 “两侧的毡帐都太靠近道路，道路至少要留出五匹马身的距离，平日里道路两旁不允许摆设什么木架、勒勒车等，一旦骑兵出城，才可以不致于受到阻碍。”行走在城内道路的赫离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军事角度一向是他思考的出发点，经历过几场大战之后，这种思考方式逐渐根深蒂固了。 “那一片空地是用来干什么的？马厥、军队营帐、仓库、办公帐都留出来了，这片空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旁边这么多木头，打算建什么屋子？”看过设计草图的兀格记得貌似没有这么一块地方，好奇地询问赫离。 赫离皱着眉头想了想，脑袋中也没什么印象，索性把目光投向了胖子这个城池督造官。 “嘿嘿嘿，这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每个卡洛斯城池都有的，建城之后保证你们都喜欢。我也是按照赫离的吩咐，才留意到城池的主要建筑。”察乌卡脸上笑出来了一朵花，像是想到什么美事，“赫离，之前卡密城外俘虏的那些萨乌德歌女除了赏赐下去的，是不是还有不少人干着剪裁布匹、打扫营帐之类的活计啊？这些木屋建起来之后，就把那些萨乌德歌女放到这里来接客，再配上那些清奶酒，客人络绎不绝啊！” 听着胖子口中的“建筑、接客、萨乌德歌女……”赫离脑海中自动补出一幅画面，打量着旁边的胖子，还算壮实，没有下盘不稳的迹象，随口一句：“卡密尔的，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很热闹啊，人来人往的，什么人都有，就是空气中的味道不好，没有我们草原那么清新芳香。” “我去，妓院你还想要清新芳香，你以为是怡红院啊！”赫离心里鄙视一句，发现自己对这个胖子的无耻程度还是低估了，不愿意再搭理这个龌蹉的胖子。 察乌卡看着赫离的背影，又瞄了一眼自己特意留出来的那块空地，想着这座草原酒馆要叫什么名字呢。卡洛斯的美艳歌女贩卖着草原最烈的奶酒，人美酒烈，绝对可以赚到一大笔亮闪闪的金币，胖子想想都流口水了。 没错，察乌卡留出这块空地，就是打算建造一座草原酒馆！ “首领，布颇黑钭千户长已经到了，等待着您的命令！”门朵儿跑过来汇报道。 赫离停下了巡视新城的脚步，转头向着谷卑希询问：“骨啜纳带来的樾瓦氏族的族长到了城外？”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挥手让后边侍卫将众人的战马牵过来，飞身上马：“走，我们去看看那位樾瓦氏族的族长。”一磕马肚，纵马朝着城门飞去。 “赫离首领，去年入冬之后，樾瓦氏族在草原上流浪迁徙，遭受马贼的袭击、掠夺，族人受冻挨饿、受伤死亡。秃儿塔吉无能，不能带领樾瓦氏族走向繁荣强盛，可我更不能将族人带上死亡的道路，为了数千樾瓦族人能够存活下来，看在长生天的份上，请您接纳我们的归附，让樾瓦氏族的儿郎战时为你牵马执鞭，平日里守护毡帐、伺候身旁。”秃儿塔吉单膝跪倒，虔诚地请求着。 十天前，秃儿塔吉刚见到骨啜纳之时，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升起了归附柔黎部的心思。骨啜纳说自己无权决定，要等待首领的命令，不过大方地将十担粮食、一担盐巴作为礼物赠送给了樾瓦氏族。当秃儿塔吉看到柔黎千骑押运着数千人的俘虏队伍之时，得知骨啜纳不久前击溃了佈库氏族这个消灭几个莫顿河中型部落的凶悍部族，对柔黎部的实力判断瞬间提升了几个层次，投奔柔黎部的打算就磨灭不去了。随着骨啜纳前来土讫水草场，一路看到一队队精锐的游骑、斥候，得知土讫水草场有着几千柔黎精骑驻扎守卫，而且还不是柔黎主帐的所在地，再看到那座屹立在土讫水草原上的雄伟城邑时，秃儿塔吉归附柔黎部的心情由急不可耐变得惴惴不安，害怕那位柔黎部首领嫌弃樾瓦氏族，毕竟自己氏族不仅只有几百帐，而且那么多妇女、老人，青壮族人不多了。 “秃儿塔吉族长请起”赫离微笑着扶起来秃儿塔吉，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贵部的情况，我都已经听说过了，流浪部落的滋味不好受，这我是深有体会的！”不管怎么样，场面话赫离还是要说上几句的。 “不过，举族归附是一件大事，贵部的长老、头人的意见……”赫离最有一句话有些支支吾吾，所要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清晰。 “我能够代表数千樾瓦族人的意愿！”秃儿塔吉急忙说道，生怕这位年轻首领找出什么拒绝接受归附的疏漏缺陷。 “好，秃儿塔吉族长，这是你亲口说的，长生天见证，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可就拿你来开刀了！”赫离沉声说道，话语中还带有一丝厉意。 “草原儿郎的话语如同射出去的箭矢！” “好，布颇黑钭千户长来了，你听听他归附柔黎部之后的生活，以及柔黎部对附属氏族的规矩。如果你接受，长生天在上，巴伯兰·赫离将公平对待樾瓦氏族，有过者受罚，有功者领赏。布颇黑钭千户长，进来见个老朋友吧！”最后，赫离对着外边大喊一声，让帐外的人儿进来。 “秃儿塔吉老哥，自从我们去年春天在乌滇部的草场见面之后，就没有再见了，想不到，竟然能够和你在这里见面啊！”帐布一掀开，布颇黑钭疾步走了进来，对着秃儿塔吉一个熊抱。 “哈哈，布颇黑钭兄弟，落难的秃儿塔吉真羡慕你们兀逻氏族，早早归附到了如此强大的柔黎部，有这么一位英雄了得的年轻首领，唉，可怜我人老眼瞎，没有早早听忙迭可侄儿的劝告……”秃儿塔吉唏嘘一声，赫离却已经走出了毡帐，给两个老朋友留出一个独立空间叙旧、交谈。 赫离刚走出大帐，就看到不远处的草原空地上，骨啜纳一脸的“不开心”、“唉声叹气”，手中举着一把映出光辉的匕首，对着几个相熟人儿道：“多米，这匕首就是不如弯刀好用啊，用起来一点都不顺手！察乌卡，我看你平时挺喜欢精致的匕首，怎么不弄一把玩耍一下啊。兀格，你看看这刀身的这几个兀锡文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不懂啊！哎呦，谷卑希……” 花纹匕首在骨啜纳手里转来转去，被主人各种“嫌弃”、“吐槽”。炫耀了大半天，骨啜纳千骑长口干舌燥，却一点也不觉得累，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真是长生天的恩赐，哦，不，是尊贵首领对自己的厚爱啊，比那一百匹良马、几百头牛羊的赏赐让自己都开心。 “他娘的，老子受不了，一起上，揍他的！”不知是谁暴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几个人一窝蜂地跟了上去，挥动拳头朝着骨啜纳身上砸去。就连平时安安分分的谷卑希侍卫长，也受不了花纹匕首的刺激，参与了这场斗殴事件！ 第一百五十章：秃儿塔吉副千户长 第一百五十章：秃儿塔吉副千户长 赫离独自一人坐在首领大帐的桦木座位上，本来铺设在座下上好的水貂皮褥子被随意扔在一旁，快要入夏了，觉得坐在毛皮褥毯上太热了。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光亮一新的大案几，赫离目光再次瞥到那几块羊皮碎纸上，眉头一皱，头脑中分析：“难道叶护就那么白白吃了一个大亏，却没有什么大动静了？又或者，叶护向乞迪二王子服软了，不可能啊，汗位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不到一方彻底倒下，就没有胜负之说。钦达烈人，来的好快啊，狐焉碌竟然能够说服这个乞迪仇敌，共同联手对抗自己的叔叔，不可谓不可谓不是一部妙棋！如今，大半个东漠草原都卷入了乞迪内战引发的战争了，岚木氏族、拓野部、勒水族这种大部落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佈库氏族、樾瓦氏族这种小部族仿佛失去领头羊的羊群，迁徙流浪，我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时候，大力吸收流浪部落，扩大自身实力呢？不过，柔黎部一下子能够承受的住那么多的人口吗？消灭佈库氏族带回来的人口有七千余人，新归附的樾瓦氏族又有近四千人，上万张嘴需要吃饭的啊。” 停下了手指敲击的节奏，再次拿起驼绳平原格根整理送过来的情报，赫离闭目冥思，突然眼睛一睁：“达雅叶护会不会也寻找了外援呢？如果有外援，那会是哪一个部落呢，能够抗拒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强大部落，该不会西漠草原、南部草原的霸主部落吧。” 想到这一点，赫离身子忍不住直了起来，东漠草原风云动荡、烽烟四起，无疑可以让柔黎部落浑水摸鱼，闷声发大财，进而迅速发展壮大。可是若是某个霸主部落插进来一只脚，或者很多霸主部落都看重这一块肥肉，恐怕就是赤地千里、生灵涂炭的下场啊。面对动辄出动数万骑兵的霸主部落，赫离心中虽然不至于当场屈膝跪拜，可谁也不愿意正面硬抗啊，特别是加上老人、孩子、妇女不及霸主级部落军队人数的柔黎部。 “首领，秃儿塔吉副千户长来了。”帐外响起了门朵儿的声音，将赫离的思绪拉了回来。赫离抬头一望帐门，扭头示意谷卑希出帐迎接这位新归附的氏族族长柔黎部副千户长。 “不敢，不敢，劳烦侍卫长大人了。”生活在乌滇部淫威下多年的秃儿塔吉不敢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高，也不顾自己年龄比侍卫长的老爹都大，急急恭身行礼，这位可是首领近臣啊，从布颇黑钭老哥那儿听说了侍卫长可是跟随首领的老人，从侍卫十骑长到统领上千侍卫精骑的人物！ “秃儿塔吉拜见首领。”这位新氏族族长一进大帐，就跪倒在地，叩头行了大礼。 “秃儿塔吉长者请起，投奔了柔黎部，就是一家人。”赫离抬手虚扶，示意免礼起身，身子却未离开首领大座。如今的柔黎部不必从前了，作为五万柔黎属民的统治者，赫离有时要仁慈、宽厚，可更多时候必须保持上位者的威仪，让人不敢轻视，更不敢逾越了身份尊卑，挑衅柔黎首领的声望。 秃儿塔吉领命起身，拿出了往日觐见乌滇部首领的谦卑姿态，腰身依旧是微微躬着，不敢直视首领，道：“感谢首领的赏赐，赐予樾瓦氏族肥沃的游牧草场、六百头羊、两百担粮食、三十担食盐，老头儿代表数千族人感谢首领的无上恩德！”说罢，再次跪倒在地，一双老眼湿润起来，也顾不上擦。 强大、繁盛的柔黎部，仁慈、慷慨、厚待属民的首领，秃儿塔吉几十年来只见过不断剥削弱小附属部族的宗主部落，原以为归附之后能得到一块安身的放牧草场很好了，哪怕是柳条泽附近的贫瘠草场自己也愿意。谁知，新首领不仅划了一块水源充足、肥沃草场，还赏赐了那么多羊、粮食物资，让老头如何不感恩戴德啊！ 莫顿河一战之后，骨啜纳大队人马虽然押送俘虏、物资前往土讫水草场，可是按照赫离的命令留下一个百骑巡逻、探查，一则是能够提前发现北边草原的异常动静，快马传讯，以便部落主帐能够及时应对；二则，宣示莫顿河流域的千里草场都是归属柔黎部所有，让那些跳梁小丑般的部落不要自讨苦吃。 名义上控制莫顿河那么一大片土地，刚好用来安置樾瓦氏族的数千族人以及未来的驻军。当然，睿智的赫离首领可不会原封不动将樾瓦氏族安置到莫顿河草场，依照百户编制，重新打散一下樾瓦氏族的体系，还在土讫水城邑“赏赐”了几座宽大、舒适的毡帐给秃儿塔吉的家人们，让他们好好享受草原城邑的优越性。 至于那些羊只、粮食赏赐，自然就是从公库出，赫离也是有着几分吝啬，不，是省吃俭用的好习惯，毕竟首领家也不多余粮了，公库内那些牲畜、粮食是时候发挥出作用才行。 “秃儿塔吉，这次赏赐只是让你们氏族摆脱了忍饥挨饿的困境，老人、妇女、孩子可以有一口饱饭吃，往后，樾瓦氏族的属民能够过上好生活，就靠你们自己了。老牧民、健壮妇女、大龄孩子要赶羊放牧、裁剪羊毛、开垦耕作，青壮儿郎们就……” “首领，樾瓦氏族所有的儿郎都愿意首领、部落听命侍奉、冲锋陷阵，我请求首领接纳儿郎们进入勇猛的常备军，每一个樾瓦氏族的男儿都会用敌人的鲜血、头颅来展示他们的勇猛、强大。我知道儿郎们肯定是比不上常备军的勇士们，可不是有训练嘛！听布颇黑钭说，常备军几乎是日日操练，刀弓骑射、阵形队列，方才有打造出一支精兵。经过训练，樾瓦氏族的儿郎肯定会成为首领麾下一把锋利的弯刀，为首领踏破敌人的部落，砍下敌人的头颅，将敌人的妻女掠夺过来，献给最尊贵的首领大人！”秃儿塔吉郑重地请求首领将氏族的男丁都编入常备军，一则是布颇黑钭说过常备军所谓的年俸，最普通的骑兵都可以获得两只大羊、几十斤粮食，甚至还穿有厚实的皮甲。在秃儿塔吉眼中，这些都是慷慨的赫离首领对部落勇士的赏赐，因为常备军都是部落一等一勇士，赫离首领当然特别重视了。二则，去年寒冬中被马贼袭击，数百儿郎惨死在风雪之中，这一场战斗让秃儿塔吉刻骨铭心，再看到柔黎装备精良、进退有序、彪悍勇猛的常备军之后，对比之下，意识到几十年来身为乌滇部附属氏族的樾瓦男丁已经渐渐失去草原狼的凶猛血性，活像一群绵羊。 “常备军？扩军不易，不过樾瓦男儿要加入部落的常备军，身为首领，我会一视同仁，稍后和几位千骑长商量一下。这样，你返回氏族之后，先挑出两百名青壮族人，参加常备军的选拔，通过者即为常备军骑兵了。”赫离迟疑了一会，微笑着答允一部分樾瓦青壮男丁参与常备军的选拔测试。 其实秃儿塔吉不提出这氏族青壮加入常备军的请求，赫离也绝不会允许樾瓦氏族保有这么一支独立的部落兵马，免得日后反噬主人。 看着再一次躬身唱颂首领恩德的秃儿塔吉，赫离也没忘了正经事，开口：“去年入冬不久，樾瓦氏族就离开了莫顿河中游草场，朝着东边迁徙？” “是的，首领。” “那莫顿河东边草原的情况如何？大小部落、马贼，哦，还有一直往东就是是布兰卡西亚的绿湖堡了吧，据说那里的城堡骑兵还时不时出来扫荡一下周围的草原部落？商贸、道路情况你知道的多少？开春之后，你们才南下一直到柳条泽附近的落脚，听说你们遇到了一个好心的部落收留了你们半个冬天，哪个部落情况是怎么样的……”赫离一连串的问题不断抛出，让秃儿塔吉都反应不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柳条泽以北 第一百五十一章：柳条泽以北 经过几天的布置，土讫水城邑的大体框架算是搭起来，断事官办公帐、仓库等已经落好了，几百帐怀着好奇、怪异目光的属民住进了这座不一样的固定式营盘，城内时不时可以看到身穿草原短袍的卡洛斯匠人指挥、督促修缮某一些地方，一队队侍卫军开始沿着横纵四条道路巡逻城内。至于城外十里，那就是护营兵负责的区域，更远的地方，则交给了部落游骑、斥候。 断事官锡达大人位高权重，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熟悉城池的事务管理，不仅从建造工匠中挑选了一名表现出色的卡洛斯匠人作为自己的助理，时不时询问几句，来到土讫水这几天还亲自跟进正在巩固修善的城墙、木屋、排水沟、箭塔岗楼等。但是，对于军备事务，除了隶属断事官帐的护营兵，其他的锡达都甚少过问，从不亲自插手，最多也就询问、建议赫离一些事情，心中知道个大概情况。 锡达刚刚从城墙上走下来，正准备返回办公帐时，发现十几骑朝着城外策马而去，领头的是一个小女孩，立刻喊道：“敏敏，你要去哪儿？” 准备偷偷出城的敏敏就像一个就要得手的小偷，被人大喊一声，惊慌失措东张西望，发现是锡达大叔，才松了一口气：“锡达大叔，你怎么在这里啊？” “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在这里呢？”锡达可不会被她装出来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骗了，直奔主题。 “额，一起迁徙到土讫水草场的属民中有十几户是孤儿寡母，敏敏奉阿妈的话，去城外看看，有没有什么困难！哥哥好坏的，都不让那些人住进来这座大城里……”敏敏口中不断抱怨坏首领哥哥。 平日里，热心肠的黛丽莎老夫人对待战死、重伤常备军的婆娘孩子会照拂几分，这里面也有赫离的授意，否则赠送的粮食、食盐、毛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多年来勤俭节约的黛丽莎也会感到痛心的。敏敏也会跟着帮忙，甚至将自己平日里珍藏起来的糖果、杂货送给那些小孩子。 “哦，是这样啊，那就去吧。哈度真、吉姆，小心照看公主，周围很多正在修建的石墙、沟壑、拒马、木栅……”锡达对着跟随敏敏身后的一男一女吩咐一声。 一行人驰出城外，哈度真很快意识到不对，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求证：“公主，迁徙来的属民帐落在那边，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要去那边的帐落啊？” “可是，你刚刚对断事官大人说去看看迁徙牧民中的孤儿寡母啊！”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啊！不用了，昨天阿妈、哥哥召见了几个百户长，特意询问这些事情，他们都按照哥哥的吩咐做好了，还特意派了了几个帐下户奴隶过去帮忙。既然她们没有困难，所以我们就不需要去了。”敏敏的逻辑没有什么问题，一时之间让哈度真、吉姆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反驳。 吉姆脸上迅速浮现满满的苦笑，无奈地问：“公主，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心中却是祈祷长生天，快点让公主回去，快点让公主回去吧！ 祈祷无效！ 敏敏扭过头来，指着吉姆直接说道：“带路，带我去上次发现两只小熊的山林，我们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小熊了，把它们都抓回去！” 吉姆一听，脸上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公主，那是熊，不是小狗啊！要是再遇到成年的壮熊，就我们几个人，可能就要给它填肚子了。 “胆小鬼”敏敏嬉笑一声，轻甩皮鞭，驱马加速，奔跑在土讫水草原之上。作为一个草原少女，她岂能不知道熊瞎子的厉害，为了打趣吉姆才说出那一番话而已，小公主只想好好欣赏一下周围的山林、河流、草原。 “断事官大人，首领让您前去大帐议事。”敏敏走过一阵子，侍卫急匆匆走过来传达口讯。 拉姆可、库尼亚斯、多米、骨啜纳几位千骑长围绕在一张大木桌，上面摆着长约两米、宽一米的羊皮纸地图，柳条泽这几个字明显是标记上去不久。 反复询问几次之后，秃儿塔吉把脑袋里所记得的一切都说得彻彻底底，再也找不出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了，甚至还找了随行的几名樾瓦族人来对比“口供”，确认了所说的大部分都能够对的上，没有记错、遗漏的地方。 “察乌卡，你对北边的商路有什么看法吗？你不是一直都想扩宽部落的商路吗，来，说一说呗。”赫离直接点名，把目光投向坐在下面的胖子。 察乌卡挠挠后脑勺，懒散地起身，挤过去大木桌那边，粗大的食指按在“柳条泽”上，扫了众位千骑长，又打着哈欠，懒懒散散落回垫子上。 “唉，胖子，你干嘛呢？走过来就是转个圈！”骨啜纳轻轻摸了摸脸上肿起来的包包，“嘶”的一声，脸庞立刻抽搐了一下，随即瞪了一眼这个下手最重的胖子。 胖子摊开手，大大咧咧地说着：“打呗！还能怎么样，除了泰罗格千骑，整个柔黎精锐都集结在土讫水这边了。平日里，你们吵吵嚷嚷说没有仗打，现有北边的部落、马贼就摆在那儿，扫平了之后，不仅带回来丰富的战利品，还能够为部落建立一条直抵绿湖堡的的商路，这买卖多划算啊！” 帐内一阵寂静，几个千骑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望向赫离，异口同声：“打！” “首领，打吧。我的千骑有经验，莫顿河一战，我打的多么漂亮，我保证一定再来一个更大的胜仗。”骨啜纳不顾脸上的疼痛，第一个请战。 “贼驴蛋子的，骨啜纳，滚你的，好处都让你占了，问过我们几个没有啊！” “是啊，骨啜纳千骑长，你的千骑在莫顿河受损不少，还有力气北上扫平那里的部落、马贼吗？”库尼亚斯语气中透露着一股羡慕嫉妒恨，他娘的，骨啜纳这家伙去了一趟莫顿河操练，就撞上了佈库氏族这个大肥羊，捞了一个大便宜啊！ 没错，在所有柔黎千骑长眼中，包括骨啜纳自己，也觉得佈库氏族就是一个大肥羊，还是一只肥得流油的羊，一路南下掠夺的牲畜、粮食、人口，最终在莫顿河碰到外出训练的柔黎千骑，一锅端了！ 押运途中，骨啜纳这家伙更是走了狗屎运，遇到了邱卡姆队伍被袭击，为了复仇，将所有乃脩部高于车轮的男丁全部斩杀，将剩下的妇女、孩童掠夺为奴，首领夸赞“灭族扬威之功”紧接着，再碰到樾瓦氏族这个走投无路的流浪部落，做的仅仅是将一行人带到首领跟前，就立下“引领氏族，归化之功”，这如何让人不眼红啊！ 最让人可恨的是，骨啜纳拿着那把赏赐的花纹匕首天天在自己眼前晃荡，害怕别人不知这把匕首象征的军功、荣耀。 “柳条泽以北，之前收容樾瓦族人过冬那个部落，我觉得不简单！”锡达一开口，众人纷纷停止住了请战声。 赫离点点头，道：“我也觉得，虽说秃儿塔吉赠送了一大批财宝，可按照他刚才所说，那个部落却是很遵守诺言的，没有直接武力抢夺。” “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祈求长生天，没想到他们真的答应暂借草场过冬的要求！”秃儿塔吉也觉得有些不思议，事后想想，那一片草原多是马贼或者部落扮作的马贼队伍，就算是普通部落也不见得如此好心啊。毕竟几千不知底细的外来部落族人聚在自己草场上，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柳条泽以北的那个部落却是很放心，允许樾瓦氏族过冬，真是罕见啊！ “或许我们可以去拜访一下，若是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轻易搭建一条商道。”锡达大叔冷不丁说了一句话。 “绿湖堡”赫离嘟囔了一句，衡量着有没有多建立一条商道的打算。如今的柔黎部和卡洛斯大陆的商道有一明一暗，明面上就是卡密尔城，过月牙湖，进入妥儿川草原这一条。暗地里，亚力卜镇，翻越落雁山脉，抵达土讫水城邑这一条。不过，后面这一条，赫离心里里是打算将其作为一条秘密通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规模运输货物暂时不适合。 “我从察乌卡带回来的羊皮书籍了解到，几十年前的绿湖堡可是一座商贸重镇啊，一年四季，来来往往的车队如流水一般从不断绝，牛羊马匹、皮料、药材、干货、葡萄酒、奶酒、陶罐、呢绒等，应有尽有。当地领主更是靠着这一条商道，成为布兰卡西亚的强势贵族。”赫离目光投向锡达大叔这个文化人，从他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 果然，锡达大叔冥思了一会，将绿湖堡的变化简单介绍了一下。 绿湖堡处于连接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交通要道，属于布兰卡西亚的埃徳登公国。上百年前，这里就是一处热闹的商贸集镇，再加上离着一个重要的葡萄产地不远，出产的绿湖堡葡萄酒畅销各地，迅速提升该地的名气。贩卖葡萄酒的商人不介意再夹带多一份上好的皮料，深入草原的商人也不介意给部落贵人捎去一瓶葡萄酒，越来越多的商人经过这里进行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商贸活动。 二十年前，乞迪部落和钦达烈人开战，将大半个东漠草原都卷了进去，塔什干一战后，许多部落衰败、消失，又有许多部落兴起。大半商贸活动依靠草原进行的绿湖堡也受到了波及，往来固定线路的部落迁徙、衰败，一股股败兵、溃散牧民变成了马贼，掠夺过往过往商队，无论是行脚商人、大势力商队都渐渐放弃了这条商道。 “我猜，除了几十年那一战之外，更多还是乌滇部的原因。乌滇部近几十年来在莫顿河草原强盛之后，就常常向东边去打草谷，毫无疑问，绿湖堡以及周围镇子就是最好的目标。”赫离想到了法尔德就是被打草谷的乌滇部给俘虏的，随口补了一句。 “不错，首领睿智，乌滇部前些年的的确确常常去东边打草谷，无论是来往商队，还是马贼、强盗，只要实力不是很强，乌滇部都会劫掠抢夺！”秃儿塔吉证实了赫离的猜测。 第一百五十二章：抽签 第一百五十二章：抽签 “哈哈哈，长生天庇佑啊！兀格，咱们两个携手准备干一番大事了！”几位千骑长抽签完毕，拉姆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的羊皮碎纸，每掀开一些，眼睛就睁大一分，全部摊开之后，上面写着一个明晃晃的“北”字，墨水都还没有干呢。 “我去，拉姆可，说，你是不是提前发现哪一张就是标有字的，肯定是偷看了的！”库尼亚斯第一个不服，北上驻扎的好事就这么从自己手里溜走了，猛地一下将泛黄的碎皮纸扔在大木桌上，开始鼓动其他千骑长重新抽签。 “放屁，刚才断事官大人在后边亲自下笔，睿智英明的首领看着我们的，你偷偷想溜到后边去看，还被抓个现行呢！”拉姆可一拍桌子，摆开了一副谁抢跟谁拼命的架势。探马百骑长出身的拉姆可，以前多是作为雄鹰的眼睛、利爪使用的，每次出动，百骑队都会被分散侦查、阻击敌方游骑，这样一来，功劳虽然不比其他百骑长少，甚至首领赏赐的牲畜物资还比许多百骑长都重了一分。可是，拉姆可千骑长的焦急却是和之前的骨啜纳差不多的，外则其他千骑长或多或少领军都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内则兀格这小子曾立下斩将夺旗之功，麾下兵马更是被操练的有声有色，他觉得自己这个千骑长是倍感压力啊！ 幸好，多米这个小伙子还没有库尼亚斯那么厚脸皮，出来帮腔：“抽签结果是长生天的决定，在首领的见证之下，无人胆敢有所欺瞒。多米服从安排，拉姆可大哥是幸运儿。” 骨啜纳摆摆手，一则，自己已经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正所谓吃了那么一大块肉，也要给别人留口汤；二则，本部千骑的确损失不小，刚刚首领赫离也说了未来一段时间麾下千骑先要恢复元气，补充骑兵缺额。 一场凭运气也好，说是长生天的意思也罢的抽签结束了，派往柳条泽以北驻扎，负责土讫水北边草原守卫的千骑队就决定下来了。 大帐帘布掀开，柔黎将领纷纷退出首领大帐，该做什么的就去做什么。 库尼亚斯急匆匆地追了上来，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装作是偶遇般的惊奇，开口：“拉姆可大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你们刚到土讫水草场不久，帐内器具、奶酒肯定都没摆弄好的。来来，去我的毡帐坐一坐，上好的烤肉配上孜然香料，再喝上几袋子清奶酒，啧啧啧……诶，别走啊……” “站住”库尼亚斯说尽好话，发现都拦不住拉姆可，索性一把拽住旁边的兀格，脸色一变，炯炯地盯着他。 兀格摆出一张哭丧脸，道：“库尼亚斯大哥，你拽着我也没用啊！要不，你再去找找首领，或者是拉姆可千骑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营指挥啊！” “你哼，跟你商量个事情，小事情！你小子是副千骑长，千骑长若是不在，就由你接替本部千骑的指挥大权。这样，你悄悄去把拉姆可给绑了，藏他三、五天，然后你再说千骑刚刚过来土讫水草原，还没有整顿好，不能执行好守卫北方草原的重任，推荐库尼亚斯前去！” 商量事情？小事情？绑架千骑长？堂堂柔黎部的千骑长在主帐大营失踪，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你也能想的出来。你真当首领是傻子，看不出来啊，到时候赫离大发雷霆，就算是我也承受不了这个后果啊，兀格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土讫水城门口，三名青年骑手放慢了马速，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打量着这座草原城邑，口中时不时发出惊讶之声。 “倪布勒，你说这就是以前那个讲故事的卡洛斯老头口中的城池吗？比我们居住的山洞要大好多，比上次我们翻越山脉看到的卡洛斯镇子都大，四周还有这么高的围墙，几千人睡在地上都没问题呢。”色布瓦骑在马上东张西望，时不时还去摸摸那些新建的木屋、毡帐。 “是啊，那位赫离首领，真的……与众不同，怎么会想到建立一座这样的城镇呢？”昨天傍晚前抵达，又或者是返回土讫水草原的山丘侍从现在要去觐见柔黎部的首领，他们现在名义上的效忠对象，毕竟他们已经用山神的名义发过誓了。 “圭闵儿，你知不知道赫离首领为什么要修建这座城池啊？”倪布勒扭头询问那个同样好奇盯着这座城邑的少年，脸上的稚气尚未褪去，最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据说是某一个柔黎附属氏族的族长孙子。 被人突然一喊，“啊”的一声，圭闵儿的思绪才回到现实中来，却发现原本要领头的他，看着周围的景物太入神了，早就掉队了，一磕马腹，加速冲到两人前面，赶紧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倪布勒再次开口问了一声，可脸上却没有什么期待之色，眼前这名少年又怎么可能懂得赫离首领的心思、谋划呢。 果然，被这个问题难住的圭闵儿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直到前边守卫大帐的侍卫过来接待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走进大帐来的两人，赫离放下手中几张羊皮纸卷，离座起身，微笑道：“伟大山神的子孙，大山的儿郎，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柔黎部的奶酒、面饼、烤肉吃的还习惯？铺设毛毯的毡帐，睡得可香甜了？看着山外那广袤无边的草原大地，漫山遍野的牛羊，奔跑疾驰的骏马，心中是否开阔很多，觉得世界精彩缤纷，原来有这么多不同的人、物、景色。” 倪布勒、色布瓦两人点点头，的确，走出了大山才知道外面世界那么精彩，纵马飞驰，从日出之时跑到太阳下山，都看不到草原的尽头；银色的条带状大河、望上去白云般的毡包群、牧民时不时哼出奇怪的歌谣，让刚走出大山的两人大开眼界。 “不知道首领让我们前来有什么要紧事？”身为赫离的侍卫，到达了妥儿川森林的大营之后，两人对赫离的行踪几乎是一无所知。刚回到妥儿川时，赫离只是让人给他们准备毡帐、生活用具等东西，暗中吩咐几名侍卫监视他们的动静，随后忙着处理各种部落事务，处置佈库俘虏奴隶、锻造帐的事情、迁徙主帐，接下来又收到骨啜纳的急报，又匆匆忙忙赶去土讫水城邑，商议樾瓦氏族的归附。 倪布勒、色布瓦就被人遗忘到一边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是翰埒部的两位贵人，就算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首领没吩咐下来啊！倪布勒有自知之明，每次要去什么地方转转，都会先问那个充当“导游”的圭闵儿，自己两人可不可以去看看。半个月来，两个刚走出落雁山脉的山丘青年就在妥儿川周围数十里练练马术，欣赏风景，看看草原牧民牵牛赶羊、砍伐树木、拆卸毡帐，还专门提出想看看那些乌洛兰负责开垦耕地，看到那些长势喜人的麦苗，确定了柔黎部的确有着赫离首领对解可温大长老所说的肥田之法，可以帮助翰埒部的山田恢复土壤肥力。 第一百五十三章：步军（一） 第一百五十三章：步军（一） 传唤倪布勒、色布瓦前来土讫水草场，赫离的用意就是那七百名山丘青壮。在他看来，将七百名善于攀爬、山地作战的山丘男儿用作劳动力太浪费，之前柔黎部和翰埒部达成的合作协议中也有一条：两百人的翰埒部青壮可以加入柔黎军，受赫离雇佣，为柔黎部作战。 达成合作协议之后，解可温大长老几天之内就抽调了翰埒部的七百青壮族人下山，帮助柔黎部建设城邑、开挖水渠、修缮城墙、搬运石材木料等，可以说，土讫水新城能够那么快建城，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翰埒部青壮的功劳。 可如今，上千俘虏、数千人口迁徙到土讫水一带草场，柔黎部的劳动力不再那么稀缺了，看着那些翰埒部族人，赫离就将挑选山丘精壮，组建一支攀山越岭的山地步兵的计划提上了日程来了。 “哦，昨天我去巡视周围草场的时候，发现了许多翰埒部族人，你们路上有看到吗？”赫离微笑从相关生活小事开始聊起，再不经意间提出提出将七百翰埒部青壮改编成山地步兵。 “是啊，昨天傍晚我们还……”色布瓦说话不经大脑，听到赫离发问，就想着将自己两人昨晚看到族人时的激动心情、欢聚场景说一下，被倪布勒扯了一下衣襟，便不再说话了。 倪布勒走出一步，微微鞠躬，道：“首领大人，昨天我们和一些族人碰面了，看到了他们虽然在这里干活，可是每天吃着炒米、肉汤，非常感谢您的慷慨。”说出这句话，感谢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七百个大肚汉的饭量足够养活一千四百个女人、孩子了，赫离每日提供饭食，给翰埒部帮了大忙。 “首领，我记得之前的协议不是两百人吗，最多不超过三百人，可为什么你现在提出来要七百翰埒部男儿全部成为雇佣军呢？”一听完赫离提出的建议，倪布勒立刻提出了抗议。 赫离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变得冷厉，浑身散发出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势，盯着倪布勒问道：“倪布勒，我问你，外面的骏马、牛羊就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数也数不清，翰埒部却偏居一隅，近几十年来，捕获到的猎物越来越少，困在落雁山脉养着可怜巴巴的那一点牲畜；多少部落勇士身穿盔甲，每夜痛饮美酒，大口吃肉，抱着美人入睡，翰埒部的族人却要忍饥挨饿，付出生命猎取凶猛野兽；山脉外边有多少肥沃土地、丰美草场，落雁山脉的翰埒部族人却苦苦守着那几块山田，不知道伸手去抓。你阿爸是个睿智的长者，是个为了族人呕心沥血的尊敬首领，他几十年来的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部落族人可以生活的更好。这座坚固的城邑，你也看到了，可以挡住暴雪风沙、野兽袭击，可以庇护怀孕女人、虚弱牲畜，让部落繁衍生息。既然翰埒部的男儿可以为了婆娘孩子，用简陋的工具去和猛兽搏杀，那为何不用生命去和敌人搏杀，带回来牲畜、粮食、布匹……” 赫离一边缓缓把翰埒部未来的美好生活场面描述出来，一边大声训斥倪布勒、色布瓦身为翰埒部的贵人，享受着族人的尊崇，却一无是处，不能继任族长大位带领部族走向强盛，也不能作为英雄勇士率领族人出外征伐为部落带回来一车车的战利品。 “既然那么多翰埒部族人冒险狩猎野兽，为什么不跟随我出外作战，受我雇用呢？走出帐外问问城外那些干活的山丘青壮，还愿不愿意看到以前居住在落雁山脉时，家中婆娘孩子忍饥挨饿的场景。”听完赫离的最后一句，倪布勒不由倒退一步，既惊又愧，想到昨晚族人们大口喝着肉汤、吃着大块面饼时的欢喜笑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悲伤，几滴泪珠挤出眼眶，打湿了脸庞。 第二天，倪布勒请求返回落雁山脉，和父兄商量一番。 第三天，翰埒部的解可温大长老一大早就下山前往土讫水草原，发现城邑附近十几里不知不觉竟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骑马绕城一周，看着脸上充满干劲、卖力干活的人们，又和许多族人交谈了半天，傍晚时分，被柔黎部首领邀请共进晚饭，单独密探了一顿饭的功夫。 第四天，七百名翰埒部青壮正式成为柔黎部的雇佣军，听从赫离首领的命令调遣，直到战死、重残或退出雇佣军。 训练步兵，柔黎部从未有过这种经验，就连平日里营间巡逻的护营兵都是下马骑兵转变而来的，生在马背上的草原儿郎注定是优秀骑兵！赫离冥思苦想了一阵子，决定先按照“令行禁止、阵列整齐”的训练方法，结合长久之来操练骑兵的心得体会，摸索出一份操练计划。打算摸着石头过河，一边训练一边改正，反正眼下又不着急使用步兵。 骑兵与步兵，弯刀和盾牌，相互调配，攻守兼备，绝对可以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远的不说，近的来说，土讫水城内和落雁山脉的巡逻，步兵毫无疑问优于骑兵，山地步兵更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赫离自己也没有那个自信，可以打造出一支钢铁步军，就算自己已经亲手操练出来的柔黎常备军堪称一支草原精兵，也不敢保证这样的效果可以复制到步兵身上。七百名翰埒青壮就是自己的试验品，让赫离可以大胆实施自己的步兵构造设想，至少也要练出来一个雏形。就算练不出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损失一批粮食、肉干，折损一些武器，身为柔黎部最尊贵的首领，巴伯兰·赫离享有这种任性的权力。 赫离手中握着鹅毛笔，不断将“服从、纪律、体能、阵型……”写在羊皮纸上的，每一个词后面再补充一些所能够想到的训练方式“站队列、长跑、攀爬……”，时不时写着写着，又想到前面的某种方式，又移笔增添上去，一张纸显得非常凌乱。 七百名步兵，赫离想想脑袋都大，柔黎部、翰埒部就只有自己稍微有些步兵训练的知识，可自己一个人哪怕平时什么都不做，天天待在步兵训练草场，也不可能训练出来那么多人啊。操练骑兵的时候，本身所有草原男儿就有着骑术底子，所要不断强调的就是令旗、口令、围猎战术、冲锋阵型等，再加上各位百骑长都是从十骑长升上来，亲自跟在首领身边学习、观察，都有着一定经验，能够执行良好的大部分训练任务，赫离所要做的就是归纳、总结，指出各个百骑的缺陷、不足，通过训斥、责罚、奖赏等手段让各个百骑改正过来。 经验？赫离眼睛一亮，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心中仿佛打开了一道大门，激动地将手中的鹅毛笔往羊皮纸重重一戳，毁了一支鹅毛笔。 自己可以先训练出几十名步兵百夫长、十夫长，一种种训练科目在他们身上全部试过一遍，让他们先学会，然后百夫长、十夫长再去教导普通步兵，以老带新的方式。自己就作为总教官，时不时去巡查一遍，看看训练过程有没有出现偏误。这样一来，自己的工作强度大大减轻了，训练效率也可以大幅度提高，一举两得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步军（二） 第一百五十四章：步军（二） 土讫水城内的一座宽敞的大木屋，充当了步兵筹备的军议大帐，未来召集步兵将领商讨对策、调整训练方案等大事都将会在处理。从柔黎部、翰埒部挑选出来的三十四名领兵者正在聆听赫离的教诲。 “阵型，阵型，阵型！步兵攻坚防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阵型，步兵移动缓慢，面对骑兵冲锋时，一旦在平原上分散，就几乎注定了败局，落得被人宰杀的下场。一旦结成阵型，可以抗拒骑兵冲锋，甚至对骑兵造成大规模杀伤。”赫离讲到这一点时，被人打断了。 “首领，步兵怎么可能大规模杀伤骑兵呢？”忙迭可疑惑不解，在自己看来，两条腿的步兵怎么可能追得上四条腿的骑兵，更别说杀伤了。 赫离微笑反问：“步弓的射程远还是骑弓的射程远？” 忙迭可一愣，下意识答道：“骑弓！” “不错，步弓的射程远于骑弓；想象一下，上千名步弓手在面对数百名骑兵冲锋时，没有临阵逃脱、慌张失措，而是保持阵型，听从指挥，当骑兵队进入步弓射程之后，两轮齐射，到时候骑兵能够剩下多少人？若是有五千名步弓手同时骑射，我们一个柔黎千骑还能剩下多少人？”赫离的目光扫向十几名柔黎千骑长、百骑长、营指挥那个方向，引导着他们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 “嘶”的一声，众人想象着那个场景，不由吸入一口冷气。多米、乌拜、拜达尔等人皱眉思考，就连侍立赫离一旁的谷卑希也被这个问题吸引住了，扭过头来看向赫离，等待首领的解答。 “乌拜，你说，骑兵一方该怎么办？”赫离最先提问坐在前面的乌拜副千骑长。 “加快马速，尽快冲过去，撞死他们，挥刀厮杀，让他们见识一下骑兵的力量。”乌拜从战马的角度出发。 “拜达尔，你呢？”赫离想看看这位箭术超群的百骑长会给出什么答案。 “侧身藏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够进入骑弓射程，再射箭反击。”拜达尔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铠甲？将骑兵身上的铠甲加厚，增强防护力，甚至将马匹也披上一层铠甲，那么远的距离，步弓的射程不可能直接射穿厚重铠甲。”多米看了一眼身上的袍子，随即想到了铠甲这一防护工具。 “围猎战术，当看到对方的步弓手摆出阵型时，我们就采用围猎战术，借助战马的速度，骚扰、袭击对方阵型，这效果应该和对付骑兵差不多。”跟着首领那么久的谷卑希侍卫长，再加上操练侍卫军，耳濡目染之下，很多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应用哪一种骑兵战术去对付敌人。 “看看看，你们都学学谷卑希，好好从战术的层面去思考……”赫离指着那群低下头的常备军将领一顿数落。 再次回到正题，赫离没忘这可是步兵商议大帐，让常备军骑兵只是来旁听，让他们多了解步兵作战方式，不至于日后遇到成建制的大队步兵想不出法子来应对，只会嗷嗷叫地直冲过去，白白增添了损失。 “倪布勒、色布瓦，第一个训练就是站队列，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分辨左右，让他们转左就得转左，让他们转右就得转右；让他们冲锋就得冲锋，让他们投枪就得投枪，让他们停下就得停下……总之一句话，令行禁止！”赫离盯着翰埒部那边，冷冷地用四个字来总结。 在课堂上，山丘青壮不知道分辨左右有多么难，当他们自己被训练的时候，就切身体会到了，到时候，看他们还是这么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随后，赫离移步到前面一张的大木桌旁边，上面堆了十几个石子、木棍，示意步兵那边的人围过来：“按照昨天我定下来的编制，十个步兵是一个小队，三个小队是一个中队，三个中队是一个大队，再搭配传令兵、旗手，一个大队就是百余人。七百翰埒部青壮将划分为六个大队，你们几个都是翰埒部男儿推举出来的，想必可以带好你们的队伍！”赫离扫了一眼前面的翰埒部六人，倪布勒、色布瓦赫然在列。对于这一点，赫离一点也不意外，毕竟部落贵人的身份摆在那儿。 “每一根木棍就是代表一个大队，就是百人队，分配名单已经弄好了，等一下就交到你们手上。哦，忘了你们看不懂兀锡文了，好吧，我调派六个记录官给你们，帮你们认认字、协助管理雇佣军，以后的训练，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通过记录官告知我。”记录官，赫离不知不觉塞了几个自己人进入“雇佣军”，决不让这支步兵队伍处于无人监管的地步，那样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哪怕训练结束之后，赫离也不会让记录官离开这支步兵的，再通过大队长轮换、调走等方式，记录官不变，加大对步兵的控制力度。 在不违反双方部落签订协议的基础上，雇佣军战士直到战死、重伤或退役之前，赫离都对这支部队具有最高指挥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第二天，步军的第一次训练开始了，被训练的对象自然就是二十四名步兵中队长、大队长。对于第一次的队列练习，赫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那些左右不分、待在原地、发懵的山丘青壮，他一次次告诫自己“第一次是这样的”，把胸中那股怒火压制了下去。 “你怎么转错了，左右不分啊？” “他娘的，本来我以为你转那边的，就跟着你做，怎么你又转回来这边了。” “你呢，傻傻站在原地不动，小心赫离首领手中的棍子抽过来啊！” “我……这个好难啊，根本就分不清楚嘛！” 场上的步兵队列窃窃私语，讨论着谁对谁错，炫耀自己做对动作。 赫离直接拿起棍子，逐个逐个敲了场上众人的一顿左手，大声喝道：“记住了，刚才我敲的就是左手，记清楚了！等一下我再喊向左——转，谁再做错的话，我就扒了他的衣服，把他掉在城门口让人看看，记吃不记打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全体都有，向左——转” 赫离松了一口气，虽然动作不标准、不整齐，可毕竟这次全部人都做对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啊！ “全体都有，向左——转” “全体都有，向右——转”赫离脑筋一转，换了一个方向，而且“右”还特意提高了声调，保证每个人都听得到。 看到这幕场景，顿时，赫离脑袋上一头黑线，手中的棍子握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发泄怒火，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句，先跳过这个项目呗。 “向前一步，向前两步，向前五步，”赫离训练横排步兵的齐阵推进，不时在旁边提醒：“色布瓦，不要跨太大步子，平时走路一样，尽量和两边的战士保持一致，不要留出空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步军（三） 第一百五十五章：步军（三） 小半天时间，赫离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口干舌燥、身体疲惫，终于把集合、向前齐进、停步防御几个简单的口令教会了。本来，他心里还对“向后——转”报以一丝希望，可残酷的现实却无情地打击着他，口令一下，向左转、向右转、撞到身旁同伴这种情况不断上演，让赫离抛开了那一丝幻想。 不经意间，赫离瞥到土讫水城墙上插着的旗帜，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辨别左右的点子，赶紧吩咐侍卫准备布匹，剪成一条条布带子。 “给我记清楚，绑有布带的那只手就是左，听到向左转，就给我朝着布带方向转过去，听到向后转，也统一按照这个方向转到后边去。”赫离挥舞着木棍，看着眼前二十几名左臂上绑着布带的翰埒部儿郎吼道，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我喊向左转，你们立刻开口给我吼一声左；喊向右转的时候，就给我吼一声右，转方向的时候可以稍微慢一点。给我记住了，右边就是没有绑布带的那个方向！” “向左——转！” “左！”二十几名翰埒部青壮齐吼一声，向左转向。 “哈哈，很好！就这样，向左——转！”脸色阴沉了半天的赫离终于有些喜色。 “左！”受到首领鼓舞的步兵们再一次转对方向。 接下来，赫离开始练习向右转、向后转，效果比之向左转差了一下，可比起早上的训练效果那可就好太多了。虽然还是有不少人没反应过来，赫离挥着棍子过去“强调”一番绑布带和不绑布带之间的区别之后，那些人就印象深刻了。 “布带、布带、布带……”最后，赫离就干脆直接用布带来替代“左”这个字，一提布带，场上的步兵就条件反射般朝着左边转过去。 “右、右、右”赫离已下令，训练步兵就朝着没有布带的那边转过去，队列操练初显效果了。 在此基础上，赫离就开始强调整齐划一，逐个逐个点评、指导：“转得太慢了；没吃饭吗？脚步要稳，看你那样子，是想倒在地上睡觉吗？挺直了身子骨，别是昨晚在婆娘肚皮上累趴了啊……”手中的木棍时不时戳过去，让步兵们长点记性，也让他们记住这种训练方法和要求。 “哈哈，赫离，你把那帮人训得就好像爷爷训斥孙子一样，太好笑了。”胖子在步兵结束了今天的训练之后，忍不住过来分享心中的喜悦，看到别人挨批、受训，总有那么一部分幸运儿心情会感到愉悦的，察乌卡就是其中的一个。 赫离给他一个白眼，身心疲惫的他懒得和这个胖子说话了，直接示意侍卫牵马过来，想着赶紧回去城内大帐好好睡一个大觉。 胖子察乌卡在后面追了过来，左瞄右看一会儿，低声问道：“诶诶诶，说说呗，明天怎么折磨他们啊，要不让他们趴在地上打滚……别走，别走啊，我还有很多法子没说呢。” 赫离一个纵身上马，轻拉缰绳，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明天，让他们拿着大刀、标枪过来砍你！” 操练的第二天，色布瓦右手把玩着刚发放下来的铁标枪，左手提了提宽约半米、长一米三左右、拇指厚度、二十斤重的大木盾，觉得有一些沉重，扭头问道：“倪布勒，这东西可不轻啊，等一下我们就是要举着这块大盾重复做昨天的向左转、向左转这些动作吗？” 倪布勒应了一声，点点头。这会功夫，色布瓦将目光投向看着三米之外的一队巡逻骑兵，眼中有着一丝羡慕之色，凑过来说道：“倪布勒，你说说，我们会不会有着那种漂亮的铠甲穿啊，好威风的！” 倪布勒顺着色布瓦的指向望过去，就知道他看重的是什么了，开口道：“你啊，就先不要想了，那种铠甲叫做锁子甲，价值不菲的，就算是柔黎部的百骑长都不一定有，只有千骑长，一些营指挥才获得赏赐，哦，好像还有一些强悍、勇武、立有大功的骑兵也有，你平时多看看就知道了。” 色布瓦一听，唉声叹气，嘟囔了一句：“那个赫离手里也太偏心了吧，千骑长统领上千骑兵，我们比不上，可是我们七百步兵怎么也能够和统率三百多骑兵的营指挥一拼，连一副锁子甲都不给我们。” 一听自己堂弟的这番话语，倪布勒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自己这边是有七百人没错，可自己是翰埒部族人，不是赫离首领的属民，平日里的饭食能够让我们顿顿吃饱，还能够有肉吃就称得上慷慨大方了，怎么可能给贵重的锁子甲给我们呢。再说，自己等人从未立下任何战功，这里不是山地丘陵，和柔黎部征战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精锐军相比，又怎么有可比性呢。 未来的五天，赫离每天都会操练二十多名步兵大队长、中队长半天时间，剩下半天时间则由倪布勒、色布瓦两人组织重复上午训练内容。五天之后，赫离看着还算整齐的队列，勉强满意这批未来的步兵教官，终于下令步兵操练正式开始。 “蠢货，笨蛋，不是这边，是你绑布条的那边，什么，你的布条掉了。”倪布勒、色布瓦等人终于体会到赫离前几天训练他们的郁闷心情了，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地用手中的木棍直接敲打犯错误的战士一顿，发泄心中的怒火。 “右，右，右，说了多少次，右边就是没有布条的方向。什么，衣襟挡住了？”整个草场上内“布条”声、口令声、斥骂声、跺脚声此起彼伏，响彻上空。 第一天训练，就算是绑了布条分辨左右，倪布勒也将赫离那一套学的七七八八，指正战士们要昂首挺胸、双手要贴住大腿、脚步要稳等等，可训练效果却是惨不忍睹，简直没眼看啊！ “首领，你去指导一下吧，否则，我们恐怕完不成你交代的任务……”第一天步兵操练结束后，倪布勒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去首领大帐寻找赫离的帮助。 赫离松了松懒腰，将手中今天呈上来关于樾瓦氏族百户制划分的羊皮纸卷放了下来，看着倪布勒疲惫的面容、干燥的嘴唇，刚想开口劝慰几句。不经意间看到倪布勒的山丘草鞋，脑海中突然抓到了什么，赫离以手扶头，埋头苦想了一会儿，眼睛猛地一睁，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终于想到了一条更好的办法。 “明天，我随你一起去训练草场看看！”赫离一摆手，心中对于自己那个有着成功先例的办法还是挺期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 第一百五十六章：步军（四） 第一百五十六章：步军（四） “这个办法好，真是好极了！”倪布勒一听完赫离的办法，连连拍手大赞，对这位年轻首领的聪明睿智又高看了一眼，怪不得人家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能够统领数万人的强大部落。 训练时，翰埒部数百青壮脱掉左脚的草鞋，单穿一只鞋子参加训练，中队长大喊“脚”就是向左转，“鞋子”就是向右转，这样一来，就可以初步辨别左右了。待到步兵们分清楚之后，再慢慢用左右来代替方向口令，可以大大提高训练效率。 况且现在刚刚入夏，光脚踩在草地上，也不会冻坏冻伤脚板，这是一条完全可行的法子。毕竟，光脚和穿鞋的区别，就算是傻子，在棍棒的威力之下，也能够分辨出来，步军新兵就可以很快清楚左右方向。 果不其然，经过赫离上午的脱鞋指导之后，到了下午时分，步兵队列效果就与众不同了，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鞋子、鞋子，脚、脚、脚，鞋子、脚……”各中队长大声喊着独特的口令声，一排排的步兵随即向左或向右转向，场地上的情形比之昨天几分的杂乱、吵闹，这种队形在赫离眼中，勉勉强强可以被称为一条弯弯的步兵线列。 经过三天的“脱鞋”训练，中队长已经可以时不时喊出“向左转、向右转”，虽然还是有不少新兵搞错方向，可毫无疑问的是，这类新兵正在慢慢减少，相信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之后，这支步兵就能够合格，至于是否精锐，还要经过几场见血的战斗才可以检测出来，赫离也寻思着除了巡逻、守卫，在哪儿能找到一个适合步兵的实战对抗地点呢。 “举盾，握住标枪，前进十步，进进进，投！”看着麾下的步兵儿郎举盾推进的场景， 色布瓦脸上升起了一片激动的红晕，口中的吼声都升高了几分。一排步兵推进结束后，他扭头看向赫离那边，等待着首领的点评。 “你们手中的标枪，既可在二十米之外投掷出去，也可以近身和敌人搏杀，”赫离走入步兵中间，将刚才那一次投掷的缺陷逐一指出，“你，投得太低，要沿着半空中投掷；你，投的太慢了，整个小队中队投完了，你才投掷；你，持盾的时候留出了空隙；你推进的时候走的太快……” 赫离站在每一个步兵面前指出刚才的错误，对于投掷的不错，也会称赞几句，让翰埒部青壮继续努力。 几千个草人、木桩堆在这片步兵训练草场，作为步兵练习的靶子，光是这一两天扎破了上千靶子，几乎是每天都要重新弄一堆草人，木桩上的标枪痕印也是斑斑驳驳的，一个个小戳子。 铁标枪损害的尤为厉害，上千柄标枪的铁制枪头已经磨损了，不再那么尖锐锋利，锻造帐那边短时间内既然、没时间、也没人力重新打造一批铁枪头，赫离只好让步兵使用一部分木标枪进行投掷训练，反正以前骑兵训练的时候也用过这种方法。 除了标枪，步兵的基本装备还有大刀、木盾、皮甲，不过现在一部分锻造匠人刚刚搬迁到土讫水城邑，还没来得及搭建好锻造炉具，再加上生铁产量也只是是勉强跟的上锻造的需求量，赫离也就把步兵的换装时间给延后了。 这两天，看到步兵训练携盾推进、标枪投掷似乎有些无聊，赫离又搞出了一个长矛兵的实验计划来。 “长枪，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就是刺，不断往前刺，将你面前的敌人全部捅成一个漏风的破烂麻袋一样。”赫离对着手中举着约四米长木枪的百人队喊着，对他们的要求及时准确刺中竖立的木桩， 赫离不要花俏，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刺！每天练上几十遍，练到步兵变得麻木，变得如同机器一般，命令一下，身体就会自觉作出反应，摆好长枪阵势，一寸长，一寸强，远远的将枪头插入敌人的身体，让敌人没有贴身近战的机会。 “首领”中途休息，倪布勒、色布瓦两人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远处的几名大队长、中队长时不时偷瞄过来，看看这边的动静。 “什么事？” “儿郎们现在练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向左转、向右转大多数人都没有问题了，除了几个笨死的，”色布瓦最后低头嘟囔了一句，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可不可以，那个，那个，皮甲！” 哦，赫离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偷偷望过来了，就说他们怎么神色诡异呢，原来是来要装备的。前段时间，步兵记录官秘密过来汇报时也提到了，步兵对于每一个柔黎骑兵的弯刀、骏马、藤皮甲十分羡慕，特别是藤皮甲，放眼望去，一个统一着藤皮甲的百骑队就能压过七百步兵的气势。 赫离心底里计算了一下，道：“十天时间，我再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后，七百步兵来一次大检阅，表现前三名的大队，就可以穿上藤皮甲。总而言之，藤皮甲就那么多，能不能获得，就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就如同打猎一样，你们想要吃一顿美味的烤肉，首先你得有那个本事去捕获到猎物，在这吹牛皮，谁不会啊！” “赫离首领，你说的可是真的？”色布瓦、倪布勒两人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之色，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皮甲本来就是宝贵东西，普通牧民都是将它当成传家宝，一代传一代的，赫离首领就这么大方，将它送给我们了。 赫离接下来补得一句话让他们看清这不是赠送，“藤皮甲不同于一般皮甲，制作更为繁琐、细致，需要的时间更长，白白送给你，不仅是柔黎部的贵人，就算底下牧民都会有怨言的。大检阅只是测试你们是否有资格穿上藤皮甲的资格，每一名步兵需要有三个敌人的头颅来换取一副藤皮甲，你们七百人就需要砍下两千一百人的头颅，这样，藤皮甲就真正属于你们！” 在藤皮甲的刺激下，接下来的十天，步兵们苦练队列、投掷、枪术，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却无一人叫苦，人人都在咬牙坚持着。 “推前十步”一个口令响起，上百步兵以十人为一排，成横排队列，手持大木盾，稳步向前移动。“砰”的一声，上百块大木盾竖立在地上，同时，上百杆标枪从盾牌后面飞出去，扎入十几米外的青青草地。 “举枪”，上百名手握长木枪的步兵压低枪身，枪头共同指向前方，隐隐约约有着一丝军威气势，仿佛前面正有着一群敌人正冲撞过来。 赫离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在他看来，倪布勒、色布瓦两人自信满满的步兵阵列，一个横排内，要么左侧突出，有么中间凹进；各横排没有保持相同距离，有宽有窄。队伍行进时，留出的空隙较大，容易出现脱队，甚至被敌人冲垮的危险。 幸好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虽然在自己的藤皮甲刺激之下，步兵们个个都是鼓足了劲去训练，可是毕竟训练时间太短，让刚刚脱离光脚、鞋子来辨别左右的山丘青壮成为一支整齐划一、如臂所使的队伍，除非是兵圣穿越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土讫河边 第一百五十七章：土讫河边 进入夏季，土讫水的河水哗哗地向前流去，迁徙过来不久的柔黎部牧民已经骑上马匹，带上套马索、套马杆，吆喝赶着自己的牛羊马匹朝着划定的百户草场赶去，时不时看向那座一天天加固、修缮的巨城，眼中闪过羡慕之色，听录长说，城里除了部落大人物，就只有勇猛的骑手、优秀的匠人才能住进去，可以抵抗狼灾、雪灾、风沙的侵袭，冬天里暖暖的，在毡帐内喝着奶酒、吃着肉干。 某一段河流，数十名身披厚实皮甲、背弓佩刀的精锐骑兵来回警戒四周，就算是在自己大门口，这些彪悍儿郎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不仅是严明的军纪条令，更是内心自发的荣耀驱使。私底下，牧民、战士都有着这么一个认知，首领侍卫军是常备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精骑，否则怎么护卫首领、击溃来敌，只有千挑万选的柔黎勇士才有资格进入侍卫军，而上千侍卫军骑兵，能够作为平日里近身跟从首领、听候差遣的一支百骑队，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步兵训练事务告了一段落，交由色布瓦、倪布勒以及几名记录官共同负责，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地持枪握盾练习阵列推进、原地防守等简单战术，赫离就不必花费太多的时间。民政事务，有断事官、千户长、各百户长处理大部分，按照往日里惯例、经验、赫离提到的要求，只能让赫离决策基本就没有太多了，赫离也就空闲了下来。 前段时候，伯米鹿、铁恩两位牧马官又送来了几匹一岁多的马驹儿，都是一等一的骏马，至于是首领私库的还是公库，赫离就不清楚了。其中有一匹红色骏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皮毛光亮，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烈火，桀骜不拘。可是当柔黎首领骑上去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温顺，让它去哪就去哪，让它跑动就跑动，让它停下就停下，听话极了！赫离心中还以为是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慑住这匹骏马，心里难免有几分得意、自豪，哈哈哈看来老子也不是一个平凡人啊，让“地上之龙”乖乖任我骑乘。 赫离自然不会知道，为了驯服这匹马驹，铁恩、伯米鹿两位牧马官花费了多少力气、时间，才让它即不失桀骜神采，又乖乖听话顺从。 说来奇怪，这匹红色骏马真的有几分灵性，被赫离骑乘了几日之后，似乎把其他人对赫离的尊敬看在眼中，知道自己新主人的身份不凡，所以马借主人势，对其他的战马、侍卫，都是用着鼻子哼哼噔气，不屑一顾的桀骜模样！ 趁着今天有空，外面天气也不错，赫离也如同一个普通草原儿郎，把红色骏马带到小溪流旁，一边和山那边的来人闲聊，一边擦拭这匹骏马的皮毛。 “多日纳，亚力卜镇的事情如何了？” “首领，您放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小男爵莱恩斯在几个村庄骑士、上百镇民面前露了几次面之后，所有人都相信了小男爵雇佣一队佣兵从叔叔手中夺回了领地权力，现在领地事务一切如常。哈哈，按照您的吩咐，赫洛德那个管家也做的不错！” 柔黎部落卡密尔城情报负责人，多日纳在赫离留下的族人向导引路下，偷偷翻过落雁山脉，向自己首领禀报。 “佣兵充当男爵卫队的事情怎么样？你长期不在亚力卜镇，乎仂米、拨斤亦可两人处理的怎么样？”赫离点出了最为关键的事情，名为亚力卜镇的领主卫队，实则赫离埋伏在山那一边的奇兵，有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佣兵为领主效力在卡洛斯大陆上很普遍，虽然卫队中草原人面孔较多，可选取出来的近一半佣兵都是原先草原、卡洛斯交界地带附近草原的族人，所以带有一些卡洛斯人的面孔特征，没什么大问题。而且在镇子上，光明正大地巡逻过几次之后，镇民也都习惯了。更别说，我们不像之前那些领主士兵，常常寻机滋事，抢夺货物、调戏妇女是常事，一个多月过去了，不少镇民对我们的态度都还不错……” 赫离听完，脸上露出一丝轻快的笑容，看来山那边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乎仂米、拨斤亦可两人虽不是大将之才，却似乎很习惯草原佣兵这个身份，再加上有赫洛德这个奸商从旁协助，亚力卜镇就不用太过担忧。 突然，赫离意识到一个问题，沉声问道：“除了我们的儿郎之外，还有没有人发现落雁山脉这条秘密通道？” “请首领放心，按照您的吩咐，诺孜丹村庄已经成为了乎仂米骑士的封地，我们在诺孜丹附近留了两个十骑巡逻。同时，颁布男爵的领主法令，告诫山民不可以偷猎骑士、领主的猎物；再加上平时也少有人从那边进入森林、山脉打猎，所以发现的可能性很低。”多日纳给赫离吃了一个定心丸。 亚力卜镇护卫队、男爵私兵、诺孜丹巡逻哨兵，柔黎部通过落雁山脉已经往山那边秘密送过去上百人以及一批可装备两百人的皮甲、刀剑、圆皮盾等武器，还靠着领主法令，从周围征召了三十多人的农民进行掩护，一支近两百人的布兰卡西亚艾德柯男爵的领主武装就完成建军了。 小红马享受夏日的暖暖阳光、赫离的轻柔擦拭，十分惬意地眯眯着双眼，时不时微微倾斜马头靠着舔主人的胳膊，表示对主人的亲切之意。 赫离轻拍一下小红马，让它自己踏入河流中撒欢玩乐，踢水踏浪，时不时溅起一朵朵水花，惊得周围鱼儿四散逃窜。 返回土讫水城邑途中，赫离摸了摸湿了大半的袍子，脸上尽是欢笑，笑道：“哈哈，兀格，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玩水了？” 兀格凝思了一会儿，道：“恐怕得有四、五年了吧，我记得那一年木格还小，玩耍时掉进刚过膝盖的无定河中，还大哭了一场呢。” “我打算再扩编一个千骑！”赫离看似随意说出的一句话，让兀格副千骑长急忙停住了脚，心中一惊，自然清楚自己的安答说出此话是什么用意，僵硬地扭过头来看着赫离。 赫离点点头，说道：“这次你们千骑去北方驻扎、巡逻，可以便宜行事，最好能够像骨啜纳那般立下大功，这样一来，下一个千骑长必定是你无疑啊！” 兀格脸上一阵苦笑，以为谁都有着骨啜纳那般运气，恰巧遇上了一个刚刚洗劫了几个中小部落的氏族，麾下千骑又全部集聚身旁，随时可以冲击敌阵，携带回大量的牲畜、人口、粮食等战利品。 “人口？粮食，食盐？”兀格总要知道现在部落里最缺什么吧，知道了才好有目标的下手啊。 去年入冬之前，赫离的确从乌滇部拉回了大量的牲畜、粮食、食盐、营帐器具，甚至草原上极为宝贵的生铁，真是有了这一大批的物资打底，部落才能够在半年间发展的如此快速，如今，柔黎部的人口突破了五万大关。人口红利支撑了柔黎部，为常备军提供了大量青壮，可也同时制约着柔黎的发展。 柔黎部常备军已经超过七千，兵民比例大约是六比一，这个比例在草原部落不算什么，因为草原上青壮就是战士，平时放牧，战时自带马匹、武器出征。 关键是，柔黎部的常备军是不从事生产，完全是一支职业化军队，每年光是付首领定下的年俸就要三万多只羊，再加上平日里操练消耗的粮食、肉干，折损的刀具、箭矢、铠甲，这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草原千年来的惯例，战败者的命运掌握在战胜者的手中，可是柔黎部的勇士选拔，给了俘虏、帐下户奴隶一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越来越多的帐下户奴隶渴望加入常备军，为自己、婆娘孩子博取出一个美好未来。近段时间，就连原本的拓野部俘虏，在看到佈库氏族的俘虏，了解了北部草原的的变化之后，不少拓野部俘虏也动了心思，为哪个首领效命不是效命，凭借自己的勇武，甚至还可以比在拓野部获得更多的牛羊马匹、营帐器具等，短短十天不到，就有数百拓野部俘虏请求再开始一次勇士选拔。 今年开春以来，通过各种方式，帐下户转为匠人、自由民就超过了四百帐，一千四百多人。放牧、搭建、采矿、搬运、锻造，无疑都需要人手，特别是青壮劳动力，而且按照赫离的推测，若是继续维持七千多人的常备军，柔黎部库存的牛羊、物资最多只能挨到这个冬天了。 “牛羊马匹、粮食、盐巴、营帐器具，统统都要，管他呢！一边练兵，一边给部落带回来大量物资……”赫离化身为草原强盗头子，不过是专门对付北边马贼、强盗的正义强盗，还叮嘱兀格，普通部落就不要去抢了，不过，若是他们惹上门来，绝对不可以心慈手软！ 第一百五十八章：落雁山脚（一） 第一百五十八章：落雁山脚（一） 连绵不绝的落雁山脉贯穿南北数百里，东边是卡洛斯大陆的贵族庄园、农田，西边是广袤的草地、牧场，这道天然的屏障泾渭分明地将两种文明隔绝开来。 此时的落雁西麓山脚下，一支支十骑队看似飘忽不定、神出鬼没游离着，从天空上看，却发现这些游骑的巡逻警戒很有规律，沿着某一个中心点扩散开去，三十里的半径呈圆形环绕警戒，守卫着圈内的部落贵人。 “锡达大叔，这柳条泽周围地带，你以前来过没有啊？”听这声音，开口询问的竟然是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语气一丝调侃之意，似是要考究一番锡达的渊博知识。 锡达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兔崽子还真以为我什么知道呢，我也不过是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多读了一些羊皮书籍，多记住了几句部落智者的话语，多去腾格里大草原转了几圈。纵使锡达看过了朵木澜雪山的白雪皑皑，横穿过乌素兰沙漠的千里戈壁，踏足过萨拉米沙漠的绿洲；欣赏过南漠草原的特色草原舞蹈，痛饮过河谷部落的酿造美酒，感受过狂沙风雪的恐怖气势，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知道啊。柳条泽，豆丁大的一块贫瘠草场，除了游牧在周围的小部落，就连莫顿河流域的各个部族或许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地名呢。 腾格里大草原入夏的第二个月，土讫水城邑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共有六千属民搬进了柔黎部的第一座城邑安顿下来。随后，柔黎部首领、断事官大人，趁着尚未入秋的闲暇时间，共同动身巡视新纳入柔黎部统治的北部领地，包括莫顿河中下游草场、柳条泽一带，至于还在这上边草原游牧的诸部落是否承认柔黎部对这些草场的归属权，只能通过血与火或者屈膝臣服来决定了。 不过，赫离并没有盲目自大到这种程度，认为凭借着七千常备军就可以一口气横扫莫顿河周围千里草原，逐一将数十个中小部落挑落马下。一则，铁矿、城邑还需要一支大军长期震慑、守卫，毕竟土讫水如今是柔黎部的主帐所在，一旦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二则，常备军如今主要分散在土讫水草场、妥儿川森林外围两大区域，若是算上螺贝山谷、月牙湖东岸等地方的边境百骑队，以及半个月前才刚刚抵达柳条泽以北的拉姆可千骑，不打乱兵力部署和征召青壮牧民的情况下，赫离能够抽调出的常备军为三千余骑。 对着摆设在大帐内的新沙盘冥思苦想几天之后，赫离还是决定暂时按照“闷声发大财、悄悄进村”策略，草场上——逐步蚕食、稳固北边，牲畜、人口——主要瞄准北边的马贼队伍，黄雀在后，大肆掠夺各种物资，维持常备军的庞大消耗。 这次巡视北边草原，与其说是巡视，倒不如说是两位部落贵人亲自勘察地形地势、部落草场、水源，方便日后谋划于帷帐之内，决胜于千里之外，最为关键的一点则是，为部落明年的大动作做好准备。 据前些天在驼绳子平原交易区的格根传回来的消息，西部草原已经烽烟四起、战乱频发、流血不止。在乞迪王庭，乞迪二王子狐焉碌出动了三万大军牵制了达雅叶护的大军，千人规模的已经不算是战役了，只能叫做接触战；焉山草场以东，突然杀到的钦达烈人数万大军气势汹涌，步步紧逼，朝着乞迪达雅的老巢冲去。特别是在西拉沙地、多罕平原两次击败叶护军，纳哈良部杀敌总计上万人，一下子就扭转了狐焉碌在虎牙原战役后失落的士气，战争的天平已经倾斜在狐焉碌这边。 “首领、断事官大人，那下边的就是上次我们袭击的乃脩部的营盘！”邱卡姆百骑长策马靠了过来，手执马鞭，指出自己等人上次的屠戮之地。 闻言，刚拐过了一个弯的赫离、锡达放缓了马速，眺望过去，依稀可见残存营盘的痕迹，断裂的木桩子、残破的毡布、横七竖八的木条、大火烧过的积灰。 “邱卡姆，你上次最远就是到了这边吗？”赫离开口问道。 “首领，再过五十里左右的山岗就是我们上次探查的终点了，记录下来之后，我们几十名儿郎就准备返回土讫水营地，谁料到，乃脩部竟然如此大胆，袭击我们，害得那么多兄弟战死。”邱卡姆一想到损失那么多袍泽，就恨得牙痒痒，心中对乃脩部的那股怒气再次被激发出来。 突然，前方传回来一声异响，耳尖的人一听，就能够听出是部落探马斥候使用的鸣笛发出来，用于传递警讯。 赫离、锡达周围的骑兵迅速动了起来，策马、抽盾、摘弓、取箭，训练过无数次的侍卫军此时如同机器般，一个接一个环节，几个呼吸的时间，将圈内两人围得严严实实。 前行两里地左右，赫离从凸出山岭上看下去，发现有着两帮人马在缠斗着，都是骑兵的，规模上千人。 中间是四百来草原部落兵打扮的青壮牧民，个个握刀持矛，以百人队为一个阵列，朝着几个方向不断冲杀过去，试图突围。外围，六、七百马贼将几个草丘、山岗的出口牢牢堵住，其中五百来人正与中间的数百草原骑手厮杀在一起。剩下的两百余马贼则充当弓箭手，不断朝着草原骑手方向不断放冷箭，每一轮箭雨过后，总会掀落三、四十个草原骑手。 身陷包围的草原骑手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兵力不足，又被困在山谷之间，无法排开冲锋阵型，还要遭受对方弓箭手的冷箭，为首的一人下令加大冲锋力度，以图能够冲进对方的阵列之中，进行近身厮杀为众人博取一线生机。 其中一名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手持大斧，那一柄大斧少说也得有二十来斤，舞动起来却是没有停滞、僵硬，每一下挥动，都要带走一条人或马的性命，可谓是一个骁勇骑兵！突然，持斧骑兵脸色一变，发现几处山丘上又冲下来数百马贼，随即对着身旁的几个族人大吼一声，仿佛是让他们先走，自己率众留下来断后。 赫离凝神细看，发现中间被包围的草原部落兵几乎个个身穿一身破烂皮甲，像是某一个大部落的骑兵。可是，转眼一想，不对啊，柳条泽一带、莫顿河千里草场似乎都没任何一个大部落啊。 草原牧民大多贫穷，家产甚少，一件羊皮袄穿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父传子，子传孙都是有可能，更别说是珍贵皮甲了。可是数百件破破烂烂的皮甲就有些古怪了，似乎还是统一制式的，难不成他们是从草地里挖出来的？ 山谷内，情况突变，持斧大汉一踢马肚，猛然加快速度，急急领着一个百人队，向西边增援过来的马贼杀去，决意要杀出一条生路来。在马上灵活躲避几支冷箭，持斧大汉口中呐喊鼓舞士气，一望无畏的神色，要跟那些该死的马贼同归于尽，拼死也要拉多几个垫底。 赫离津津有味地看着前方的战争表演，没有留意身旁锡达大叔的神色变化。刚开始看到被围困的草原部落兵马身披的破烂皮甲时，锡达脸上也闪过如同赫离的疑惑之色，猜测着下面是哪部兵马，隐约觉得这种样式的皮甲在哪里看到过，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哪一个草原部落。 东部草原没有什么大部落，西部和北部草原基本上是乞迪部落和其附属部落的地盘，难不成乞迪部落宫帐军？不对啊，样式不对不说，堂堂乞迪部落宫帐军怎么会披着如此残破的皮甲，而且还出现在这偏僻地方呢？ 直到听到那持斧汉子对着身旁的几名族人吼了几声的那一刻，锡达微微眯着的双眼猛地一睁，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名持斧骑兵，眼角不知怎的有些湿润，握着缰绳的手中些微颤抖，瞬时间口干舌燥。 “赫离，救下他们，救下他们！”锡达眼中就露出悲伤、激动、追忆的复杂目光，让赫离不由感受到这位叔叔心中深处的悲酸。 “谷卑希，准备进攻，敌人是外围的马贼，救下被包围的那伙人！”本来还想看会戏，试试能不能坐收渔翁之利的赫离当即下令，不管为什么锡达大叔会请求自己出兵救人，可他相信这位大叔绝不是无的放矢，刚才那一抹悲伤的神情，必然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为了安全起见，赫离随即嘱咐一名传讯侍卫，手持首领令牌，督促拉姆可千骑马上朝着柳条泽以北移动。随行护卫首领的侍卫军骑兵三百来人，侍卫骑兵强悍的战斗力，哪怕对上一倍、两倍的敌人，都能够稳占上风。可是，赫离一行人对柳条泽以北的部落、马贼情况不太了解，怕就怕出现意外。 第一百五十九章：落雁山脚（二） 第一百五十九章：落雁山脚（二） 突然杀出的两百柔黎精骑，并没有直接冲击包围圈，而是凭借手中的柔黎弓，像平日里在训练草场上一样，拉弓搭箭，每一波箭矢落下之后，没有厚实皮甲护身的草原马贼就发出一声声惨叫、悲鸣。 损失两百人左右，听着背后传来的“嗖、嗖、嗖”羽箭声音，外围的马贼终于慌乱起来。正待一个小头目调转马头打算偷偷逃窜之时，更多的马贼就纷纷停下进攻前面的草原部落兵马，咒骂呐喊让身边的同伴赶紧让开道路，使得自己逃脱身后一波波的箭矢。 山谷中，持斧大汉在柔黎铁骑发动进攻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不对劲，但也没有时间想的太多，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杀出一条生路，让身后数百青壮族人冲破包围，活着回到部落。 趁着马贼惊慌转身逃跑之际，持斧大汉不退反进，凭借精湛的骑术、手中的大斧，大有一股纵横八方之势，一连砍翻了四、五个马贼，还止不住那个呵呵逼人的杀势。 几个马贼大头目连连喝声，试图压住队伍的慌乱，让大多数人都能有序撤退，眼睛一尖，发现了持斧大汉已然杀入自己阵营，正搅得周围马贼恐惧不安、欲掉头就跑，遂下令几个随从亲信，赶过去解决掉那个持斧大汉，稳定队伍。 冲进了马贼阵列之后，持斧大汉战的正激烈，左突右冲，浑不知两侧几柄长矛悄悄向他刺过去。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持斧大汉一挥大斧，“砰”削断了一把长矛，返身一转躲开了第二柄长矛，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第三柄，铁矛头扎入破烂皮甲，在胸前划过一条不浅的血槽，染红了一大片布袍。 “锡达大叔，小心啊！”赫离惊呼一声，发现往日里沉着冷静、处事稳妥，教导赫离贵人不可轻易涉险的锡达断事官策马冲下山坡，那个矫健的身影连拉三弓，箭无虚发，将围攻持斧大汉的三名马贼射落马下，单枪匹马杀了进去。 赫离从小就听闻锡达大叔文武双全，不仅知识渊博，刀术、箭术、马术也远胜许多草原勇士。只是，赫离平时只看到断事官处理部落井井有条，知晓许多部落、地名，除了以前被锡达大叔指导武艺，赫离就没有看到过他举弓握刀，更别提战场之上冲锋厮杀、射杀敌军这种热血沸腾之事了。 “如果察乌卡看到这幅场景，肯定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赫离感叹一句，随手带上镶铁皮盔，抽出弯刀，下令剩下的柔黎精骑冲杀。 谷卑希那边，一看到首领、断事官大人竟然冲杀过去，心中一惊，也顾不得会有什么漏网之鱼，反正首领的命令只是救援被包围的那伙人，急道：“大木头，你的百骑留在这里，全力射杀内侧山谷的马贼；邱卡姆，向西边冲去十里之后，就吹紧急号角，给我催促拉姆可那个混蛋，快点赶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派了两支百骑队就跟在三、四里之外，兀格手下的三百儿郎前些天也沿着莫顿河方向朝北移动。” 说完，侍卫长转身带领一个百骑队顺着斜坡，一边朝着首领那边汇合，一边射杀前方冲上两侧斜坡的逃跑马贼，用杀戮来空出道路。 战马不断加速，锡达手中的弯刀夺取不下三名马贼的性命，可惜手中使用的不是花纹弯刀，否则鲜血洒落在繁星般的刀身，必将展现出一幅凄美的艳丽图画。靠近持斧大汉马旁，锡达减缓马速，神色复杂地看着胸前受伤、摇摇欲坠的持斧大汉，刚想扭转刀柄，用手搀扶之时，一名草原少年突然杀入，大喝一声“马贼受死”，一把马刀侧面劈砍而来，若是挨中这一刀，一只胳膊就没了。 “喝”锡达腰部使力，同是反手一挥弯刀，闪过偷袭一刀之后，手腕一使劲，将少年的马刀勾持而来，压低一按，引得少年惊呼一声，被这急速反转的情节震住了，原本以为手到擒来，一下子就可以砍中这半头白发的老马贼，谁知失手了。 锡达却没想对这草原少年下狠手，一压弯刀，“呀”的一声，痛的少年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马刀，踢马错蹬，左手接刀，右掌化爪，猛地一扑，强有力的双臂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那名草原少年从马上扯拽了下来。 被抓住的草原少年乱蹬几下，想要借助摆动将自己甩出去，可惜都没有成功。忽然，瞄到了自己腰间还插着一把匕首，他迅速朝着腰间摸去，怎料他的一切动作都落在锡达眼中，被人猛一放手，“砰”的一声，整个人摔了一个狗啃泥，灰头土脑的。 草原少年一个打滚翻身，没有拍打身上的灰尘泥土，第一时间把匕首对准这个老头儿，眼中有着一丝狼的野性、狠辣，却又透露着几分畏惧，脸上的狰狞之色更像是装出来。 如果说地上的草原少年的是一头小狼，那挺立在马背上、手持锋利弯刀的就是呼啸山林的头狼，此情此景，就如同一匹小狼对着头狼、狼王般的，那种血脉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天生压制，让草原少年不敢再有丝毫妄动。 “先给他治伤吧！”锡达咕噜咕噜了一句，话音清晰落在草原少年的耳朵中，刚要顺从点点头，眼皮猛地一抬，脸色剧烈变化，手中的明晃晃的匕首抬高了几分，厉声道：“你，你是谁？” 先给他治伤，这句话没有丝毫问题，任何人都可以明白意思。有问题的是，这句话不是用卡洛斯语或者草原兀锡语说出来，偏偏用的就是少年所在的部落方言。要知道，这种部落方言，比之草原通用的兀锡语，晦涩难懂，再加上没有文字，依靠的是父传子、子传孙的教导，以及祭司、智者的祭祀用语，就连族中的普通牧民都不会去学。 诺大的族群当中，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如今就只有自己这一支脉比较多族人说这种方言，老一辈人占了绝大多数。就连合木豁也是在自己阿爸的棍棒之下，才不情不愿地学习了这门方言，平日里交流多是用兀锡语。 “你是谁？是啊，我是谁呢？”锡达被眼前少年的提问勾起了心底里的记忆，思绪仿佛一下子飞到万里高空，脑海中浮现出点点记忆碎片，脸上浮现纠结之色，长长叹息一声，才回过神来，郑重道：不管我是谁，现在你只需要知道，要是再不救他，他就会死了！” 第一百六十章：落雁山脚（三） 第一百六十章：落雁山脚（三） 三百多柔黎精骑居高临下占据地利，散发着猛虎捕食般凶狠气势，和草原少年合木豁的族人隔着一里之遥对峙着，山谷内合木豁族人的战马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若非马背上的骑手安抚着，恐怕就四散乱奔了。 “首领，兀格已经带领兵马到了五里之外，随时都可以冲过支援。”谷卑希凑过来禀告着，眼中那蠢蠢欲动的渴战火焰，迫不及待想把山谷内的几百草原部落兵一股脑消灭干净，让侍卫军骑兵也立下一个大功，对得起柔黎部第一强军的称号。 底下的百骑长已经不只一次催促过了，让谷卑希劝首领大人下令进攻，刚才那一战杀的马贼一点都不过瘾，还没有杀痛快呢，不少马贼就逃之夭夭了。 拉姆可派来的两个百骑队在双方刚开始对峙之际就赶到了，迅速摆出了半月阵型，气势汹汹地盯着山谷内的几百疲惫不堪的部落兵，不少人心中悔恨自己的战马跑得太慢，没有赶上刚才那一场战斗。不过没关系，山谷内还有几百人呢，一名骑兵割下一个头颅，怎么都能捞到一份功劳的，而且尊贵的首领就在边上看着我们，若是勇猛厮杀，被首领大人看到了，说不定就直接调到侍卫军任职了。 赫离脸色有所犹豫，看了站在斜坡的锡达大叔一眼，心中不愿下这个决定，沉声喝道：“所有人保持阵型，没有我的命令或者对方发动进攻，不许妄动，否则军法从事！” 谷卑希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语，身为侍卫长，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跨过那条线，否则首领的雷霆之怒可不是自己能能够承受的住，转身吩咐下去，所有百骑保持对峙阵型，不得异动，否则军法从事！ 山谷内，随军的医疗帐医师正在给之前那名勇猛的持斧大汉处理伤口。按照柔黎部常备军最初的规定，每次百骑打散重组之后，麾下十骑队必要有一名战士粗通伤口包扎、分辨药材的骑兵，若没有，抽调一人前往医疗帐接受医师的短期培训。好在，生活在大草原上的牧民，对几种治疗刀箭伤口的常见药材都基本认识，在接受培训之后，勉勉强强可以学会一些应急处理。每次出战、训练，每一个千骑都会配置二十名左右的医师随军，为大军提供医疗支援。至于首领，每一次出巡都会有医师随行，而且不止一个，都是医疗帐一等一的医师，希德丁总医师手把手调教出来的。 随行医师在合木豁的监视下，不急不慢地处理伤者胸前的伤口，涂上了从部落带来的药粉，用干净的白布扎好了伤口后，道：“失血有点多，人比较虚弱，好好养着，一个月左右就可以痊愈了。”说完，把一小袋的药粉留了下来，急忙转身，拔腿就走，脑袋疑惑着为什么刚才首领、断事官大人让自己来救人，可看这剑拔弩张的阵势，下一刻双方就要开战了啊。 “等等”合木豁喊道，走过几步。 随行医师虽然是个医师，可也是土生土长的草原儿郎，骨子里的凶悍、斗狠不会那么快抹去的，当下就以为合木豁要将自己留在这儿，急忙伸手朝着腰间摸过去，柔黎儿郎绝不会做束手就擒的绵羊，哪怕战死也不能丢这个人，更何况，伟大的首领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突然，这位柔黎部的年轻医师嘴角轻微抽搐着，腰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你们是哪个部落？应该不是周围的部落，这里我之前来过，柳条泽附近，就有着一个几百帐人口的小部落，”合木豁抬头看着两侧斜坡、丘陵上的柔黎精骑，装备精良、军容齐整、进退有序，无形中散发肃杀的气势，坚定地说道：“你们绝对不是那个小部落！” 此时，两名柔黎骑兵接到命令，策马从斜坡上缓缓走了下来，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搭在马旁的弯刀处，警惕地盯着合木豁，下意识把他当作想要对自己部落医师下手的恩将仇报之徒。 “锡达大叔，我们就这么走了？”赫离有些愕然，不确定问了一句，似乎刚才那个举弓舞刀、冲锋厮杀的锡达大叔是自己幻觉，此时的他脸色如常，看到两名下去接人的骑兵带回来医师朝这边走后，调转马头，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锡达大叔，你看。”赫离伸手一指，脸色有些古怪的变化。 锡达勒马止步，转身回望，发现骑在马上的合木豁挥着手，朝着这边赶了过来，身上似乎没带任何武器。 “长生天在上，喀布朵部的合木豁感谢伸出援手的朋友，能够告知朋友是来自哪一个部落，好让合木豁、喀布朵部铭记于心！”合木豁高声唱吟，语气中带有一丝感激之意，毕竟是对方救了自己的几百族人和叔叔。 “来自南边土讫水草场，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带来了真挚的问候，愿长生天庇佑喀布朵部！”赫离纵马而出，微微躬身回了一个礼，仿佛之前那个看大戏，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儿不是他。 “咦”合木豁轻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面前这个青年的身份竟然比旁边那个汉子的身份还要尊贵，是堂堂的部落首领，整个人愣了一会。随即之后，合木豁又侧身对着锡达行了一礼，道：“感谢长者救了我的叔叔，也请您原谅合木豁的鲁莽！”之前是自己看到叔叔受伤，一下子慌了神，后来回过头来想一想，那几个围攻叔叔马贼应该就是死在眼前这个汉子手中。 “他是你叔叔？”听到合木豁的话，一瞬间，锡达眼皮抬了抬，随后又淡淡问了一句。 “是的”合木豁点点头，耳边回荡那句熟悉方言的“先给他治伤”，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汉子，眸子中尽是疑惑之色，为什么这个人会懂的自己族人的方言。 他是出身其他氏族、部落、支脉的族人？这不奇怪，经过了几百年的繁衍生息、开枝散叶，如今部落繁杂、族人众多，不少人都学过部落方言，这个人懂也不奇怪。 柔黎部，合木豁之前从没有阿爸提起过，应该不是同属一族的某个部落，还是喀布朵部远离祖先草场太久了，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部落。 “山谷内，你的不少族人都负伤在身，战马折损了不少，还是早些返回部落吧！”锡达大叔望了山谷一眼轻声劝道，说的太大声，怕被人听出颤抖之音。此时，他极力压制心中那股激动澎湃、担忧、悔恨交织的复杂情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尘封的人和事。 “长者，您是钦达烈人吗？”看着对面那个汉子，合木豁鬼使神差一般，冒着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脱口而出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追上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追上来了 回程途中，赫离、锡达两人并排骑行，上千浑身散发出凌冽杀气的柔黎精骑警惕四周，就算是谷卑希、兀格两人都远离前方两人五、六个马身的距离，大队人马朝着南边赶回去，等过了柳条泽再绕道向东，今夜应该是要在拉姆可千骑的驻扎营地过夜了。 距离土讫水约五百里的路程，怎么也得三、四日才能够赶回去，再说，赫离等人也不急在一时，趁着空闲时间，说不得还得去新归附的樾瓦氏族草场转上一转，看看新属民的状况如何，也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的新主人！ 一直没找到机会发泄自己郁闷的兀格凑了过来，瞥了一眼侍卫长谷卑希，郁郁寡欢道：“谷卑希大哥，你怎么不早些派人通知我啊，你们侍卫军吃了那么大一块肉，其他赶过来的两个百骑也喝了几口汤，就我们营空着肚子，喝着西北风呢！” 谷卑希指了指前面那位贵人，调侃着：“兀格，你自己装大尾巴狼，首领不让你跟着，你既然都跟着了，为啥子不跟的近一些，还装模作样地去莫顿河上游草原巡逻、操练的。大不了就是一顿骂，有啥子大不了啊，看看我们侍卫军的儿郎。哈哈，没有来得及统计，可是光是马贼俘虏就有两百多，杀死的怎么也不下三百……” 谷卑希任性地秀了一下战绩，侍卫军这次的功劳虽然没有骨啜纳千骑那么大，可是检验了一下侍卫军的战斗力，让首领和自己清楚小半年没经过战场厮杀的儿郎们的战斗力有进无退，看来平日里的训练、狩猎还是取得不错的训练效果。 “你，”兀格眼睛一蹬，气急败坏，若不是顾及大庭广众之下，恐怕就要和这位侍卫长大人好好较量一番，幸好及时压制住了那股小暴脾气。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兀格语气瞬间变软，凑出一张笑脸道：谷卑希大哥，你们辛苦了，英勇无畏、骁勇善战，不愧是柔黎部最强的精锐勇士！那些俘虏就交给我们来审吧，你们到了扎营地后好好休息，我让人宰杀牛羊，为你们庆功。”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兀格刚才不经意间看到了后队押着的几百俘虏，又想到了还有一、两百马贼逃窜出去的，急忙想套出马贼营地的所在，立下一个大功。 谷卑希听着前半句话，刚想点头应承下来，突然反应了过来，差点中了兀格这个小狐狸的计了。马贼老巢？这小子肯定是盯着马贼老巢，粮食、食盐、布匹、钱币，还有人口，这小混蛋想吃独食，不对啊，马贼俘虏还在我手中，一个都不能交给他！ “呵呵，没事，审讯这活计，老哥干的最是熟练，你看多少次审讯俘虏都是老哥做的。光是马贼，妥儿川、螺贝山谷两股马贼都是我审讯的，按照首领给的法子，我自己最近又想出来几种，刚好用在他们身上试一试。”谷卑希打了个哈哈，让兀格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谷卑希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兀格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不把俘虏交出来，自己总不能去抢吧。在首领、断事官面前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兀格自认为没那个胆子，如果是察乌卡那个胖子，或许做的出来。 “没事，我就不想把人交给你审讯……不过，”谷卑希看着头顶快要冒烟的兀格，也不再逗他了，直白道：“我审出来之后，把情报一五一十告诉给你，或者你直接派人或亲自一起审讯也行。不过，在我没搞定之前，你不许插手啊，审讯是一门活计，不是随随便便靠着鞭打、剁手切脚就可以的，你不懂！” 这个将赫离口中“审讯是一门艺术”理解为“审讯是一门活计”的谷卑希侍卫长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享受着来自兀格的崇拜。 “不过，你到时候立下了大功，要是首领大人赏赐一把花纹弯刀，你借我佩戴一段时日啊！”谷卑希搓着手，嘻嘻笑着，似乎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一看兀格调转马头就要离开的架势，急声说道：“别介，咱们商量一下，我就佩戴一下，最多几年就还给你，三年，两年……” 花纹弯刀，佩戴几年，真当我傻？ 前面，安静欣赏了一段路途风景的两人，锡达终于打破安静的场面，扭头侧身，嘴皮一动：“你就不好奇，没什么要问问的？”刚才从山谷离开之时，他没有开口回答合木豁的问题“您是钦达烈人吗？”，抬头仰望了一会澄净的草原天空，眨了眨眼，一拔缰绳，趁着转身之际，掩盖住眼角滴落的那几颗泪珠。 钦达烈人？梦回萦绕的南部草原，往事一幕幕，对锡达来说如同一场梦，有着幸福、甜蜜，也有着痛苦、酸苦。 忽然间听到身旁锡达大叔的询问，赫离轻轻点头，又摇摇头，故作长叹地呼了一口气，轻笑道：“我如果一点都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是我知道一点，你无论是不是钦达烈人，你都是那个如父如师的锡达大叔！” 赫离的话语充满真挚、肯定，语气即使平淡如常，又仿佛带有斩钉截铁的意味，显露出浓浓的情谊信任，不是上位者对臣属的信任，而是亲人之间的信任！ 锡达手中缰绳一松，信马由缰地走着，半晌之后，眼神流露出一股追忆往事的悲哀，像是对着赫离阐述，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我的确是钦达烈人，二十年前，那时的我和你差不多大，哦，准确来说，比你现在还要小一岁，随数以万计的钦达烈儿郎一般，骑着骏马，背弓佩刀，和进攻钦达烈部落的乞迪部落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杀。” 听到这儿，赫离眼睛倏的一亮，钦达烈人、二十年前、乞迪部落……锡达口中的一句话中透露出耐人寻味的信息，细细一斟酌、回忆，想到了一场钦达烈人和乞迪汗部的霸权之战。 二十年前，塔什干草原上那一场轰轰烈烈、悲壮惨烈的霸主战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某个游牧歌手记载“尸臭数月未散，方圆百里河流尽沾有红色，数千只大小秃鹫盘踞塔什干草原上空……” 想不到自己身边的锡达大叔竟然会是那场战役的亲身经历者，看他那孤寂、肃穆的神情，肯定有不少亲友族人都战死了！赫离叹了一口气，刚想岔开这个话题，免得继续勾出锡达大叔的伤感之时，脑中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被自己所忽略的。 咦，钦达烈人，族人？赫离拼命从脑中的记忆中使劲搜刮，从未听属民提到过锡达大叔的家人、族人，就连自己的阿爸都似乎不大清楚锡达大叔的来历。情况不对啊，钦达烈人虽然损失惨重，甚至连联盟大头领都战死在那一场战役中，可是其余六大部落还是退回到了南部草原和乌素兰沙漠边缘、绿洲草场，忍辱负重、挣扎求存，如今还是东漠草原一股强大的草原势力，早从当年的战败困境中走了出来。 依照锡达大叔的脾性，不应该十多年来，自己独自一人躲在东部草原小疙瘩地方来了却残生啊？ 出身的小部落全部被灭族？和族人失散了？心灰意冷，不想继续待在南部草原？遭到敌对部落的追杀？ 赫离发现自己越想越纠结，平日里没去深究锡达大叔的身份、来历，今日遇到一个意外事件，却是想也想不通，理也理不清，脑中的思绪就如同一团麻线，乱糟糟的，想的头都大了。 纵观腾格里的广袤草原，大大小小草原部落，多如漫山遍野的牛羊，说不定哪一个河沟角落、深山老林就藏着一个不小的部落，这种事情毫不出奇。虽然，赫离平日里加重了对草原部落情报的收集，探查斥候、格根传回来的重要情报，无论多晚、多困，他都是坚持看完了才躺下休息的。再加上他平日里翻越羊皮纸卷，怀着不能行万里路也要读万卷书的想法，像海绵吸水一样汲取一切讯息、知识。可是腾格里草原上多是口耳相传，记载下来的事情能有多少，就算是一场上千人的部落征战，也不见得会被记载到羊皮纸卷上。 赫离在草原儿郎算是佼佼者，出类拔萃之徒，数万柔黎属民的主人，可他的足迹也仅仅是踏过了几千里草原土地而已，最多也就是东漠草原的五分之一，在广袤无边的腾格里草原，显得多么渺小！ 万卷书，万里路，赫离两点都没有做到，又怎么能清楚知道钦达烈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同族相残的事情呢？ 此时，一骑从队伍后边疾驰而来，急忙禀报：“首领，有人追上来了，只有十几骑，领头的有一个就是刚才被包围在山谷的草原少年。” 第一百六十二章：杀意 第一百六十二章：杀意 斜阳渐渐落下，天色慢慢变深了，附近山林传来几声狼嚎、归巢鸟鸣声，上千柔黎精骑停留在柳条泽，一支百骑队策马握弓，警惕盯着喀布朵部追上来的十几骑，丝毫没有因为对方人少就放松警戒。 一阵冷风拂过，身体有些虚弱的忽思里打了一个冷颤，抬头望了望天色，继续等待着柔黎部贵人的答复，是否能够让他们当面表示感谢。 “叔叔，披上吧！”合木豁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破旧羊皮披肩，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叔叔，又瞄了一眼一里外的柔黎队伍，心中的疑惑又增重了几分，小声询问：“忽思里叔叔，为什么我们要赶上来呢？这伙精锐骑兵明明之前对我们起了杀心，咱们能够逃脱出来，就已经是长生天的恩德。” 越说，合木豁脸色就变得越无奈，口中像是喝了一口发霉的苦酒，不明白平日里英武、勇猛的忽思里为什么要犯傻涉险？ 忽思里就是那个被包围时，挥动大斧冲锋厮杀，一连砍翻几名马贼的持斧大汉，不过此时，他那身简陋皮甲已经脱下，依稀可见草原短袍内还缠着厚厚的白布。刚才为了追上柔黎队伍，忽思里一路上催马疾驰，引发了伤口撕裂，胸口处又渗出细细的鲜红血迹。 “兔崽子，你都说了他们刚刚起了杀心，看到我们那一伙被马贼包围住的几百疲惫儿郎，为什么要直接冲杀上去救援我们，不是等待双方拼了一个你死我活之后，趁机捡个大便宜？”忽思里笑骂一句后，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对面的柔黎骑兵身上。天色虽然有些暗，忽思里也没有老眼昏花，心中的震撼比之刚刚见到之时却丝毫不减，对面那支柔黎部的军队，毫无逊色他几十年来见过的草原精兵。 斜坡、树林的阻隔，太远的看不清，可是眼前所见的两百多骑却无一不是装备精良、军纪严明的勇士，原地停留、转身防御、巡逻间隔，没有出现草原部落常见的吵杂混乱，所有人都是默默调转马头，抽弓持盾，策马推进，迅速组成几个骑兵小方阵，除了风声、马蹄声、口令声，再也听不到什么杂音，无形之中流露出一股肃杀、嗜血的气氛。 这是一支精锐之师，较之当年钦达烈大头领的宫帐军都毫不逊色，甚至在行军阵列、令行禁止方面，还要强上几分。 忽然，对面百骑队缓缓让开一条道来，一名身穿精良锁子甲的骑士朝着奔驰而来，勒马停在喀布朵部十几骑的五六步之外，打量着一番来人之后，脑袋中不知想些什么，可还是忠实地执行命令，道：“部落事务繁多，我家首领、断事官还要连夜赶回部落，喀布朵部的朋友请回吧！” 刚一开始听到有人追来过来，兀格瞬间热血沸腾，急急冲到赫离、锡达跟前，抢着说道自己麾下骑兵要充当进攻先锋，保证几个来回厮杀就能将全部敌人给冲杀个稀巴烂。 事实的确差不多，兀格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掉“来敌”，充当传令兵的他，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忽思里、合木豁对视一眼，眼眸中尽是不解之色，没有什么头绪。咦，不对，忽思里眼睛无意间瞥到前方的骑兵队伍，忽然察觉对方之前的马速不快，否则自己怎么可能在天黑之前追上的呢？ 不对劲，为什么对方拒绝见自己呢，自己刚才传讯说只是想要当面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而已。 忽思里不知怎么了，心中仿佛有着一股执拗，不死心地再次开口：“合木豁和我讲，去年借了我们喀布朵部一块草场过冬的樾瓦氏族，如今归附了贵部。这位勇士，那么樾瓦氏族就是贵部首领的属民，是吗？” 之前在山谷斜坡，合木豁向赫离表示衷心的感谢时，赫离的确回答说感谢喀布朵部帮助了樾瓦氏族，樾瓦氏族归附了柔黎部这些事情，只不过兀格当时在五里外等候赫离的进攻命令，不知道而已。 兀格不知道赫离说过这些话，可他是知道樾瓦氏族归附了柔黎部，几天前，自己才护送一批樾瓦族人迁徙到莫顿河草场，听到忽思里的询问，下意识答道：“这是自然，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樾瓦氏族已经宣誓效忠尊贵无比的柔黎部首领，自然就是柔黎部的属民。”说到这，脸上还有一丝傲然之色，部落强大了，自己的安答如此威武，他脸上也有光。再加上自己是内定的下一个千骑长，到时候一部分新兵肯定是来自樾瓦氏族，兀格这些日子对待樾瓦氏族也是格外友好，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感觉。 “那么，喀布朵部帮助了柔黎部几千属民，难道贵部首领连一丁点接见喀布朵部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吗？还是柔黎部把那几千樾瓦族人当作奴隶，压根就是牲畜般的存在，不值得贵部首领接见在樾瓦氏族风雪迷路、忍饥挨饿之时伸出援手的喀布朵部？”忽思里语气一转，咄咄逼人地询问着，仿佛柔黎部就是奸诈的豺狼部落。 合木豁脸色大变，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叔叔，后背冒出一阵冷汗，看了对面蠢蠢欲动的柔黎骑兵，心中已经做好回不去的准备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里只有十几名部落儿郎，不至于让几百喀布朵部全军覆没。 “蹭”的一声，那是弯刀出鞘的声音，听到眼前这个汉子竟敢诽谤柔黎部落、赫离，兀格气得鼻孔冒烟、说不出话来，脑袋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砍下他的头颅，砸开他的嘴巴，切下他那条充满谎话的舌头。 同时，忽思里刚才所说的一言一语，随着轻风的吹拂，也全都落入了周围柔黎骑兵的耳中，一时之间，弓箭上弦，弯刀出鞘，马蹄踏动，一道道充满杀气的凌厉目光落在十几名喀布朵部骑兵身上，几十匹战马不自觉向前缓缓推进。 下一刻，就能够将这群该死的驴蛋子砍落马下，踏成肉泥。 竟然侮辱我们最尊贵的首领大人，罪无可恕！ “全军止步，兀格营指挥，返回阵列！”一道凛冽的命令从另一名身穿锁子甲的高大骑士口中发出，长久以来的令行禁止，再加上那名骑士的身份，暂时压制住了几十名柔黎骑兵的浓浓杀意。 那名高大骑士策马缓缓走了过来，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喀布朵部来人，特别是忽思里这个口发妄言的家伙，紧紧攥着刀柄，手中青筋暴起，到了兀格身旁，冷冷道：“你跟我走，其他人留下，不许乱动，”顿了一会儿，充满血丝的眼睛直盯着忽思里，接着说：“若是等一下你还能够活着出来，我要和你来一场决斗，为你的妄言付出血的代价！” “好！”忽思里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回身朝着合木豁叮嘱了几句，便在周围柔黎骑兵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目光下朝着柔黎中军处赶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辛密 第一百六十三章：辛密 赫离侧身抬头，望向锡达大叔，半头白发显得格外刺眼，额头留着刀刻剑雕般的岁月痕迹，在夕阳的照射下，原本骨骼粗壮、身材高大的锡达大叔却显得有几分瘦小、孤寂。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看到自己的族人、昔日的安答，二十年一直逃避、躲藏的锡达大叔却不敢相见，又或是无颜相见。 锡达策马迎风站立在斜坡上，恰好可以望见两里外喀布朵部来人的一举一动，仿佛一座雕像，久久不语。 赫离可以感受到锡达身上那股孤寂、悲凉之情，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在一旁陪着，眺望远处，脑中猜测着那个中年汉子或许是锡达大叔的安答，曾经一起纵马疾驰，引弓射箭，应该如同自己和察乌卡、兀格等几人的情谊一般。 看着看着，锡达的一双老眼有些湿润起来，口中念叨着：“长生天庇佑，有生之年，竟然还可以看到你们。忽思里，你还是和二十年一般勇武、强悍，合木豁，阿苏冈你这老小子，都有儿子啦。二十年了，忽思里你依旧是那么勇武，而我却老了，刚刚不过是拉了几次弓，冲锋厮杀了一阵，身体都有点受不了了……” 忽思里，赫离耳朵一竖，望向山腰下的一个身穿草原皮袍的中年汉子，眯着眼睛一看，认出他就是那个持斧大汉。 “锡达叔叔，要不，你就去和他见一面吧？”赫离斟酌了一会儿，开口劝道。 闻言，锡达摇摇头，声音带有几分疲惫，道：“我是个懦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族人，面对昔日的安答，让我如何去见他们呢？” 我的族人，草原上，无论是普通牧民，还是部落贵人都会这么称呼，赫离也没能够听出内涵来，只当锡达大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忍看到他这么一副孤寂、悲凉模样，想要继续劝一下，赫离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对锡达大叔的过去知之甚少，甚至对钦达烈人也了解不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北方，北方商路，赫离脑海中一道精光闪过，又浮现出了刚才几百喀布朵部骑兵身上皆是破破烂烂的皮甲，咬咬牙，打算出血一番，道：“刚才我看喀布朵部皆是身穿破破烂烂的皮甲，座下战马大都是良莠不齐，使用的弯刀、弓箭也大多有些残损，不如我低价运送一批粮食、牛羊、武器过去，能不能换到什么倒不要紧，可以帮助一下大叔的族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口舌莲花，也不如实际一点，具有奸商本色的赫离想到自己要付出那么一大批粮食、牲畜、武器，也是一阵肉痛啊！为了供养七千余常备军，柔黎部每日的消耗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很快就要扩充一个千骑，又要预留出一大批的粮食、武器。 幸好，莫顿河一战，骨啜纳千骑击败佈库氏族之后缴获了不少牛羊马匹、粮食、皮料、干货、营帐器具，这些东西倒是不怎么缺的，挤出来一部分用来送给喀布朵部还是绰绰有余。 至于武器，就用之前常备军换装下来的三斤制式马刀、普通骑弓，五斤弯刀、柔黎弓这些精良武器，赫离可舍不得，常备军也只是堪堪装备完毕，连护营兵都没有这些装备呢。就这一份援助物资，赫离心里打定主意要让胖子分担一部分，谁叫他是锡达大叔的养子呢，那些喀布朵部也算是他的半个族人，就从他以后行商的那部分慢慢扣吧！ “破烂皮甲……是啊，破烂皮甲……”锡达口中一阵哽咽，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曾经威名赫赫、装备精良的喀布朵部骑兵，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二十年前，作为钦达烈大头领直属的喀布朵部儿郎个个意气风发，勇士身上穿着都是怛奚部派发的统一牛皮甲，佩戴一等一的优良骑弓、锋利马刀，甚至比突乞部、折耷部这几个位列钦达烈七大部落的大部落还要好。 塔什干一役之后，怛奚部所属的氏族、旁系支脉大多遭遇了惨重的打击，喀布朵的方言寓意就是忠诚、拥护之意，乞迪大军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喀布朵部。可想而知，喀布朵部经历过多么痛苦的流浪、被追杀，必定是丢弃了大量的牲畜、物资、武器，无数族人倒在了路上，埋首荒野，才躲到了腾格里大草原最东端，接近卡洛斯大陆的这片贫瘠草原来。 锡达看着这渐渐变深的天色，又看了看远处的忽思里一行人，叹了一口气，对着赫离道：“赫离，谢谢你的好意了，身为部落的断事官，了解部落的物资状况是我的职责。刚刚，部落才赏赐了樾瓦氏族那边一批牲畜、粮食，你又打算在秋后组建一支千骑，公库肯定是不够用的，早前几支商队又还没有返回来……” 赫离出声打断，说了一句：“锡达叔叔，别忘了落雁山脉！”据多日纳反映，试贩卖的第一批柔黎部特产清奶酒在布兰卡西亚的一些城镇销路很好，基本都被大酒馆、贵族一扫而空，这种浓烈、清香的酒已经成为了一种有面子的宴会酒类。 供不应求，价格节节上升，之前多日纳禀报完毕后，又派人分成三趟，带走了数百袋子清奶酒到山那边去贩卖了，柔黎部凭着这一进项，在入秋前，大约可获得上千枚小金币。 难的一点是，大袋粮食、食盐等大批量物资不方便偷偷摸摸翻越落雁山脉，就算大批量运到亚力卜镇囤积，也很容易引发商人的疑惑，毕竟亚力卜镇只有几百镇民，天天吃都吃不了太多的粮食，还需要慢慢筹划一下。 哦的一声，锡达没有继续追究援助喀布朵部的问题，反而开始说起自己的来历身份，轻笑道：“赫离，你刚才是不是猜测了我的身份，结果却一头雾水？” 赫离挠挠头，没有说话，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算是承认了！ 锡达继续道：“我是钦达烈人，出自怛奚部，姓氏奇雅孛圪！”语气中带有一丝悲伤、自豪、追忆…… 赫离一愣，怛奚部，奇雅孛圪，脑海中似乎在那儿看到过，细细回忆一般，终于想起来了，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首领部落，怛奚部的首领一脉，惊呼：“锡达叔叔，你，你，你是怛奚部哪一个旁系支脉的？” 怪不得锡达大叔要躲藏在那个秃尾巴河以东的偏僻草场那么多年，面临着曾经乞迪部落肆意屠杀奇雅孛圪一脉的威胁，死在乞迪屠刀之下的奇雅孛圪嫡系、旁系，恐怕不下千人。若是被乞迪部落知道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恐怕乞迪铁骑早就踏平了妥儿川平原了。 “我父亲，奇雅孛圪·哈么赞，怛奚部首领，钦达烈人大头领！” 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劈中了赫离一般，赫离双眼无神、目光呆滞，反复嘟囔了“怛奚部首领、钦达烈人大头领”。半晌之后，赫离艰难吞了一口口水，愣愣地看了一会锡达大叔，苦笑道：“锡达大叔，你瞒得也太好了吧，十几年来都没有露过馅！” 第一百六十四章：故人（一） 第一百六十四章：故人（一） 钦达烈人，钦达烈部落联盟，七大部落为尊，分别是怛奚部、康麽部、纳哈良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又以怛奚部为首，百年间，威名传播草原四方，卡洛斯的游呤诗人唱诵钦达烈的勇猛、强盛，扭成一股粗绳，用同一种声音宣告，几乎和草原霸主部落平起平坐，连草原王国芬伊瑞拉都频频抛出橄榄枝，妄图招揽这个强大部族。 百年前，钦达烈诸大小部落就已经有着不成文规定，历任大头领从怛奚部选出，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所谓的选举更像是一个过场，或者是一个加冕仪式。 奇雅孛圪，是钦达烈中最高贵的姓氏，百年来，几代钦达烈人从出生、成人、娶妻、生子、死亡，那位尊崇的大头领都是来自高贵的奇雅孛圪姓氏，父传子、子传孙，已经从血脉中习惯了奇雅孛圪对钦达烈诸部落的统治，哪怕这种统治只是名义上的，实际效力微弱，可依旧让数十万钦达烈人有着一种部族认同感。 共同的长生天，共同的大头领，共同的钦达烈人！ 沐猴而冠，对如今的纳哈良部来说，或者不算准确，可也有那么几分意思。一开始，就连纳哈良部不少底层牧民都不太认可自家首领头顶着钦达烈人大头领的称号，不过，十多年来，纳哈良部通过交好乞迪部落，吞并钦达烈中小部族，人口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在钦达烈联盟的影响力越来越重，这才有了越来越多的钦达烈部族认可纳哈良部的地位，慢慢接受这种微妙的关系。 当然，也有例外，被挤出钦达烈七大部落的康麽部就是抗拒最强烈的，从来没有承认过纳哈良部地位。 腾格里大草原上，草原部落生存，实力是第一位。可是部落内部，尤其是繁衍生息越长久、越源远流长的大部落，血统、身份却是一大杀器。就以钦达烈人的恪延部来说，原本只是怛奚部的某个远亲旁支氏族，在怛奚部被拆分后，在乞迪部落的扶植下，替代了怛奚部的七大部落之一位置，虽然有很多氏族部落不服，可是顶着怛奚部继承者的名义，它依旧是滋润过了十几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忍辱负重也好，苟延残踹也罢，不少钦达烈中小部落为了繁衍下去，纷纷归附恪延部，钦达烈贵人、牧民都会找个理由麻痹自己，“哈么赞大头领的血脉族人、血亲部落”就是最好的一个。 锡达摇摇头，苦笑道：“奇雅孛圪，这个姓氏很高贵，可却无法抵挡身边豺狼的侵袭，保护不了忠心耿耿的族人、战士……二十年前，钦达烈人在塔什干遭到重创，我的父亲，钦达烈人大头领，奇雅孛圪·哈么赞在战场上突然身故。当时，我负责出外巡查各部落兵马营地，当我返回大营的路途上，却遭到了大批不明骑兵的袭击。幸亏众侍卫的拼死掩护，我才带领几个突围而出，过后我才知道父亲已经战死了。” 赫离一听，也察觉出了几分古怪，可他并不插话，安安静静听着锡达说下去。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毒蛇、豺狼相互勾结，谋害我们钦达烈人的大阴谋。为了躲避身后追兵，其中一个侍卫穿上我的盔甲，引开了乞迪骑兵，我则偷偷躲进了驼绳平原东边的一个部落圈栏，也是在那儿，我认识了你阿爸，忽特哥。他当时还是那个部落的一个百夫长，喜欢喝酒、跳着那歪歪扭扭的舞蹈，可他豪爽大方，对我这来历不明之人也没有多询问什么。两个月之后，数万乞迪部落大军向南前进，驼绳平原的追捕也松懈了一些，我借走了忽特哥两匹马儿，一路小心翼翼、躲躲藏藏，遇到了我的安答，铎别泽，收拢几个被打散的中小部族，重新聚集了三千余儿郎，准备赶回南部草原，坐上钦达烈大头领的位置……”锡达说到这里时，口中有了哽咽之音，语气沉重了几分。 “谁料到，忠实牧羊犬却是狡猾的恶狼！纳哈良部……哈哈哈，同族血亲，那时的我原以为钦达烈人不同于寻常的草原部落，同族相残、血亲屠杀，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到钦达烈人中。纳哈良部派人过来接触，我满心欢喜，张开怀抱，终以为回到了自己的草场家园，可以团结数十万钦达烈人重新强盛起来，领兵北上，为父亲报仇雪恨……” “我的安答，铎别泽，为了掩护我，领着数百儿郎拼死突围，冲击数千严阵以待的敌人……一场滔天大火，收拢的上万钦达烈老幼男女，大多活生生惨死，而我，奇雅孛圪·奉倏，却只能做一个懦弱的灰鼠，用一个个钦达烈勇士的生命冲开一条逃跑的路来。遭到了同族的背叛、袭杀，我心灰意冷，恍恍惚惚地回到了驼绳平原，从此，就成了一个流浪之人。” 赫离看着这个曾经身份尊贵、意气风发的部落少主，如今却已是半头白发、老泪纵横的流浪者，心中不免有着几分伤悲。很早之前，在锡达教导赫离如何管理一个部落，如何成为一个合格首领之时，赫离就对锡达身份产生了好奇，偷偷询问过黛丽莎、莫扎图等人，还问过锡达大叔的养子察乌卡，可惜却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谁知，锡达竟有着这般尊贵的身份，这么悲楚、痛苦的往事！ 此时，赫离瞄了一眼远处，看到兀格勒马停在喀布朵部来人的几步之外，轻声劝道：“锡达大叔，要不，还是和他见一面吧？那个带头大汉，应该是你的安答、伴当这类人吧，从小一起长大，就如同我和察乌卡的深厚情谊，解也解不开，化也化不去！没有哪个祭司清楚长生天的喜怒哀乐，草原马贼、部落兵马多如牛毛，你之前也亲眼看到了，那个大叔还被马贼的长矛划过了胸口，谁也不知道，这一面会不会就是最后一面了？” 锡达听后，沉默半顷，长长叹了一息，赫离说的对，谁不能预料到意外什么时候到来，说不定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他又暗问自己：“如果不见一面，你后悔吗？死后，有何面目去见铎别泽，他如果问起来忽思里、阿苏冈这两个家伙如今怎么样了，你怎么回答？” 锡达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一拨马头，赫离转身向十几米外的谷卑希驰去，叮嘱了一番，让他把山脚下那名喀布朵部的领头大汉带过来。 就在谷卑希刚走一会儿，山下形势突变，一阵肃杀气氛迅速弥漫开来，最前方的兀格拔出了马肚旁的锋利弯刀，下一刻就要下令冲锋厮杀。 策马站在山坡上的赫离咽下一口水，将山下情况尽收眼底，苦笑自顾道：“真他娘的，世事无常啊，若是谷卑希再迟一会，那十几名喀布朵骑兵就得成为兀格的刀下亡魂了。”说罢，扭头朝着锡达大叔那边望去。 刚才那一番动静，锡达的一颗心也是大起大落，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看到忽思里缓缓朝着这儿过来了，才用手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第一百六十五章：故人（二） 第一百六十五章：故人（二） 兀格、谷卑希两人在前方引路，保持一个不急不慢的马速，一手轻拽缰绳，另一手却是有意无意落在弯刀、弓箭上，明显是对那个出言不逊的持斧大汉存有怨念，恨不得下令一通箭簇让他们知道乱说话是什么下场，挑衅柔黎部是什么下场，对首领大人不敬又是什么下场？ 一、两里的路程，很快便翻过一座低矮斜坡，忽思里提缰勒马，按照前面带路的谷卑希示意，缓缓翻身下马，动作有些僵硬，不似寻常那般矫健流利，显然是身上的伤口没好利索。下马后，沿着周围两侧护卫人墙走进去山背的一处稀疏林子，他暗暗打量着周围握弓佩刀的柔黎武士，心中啧啧称奇，再次领略柔黎部的强盛军威。 傍晚时分，天色有些昏暗，忽思里看到十步之外有一道高大身影，半头白发，仿佛是在等谁，匆匆转眼一扫，没有发现合木豁口中那位年轻首领的身影，不免有些意外。 之前从合木豁口中，忽思里已经知道有一位白发骑手冲入敌阵，射杀数名马贼，救了自己这条老命，甚至三两下就将不明的合木豁制服了，看来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喀布朵部，忽思里感谢柔黎部朋友的搭救之恩，合木豁那孩子不懂事，就那么匆匆让救命恩人离开，请告知恩人的名字。喀布朵部虽然贫穷，拿不出什么东西来酬谢，可是对待朋友的真心却比金子还要珍贵！”忽思里一边礼貌地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一边偷偷打量那道高大身影。 说起来，忽思里自己也觉得自己着了魔，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长生天的旨意，让自己非要追上柔黎部队伍。在自己被长矛刺中之后，血流不止、神识模糊，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那是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来自很多年前，这才让他苦苦支撑，不至于坠马落地，就是为了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 醒了之后，听了合木豁那兔崽子的阐述，忽思里沉默了一会儿，冥思苦想，感觉自己是遗漏什么重要事情，心烦意乱之际，脑海中又一个声音“追上去，追上去那支队伍”，索性就不顾身上的伤痛，策马急追而来。 那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转了过来，刀削剑雕般脸庞，年龄却不像半头白发表现出来大，大约四十岁左右，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一番之后，觉得有几分熟悉。 “忽思里，你老了！”锡达心中既激动又愧疚，张开嘴半天，心中的万语千言不知道如何去说，瞄到了忽思里的鬓发，最终只用钦达烈方言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一落，忽思里眼睛睁得老大，原本失血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激动的潮红，举起颤抖的右手指着锡达，断断续续，不能说出一句完整话语。 “你，你，你是……是……” “二十年了，我的安答，忽思里，苦了你们，苦了喀布朵部！”锡达走上前来，张开双臂，湿润的眼眶流出泪水。 忽思里和锡达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热泪盈眶：“是你，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太过激动，口中不断重复这几句。 时光如梭，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啊！腾格里大草原上，活在马背的男儿，少有能够活过六十岁的，二十年时间，这就是三分之一的人生长度。两位昔日的同族兄弟，相隔二十年，再次相见，还是以被救者请见救命恩人的方式见面，让两位老兄弟如何不感慨万分、激动不已啊！ 特别是忽思里，二十年来，部族迁徙流浪万里，数以千计的族人埋首荒野，尸骨被风雪覆盖，好不容易落脚到了最东端草原，十几年来，还不敢打出钦达烈人的旗帜，甚至不敢太过招摇，攻击其他部落，掠夺奴隶、物资，恢复元气，以免被叛徒、敌人知道，也就这几年，部落的境况才好转了不少。 原本以为奇雅孛圪·奉倏死在纳哈良部的围杀之中，那段时间的忽思里，做梦都在喊着杀回去南部草原，多少次是从梦中惊醒。他曾经想着，哪怕战死，也要和自己安答一起，可是看到一脸疲惫的阿苏冈，看到了数千忍饥受冻的老弱妇孺族人，为了不让喀布朵部断了传承，让喀布朵部继续繁衍生息，只能咬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阿苏冈哥哥还好吗？”锡达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安答、血誓兄弟，内心升起一丝担忧，害怕他已经受不住岁月的侵蚀，先自己一步而去了。 “都好，都好着。哦，走，我们去见他，阿苏冈哥哥当年得知你和铎别泽被一场大火烧死之后，当场吐血晕倒。现在，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肯定激动像个孩子，说不定扭着老骨头，要跳上个三天三夜吧。”忽思里抹了一把眼泪，脸上尽是笑意，已不知有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了。 远处的赫离看了这一幕兄弟老相聚的场景，心中为锡达大叔感到高兴的同时，钦达烈人这个烫手问题就萦绕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望着锡达和忽思里的身影，赫离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扭转了，除非锡达大叔和柔黎部彻底断绝关系，否则，柔黎部必然会介入到钦达烈人这个大漩涡之中。 断绝关系？赫离长叹一声。先不说自己能不能这么狠心，若是放逐了锡达大叔，察乌卡、母亲、妹妹、多奇大叔等亲近之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莫扎图祭司、班森等一批最早小部落的起家族人又怎么看待自己，要知道，当年自己能够被拥戴成首领，锡达大叔的让步、表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若不是他站出来舍弃首领之位，赫离不会那么容易上位，若没有他的辅助，也不会将部落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的巴伯兰·赫离凭借这几年的战功、声望已经确立了在柔黎部落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相信，只要他拿出首领的权威，就可以强行压住一切反对之声，让这些声音在往后岁月中随风散去，绝对没有任何属民胆敢违抗首领的命令。可是，扪心自问，赫离真的狠得下这个心吗，他以后有何面目去面对察乌卡、母亲，甚至是部落属民。 锡达断事官的功劳、苦劳，所有柔黎族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短时间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磨灭的掉的。 轻轻拍了几拍额头，赫离抬头凝望着越来越深的天色，感受着冷风刮过的瑟凉，就快要入夜了，看这情况，八成是赶不到拉姆可的千骑驻地了。 “谷卑希，传令下去，准备扎营，注意四周警戒！”赫离吩咐一声，又自顾自地嘟囔：“路难行，要怎么走这一步啊？” “少主，你身上流着奇雅孛圪的尊贵血液，更是哈么赞大头领唯一的儿子，理所应当成为钦达烈人的大头领，带领钦达烈人走向繁荣强盛，数十万钦达烈人等待着你的回归，等待着他们真正的主人……”激动过后的忽思里醒悟过来，看着眼前的奇雅孛圪·奉倏，当年那股征战沙场的豪情万丈又回来了，仿佛自己还是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策马弯弓的草原少年郎，战旗一挥，就可冲锋陷阵、搏斗厮杀，不死不休。 锡达一听，脸上那股激动而笑逐颜开的神情有些停滞，口中仿佛含着一口苦水，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思里继续道：“二十年来，喀布朵部已经度过了最苦难的那段日子了，特别是近几年，击溃一些马贼队伍，翻过山岭、丛林和那些卡洛斯商人交易，实力恢复了不少，拥有七千多族人，近三千可战儿郎。七大部落中必然有不少心向少主，念及哈么赞大头领的仁慈、公正、恩德，到时候举起怛奚部的大纛，亮明少主的身份，至少康麽部、迮特夷部两大部落必定起兵支援，我们手中至少有着一万五千骑，再加上其他中小部落，尊奉少主，肯定可以将纳哈良部、恪延部这些勾结乞迪部落，谋害钦达烈的叛徒处死，恢复钦达烈人的正统……” 经历过钦达烈人的惨败、纳哈良部的背叛、安答好友的身死、二十年的隐姓埋名，又亲眼看到过赫离一手训练出来的柔黎精骑，协助治理柔黎部，慢慢强盛到如今的地步，锡达十分清楚忽思里口中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可能性微乎其微！ 纳哈良部十多年来的统治，部落实力绝对更胜以往，甚至可以比拟当年的怛奚部，坐上钦达烈人大头领的位置多年，多少钦达烈中小部落已经屈膝称臣？ 七大部落是否真会起兵策应，而不是将自己绑缚过去向纳哈良部摇尾乞灵？ 至于康麽部、迮特夷部，就算愿意起兵尊奉，可是两部落的这么多年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能凑出多少控弦之士、弯刀、弓箭？ 第一百六十六章：故人（三） 第一百六十六章：故人（三）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界线另一头，柳条泽附近的乃脩部旧营地，一顶顶行军帐篷错落有致地搭建起来，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着，夜风吹过，时不时有着几颗炸裂的火星。喀布朵部众人就驻扎在大营地的北边小区域，十几名随从骑兵围绕一堆篝火，似乎是想在黑乎乎的夜晚中观察火星炸裂的动静，眼角却时不时抽搐一二，瞄向不远处合木豁、忽思里以及一名陌生大汉三人的背影。 听完忽思里叔叔的话语，合木豁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身旁这位中年汉子不顾危险，冲进马贼包围圈，奋勇冲锋厮杀，将叔叔从危难之中救出来。 “少主，喀布朵部世世代代忠于奇雅孛圪一脉，阿苏冈哥哥和忽思里深受哈么赞大头领的恩德，我们两个接受哈么赞大头领赐予的弓箭、弯刀那一刻，就已经宣誓要为了奇雅孛圪的荣光、威名而战，首领马鞭所指，即是我们的弯刀所向！”忽思里把合木豁引见给锡达，三人又是一番激动、问候，再次说道率军南返、重建怛奚部、恢复奇雅孛圪无上荣光的大事了。 从小就听着自家阿爸讲述喀布朵部的荣光往事，灌输效忠怛奚部，勿忘钦达烈的真正主人，记住乞迪部落带给我们的耻辱，年少气盛的合木豁胸怀一股热血，早就渴望着率部南返、战场冲锋、快意征战的杀伐场面，否则他这几年和马贼交战之时，就不会每战必定亲自冲锋掠阵，宣泄那股心中日渐旺盛的复仇怒火。 奇雅孛圪·奉倏，哈么赞大头领的独子，承受天命的钦达烈人大头领，这是长生天的旨意啊，让喀布朵部辅助新任大头领杀回南部草原，重回往日的荣光，让数千贫困的喀布朵族人改变流浪、凄苦的命运。儿郎们佩戴锋利弯刀、弓箭，能够纵意骑着最好的骏马，驰骋在广袤草原之上，拥有最肥沃的大块草场，圈栏内尽是一头头壮硕牛羊…… 年少的合木豁顾不得什么身份、忌讳，就想着将自己真实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起身施礼，道：“奉倏叔叔，每一个喀布朵部儿郎都可以为了奇雅孛圪的荣光付出自己的生命，身为喀布朵部族长之子的合木豁，理所应当，面对劈砍过来的弯刀、飞射过来的箭簇，也绝不会退缩半分，战死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因为这是我们的喀布朵部存在的意义。可是，喀布朵部儿郎为了数十万钦达烈人真正的大头领，为了高贵的奇雅孛圪一脉，可以被纳哈良部、恪延部这些狡诈的豺貉所杀死，被乞迪部落的恶狼撕咬，可就是不能浑浑噩噩，明知道你还在世，却眼睁睁瞧着纳哈良部的叛徒占据了属于奇雅孛圪一脉的权位，成为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奉倏叔叔，我们是钦达烈人，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啊，东漠南部草原是我们世世代代的游牧草场啊！”语气中充满了高昂、壮烈之音，喀布朵部儿郎宁愿在战场上被敌人砍翻落地，践踏而死，也不远躺在帐内的毛毯上，等待病魔的一步步侵蚀。 远处的喀布朵部骑兵也注意到了少族长的动静，纷纷扭头，更多的好奇目光落在锡达背影上，谁叫就他一个外来“客人”，合木豁刚才那么激动，对着的方向明显就是锡达所在的方位。 见状，忽思里转身两步，随意挥挥手，让喀布朵部众人该干啥干啥子，返回后，沉声责怪道：“合木豁，不懂事，怎么能对少主如此无礼！”又扭过头来，一言不发，把目光投向锡达身上，刚刚合木豁所说的，何尝又不是曾经忽思里的心声。 二十年了，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为战死的安答、部落儿郎报仇，为几十万钦达烈族人除去窃取权位的豺貉败类，又或者是为了改变近万喀布朵部族人贫困的生活，不至于像一个胆怯的灰鼠般东躲西藏，能够获得一块肥沃的草场，在蓝天下繁衍生息。 良久，锡达脚下一动，深深望着南边，抬了抬手，凝滞在半空中，仿佛越过了万里草原，触碰到了那日思夜想、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熟悉草场，那一条夏日里时常和伴当、安答嬉戏玩耍的溪流，那一座祭祀钦达烈先祖的土堆祭坛…… “咳……咳……咳”锡达咳嗽了几声，半天策马冲锋、挥刀厮杀，引发了身体的旧疾。那一场熊熊大火，自己曾经吸入滚滚浓烟，背后更是被砍中一刀，再加上一路东躲西藏跑回驼绳平原，不断牵动伤口，导致伤口发炎、溃烂，深入五脏六腑。忽特哥曾经用刀架着医师，甚至随部落东侵卡洛斯大陆之时，还抢了一个卡洛斯医师，都没够彻底治好自己的伤口，只能治愈表面伤口，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再加上时不时喝上一些绿油油的药物，自己以后不再受伤的话，最好的情况就是平安活到五十岁。 这几年处理柔黎部的事务，虽没有上过战场冲锋搏杀，可也劳心劳力，时常工作到深夜，锡达也没什么看不开的，早就做好自己没几年好活的打算了，心中唯一舍不得就是察乌卡、赫离、敏敏这几个孩子。 去年，锡达怀着一丝希望，让希德丁总医师秘密为自己诊断过，看看自己是否还有救，又或者还有几年好活的？查完之后，希德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惊愕，调头就要去首领、老夫人那边禀报。断事官大人的身体出了如此严重的问题，希德丁自己承受不起，若是让首领、老夫人，哪怕是班森千户长、骨啜纳千骑长等人知道自己知情不报，那个后果，想想都不寒而栗，拆了自己的医疗帐那都是轻的。 最后还是锡达厉声喝止，千叮咛万嘱咐，甚至编造出首领、老夫人早已知情这种谎言，才让希德丁瞒下了这件事。 锡达身体发出一阵无力感，曾经的自己，牵挂仅是察乌卡等几个亲近之人。后来赫离长大了，当上部落首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秃尾巴河的小部落从几百人扩大到数万人，连自己都沾光了，弯刀、骏马、美食、奶酒、毡帐、花毯等等，应有尽有，不比当年身为怛奚部少主享受的差。 喀布朵部，世代效忠于怛奚部，作为怛奚部的护卫盾牌，如今，七千多族人背土离乡、贫困不堪，锡达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愧疚呢。只要自己需要，这些族人必定毫无怨言，持刀握弓，追随着他，毫无畏惧地面对强大的纳哈良部，只为夺回怛奚部的权位，恢复怛奚部往日的辉煌。 可是，自己这副残躯，没有几天好活的了，他不想在临死之前，再牺牲那么族人，让他们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去白白送死啊！ 从今日所见，就可以看出喀布朵部党贫困程度，虽然忽思里说，近几年状况有所好转，可是他们没有粮食、没有武器，有的只是那一腔热血、豪情，面对着强大的纳哈良部、恪延部，唯一的结局就是白白送死，只不过死的悲壮一些罢了。 锡达怎么忍心啊！ 可是，现在知道了喀布朵部的贫困状况，纵然不是为了他，只为了七千喀布朵部族人，甚至还有更多像喀布朵部般在草原上四处流浪、东躲西藏的钦达烈族人，锡达，不，是怛奚部的奇雅孛圪·奉倏至少应该做点什么，为了族人能够生活的更好、更有尊严。 乞迪部落内乱，钦达烈人北上，东漠草原越来越多的部落、草场卷入到了这个漩涡之中。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乘机搜寻二十年前诸多散落的钦达烈部落，甚至可以联系上康麽部，在这烽烟四起的东漠草原为那些苦难的钦达烈人争取一块生存之地。 要做到这些，必定得有一个头狼、狼王来领导，谁又能有这个能力呢？自己的养子，察乌卡？脑海中浮现出胖胖的身影，锡达苦笑着摇摇头，小聪明解决不了大难题。 赫离，柔黎部首领，数万柔黎属民的主人，拥有七千余强悍精锐的草原铁骑，令之所下，马鞭所指，迎来的就是柔黎铁骑的滚滚沙尘、漫天箭雨、锋利弯刀，踏平一个个马贼、部落营地，砍下无数敌人的头颅。 “罢了，罢了……”仰望刚从云层升起的半轮明月，锡达淡淡说了一句。 听着这话语，忽思里、合木豁两人心中一凉，完了，完了，少主/奉倏叔叔真的不愿意重铸怛奚部的辉煌了。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原本麻木挣扎的人，瞄见了一丝光明，萌发了一丝希望，瞬间就乌云盖顶，大雨滂沱，剿灭了希望之火。 不甘心的合木豁上前一步，想要继续劝说奇雅孛圪·奉倏之时，却被忽思里叔叔拽了一下袍子衣襟，示意自己闭口推下。 “少主，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可是忽思里早已经向长生天、哈么赞大首领宣誓，一生忠心侍奉奇雅孛圪一脉，这是我们部落世世代代的职责。请你允许，忽思里从今以后为你牵马扶蹬、守卫帐门……”忽思里坚定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半夜乱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半夜乱起 一轮弯月悬挂在夜空中，岚木氏族千夫长托兰丁打了几个哈欠，一股倦意直冲脑门，大大咧咧朝着一块兽皮毛毯上躺去，眼睛无意间瞄到了悬挂在案几底下的一个奶酒皮袋，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心底赞叹自己的机智，不然这最后一袋清奶酒也会被那群家伙给强抢过去。 这一袋子奶酒，正是柔黎部首领赠送的那几袋，平日里偷偷藏藏，泯那么一小口，喝上几个月没有问题的。可是不知是谁泄露出去，自己这里藏着珍贵的浓烈奶酒，结果部族里那群叔伯辈的老人，直接冲过来，毫不在乎千夫长的身份，翻箱倒柜，看到奶酒皮袋就一把拧走，还容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托兰丁，当年你小子都是我抱你上马的” “你拉弓射箭，都是我教你的” “兔崽子，别忘了，你成人礼那天，叔叔可是送了你一件上好皮甲的……” 今晚的月光很暗淡，躺在兽皮褥子上的托兰丁透过帐顶上的穹庐，依稀可以看到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要与那同样暗淡的月光一阵高低。想到这段时间氏族的一系列事情，他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岚木氏族不就如同夜空中的月亮、星星一般吗？经过大半年的修养生息，岚木氏族缓过气来了，可是底下有几个氏族的小动作已经越来越频繁，展现出来越来越大的野心，不断向首领索要牲畜、物资，特别是武器、皮甲。 族里没有？那就去抢啊，就和去年冬天清剿周围的马贼、小部落那样，让部落兵马四处出击，大不了我们的儿郎也跟随出战，不过，属于我们的那一份战利品可不能少啊！ 东边那片草场就很不错，很多放牧的族人亲眼看到许多商队经过那边，一旦出击，肯定能够获得许许多多牲畜、粮食、盐巴，乃至各式武器。 东边哪里？就是竖立了一块大木牌，指示“螺贝山谷”的那一片草场，只是一个小部落，一百皮甲骑兵，还有两百部落战士，肯定是一个实力羸弱的小部落。 岚木·阿雅姆霍然起身，看着底下实力和野心不对等的长老、头人，一股悲伤、无奈之情油然而生，可他也不能去责怪他们，毕竟对外掠夺，战胜其他部落，为部落获得发展壮大所需要的物资，这是腾格里大草原的惯例。 柔黎部，羸弱，小部落？托兰丁想到这几个词都觉得好笑，看到过那阵装备精良、浑身上下散发出腾腾杀气的军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羸弱这个词和柔黎部联系上。小部落，超过七千帐人口，数万属民，实力远胜岚木氏族，都叫做小部落，岚木氏该如何自处呢？ 幸好，部落大部分军队都掌握在阿雅姆、托兰丁等几个人手中，底下那些头人、长老只能够嘴上嚷嚷几句，做不出什么具体行动来，否则他们就会独自去东边了，不会一直鼓动首领发兵，掠夺东边草场。 整顿部落？当托兰丁鼓起勇气，向阿雅姆提出这个建议之时，当时阿雅姆脸上浮现苦涩之意，无奈摇摇头。 “当初，我决议离开岚木氏草场，率领近万族人，踏上了东去的未知路途，前路茫茫，数千里逃亡路程，多少族人死在了追兵的围堵之下，那么多长老、头人都支持了我……” 砰的一声，托兰丁将随身佩刀解下，大力一拍在案几之上，打断了阿雅姆的自欺欺人，低声吼道：“最开始，是这把弯刀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在路上，那些脱离大队的氏族，真的就是掉队了吗，难道就不是为了逃避，让我们去吸引乞迪追兵的注意力；到了这儿，他们不熟悉周围部落、草场情况，害怕自家的战士受到太多损失，去年的出击，都是藏着掩着，可是抢到的物资、牲畜，哪一份少了他们……” 托兰丁一会追忆岚木氏过去的辉煌，一会又忧心氏族的未来，自己那几袋清奶酒，可以大大方方地送出去，可是阿雅姆首领的权力就不能让人瓜分，部落大事决于首领之口，一群狼中绝不能有两个头狼！在兽皮探子上翻来覆去，托兰丁久久不能入睡，半睡半醒之际，他迷迷糊糊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下意识以为是巡逻的儿郎或者哪家孩子打闹起来，不打算理会，懒惰地转了一个身，继续睡下去。 马匹嘶鸣声、喊叫声、呼号声，隐隐约约，还有一阵阵熟悉的破空声，就好像是无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嘭、嘭、嘭，几支箭矢射中了托兰丁的兽皮毡帐，托兰丁终于反应过来了，猝然跳起，飞快将皮甲穿上，一把将弯刀塞入腰带间，背上一袋子箭囊，手握角弓，急急冲出了毡帐。 为了方便巡逻、岗哨值班，托兰丁把自己的毡帐立在了营地西边，就在木栅围栏的不远处，自己的弟弟带儿木就是在首领毡帐附近，不过明日一早他要巡逻，所以今天晚上就直接住在托兰丁这里。 冲出毡帐的托兰丁，急吼吼对着旁边的毡帐呼喊：“他娘的，带儿木，给我起来，再他娘的睡下去就真的醒不过来了。敌袭，来敌人数不明，快点去首领毡帐，保护好首领、夫人和云娜！快点！” 本来睡得死死的带儿木，根本就没有听到远处的动静，可是历来对他哥哥的声音有着命令性的条件反射，迷迷糊糊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嘟囔两句扰人清梦，总算听清楚了托兰丁的话语。霎那间，从毯子上弹跳起来，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跳起来，刚冲到帐门，又急急转了过来，抓起案几上的弯刀。 “不管发生什么事，给我去守候在首领身旁！”托兰丁看到自己弟弟之后，重新厉声强调了命令，便朝着西大门跑了过去，途中还喝声召集了慌慌张张冲出毡帐的儿郎。 “到底是什么人，人数有多少啊？”托兰丁一边急走，一边脑中不断思考种种可能性，突然脚步一滞，眼睛猛地大睁，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紧握步弓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深呼吸几次，把那个最坏的邪恶可能性压了下去。 部落内乱，氏族谋反，这是刚才那一瞬间托兰丁千夫长想到的最坏可能！若真是这样，托兰丁的双眼闪过一丝危险的冷芒，决不允许这种叛乱的事情存在，决不允许那些败类长老、头人毁掉岚木氏族。 岚木氏族已经经历过一次举族逃亡了，数千年老族人为了把生存的希望留给孩子，强忍老泪，甘愿留在西部草原的岚木氏草场，数千青壮族人在逃亡之路死亡、失散，脆弱的岚木氏族经不起第二次剧痛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应敌 第一百六十八章：应敌 “千夫长，不好了，敌袭，有外敌进攻营地……”一名值夜十夫长冲了过来，喘着粗气汇报着。 托兰丁紧绷的心弦缓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好在是外敌，不是部落内乱。 “千夫长，你看东边！”值夜十夫长语气中多了惊恐之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一挥指向东边，忽隐忽现的火光，带有一团团的黑烟、火灰，直摇卷上半空，即使隔着四、五里，在夜空中也可以看到。 “千夫长，怎么办，两边遇袭，敌人正在纵火……” “闭嘴，”托兰丁转身，狠狠一瞪值夜十夫长，猛地一拍他的肩膀，让他尽快镇静下来，下令：“拿好你手中弯刀、弓箭，召集所有青壮，准备战斗！所有人给我守住这里，绝不能让敌人冲过这道防线，东边的……就交给了首领去处理。”当下之计就只能这样了，托兰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两面遭袭，敌人情况不明，不知袭击者是什么身份，不知有多少敌人，不知对方是偶遇还是专门盯着岚木氏营地。 在几个十夫长、百夫长的组织下，托兰丁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两百多号部落青壮，迅速朝着西边营门赶了过去，路上时不时可以看到被营外乱箭射死的岚木氏族人、射破的毡帐、哀鸣乱跑的战马。 行走了两百来米，居住在营地西面的青壮族人也陆陆续续汇合到了托兰丁的队伍，足足有着四百来人，阻挡来敌一段时间不是太大问题。 木栅围栏的一处已经倒塌了，仅仅靠着几块零零散散的拒马、木桩，一支支绑了沾有植物油脂的毛布的火箭落在这十几米的范围，火势慢慢扩散开来，却也挡住了敌人进攻的步伐。 营地东边的情况就比较遭了，不少毡帐都着了火，上百不明敌骑已经冲进了岚木氏营地，不去砍杀营内哨兵、守卫，反而是策马奔跑，四处纵火，看来是想要引起更大的混乱，方便后边大队伍的全面进攻。 东边营地最外围的营地，一片火光、黑烟，嗷嗷叫的袭营者还会顺手结果遇到小队岚木氏族人，留下一滩滩血迹以及身后岚木族人的呼喊声、惊叫声、咒骂声。 惊慌失措的岚木族人走出毡帐，看到就是远处一个个快速移动的黑影、一座座着火的毡帐，尽管手中拿着弯刀、弓箭，却不知道要如何追上那些袭营骑兵。勇敢果断一些的，翻身爬上最近的马匹，紧握住手中的马刀，朝着黑暗中的不明敌人冲了过去，靠近东面营地居住的岚木男丁此时就像个无头苍蝇，看着慌乱的婆娘、啼哭的孩子，不知该如何行动，冲上前去，担心婆娘孩子被营地间的黑影伤害；呆在这里吧，又担心部落的遇袭状况。 更多的族人则是下意识想要找寻长老、头人的这类部落贵人，让他们带领众人抗拒来敌。 “阿爸，东边营地被人攻破，我先带领这些儿郎过去挡住，你……”一名年轻的头人儿子匆匆披上简陋的皮甲，冲过来说了一声，转身就要带领自家刚刚集合起来的百余儿郎过去。 “守在这儿！” 头人儿子脚步一滞，重新转过头来，一脸不解之色，怀疑自己听错了。东边的营地都已经被敌人攻进来拉了，居住在那儿的诸多族人会遭受的敌人屠戮，毡帐被烧毁，阿爸怎么让自己守在这儿呢？ “阿爸，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听这动静，冲进来的敌人最多就只有几百人，只要我们能够拖住，等待首领召集了族中战士，就能够将他们都赶出去，甚至对抗后边的大队敌人啊。”头人儿子脸上焦急之色越来越重，不断望向东边营地的火光。 “拖？用我们家族麾下战士的命去拖吗？你看看其他几家，有谁要出动的吗？等，等首领的人马召集起来之后，我们再跟在后头……” 头人儿子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阿爸，挣扎开口：“阿爸，他们都是我们的族人啊，岚木氏族人，我们怎么见死不救呢？”这位年轻的勇士想起了这段时间隐隐听到过几个出身长老、头人家中的战士闲谈间提到众多长老、头人和首领不对路的风声，不满首领掌控了大部分部落军队，公库补给过少，忽视各长老、头人的出外掠夺等事情。 岚木氏族，到底怎么了？曾经强盛繁荣的岚木氏族，为了躲避灭族之祸，流浪迁徙数千里才重新在这块草场扎根下来，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元气，部落各家族之间就要争权夺利、明争暗斗了吗？不，或者是长老们不满足现在生活，想要对外征战掠夺，恢复往日的辉煌、强盛。可是必须要跨越首领这一道大山，否则根本就不能调动了大部分部落兵马。光凭各家族手底下那一点人马，到时候剿灭不了马贼、部落，说不定还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突然间，东边营地的火光大涨，上百顶熊熊燃烧的毡帐，火势剧烈朝着周边蔓延开来，借助火光，可以看到时不时有着几道黑影被砍落马下，营地间有着不少族人正在顽强抵抗，和进攻自己家园的敌人展开了一场殊死决斗。 同时，惨叫声、呼救声、号嚎声，甚至孩子的哭啼声传入赤拉么的耳中，让赤拉么心如刀绞。 “赤拉么，你们怎么不过去和敌人厮杀，反而像个灰鼠般躲在这里！”一介女流努孜落从赤拉么身前不远处跑过，发现了上百青壮族人手持各式武器站立在一座毡帐前方，就像是一群圈栏内的蠢驴。 “我，我，我……”赤拉么“我”了半天，还是没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不敢直视努孜落的眼睛，紧攥着拳头，羞愧地低下了头。 努孜落扫了一眼面前的上百名族中青壮，几乎没有人敢直视她的眼光，冷冷撇下一句话：“懦夫，蠢驴一般的懦夫！”说完，不顾前方有什么危险，只知道族人在那遭受着敌人的杀害，独自一人朝着着东边营地冲了过去。 “啊，儿郎们，我们的族人就在那遭受着敌人的屠戮，是我们同根同源、血脉相连的族人，我们身体都流着一样的血液，是可以将自己生命交付给他们的族人。是个带把的，就跟我来，冲上去宰杀那些屠戮族人的恶狼，解救自己的族人。”赤拉么仰天吼叫着，刚才的苦闷、懦弱、痛苦发泄出来，朝着努孜落前进的方向奔跑前去。 赤拉么的老爹伸出手来，停止在半空中，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没有喊出什么阻止的话语来，良久，凝望着营地东面的火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西稳东危 第一百六十九章：西稳东危 赤拉么援军的到来，让东边营地正处在下风的岚木氏族人稳住了不断后退的脚步，使出吃奶的力气，不断挥舞手中的长矛、弯刀向来敌发起反冲锋，用生命和身体为族人们拖住敌人的脚步，为身后婆娘孩子赢得生机，避免遭受屠戮的命运。 营地外，负责攻击东面营地的头目察觉到进攻受到阻碍，再次投入了两支百人队骑兵，加大了进攻的力度，还厉声喝令身旁的传令骑兵，让西边的队伍加快进攻，造成更大的混乱，使得面前这个部落不能够有效召集部落青壮，组织抵抗，减少麾下儿郎的损失。 很快，两百多骑兵汇集到岚木氏东门，迎着呼啸的夜风，呼呼地冲进营地，拉弓搭箭，粗制的箭矢离弦飞出，射杀前来增援的岚木氏兵马，脑海中尽是头目所说的干掉眼前阻挡的敌人，冲进去了这个宽大的部族营地，抢夺粮食、牲畜、女人…… 营地西边，木栅围栏的缺口处，身上皮甲已有几处破损，沾上斑斑血迹，托兰丁紧握住手中的弯刀，眯着眼睛，打量着顽愚抵抗的敌人，这是一个勇武的草原武士，那一柄长矛夺走了不下五名岚木氏青壮的性命，不敢轻视大意。 看着越来越多的岚木氏战士聚集了过来，不断围杀自己麾下的儿郎，持矛汉子也是死死盯住托兰丁，这个明显就是部落守卫将领，只想着速战速决，将托兰丁像之前几个岚木氏族人一般，送他皈依长生天的怀抱。将领一死，对方剩下的几百战士必然士气大降、自乱阵脚。持矛汉子大喝一声，身形敏捷地向托兰丁猛扑过去，像是一只野外的恶狼准备一口咬断猎物的脆弱颈脖，长矛刺出带起一阵凌厉之风，直冲托兰丁脸上。托兰丁扭步一转，侧了一个微身，弯刀化劈为挡，看准了长矛的运动轨迹，抡起弯刀，兵器撞击的声响，擦出一阵微弱的火花，震得手臂一痛。 好机会，趁着这个贴战空隙，托兰丁不顾虎口震痛，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下意识迈出一步，突然发力，挑起冒出寒光的刀尖，一推、一拨、一劈，刹那间，带起的凌厉刀风落到了持矛汉子的耳朵边，直抵那一段颈脖。 托兰丁抽回了手中的锋利弯刀，一具无头尸体砰然倒地，颈脖处流出一大摊鲜红血迹，比旁边的火光都要红上几分，刀身整体通红，不知是鲜血染上去的，还是熊熊燃烧的火光映射出来的。 托兰丁凝望着手中这把锋利弯刀，心中称赞其的得心称手，比之一般的五斤制式弯刀都好上不少。这把弯刀，正是开春之后，柔黎部和岚木氏族结盟之时，赫离赠送礼物的几把锋利弯刀之一，就算和乞迪部落宫帐军所使用的精良弯刀相比，一点都不逊色。 质量上，完全可以碾压经过数千里逃亡的岚木氏族锻造帐打造出来的粗制武器，要知道现在的岚木氏族，还能够打造出简陋武器就不错啊。 “孛各，别傻着了，赶紧拉过来一些木栅、据马栏、杂物都行，给我把这个缺口先堵起来。四个百人队留在这里，归你指挥，给我盯紧了外面的一举一动，若是让敌人冲了进来，我就砍下你的头颅。”刚刚厮杀了一番，托兰丁率领儿郎们总算将两百多敌人或赶或杀，保住了西面营地的安全，急急安排防御，防止外边的敌人再次攻入营地。 “还有，巡逻周围，安排毡帐被烧毁的老人妇女孩子，转移到中间的那一块宽阔场地去，等一会我让人送来一些食物、清水……”看着还在燃烧着的毡帐，托兰丁心中升起了几分无力感、悔恨，就算今日不是自己值夜，为什么自己不去巡逻值夜呢，否则怎么会轻易让敌人钻了空子！ 孛各按照托兰丁的吩咐，组织人手搬运倒地木栅、勒勒车、木板等物品，一股脑堆放在缺口处，刚刚战胜了敌人，岚木氏儿郎们充满了干劲，不一会儿就把那个四米宽的倒塌缺口给堆得满满的。 此时的托兰丁，带领两个百人队急急朝着东边营地赶过去，听着那边的动静，仿佛那边的形势很不好，脑中想着：“不应该啊，东边营地，很多长老、头人的毡帐都在那边，短时间内，调集几百家族战士过去守住，阻挡上千敌人根本没太大问题的，为什么听这声响，像是大批敌人已经攻进了营地呢！”越走越快，心中的疑惑只能等到那边才能够解开了。 一次性加大了攻击力度，投放了数百骑兵冲击岚木氏营地之后，袭击者的进攻越来越顺利了，只要能够清除掉围栏缺口处的抵抗者，身后的两千多骑兵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冲入眼前的营地，洗劫这个中等部落，掠夺牲畜、粮食、营帐器具等，填补巴噶哈什部的巨大缺额。 巴噶哈什部，乞迪部落的附属部落之一，却在这个地方遇上了岚木氏族，可不是专门来追杀的，因为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眼前这个部落就是那个逃跑部落岚木氏族，准确来说，巴噶哈什部是躲避追杀的，躲避钦达烈骑兵的追杀。 不错，巴噶哈什部是乞迪部落附属部落，而且还是支持达雅叶护一方，接到叶护大人的召集令后，率领本部兵马，和周围几个部落踏上赶往焉山草场的路途，半路上遭遇了钦达烈人的猛烈攻击，漫山遍野的钦达烈骑兵，两万还是三万，数都数不清，小半天的时间就将巴噶哈什部等几个部落凑出来上万青壮给冲散了，随后像猫捉老鼠一般，哈哈大笑，大肆捕捉逃跑的各部族人。 亏得巴噶哈什部首领有几分机智、果断，反其道而行之，不向西去，也不敢返回部落草场，谁知道回去路上还有没有钦达烈骑兵在等着自己，索性就带领三千多部落兵，又收拢了上千各部散兵，朝着东南方向出发，先躲着那些凶残的钦达烈骑兵再说，保住了手中几千骑兵，以后才有可能东山再起。 几千人马，人吃马嚼的，耗损可不小，一路连连掠夺了数个小部落，也不管是不是附属于乞迪部落的，装作马贼就冲杀过去掠夺一番，劫掠粮食、牲畜。可都是百余帐到三百来帐的小部落，抢到的牲畜、粮食都只能勉强果腹，连一人两马的配置都办不到。 营地内，赤拉么、努孜落虽然率众拼命抵抗，可是这道简陋防线却是千穿百孔、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敌人踏破，两人惨死在袭击者的马刀之下。 第一百七十章：背后的毒蛇 第一百七十章：背后的毒蛇 岚木氏营地外，策马缓步的则罗咒骂一声，心情复杂地看着不远处自己的战士被人轰羊一样驱了出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岚木氏的援军到达了东边战场，振奋了衰落的士气，依靠熟悉的地势、同伴之间的默契配合，很久就扭转了整个战局。 此时的则罗明白，再调集人手重新进攻，胜利的希望也已经不大，己方攻击不利，士气衰退了不少，对面的那个部落已经有了准备，再来一场偷袭已经是不可能，剩下的只能是拼麾下儿郎。一想到人数消耗，则罗扫了一眼身旁还剩下的两千多骑兵，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己巴噶哈什部的青壮，小部分是途中收拢的各部落败兵，现在来看，之前进攻，至少损失了五百人。 不，西边迟迟没有传来消息，一点声响都没有了，恐怕用来吸引部落守卫的那四百来名骑兵已经战死、被俘大半了，仅仅一个晚上就损失了近千人，其中有着近一半是巴噶哈什部的族人，则罗想想都觉得一阵肉痛。 偷鸡不成蚀把米！ “让手底下儿郎们尽快退回来，射手准备，防止营地内的骑兵追出来……”虽然大部分进攻战士都被赶了出来，可是则罗还是要下达这个命令的，又向身边的侍卫吩咐：“派出几个骑手，去西边看看，是不是全军覆没了？” 岚木氏营地内，满身污血、身疲力尽的赤拉么靠在一座残破的勒勒车，看着并肩作战许久、痛骂自己灰鼠的努孜落，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双方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那副狼狈模样，不约嘎然一笑。 “好样的，是岚木氏一等一的勇士！”努孜落对着不远处的火堆说道，至于称赞的是谁，两人心里都清楚。 “谢谢你骂醒了我，差点我就做了懦夫、躲藏在洞穴中的灰鼠……”赤拉么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笑意，觉得那个时候迟疑、犹豫的自己是那么的恶心，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屠戮，却手持弯刀站在远处欣赏呢。亏得自己平日里还享受着族人对自己的尊敬，孩子们对自己的崇拜，首领对自己的信任。 一道身影挡住了黑夜中燃烧毡帐照耀过来的红红火光，赤拉么、努孜落两人感觉眼前一暗，抬头看向来人。 “托兰丁叔叔” “托兰丁千夫长” 托兰丁点点头，不顾自己手上的血迹，不重不轻地拍了拍赤拉么肩膀，对着努孜落流露出欣慰的眼光，若不是这两人率领众人顽强抵抗住来敌的进攻，恐怕营地外的大队骑兵早就突破这个缺口，浩浩荡荡杀入这个营地了。 刚才他特意登上一座箭塔，向远处眺望而去，哪怕有着夜色的阻隔，扫望了一周，可是依旧可以看到两、三里外一团团的人马黑影，怕是不下两千骑兵，倒吸一口凉气。 好险，看来东边才是敌人的主攻方向，若是被对方的先锋冲开倒塌口或者突破了青壮族人临时建立起来的简陋防线，数千敌骑就可以长驱直入，人借马势，一场灾难就会降落到岚木氏头上。 就算借助营盘地势和来袭骑兵拼死厮杀，能够将敌人驱赶出去，到那个时候，必定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不知有多少族人被屠戮，留下只会是一个家家户户痛苦呻吟的残破营地，岚木氏必定是元气大伤。 “哥哥”之前听从哥哥的命令，急匆匆赶到首领帐前守卫首领一家安全的带儿木，刚到帐前就接到阿雅姆的厉声命令，让他立刻率领四个百人队立刻赶到东边营地去支援。一听到命令，带儿木脸色略微犹豫，尝试开口说了一句“托兰丁哥哥让我来守卫首领……哎呦……我马上去……” 不顾被阿雅姆气急败坏之下，一脚踹过来的脚印，带儿木连滚带爬起身，急匆匆带领原本守卫首领大帐的四个精锐百人队，快速赶往东面营地支援，这才守住了岌岌可危的防线，将敌人给赶了出去。否则，等到托兰丁带着西边的守卫兵马赶过来之时，看到恐怕就是赤拉么、努孜落两人被烧焦的尸体了。 借着旁边暗红闪烁的火光，靠在勒勒车的赤拉么瞄到带儿木凑近托兰丁的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托兰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红光落在沾着几滴血迹的脸庞上，显得整个人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目光下移，赤拉么还注意到托兰丁紧握住弯刀把柄的右手隐隐颤动，带动着腰间弯刀微微摆动，又似乎是弯刀感受到主人的内心的愤怒，产生共鸣。 愤怒！不错，就是愤怒，托兰丁此时的内心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下一刻就会爆发滔天怒火，将人烧的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刚刚托兰丁带领兵马过来之后，战斗差不多结束了，接手了东面营地的巡逻、防务事项，同时让带儿木迅速审讯那些被俘虏的敌人，尽快撬开他们的嘴巴，想要知道来敌究竟是什么人，进攻岚木氏族的目的是什么。 结果，几个俘虏透露出一个消息，他们一个小队几天前在西边抓到了岚木氏族某个头人家族的少爷，这伙骑兵不是巴噶哈什部族人，原本想着押着被俘的头人少爷来岚木氏换取赎金的，赚一些外快。结果，那名少爷不知脑袋被驴子踢了，亦或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提出了一个计划，自己作为内应，除去箭塔哨兵、巡逻骑兵，让几百马贼帮助他们趁夜色进攻岚木氏族的驻营地，吸引大部分部落兵马的注意力，到时候阿雅姆首领必定会派出麾下兵马出击，大帐守卫必然空虚，头人家族所属战士乘机发难，进攻首领大帐，除掉岚木·阿雅姆。阿雅姆没有儿子，只有几个旁系兄弟、侄子，到时候自己拉拢几个长老、头人，这样一来，自己的家族就可以接替岚木氏一脉，成为这个部落的新主人。 付出的代价，五百担粮食、一千金币、两千匹良马以及一大批杂畜，这笔交易在那位脑子进水的头人少爷看来，非常值！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伙马贼，只是一群遭受了重大损失的残兵败将，还是暂时跟着巴噶哈什部讨生活的游兵散勇，身后还有几千名巴噶哈什部落骑兵，那是一群啃食几个小部落、眼睛冒出绿光的饥饿狼群。一旦攻入岚木氏族的营地，所要带走的就不是五百担粮食、一千金币、两千匹良马这点东西了，而是彻底掠夺整个岚木氏部落，一切的武器、牲畜、粮食、盐巴、营帐器具、干货、药材等等，甚至是女人、孩子，全部都要抢走。 “托兰丁哥哥，你说，他们应该不是真的……”带儿木艰难地开口，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岚木氏族百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背土离乡，数千里逃亡、血和火凝结出来的部落亲情，认定那群俘虏胡说八道，狠狠抽了几鞭子，想了一想，还是一五一十地向自己的哥哥汇报，毕竟这是哥哥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不容得隐瞒。 往日岚木氏草场的快意享受，数千里逃亡，历经风霜雨雪、忍饥挨饿的长老、头人，对原本的富裕生活无比怀念，虽然经过大半年，境况有所好转，可依旧不时咒骂当下这贫困、清苦的生活，心生怨念，自然就会寻找沦落至此的原因。 首领，对，就是阿雅姆首领，若非他强行命令岚木氏族迁徙，踏上逃亡之路，舍弃肥沃、富饶的草场，我们又怎能沦落到这个田地呢？ 裂缝渐渐扩大，岚木氏族已经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第一百七十一章：除害 第一百七十一章：除害 “带儿木，立刻将你带过来的战士全部带回去首领大帐守卫，记住了，这次就是天塌下来，你都不能离开首领半步！”托兰地紧紧攥住刀柄，眼中上过一道危险的精芒，小声叮嘱道。 带儿木嘴巴张了半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跺脚，最终听从自己哥哥的吩咐，立刻率领几个百人队转身赶了回去。 看着带儿木率领一行人急匆匆的背影，托兰丁将目光越过燃烧的毡帐、杂物，落在南边的一大片毡帐区，自顾自地道：“胡尼壬，养不熟的狼崽子，忘了是谁在逃亡路上救了你，忘了你阿爸诉苦之后，划分之后多出来的牲畜、物资都是首领从自己帐下挤出来吗？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阿爸，亦或者有着其他长老、头人参与到其中……” 听着周围劫后余生的族人们发出的欢呼声，痛失丈夫、阿爸的婆娘和孩子的哀鸣声、清理杂物的拖动声，托兰丁徘徊踱步一会儿，眉头紧皱，思索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瞄过去首领大帐区域，看到没有什么的混乱之后，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又落在了肚子中，缓缓松开了紧攥刀柄的手掌，渗出的手汗早已沾湿了刀柄。 别看他刚才镇定自若，嘱咐完带儿木之后，又安排战士巡逻、修补倒塌处、扑灭大火等，似乎是井井有条、有条不紊。实际上，他的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阿雅姆身边就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的侍卫，天色昏暗，一旦胡尼壬率领家族战士发难，必然打得阿雅姆一个措手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看来，胡尼壬还是小心很谨慎的，一定要等到敌人攻破了东面营地，直逼中部区域之时，才会乘乱动手，才有最大把握。 “托兰丁叔叔，巴噶哈什部落骑兵退了，刚刚出外探查的游骑汇报，五里之内都没有他们的踪迹了。”负责检查围栏缺口、巡逻外营的赤拉么走过来禀报。 “嗯，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但是还不能放松警惕，今晚你们要辛苦一些，加派游骑探查外围，嘱咐归家休息的儿郎们，弯刀、弓箭都要放在身旁。”这是今晚唯一的好消息了，托兰丁脸上紧绷的神色终于缓了一些，外敌退去，可以空出手来处理内忧了。 “对了，赤拉么，努孜落哪去了？”托兰丁刚才粗略扫了一眼周围，却没有发现努孜落，这不像是那丫头的风格。 “努孜落担心公主受惊，不顾身体疲惫，就赶去云娜公主的毡帐了。” 托兰丁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吩咐赤拉么继续去做事，原本他的打算就是让努孜落去陪伴公主，现在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千夫长大人，按照您的命令，八百儿郎已经集结完毕，等候着您的命令。”一名亲卫脸色肃穆，走过来低声附耳汇报。 托兰丁转过身来，询问：“西边营地，孛各处理的怎么样了？” “孛各百夫长已经扑灭大火，组织牧民将坍塌的木栅重新堆了起来，留下两个百人队维持秩序，还召集两百多年老牧民用作今夜的营内巡逻，剩下的几个百人队都调过来了。” “好，所有百人队原地待命，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防止再一次的敌袭，我去找首领。”说完，托兰丁迈步朝着营地中央走去，他要请战，请一场内战，雷厉风行、一击必中，迅速除去危害隐藏在岚木氏内部的毒蛇，震慑其他怀有异心的长老、头人，稳固阿雅姆首领的地位，绝不能让内鬼勾结敌人的事情再次上演。 听完了托兰丁的话语，阿雅姆脸色铁青，他清楚往日不少头人、长老在底下的一些小动作，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置数千族人安危于不顾，只为了一己私利，就和外人勾结，谋夺首领之位，残害族人。 “首领，下令吧，将族内的毒蛇给砍断，否则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它还会把毒牙咬住族人的颈脖。”托兰丁建议立刻将勾结巴噶哈什部落的胡尼壬及其家族全部剿灭，甚至连其他两个平日和胡尼壬一家走的近的家族也一起除掉，最大限度打击底下头人的力量，维护首领的权威。 “罢了，今晚的敌人袭营已经惹得族人惶恐不安，若是此时部落再生内乱，岚木氏族说不定就要毁在我的手上了，唉，我……当不起这个罪人啊！”阿雅姆摆摆手，一股无力感透露出来。 “阿雅姆兄弟，正是为了岚木氏才要除去那些毒蛇，否则被他们继续祸害部落，迟早有一天，岚木氏就真的毁了。” “现在带人过去，逮捕胡尼壬一家？他们会乖乖束手就擒？若是反抗，一场厮杀绝对免不了，众多族人怎么看啊，迁徙到此处，大半年了，岚木氏才渐渐稳定下来。”岚木氏族立部百多年，是一个典型的草原部落，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几个长老、头人走的很近，一旦动了某一个，说不定他们就会联手武力反抗，到时候必定引发一场更多的动乱，身为阿雅姆不得不考虑这一层。 两千多部落老兵都掌握在首领手中，分别由托兰丁、带儿木、几个岚木氏旁支，以及阿雅姆亲自率领，岚木一脉的实力足以碾压底下各家族，本来几个家族实力就比较弱小，逃亡之路上又损失不小，其他几个长老、头人想要影响首领决策，只能通过传统的氏族长老会议，军事实力上根本无能为力。 剑走偏锋，这是胡尼壬这个狼崽子想出来的狠招，也是当下唯一的招数。自己借助外敌入侵的混乱局势，偷偷除掉岚木·阿雅姆，再靠着拯救部落的功劳，竖立自己的威望，再加上一些头人、长老的支持，登上首领之位不是没有可能。 “阿雅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托兰丁心中叹息一声，难不成首领真的老了，对待这种叛乱行为都要原谅，正要开口继续劝说之时。 “托兰丁兄弟，今晚，派人给我牢牢监视住他们，看看哪些长老、头人进入他们的毡帐，记清楚了！明天，派胡尼壬那群人去追击巴噶哈什部落骑兵，你说会不会有危险啊？”阿雅姆最后随意问了一句，散发出一丝杀气凛然的味道。 当年那个和托兰丁、带儿木厮杀搏虎的阿雅姆没有老去，更没有颓废，只是隐藏起来了骨血内那股狠辣、凶勇。 托兰丁感觉眼前一亮，笑道：“嘿嘿。那可说不定呢，毕竟巴噶哈什部落有几千兵马，遇上几支散兵游骑的可能性很大的！” 两人继续谈了一会今夜部落受损、巡逻安排等情况，托兰丁准备离开之时，阿雅姆突然开口道：“还记得我们的盟友吗？” 盟友？托兰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柔黎部，那个年轻首领统治的强大部落。 “我想了很久，云娜是时候找个人了，那位赫离首领就很不错，还私下派出他的侍卫长来询问云娜的情况了。上次他邀请我们去柔黎部游玩，我打算让云娜过去玩一段时间，哈哈，也算是提前看看她未来的婆家是什么样的。”说道自己的女儿之时，阿雅姆刚才那一股杀气浑然散去，嘴角有着的是宠溺微笑。 第一百七十二章：锡达的担忧 第一百七十二章：锡达的担忧 柳条泽，燃烧着的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火星炸裂声，炸起的草木灰落在锡达的皮靴，闪烁的火光映着他的脸一明一暗，锡达陷入沉思之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让我独自待一会儿”这句话依旧在忽思里、合木豁耳边回响，刚要迈出去的双脚被无形的绳索硬生生地捆在地上，不敢靠上前一步一步，两人都知道奉倏大人绝对在那思考，再联想到之前自己两人所说的话语，心中有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激动，等待着尊贵的奇雅孛圪带领钦达烈人恢复往日的强盛、荣光。 锡达沉吟了很久，想着如何和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柔黎首领开口，又想着喀布朵部若是归附柔黎部之后，两部该如何相处？氏族族长或头人不得同时兼领军事、民政权力，不得肆意征收属民供奉，不得拥有超过规定数量的氏族私兵，原有族人重新编制划分为录、百户、千户，首领拥有任命和罢免百户长、千户长的权力…… 这位柔黎部的断事官苦笑着摇摇头，那些规规矩矩，有不少都是赫离提出一个想法，自己根据草原部落经验、惯例设立的柔黎法令，为的就是强化柔黎部首领的权力，尽量减少底下氏族对首领的权力牵制。 一匹骏马，一条马鞭，一个部落，一个首领，一个声音！ 在同一面雄鹰旗帜之下厮杀战斗，无数勇猛儿郎会用弯刀、弓箭、盔甲、骏马为部落争取到更广袤的草原、更肥沃的牧场、更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被那些双眼发昏、畏畏缩缩的头人和族长所拉扯住了雄鹰的翅膀。 纵然是经历风风雨雨的锡达，刚听到赫离建立部规条令时的一番热血澎湃的宣言，心脏也不由加快几分跳动，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他知道，赫离心胸宽阔，容纳万匹草原骏马在其上全速奔驰；雄心壮志，超越万里高空之上的翱翔雄鹰；睿智果敢，堪比传说中金角白鹿的智慧明断。 可是赫离也有平凡朴实的一面，还是一个普通草原少年的他，为了保护妹妹免遭毒手侵害，不顾个人安危敢于刺杀头人；初登首领大位，分发牲畜、粮食、食盐，善待部落属民；操练常备军，身先士卒，同吃同睡，不惧风雪严寒；对待新属民，重视诺言，说到做到，绝不欺瞒诈骗…… 特别是对待家人、安答、长辈，赫离更是时不时就赠送布匹、美酒、烤肉等，有什么新鲜玩意都会第一时间送过去锡达、多恩、莫扎图等人家中一份，表示自己对长辈的尊重。 可是，私人情谊和部落大事……赫离会为了锡达一人而修改对待归附部落的部规条令吗？从赫离登上首领大位，到如今，他还从来没有推翻过自己制定的条令，尤其是涉及氏族权力、部落军备等核心大事，一旦开了这个先河，以后该如何对待其他归附部族。若是兀逻氏族心生不满，趁机提出一些要求，又该不该答应、让步呢？ 喀布朵部方面，归附一个非钦达烈部落，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吗？虽然他们现在贫困疾苦，再无当年的繁盛气象，可毕竟他们有过那么辉煌的过去，二十年来始终不忘，现在，自己凭借奇雅孛圪这个身份可以压住这些不满声音，但是天长日久，那根刺始终在那儿啊！ 难不成，真的要向赫离之前建议的，赠送一批牲畜、毡帐器具、粮食、盐巴，甚至是铁器，让他们摆脱当前的困境，再从过往商贸中获得一点利润，任其自生自灭？ “少主，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可是忽思里早已经向长生天、哈么赞大首领宣誓，一生忠心侍奉奇雅孛圪一脉，这是我们部落世世代代的职责。请你允许，忽思里从今以后为你牵马扶蹬、守卫帐门！”一想到忽思里的誓言、坚定不移的神色，锡达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若是两人还未相认，自己还没有亲耳从忽思里、合木豁两人口中听到喀布朵部这些年的悲惨遭遇以及始终不忘怛奚部的恩德，那么这个可能性还有，而且实施起来也很简单。 抛弃那些苦苦挣扎的族人，那就是拿一把钝刀子不断割着锡达的心啊！ “忽特哥老哥哥，我该怎么吧？”锡达轻声念叨起了皈依长生天怀抱的老兄弟，过去两人十几年的相交往事在脑海中浮现。 忽特哥？身体条件反射哆嗦了一下，锡达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不断睁大，粗厚的手掌不断摸着乱糟糟的头发，冥思苦想，仿佛遗漏了一件大事。 柔黎千骑扎营地，赫离吸着柳条泽周围黄柳、桦树等树木散发的气息，凝望着深邃的星空，一副惬意的模样，在侍卫的轻声提醒下，才注意到锡达大叔不知何时返回，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赫离连忙起身，迎着锡达大叔走了过去，率先问候道：“还以为锡达大叔今夜要在那边过夜了，毕竟安答二十年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说，刚刚还吩咐木格，肉汤熬好之后送几锅过去呢。”轻笑一指不远处的林子边捡柴烧火、搭锅割肉的场景。 锡达并没有接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赫离眉头一挑，道：“锡达大叔，有什么不顺心之事吗？是喀布朵部？” 锡达摇摇头，看着赫离，叹道：“我只是想起了察乌卡而已，他啊……怎么都不让人省心？” 赫离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轻笑道：“察乌卡，平日里没个性子，可是对于商贸之事还是颇有天分的，处理部落民政虽说比不少大叔，可是也算是稳稳妥妥的，你就拿他之前担任百户长，现在在土讫水代理千户长，不都干得不错嘛？你就不用太担忧了……” 赫离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有自己在一天，柔黎部落在一天，保证察乌卡荣华富贵、一世无忧。 “我记得那一年你刚出生，你阿爸看我又不娶亲、又不抢一个女人回来，笑说等黛丽莎生多一个孩子之后，就把孩子过继一个给我，让我试试当父亲额滋味。后来敏敏出生了，是个女孩，可爱极了，忽特哥又和我提起过这件事，可我看得出来，黛丽莎心中不舍得，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后来，额索姆，察乌卡的父亲，和他阿妈出外放牧遭遇大风雪，留下察乌卡一人，就跟着我一起生活，过继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起过……” 一听这话，赫离脑海中也慢慢勾起了深藏于脑海的残缺记忆，小时候似乎是听母亲说过，差点把妹妹过继给锡达大叔。 第一百七十三章：血脉兄弟 第一百七十三章：血脉兄弟 安答，用誓言结成的生死之交，多是少时好友、伴当或者经历生死磨难的好友结拜，在至高的长生天见证下，默念祈祷语，互赠信物，成为可托付生死、家人的结拜兄弟。 腾格里大草原，还有一种血脉安答，兽皮卷上没有记载这种歃血结拜、共饮一碗血水的仪式起源于什么时候、哪个部落，可口耳相传、世世代代在大部落中流传着，不被大多数普通牧民知晓罢了。 据说，这种最初是由收养、过继孩子发展而来的，结拜者和自己血脉安答身体内流着完全相同的血液，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拥有着共同统治部落的权力，享受属民的尊奉、拥戴。 吾和尔，共治天下！ “锡达叔叔，你……你，你和我阿爸是血脉安答？”听完锡达的知识普及，赫离脸上有些淡然，转头一想，不对啊，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呢，还是在特殊时刻？ 锡达点点头。 赫离满脸愕然之色，上下打量着锡达的脸庞，想要找出任何说谎的蛛丝马迹，总觉得他这个时候提起血脉安答不怀好意，像是挖了一个大坑，让自己往下跳。 血脉安答，结拜者死后，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他可以拥有结拜安答部落的继承权，排名甚至比远亲旁系更为靠前，名正言顺地统治结拜安答部落，成为部落的新主人。 换而言之，忽特哥和锡达是血脉安答，忽特哥在长生天见证下，结拜仪式完成的那一刻，就有了成为怛奚部首领的可能。身为忽特哥的儿子，赫离，天然从父亲身上继承成为怛奚部首领的权力，甚至是钦达烈大头领的权力。 若是远在腾格里大草原东端、从底层爬上的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贸贸然宣称自己有着怛奚部继承权，甚至是数十万钦达烈人大头领的可能性。无数草原部落会嗤之以鼻，疯子赫离的称号会在腾格里万里草原上传播，无数草原儿郎会将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足足可以笑上一年。 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出身钦达烈人最尊贵的奇雅孛圪一脉的男人，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一个足以让纳哈良部、恪延部等部落夜不能寐、寝食不安的名字，站出来作证：“巴伯兰·赫离就是怛奚部的第一继承人！” 死一般的寂静，数十万钦达烈人会默默接受这个讯息，算是默认奇雅孛圪家的新成员，等待新的动静；若是等到喀布朵部族人臣服巴伯兰·赫离的消息传遍钦达烈人，平静无波的湖面下，却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奇雅孛圪一脉百年来的名声、数代大头领的威望，足以动摇纳哈良部的地位。 到时候，柔黎部就要和纳哈良部来一场钦达烈内斗了，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大头领权位！ 赫离盯着不远处的火堆，陷入沉思之中，这是一把双刃剑啊！ 奇雅孛圪，怛奚部首领，统治钦达烈人的名分大义，数十万钦达烈人，十万草原铁骑的强大力量，足以卷动腾格里万里烽烟，震慑草原逐部落、大陆各国！ 赫离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压制住自己的那股狂热之情，莫要被那个画出来的大饼卷走了魂。早在二十年前，怛奚部就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近亲一脉被屠戮殆尽，无数附属部落、氏族被强制拆分，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能够像喀布朵部找到一块栖身之地还是承蒙长生天保佑，更多的是化作堆堆白骨埋首荒原或者狼群撕咬。 钦达烈七大部落，还有多少是忠于已经消逝的怛奚部，忠于那个被认为在一场大火中烧死的奇雅孛圪·奉倏？又有多少中小部落在向纳哈良部的达达不拉阿谀奉承、献媚承欢？ 赫离面露犹豫之色，斟酌了几下，试探道：“锡达叔叔，你的意思是……我继承阿爸的……那个……可是我也只是……”说出这话的感觉，他心里有着几分别扭，就好像是当着正主的面去询问如何偷盗属于他的货物。 “不，”锡达摇摇头，眼睛透露中坚毅、果断，信誓旦旦道：“一旦应承下来，愿意扛下这份责任，你将会是怛奚部的首领，不是继承人，而我会是怛奚部的大长老，不插手常备军，协助你处理和钦达烈人有关的事务。” 赫离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北边，仿佛可以看到十几喀布朵部来人扎营的场景，苦笑道：“叔叔，是为了喀布朵部吧？” 锡达点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坦白：“不错，自从知道那么多族人遭受苦难、流离失所，还不忘怛奚部，我可以说是心如刀割啊！你也看见了，钦达烈人过去的辉煌让他们心底还保留着一份桀骜之气，若是让他们归附一个陌生部落，哪怕是我作为断事官的部落，也必然会心生间隙；可你是奇雅孛圪·奉倏的血脉安答之子，有着统治怛奚部的继承权，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愿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成为了奇雅孛圪一脉的成员……” “咳、咳、咳……”还未说完，锡达急促地咳嗽几声。 “锡达大叔，怎么了？”赫离刚起身准备走上前，却被锡达伸手示意制止。 锡达捋了捋胸口，气顺了很多，声音带有几分杂音，道：“赫离，你答应吗？”眼中带有几分希冀之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赫离感觉眼前的锡达大叔一瞬间老了很多，有着一股托付临终大事的味道，眼眶不由升起散泪雾气，哽咽一声：“我答应你，叔叔，受了赫离一拜！”说罢，行了一个隆重大礼。 “好好好，孩子，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忽特哥老哥哥，你看见了吗？你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一个真正的草原英雄。”锡达急忙扶起了赫离，回忆和忽特哥往事，语气中满含欣慰。 第二天清晨，激动得半夜未睡的锡达将忽思里、合木豁两人郑重引荐给了新出炉的怛奚部少主，奇雅孛圪一脉的血脉近亲。 忽思里、合木豁两人对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中的震撼、惊喜之色，统率这么一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首领竟然是尊贵无比的奇雅孛圪一脉血亲，是仅次于奇雅孛圪·奉倏的尊贵人物，下意识行礼。 接下来，这两位喀布朵部的重要人物，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亲耳听到尊贵的赫离大人许诺，赠送六百把普通弯刀、三百把精良弯刀、二十套锁子甲以及一批粮食、食盐等作为感谢多年来喀布朵部效忠怛奚部的小赏赐。 六百把普通弯刀、三百把精良弯刀、二十套锁子甲，小赏赐？忽思里、合木豁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蒙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望南岭 第一百七十四章：望南岭 落雁山麓北段，弯曲、稀疏的山林，山脚下，绿绿葱葱、过马膝的青草，一队队探马斥候警戒，并没有因为前方有人带路就放松警戒。 从柳条泽出发，柔黎大队人马一路沿着落雁山脚，向东北方向前行，一天半的时间，路途中停留了一夜，行了一百五、六十里后，终于快要到达了目的地了。 拐过一道山湾子，映入赫离眼帘的是一片青色、低矮连绵的山林、草场，比不上翰埒部营地那般雄伟挺拔、人马难行的险峻，倒更像是一处凹进去来躲避风雪的冬季马场。 “奉倏叔叔，我们的部落就在前面了，很快就到了……”迫不及待的合木豁凑过来指着前方那一片草场介绍着，“这几年还好一些，儿郎们用弯刀、弓箭歼灭了不少过来打草谷的马贼，震慑住周围那些心怀不轨的部落，东北边的小股马贼都不敢在周围百里游荡了。不过，实力强悍的马贼就没那么多的忌惮了，之前在柳条泽攻击我们的那伙马贼，手底下就有近两千凶贼，我们击退过他们的小股人马几次，没想到，他们这次竟然设下陷阱来报复，要不是遇到你们，恐怕几百儿郎就回不来了……卡洛斯流浪者、偷猎者、流寇、任务失败的佣兵、草原诸部落的败兵，甚至还有一些流放的贵族，基本上东北边的马贼都是由这些人组成……” 哼的一声，跟在赫离、锡达身旁的兀格鄙视看了合木豁一眼，不屑道：“上千马贼算什么？去年，月牙湖、螺贝山谷那边，被我们击溃的上千马贼的势力，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就像疾驰的战马踏死一只小小的臭虫一般……” 此时的兀格，还不知道自己的赫离安答已经有了怛奚部少主这个身份，很快喀布朵部众人将要归附柔黎部，他未来要和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同帐为臣，一起共事。前两天，赫离一本正经地宣布自己和断事官要北上拜访喀布朵部之时，兀格第一时间以为那个出言不逊、挑衅首领大人威仪的忽思里终于要得到报应了，毛遂自荐地请求作为攻打喀布朵部的先锋主力，有声有色地提前描绘自己麾下骑兵的战绩：三百多勇士很快就会攻陷喀布朵部的营盘，将所有抵抗的喀布朵部族人尽数屠戮，肆意掠夺妇女孩子，带回大把大把的牲畜、粮食等…… 正说得兴高采烈的兀格，丝毫没有注意到锡达断事官的怪异脸色，颜色变了又变，嘴角不断抽搐，鼻息声越来越杂乱，脑袋中已经想着回到部落要如何整治这个家伙了，怎么官越当越大，都到副千骑长，性子连弟弟木格都比不上了。 “你……你，哼！”合木豁也是年轻气盛，刚打算反驳几句，瞥到对方全副的厚实皮甲、精良弯刀、威力强大的弓箭，又想起前几天展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话语来驳斥，只好不搭理兀格，把头扭到一边。 赫离并没有理会身旁两人的争论，结合刚才合木豁提到的马贼，打量着远处的草场、山林，大体可以明白这些年来喀布朵部生存的艰辛了。最初，喀布朵部流浪迁徙数千里，躲避追杀围堵，必定是丢盔弃甲、人疲马倦的模样，依靠山岭地势防御山下马贼，借助山脚草场游牧生息，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这么多年了，山脚草场开始屡屡遭受马贼侵扰，放牧、生产活动效果不大，此处山林又不像东部山脉山大林深，野生物产丰富，喀布朵部又不会山丘部落的山田耕作之法，最多也就是随便丢下一下种子，不去精耕细作，只会单一的林中狩猎，因此保存自身没啥问题，却难以发展壮大。 原本保护喀布朵部的一道屏障，如今渐渐成为束缚的枷锁！ “合木豁，你们就从来没有去找一块新的草场吗？”锡达自然也是看出此处山林的弊端所在。 合木豁听到奉倏叔叔的询问，露出一张苦笑的脸，叹息道：“叔叔，我们何曾不想呢？东边、北边就不用说了，你们也知道的是什么情况。西边草原，就是莫顿河草场，由乌滇部这个中等强部统治，附属大小部落，实力不可小觑。十年前，我们就曾经派人去商量，带去那些年来部落从马贼那儿缴获的大部分财宝，以求暂借一块栖息之地，可是他们却让我跪下臣服，率部归附，听候乌滇部的调遣，阿爸如何肯呢……南边，柳条泽那边，我们也曾派人去过，草场狭小、贫瘠，容纳不下几千族人游牧。再往南的话，一则马匹、骡驴较少，无法满足转场所需，再加上长途迁徙，担忧不知有多少族人会惨死在风雪之中。二则，柳条泽以南和莫顿河下游草原接壤，有一次碰上了那些该死的乌滇崽子，驱逐外出探查的儿郎……” “合木豁，这些年，苦了你们！”锡达听完，眼眶不由升起氤氲雾气。 “奉倏叔叔，这座山岭我们称之为望南岭，哪怕登上最高处依旧看不到南部草原，可是阿爸却时不时登高眺望，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终于，我们有了希望，望着望着，就盼到了你，盼到了钦达烈人真正的主人……啊，奉倏叔叔，你看，是阿爸和忽思里叔叔……”合木豁惊呼着，远远发现了对面山脚下几十骑的领头人。 五、六里之外，几十喀布朵骑手纵马疾驰而来，为首的老者冲进了百米内，才勒马减速，随后急急地跳下马来。老者和合木豁有着几分相像，胡须泛白，浓浓的白发比之锡达要多上几抹，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锡达。 锡达翻身下马，脸色有些激动，嘴巴张了张，轻轻唤了一声：“阿苏冈哥哥！” “少主，奉倏大人，真的是你，是你！长生天啊，感谢你让我老头子在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奉倏大人。”这位喀布朵部族长激动得热泪盈眶，沿着皱巴巴的脸庞滚滚落下。 “是啊，阿苏冈哥哥，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我这个流浪之人都没有想到还能够再见到你。”由于激动，锡达的双手有些颤颤抖抖。 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安答叙旧了一会，心中都有许多话要说，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阿苏冈瞥到了锡达身后的一位年轻勇士，他无形之中散发出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仪，面露微笑却不失英气，不比自己当年在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上见到的那些大人物差，再加上周围武士隐隐呈现半圈，将他围在中间，一下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少主，这位就是赫离大人？”阿苏冈口中虽带有疑惑语气，心中却是确定无疑，不过是找个由头引话罢了。 锡达也回过神来，轻轻将赫离扯带到阿苏冈面前，微笑到：“来来来，赫离，见过你阿苏冈伯伯。阿苏冈，这就是我血脉安答的孩子，五万柔黎部属民的主人，虽说经历过不少征战厮杀，可是毕竟还是年轻了一点，以后你可要多帮扯一下他啊！” 赫离上前恭恭敬敬了行了一个长辈大礼，道：“阿苏冈伯伯！” 五万柔黎属民，帮扯，阿苏冈脸色微变，惊讶眼前这个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年轻人竟然会是一个强大部落的首领，更重要的是，他之前从忽思里口中锡达对赫离的介绍，现在又听出了锡达话语中的隐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狼王 第一百七十五章：狼王 赫离一副参观、游览的悠闲模样，吊儿郎当地游荡在喀布朵部外围的山脚草场，瞄瞄这边，望望那儿，似乎自己真的就是一个踏青游客，这里的一切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紧跟其后的谷卑希、兀格都不懂自家首领的“闲情雅致”，逛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有些无聊，便俯首帖耳，窃窃私语交谈起来。 “谷卑希大哥，这个部落的人似乎和锡达大叔是旧识啊，见面时的那副激动模样，比你那时候娶婆娘还要厉害呢！” “好你个兀格，敢取笑我啊，到你娶婆娘的时候，看我怎么闹腾！不过，也是，那个合木豁称呼断事官为叔叔，叫什么……什么，总之就不是锡达，我看有古怪！”一边说着，他睨了一眼赫离的背影，低声示意兀格：“要不你去问问？” 兀格踌躇了一会，再看到谷卑希眼中传递过来的浓浓鼓励之色，心中好奇心作祟，一咬牙，快速急走两步，赶上了赫离的步伐。 谷卑希一见状，抬手示意众侍卫放缓脚步，拉大双方的距离，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赫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需要传讯给拉姆可千骑长吗？”看似请示，兀格却用了安答私下的称谓，并没有称呼首领，眼角余光瞥了赫离脸庞一眼，再次开口试问道：“额，锡达大叔和那些人……”话止住了，兀格也不清楚该怎么说，那伙人对待锡达大叔的态度太奇怪了，又是流泪、拥抱，又是跪拜行礼的。 “锡达大叔的族人，之前柳条泽的那个领队汉子和迎接我们的喀布朵部族长，都是锡达大叔的安答。” “啊，”兀格不由惊呼一声，毕竟自已认知里锡达大叔的族人就是柔黎部族人，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喀布朵部来，随即下意识问道：“那他们现在干嘛呢？” 赫离没有接话，扭头望向喀布朵部的中央大帐，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怪色，为锡达大叔和喀布朵部的交谈而揪心！ 奇雅孛圪·奉倏，养子，血脉安答的儿子，在忠于奇雅孛圪一脉的钦达烈人心中，都有着名分大义，都可以打出来怛奚部的白色青鹿大旗，彰显自己对数十万钦达烈人的正统，将钦达烈铁骑归于麾下，驱使他们冲锋陷阵、征战草原！ 可是，先不说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名副其实，流淌着奇雅孛圪一脉的纯正主人，察乌卡怎么办？他是锡达大叔的养子，同样有着继承怛奚部首领的名分，论亲疏有别，赫离这个血脉安答的儿子的继承权排在两人之后。 奇雅孛圪·奉倏还在世，他当之无愧、理所应当成为怛奚部的首领。就算他逝世，喀布朵部拥护察乌卡，哪怕察乌卡不愿意，可是黄袍加身或者刀斧加身，硬是要奉倏之子这个正统继承怛奚部首领之位，那怎么办？ 到时候钦达烈人没有内乱，说不定柔黎部就要内乱了，难不成自己要和察乌卡刀戎相见，用无数勇士的鲜血来确定谁才是真正的首领吗？ 若是那样，赫离又何必接纳喀布朵部，白白为自己埋下一个祸患呢？更何况，就目前来看，吸纳喀布朵部并不能给柔黎部、赫离带来太多的益处，甚至比不上樾瓦氏族，至少赫离可以大大方方地对樾瓦氏族进行百户制改编，收拢氏族军权，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樾瓦氏族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喀布朵部大帐内，锡达和阿苏冈、忽思里叙了叙感情，简单讲述各自的一番遭遇之后，便谈论起关乎喀布朵部未来的正事来了。 “养子？奉倏大人，你的养子在哪？这可是我们怛奚部的大事，奇雅孛圪一脉有后了，哈么赞大头领也会很欣慰的。”阿苏冈心中虽有着失落，若是亲生儿子那就更好，可脸上依旧露出欣慰的笑容，为奇雅孛圪一脉、奉倏大人、哈么赞大头领而高兴。 “奉倏大人，既然你有养子，那又何必让赫离大人……”忽思里脸露难色，斟酌了一会，开口说了一句不完整的话语，话虽不全，可是帐内几人都明白他所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苏冈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锡达处，眼中也露出一丝不解之色。 锡达沉默了一会，搓了搓粗厚、布满老茧的双手，直白道：“察乌卡，我的养子，或许可以成为厨帐官、牧马官、书记官、断事官、商人、学者……可是，绝对不会是一个睿智英明的首领，或者说不会是一个如同赫离般优秀的部落主人。从赫离登上了首领大位，我就可以看出他具备一个优秀首领应有的一切品质，对待属民如和煦的春风，对待敌人则是用那鲜血和熊熊火焰……” “那不是还有您吗？奉倏大人，你才是钦达烈人真正的主人，喀布朵部可以先认你为主，等待你皈依长生天之后，再由赫离大人继承怛奚部啊！” 锡达扫了一眼忽思里、阿苏冈，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叹息轻声道：“怛奚部已经不存在了，我最开始以锡达这个身份，一则是为了躲避乞迪部落、纳哈良部的追杀，二则是为了提醒自己莫忘了自己的根，那一场大火后，我身患重病，嘱咐我的血脉安答要将我的尸体带回南部草原，以一个钦达烈人的身份死在钦达烈的草原上。后来，锡达这个名字用了二十年，我也已经没了当年的雄心了，为的只是族人能够过得好一些，不至于忍饥挨饿、流浪迁徙，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了。”顿了一会，他眼中闪过一丝难色，继续道：“忽思里、阿苏冈，奇雅孛圪·奉倏的雄心已经不再，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搏斗猛虎、射杀凶狼的年轻勇士了，无法率领你们征战冲锋，带领族人返回祖先草场。一匹头狼，当它的利爪已经钝化，牙齿渐渐掉落，无法带领群狼纵横草原、呼啸山林了，就需要有一匹更强悍的头狼来替代它，让狼群繁衍生息。赫离不仅有着狼王的强悍、凶猛，更有着青鹿的仁慈、宽厚，他会善待所有的钦达烈人，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察乌卡怎么办？”阿苏冈开口了。 “赫离和察乌卡是安答，就如同我和你们一般，你觉得赫离会对察乌卡怎么样呢？”锡达轻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担忧。 “如果你们认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少主，还效忠于奇雅孛圪一脉，在长生天见证下，那么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奇雅孛圪·奉倏的血脉安答之子，将会成为钦达烈怛奚部的唯一继承人！”锡达霍然起身，眼中透露坚决之色，浑身散发着属于奇雅孛圪的尊贵气质。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阿苏冈、忽思里咽了一口口水，随即躬身扶胸行礼，唱诵：“尊贵的奇雅孛圪·奉倏，长生天见证，喀布朵部愿尊奉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为喀布朵部的主人，钦达烈诸部落的狼王！” 第一百七十六章：来客 第一百七十六章：来客 过螺贝山谷，一支百余骑的队伍踏上了妥儿川草原的土地，转向朝东，不急不缓地前行着。显而易见的，这支骑队由两拨不同的人马组成，前方外围的数十骑都身披厚实皮甲，神采奕奕，后边的一队虽也有不少是穿着皮甲，可大多是破旧、简陋，防护力绝对比不上前方的数十精骑。 “努孜落姐姐，刚才那位柔黎百骑长说，还要多久啊？”队伍中的岚木·云娜开口确认一下。 “三天，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两天也是可以的！”努孜落扭头给出了答案，眼睛余光却好奇地打量前方的柔黎骑兵。 准确的说，是在观察骑兵战马，努孜落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带路柔黎骑兵的战马蹄子镶嵌着一块铁片。 铁，这么珍贵的战略资源，不用来打造弯刀、箭簇、甲胄，竟然就这么样白白浪费在战马脚下，这是努孜落看见马蹄铁的第一想法。一路走来，她的观点却有些变化，一来是她从震惊中回复过来，细细观察镶上铁皮的战马行走；二来，在她的印象里，那位赫离首领，绝对不是这么一傻子。 赫离和锡达并骑南行，随行的不仅有三百柔黎侍卫军，还有忽思里率领的两百多喀布朵部骑兵，其中上百骑兵都是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经历过钦达烈人心中最惨痛的一战，知道了锡达的真实身份之后，希冀日后侍奉奉倏大人和赫离首领的随从武士，争先恐后请求充当奇雅孛圪贵人的侍卫。 翻过一座草丘斜坡，锡达轻提缰绳，已经不能再望见阿苏冈、合木豁身影，脸上却没有什么失落之色，继续朝前走着，开口向旁边的赫离说道：“赫离，锡达叔叔感谢你，让叔叔这数千族人不必再过着忍饥挨饿的贫困生活，往后，婆娘孩子不用担忧北边时时刻刻侵袭的马贼队伍。” 早先拉姆可千骑北上，携带着几百件备用的兵器甲胄，除了柔黎弓之外，其中大部分被赫离大手一挥，当作了赠送给喀布朵部的礼物，大大增强了喀布朵部的战斗力，面对北边的马贼，完全可以守住营地。更何况，为了保护喀布朵部接下来转场到莫顿河草场，兀格统率了五百多柔黎精骑驻扎在望南岭以南的十里处，一旦不开眼的马贼敢来，迎接他们的就是严阵以待、装备精良的五百柔黎精骑的截杀。 赫离轻笑道：“锡达大叔，额，奉倏大叔，哈哈，我该叫哪一个啊？”他挠挠头，一副亲人般的嬉笑之态。 “哈哈，你啊，我好像又看到多年前那个还要我抱着上马的小赫离了。锡达也行，奉倏也行，不都是一个称呼罢了！”锡达说着，回忆往事，忍不住发出一句感叹。 “锡达大叔，你真的放弃报仇了？” 锡达一愣，抬起头来，望望南方，眼中流出一丝复杂之色，叹息道：“曾经，我也不记得多少次是在厮杀、背叛、大火的噩梦中醒来，想着那些无辜惨死的钦达烈人，那些被叛徒害死的儿郎，心中无比绞痛。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再去召集实力大损的钦达烈诸部落，夺回属于自己的权位？先不说纳哈良部，六万乞迪大军驻扎在钦达烈草场，虎视眈眈，那张沾满无数钦达烈儿郎鲜血的大嘴还半张着，随时都要继续咬上一口……纳哈良部还算有一点钦达烈的人性，虽然篡夺了大头领的位置，压迫了诸多同族部落，可并没有让钦达烈人成为乞迪部落的看门犬……” 忽思里开口打断：“哼，那是他们不敢，害怕无数钦达烈人的仇视，若是达达不拉真的这么做，其余几大部落会承认他这个大头领，几十万钦达烈人就不是怨恨乞迪部落，而是仇视达达不拉这个叛徒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锡达点点头，道：“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吧，当时的我不忍钦达烈再次受到乞迪的进攻，白白枉送那么多族人性命。后来，你也猜到了，随着年岁渐老，我就像一个懦弱的灰鼠躲了那么多年。众多钦达烈部落失散的失散，衰落的衰落，归附纳哈良部的归附……我心中那股仇恨就渐渐淡了。” 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原因，锡达没有说，那就是他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像他口中的“人老了，不中用”，若找不到有效方法，恐怕真的没多少年好活的。不过，这些话，他不仅对赫离没有说，对阿苏冈、忽思里两人也没有提及，免得增添伤悲，惹得喀布朵部的归附生出什么意外。 这次北巡，柔黎部增添了一个强大附属氏族，赫离身上的担子则更重了，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承自钦达烈人中最尊贵的奇雅孛圪一脉，成为了喀布朵部族人口中的钦达烈人大头领。 只不过，如何对待喀布朵部这个特殊的氏族，赫离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处理好。划分一大块肥沃的莫顿河草场作为游牧地，各百户尽由喀布朵部族人担任，赏赐数千头牛、羊、马匹等牲畜作为喀布朵部发展的种畜，战利品平等分发，许诺往后三年免除贡献的牲畜、皮料、干货等…… 喀布朵部将实行百户制，主帐派遣人员前来登记造册，记录官协助喀布朵部的建设，抽调一千多喀布朵部青壮，其中每一个百户长至少要派出一个侄子，打乱编制成新的常备军千骑，不受喀布朵部的管辖，直接听从赫离大头领的调遣。喀布朵部向长生天宣誓，柔黎部首领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是怛奚部首领大位的第一继承人，世代效忠于赫离首领的后代…… 土讫水草原，东南侧的连绵山脉，斜阳的余晖将山前溪流铺上一层淡金色，岚木云娜轻轻俏俏地漫步在这片陌生的草场上，从这边看，更加显示土讫水城的“雄伟”“坚固”景象，她再看看城外的一队队骑马赶羊的牧人，他们是那么闲适自然，脸上有着轻松的笑容，和同伴轻快交谈嬉闹。 “赫离哥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把这么一座大城建立起来的？”云娜想起昨天刚见到连片毡帐、木屋，以为这就是柔黎部的主帐，可当她看到远处屹立在土讫水草原的城邑之时，不由惊呼一声。 连续几天的赶路，赫离脸上有着一丝疲惫之色，可是看到眼前这个草原女孩，却感觉眼前一亮，脸上浮现笑意。虽然自己前天在路上就收到泰罗格从妥儿川快马飞骑传过来的讯息，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可是当看到眼前之人时，依旧有着一丝惊喜。 “用石头、泥土、粗木、绳索……堆上去就建成了，似乎没什么难度的！”赫离一本正经地说着。 岚木云娜一时没反应过来，望着那座城邑，赫离刚刚所说的材料都有，随即下意识点点头，过了一会才感觉不对劲，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调整 第一百七十七章：调整 回到土讫水新城，陪了陪云娜逛了一会落雁山脚，看看了土讫水草原周围的景色，赫离不得不让哈度真去陪客，因为他又要开始忙碌地工作了，争取赶在入秋之前，把一切大小事务全都捋顺了。 望南岭，喀布朵部六千余族人需要迁徙安置，按照预定计划，第一批新属民十天之内就会动身，迁移到莫顿河中游一带草场，和樾瓦氏族做邻居，剩下的在一个月也会陆陆续续转移。这也就意味着，赫离允诺的牲畜、粮食、营帐器具等都要在一个月之内全部运送到莫顿河中游一带。 所幸，这些物资虽然在喀布朵部看来是一笔巨大财富，可是凭借柔黎部的家底，还是能够挤出来的，不够部分就从首领帐下拨付补足，总之就不会亏待喀布朵部，也是赫离展示自己强大实力的一种手段。 土讫水平原到莫顿河中游一带草场，经历过乌滇部覆灭后的诸部落“争霸”、柔黎部落的数次外出拉练顺便剿灭的游兵散勇，如今几乎都没什么部落活动，再加上拉姆可千骑就在那儿，已经有效纳入柔黎的统治范围，所以不必担忧本土部落的侵扰。 草场、牲畜、物资部分还好解决，喀布朵部登记造册、百户制改革、派遣记录官、选拔族中青壮等一系列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耗费的人力、精力、时间呈几何倍数增长。好在，有着锡达断事官，由他亲自带队负责，无论是从效率上，还是从喀布朵部的抵触心理，都能用最小的成本解决。 大不了，就将喀布朵部的牧场划大一些，反正那边的丰美草场多得是，完全没有太大的的压力，还可以显示自己这个继任首领对他们的恩德。 让赫离忙碌的还不止喀布朵部迁徙，更多则是柔黎部的发展强盛之路。击败佈库氏族，部落人口一下就多了七千八百多人，随后的樾瓦氏族三千四百余人，以及喀布朵部六千五百人，柔黎部总人口超过了六万，赫离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柔黎部的发展之路。 万帐人口，六万属民，已经是一等一的大型部族，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敢小觑，若是柔黎部的名气再大一些，就算是腾格里草原的霸主部落也会抛出橄榄枝，让柔黎部成为麾下的附属强部，悬挂霸主部落的旗帜。 看到柔黎部如今的状况，赫离有着由衷的自豪感，胸中的豪气更重了几分，不过他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迷失了内心，清楚知道自家底细，不说那些霸主部落，就算是钦达烈联盟中也有几个部落的人口多过柔黎部。 那些繁衍延续上百年的部落，附属部落、名气、威望等，都比立部不到两年的柔黎部族有着巨大的优势。 别的不说，呼朋唤友的本事就一定比柔黎部强！ 以前的柔黎部面对乞迪部落这个庞然大物，心中有的是担忧，害怕数万乞迪骑兵不知什么时候就冲进柔黎营帐，烧杀抢夺，所以才需要岚木氏来帮帮手，共同御敌，哪怕是些微的帮助。现在，赫离坚信自己已经不怎么需要可有可无的盟友，未来，柔黎部无数精锐铁骑完全可以用手中的弯刀、弓箭让整个腾格里草原的大大小小部落看看，敢胆进犯柔黎部的人，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凝思苦想一会，赫离用鹅管笔沾了沾墨水，刷刷的在羊皮纸上写上自己的想法。 六万余属民，各氏族贵人、常备军、文官、牧民、耕作、匠人、帐下户等，赫离将所能到逐一逐一写下来，哪怕有些想法当下不合时宜，那就放在一边，日后再来看看。 民政上，自由民按照录、百户、千户，柔黎部将会划分为六个千户，小部分帐下户直接隶属所属千户、贵人家庭，大部分帐下户隶属断事官管辖帐、牧马帐、锻造帐等，用于清扫城邑营帐、放牧牲畜、搬运矿石等部落事务。 工匠方面，所有匠人及其家属，登记造册到匠户一类，隶属锻造帐管辖，作为另类的“千户”，再细分冶炼坊、锻造坊、弓箭坊、工器坊等，暂时划分学徒、匠人、匠师、熟练匠师、大匠五个等级，按等级每年获得不等的牲畜、粮食、食盐，定下丰厚赏赐，鼓励锻造帐众工匠创新、改进兵器铠甲，提高锻造帐的工作效率。 商贸方面，正式设立商贸帐，察乌卡作为第一任商贸官，负责柔黎部的商贸事务。商道方面，东、南、北三驾马车并行，不仅要稳定已有的东部卡密尔城、南部驼绳子平原贸易区，还要武力打通绿湖堡商路，方便柔黎部购买粮食、葡萄酒、食盐等，销售部落所产牲畜、皮毛、动物筋骨、干货、药材之类的草原特产，甚至充当二道贩子，倒手专卖，一手连着卡洛斯大陆，一手伸入腾格里诸部落的圈栏内，以胖子的奸商本性、经验，绝对可以赚的盆满锅满。 赫离想了想，还补充了商税的，或者说是过路费一些条款，等到开拓了北边商道，稳定了占领的草场，是否实施统一商税，是否将生铁、食盐限制专营买卖等问题，能想到的都一股脑先写下来，供自己以后参考。 军队方面，在现有的侍卫军、五个千骑、护营兵之后，征调樾瓦氏族、喀布朵部男丁，选拔帐下户勇士，以常备军老兵为底子，重新编制，扩充两个千骑。此外，方便各处草场维持秩序、捕盗、巡逻沿途商道等，还要设立守备官，根据负责草场的大小，招募所属草场牧民，统率百骑至三百骑不等的巡逻队，各千户长没有指挥草场巡逻队的权力，听从首领帐的调遣，紧急状态之下，归于附近千骑的指挥，保卫牧民，抗击来袭之敌。 在土讫水城邑以北，莫顿河下游草场划出数十里的营地，充当新兵训练大营。之前，关于是直接填充新兵到现有百骑，或者是抽出两个千骑为底子，通过往常的以老带新，扩建成四个千骑，赫离一直犹豫不决。思考许久之后，赫离决定还是设立新兵大营，抽调部分侍卫军、各千骑晋升的十骑长、百骑长，加上伤残而退出常备军的老兵，组成正式的教导营，棍棒交加、言传身授，让新兵蛋子学会令行禁止、进退有序等，甚至派遣二十来个准备充当记录官的识字儿郎，教导他们基本军令的兀锡文字。 就连那些带领新兵的百骑长都必须要完全默写出“柔黎部”“命令”“进攻”“撤退”等基本一些调派命令，不经意间给底下十骑长、普通战士传递一个信息——识字越多的就越能提拔！ 耕作方面，虽然乌洛兰族人去年的粮食收获让不少柔黎族人耳目一新，发现开垦田地竟然能获得那么多粮食，真是不可思议啊！好奇归好奇，大部分柔黎属民依旧是按照草原千年来的生活生产方式，日出，将一群群羊只赶出圈栏，日落，又把羊群赶回去自家圈栏，对待耕作不怎么重视。 幸好，开春之后，一部分帐下户奴隶中的健妇、老人被赫离派发出去，听从乌洛兰族人的指导，在妥儿川森林外围进行开垦荒地、播种耕作，相信今年的收获不会太差。大部分草原儿郎都不屑于开垦耕种，就连首领赫离鼓舞士气之时，都会说上那么几句“卡洛斯农夫”“田间灰鼠”类的话语，搞得赫离现在想要开发莫顿河平原，将其化为一片肥沃良田的计划不得不搁置下来。 当然，人手不足是赫离开垦田地的最大障碍，佈库氏族那数千俘虏、奴隶早就被划分的差不多了，该搬运的、挖矿的、建造的、放牧的，哪有剩余的人手来让他去调集啊。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地图，手指缓缓滑动，赫离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坏笑，自顾道：“看来，北边要加大投入了，一个千骑恐怕不够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揍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揍他 土讫水城外，忙碌了两天的柔黎部首领大人终于把大体框架定了下来，伸了个懒腰，吩咐谷卑希传讯给多米、库尼亚斯、骨啜纳等常备军将领出城野炊，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也想透露一下自己的口风，听听部下们的意见。 熊熊燃烧的火堆，几根树枝撑起的支架，几只烤的外焦里嫩的兔子、野鸡，撒上了食盐、孜然等配料，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让人眼冒绿光，纷纷吞咽口水。若不是顾及首领大人就在身旁，这几人就要凭借自己的勇武来争夺烤鸡、烤兔的归属权了。 赫离灵活地用小刀快速将两只肥兔大卸八块，插上树枝，依次递给周围的将领们，显示自己对他们的亲切、随意。 以库尼亚斯、骨啜纳两人吃的最猛，一边哈着热气，忍受口中的烫烈，一边却不舍得慢慢来吃，害怕剩下的几只会被其他几个兔崽子瓜分完了，自己到时恐怕连骨头都看不到了。 “谷卑希……你这侍卫长当的……” “是啊……是啊，手艺真不错啊……” “哈哈哈，该不会是在家里专门给自己婆娘烤肉的时候练出来的吧……” 这么美味的烤肉都塞不住这群人的嘴，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打趣着谷卑希“厨师长”的精湛厨艺。不得不说，谷卑希的厨艺真的不错，烤的很有水准，再加上孜然、香料、浓酒等撒上去，比之平日里吃的，好上一个等级。 吃的有些急，库尼亚斯喉咙中哽了一下，拽起身旁的皮袋，咕咕的喝下几大口浓烈的奶酒，闭眼感受了口中的美味，一时间觉得爽棒了。 就那么一小会功夫，库尼亚斯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眼前剩下的两只兔子已经荡然无存了，火堆上只有空空的木架，眼睛一瞪、一扫，骨啜纳手中多了一只完整的肥硕兔子，自己的副千骑长乌木达更过分，左手那块烤肉还没吃完呢，右手就提前拿走了那只烤兔的树叉。 “哼……哼”郁闷的库尼亚斯加重了鼻音，提醒乌木达副千骑长把那只兔子乖乖交出来，否则自己可就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了。 敢在上司面前抢东西，关键还没有一点眼力劲，你这样是混不好的。 感受到自己千骑长的警告目光，乌木达左手一愣，停下了大快朵颐的节奏，知道自己拿着两只烤兔的确不怎么好看，赶紧放下左手的残骸，美滋滋地吃起来刚刚手疾眼快抢下来的最后一只烤兔。 吃得正欢，脸上大片油腻的乌木达还露了一个笑脸给库尼亚斯，显得十分灿烂！ “吃吃吃，小心撑死你！”库尼亚斯看着如此放肆的乌木达，心中的郁闷之情又加重了几分，只好借酒浇愁，提起皮袋，仰头就喝空了大半个皮袋奶酒。 居中的赫离自然把这好友之间的打闹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草原儿郎都是豪爽率直、敢爱敢恨之辈，好友之间，这种事情算不得什么，打打闹闹，反而还会增进感情呢。只是，这乌木达，脸皮看来是一日比一日厚了啊！ “哈哈，谷卑希的手艺真的不错，若是侍卫长这个职位他干的不好，那我就将他掉到煮食帐去，让他好好发挥这个本事啊！”看着众人吃的差不多，赫离打趣谷卑希，将后面的事情来展开讨论。 “哈哈，我看可以啊……” “谷卑希，到时候到了煮食帐，好好干呢，首领不是说过那句话：‘好儿郎，在哪都能展现出有用的一面’……” 赫离看了欢声嬉笑的众人，一脸窘状的谷卑希，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道：“拉姆可、兀格他们到北边去了，部落又接受一个新的氏族，这你们都知道了。人口多了，可招收的常备军更多了，可是部落储备的牲畜、粮食、食盐却减少了一大半。唉，安置新属民，为新兵添置马匹、兵器、铠甲，哪一样不需要大批支出呢？我打算来一场大的，调动几个千骑去北边，和拉姆可、兀格……” 一听到“调动几个千骑去北边”，库尼亚斯、多米眼睛倏地一亮，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终于不用窝在土讫水草场了，弯刀、弓箭都快生锈了，很快可以好好干一场大的，带领麾下儿郎踏破北边的一个个部落，掠夺牲畜、物资，获得荣誉、赏赐。 说不定自己也可以被首领赏赐那一柄花纹弯刀呢。 “首领，我的千骑已经整顿差不多，随时可以出发，在雄鹰旗帜下，传颂柔黎部的强大、首领的威名，请你允许骨啜纳千骑出征吧！”骨啜纳抢在多米、库尼亚斯两人之前，率先发言，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哦”赫离将目光投向骨啜纳，嘴角有着不易察觉的怪笑，瞥到库尼亚斯、多米两个人疏松筋骨、摩拳擦掌的模样，就知道有着一场打斗大戏将要上演了。 “啊，干什么……按着我……多米，你个兔崽子……” “乌木达，过来帮忙，给我按着！他娘的，给他一条牧羊犬，还真当自己是猛狼了，给我装大尾巴狼！”库尼亚斯气势汹汹，拳脚相加，专门照着骨啜纳的腰间抓去，让他即痛又痒，哭笑不得。 多米也在一旁助阵，牢牢按住骨啜纳的手臂，完全没有往日对老大哥的崇拜尊敬。这位吃得肥头大耳的老大哥，莫顿河一战都立了那么大一个功劳，麾下千骑勇士这些天都有着一股侍卫军第一，老子第二的脾性，千骑长本人不仅被赏赐牲畜、粮食、布匹等，甚至获得常备军中第一把花纹弯刀，风头无二啊！ 竟然还要来跟自己这些饿的饥肠淋漓的人争夺派往北边千骑的名额，这是虎口夺食，就算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啊，不打一顿都不足泄民愤啊！ 乌木达、乌拜两人也凑了上来，啥都不说，上去就是一顿干，反正骨啜纳也不看清楚背后的是谁。 可怜的骨啜纳，果真应了那句俗话，福祸相依，好好地立了一个大功劳，威风了一段时间，那股得意劲还没过去，就被人揍了两顿。 第一次是他刚获得花纹弯刀，在众人面前死命炫耀之时；第二次，只不过想要一个去北方草原的名额，借助实战整合一下休整过后的千骑战力，首领又没说只有一个名额，怎么就对自己一顿拳打脚踢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北去千骑 第一百七十九章：北去千骑 发横财，不，是清除北方马贼盗匪，稳定北方领地边境，打通往绿湖堡的商贸道路，发展柔黎部的商贸大业，赫离的原计划是派遣三个千骑，包络现在望南岭、柳条泽一带的拉姆可千骑。换而言之，北去的千骑就只有两个名额，土讫水驻扎的常备军千骑分别是多米、库尼亚斯、骨啜纳，三选二，没有意外应该要轮到多米、库尼亚斯。 吸纳牧民新兵、选拔帐下户勇士，骨啜纳千骑的编制重新填补完毕，又恢复到了满编状态，通过半个多月的阵列训练、战术口令，又加上大部分都是老兵，战斗力不用检验也知道比之前差不到哪儿去的。 更何况，之前赫离巡视两支千骑时，底下儿郎们的请战声不绝，都是知道了骨啜纳千骑立下了大功，拉姆可千骑又离开土讫水大营北上，看离开之时的阵势，一猜就不是普通训练，否则怎么带那么多战马，甚至备用弯刀、箭簇、藤皮甲都远超日常训练所需。 肯定是要打仗的！ 库尼亚斯、多米两人前段时间也是被底下营指挥、百骑长、十骑长，甚至是普通战士的请战进言弄得焦头烂额，每次去见首领之时，都能够感受到麾下儿郎的灼热目光，恨不得回来之后就下达开拔、作战的首领调令。 否则，两人今天怎么这么激动，一听到首领刚透露口风，心中的喜意还没有通过朗爽笑声传过来呢，结果被人截胡，要抢自己的名额，不给他一点教训怎么行呢？ 到时候回到千骑，麾下上千儿郎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兄弟部队兴冲冲地策马背弓，用自己的锋利弯刀去为家中增添牲畜、粮食、器具，让尊贵首领的威名传遍北方新领地，自己继续待在土讫水看守矿区、锻造坊等，自己这个千骑长还有何面目面对麾下儿郎，怎么好意思在儿郎中抬头挺胸。 “咳咳，骨啜纳，这次你们千骑就留在土讫水，接替巡逻草场、看守矿区的重任，切不可掉以轻心，要是矿区那边出事，我可是要杀人的！”说道最后，赫离语气中带有一丝庄重、冰冷之意，让骨啜纳牢牢记住。 骨啜纳不顾腰间的疼痛，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表明自己绝不敢掉以轻心，一定尽忠职守，好好守卫柔黎部最大的财富源泉。毕竟，他十分清楚，铁矿对于如今的柔黎部是多么重要，可以为柔黎部源源不断地提供弯刀、箭簇、甲胄、铁制杂物等，说是柔黎部的霸业根基，一点都不夸张。 从三斤重弯刀换到五斤制式弯刀，从木标枪换成铁头标枪，从藤皮甲到精良锁子甲，从木碗、木架到铁制耕作用具、营帐器物，如今锻造帐那边竟然要奢侈的在圆木盾外边镶嵌一层铁皮，增添骑兵的防护力。 铁，这一切的基础，就是柔黎部有铁，从库存、购买千余斤生铁，到缴获的数万斤生铁，再到这个宝贵无比的土讫水铁矿。等到两支千骑扩充完毕之后，上万身披厚甲、背搭强弓、手握利刃、骑着骏马的柔黎铁骑，足以让整个东漠草原风云变色。 赫离点点头，将目光落回到库尼亚斯、多米身上，轻笑调侃道：“你们两个回去可以对着麾下儿郎们喊道，为了争取这次北方的名额，老子可是把骨啜纳千骑长给打了一顿，你们都给老子争口气啊……” “哈哈，一定，何止要争口气啊，还要打出柔黎部的威名，让莫顿河流域都知道谁才是千里草原的主人，不再像上次袭击乌滇部一般，捞一把就走，那些附属部落都没来得及顾上。”满脸喜色的库尼亚斯嘿嘿笑着，心底以为是对付莫顿河草原的诸多部族，毕竟骨啜纳就是从那边回来的，听说还有不少中小部族在那块属于柔黎部的草原“非法”放牧。 没错，属于柔黎部的草场，不仅库尼亚斯是这么认为，所有柔黎常备军都是这么认为，自己击败了乌滇部，那么乌滇部原本的草场就是属于胜利者的，就连赫离也凭借草原部落惯例认为莫顿河草原是属于柔黎部的领地。 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统治地盘大，谁也不嫌弃草场上的牛羊马匹多！ 心情同样激动的多米看到首领微微摇摇头，作为相识多年的赫离安达，他脑袋一转，反应过来了，试问道：“首领，我们不是去莫顿河草原？” 这一问，库尼亚斯、乌木达、乌拜全都齐刷刷望向首领，事关自己几人未来的建功立业啊！ 赫离点点头，道：“的确不是，柳条泽，知道在哪儿吗？” 众人点点头，都听说过骨啜纳上次屠灭乃脩部的战绩，那个敢胆袭击柔黎部队伍的小部落不就在柳条泽附近吗，还从后来的地图补充了地名标记呢，似乎在莫顿河中游草原的东边，靠近落雁山脉的北部山麓地带。 “我们要打通前往绿湖堡的商道，那条路上有很多马贼或者伪装成草原部落的马贼队伍，”说到这，赫离停顿了一会，摊了摊手比划，道：“那些马贼部落常年劫掠来往商队，富得流油，一个几百人马贼队伍说不定就抵得上一两千帐的部落，牲畜、粮食、钱币大把大把的，都给我抢回来，全他娘的抢回来……懂了吗？”赫离最后一句带有一丝吼音，更多的是无穷诱惑之声。 抵得上一、两千帐的部落？大把大把的牲畜、粮食、钱币？ 众人沉默了一会，僵硬地扭了扭头，对视几眼，嘴巴不断扩张：“首领英明、威武，万岁……万岁！” “抢他娘的，全都抢回来！” “首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担心那些该死的马贼跑了……” 财帛动人心，一听到北边马贼手中有着大批牲畜、粮草、食盐、干货等，库尼亚斯等人眼冒金光，激动地吼吼叫，迫不及待要去带回来自己的战利品。 远离主君，容易被人遗忘，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柔黎部常备军四个千骑，赫离都考虑到了，唯独忘了驻守螺贝山谷至妥儿川大营的泰罗格千骑以及哥达。 宣布库尼亚斯、多米千骑前往北方，和拉姆可千骑一起展开打通北边商道的当晚，三天前从妥儿川营地出发，看望妹妹的哥达一行人抵达了土讫水城邑，急急请求面见首领之后，很快便受到首领的接见。 “首领大人，泰罗格那家伙笨是笨了点，你嫌弃他就算了。可为何连哥达都一同嫌弃，不让锁甲骑兵出击呢？”此时的哥达仿佛一个闺中怨妇，埋怨首领始乱终弃，明明说好锁甲骑兵是部落最强悍的战力，可是现在什么出战机会都没有，反而是骨啜纳、拉姆可、库尼亚斯、多米几人备受宠幸。 “你这么说自己的妹夫，真的好吗？”赫离心中想到，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开口道：“锁甲骑兵训练的如何？”这一支赫离的宝贝甲骑，他可是十分重视，开口就是询问训练状况。 “随时可以为首领踏平一切敌人！”哥达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次调遣常备军北去，主要是对付那些轻装马贼，可谓是十拿九稳，再者甲骑不适合出战，除非当作普通轻骑兵使用，那我们又何必调派锁甲骑兵出征呢？你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赫离直视哥达眼睛，神情庄重地说道。 “什么任务？”哥达有些激动。 “要么督促新兵，要么给锻造帐试验披马甲。”赫离刚好想到新兵大营那边需要一个常备军将领长驻，锻造帐那边也在按照赫离的建议，尝试用皮甲打造厚实的披马甲，正需要一支百骑队来试验效果。 第一百八十章：西部讯息 第一百八十章：西部讯息 柔黎部断事官大帐，赫离、锡达、忽思里几人神情不一，赫离神色平静，锡达眉头紧皱，忽思里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看锡达，右看看赫离，最终还是没有率先开口。 锡达重新拿起摆在案几上的羊皮纸，再次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短短的几行字，耳边也回响赫离刚刚讲述的情况，再次陷入沉思。 羊皮纸是负责情报工作收集的格根从千里之外的驼绳子交易区快马加鞭传递回来，传讯者也向首领简单口述一遍上面记载的信息，确认能够勉强书写兀锡文字的格根在羊皮纸上的信息和所要传送的情报一致，没有太大的偏差、疏漏。 隶属首领直属的观风帐是柔黎部的情报中枢，位于土讫水城内首领大帐区域的某处偏僻角落，对外打着商贸帐、储物帐的名义，外松内紧，周围平日里有不下五个侍卫十骑队看守、来回巡逻，除了携带特制腰牌之外，就算是千户长、千骑长一类贵人都不得进入。至于断事官，锡达很懂得进退，知道赫离雄才大略、眼光长远，而且他也跟自己提过观风帐的职责、重要性，再加上观风帐隶属首领直辖，根本不属于断事官的管辖范围，所以锡达断事官平日不怎么过问观风帐的事情。 战马、粮草、器具、钱币等又不经过公库拨付，观风帐能够和断事官接触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断事官甚至连观风帐的土屯（主官）是谁、有多少探子这些情况都不清楚，所以对待柔黎领地之外的风云变幻，锡达往往比赫离迟一步，甚至迟很多步知道的。 赫离拿过来这一份情报，和锡达有关，准确来说，是和钦达烈人有关，那就是钦达烈数万骑兵作为乞迪二王子狐焉碌争夺汗位的盟军，数月前突然北上，不仅在西拉沙丘俘虏了叶护的心腹大将大且渠，而且朝着焉山草场一路推进，沿途击溃叶护麾下诸多附属部落，高奏凯歌。 纳哈良部，这个钦达烈部落联盟的马鞭部落，其首领达达不拉更是如今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威望、声势都不是立部不到两年的柔黎部可以比拟。从赫离冠以高贵的奇雅孛圪姓氏，纳哈良部就已经站在柔黎部的对立面，不说不死不休，至少是水火不容。 若是达达不拉知道奇雅孛圪一脉仅存的几个“余孽”躲在了数千里外的东部草场，说不定他会直接调集大军，甚至不顾和狐焉碌定下的密约，倾举族之兵，都要铲除掉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奇雅孛圪·奉倏、奇雅孛圪·察乌卡三人。 支持狐焉碌登上乞迪汗位，达达不拉可以获得丰厚无比的报酬，广袤的肥沃草原、数以十万计的牲畜、青壮奴隶、妇女孩子、粮食、兵器甲胄等，足足可以让纳哈良部缩短十年的发展时间，甚至可以洗刷当年被乞迪叶护进犯南部草原，逼得无数钦达烈部落仰人鼻息的大仇，收获无数钦达烈人的民心，借此削弱奇雅孛圪一脉上百年的影响力，巩固纳哈良部在钦达烈联盟中的地位，甚至效仿草原霸主部落，佩戴上一顶尊贵的汗冠，号令十万钦达烈铁骑！ 东漠草原，将来是双雄割据，还是一场争霸支战？狐焉碌在利用达达不拉，达达不拉何尝又不是在利用狐焉碌，就看到最后谁才是享受胜宴的那一方了！ “唉，想不到，达达不拉竟然会参与到乞迪汗位之战，北上支持狐焉碌，这一时机也是绝了，更难得的是，狐焉碌竟然和寻求钦达烈人作为外援，想不到、想不到……”锡达感叹一声，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前那个作为质子到过父亲帐前侍奉的纳哈良部庶出王子，有朝一日竟然取代奇雅孛圪一脉，成为了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 忽思里可没有这么好脾气了，听到消息之后忍了那么久，对待那个窃取奇雅孛圪一脉权位的叛徒没什么赞美之词，哼道：“达达不拉，当年若不是哈么赞大头领支持他成为纳哈良部的首领，他一个庶出王子，怎么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谁知道，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恨我自己当年还把他当作好朋友，甚至提出了结拜为安答的建议。如今，这头白眼狼不仅忘了哈么赞大头领的恩德，谋害奉倏大人，还去帮助钦达烈人的仇人，用无数钦达烈儿郎的性命去帮助那个乞迪二王子……叛徒！” 赫离心中感叹：“忽思里叔叔，是一名沙场勇将，却不是一个优秀的部落头领，幸亏喀布朵部族这么多年来有阿苏冈族长统领着，否则按照他这性格，怎么能够忍辱负重、咽气吞声地艰难求活呢！达达不拉，眼光不是一般的毒辣，时机之准，打了叶护达雅一个措手不及，长驱直入。那时，乞迪王庭应该还没有大规模开战，仍处于对峙状态，最多只是附属部落兵马碰撞、试探，可是被他一刀捅破最后一层纸，逼得双方都不得不提前开战。叶护大军主力被狐焉碌牵扯住，根本抽不开身来对付南边的钦达烈骑兵，纳哈良部的骑兵可以有很大的战略空间，千里草场都没有什么抵抗力量，这一步棋，不可谓不精啊！” 锡达右手举着羊皮纸，转过头来，开口问道：“五万钦达烈骑兵，纳哈良部、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的旗号都出现了，哪么迮特夷部，还有康麽部呢？” 纳哈良部、恪延部、突乞部、折耷部、颉秣部、迮特夷部、康麽部，正是如今钦达烈联盟的七大部落，是钦达烈人威名远播的根基所在，得到了七大部落的认可，就等于获得数十万钦达烈人的拥戴。 加缀了奇雅孛圪的姓氏之后，赫离特意向锡达、忽思里咨询过钦达烈人的各部情况，特别是各部落和怛奚部的亲疏远近关系，自然清楚康麽部和怛奚部的亲密关系，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把驼绳子交易区传回的的另一个讯息说了出来：“迮特夷部有没有出兵跟随纳哈良部，我还不清楚，可是我猜测，康麽部应该是没有的，据开春之时去过木录河草场的商人说，康麽部当代首领西利，也就是索尔奇老首领的儿子，遭遇不明马贼袭击致死。” 锡达霍然而起，看着一脸呆滞的忽思里，手中的羊皮纸早已掉落在地，嘟囔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西利怎么会遭此不辛呢，索尔奇叔叔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对，什么马贼那么大胆，敢袭击钦达烈七大部落之一的首领，难道是……” “肯定是达达不拉那个混蛋，康麽部肯定不承认他钦达烈人大头领的称号，就派人将西利兄弟杀害的。”忽思里双眼通红，猛地一拍案几，就像是那张木桌就是达达不拉一般。 感受到锡达大叔投射过来的询问目光，赫离苦笑摆手，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西利首领出外巡查草场时，遭遇马贼的袭击。从往来南部草原的商人口中得出，西利首领留有一个幼子，不过部落事务重新由索尔奇老首领负责，并没出什么大乱子。不过，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是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 “赫离，你可以派遣多一些人到南部草原吗，特别是木录河一带，看看康麽部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啦？”锡达声音带有一丝急切之意，康麽部落可是他的娘舅部落，索尔奇是他的亲舅舅啊！ 赫离点点头，应道会加派人手前去南部草原探查康麽部情况。 第一百八十一章：即将北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即将北去 “对了，锡达叔叔、忽思里叔叔，拨付给喀布朵部的牲畜、粮食、器具都准备好，你们要不要随着押送车队一同前去莫顿河草场，族人们肯定会很开心的，你们也可以享受一下这份喜悦嘛！”无论是继承了奇雅孛圪一脉的正统，还是对待新归附的氏族，身为柔黎部首领的赫离都会自然而然地将新属民称作是自己的族人，语气是那么的自然平和。 忽思里闻言，心中一喜，想到那么多的物资运到喀布朵部之后，虽然一下子不会过的很富裕，可是比起之前那种省吃俭用，常常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已经好的太多了。 锡达想的却是比忽思里更深，这么多的物资，对柔黎部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其中大部分牲畜、粮食都是从首领帐下划拨出来的，弄得自己这段时间都不太好意思去拜见黛丽莎了。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再次看到赫离身上那一股不拘小节、目光长远的豪爽气概，勇猛、睿智、稳重，对待属民慷慨却不失威仪，这才是一个优秀的部落首领。 上次那一场冲锋厮杀带来的阵痛，让锡达感到自己的身体可能比之前猜测的还要糟糕，看到赫离对待钦达烈人如此慷慨、沉稳，心中感觉老来欣慰，并没有所托非人！怛奚部的荣光会在他身上重现，甚至更灿烂、更辉煌，但愿自己这幅残躯可以多支撑几年，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天。 “首领，听说部落要调集重兵，对东北方那些该死的马贼下手了？”忽思里换上了有些拗口的称呼，之前他一直都是称呼赫离为“赫离大人”，不过在锡达几次“提醒”之下，又见过了柔黎部精骑的强盛之象，这两天终于改口了。 “不错，这次我调集两个千骑北上，加上留在柳条泽、望南岭的拉姆可千骑，差不多有四千柔黎铁骑，这一次可以给忽思里叔叔你报仇了，上次袭击你们的那伙马贼，已经审讯出来他们的老巢了，我特意吩咐几个千骑长，到时候第一个拿他们开刀！”赫离朗声说道，听这口气，说得数千柔黎精骑北上，似乎真的是特意给忽思里等人报仇的。 “那……喀布朵部的儿郎为什么不直接参战，反而南下去那个劳什子新兵训练大营训练呢？”忽思里脑袋中仍旧是草原部落传统的战争手法，主要是依靠部落勇士、领军者的勇猛表现，鼓舞麾下儿郎，挥舞弯刀一股脑朝着敌人冲过去。 赫离脸色一僵，以往的常备军训练，不少新兵虽然有些疑惑，可是首领的威望、身份摆在那儿，从来都不要向底下人解释，泰罗格、库尼亚斯、多米等千骑长，或者门朵儿等百骑长都是这么过来，已经习惯了这么一种训练模式，再加上实打实的强悍战斗力，让他们充满着对首领的崇拜、敬仰，不同于狩猎的练兵方式已经深入柔黎部众多将领的脑海中。他正想着要怎么生动形象地解释常备军训练制度之时，锡达率先却开口了。 “在柳条泽，你们五百喀布朵部勇士，遭到七百多马贼的袭击，差点就损失惨重，几百儿郎惨死。可是，三百柔黎铁骑却轻而易举地击溃七百马贼，将你从包围中救出出来，你想过这个原因吗？” “赫离大人……哦，是首领的侍卫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勇士，骁勇善战，骑射、马术十分精湛，忽思里佩服，恐怕比之当年大头领的宫帐军都要强上一份。”忽思里下意识答道。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方面，一个首领侍卫可以抵得上五个草原男儿，可以是一百个首领侍卫能够击败五百部落兵马吗？不能，因为一旦战场厮杀起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谁都没法保证敌军不会临阵逃脱，或者一听到号角声，麾下儿郎能够放弃即将砍下的头颅，转身就汇聚到旗帜之下！可是，经过战术、阵列配合、行军调度等训练，儿郎们不仅拥有草原勇士的凶猛、强悍，更学会了令行禁止、进退有度，令旗一挥，即可疾驰冲锋，号角一响，就能拉绳转身，互相掩护撤退，减少儿郎们的伤亡……”锡达虽然没有统率过柔黎常备军，可是常备军日常的操练却是看过不少，甚至听过赫离对千骑长、营指挥、百骑长的授课，让他隐约发现了柔黎常备军强悍战斗力的根。 忽思里冥思苦想，一头浮现着草原部落兵的训练方法，一头又细细回想着锡达刚刚讲述的内容，似懂非懂，却抓不住要点，心里不由下定了决心，等到新兵训练开展之后，一定要到训练大营亲自去看看。 “锡达叔叔，这次派遣数千柔黎精骑北上剿灭盘踞东北方的诸多马贼势力，一则是拨付大批物资给喀布朵部之后，部落仓储不足了，要在入冬前从北边马贼、部落中补给；二则，当作练兵，不仅库尼亚斯、多米这几个千骑要练一练，等到新组建的两个千骑训练一段时间之后，也要派出他们到北边去见见血；三则，打通绿湖堡商道，开拓部落的商路，为秋季草原贸易做好准备，货物一进一出，能够赚到不少啊。”赫离的小算盘打得挺响，要好好利用一切机会发展壮大，迟疑了一会，接着说道： “不久后，两个新千骑组建完毕，柔黎常备军就有上万铁骑了，扫平东北边马贼，打通了绿湖堡商道，借助过往商人的口，柔黎部的名声传遍大半个东漠草原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如今纳哈良部等钦达烈大军北上参与乞迪汗位争夺，锡达叔叔又让我派人探查康麽部的情况，你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也要给侄儿交个底啊……” 两天后，多米、库尼亚斯、乌拜、乌木达、哥达几人恭敬地候在帐前，等待着首领大人的出征指示。 “你们都是即将出征的柔黎勇将，哈哈，看到你们身上这股气势，我就知道此次出战有了九成胜算了。待到你们归来，我必定和你们痛饮一番，亲自为那个战功最卓越的勇士佩戴上花纹弯刀，享受无数族人的敬仰、崇拜的目光……”星沙铁虽然珍贵，可是赫离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星沙弯刀这种好东西就要用在刀刃上嘛！ 一听到繁星花纹弯刀的赏赐，这些曾经痛扁骨啜纳一顿的将领们眼中都闪烁着精光，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说不定自己有机会成为被人羡慕嫉妒狠的那个人，哪怕被人揍一顿也值得了！ “必不负首领重托！”激动的众人附身领命。 第一百八十二章：选拔讯息 第一百八十二章：选拔讯息 土讫水城外以西的草原地带，原本是一大片碧绿的草地，此时一顶顶毡帐、棚屋、圈栏被竖立起来了，再加上混在其中的数千头大小牲畜，占据周围七、八里的地方，这就是一处典型的草原部落营地，营地间摆满了毡布、木材、绳索、破烂器具等，和土讫水城内一比，显得乱糟糟，空气中弥漫着牲畜汗臭、屎尿的气味，可对于草原牧民来说，这早习惯了。 刚刚迁徙到这里的贫苦牧民原本惴惴不安，害怕一家老小会成为奴隶，如今看到这种生活，个个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粮食、盐巴、器具都是新首领赏赐的，牲畜是赊欠的，要在明年开春之后，母畜产下幼崽之后归还给部落公库，或者成为常备军之后，不用归还，甚至还可以获得更多牲畜、粮食。 这批迁徙队伍就是来自被佈库氏族袭击草原牧人，沦落为奴隶，原本生活在莫顿河草原上的霍索楚等部落的牧民，莫顿河一战，柔黎部的骨啜纳千骑击败了佈库氏族，拥有了佈库氏族的财物、牲畜、奴隶，顺势成为这数千奴隶的新主人。 草原征伐，部落战争，胜者可以获得失败者的一切，数千佈库氏族的奴隶已经有了继续当奴隶的准备，只不过换了一个部落罢了，只能默默向长生天祈求，新部落的贵人、主人能够不那么残暴，让自己的婆娘孩子可以不用过得太苦。 没想到，沦为帐下户奴隶的只有近千佈库青壮和两千多老幼妇女族人，原本身为奴隶的霍索楚等部落牧民摆脱奴籍，成为了自由民。虽然新的毡帐中并没有太多家产，粮食、盐巴等只够一家人支撑数个月，可是新首领的这份恩德，却是太大了，不仅让一家老小摆脱了奴籍身份，还赏赐赖以生存的粮食、毡帐物资。 尽管这些粮食、毡帐器具甚至有不少都是原本部落的，被佈库氏族掠夺而去，辗转反侧，最终成为了柔黎部的战利品，可是生活在腾格里大草原上的的牧民却不会这种弯弯道道，只知道一点：仁慈、慷慨的赫离首领赏赐活命的粮食、器具！ 对着骨啜纳千骑大队南下迁徙的一路上，被抽调组建仆从兵的各部青壮牧民已经了解清楚了柔黎常备军的丰厚待遇，每听一次，血脉就沸腾几分，不仅每年都可以获得尊贵首领固定的年俸赏赐，平日里甚至可以吃饱饭，有肉吃，有马奶酒喝，有骏马骑，可以佩戴锋利弯刀、弓箭，身穿厚实皮甲，立下功劳，可以晋升十骑长、副百骑长、百骑长…… 听随队的柔黎骑兵说，常备军内不少十骑长、百骑长都是奴隶、马贼出身，凭借勇猛、战功，成为部落贵人，获得无数族人的敬仰、崇拜…… 当护营兵带来了首领大人将要再一次的进行勇士选拔的消息，无论是帐下户奴隶，还是自由民，无论是旧属民，还是新加入的解救奴隶，都可以参加勇士选拔之时，这片营地上顿时欢呼声滚滚，响彻草原上空，摩拳擦掌，准备成为一名光荣的常备军骑兵。 就连大部分拓野部俘虏都心动了，从新加入的佈库骑兵俘虏口中，已经知道了拓野部遭受勒水族重创的消息，如今部落情况到底怎么样，毫无头绪！拓野部俘虏中就原本有着几十名佈库附属骑兵，一听到佈库氏族败了，自家的婆娘孩子就在柔黎的帐下户草场，当即断了返回北部草原的心思，一心想着通过勇士选拔，早日见到自己的家人。 “图勒大王子已经死了，佈库氏族消亡了，如今我们要为了家人，通过勇士选拔，摆脱帐下户奴籍，聚在一起享受香醇的奶酒。” “就是，就是，他们不是已经说过，新部落的首领大人很慷慨、仁慈，善待属民，若是立功，那头头肥羊、骏马就会进入到自家圈栏……” “住口，放肆，你们……你们，都忘了浑图格纳首领了吗？拓野部还游牧在北部草原，麾下还有近万勇士，一定会带领大军前来踏平这个部落的！啊……啊，你们敢打我！” 不知是谁先动手，几名佈库骑兵俘虏才不顾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浑图格纳，就连佈库氏族的贵人都不再效忠拓野部了，图勒大王子更是直接率领所属部众南下迁徙，一窝蜂围着那名拓野部的死忠者，随后齐心协力将他按在地上，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有几个认识的拓野部俘虏想要走上前去制止，却发现周围的诡异情况，众人都是冷冷漠视，就好像没看到被挨打的拓野部死忠者，脑海中经过一场激烈的争斗，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 自己若是帮了被围打的拓野部死忠者，肯定会有邀功请赏的人将这情况报上去，柔黎部就会将自己等人列为拓野部死忠者名单，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用不了，告密者就会离开帐下户奴隶，享受着奶酒、烤肉，那个死忠者就会被直接送去最深处的地下矿区挖矿、搭架子，再也不能出来！ 迈过一道小溪流，赫离领着哥达、合昆等几十名即将开展新兵操练的教导老兵，已经策马跑了五、六十里地，一路巡视新的训练草场。 “胡格森，你这个护营兵营指挥做的不错，断事官都跟我夸赞过你呢！”赫离侧身对着左手旁的一个中年骑手轻笑道，语气中的赞赏之意表露无遗。 胡格森，护营兵营指挥，第一批常备军百骑的骑兵，在常备军还是只有七百余骑规模之时，他就是常备军十骑长，在进攻螺贝山谷马贼老营那一战，大腿挨了一刀，肩膀中了一箭，随后被赫离抽调出常备军行列，担任护营兵副百骑长，随着护营兵的扩充，成为了当今的护营兵营指挥。 “哈哈，当不得首领和断事官大人的称赞，这都是胡格森的本分，也不过就是安排那些迁徙牧民扎营、竖立毡帐、划分草场，平日里巡逻周围草场。亏得首领不嫌弃胡格森，还特意让希德丁总医师给我医治，胡格森万死都不足报答首领的大恩。”策马而行的胡格森看不出来和普通草原汉子有什么不同，一到地上行走时，虽说速度比正常人差不到哪儿去，可免不了一瘸一拐的，一到下雨天，更是疼痛难忍！ 胡格森享受身为护营兵营指挥带来的荣耀、尊荣，带领麾下儿郎巡逻草场的策马驰骋，守护族人、牧场，最重要的是，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废人！心底里担忧首领会因为他的腿伤，撤掉他的营指挥，所以胡格森疼痛难忍之时都不敢去医疗帐，怕被人发现，只能默默忍受。仁慈如太阳般的首领知道后，非但没有撤销自己的营指挥，还派遣医师到自己毡帐给自己治腿，如何让他不感恩戴德！ “安排属民、划分草场，虽说是小事，可是千骑长都不一定做的有你那么好，马鞭甩动，策马加速，马鞍牢牢，扶稳骑手，你的作用可不小呢！”赫离说了一句草原谚语，让胡格森知道每个人分工不同，可作用确是不容忽视的，都对部落有贡献。 轻拉缰绳转了一个圈，赫离又对着哥达、合昆说道：“这次从护营兵又抽了不少老兵，加上各千骑队的、侍卫军的，组成了教导营，你们可要好好给我训练新兵。不要到时候队伍多了几千骑兵，战斗力却削弱了，那就是你们两个的问题了。还是老规矩，一段时间战术、阵列训练之后，就给我外出拉练，从月牙湖，到妥儿川，再到螺贝山谷，甚至到莫顿河上游草原都行，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带着侍卫军，偷偷跟在你们后头，冷不丁的就给你们一棒子，输的太惨，别怪本首领手下不留情啊！让你们都到牧马帐去养马！” 哥达、合昆心中一苦，去年寒冬，首领的偷袭“友军”的场景历历在目，特别是合昆，那时候他是进攻方，别提有多得意了，现在轮到自己要面临被神出鬼没的侍卫军偷袭，怎能不惊啊！咬着牙，看着远处快要完工的简陋训练大营，两人都下定决心要狠狠训练这批新兵，若是被打发去养马了，丢人就丢到家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剿匪开始 第一百八十三章：剿匪开始 望南岭以北的三百多里外的草原山林，经过连日来反复审讯马贼俘虏，拉姆可千骑早就锁定了柳条泽那股袭击合木豁、忽思里的马贼老巢所在，在半个月内，麾下的探马斥候数次偷偷潜入马贼营地二十里之内，探查马贼巡逻密度、人手分布、营地布置等情况。 赫离早就授予拉姆可、兀格临机决断之权，可随时发动对盘踞在望南岭至绿湖堡，近千里路程上的大小马贼势力的进攻。在接到多米、库尼亚斯两个千骑已经从土讫水草场拔营启程，朝着望南岭迅速开进的消息，拉姆可、兀格两个商议之后，决定当即射出第一支箭矢，围剿北方马贼的首功必须掌握在自己千骑手中。 对待偷袭颇有经验的柔黎常备军，特别是探马百骑长出身的拉姆可，采取了一贯的套路，清除敌营外围的游骑、岗哨，集中优势兵力，全力冲击对方大营，一击必杀。实施偷袭战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让马贼们来不及上马冲杀，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最好慌慌张张得连自己弯刀、弓箭都忘了佩戴，这样就可以减少麾下儿郎的损失了！ “千骑长，马贼外围的三队游骑都已经被我们全部拔除，按照你的命令，探马百骑全都下马，埋伏在东边的斜坡山壁之后，等待截杀逃跑的马贼；另一边兀格副千骑长也传来讯息，随时可以进攻，就等我们这边发出信号了。”一名十骑长神色激动地向拉姆可报告，眼中尽是求战之火，盼望着千骑长大人早些下令，自己争取第一个冲入马贼营地，狠狠砍下几个马贼的头颅。 自从接到首领大人的命令，拉姆可千骑终于可以北上冲锋厮杀，好好展现柔黎勇士的强悍、勇猛，包括这名十骑长在内的众多骑兵时刻准备着朝着敌人挥刀拉弓。上一次，首领大人遭遇了马贼队伍，这名十骑长就在那两支离首领最近的百骑队中，可惜，赶到之时，那些马贼早就逃之夭夭了，让众多骑兵心生遗憾，这么一个在首领面前展示勇猛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要知道，两个新千骑就要组建了，千骑长、营指挥这些高位，这些十骑长不敢有什么奢望，可是百骑长、副百骑长，可是有不少空位的，而且离自己等人触手可及的，以首领大人的公正、睿智，不会让立功之人吃亏，不会让忠心之人落魄。所有的柔黎常备军战士都向长生天宣誓，对尊贵的首领大人忠心耿耿，沐浴在首领大人的恩德光芒之下，那么，就只有凭功劳去争夺百骑长之位了。 “马贼营地内那边有什么动静吗？”猎人出身的拉姆可永远都保持着一份谨慎，不会小瞧任何对手，这也是赫离最欣赏他的地方。 “没有，远远看去，懒懒散散的守卫，还时不时喝着几口皮袋里的奶酒！清除外围游骑的时候，审问俘虏得知，首领大人在柳条泽周围击败他们的一股马贼后，曾经有那么几天是加强了警戒，可是等了十天八天都不见有什么反常情况，所以也就没去注意，除了一些逃回来的马贼头目不断咒骂喀布朵部，以为是恰巧碰到了喀布朵部的部落兵呢。”汇报的十骑长内心虽然激动、渴战，可是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赶紧将审讯舌头的情况讲清楚了，供千骑长大人决断。 “好，就让这伙马贼成为我们千骑北方剿匪之战的第一队俘虏吧，让首领看到我们千骑的强悍、勇猛，传令，准备进攻！”拉姆可握紧了弯刀把柄，脸上浮现出杀伐坚毅之色。 号角声响起，拉姆可、兀格分别率领五百柔黎战士从西边、南边同时向马贼营地发起冲锋，一支支冒着寒光的锋利箭矢，一条条坚韧结实的草原套马索，随后的响彻营地上空的“嗖、嗖、嗖”的箭矢破空声，木栅、围栏缓缓倒塌的“吱、吱、吱”，“砰、砰、砰”的箭矢撞击声，不断的惨叫声，人群慌乱的跑动声，头目的喝令声…… 这伙马贼，往常下手的对象多是小部落、中小商队，战斗力并没有多么强悍，有一部分马贼还是从卡洛斯大陆流窜过来的，骑术、箭术比不上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儿郎，乌滇部还存在的时候，对东去打草谷的乌滇部落骑兵都要退让三尺，唯恐对方顺便将自己这伙人顺便当作草谷也给打了，甚至连劫掠商队，都是挑那一些护卫人数在千人以下的，对待大型商队是慎之又慎，唯恐得罪那些强大势力，招来灾祸。 这次遭到袭击，也算上是得罪了强大势力，谁让他们偏偏遇上了柔黎部首领出巡的时候呢，算是撞在枪口上。不仅没有能够吃掉喀布朵部的五百多骑兵，还崩了牙口，被赫离给记住了，因此，拉姆可千骑才第一个就拿他们开刀，惩罚这群敢胆“袭击”首领的马贼，汇报上去的时候，让首领够记住拉姆可千骑的功绩。 偷袭战术十分成功，营地内的马贼慌慌张张，根本来不及被组织起来，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只有零零散散的战斗，兀格麾下的数百战士冲进营地之后，面对如狼似虎的柔黎勇士，发现身边的人儿不断减少，终于感到恐惧的马贼开始缴械投降。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看到丢掉武器的同伴活下来之后，马贼们纷纷效仿，等待胜利者的处置。战斗结束后不久，一队队垂头丧气的马贼俘虏被两个百骑队压着赶往望南岭，至于要押送到哪个地方，还需等待首领的指示。 “千骑长大人，兀格大人，这个营地内已经没有抵抗的马贼了，我们大概杀死两百马贼，重伤的五十余人，俘虏男丁六百多人，具体数字还未清点出来，奴隶那边粗略看了一下，男女老幼加起来，应该有近千人，都在靠近山岭那一片区域，现在有一个百骑队在那边看着他们，防止骚乱！在一个马贼的带领下，我们搜了几个马贼大头目的储物屋子，光是钱币就有好几大箱子，其中有一箱子大半都是大小金币，应该有几千枚，银币、铜币……“拉姆可亲卫队的十骑长走到两人跟前汇报此战的收获。 听完收获汇报，拉姆可、兀格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就是喜色，哈哈大笑起来。 “牲畜、粮食、器具呢？”拉姆可注意到亲卫十骑长没有汇报这些东西，赶紧开口询问。 “千骑长，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人手去清点，再说，听马贼俘虏说，大多数牛羊马匹都是在北边那一片低矮的栅栏圈内，三、四里远呢！” “抽调一些解救奴隶，特别是那些放牧奴隶，找他们的牧马人，告诉他们若是照料好了牲畜，不仅获得自由民身份，还可以获得牲畜、粮食奖赏！”兀格出了一个主意。 “就这么办，快去！”拉姆可开声催促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抵达 第一百八十四章：抵达 经过的四天长途跋涉，五、六百里的路程，库尼亚斯、多米两个千骑紧赶慢赶，抵达望南岭之时，一连遇到了拉姆可派出的两拨往土讫水城报讯的传令骑兵。 “拉姆可千骑长、兀格副千骑长率军攻破一个北边马贼营地，斩杀两百余人，俘虏六百，奴隶两千余人，缴获三千余匹马，数千头牛羊，其余杂畜千余头……” “拉姆可千骑长正在整顿大队人马，派遣一部分兵马押送俘虏、奴隶、物资朝着望南岭赶来，兀格副千骑长率领一营兵马东进，和一伙刚刚劫掠商队的马贼遭遇，歼灭两百余马贼，缴获装满三十余辆大车的皮料、干货、盐巴等物资……” 库尼亚斯、多米想不到拉姆可、兀格两人下手竟那么快，短短几天，竟然就获得如此辉煌的战绩，近万头各种牲畜，数千俘虏、奴隶，数十大车的粮秣物资，还不算毡帐器具、杂物器件、金银钱币、珠宝首饰等。 出发之前，首领还特意提过：“咱们现在要和卡洛斯大陆做生意，交换不仅可以用牛羊、马匹、皮料、干货、药材、皮筋等，黄灿灿的金币、亮闪闪的银币、叮当响的铜币，那些奸商更加喜爱，这次剿灭北方马贼盗匪，不仅要看你们谁带回来的牛羊、马匹、俘虏、奴隶更多，要是带回来金银钱币、珠宝首饰、羊皮资料等，本首领也会很高兴的！” 汇报传讯的柔黎骑兵不知道首领的叮嘱，还是按照草原传统的惯性思维，将牲畜、武器、粮食、人口摆在第一位，对金银铜币、珠宝首饰等不怎么在意。在普通草原牧民看来，那些珠宝首饰、金银铜币、羊皮图纸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更不能穿，俘虏的人口还可以帮部落养马放牧、扎营搬运、清扫营地，青壮还可以征召入部落军中，女人则可以为部落族人生儿育女，比那些金银财物重要得多了。 “库尼亚斯哥哥，拉姆可、兀格的收获恐怕不止这些啊？首领说过，绿湖堡商路靠近东漠北部草原，就算西去的道路被乌滇部、马贼势力等阻断了，商人们仍旧绕路北上，沿途部落和卡洛斯商人交易已有不下百年的历史，部落贵人就不说，甚至不少底层牧民都习惯使用金银铜币来买卖货物。不少卡洛斯商人都在北部草原上许多部落草场、春市区、秋市区设立商贸点，就和格根在南部驼绳子贸易区一样，为了方便交易，金银铜币在那边甚至比牲畜、盐巴等货物更流通。此外，设立商贸点的商家，北可到绕过锥冰山岭进入北漠草原，直达芬伊瑞拉王国领地；向西进发，可抵达拓野部等大部落领地，说不定一次交易金额就是上千金币，肥的流油啊！所以，两战下来，拉姆可、兀格的收获，光是金银、首饰一块，说不定就抵得上那数千头牲畜呢！”多米感叹道，开局打得那么好，自己肩上可多了一层压力啊。 “兀格，这个小混蛋，每次遇到他就没什么好事，他的千骑长都已经明摆在那儿，就等他回去主帐大营，从首领手中接过千骑长令牌、大旗，怎么还这么拼命，不给哥哥我留点肉吃啊！”库尼亚斯扭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千骑长大旗，明眼人都知道，以兀格的功绩、勇猛以及和首领大人的安答关系，足以当上柔黎常备军的千骑长。可是他最早是首领侍卫出身，独立领军的资历差了那么几个月，直到部落拥骑一千五百余骑之时，才当上了百骑长。一步慢步步慢，那段时间部落又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表现不是很突出，虽然乌滇部那次斩将夺旗，立下大功，可是分了一部分给库尼亚斯，让库尼亚斯凭此当上了千骑长。 这份恩情，库尼亚斯是深深记在心里，别看他平日里张口就是对兀格“小混蛋”“兔崽子”，可两人那份情谊却不比安答淡上几分。 新扩充千骑长的位置，必然有兀格一个，常备军从副千骑长到普通战士，没有不服气，可是喀布朵部的归附，却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合木豁作为喀布朵部的少族长，加入常备军那是必然的。等到新兵训练完毕，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个顶着副千骑长头衔的营指挥，为了安抚喀布朵部，体现奇雅孛圪一脉的赫离首领对喀布朵部的恩德，甚至一跃成为领军千骑长，这亦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兀格用一份沉甸甸的战功，让众人看看，自己完全有资格佩戴千骑长的令牌，手持千骑大旗，统率上千精锐的柔黎勇士，而不是靠着和首领大人的安答情谊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不过，没有经历过望南岭的“认亲”，甚至还不清楚锡达、赫离和怛奚部关系的多米、库尼亚斯两人不能深刻体会兀格心中那份压迫感，只是认为他想要简单立下战功而已。 “库尼亚斯哥哥，拉姆可、兀格已经去了北边，而你要去东边，那我就去西边了，虽然油水是差了一些，可是也没办法咯！”多米无奈叹息摆摆手，为了两位千骑长老哥哥，自己甘愿把富得流油的北边、东边，马贼众多的商贸道路让出来。 库尼亚斯一听，差点岔了一口气，手指晃点几下，轻声笑骂：“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心思啊，你八成是看中了莫顿河上游平原那些中小部落了，说不定你打着剿灭马贼的旗号，直接就将那些部落给一锅端了，大量的人口、牲畜、毡帐器具，流水一般流进你们千骑的口袋中，还好意思说没有油水，骗鬼呢？” 被戳破了小算盘的多米打了个哈哈，毫不在意，不过他也并不是哪种直接就上去灭族杀戮的屠夫，自己先派出两支十骑队，带上几辆装满杂物、粮秣的勒勒车，伪装成草原行商的小商队，那些出外迅游、狩猎的部落贵人看到了，心生贪婪，要是敢来抢夺了，就他们当作马贼部落，率领大队铁骑去剿灭他们。若是，不为难，自己就派人上去“拜访”，宣布莫顿河千里草原都是属于柔黎部落的，要么赶紧迁徙转场，要么臣服柔黎部，向赫离首领宣誓效忠，成为柔黎部的附属部落。 若是胆敢反抗，侵占了柔黎部的领地草场，还敢袭击柔黎部的来使，真是反了，迎接那些反抗部落的就是狂风暴雨般的弯刀、箭矢！ 腾格里草原上，物竞天择，强者生存，这是千百年来的草原法则！柔黎部的崛起之路必定要踏着无数部落的鲜血、尸骨，这是不可避免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遇伏 第一百八十五章：遇伏 遥远天际的草原地平线，一轮落日已完全沉没下去，天空飞鸟的归林声、林间走兽悉悉率率的动响，衬托出这处山丘、树林的寂静。 很快，山丘的寂静被“嗒、嗒、嗒”的马蹄声踏破，一队百余人的骑兵冲来，卷起一阵沙尘、灰土，昏暗的天色，依稀可见迎风飘扬的旗帜上绘有一只雄鹰，上面沾染几丝鲜血、灰尘，明显得知这队骑兵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战斗，不过看骑兵们脸上的轻松神色，胜利绝对是属于他们的。 这一支百骑队正是柔黎骑兵，是库尼亚斯千骑麾下的百骑队。 昨天，库尼亚斯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一支三百余人的马贼队伍，杀敌两百，俘虏百余人，是库尼亚斯千骑胜利的良好兆头。遗憾的是，除了缴获几百匹走马以及劣质马刀、粗陋的弓箭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收获，充其量就是练练兵而已。 众人口中都叹气连连，拉姆可、兀格的巨大收获刺激到了库尼亚斯以及麾下众百骑长、营指挥，让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一股强大马贼，攻破他们的营地，砍下他们的头颅，掠夺他们的物资，让尊贵的首领大人知道自己的功绩，获得首领的嘉奖、赏赐！ 拉姆可千骑的战绩，再加上自己麾下儿郎昨天和敌人交战的情况，库尼亚斯已经判断出这里马贼的战斗力大概是什么情况，不仅比不上乌滇部、拓野部的部落兵，甚至连自己曾经在螺贝山谷遇到的马贼队伍都不如，就是一群会骑马的人挥着简陋的马刀、胡乱拉着弓箭，靠着数百人、上千人的唬人阵势，才会打得那些商队护卫、小部落慌张逃窜、苦不堪言的。 一千精锐的柔黎勇士足以击溃五千懦弱的马贼盗匪！ 为此，库尼亚斯脑袋一热，决定分兵，以营为单位，全部散布出去，探查周围百里草场，搜索马贼营地的踪迹，明摆着的广撒网战术，心里就等着捞鱼了！ 可若是鱼太多的话，可是会把网戳破的！ 库尼亚斯千骑的营指挥一看千骑长想出这方法，有样学样。柔黎常备军成军以来，在首领大人的操练、指挥下，无论是半路袭击战、突袭敌营战，还是正面朝大队敌骑发起猛烈进攻，从无败绩。在他们看来，绵羊般的马贼怎么可能抵抗的住柔黎铁骑的进攻，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马贼营地，好让自己立下功劳，于是，再次分兵，以百骑为单位，将这张网撒的更大，鱼网的坚韧性也不知不觉有所减弱。 可撒网战术毕竟不是真正的鱼网，一个千骑在百里草原这么大的区域，以百骑队为单位四散撒了出去，根本做不到首尾衔接、左右相顾，遇到复杂地形之时，若是一支百骑队遭到马贼突然袭击，其他百骑队都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到救援。 冲到山林的一处斜坡，领队百骑长勒马加速，抬头看看天色，准备让众人休息一会之后继续赶路，追击前方的马贼。 前方一骑急匆匆冲了过来，满头大汗，顾不得干燥的嘴唇，疲惫的脸上的露出一丝喜色，喊道：“百骑长，我们又发现一股马贼的踪迹了，大约有着三百多马贼，赶着数十辆马车朝着东边进发，看样子是打算连夜赶路，就在前方三十多里路。我们追不追啊？” 追不追？看斥候那兴奋的表情，若不是顾及军纪、族令，恐怕他就敢率领他的十骑队直接冲杀过去了。 领队百骑长回头看了一眼手下十骑长、儿郎的神色，和斥候骑兵如出一辙，眼中都冒着求战的火焰，手中的缰绳、马鞭都下意识提了起来，就等着百骑长一声令下，策马加速，冲上去打一个大胜仗。 数十辆马车，哪怕车上没有什么昂贵物品，全部是普通的粮食，都有好几万斤呢，能够供一个两、三百帐的小部落吃上一年。 小半天前，这支柔黎百骑队才刚刚和一股百余人的马贼干了一仗，凭借手中的柔黎强弓将马贼们连人带马射成筛子，只有几个人被对方的胡乱射出的箭矢射中，受了轻伤，不影响战斗。可是连续赶了四十来里的路，现在都没有吃过干粮，虽然等一会在马背上吃一些来填填肚子，再连续赶上三十来里路，战斗力肯定会受影响。若是停下来休息吃饭，现在就快天黑了，到时候，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大队马贼说不定就跑的无形无踪。 “罢了，儿郎们，前方就是我们这几日辛辛苦苦寻找的大队马贼，让我们冲上去，用手中的弯刀砍下他们的头颅，用弓箭射穿他们的身躯，用他们的鲜血来传播柔黎部的威名，展现柔黎勇士的强悍！”领队百骑长大吼一声，带领麾下骑兵朝着前方的大队马贼追去。 三十里、二十里、十里、五里…… 领队百骑长从山丘望下去，借助冰冷的月光可以依稀看到三里外举着数十支火把，在黑夜中的平原缓缓前行的车队，仿佛正在朝他们的老巢走去。 领队百骑长总感觉有一些不对劲，隐隐约约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眉头紧皱，冥思苦想，终于想起了，首领教导百骑长、营指挥时提到过斥候作用不仅是用来跟踪、巡逻，还要探查周围地形地势、反常情况等，转身朝着旁边的亲卫骑兵问道：“斥候有没有传回来方圆五里的地形地势、河流山林等情况，或者是周围部落？” 亲卫骑兵一愣，都快要开战了，怎么百骑长突然问这个问题呢，今天中午的遭遇战，百骑长也没有问这些事情啊！ “百骑长，北方三里外，发现了很多新鲜马粪，都是今天下的，天色太黑了，人手不足我们数不清，大概是几百匹马，看马蹄印，是向南边走的。”接到百骑长命令前去探查的斥候十骑长刚刚回来，急急跑过来汇报，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他的失责。 新鲜马粪？数百匹马？我们怎么没有遇到，是故意避开我们？为什么要避开我们呢？ 不好，领队百骑长脸色一变，中埋伏了！ “呜—呜——呜”黑夜中响起了牛角号声，像是约定好的一般，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陆续响起，马蹄声不怎么齐整，听起来有些杂乱，很容易判断出这并不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 可是被包围的柔黎部百骑队却感受到大地微微颤抖起来，至少有着上千骑兵，这是上千骑兵冲锋的架势，否则不可能造成这么动静！ 黑马盗，莫顿河东边草原至绿湖堡这数百里草原最强大的马贼势力，拥有两千多马贼，最精锐的一支就是全部骑着高大黑马、身披黑色皮甲的两百余凶悍马贼，常年“东征西伐”。东则劫掠布兰卡西亚的村庄、镇子，掠夺粮食、食盐、钱币、布匹；西则屠戮莫顿河东部草原的诸多中小部落，掠夺战马、皮货，实力不容小觑！ 几天前，拉姆可千骑大力清剿马贼的信息传到黑马盗耳中，黑马盗头领随即派出一千五百多马贼，准备屠戮这个虎口夺食的部落，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昨天派出去的一支马贼遭遇了库尼亚斯千骑，被对方杀得大败，就以为库尼亚斯千骑就是拉姆可千骑，迅速带领大队人马这里等着对方上门，准备给对方一个当头一击。 没有等到库尼亚斯千骑大队，却等来了一支冒失的百骑队，就当是给那个小部落的利息，不留活口，屠灭这支百骑队，让他们知道黑马盗的厉害。 黑马盗能够纵横这片草原那么多年，靠着的不仅是两千多马贼，也不是麾下两百多凶猛的黑马盗，眼力劲还是有一些的。如果他们知道对方不仅只有一千余骑，而是有着近四千骑兵散布在五、六百里的草原上清剿马贼，而且四千精骑还不是全部的部落兵马，那么就会乖乖让开一条道路，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来和柔黎部谈判。 就如他们之前和乌滇部的互不侵犯原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柔黎部的名号，也不清楚柔黎部这个拥有六万余人口的强大部落是一个假寐的猛虎，一旦扑过来，别说两千马贼，就是两万部落兵，都将被柔黎部展开血盆大口，狠狠撕咬致死。 “多度呗，一会我率领百骑队朝着西北处冲过去，你们十骑队乘着夜色先躲藏起来，随后迅速朝着西边奔去，我们现在应该离着本部千骑很远，拉姆可千骑长那边反而更近，一定要活着冲出去，汇报这里的事情！为我们报仇……”领队百骑长恶狠狠的说着。 “百骑长，我……”多度呗刚一开口拒绝，就被百骑长甩了一个耳光，随后他朝着这个同是莫阿里氏族出身的族人叔叔抚胸行了一礼，强忍着泪花，带领自己的十骑队退出了百骑大队。 第一百八十六章：怒 第一百八十六章：怒 看着浑身血迹斑斑的两人，其中一人座下战马扎了一支箭矢，口吐白沫，另外一人的后背插着一支羽箭，亏得藤皮甲挡住了箭簇，否则这支中箭的臂膀可能就发炎、出脓了，到时侥幸保住性命，那条胳膊也得砍下来。 听完跟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多度呗十骑长的话语，一向沉着稳重的拉姆可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烧，柔黎百骑队竟然被大队马贼给伏击了，只跑出来两名报信的伤兵，说是全军覆没，一点都不过分。 那可是柔黎常备军啊！ 首领大人一手操练出来的精锐之师，堪比强大部落的宫帐军，甚至强上一筹。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从无败绩的柔黎精骑，不败的战绩没有被那些强大部落的兵马打破，反而折损在一伙小小的马贼手中，奇耻大辱，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虽然拉姆可很想下令身旁的柔黎勇士们冲过去，将那些伏击柔黎军的马贼屠戮殆尽，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千骑队中的半数儿郎押送俘虏、奴隶、牲畜、物资朝着望南岭那边而去，兀格又带走了一个营的骑兵，现在自己身旁只有两个不满编的百骑队，百来人，怎么可能和上千马贼对抗？ 上千马贼，从多度呗口中知道，伏击的不下千骑，甚至更多，绝不是自己身旁百余骑就能够找回场子的，必须要尽快集合大军。拉姆可右手紧攥，指甲陷入到肉缝里，将那伙罪恶滔天的马贼碾杀，才能抚慰那些战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当即，拉姆可下令派出十队十骑，沿着多度呗描述的伏击地点分散侦查，不求杀敌，只要搜寻黑马盗的踪迹，做好大军的眼睛、鼻子，牢牢盯住那伙该死的马贼。 “多度呗十骑长，我派出十骑队送你到库尼亚斯那边去……算了，我和你一起过去吧，好好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拉姆可压住心中的怒火，冷静思考起来，多米已经西去莫顿河东部草原，周围两、三百里草原，就只有库尼亚斯千骑这一支足以消灭上千马贼的大军，再召集兀格的兵马，大约凑够一千三百柔黎铁骑，足以对抗两、三千人的普通马贼。 百骑队的全军覆没，库尼亚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他过于轻视了绿湖堡商道的马贼势力，使用了分兵策略，又没有好好约束底下的营指挥、百骑长，导致他们贪功冒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瞒是瞒不住，而且必须要马上派出信骑到土讫水城，呈报给首领，拉姆可不敢隐瞒这么重要的军情，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啊！ 为今之计，一定趁着首领的来使到来之前消灭那伙该死的马贼，将功补过，才能不至于让雄鹰旗蒙羞，方可抵消库尼亚斯领军无方、战败之责。 黑马盗，这股马贼，拉姆可这个精明的猎人怎么可能没有注意过，从马贼俘虏的口中已经知道了这股纵横在绿湖堡商道的马贼势力，原本以为自己等人没有那么快和他交上手，想不到自己没去找他，他反而给柔黎部来了一个下马威。 血淋淋的下马威啊！ 血债血偿，柔黎部的数千勇猛儿郎将会用弯刀、箭矢告诉黑马盗，惹怒柔黎部的后果是什么，等待他们只有死亡！ 三天后，土讫水城，首领大帐，“砰”的一声，哐啷哐啷，案桌的几个铜盘被脸色铁青的赫离猛地一扫，掉落在三、四米远的木地板上，可见赫离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库尼亚斯，库尼亚斯，库尼亚斯……”气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赫离，起身离座，来回踱步，右手不断拍击案桌。 “黑马盗？”赫离止住脚步，猛地看向躲在角落的谷卑希，声音很轻微，却一字不落的钻到谷卑希耳中。 “是的，黑马盗！”谷卑希听到首领确认询问，急忙走出一步，确认拉姆可传递的信息，随后小心开口试问：“是否需要将信骑带过来，再次询问一下？” 赫离刚想点头，却又摆摆手，迅速走过两步，抓起一大袋奶酒，仰头猛地一灌，咕咕咕的痛饮声，大半袋冷冷的清奶酒进入了肚子，辣辣的酒劲压制住身体内的怒火，理智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上。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身为一个上位者，赫离在处理军政大事，都要求自己冷静思考，不可率性而为。可赫离毕竟是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儿郎，是一个披坚执锐、策马引弓、疾驰草原的草原儿女，而不是生长在深宫禁苑的腹黑王侯。看到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部落勇士被马贼伏击，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他怎能不气愤填膺呢？ 事已至此，冷静下来的赫离也知道此时乱发脾气，就算把库尼亚斯吊起来鞭打示众也没什么太太的意义。从这件事情，也让赫离看到两个问题，第一，常备军不少将领都渐渐有了目中无人、麻痹大意的倾向，认为柔黎骑兵装备精良、战绩赫赫，就失去了那种狮子搏兔需全力一击的谨慎；第二，派往北方的三个千骑协调不力，为了争夺战功，压下其他千骑一头，有着各自为政的迹象。 库尼亚斯千骑这次广撒网，若是配以拉姆可千骑的辅助，两个千骑相互配合、支援，稳扎稳打，又怎么会被黑马盗钻空子呢。 “多米是到莫顿河东部平原去了吧？”赫离来到悬挂的地图前，拿着细木棍点在望南岭的位置上。 “是的，昨天派来的信骑说是刚刚收拾了一个马贼部落，正准备继续加大攻击，扩大战果呢。”谷卑希靠近汇报，至于收拾掉的那个部落是不是马贼，这种事情就不用追究了。 “派出传令骑兵，让多米立刻返回望南岭，汇合库尼亚斯、拉姆可来两个千骑，消灭黑马盗，不留俘虏，杀无赦！”说到最后一句，赫离身上散发出一股嗜杀、冰冷的气势，黑马盗两千马贼的性命就被决定了。 “谷卑希侍卫长，柔黎部的天命首领，巴伯兰·赫离，赐予你我的首领令牌，代替我前往望南岭，统率三个千骑，让他们密切配合、同心协力，扫平商道马贼，若是再出现百骑队设伏之类事情，三个千骑长共同问罪！”赫离脸色一正，下达首领命令。 “诺，您的仆人，谷卑希，绝不辜负您的期望！”谷卑希跪地行礼，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首领令牌。 第一百八十七章：信骑南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信骑南来 第二天，怀中揣着首领令牌的谷卑希侍卫长率领一个侍卫军百骑，带着首领对北方三个千骑的训令和对库尼亚斯的惩罚旨意，从土讫水城出发，马不停蹄，快马加鞭，赶往望南岭草场。 库尼亚斯疏忽大意，领兵不当，导致麾下百骑全军覆没，革去千骑长之位，罚去年俸，暂时代理千骑长，戴罪立功。 别看赫离在首领大帐内大骂库尼亚斯，心中却还是很念旧情的，并没有过于责罚。虽然百骑队全军覆没，身为千骑长的库尼亚斯逃脱不了责任，但赫离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其戴罪立功。再者，库尼亚斯千骑队刚刚被黑马盗断了一指，必然是气愤填膺、怒火中烧，恨不得和黑马盗决一死战，一旦临阵换将，必然打击士气。 这一次，谷卑希侍卫长作为北方三个千骑名义上的统帅，再加上携带首领令牌，代表首领的旨意，整合三个千骑之后，必将对黑马盗发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围剿战，不杀尽黑马盗绝不收刀。 要知道，赫离下达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一向重视青壮俘虏这种免费劳动力的首领，竟然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可见内心是多么愤怒，若是不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不砍下数千颗马贼头颅，如何让首领大人满意，如何让柔黎部的威名响彻这片草原，如何震慑往后对柔黎商队蠢蠢欲动的马贼、部落？ 东漠草原的混乱局势一天比一天乱，杀伐、征战本就是常事的草原部落，受到乞迪内战、钦达烈人北上的波及，不仅仅是暗流涌动，各处草场被袭击，部落消亡的场景屡见不鲜。不愿参与到其中，分一杯羹的诸多中小部落，或者说是不愿意当做炮灰的中小部落，纷纷迁徙逃离，或躲进深山密林，或寻觅河谷草场，或藏于山林、丘陵地带，或寻找贫瘠、偏僻的草原。 赫离手中的就是泰罗格从螺贝山谷发来的羊皮信件，汇报螺贝山谷以南的草原，越来越多的商队受到洗劫、抢夺，斥候游骑探查的不明部落、兵马的踪迹也越来越多。泰罗格已经率领六个百骑从妥儿川森林营地赶到螺贝山谷的驻马驿，加派游骑，扩大巡逻范围，保证南部领地、商道的安全。 求援！泰罗格信件提到了求援，一个不满编的常备军千骑加上三百多仆从兵，往常来说，维持螺贝山谷周围草场的稳定秩序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余力出去攻击马贼、掠夺其他部落。可是来信中提到这半个月来，南去的游骑至少发现了六、七股部落兵和马贼，小的有几百骑兵，大的有三、四千，总兵力绝对不少八千骑兵，担心一旦攻击驻马驿，千余柔黎骑兵根本抵挡不住，请求首领尽快增派援军或者做出其他指示。 “木格，去，叫锡达叔叔来大帐一趟！”看完泰罗格信件的赫离，揉了揉太阳穴，打算找锡达大叔来商量商量，顺便探讨一下东漠草原的风云变幻。 “赫离哥哥，你忘了，锡达大叔和忽思里大叔随同押运物资的车队去了莫顿河中游草场，昨天一大早就走了，要我骑马去追回来吗？” 一听，赫离一愣，随即拍了几下额头，摇摇头，自己怎么忘了喀布朵部，还是自己特意提醒锡达叔叔、忽思里叔叔是否要去莫顿河，看看喀布朵部族人未来的家园。 帐门，负责接人吉姆对着帐内恭声问道：“首领大人，岚木氏的来人到了，是那位我们见过的带儿木百夫长。” 哦，经过吉姆的一汇报，赫离才想起来接到泰罗格信件之时，信骑还汇报有岚木氏的客人从南边过来了，信骑连夜快马加鞭赶了过来，那位岚木氏的来客应该离着自己一天的路程。所以，赫离还吩咐了吉姆今天一大早要到土讫水城外三十里去迎接，没想到自己却忘了。 “请进来！”赫离将信件收好后，起身离座。 “尊贵的柔黎部首领，长生天福泽的贵人，岚木氏族永远的朋友，来自岚木氏的带儿木带来了阿雅姆首领的问候，愿长生天保佑降福与您，祝草原的雄鹰、柔黎部强大安康！”带儿木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抚胸礼，声音有些颤意，心中尽是翻江倒海的震撼，从看到这座城邑到进入大帐，这个柔黎部的强大让带儿木倒吸一口凉气。 七千帐部落？绝对不止七千帐，这么强大的部落竟然会和我们结盟？ 从三十里外，土讫水城周围一拨拨出现的巡逻游骑，无一不是身披厚实皮甲的精锐骑兵，进入城内，为首的几个骑兵队长身上竟然穿着精致的锁子甲，那可是岚木氏强盛之时才可能从乞迪王庭获得的珍稀宝贝，就那么随意穿在几个百骑长模样的骑兵身上。 自家哥哥也有一副锁子甲，那还是阿雅姆首领当年和托兰丁结拜安答的时候，从老首领的库房中偷出来送给哥哥的宝贝，算上岚木氏各头人的珍藏，整个岚木氏族的锁子甲恐怕不到五十副，刚才一路走来，自己所看到的锁子甲就不下十副。 赫离脸上布满笑容，像对待老朋友一般，和带儿木寒暄起来，主客落座，木格已经吩咐侍卫端上几碗香飘飘的马奶。 交谈了几句之后，赫离才知道原来带儿木是来接云娜回去的，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段时间，除了云娜刚来的那一天抽出半天空闲陪她走了走，欣赏周围的草原、林景，随后就一头扎入部落事务之中，很少见到这位岚木氏公主了。 想到这，赫离脸色有些尴尬，急忙举起一碗马奶遮挡一下自己的脸庞，免得让带儿木发现自己的窘状。 不远处的宽阔大帐，此时的岚木氏公主脸上露出脸红、害羞之色，因为刚才上座那位黛丽莎老夫人问了一句“听谷卑希说过，云娜公主还没有许配给哪一个部落贵人，你觉得我家的赫离怎样啊？” 黛丽莎一看云娜那副忸怩模样，就知道有戏，眼前这孩子出身不凡、身份高贵，的确是柔黎部首领大妃的合适人选，自家儿子也似乎对人家有点意思，要不然怎么会邀请她过来部落做客呢，还特意陪她出去逛了逛土讫水草原。 “赫离阁下是一个草原英雄，勇猛、睿智、英明……”云娜喃喃道，说的东西一点都不和男女私情挂钩，可眼中透露出的目光却是清澈、温暖。 侍立在敏敏身后的哈度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望着那位尊贵的公主，心中不由升起自卑之情，自己怎么能够和那位贵人相比呢。人家是草原大部落的公主，出身不凡、身份尊贵，自己只是兀逻氏族的族长远亲，和人家一比，就是丑小鸭和白天鹅的鸿沟。 第一百八十八章：家帐 第一百八十八章：家帐 帐帘被掀开，赫离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刚刚向上座的阿妈问候请安，眼睛咕噜一转，隐约感觉帐内的感觉有些诡异，黛丽莎、云娜、哈度真等人都在用各自不一的奇怪目光看着自己。就连端坐在右侧案几的木莉迪，骨啜纳的妻子，黛丽莎夫人的表侄女，一副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笑声来。 “有古怪！”赫离脑海中浮现这句话，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帐内女孩、少女、青年女子、中年妇女都有，搭台子唱大戏的前奏吗，自己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看到云娜公主的忸怩害羞神情，再看看哈度真的眼中闪过的自卑之色，居于上座的黛丽莎心中有些纠结，哪怕自己喜爱哈度真这个孩子，可赫离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更是柔黎部数万属民的首领，婚姻大事自己这当娘的可以催促、建议，但要让她出面进言将这个出身普通的乖巧女孩册封为柔黎部的大妃，却是万万不可能。 若是哈度真是兀逻氏族布颇黑钭族长的女儿，或许还有一丁点机会，可她毕竟只是一个旁系侄女，如何让柔黎部属民信服呢。一旦身为首领母亲的黛丽莎强硬地开了这个口，恐怕断事官锡达兄弟、将领、文官心中都会胡乱揣测上意，甚至自家儿子心中可能都会生出一丝嫌隙。 黛丽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睿智、坚毅、勇猛的草原英雄，不喜欢别人过多来干涉他的事情，况且，她也知道自己的不像流浪歌手故事中的草原女贵人、卡洛斯女领主那么有本事，不懂部落大事、征战结盟，不过是按照腾格里草原的惯例，打心底里认为部落之主的儿子理应要有一出生高贵的部落公主下嫁。 “我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前几天不还说近来部落事务众多，锡达也去北方处理归附部落事宜，几个千骑也去北方了，很多事情都必须你亲自处理。”黛丽莎开口打破了帐内的怪异气氛，轻笑道。 “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一是来看看阿妈身体是否安康；二是，听说云娜公主在阿妈帐内，所以来看看，岚木氏部落来人了。”赫离并有没有将北方战事、南边泰罗格求援的事情说出来，报喜不报忧是他一向和家人相处的方式，从来不把部落杂务带到家中，免得让阿妈、妹妹担忧。 位于左侧案几的云娜一听自家部落来人，下意识轻呼一声：“谁来了，是找我的吗？” “带儿木百夫长，是来找你的，已经安置下来了，等一会你就可以过去看看他。”赫离没有说出带儿木是来接云娜回去的。 “带儿木叔叔，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是传信的话，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云娜自顾嘟囔一声，猜测着带儿木叔叔来土讫水是有什么事情。 “哦，那位岚木氏的客人，是云娜的长辈吗，我想见上一见。”黛丽莎一听岚木氏来人，升起了想见亲家的心思，就算来人不是亲家，是未来儿媳妇的长辈也行啊。 赫离脸上不由浮现一丝苦笑，自然听懂了母亲话语中的含义，是想见见岚木云娜的长辈，说不定还要促成两人的婚事呢。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带儿木叔叔的云娜向黛丽莎、赫离告辞，转身离开了大帐。 今天黛丽莎的毡帐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的，沾亲带故的，云娜刚走不久，帐外侍卫就进来汇报：“骨啜纳千骑长来了！” 黛丽莎朝着赫离那儿看了一眼，发现他脸上没有什么异色之后，应该不是来找首领的，吩咐让骨啜纳进来，转过身去，对着木莉迪轻笑打趣：“看看，骨啜纳平日里也不来我这个姨娘帐内走走，你一来，他就来了，都成亲那么多年了，还这么粘人啊……” “姨母”尽管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听到黛丽莎夫人这样打趣自己，首领大人又在帐内，木莉迪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埋低了头。 “骨啜纳参见老夫人，愿长生天保佑夫人身体安康，参见公主。”一进帐来，骨啜纳就匆匆急走两步，纳头就拜，以为帐内只有黛丽莎、敏敏，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赫离。 “咳咳，骨啜纳千骑长，你是藐视本首领吗？看到本首领，竟然不行礼，按照柔黎部法令，该当何罪啊？”赫离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听这声音，骨啜纳猛一抬头，眼睛睁得老大，怀疑自己眼睛、耳朵出了问题，脑海只有一个声音回荡“首领怎么在这里的？” 自从知道木莉迪和黛丽莎夫人有血亲关系之后，他就一直想好好拜访一趟黛丽莎夫人。不过，刚刚担任千骑长的骨啜纳，感觉自己位置不稳，不敢掉以轻心，从去年冬末就忙着操练千骑，训练新兵，时不时还要出外操练，特别是莫顿河草原那一次。 从莫顿河平原回来后，又忙着吸纳仆从兵，补充损失战士，恢复千骑整编，还要时不时去锻造帐那边硬磨软泡，看看新拨付的兵器盔甲锻造好了没有，后来还被人打了一顿，狼狈模样不好去拜访，结果就耽误到夏末了。 前两天，骨啜纳特意带领数十亲卫骑兵出去捕获一只肥硕野鹿，当作是礼物献给黛丽莎夫人。 “首领，我……我，” “好啦，开个玩笑，在自家帐内就不用那么拘礼。再说，你吃烤肉的时候可是敢从我面前抢夺烤兔、烤肉的……”赫离抬手示意骨啜纳不用拘谨。 黛丽莎先是问了木莉迪两个孩子去哪儿玩了，慢慢打开了话闸，很快，帐内除了一丝带有拘谨的气氛，和普通走亲拜访的场景没什么不同。 待了一会儿，陪母亲、妹妹聊了一会天，赫离就离座起身了，交谈众人停下话语，的眼光一下落在他身上。 “阿妈，大帐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儿子要先离开了。” “去吧，去吧，你是柔黎部的首领，数万属民都要仰赖你，有空再来陪陪阿妈就行了。”黛丽莎语气中带有不舍之意，却十分体谅儿子，知道现在锡达去了莫顿河中游草原处理新归附的氏族事宜，土讫水草原这边很多事情都需要儿子来过问、安排，只能最后叮嘱了一句：“要注意身子，不要太忙碌了。” “骨啜纳、木莉迪，下次把孩子也一起带来，热热闹闹的，阿妈应该会喜欢的。”赫离微笑对着骨啜纳夫妇说道，随后脸色一变，装出严肃模样，道：“骨啜纳千骑长，走吧，不能我这个首领累死累活的，你却在这里快活地喝着马奶酒，吃着奶酪、面饼。” 第一百八十九章：安排 第一百八十九章：安排 哥达、合昆、忙迭可、胡格森几人受到首领的传召，立刻赶到大帐议事，一下子看到土讫水常备军的高层人物共聚一堂，心中纷纷猜测难道是要有大仗打了。 北边望南岭？众人第一时间猜测的就是那个地方，三个柔黎常备军千骑此时就集合在那边，说不定首领一时兴起，打算来一场草原大战呢。 要不，就是莫顿河草原，那里还有不少中小部落零零散散游牧在那片草原、山地、森林，首领一向都特别重视人口，经过了新一轮的勇士选拔，就有数百帐下户青壮加入了常备军，修缮城邑、养马放牧、采石开矿等，都需要人手。 赫离没有卖关子，直接将泰罗格求援、螺贝山谷以南的大批不明骑兵出没的相关情况讲解了一下，示意围在沙盘周围的各位将领说说自己的看法。 刚一听首领说完，众人心中一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一个立功的机会就摆在自己眼前了。 “首领，三百锁甲骑兵就驻扎在妥儿川营地，请你下令，我马上返回妥儿川，率领锁甲骑兵南下支援，管他什么马贼、部落兵，敢来我们草场放肆，让他们看看我们甲骑的锐利弯刀、锋利箭矢。”哥达激动地率先请战。拉姆可、多米、库尼亚斯已经北上剿灭绿湖堡商道的马贼，短时间内是没有那么快返回的，骨啜纳千骑要看守铁矿场，责任重大，轻易不会调动的，侍卫军要跟随首领大人身旁，拱卫首领，应该也不会出动。 这样一来，自己是最有可能南下支援的人选，况且，三百甲骑还没有过来土讫水城，依旧在妥儿川旧营地附近驻扎、操练，可以最快南下支援。 泰罗格那个兔崽子，毕竟是自己的妹夫，看在珂玉儿的面上，自己这个大舅哥还是要去支援。 “首领，我……”忙迭可欲言又止，扭头瞄了一眼骨啜纳，没有发现什么千骑长有任何制止的意思，胆气一提，继续说道：“守卫铁矿区责任重大，可并不需要一个千骑常驻，平日里我们也并不是所有千骑儿郎都值守的，几个营间隔轮流训练，所以，忙迭可愿意率领本营骑兵去螺贝山谷。” 忙迭可是骨啜纳千骑的副千骑长，现在这位副千骑长的心情就如同当初骨啜纳看到兀格咄咄逼人的表现，担忧自己的地位不稳时差不多。他心里清楚，副千骑长这个位置，更多是因为他是兀逻氏族的少族长，而不是他的战功、威望，千骑内本来就有不少人羡慕，可是人家出身好，这也没办法。 后来，骨啜纳千骑至莫顿河草原操练，惯于森林作战的忙迭可却被首领调了过来，跟随数千柔黎大军前往土讫水草原，应付当时敌友不明的山丘部落——翰埒部。所以，忙迭可虽为副千骑长，却没有赶上击溃佈库氏族的那一场大仗，这让他内心焦急起来，没有战功的副千骑长，底下的人儿怎么看他呢。 作为护营兵营指挥的胡格森清楚自己的职责、定位，并没有开口请战，静静地看着。合昆倒是有几分意动，有着一股冲锋厮杀、战场拼搏的豪情，可侍卫军营指挥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也不能请战，除非首领亲自出战。这点自知之明，合昆还是有的，脑中纠结着要不要私下向首领请求调出侍卫军，去底下常备军任职呢。 赫离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心中对部下们眼中那股渴战火焰还是十分满意，这些草原勇士并没有因为住进了宽大毡帐，拥有了是之前数十倍家产，享受着美酒、美人、美食，就懈怠了，就失去了那股草原男儿的豪气、勇猛了。 “骨啜纳，忙迭可，这次你们千骑南下，螺贝山谷的驻马驿、妥儿川平原上的营地，这两处都是柔黎部的重地，驻马驿稳定南部商道，为我们和西边、南边的部落交易提供落脚点，还可以从商道收取过路费；妥儿川旧营地，就不用我多说了，好几千属民都还在那边草场，还有藤皮甲、柔黎弓的锻造屋子……”赫离宣布了南下支援的兵马，还叮嘱了谷卑希、忙迭可，不可掉以轻心。 “谢谢首领，忙迭可绝对不让恶狼踏上柔黎部的领地一步，决不让盗贼掠走柔黎部落一只羊羔。”忙迭可激动不已地领命。 “诺，骨啜纳绝不辜负首领的期望，儿郎们的弯刀、箭矢将砍下任何敢胆侵犯柔黎部的恶贼头颅，射穿他们的胸膛。”骨啜纳脸色比较平静，刚才走过来的路上，首领大人已经和他说过南下支援的事情了，已经激动过了。 “首领，若是骨啜纳千骑长南下，那么看守铁矿区的事情怎么办？”合昆问道。 赫离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合昆的提问，目光落在胡格森的身上，问道：“胡格森，我听说，不少儿郎都有怨言啊，说自己不该叫做护营兵，干脆叫做巡逻兵、看羊兵算了，平日里就只是策马巡逻周围草场，看到的不是牧民就是牛羊？” 胡格森脸上浮显窘色，不知该如何是好。护营兵内不少儿郎的确说过，不过那更多的是羡慕城内侍卫军战士的威武、勇悍风姿，并不是什么怨言，想不到首领突然说到这件事情，是哪个兔崽子乱说出去的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哈哈，好了，不要纠结，你回去护营兵之后，挑选出一支百骑队，负责城墙附近的巡逻，具体的事情你去问门朵儿、吉姆。抽调一营侍卫军去看守铁矿区，矿场里面更多的是匠人、学徒工，帐下户奴隶现在的抵抗情绪、逃跑这些可以不去考虑了，你看看这次勇士选拔，有多少帐下户青壮争先恐后地报名，卖力地比试……”作为部落战争中的俘虏、奴隶，按照草原千百年来的惯例，只是换了一个新主人而已，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好不多哪儿去，也坏不到那儿去。 柔黎部的帐下户制度却是打开了一条晋升之路，让无数帐下户奴隶可以看到改变自己、家人命运的一道门，不断在这条路上跑着，不管能不能迈过那道门，奔跑的过程之中，不知不觉就会就融入到了柔黎部的大潮之中，成为柔黎部的一份子。 第一百九十章：南下 第一百九十章：南下 “哥达，三百锁甲骑兵就先不要动了，那些可都是柔黎部的宝贝疙瘩啊！当前他们的任务就是训练，拼命的训练，每一个甲骑都当成十骑长来训练，为以后柔黎甲骑打下底子。哈哈，你想想有朝一日，我柔黎部数千甲骑向敌人发起冲锋，那排山倒海、狂风雷霆的阵势该是多么威武雄壮、骠勇强悍啊！”赫离的话语仿佛带有一丝魔力，让帐内众人血脉膨胀、热血沸腾，急促、紊乱的鼻息声此起彼伏。 甲骑，数千甲骑，一想到数千甲骑迎着敌军的箭雨，却不受什么阻碍，一往无前地冲锋陷阵、重马撞击的场景，带给敌人死亡和毁灭，草原勇士怎能不激动呢。 关键是，这些精悍甲骑不是那些霸主部落的，不是敌人部落的，是柔黎部的！ “咳咳”赫离开声打断众人的臆想，继续问道：“合昆，新兵训练大营那边怎么样了，进展如何了？”按照进度，这个时候的新兵应该已经训练过简单的队列箭术、马术配合，就要开始推前齐射这个中等难度的课目了。 “首领，没出什么乱子，两天前已经将全部新兵打算重编了，无论是原本的帐下户青壮，还是樾瓦氏族、喀布朵部族人。本来有些愣头青不服，认为凭借自己勇猛根本不用来训练了，也不愿意学习认字、旗帜分辨、传讯方式、骑兵战术等，不过教导营的老兵对付那些新兵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收拾了一顿，都好多了！特别是首领你说的那个关禁闭，关了几天之后，啧啧啧，有些儿郎放出来之后痛哭流涕啊。”合昆想到那几个被关禁闭的新兵，终于知道首领为什么说关禁闭会是一种最可怕的惩罚了。 赫离点点头，叮嘱他们不可松懈新兵训练之事，按照以往的训练方式，争取半个月内让新兵们大体知道各项条令、旗帜令语等，至于围猎战术、回身骑射这些战术，不仅仅是靠训练场就能掌握的，毕竟从未接触过新颖战术的草原儿郎暂时还无法摆脱靠勇猛拼杀取胜的思维，只有硬碰硬地来上几场战斗，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在新兵们眼中奇怪战术会产生多么大的威力，才能够让教导老兵找到新兵的实战中的缺漏不足。 一个半月，是赫离规划中的训练时间，准确来说，是新兵花在训练草场的时间。草原儿郎是天生的骑兵，个人勇武就先不说，寻常的骑术、箭术本身就不需要怎么训练，所要掌握的就是令行禁止、阵列合离，而将领们则从首领的战术教导和战场交锋学习排兵布阵、把握战机。 一个半个月之后，常备军新兵将会被拉出去来上几场见血的战斗，或去望南岭剿匪，或去螺贝山谷守卫边境，在斥候老兵的带领下，化作一队队探马斥候进入草原深处，不时和小队的马贼、散兵斗智斗勇、近身厮杀。 “首领，骨啜纳千骑长率领本部千骑南下螺贝山谷，又抽出一部分侍卫军去看守铁矿区，这样一来，您身边的守卫力量未免太薄弱了。”这位侍卫军营指挥忠诚地执行自己的职责，一切以首领的安危为先。 “哈哈，薄弱吗？比起我们当年在秃尾巴河，只有一个百骑的时候薄弱？比起我们刚刚迁徙到妥儿川森林时薄弱？还是比起我们率领常备军，千里奔袭乌滇部的时候薄弱？”赫离轻轻笑道，语气中带有一股自信，继续道：“还有，你忘了，还有你？” “我？”合昆指着自己，不明所以。 “训练大营的两千余新兵，用我们常备军的标准，他们是新兵，可是每一个都是勇猛的草原儿郎，骑上战马，背上强弓，挎着弯刀，不逊色于任何一支部落兵马！还有色布瓦、倪布勒所统率的七百步兵，依靠这座土讫水城邑，步兵所发挥的作用，某些时候可是比骑兵强多了。”赫离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上马为兵，下马放牧的草原牧人，不会因为柔黎部有了常备军就丢弃了千百年刻在骨子里的草原血性，反而会在柔黎部常备军的丰厚俸禄、战功、声望的不断刺激下，厚重几分，形成一股凶猛悍战的勇武之魂。 本来有些懵的帐内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大笑起来，自己披上精良盔甲、背着强大的弓箭、佩着锋利弯刀太久了，战斗力不早已不是普通的草原牧民可以比拟的，已经习惯了常备军的强悍力量，不由有些忽略草原的兵民一体。 恍悟过来的合昆等人虽然对青壮牧民的战斗力有着几分把握，却对倪布勒等翰埒部转化来的雇佣步兵没怎么重视，特别是看到那些人有些笨拙地练习骑术的时候，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男儿看着那些笨拙的身影，不由地想笑。估计首领也只是突然想起来才在最后随口一提，主要的还是那两千常备军新兵，随时可以聚集在首领的雄鹰旗帜下，保护尊贵的首领大人，为首领而战。 赫离吩咐胡格森、哥达、合昆之后，让忙迭可、骨啜纳两个即将要南下螺贝山谷的将领留下。 “忙迭可，莫顿河草原那一场大战，你没赶上，这次可有的你大展身手了！”赫离拍拍他的肩膀，传递自己给他的鼓舞。 此话正中忙迭可的心声，让他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触。 “骨啜纳，记得我和你说过库尼亚斯那混蛋在北边剿匪的事情吧？”赫离郑重地问道。 “首领，库尼亚斯他是有过错，不过……”骨啜纳一听，以为赫离要惩罚库尼亚斯，正支吾着该怎么为他求情的时候，被赫离挥手打断话语。 赫离摇摇头，随意地在帐内来回走动几步，停住脚步，转身道：“百骑队全军覆没的事情让我知道，一群羊中要有一只领头羊，一群马儿中要有一匹头马，这次我给予你一张羊皮令纸，一旦发生战争，你和泰罗格必须像筋骨般紧密协作，握成一个拳头狠狠砸向敌人，若是你们争执不下，便可出示羊皮令纸，让泰罗格服从听令。” “有一句话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拿出羊皮令纸的时候，无形中也被一座更重的高山压住了，若是因为你的统率，出现什么糟糕的局面，后果你应该清楚。” 赫离最后的一句话，让骨啜纳刚刚窜起的欣喜，瞬间又多了一份沉重，这张轻轻的羊皮纸不是那么好拿的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两女 第一百九十一章：两女 手脚勤快的哈度真将首领毡帐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看着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是一个普通草原女孩唯一能够为首领做的事情。随后，她从箱子内拿出了几件精致毛毯、貂裘、皮袍，趁着现在夏季的阳光还猛烈，好好晒一晒，等到天气转凉，首领就可以穿上带有阳光味道的狐裘、皮袍了。 “你知道阳光是什么味道的啊？” 哈度真想起赫离那时候问她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好奇大男孩，而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柔黎部首领，将右手掌摊在半空中，似乎对阳光不断抚摸。 “来，触摸一下阳光，以后，当你把袍子晒干之后，把脸埋在衣服上，还可以嗅出阳光的味道呢！” “嗅？”哈度真仿佛想到了什么，像个小偷般地瞄了瞄帐门，捂了捂嘴唇，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中的狐裘袍子，头渐渐埋低，鼻尖触碰到了狐裘袍子，一股淡淡的狐裘味中仿佛带有一种独特的气息，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好像是…… “绷……”突然，帐帘布被人一掀开，碰到了毡帐的柔韧柳条框，发出一声轻微地碰撞声。来人没有看到一旁的哈度真，从帐外毫无顾忌地大步走了进来，直扑赫离的首领大座而去，显然来人对这大帐的熟悉程度不下哈度真，匆匆忙忙之间反而没有看到角落箱子旁边的哈度真。 几个呼吸的时间，来人扫了大案几好几圈，又不敢随便翻找桌上的羊皮纸卷，索性一个转身，对着帐外喊了一声：“赫离哥哥，那把花纹弯刀在哪儿，我怎么找都不找到……咦，哈度真你在这里啊，你是在干什么？” 木格手指着那件精致狐裘，眼珠子咕噜一转，打量着哈度真那颗埋入袍子的脑袋，嘴巴微微半张，显然对哈度真这幅模样十分好奇。 “啊……”哈度真猛一抬头，下扯手中的毛毯、狐裘，那张满布红晕的脸庞终于完全离开带有赫离气息的狐裘。 “怎么了？”赫离闻声走进帐子来，没有看到哈度真和狐裘亲密接触的那一幕，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哈度真再瞧见赫离进来了，脸上的热气升了几分，从颈脖到额头，都是红彤彤一片，幸好手中抱着毛毯、狐裘，不然真是手脚无措的。 “刚才我看见哈度真她……”木格刚刚开口，猛地被哈度真一拽，也不知道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哈度真哪儿来的力气拉动这块大木头，猝不及防，被拉动了好几步，嘴巴的半截话语也就被打断了。 “木格，快去，帮我搭木架子，我要晾衣服……” “不去，我要看赫离哥哥的花纹弯刀，沙逊还特意让人镶嵌了宝石、银线，最近这两天才弄好的……” “你要不去，我就告诉敏敏公主，你上次把她的卡洛斯糖果给拿走了，害得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在哪儿。还有，你还偷偷剪了小红马的鬃毛……” “别，我去……我去，要搭多少个木架子，我都给你搭好了，又大又高，别说晾衣服了，就是做了望塔都没问题。”木格脸上浮现讨好之色，可不敢让敏敏知道是自己为了好看的鬃毛就把她的小红马糟蹋成那个样子，否则她到时肯定会拿着大剪子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替她的小红马报仇雪恨。 赫离略显疑惑地看着落下的帐门布帘，摇摇头，只当是哈度真、木格两人的玩闹戏耍，也没怎么在意。 不多久，赫离就离开毡帐，朝着云娜、带儿木两人的毡帐走去，今天他们就要动身离开，返回岚木氏族。 昨日和带儿木交谈，再加上螺贝山谷传来的讯息，赫离大概知道了岚木氏一、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不过知道的也不是全部，例如胡尼壬等几人勾结马贼祸害部落的事情就被说成了几个贵人家族为抗拒马贼战死沙场。 东漠草原风云变幻，西部草原的溃乱兵马朝着东边游荡行进，中小部落朝着东部草原迁徙，地处螺贝山谷东南边的的岚木氏族营地遭受的压力倍增，如今又遭受马贼袭击，几个贵人家族都战死沙场，可见一斑啊！ 作为岚木氏的盟友，身为柔黎部首领的赫离昨天就给了带儿木一个准确答复，一旦情况有变，岚木氏可以随时向驻马驿的泰罗格千骑求助，柔黎部必然伸出援手，甚至可以迁徙到螺贝山谷附近的草原，柔黎部可以划出一块肥沃草场供柔黎部的朋友繁衍生息。 作为柔黎部的贵客，岚木氏来人直接住在首领毡帐区内，肯定不是中央地带，而是南边角落。走过近一里路，绕过几顶毡帐后，赫离当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儿帮忙整理行装，挥手示意吉姆等侍卫不用跟着了。 “公主”正对着来人方向的努孜落最先发现有客人来访，匆匆接过云娜手中的一块羊毛披毯，朝着那边示意。 “哦”岚木云娜顺着努孜落所指方向望去，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本来以为昨天见过面了，今天就不会来送行了，柔黎部的首领有多忙碌，她这段时间可是亲身体验过的，多少次远远看到首领大帐人进人出，牛油蜡烛彻夜未熄，多少次询问侍卫，都得到“首领在忙碌，是否需要去禀报？”。 自小懂事的云娜自然不好意思去打扰赫离的工作，更何况自己还是拜访的客人，不是赫离的亲人。 赫离、云娜两人很自然地并排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闲谈。 身为主人的赫离说的自然是招待不周、欢迎下次再来土讫水城邑等等，毕竟自己这个主人翁真的不尽责，把客人抛在一旁好几天，若是一个被宠坏的部落公主，恐怕就要发一顿小暴脾气了。 从小看着身为首领的阿爸处理部落事务，云娜十分理解赫离，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说起了一些在土讫水见到的趣事、景物，笑声不断。 “那两只小熊，真的太可爱了，从小听到就是棕熊是多么凶残、可怕，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小只的棕熊，粉嘟嘟，还那么听话，不伤人！”看到粉嘟嘟的幼熊，云娜也不能免俗，听这语气，仿佛十分喜爱。 赫离道：“下次，我想办法再抓到一只，送给你。” 云娜一愣，眼中闪过惊喜之色，追问道：“真的？” 赫离点点头，笑道：“骗你是小狗！” “为什么是小狗，小狗会骗人吗？” 这个问题当即把赫离给难住了，他下意识地挠挠后脑勺，纠结着该怎么接这个话茬，总不能说是潜意识随口一溜。 第一百九十二章：灭黑马盗（一） 第一百九十二章：灭黑马盗（一） 从土讫水城出发，马不停歇，一路北上，过了柳条泽，谷卑希就中途派出信骑前往莫顿河东部草原，传达首领的命令，让多米千骑迅速返身，赶回望南岭集合，统一部署，要将黑马盗这股盘踞在绿湖堡商道的第一大马贼，这伙胆敢伏击柔黎百骑队的该死马贼，害得首领勃然大怒、库尼亚斯丢掉千骑长位置的混账马贼一网打尽，让他们知道柔黎部的怒火可以将一切敌人焚烧殆尽，柔黎的精锐铁骑会将这伙欺软怕硬的马贼踏成肉泥，化作来年青草发芽的肥料。 出发之前，赫离已经就北边传回的情报做了一个统筹，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对于黑马盗，不可急于求成，再落得被人伏击的下场，也不可拖拖拉拉，坠了柔黎勇士的威风，争取一战定北方领地，一鼓气扫平黑马盗之后，要赶在草原秋市之前打通商道。派去谷卑希更多是作为名义上的统帅，协调三个千骑，而不是真正统御数千骑兵，要让那几个家伙懂得紧密合作、相互配合，让他们知道千骑长考得不仅是武力，而且头脑的智慧。 智慧？谷卑希无奈苦笑，不认为那几个粗鲁的家伙配得上这个高贵的词语，在他的眼里，配得上这个高贵词语就只有首领大人、断事官大人、莫扎图祭司几人，那是长生天对他们的恩宠，是长生天赐下的光芒。 哪怕经过两年的侍卫长生涯，谷卑希不仅能够统率侍卫军策马冲锋、厮杀拼搏，一些战马安排、粮秣调配、营地驻扎，甚至有时候还会协助登记俘虏、散丁游民等事务，可千百年来的腾格里草原的等级观念，让他不敢随便将这些高贵赞美词用于自己等人身上。 自己的一切都是来自首领大人，若没有睿智英明的首领大人带领自己这群如小草般平凡的草原牧人走出了秃尾巴河那块偏僻的草原，卑微的自己又怎能身穿精良锁甲，骑着高大战马，享受美食、美酒，家中拥有上百头牲畜…… 望南岭以北五十里的驻扎营地，听着谷卑希宣布首领对自己的惩罚，惴惴不安的库尼亚斯欲哭无泪，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的千骑长怎么就那么没了？ 那群该死的黑马盗，天杀的马贼，不要让我遇到你们，不，是一定让我遇到那群肮脏的马贼，就算我不是千骑长，老子依然要用手中的弯刀、弓箭砍下他们肮脏的头颅，射穿他们发臭的胸膛，为那些战死的儿郎们报仇。 “代理千骑长，戴罪立功！” 正想着抓住那群黑马盗之后要该怎么狠狠折磨他们的库尼亚斯没听清楚后面最后一句话，还在念念叨叨地咒骂黑马盗，突然，被兀格拽了一下衣襟。 待耐心的侍卫长重复了最后一句话，库尼亚斯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拽他衣襟的兀格，神情有些呆呆：“这么说，我还是千骑长？” 兀格点点头，看着这位相熟的老大哥，调侃道：“库尼亚斯哥哥，看你脸色不怎么好。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要不休息一段时间，躺在皮垫子上睡几天？不过，到时候我们剿灭了黑马盗回来，恐怕你就真的不是千骑长了，这样我们柔黎部就空出来三个千骑长之位，乌木达大哥，说不定到时候立功了，就会直接顶替你的位置了。” “呸，你个兔崽子，咒我呢！谷卑希，你别听他瞎说，我身体好得很，搏杀猛虎恶狼都没什么问题，他娘的，你刚刚说什么……哦，三个千骑同时出兵，扫荡黑马盗，哪用得着……”库尼亚斯的心情仿佛是过山车一般，原本以为自己就要丢官卸职，成为一个让柔黎部、首领蒙羞，害的上百儿郎战死却无能为力的懦夫，一听，还有翻本的机会，不只是翻本，更是要让对方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激动的他刚想着抢一个先锋官的机会，让自己千骑可以洗刷耻辱、为儿郎报仇，或者让自己千骑独立出战，可回过神一想，这次出战绝不能有失，自己这个千骑长还是代理的，别真的让乌木达那小子抢了去。再说，谷卑希都亲自带着首领令牌来了，恐怕首领早就定下对策，自己还是服从安排吧。 “好啦，拉姆可千骑长，你可是老猎手了，给我们讲讲黑马盗的动静，他们伏击了我们一队百骑之后，现在到哪儿？”谷卑希开口道。 随后，拉姆可将探马斥候汇报上来的信息做了介绍。这股绿湖堡商道上最大的马贼，总人数不下于两千，组成成分复杂，有草原牧民，有混血人种，有卡洛斯人，有的是部落溃败乱兵，有的是逃跑奴隶，有的是卡洛斯大陆的佣兵、难民，战斗力最强的就是数百精锐黑马马贼，黑马盗的老巢还没有找到，问了之前在北边草原俘虏的部落兵、马贼，都没有人知道黑马盗的老巢在哪。常年的活动范围目前知道的是莫顿河东部草原以东，望南岭以北，斯帕丘陵，其他地方就不清楚。从多度呗所属百骑遭袭的那片山谷来看，黑马盗损失也不小，至少损失了两百人，这段时间基本上没有朝着西边、南边推进，只有小股的游骑巡逻，被柔黎的探马队吃掉了四支游骑，四十余人。 今天早上最新的动向，黑马盗有了回撤的迹象，就好像他们是来打猎的，剿灭了一支柔黎百骑队之后，就匆匆回去。 “斯帕丘陵？”谷卑希有些疑惑，测绘帐的地图应该没有这么一处地名，开口问道。 “就是这里，过了这道山丘，向着绿湖堡方向前行五、六十里，就到了，前几天从俘虏口中得知这个地名的。”拉姆可指着地图解释。 “黑马盗胆敢设伏袭击柔黎部勇士，说明他们这次是专门针对我们，为什么匆匆就要撤退？就算他们损失两、三百，可是至少还有上千人。”谷卑希道出心中不解之处。 库尼亚斯、拉姆可、兀格、乌木达同样也感到疑惑，这群马贼难道只是为了震慑柔黎部，消灭了一个百骑队，给我们一个教训，让我们不要进攻他们？ “好了，不管那群肮脏的黑马盗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首领大人可是说过对袭击柔黎儿郎的黑马盗‘不留活口’，土讫水城等着我们的报捷信骑，诸位该不会是让首领大人亲自来望南岭吧？”谷卑希一摆手，先不去管那么多，这群马贼是必死无疑的。 从他们袭击柔黎百骑队那一刻，黑马盗的命运就注定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伴随柔黎部熊熊怒火的弯刀和箭矢。 第一百九十三章：灭黑马盗（二） 第一百九十三章：灭黑马盗（二） 斯帕丘陵，黑马盗的三头领，费尔术，总感觉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看向周围不少马贼随意搭在马背的战利品，那是前些天剿灭的一个百人队得来的，厚实的皮甲、锋利的弯刀、都是好东西。 调集了上千人手，本来以为对方有着几百人，打算吃掉这股马贼或是出外劫掠的部落兵，来个黑吃黑，掠夺他们这段时间的战利品，还省得自己去逐个打劫的时间，同时让方圆数百里知道谁才是这片草原的老大。谁知道对方才有百余人，应该是一支小分队，不过战力却是不俗，自己这方还折损了两百人，受伤者也有上百人。 刚发现这些战利品，费尔术可谓是眼冒金光，贪婪地看着这些有戏破损却依旧珍贵的皮甲，还有那一把把精良的弯刀，若不是二头领的人在一旁看着，自己肯定要偷偷将一部分收获装进自己口袋。 等他冷静下来，细细思考一番，费尔术才隐约感到不对劲，这些厚实皮甲、精良弯刀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部落能够拥有的，就算是以前称雄莫顿河千里草原的乌滇部，除了首领宫帐军之外，都不见得能够装备如此精良的武器，看他们的旗号，自己所消灭的只是一支普通的巡逻百骑队而已。 一个普通百骑队就有着如此强悍的战斗力、精良的装备，况且收拾战场时，还发现了被消灭骑兵战马的马蹄镶嵌着铁片，这一切透露着古怪，那个部落肯定不寻常。 费尔术原本是莫顿河草原上一个中等部落的百夫长，十年前部落被乌滇部攻破之后，带领一部分青壮族人跑到了斯帕丘陵到绿湖堡这条商道上，做起了无本生意，混了几年后，加入了黑马盗，靠着几分小聪明、见风使舵，熬了六、七年坐上了黑马盗的三把手，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比那些见财眼开，什么事都敢干的马贼强上不少。 剿灭那不明部落的上百骑兵后，大队人马在那边山谷徘徊了几天，散出去的游骑失踪了好几队，费尔术感觉不对劲，赶紧向带队的二头领建议打道回府。 二头领是卡洛斯佣兵出身，虽然钟情于“当啷、当啷”的钱币，却不会被缴获的弯刀、皮甲迷惑了心智，也知道似乎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特别是那几队被人干掉的游骑队，说明有人在盯着他们，连续几天都在盯着，这可不是好兆头！ 看到了黑马旗帜，还敢截杀黑马盗的游骑，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根本就不惧怕黑马盗，很有可能就是那伙被黑马盗消灭骑兵的同伙。至于对方为什么盯着，而不是立刻动手，可能是对方的大队人马还没有到来，没有足够把握为他们的同伴报仇。 不过底下不少马贼没有捞到弯刀或皮甲，最多也就抢到了几块染血破布，心生怨气，不免有些拖拖拉拉，行进的速度也不快，吵着要掠夺几个小部落再回去老巢，这才耽搁好几天时间。在二头领、三头领许诺返回途中劫掠几支商队以及皮鞭催促之下，黑马盗的大队人马在低声咒骂中启程东返，朝着绿湖堡方向走去。 黑马盗大队人马斜斜歪歪地穿过起伏不定的丘陵草丘，唯一平坦的地方最多只能容纳二十骑兵并行，是一个适合步兵设伏攻击骑兵的地方，这段路不知走过多少次，外围警戒的马贼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三两个马贼之间讨论着哪一个酒馆的女人更放荡、更美艳等话题，时不时发出淫荡的笑声。 远处四、五里外，山丘上的几个骑手借助地势，居高临下地盯着黑马盗的动静，看到他们走入那一条通往绿湖堡的丘陵近道才放下心来。 “库尼亚斯千骑长，看来这伙马贼按照往常的惯例走了近道啊。” “哈哈，是啊，一条通往死亡的近道！若是他们向北绕一小段路，走那处平坦的草地，我们要将他们全歼可不是一个易事啊，逃脱那么十个八个是很正常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有备用马的马贼，得花我们不少时间去追，还不一定追得到呢。”库尼亚斯将看着黑马盗一个个贯入丘陵道路，就像是看到一个个钻进鱼网的鱼儿，自己就是那个渔夫，随时准备收网。 直到大半马贼都进入了那条道，库尼亚斯脸上露出一丝嗜血狰狞之色，嘴角勾起一丝狠笑，是时候用这群肮脏的马贼去洗刷本部千骑的耻辱，为战死的儿郎报仇了。 “一个不留！”库尼亚斯自顾地重复了一下首领的交代，向着亲卫骑兵示意。随即，亲卫骑兵策马走动几步，右手举起一面令旗，对着山下的大队骑兵猛挥动几下，下达进攻命令。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隆隆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进入丘陵道路的黑马盗大惊，历来都是自己去劫掠别人的，什么时候有人敢胆来主动进攻自己了。 费尔术心中一惊，那股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举起马鞭对着一队马贼喝道：“最后的人马给我转身过去，准备应敌，快点，别在等死啊！”下令一部马贼转身迎战，能不能击败来敌先不说，至少可以充当一会的人肉盾牌，阻挡背后敌人的进攻步伐。 有人指挥，众多慌乱的马贼一时之间纷纷调转马头，抽出武器，准备应敌作战。也不排除有一些人想要向前挤挤，挤出一条道路逃生，后边的敌人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杀不到自己这边就行了。 不多时，就有上百马贼掉头冲出了丘陵道路，等看清来敌的浩大阵势，瞄了瞄身旁这百来人，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上千骑兵，上千骑兵的冲锋，浩浩荡荡朝着丘陵近道杀了过来，根本就不是百来人能够抵挡的了，看到越来越近的那片旗帜，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还未等这百来人回想起来，柔黎精骑就扣弦搭箭，朝着百来号人射出一波箭雨，数百支强劲的箭矢破空划过，瞬间扎中了百来个马贼。大多数马贼身上就只是普通袍子，根本抵挡不住这种强劲的箭矢，不少人都被射穿了身体，瞬间，马匹嘶鸣声、惨叫声、惊叫声一片。一些受伤的马贼勉强用力摸了摸插入身体的箭矢，就是没有力气拔下来，断断续续发出痛苦哀鸣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灭黑马盗（三） 第一百九十四章：灭黑马盗（三） 听着背后的箭矢蜂鸣声、惨叫声、马匹嘶叫声，费尔术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调转马头，越过一队人马，喝声催促了队尾的三、四百马贼返身迎战， “三头领，要不我带领人先去抵挡一阵子，等大队人马返回后，再消灭那群偷袭者……”一个费尔术的亲卫凑过来，他是费尔术原本部落的手下，跟随费尔术多年，难得看到费尔术表现出这幅激昂指挥的模样，周围这十几人个个都以为三头领要大干一场呢。 “抵挡？抵挡个屁，你啊……要不是跟着我，你这吃饭的家伙恐怕早就丢在莫顿河草原了。听着马蹄声响，来人怕是上千，上千我们伏击的那种精锐骑兵，还不知道后边有没有援军，对方盯了我们那么久，明显就是看准了我们进入丘陵近道才动手。”费尔术顿时悔恨自己怎么到了斯帕丘陵就放松了警惕，怎么不多派出几队游骑，就算明知游骑派出去送死，也好过被人杀的一个片甲不留啊，昨天心中还不屑地以为那群不明骑兵是害怕了黑马盗的凶名，不敢追击啊。 “快去，把我们的部落儿郎们都带好了，别让他们傻傻冲回去送死，我们继续朝前走，快点冲出去斯帕丘陵，直接回黑马镇，我有预感这伙敌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回去的，必须要将我们的人集中起来。” “可是，二头领在前面，恐怕我们冲出去的话，他会……”刚才出声的那个马贼越过丘陵道路上乱糟糟的马贼，隐隐约约看着前方的二头领人马。 “呸，那个该死的肮脏家伙，他十成十是要跑的，看来，他让我们留在后边压阵，就是想到会有部落兵马来追击，让我们拖延住。”费尔术啐了一口唾沫，眼中冒过一丝仇恨之色，恶狠狠地说道。 出声马贼这才反应过来，在费尔术的喝令之下，赶紧去召集自己一系的人马，避免他们随大潮卷入转身回去当了炮灰。 借助丘陵近道的斜坡、灌木丛的掩护，位于下面马贼的右侧，多米千骑的数百勇士在各十骑长的严令之下不敢露头，防止底下马贼发现了破绽，毕竟丘谷和灌木丛坡的地势并不是很高、很陡峭，有人影在上面移动，很大可能会被发现的。 从抓捕的黑马盗游骑口中，得知斯帕丘陵这处黑马盗平日里返回老巢的近路，多米千骑绕了三十多里路，在昨天夕阳完全落下之后，大队人马终于到达了斯帕丘陵。留下一个百骑看守马匹，充当预备队，近千柔黎骑兵纷纷下马，带上了弓箭、弯刀，化作弓箭手，埋伏在斯帕丘陵的窄路两旁，等候猎物的进场。 许多柔黎战士俯低了身子，人挤人地藏在狭窄的斜坡灌木丛之间，忍受着草虫的骚扰，一夜就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一夜没睡好的多米时不时看着天色，就像一只躲藏在林中的猛虎，偷偷盯着丘陵近道的入口处，露出狰狞利齿，急切地等着猎物的出现。 直到看到黑马盗的前队慢吞吞进了丘陵近道，多米那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小声嘱咐战士进行战前的准备，稍微地松松臂膀，将弓箭摆放妥当，一旦接到命令，立刻射出上千支复仇的箭矢，让肮脏的马贼体会柔黎弓的强大威力，知道挑衅柔黎部的下场只能是死亡与毁灭。 听到了远处响起的牛号角声、隆隆马蹄声，出战的信号传入了多米耳中，他猛一起身，那些一个个战死的柔黎勇士，沾上泥土、污血的破损雄鹰旗帜，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一切都需要用敌人的鲜血复仇、洗刷耻辱。 “举弓，射！”多米冷冷的声音落下，斜坡上近千下马弓箭手齐刷刷拉弓搭箭，根本就不需要特意瞄准，威力强大的柔黎弓发威了，“嗖、嗖、嗖”的锋利箭矢声音四面八方响起，下雨般落入丘陵近道。 “啊……啊” “有埋伏！” “嘶……嘶……嘶” 柔黎弓强大的射程威力，近千支锻造帐出品的锋利箭矢，一个个熟练的草原弓箭手，占据地利，居高临下射出一波波箭矢，丘谷内的惨叫声、撕裂声、撞击声就像是一首交响曲，伴随着柔黎勇士的怒火，不断响起。 复仇交响曲！ 隐约听到近千把“崩、崩、崩”的拉弦声，数十年生活在腾格里草原上，经历过部落杀伐的费尔术第一感觉就是很熟悉，第二就是下意识地躲避。压低身子的一刹那间，两、三支冒着冷光的锋利箭矢就如闪电般从费尔术的脑袋尖擦过，其中一支还带起他的一块头皮，沾上血的那种。身边的七八个亲卫被箭矢强劲的力道射落马下，要么一命呜呼，要么断断续续的喘气声伴随着痛苦的哀鸣，望着身旁的人祈求结束自己的痛苦。 “盾牌，他娘的，想活命的，把所有的盾牌都给我竖起来！”费尔术发出一阵尖叫，一边捂着头发间的伤口，一边咒骂身旁的人拿起盾牌。 平日里黑马盗出动，都不怎么会携带盾牌，有也只是那么几块，扛过第一波箭雨的马贼忍着伤痛，慌张四看，想要寻找一块活命的盾牌，或者扒开某个死去马贼的皮甲顶在头上，增添一点安全感。 费尔术半边头发已经血红一片，可是伤口确实不是很重，抬头看向斜坡上突然冒出的敌人，此时怎么能不明白他们是和后边的骑兵一伙，早就等着自己进入丘陵近道了。 “到底得罪了哪一个强大的部落啊？”放眼周围，尽是中箭身亡的马贼、倒地的战马、染血的土地，这处战场看来是敌人特意挑选的，以他们的实力就算正对上了黑马盗，几个冲锋就能击垮这群欺软怕硬的马贼。选择狭窄的丘陵道路，让黑马盗无法逃窜，这是打算全歼，不留活口啊！ 费尔术感觉心底冒出一阵冷冽之意，今天估计就在交代在这里了。 “咦，不对，前面就是平原，还有活路，冲出去这条道就行了！”费尔术仿佛是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埋伏两侧的众多弓箭手、背后的大队骑兵，现在就只有前面的一条路了，只要能够出去，就能活下来。 “冲出去，快点，冲出去！”看着周围射落马下的几十马贼，费尔术就是一阵心疼，这可都是他的嫡系人马，从莫顿河草原一直跟了他好多年的。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举起马鞭大声喝令身边众人爬上还能骑乘的马匹，赶紧冲出这段死亡之路。 第一百九十五章：出口 第一百九十五章：出口 从远处柔黎部的进攻号角声响起那一刻，从多米千骑长吼出“举弓，射”那一刻，从近千柔黎勇士拉弓搭箭那一刻，精通骑射的草原儿郎就将满腔怒火附在手中锋利的箭矢上，不用怎么瞄准，对着底下那群伏击柔黎百骑队的马贼就是一通贯射。 “崩、崩、崩、崩……” “嗖、嗖、嗖、嗖……” “噗、噗、噗、噗……” “滋、滋、滋、滋……” 丘陵底部到顶部最高不过五米，却恍若两个世界的乐曲声，丘陵斜坡处环绕着弓弦、箭矢交杂声，令柔黎战士血脉澎湃的破风声，丘谷内回荡箭矢入体、血液喷飞的悲惨声。 费尔术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举着一块木皮盾，幸好，草原儿郎多年来形成的控马本事早已不需分出多少注意力去牵引马匹，只需双脚摆动几下，就可以跨过地上的障碍，继续向前跑去。 能够造成马匹行走地上的障碍，大多数是被上千支箭矢射成箭猪的马贼或马匹。 丘谷的上空又暗了一分，仿佛一朵乌云快速盖了过来，费尔术身体僵硬的一顿，一踢马腹加速，同时牢牢地举起木皮盾。 “砰、砰、砰”三支箭矢几乎同时撞击上这块木皮盾，费尔术的手也被震的一麻，再加上之前的几支箭矢，这块木皮盾终于迎来它的破灭之时。身旁，几匹马随即发出嘶吼声，马上的人儿也是一阵哀嚎、惨叫声，喷射的血水洒落到面前，费尔术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结局。 “太可怕，太可怕，这个部落到底是什么部落？”费尔术心中恐惧不已，比起当年的部落破灭，自己被乌滇部骑兵袭击的时候还要恐惧。那时，至少还见得到人，可以凭借弯刀、弓箭和敌人誓死一搏，可是现在呢，对方只用了无数箭矢就把纵横莫顿河东部草原至绿湖堡外这一带十几年的黑马盗给杀的个片甲不留、尸横遍野的下场。 费尔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丘谷内的浓郁血气直冲鼻窍，所见之处都是碎肉、残肢，哪怕是经过草原战争、袭杀商队、劫掠卡洛斯镇子，他也从来没遭遇过这么一种状况。 若是这些鲜血、碎肉、残肢都是敌人的，费尔术或许还会哈哈大笑，但是周围密密麻麻的几百具尸体全都是黑马盗的马贼，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嫡系人马，是他在黑马盗坐稳第三把交椅的立身之本，没有一具尸体是敌人的。 “他娘的，别嚎了，想活命的，继续冲过去！”一轮箭矢射完，中间肯定会有一点间隔时间，费尔术要趁着这空隙，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其实，费尔术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投降，他这种典型的墙头草，哪边风大就随哪边摆动，有奶就是娘，更可况，当下能活命才是首位。可是，斯帕丘陵周围，上千把强弓一窝蜂乱射，根本不给他投降的机会，上面的柔黎勇士连看都不看，先射几波箭雨再说，尊贵首领大人的命令是“不留活口”，将这伙杀害常备军同袍的肮脏马贼连根拔起。 “千骑长，你看，有几个马贼继续冲出去了，要不要对准那边射一轮过去。”一名百骑长首先看到费尔术一行人向着东边狼狈逃窜，凑过来请示道。 “哦，没关系，让他们逃吧，看他们能逃到哪儿去？”多米随意瞄了一眼，似乎毫不在意这几条漏网之鱼，越过费尔术一行人，眺望远处。 “准备，再来一轮箭矢，将这些肮脏的马贼送到地狱深渊中去。”多米吼了一声，近千把柔黎弓迅速拉成圆月状，前低后高地对准了丘谷内的马贼。 长歌故事中，无所不能、赐予草原儿女草场、牲畜、水源的永恒长生天会用胜似朵木澜雪山那般壮阔无比的胸襟接纳一切皈依长生天的孩子，只有那些罪无可恕、滔天罪恶的人会被放逐到地狱深渊。 在柔黎部骑兵看来，那些敢胆袭击柔黎族人，挑衅柔黎部落的地位，触怒统治柔黎部的天命首领的肮脏马贼绝对会到地狱中去，而不是去那美好的长生天怀抱。 又是一波箭矢，从斜坡直射而下，不管底下的马贼还有多少存活的，挨过这一波箭雨之后，若真能毫发无损，那就真的是长生天的庇佑了 从天而降的箭雨，带起一阵犀利的劲风，所经之地，无论是盾牌、马匹、马贼都支离破碎，遍体鳞伤。短短几个呼吸，丘陵近道内，就是一面面撞击破碎的盾牌，一匹匹倒地的战马，一个个被射落马下的马贼，一片片染血、沾碎肉的斑驳草地。 多米探出身去，扫视着底下血肉横飞、血流满地的狭窄丘陵道路，早已见惯了鲜血和死亡的，对这群肮脏马贼的悲惨死状早已不在乎。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突然想到了当年第一次独立领兵护送察乌卡的场景，多米那时还会有些许不适，强忍住翻滚的胃液，可面前的这幅场景比之当时更为血腥几分，心中的却是一股报仇之后的快感。 “按照计划，两个百骑队使用绳索，下坠到丘陵道路，查看里面的情况，不可放松警惕。两侧弓箭手持弓准备，随时射杀逃跑马贼。”多米刚刚下完命令，丘谷内就有“嗒、嗒、嗒”的马蹄声传来，看来是库尼亚斯麾下骑兵冲入了近道内。 “唉，库尼亚斯跑的真够快的，才刚刚射完几波，这么快就解决了丘陵入口处的马贼。”此时的多米已经可以看到丘谷内领先骑兵举着的柔黎雄鹰旗帜。 “快了，快了，快了……”快要跑出丘陵道路的费尔术看看身边仅剩的七、八个人，再想想出发之时的一千五百多马贼的吵杂场面，不由唏嘘，身后没有了呼啸而过的漫天箭雨威胁，他已经逃出生天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头上伤口的疼痛之感，注意到大腿也被一支流矢划出一道血口子，不由降低了马速。 “啊，啊，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旁边的几个马贼越过费尔术，拼命朝着出口跑去，仿佛那就是一条光明大道。 斯帕丘陵东端出口两百米开外的低矮草丘，一支上千人的精锐骑兵呈现半月状将出口牢牢封锁住，若是不能突破这道封锁线，那真是插翅难飞了。 三支柔黎千骑，一支在身后驱赶猎物，一支中途截杀猎物，一支在终点等待猎物，各司其职，配合的相当不错，无疑就是一次很成功的剿匪合作。 第一百九十六章：中转营地（一） 第一百九十六章：中转营地（一） 斯帕丘陵以东约六十里的一个窄湖草场，是黑马盗的一处驻扎地。经过十多年的劫掠、壮大，黑马盗已经渐渐发生了转变，不再是最初那伙只知道烧杀劫掠、蛮横拦截的马贼，更像是一个卡洛斯领地和草原部落的结合体。从布兰卡西亚的村庄、镇子掠夺了农民，从草原部落捕获了牧人奴隶，再加上黑马盗的成分复杂，不仅有费尔术这种草原溃败乱兵，也有卡洛斯大陆的佣兵、盗贼，所以这一块驻扎地的临河地带开辟有一些农田，卡洛斯奴隶在上面耕种，同时又在附近的草场养马放牧。 这处黑马盗的驻扎地更像是中转地，用来暂时存放劫掠的物资、牲畜，至于那些农田，不过是副产品，不想让卡洛斯奴隶闲下来罢了。 此处驻扎地有些隐蔽，被一处山丘树林挡住，不易被人察觉，而且和绿湖堡不过一天的路程，方便黑马盗探子找寻出边行商的肥羊，向黑马镇老巢传递信息，通知大队人马袭击目标商队。 草原秋市就快要开始了，再过不久就有大大小小的卡洛斯商队从绿湖堡出发，往西或往北，和草原部落进行商贸，到那时候这处驻扎地就能够装满大批大批的粮食、皮料、干货等，营地内的马贼都期盼起来，恨不能早些出动，早点将自己的口袋、包裹装的满满，虽然一大半都要上交给几位头领，可是留下来的那一部分依然不少，若是能够抢的几个卡洛斯女人，那就更好了。 几个无聊的黑马盗马贼打着哈欠，胡乱闲聊着，根本就没有一点警惕心理，没有观察到远处的几棵灌木丛突然动了一下。 “你说上次二头领、三头领率领那么多人出去，是去干嘛呢？” “谁知道，恐怕是看到一只大肥羊，要不然怎么会有上千人出动，我可仔细看了，其中还有百余名黑马盗，那可是大头领、二头领的宝贝……” “咦，那是什么，二头领、三头领他们回来了吗？”一个马贼发现了远处山丘的动静，开声道。 急骤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了，听这声音，至少得是上百匹战马奔跑的动静，几名马贼不约而同朝着西边山丘望了过去，不过手中的弓箭、长矛却是没做出什么反应，有两人甚至连长矛都拿，只顾着好奇地望去，看看出外劫掠的同伴抢回来什么好东西。 这一小队警戒驻扎地的马贼都以为是半个多月前那支去西边草原的黑马盗队伍，看着天色，应该是打算今晚在驻扎地留宿，明天再返回黑马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娘的，这次不知道他们又带回来什么，大批的牛羊马匹肯定是少不了，或许还有几个女人。下次，老子一定要出去抢上一笔，整天守在这处地方，什么油水都没有呢，更别提女人了，只有那些浑身脏兮兮的农妇……” “哈哈，你还想抢到几个女人，别做梦了。就算有，那也是头领们的，轮不到你。不过，我就不懂了，为什么大头领这两年不带领我们去抢夺那些镇子、村庄了？” 一名瘦小的马贼闻言，连连拍拍干瘪瘪的胸膛，示意众人看向自己，他脸上却露出一副自己知道什么大事情的模样。 “砣豕，快说，别他娘装出这幅驴蛋样子，你不就仗着你的姐姐……”一个暴躁的马贼被人拉了一下衣袍，才收住了那句话。几人都知道这个砣豕的姐姐是二头领宠爱的一个小妾，本来他仗着二头领“小舅子”这个身份在黑马镇也算混的不错，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大头领，差点就丢了命，最终被二头领打发到这个小地方来，躲藏一段时间，等大头领忘了这件事才回去。 所以，除了刚才那名脾气暴躁一点的马贼，其他几人都不愿意得罪砣豕。 砣豕瞪了一眼，不过鉴于两人的身材差距，就好像是一条竹竿跟一根粗木，动起手来，自己肯定干不过他，只能将那名暴躁马贼记在心里，等一下二头领来了，一定要在二头领面前揭发这个人，就说他咒骂侮辱二头领，砍下他的脑袋。 “嘿嘿，我可是在黑马镇待过的人，那里可比这处小营地好太多儿，不仅有萨乌德歌姬，绿湖堡的美酒，腾格里草原的骏马，就连那些卡洛斯贵族的精致器具在内镇都可以找到。好啦……别呀，我说，我有一次亲眼看到大头领跟几个卡洛斯的商人在一起高兴地喝酒、吃肉，就好像是兄弟一般，那几个商人不普通，是……”砣豕留了半截话语，看着自己成功勾起众人的兴趣，不由洋洋得意，老子可是在黑马镇享有特殊身份的人，是二头领的“小舅子”，不是你们这种低贱的马贼。 “那几个客人是骑士，我亲眼看到过他们罩袍底下的佩剑，和我们交战的那些绿湖堡骑士差不多，而且还带有贵族标记，所以，大头领这两年才没有进攻卡洛斯镇子、村庄。” “不对，那为什么我们依然截杀绿湖堡的巡逻队，就连那些身穿锁甲的骑士，我们都杀过不少呢。”当即有人发现了这个疑点，这两年他们可没有和绿湖堡的巡逻队少交手，双方都死过不少人。 “那，那，那谁知道，说不定，和大头领有关系的人不是绿湖堡的领主，而是其他地方的领主呢？”砣豕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难住，为了保持自己的“高大”形象，急急编了一个理由。 “好了，好了，我们赶紧让开路来，二头领他们就要进来了，拦住了道路，不仅要小心鞭子，被马蹄踏扁也有可能的。”砣豕赶紧转换话题，免得身旁的马贼们再问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我看到的，明明就是大头领和那几个骑士在喝酒啊，聊的还很开心呢，至于黑马盗为什么还要进攻绿湖堡，袭击巡逻队，我怎么知道啊。”砣豕也琢磨不透其中缘由，想着想着，不经意走出两步，瞄到进入两百米内的“自家人”。 “领头的，好像不是二头领，也不是三头领，难道他们今晚不在这里过夜了，就只是派出一队人马来存放物资的。不对啊，他们身上的皮甲，全都是皮甲，不是黑马盗，不是黑马盗……”砣豕嘟囔了几句后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提醒众人警戒众人前方的不明情况。 第一百九十七章：中转营地（二） 第一百九十七章：中转营地（二） 一匹匹健硕骏马出现在砣豕等几人的视野中，马上的骑手个个身穿皮甲，一副标准的草原骑手装扮，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气。虽然黑马盗也有许多是草原人，皮帽、皮袄、弯刀的装扮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几人看到这一股全力冲锋的大队骑兵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跑！”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撒腿就跑，急急朝着几步外的拴马处走奔去。 “嗖、嗖、嗖”十几支箭矢疾射飞出，如流星般朝着逃跑的几名马贼而去，一下子就灌入三、四名马贼的身体中，整个箭头都埋入身躯中，甚至穿透胸膛，鲜血沿着锋利的箭簇滴落下来。 “快点，冲入这处营地，所有敢反抗的，就地格杀！”兀格策马挥刀冲过一个倒地马贼身旁，大声吼着下令。从那个费尔术口中得知黑马盗的老巢，拉姆可、兀格一商量，决定火速带领千骑大队，直扑黑马镇。 可是要去黑马镇，必须不能无视黑马盗设置在斯帕丘陵最东端的这处中转营地，否则很容易被身后的黑马盗趁机偷袭背后，到时候可能遭遇双面作战。虽然据费尔术这个黑马盗三头领的口供，这处中转营地并没有太多人，不超过三百名正式马贼，再加上一些奴隶，总人数约一千人左右。 所以，必须拔掉这个钉子，才能够确保袭击黑马镇的时候不受到来自背后的突然袭击。 其实拉姆可、兀格两人大可不必这么谨慎，千骑只要围住这处中转营地就行了，多米千骑或者库尼亚斯千骑去进攻黑马镇也是可以的。可是，拉姆可、兀格却不愿意放弃杀入黑马盗老巢的立功机会。 咱不去搞歪门邪道争夺功劳，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千骑吃肉，自己麾下儿郎只能吃点残渣，拉姆可千骑的勇士不比其他千骑的差，再说柔黎部儿郎有哪个是孬种啊！ 据费尔术交代，黑马镇此时就像是一个敞开了大腿的姑娘，大半黑马盗已经在斯帕丘陵化作肥料了，包络一百多所谓的马贼精锐，那边的留守兵力不足一千。可是那里的财富却让人哗啦啦地流口水，八千多各族奴隶、堆满十几个仓库至少上万担的粮食、一箱箱的钱币、珠宝首饰，黑马盗多年的积蓄全都存放在那儿了。 “哦，”挺立在骏马上的兀格嘴角勾起一丝不屑，扫到几米外的那堆马贼尸体出现了“尸变”，当即轻拍马匹，举起弯刀，若是平时，见到这么有趣的一幕，或许他还会和那个家伙逗弄一下，增添乐子，可是现在真没有那个闲工夫。 “嗒嗒嗒”战马加速急冲过来，刚刚跑得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却侥幸躲过那十几支箭矢的砣豕原本打算就趴在尸体堆，等那群杀神般的骑兵走后，再找到一匹马赶紧逃跑的越远越好。此时，他可以确定那匹战马就是朝着自己冲过来，刚才这伙骑兵的带头队长吼了一声，大股人马都冲进去了驻扎地，若不是发现刚才自己动了一下，怎么会特意冲过来几具尸体这里呢。 “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他是过来补刀的吗，我还不想死啊，我藏在黑马镇的还有几十枚金币小可爱，上次劫掠中偷藏起来一袋子银币，都是我用命换来的，都还没有花出去呢。咦，金币……银币，啊，不要杀我……我有钱，”砣豕诈尸一旁从地上跳了起来，看到越来越近的锋利弯刀，吓得鼻涕眼泪齐飞，口中大声哀求：“别杀我，我有钱，我有钱，很多钱……我还知道大头领的一个秘密仓库，不在黑马镇，别杀我……” 听着砣豕不断用着卡洛斯语求饶，语言隔阂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反应过来的，本来兀格有些厌烦，也懒得去听他继续说着什么，区区一个小马贼罗罗，老子可是要即将成为千骑长的草原勇士。 好在他跟随赫离向锡达大叔学过那么一段时间的卡洛斯语，之前赫洛德商队来妥儿川草原，他一路护送，还调了几个商队护卫出身的柔黎骑兵在旁边时不时充当翻译，赫洛德又会说草原兀锡语言，所以兀格还是听得懂一些和金钱挂钩的卡洛斯语， 突然，冒着寒光的刀尖一偏，强劲的刀锋顺势切掉了那个求饶马贼的几缕头发，甚至还在脸上留下一道细小的口子。 “你可真幸运，十几支箭矢都没射中你。”兀格居高临下，了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跪地求饶的马贼小罗罗，轻轻挑起刀尖，对准砣豕的颈脖处，只要一个拍马加速，就可以轻易割掉跟前这个求饶马贼的肮脏头颅。 “会说草原话吗？” “会会会，小人会，小人的奶奶就是草原人，小人身上也流着一丝和贵人您这样的草原英雄相同的血液，长生天的恩赐，让我能够在这里遇到您这样勇猛的草原英雄，您的强大、勇猛……小人奶奶的部落是，额，是哪一个来着……”砣豕一见这个草原骑兵没有当即杀自己，随即用草原语夸赞起来了兀格来，还使劲回想自己的奶奶究竟是哪一个部落，看是否能够和眼前这位搭上一点关系。 不求什么，只求能够活下来就行了。 “停，你要是再罗嗦，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兀格沾上血迹的弯刀往前提了一寸，顿时让砣豕患上了失语症一般，双手还紧紧捂着嘴巴，深怕发出一丝说话声音，惹得眼前这位杀神不高兴了。 此时，约一里开外的黑马盗中转营地响起了一片杂乱之声，冲入营地内的数百柔黎精骑看见拿着武器的，不分男女，上去就是扣弦一箭或者上挑一刀，一具具插着锋利箭矢或者无头的尸体重重倒地。恐惧的尖叫声、呼啸的箭矢声、响亮的马蹄声夹杂在一起，让砣豕额间不断冒出了颗粒大的虚汗，颤颤巍巍地跪拜着，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一听营地内的动静，兀格就知道这处虚有其表的马贼中转地抵挡不住柔黎勇士的铁蹄，拍马转身，对着几名亲卫骑兵吆喝一声，“吩咐各百骑长，尽快结束战斗，对于那些躲在角落发抖的奴隶、妇女就不必拉弓挥刀了，那可都是我们柔黎部的帐下户，部落正缺人呢！”说完就要进入营地收拢骑兵，准备迅速推进黑马镇，刀尖一指砣豕，带有冷冷的杀意道：“给你一袋马奶酒的功夫，给我说清楚你刚才的话语，若是你敢骗我，你的下场绝对要比刚才痛苦百倍！” 第一百九十八章：黑马镇 第一百九十八章：黑马镇 黑马镇，是纵横绿湖堡外数百里繁荣商道十几年的黑马盗老巢，也是这股杀人掠货、出没草原的凶狠马贼势力的享乐之地，以一个典型的卡洛斯镇子为基础，镇区方圆七、八里，都是黑马盗各大小头目的宽敞屋子，周边多是破烂毡帐、简陋木棚等，是数千奴隶的居住地。 黑马盗的正式马贼两千余人，最核心的战力就是所谓的两百余“黑马盗”骑兵，再加上随从奴隶、头目的帐前守卫等，恐怕要超过三千，比不上数千帐人口的大部落那般实力雄厚，可也绝对不容小觑。 十多年来，黑马盗和绿湖堡商道上数十股大小马贼交过手，很少吃亏，甚至还有余力派出数百马贼时不时就去莫顿河草原边界，袭击那些中小部落，掠夺上好的草原骏马、肥硕牛羊等，这么多年来除了乌滇部这个中等强部，就没有在哪个部落面前吃过亏。 这座镇子原本也不叫黑马镇，是某一个布兰卡西亚男爵的封地，被黑马盗攻破镇子之后，抢占了下来，从此就作为黑马盗的老巢所在。经过这么多年，这座小镇子靠着无本生意，迅速扩展起来，从一个破败的边境小镇，发展到畸形的商贸繁荣地，劫掠得来大部分的牛羊、马匹、粮食、器具、皮绒等都会被一辆辆没有商队标记的货运大车运到其他城镇，为黑马盗带来一枚枚亮闪闪的金币、银币，带来美酒、精美器具，甚至是美丽的萨乌德歌姬等。 在黑马镇，几十个大小黑马盗头目的家中，都有着数十个奴隶女人供他们玩乐，来自东漠草原，来自南漠的，来自萨乌德的，来自卡兰帝国…… 黑马镇历经三代大头领，每一代大头领上位都是踏着前一任大头领的尸体，现任的大头领麦沙圪是在六年前带领一股马贼加入黑马盗，那时的黑马盗虽然算得上是方圆千里内排得上号的马贼势力，却没有今日的威风。三年前，麦沙圪在一次出外劫掠中前杀掉前任大头领，除掉几个前任大头领的心腹，依靠手中的两百多精锐黑马盗骑兵，扶植自己的人手控制黑马盗，其中就有那位已经在斯帕丘陵被箭矢射成箭猪而死的二头领。 麦沙圪，面孔更多是偏向于卡洛斯大陆人，带有少许草原人的特征，在这边境地区，很是寻常，黑马盗中纯种的卡洛斯人都有，见怪不怪了。 大半个月前，莫顿河东边草原传来了有一支来历不明的骑兵在大力清剿马贼，已经攻破了好几个马贼营地，麦沙圪便派出自己的麾下大半马贼前往莫顿河东部平原看看，是新的莫顿河草原霸主在宣示自己的领地主权，还是有着一个新马贼势力的出现？ 若是如同乌滇部一般的草原部落，咱就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一个新马贼势力的出现，立刻动用麾下马贼，将它扼杀在摇篮之中，收编或者击溃，黑马盗的常用伎俩，费尔术这个三头领就是典型的例子。 可麦沙圪不会想到的是，二头领、三头领根本就没有将他的叮嘱太当回事，对他们来说，黑马盗纵横方圆数百里草原、丘陵多年，就连乌滇部都不敢轻易触犯自己的虎须，西边新冒头的势力不管是马贼还是草原部落都应该要知道这一点，索性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那支骑兵知道黑马盗的威风，若是一个普通的草原部落就让他屈服在黑马旗帜之下，成为黑马盗搜罗良马、皮货等的草原驻扎地，若是一伙马贼，就吞并他们，顺便还能够劫了他们这些日子抢夺到的战利品。 战利品才是出外掠夺的黑马盗最为重视的，至于大头领的叮嘱，以后再说吧，等我们把自己的口袋装满了，再编几个理由来应对吧。 麦沙圪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是上千马贼都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战利品，已经装进腰包了，要是强迫他们重新交出来，那么这个大头领恐怕就做到头了，会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落在地平线上，黑马镇内，黑马盗大头领，麦沙圪坐在一张宽木椅上，手中抓着一支鹅管笔，在羊皮纸张上写着什么。 鹅管笔？羊皮纸？谁又能相信，一个粗鲁、蛮横、凶残的马贼头子竟然会识字，而且还会写字，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麦沙圪身上。 麦沙圪，这个人，绝对不寻常。 曾经也有人怀疑，一开始跟着麦沙圪的两百多精锐马贼，身穿都是上好的坚硬皮甲，战斗力更是不俗，这一批马贼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麦沙圪给出答案是自己等人从其他地方流窜过来的了。干掉前任大头领，麦沙圪成为了新一任黑马盗的老大，袭击商队，劫掠村庄、镇子开始变得有方向性了，几乎都是从绿湖堡那条商道经过的商队，甚至是袭击绿湖堡的巡逻队，不再是以前看到哪边有油水就去哪边，底下人都觉得白白损失了不少财物。从黑马镇交换物资的商队，每一次都是由大头领的人负责牵头，不说寻常马贼，就算是黑马盗三当家费尔术都不知道这支商队的真实身份，而且这几年来似乎都是同一支，从来没有过第二支商队过来和黑马镇进行交易。 若是其中有人细心一点，留意一下，就会发现这支商队的售卖价格极其不合理，这支商队带来了许多葡萄酒、天鹅绒、奢华饰品、歌姬奴隶等，可是售卖的价格比之布兰卡西亚的市场价格高出三倍，就算是和绿湖堡的价格相比，也高了一大半。 黑马镇可不是腾格里草原深处，以萨乌德的歌姬奴隶来说，运到这里的价格一般是萨乌德当地奴隶市场的一倍到两倍，绝不超过两倍。可是在黑马镇，一个萨乌德奴隶的价格是萨乌德当地的五倍，这明显就是欺负黑马镇的马贼不懂市场行情啊，敢从凶名在外的黑马盗手中榨取钱币，这伙商人也是有胆色。 据说，有一次一个马贼头目凭借自己买货从不给钱的经验，直接抢了交易商队的几桶葡萄酒，被商队告到了麦沙圪大头领那儿，结果被人砍下来头颅，扔在酒桶之中，警告那些马贼不得对这支商队有什么不轨举动。 甚至还给出一面代表黑马盗的特殊旗帜，让交易商队可以通过那些小股马贼出没的区域，宣布这是受到黑马盗保护的商队，谁敢伸爪子，就是和黑马盗为敌。 黑马盗，是臭名昭著、凶恶残暴的马贼，不是商队护卫，底下马贼甚至窃窃私语，说这支商队就是麦沙圪大头领自己的商队，专门用来和布兰卡西亚联邦进行秘密交易的，否则怎么会这么照顾这支商队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缺口 第一百九十九章：缺口 黑马镇原本就是一个以普通小镇为基础，靠着黑马盗掠夺来的奴隶、妇女逐渐扩大了本地人口，并没有太多的防御建设，更没有规划布局，零零散散的毡帐、木屋聚成一个个小聚落，几个小聚落又汇成一个大聚落，将这十几里地给覆盖住。各马贼头目的帐前奴隶、歌姬奴隶等居住靠近内镇一带，奴隶牧人多居住在外围角落，时不时会有几支马贼的巡逻队出没，看守着属于自己的牲畜财产，监督放牧奴隶是否偷懒、逃跑等。东南边，靠近山谷、丘陵一带，则是一大片开辟的耕地，上千卡洛斯奴隶分布那儿，都是往年来袭击各处镇子、村庄掠夺来的青壮、妇女、半大孩子，少有老弱病残之辈，因为黑马盗劫掠之时，基本上都不在乎那些不能干活、浪费粮食的老小病残，通常是直接一刀解决掉了事。 黑马镇约二十里外几座山丘、斜坡，十几个精悍的斥候或躲藏树丛中，或探头四望观察周围的敌情，或借助地势俯伏潜行…… 通过审讯费尔术等几个俘虏，再加上探马斥候探查获得的情报，多米、库尼亚斯商议之后，决定不能直接袭击黑马镇，容易打草惊蛇，光是外围的数千奴隶就能够阻挡住两千柔黎铁骑的脚步，让内镇的黑马盗及时反应过来，或组织人手抵抗，或携带财物逃之夭夭，都不利于取得最大战绩。 更为重要的是，黑马镇并不像普通草原部落营地，多选取牧草肥沃、取水方便的平坦草场来驻扎。东南部是山谷、丘陵地带，大队骑兵根本无法从东南部发起进攻；北边不仅是大队马贼的驻扎处，五、六里外，一条四米多宽的大河呈现凹形流淌，斥候趁着夜色偷偷测试过，足可淹过人的小腹，大队骑兵不仅没法在最浅的凹形河岸集合，连渡河都得慢慢悠悠的，极易遭到马贼的半渡而击。 只有西北方才是发动骑兵攻击的最佳方向，可是进出黑马镇的西北道路，多有奴隶牧人放牧、马贼巡逻队巡逻。斥候十骑长，观察了两天之后，大致确定一支巡逻队是驻扎外延草场，并不和其他马贼巡逻队有什么交替值班之类的，更没有柔黎部那种巡逻交替、值班警戒的制度，大胆地干掉了一支马贼巡逻队，随即通知千骑大队沿着这个巡逻口子，迅速分批进入黑马镇的外围地带。 潜入的斥候隐藏在两、三里外的斜坡、丘陵、树丛中，柔黎精骑以一个营为一队，用毡布裹住马蹄，衔住马口，控制马速，快速地沿着这处缺口进入黑马镇外围草场的一处拐角谷内。小半天时间，两个千骑大队就进入了预设地点，等候着千骑长下达作战命令，用弯刀、箭矢将这伙该死的黑马盗给彻底消灭。 期间不是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有几个无意闯进来的奴隶牧民，本意是想偷偷躲到这里来休息一会，听到了谷内传来熟悉的马儿喘息声，以为是放牧的马儿溜出畜群，急急跑过来一看，谁知却发现了藏在谷内的大批骑兵。 看着那几个连连求饶的牧人奴隶，统率上千铁骑、经历战场血腥的多米没有妇人之仁，直接果断下令清理掉。这次袭击黑马镇，哪怕是增添了半分风险，数千柔黎勇士就可能多上数十、上百儿郎回不去柔黎部，部落中就多上了数十帐、上百帐的孤儿寡母，他岂会为了几个不相干的马贼奴隶就心慈手软。 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作为柔黎部常备军三个千骑的临时统帅，携带首领令牌的谷卑希侍卫长心中有些隐忧，心跳的频率快了那么几分，重了那么几响，眺望远处渐渐被一层夜色笼罩的黑马镇，无奈哑声苦笑几下。 全歼黑马盗？首领交代这个任务，谷卑希应该算是完成了，斯帕丘陵近道内的上千具黑马盗的尸体，密密麻麻扎着箭矢，盘踞上空的上百只秃鹫享受着这一丰富的盛宴。 看到这么一场胜仗，虽然并没有收获什么牲畜、粮食等战利品，可是却报了百骑队全军覆没的大仇，消灭了这股绿湖堡商道的头号马贼，基本上那些小股马贼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要解决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若是柔黎歼灭一千多黑马盗的消息传播出去，只要打出柔黎旗号，估计就没有什么马贼敢胆袭击柔黎部的商队，算是打通了通往绿湖堡的商道。 当夜几个千骑长、副千骑长围在一起喝酒庆祝，库尼亚斯可谓是喜色中带有纠结，斯帕丘陵这一战虽说报仇了，将那伙让柔黎部蒙羞的黑马盗杀的片甲不留，可是自己千骑却没有出什么大力，或者说三个千骑都没怎么出力，靠着埋伏战术、强悍弓箭就将上千人射成了箭猪。若认真论起功劳来，教导战术的首领大人要居于第一，打造弓箭的锻造帐要居于第二，连连打探谷卑希口风，看看自己这一仗究竟算是什么样子，代理千骑长可以把代理的帽子去掉了吧？ 谷卑希侍卫长也不知怎么地喝多了几口，不自觉地嘟囔着说什么“戴罪立功……”“千骑长不变……”“军制改……”“巡逻……守备官……”“校尉……” 第二天醒来发现，多米、库尼亚斯、拉姆可、兀格、乌拜、乌木达，全都眼冒金光地盯着自己，嘴角边还沾着口水。 “不是，我就是来奉首领的命令来作为临时统帅，什么校尉，什么统领三个千骑，我都不知道啊，别啊……喂喂喂，几个哥哥……” 尽管谷卑希一再强调，首领并没有说过什么转变军制的事情，可是多米等几人谁都不信，堂堂一个侍卫长，首领近臣，整天跟在首领身旁，耳濡目染，你会无缘无故地说出什么校尉这种官职。统率数千骑兵的部落官职，草原部落并不是没有，可是略显杂乱，有的是千夫长统率几千骑兵，有的是附属氏族头人统率数千青壮牧人，甚至霸主部落乞迪王庭曾经的右辅弼骨都候——岚木阿雅姆，统率数千王庭精锐宫帐军。 柔黎部的繁荣强盛是被众人看在眼里，首领大人要设置统率三个千骑大军的“校尉”一职，那也是十分正常的，不足为奇。 晋升可不是一个小事，关系到许多人的职位掉动，若是自己千骑长升了，就空出来一个千骑长之位，副千骑长的机率就非常高了，副千骑长升了，留下的这个空位，很多营指挥都是目光灼灼，那可是后边镶着千骑长几个字的，真正的部落常备军高层啊，可以进入首领大帐商讨大事的！ 第二百章：外镇动静（一） 第二百章：外镇动静（一） “唉”谷卑希无奈叹了一口气，自己真不是有意透露这个消息的，自己也就是来之前听首领提了那么几句，让自己借这次统率三个千骑的机会来长长经验，常备军或侍卫军的框架在未来会有调整的，不经意听见首领轻声嘟囔了一句“校尉”什么的。按照首领往常的扩军习惯，所以侍卫长才会在有了醉意的时候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就造成这么一个局面。 当时，多米、库尼亚斯、拉姆可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黑马盗的老巢并未摧毁，没有完成首领“全歼黑马盗”的命令，应该迅速调派三个千骑火速奔袭黑马镇，彻底铲除这个挑衅柔黎部尊严的肮脏马贼，将黑马盗各大小头目的头颅悬于马上，让首领看到麾下儿郎的勇猛、强悍。 谷卑希却仿佛听到几个话语中对“校尉”一职的强烈渴望，哪怕是戴罪立功的库尼亚斯也想着凭借一份大大的功劳，不仅将功补过，若是更进一步那就更完美了。特别是当他们几个千骑长、副千骑长从费尔术等几个黑马盗俘虏口中得知黑马镇的富庶情况之后，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在绿湖堡商道十数年的劫掠所得，堆满一个个仓库、帐篷的粮食、盐巴、布绒，各大小头目家中的珠宝首饰、金银铜币、精美器具，从莫顿河东部草原和北边草原商道掠夺的数以万计的牛羊马匹，以及那近万各种奴隶，若是加上黑马盗马贼及其家眷、歌姬等，绝对超过万人，比之一个中等部落的人口都要多，特别是其中大多数都是青壮男女，可以为部落带去多少劳动力，增添多少帐下户奴隶。有了足够的帐下户奴隶，收割草料、修缮城邑、挖掘矿石、搬运木料等就几乎不用自由民了，可以空出来多少部落青壮啊！ 部落青壮，才是关键，空出来的大量青壮咋办，进入常备军已经成为每一个柔黎男儿最佳的选择，每一次新兵选拔都几乎是整个部落适龄儿郎参加。 有了足够的新兵，就可以再次扩军了，扩军之后，就有了足够的位置，自己离那神秘的“校尉”一职就更近了一些，这是每一个千骑长、副千骑长的心声啊！ 这次进攻失利怎么办，首领怪罪下来怎么办？ 谷卑希侍卫长是三个千骑的统帅，指挥三个千骑进攻黑马盗，背负失利责任那是责无旁贷，这就是多米、库尼亚斯，甚至是老猎人拉姆可的小算盘，当然，他们也不认为三个千骑同时进攻一股战力低下的马贼，会造成什么损失，只不过是想在事后首领责怪“擅自”出兵的时候找个“替罪羊”罢了。 谁叫自己头上有个临时统帅，还是怀揣首领令牌的侍卫长，他全权代表首领大人，可以决定对黑马盗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好在，这黑马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数千柔黎勇士的弯刀足以削去这座马贼老巢，首领不是说过吗？胜利者是不会受到惩罚的！”谷卑希可谓被胁迫着发动袭击黑马盗老巢之战的，若是胜利了，皆大欢喜，首领肯定不会追究此事。可若是败了，还是损兵折将那种，谷卑希想想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自己这个侍卫长那就当到头了。 远处的新月轮廓渐渐露了出来，谷卑希让身边几名卫士去喊多米、库尼亚斯几人去谷中商量事情。 拐角谷内，有着一处山坡凹陷，唯一的一处火堆在这燃起，除非有人翻过斜坡走进拐谷内，否则是不会看到这处微弱的火光。点燃火光也不是为了烤火，而是为了观看羊皮地图，几位千骑长和副千骑长围在那处火堆前，再次确认自己的任务，讨论着明日袭击的细节。 “首领曾说过，黎明前的那一段时间，是一个人最困倦的时候，我们也体会过被侍卫军演习袭击营地的窘境，所以我们这次等天蒙蒙亮的的时候再发动进攻，”多米说着这的时候，扭头睨了谷卑希一眼，这位侍卫长可是个袭营老手，跟着首领尽学骚扰战术，冬季操练的时候没少在他手中吃过亏，继续道：“那时候，我们将由伪装成马贼巡逻队的两支斥候队解决掉附近的西北方向外围草场的陷入沉睡的巡逻马贼。之后，我的千骑将会率先发起进攻，首先要攻入内镇，将残存的黑马盗解决掉，毕竟那边的马贼才是主力，周围那些青壮奴隶都没什么好担忧的，那几个马贼俘虏和我们斥候亲眼看到，一些负责奴隶头子之类的人，最多也就带着十几个奴隶骑手，不说人数稀少，没有什么皮甲防护，甚至连把弯刀都没有，就靠着木长矛维持那些奴隶聚落的秩序……” 库尼亚斯一边听着多米的进攻布置，一边啃着一口肉干，忽然被人用手肘拐了一下，发现是自己的副千骑长乌木达，停下了嚼食的动作，轻咳一声开口道：“多米，那截杀黑马盗大头领，那个叫什么来着……” “麦沙圪”乌木达凑过来补了一句，又退了下去。 “哦，对，就是他，黑马盗大头领，交给哪个千骑？先说好了，多米，老哥不是争功啊，你也知道我们千骑刚刚被首领训斥了一番，斯帕丘陵虽说歼灭了一千多黑马盗马贼，可是底下儿郎心中总有些拽拽不安，毕竟那是大家伙的功劳，并不是我们千骑独一份的，所以儿郎们让我们来问问，攻入镇子后，该怎么……”后面的话语，库尼亚斯就算是不说下去，想必多米也能听懂了。 多米望了一眼谷卑希，又看了看库尼亚斯脸上那火光映射下难得的“不好意思”神态，轻叹一声：“库尼亚斯哥哥，以后可得记住我们千骑这份情啊……” “哈哈哈，记住，肯定记住，别的不说了，哥哥那份战利品，到时候我一头羊、一个铜币都不留，都给你们千骑儿郎，我帐内还有十几袋子清奶酒，到时候回去土讫水后都给你们……”库尼亚斯急忙拍胸脯许诺，让谷卑希做个见证人。 一份大功劳，就这么被多米让出去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还有我那一份战利品，侍卫长，你也给我见证一下，都给多米麾下的儿郎们。”乌木达也赶紧表态，这一战下来，凭他的副千骑长身份怎么也有着上百头羊，可是在洗刷千骑耻辱、为战死儿郎报仇的机会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这可别再让拉姆可、兀格捡了去。”谷卑希打趣道，加上拔去马贼中转地的这颗钉子，拉姆可千骑累计的战功已经不小了，这次他们自请居于二线，绕了一个大圈，沿着南边林地，绕到黑马镇东边，再次充当拦截队伍，负责截杀逃脱的马贼，并在第一时间负责看管住几个大聚落的数千奴隶，免得这么一大堆劳动力白白遭到损失，以及作为预备队随时应对战场需要。 第二百零一章：外镇动静（二） 第二百零一章：外镇动静（二） 黑马盗本身有着两千多马贼，前一段时间前往莫顿河东边草原探查那支不明来历的骑兵，调拨出去了一千五百马贼。现在，柔黎斥候从黑夜中眺望远处的内镇就可以看出，镇子周围不少地方的火把、火光暗淡了许多，审讯抓到的几个俘虏可知，往日里，黑马镇的夜场可是十分热闹的。 镇子这几年在麦沙圪大头领的发展下，在防御性方面，内镇没有提升多少，拒马、木栅都没有增添几处。可是，几处简陋的酒馆、妓院、赌场等却是落在内镇，专供马贼们享受美酒、美食、美人，越来越多的马贼头目愿意把乱糟糟的黑马镇当成自己的家，以前那带领人马出去劫掠发财的欲望一点点消退了。 谁不愿意整天躺在女人的肚皮上就有钱收啊！反正那些耕地奴隶、放牧奴隶的耕放田地、牧场就有着自己的一份，劫掠得来的货物也有自己的一份，犯不着继续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 正是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黑马盗大小头目沉迷于享乐之中，麦沙圪大头领对黑马盗的控制力度大幅度增强，这几年除了费尔术的嫡系人马之外，几乎所有的黑马盗马贼都被麦沙圪的嫡系手下所统辖。 按照这趋势，恐怕过不了几年，这位黑马盗大头领就会把黑马盗原本的大小头目养成了圈栏内的绵羊，最后一刀宰了，免得浪费粮食养着。 谷卑希听着多米、库尼亚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细节讨论，还有几个营指挥偶尔插上几句的询问。中间并没有多出声，等到众人商讨完毕，将目光投向他时，才挺直了身子，下达最后的命令。 毕竟，谷卑希是数千柔黎精骑的统帅，哪怕是一个临时统帅，柔黎部不比其他草原部落，底下的氏族头人、族长若是和大军统帅不和或者是发现危害到自己部落的情况，可以有底气不尊调令或者设个小绊子。 “库尼亚斯，你作为大军的先锋，第一支箭就是由你的千骑射出，斥候们会在天亮前潜入内镇外围干掉几支巡逻队，为你们减少障碍，你们可谓是最轻松的一支，不必分兵对付那些小罗罗，所以你们的第一任务就是尽快攻入内镇中，将镇内马贼尽量歼灭，不能让他们组织起来，抵抗我们柔黎大军，造成额外伤亡。首领可是说过，我们柔黎勇士，个个都是宝贝，一个可当五个草原骑手，每折多一个，都要心痛不已啊！”谷卑希叮嘱一番。 “诺，我们柔黎部落一个儿郎的性命比肮脏马贼的十个头颅都要宝贵，定要用手中的弯刀去割下那些马贼的肮脏头颅，知道挑衅我柔黎部的下场是什么！”库尼亚斯应道。 谷卑希点点头，又望向多米：“多米，你们的任务也不轻松啦，既要小心那些残存的马贼巡逻队，又要提防放牧奴隶，从俘虏口中和斥候汇报中，那些青壮的放牧奴隶超过千人，一旦乱起来，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多米轻拍胸脯，示意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哪怕心里知道那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次进攻黑马镇的目标之一就是近万奴隶，两个营的骑兵分别分散到西边外围宽三里，长却近二十里的草场，防止那些放牧奴隶乘乱生事，这个任务可不轻啊！ 看着一切安排妥当，谷卑希笑道：“明天早上就看诸位的勇猛，这次若是能够攻破这处黑马镇，别的不说，光是上万奴隶、俘虏的收获以及控制住了绿湖堡商道，部落商贸肯定获利不少，首领大人的慷慨你们都是知道的，绝对不吝啬赏赐。到时候，我一定请求首领给最大功劳的勇士赏赐一把花纹弯刀。库存的星沙钢最多只能锻造三把花纹弯刀了，就连察乌卡哀求了好多次，首领都没有给他锻造一把。在此，长生天和诸位见证，我保证，若是首领要赏赐唯一的一把花纹弯刀，那把花纹绝对不是属于我这个临时统帅的，而是属于你们这些柔黎勇士的。” 众人浮现了那把繁星般美丽的弯刀，骨啜纳得意洋洋的炫耀之色，火堆周围隐约响起“咕咕”的吞水声、急促的鼻息声。 多米无奈地笑笑，有些后悔将攻入内镇的机会让给库尼亚斯了，只能明天好好挥动手中的锋利弯刀，尽可能地快地解决外围的那些小罗罗，靠着他们的滴血头颅来震慑住放牧奴隶了，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来冲进去内镇了…… 黎明前夕，麦沙圪瞪大了充满血丝的双眼，双手死死地按在箭塔的栏杆上，用力过猛，指头尖渗出鲜红血迹来，可见他内心的惊骇。这处四米多高的木制箭塔是他调派奴隶工匠在家中空地上搭建的，平日里用于监视那些大小头目，看看马贼聚落区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今日却看到了大队骑兵进攻黑马镇的场景。 听着从内镇矮墙、木栅缺口处周围传来的箭矢声、兵器抨击声、战马踢踏声，麦沙圪粗粗扫了一眼这个简陋的镇子，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御设施，连一道阻碍骑兵的城墙都没有，如何能挡住这精锐的上千草原骑兵呢？ 草原骑兵？这股精锐的草原骑兵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在箭塔上的麦沙圪看到大约在两里外的一处战场上，一队敌骑熟练跃马跳过一道低矮的木桩，随之弯弓搭箭，射出去的箭矢不仅劲道十足，而且准头更是远超一般草原骑手，百余米外根本就没怎么瞄准，轻轻松松就将十几名马贼射落马下，健硕的战马从几个落马马贼躯体上踏了过去，后边的大队敌骑从哪一处缺口鱼贯而入，朝着镇内快速推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百余名巡逻马贼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敌骑冲杀的七零八落，侥幸活下来的几个更是转身就怕，毫无袭击商队时的那股凶狠之气。 领头的那一队柔黎精骑就是库尼亚斯的亲卫骑兵，为了能够最快攻入镇子，库尼亚斯可谓是把家底都搬了出来，这个头功不能让给别人。 麦沙圪眼睛一眯，看着更远处的外围草场，数百名不明骑兵朝着内镇这边冲来，有几支百骑左右规模的骑队沿着外延草场来回驰骋，时不时将几队乱撞的小股马贼斩落马下。 “两、三千骑兵，到底是哪个部落？”麦沙圪心中虽然惊骇，却没有失去理智，皱着眉头猜测着来敌的身份。 “大人，大人，快走吧……”箭塔底下有几个身穿黑色皮甲的武士对着箭塔上的麦沙圪大喊，将麦沙圪从猜想中拉了回来，让他反应当前的战场局势，扭头一看外边，大队敌骑离着自己这边越来越近了，中途没有停留，直奔麦沙圪家而来，肯定是有人透露了麦沙圪家的方向或是那座箭塔出卖了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没有听说过，可是当下保住命才是第一大事，幸好他身边还有上百精锐马贼，都是六年前跟着他的，让他心中找到一丝依靠。 “去，去西边街道上驱赶那些马贼到前边顶一阵子，还有，让他们将内屋的几箱子钱币、珠宝全部带上，其他东西就别拿了，我们抓紧时间从东边冲出去，该回去了，这些年我们借着黑马盗的旗号，商队赚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麦沙圪并不在乎那些马贼的性命，吩咐身边的几名武士收拾珍贵物品跑路。 第二百零二章：旧人 第二百零二章：旧人 夏末的微风拂过莫顿河中游的大片草原，似乎将之前笼罩在这片草场上的厮杀气氛给吹散了，带来的是一片安静祥和之气，也带来熙熙攘攘的转场牧民，给这片草原大地带来生气。同时，这片肥美的草原牧场也给怀揣着一丝忐忑心情的新属民带来了幸福生活的希望。 喀布朵部数千牧民刚刚挤入这片草原，尚未来得及按照百户、录的帐籍编制划分草场、居住地，所以营地显得有些拥挤不堪。按照草原部落的转场习惯，一根根木桩子被钉下来了，一顶顶毡帐被竖了起来，一块块栅栏被圈了出来，中间可以看到有不少人来回穿梭，时不时开口指导这些柔黎部的新属民将毡帐退后一点或者将圈栏弄得小一些…… 好在喀布朵部牧人也知道部落现在归附于一个钦达烈部落贵人，据说还是出身高贵怛奚部的大人物，许多部落长者、家族头人之前都去阿苏冈族长的大帐见过了那位贵人，随后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效忠于那位新首领了。 出自钦达烈部落、划分一大片肥美草场给喀布朵部、赏赐数千头大小牲畜、选拔勇猛儿郎进入部落宫帐军的新首领，喀布朵部牧人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也在那些指导自己搭建新营地的“测绘官”的潜移默化之下，逐渐会提到几句“我们柔黎部”这样的话语。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少四十来岁的喀布朵部老牧民眼中难掩一丝失落之色，这些跟随过哈么赞大头领征战草原的老兵，难免怀念着奇雅孛圪一脉的荣耀，却也为十来年的颠沛流离、畏缩偏僻之地所担忧，害怕喀布朵部突然有一天就会亡族，或许效忠一位新首领，还是出自钦达烈一族的强大首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阿苏冈大人、忽思里大人会效忠于那位年轻的新首领？阿苏冈大人、忽思里大人可是奇雅孛圪的忠臣啊，还是那位尊贵奉倏殿下的安答，让不少老兵有些费解，却也懒得去深究，或许是为了族人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必躲藏在望南岭那个偏僻山岭草场了，这些年也是苦了阿苏冈大人和忽思里大人了！ 几个牧人牵着自己刚刚发下来的两头羊朝着自己圈栏走去，年轻小伙脸上充满惊喜、灿烂的笑容，不住地用手抚摸刚刚被新首领赏赐下来的壮羊，高兴坏了，裂开嘴对着一瘸一拐的阿爸道：“阿爸，新首领真是仁慈、慷慨、大方，竟然会赏赐给我们两只壮羊，我们家从来就没有过这么肥硕的羊只，你看羊毛多柔滑啊……” 瘸腿老人睨了自己儿子一眼，又扫了一眼羊，淡淡道：“不就两只羊吗？当年老子曾经在战场上一箭射杀了一个部落千夫长，哈么赞大头领就赏赐了我五匹骏马、三十头羊……” 话还未说完，就被兴冲冲的儿子打断了，“等一下，阿爸，你看那个人，忽思里大人陪着的那个白发老人，好像是新部落的大贵人，据说是新部落首领的叔叔。咦，还有十几人护在忽思里大人周围，都是我们部落的人，布拉伊就在队伍中，身穿厚实皮甲，啧啧，弯刀、弓箭都是崭新的，好威风啊！” 瘸腿老者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随即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爆栗，一双浊眼瞬间瞪的老大，轻吼道：“怎么，想学布拉伊啊？一开始，我就不懂了，为什么那些长者、老哥哥都会将家中的儿郎送到那个新首领身边当护卫呢？后来一想，肯定是那个新首领强迫的，要留下我们喀布朵儿郎作为人质，威胁我们喀布朵部。” “可是，我看布拉伊他们也没受到什么限制啊，你看这次赶着车队、牲畜群回部落，他们不就回来了吗？哪怕是作为贵人的侍卫回来的，也不丢人啊，我们喀布朵部向来就是首领的盾牌，用身躯保护贵人不受到伤害，这不是你教导我的吗？再说了，你看忽思里叔叔，和那个新部落贵人就像是安答，不像是奴仆，有什么好介意的啊，还不让我去参加宫帐军的选拔！”年轻小伙最后一句没敢太大声，若是激起了老爹的愤怒，别看他瘸了一条腿，追着人来就是一顿狠揍的。 “你懂什么，那是忽思里大人为了部落、族人才不得不这样，你看……”瘸腿老人瞪大了眼睛，使劲看着百米外的锡达一行人，看着看着，额间的头皮却是渐渐缩皱起来，仿佛在哪看过这么一副场景，年轻时忽思里大人曾经陪同一个尊贵的少年勇士巡视自己的骑队，尊贵少年还对着自己说过几句话，那是让他自豪一辈子的事情。 瘸腿老者眼眶渐渐湿润了，双手不自觉有些颤颤巍巍，掏出腰间那一把短刀，是多年前哈么赞大头领赏赐下来，奖励他以少胜多们击溃一支敌对部落兵马，千骑队中每一个人都有一柄锋利的短刀，被每一个勇士珍藏着。 尽管瘸腿老者平时有空就会擦拭一遍，可是短刀依旧有些生锈。他望着南边的天空，嘟囔了一句：“大头领，老嘎哲无能，没能保护好你，违背了自己成为奇雅孛圪盾牌的誓言，那么多钦达烈兄弟都战死在了塔什干，怎么就我苟活了下来……” “阿爸，你说什么？”全神贯注看着锡达一行人的年轻小伙没听清楚瘸腿老人的嘟囔，下意识凑过来问了一句。 “这把刀给你，你给我去参加宫帐军的选拔，要是选不上，我就揍死你！”瘸腿老人转过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撂下一句话来。 年轻小伙傻愣愣地看着这把有些生锈的旧刀，又盯着阿爸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阿爸要将这把被他视若珍宝的短刀交给自己，记得曾有一次他小时候顽皮，不小心将这柄短刀丢到了火堆里，结果被阿爸吊起来狠狠打了一顿，就算是阿妈苦苦哀求也没什么作用。事后，阿爸告诉了他这柄短刀的来源、故事，更让他清楚，这柄短刀可以算得上是阿爸的第二生命了，怎么今天就交给了自己呢？ “宫帐军？”年轻小伙反应过来了，一抹苦笑爬上脸庞，很想告诉阿爸“哪有这么简单，选拔已经结束了，还是你不许我去参加的呢，那些挑选出来的上千青壮已经被送到新部落主帐去了，就算是其他男丁，也正在看管那些之前抓到的马贼俘虏呢？” 第二百零三章：震惊 第二百零三章：震惊 巡视完喀布朵部的新草场，看着同属钦达烈的柔黎部新属民一边搭建毡帐、驱赶畜群，一边欢声笑语，锡达脸上浮现出喜色，眼中有些湿润。 策马行走在锡达身旁的胖子，却没有自己老爹那般多愁善感，尽管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再是叫做察乌卡，而是冠以在整个腾格里草原上都可谓是尊贵姓氏的奇雅孛圪，奇雅孛圪·察乌卡，从那些出自喀布朵部的护卫眼中的尊敬、谦卑就可以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多么尊贵，多么让人惊叹连连。 当锡达和赫离第一次对着察乌卡讲述来龙去脉的时候，并且直白说明如今喀布朵部的第一效忠对象是身为柔黎部首领的赫离时，察乌卡抬头看看穹庐天窗，昏暗的夜色，让他直接闭眼再睁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老爹、赫离安答巡视一圈北部领地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身份来了个大转变，钦达烈联盟、怛奚部、奇雅孛圪氏，立志做一个大奸商的察乌卡自然是听说过相关的草原事迹，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够和那些游牧歌手唱颂的故事人物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那么快联系在一起。察乌卡曾经想过，过多个十年八年，柔黎部成为一个强盛、繁荣的大部落，伴随着柔黎精骑的铁蹄和弯刀，足以让整个东漠草原甚至是腾格里草原都听到柔黎部发出的声音，那时候，身为柔黎部首领安答的察乌卡，肯定会被人传颂着，无数牧民都会知道柔黎部有着这么一个胖子。 又或者是，过了几十年，上百年，自己这个草原商人，成了一个声名远播、财富无数的超级大富豪，比那些卡洛斯大陆的大商人、贵族商队都要有名气、财富，察乌卡这个名字也会被草原商人圈所铭记。 草原商人之父，这是赫离对察乌卡提到过的称号，察乌卡每次一想到，内心都无比激动。原因只有一个，往后的草原商人都是自己的儿子、孙子，胖子胸中就迸发出一股豪气，自己做不成英勇善战、指挥大军的将领，却能够让那么多的草原商人喊自己“阿爸”，怎么能不激动呢，若不是赫离提点，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么一层奇妙关系啊！ 莫顿河中游草场，柔黎部新归附氏族喀布朵大帐，远道而来的锡达、察乌卡，返回的忽思里，负责带领牧人转场的阿苏冈、合木豁等几个喀布朵贵人齐聚，人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锡达、察乌卡是浓浓的喜色，合木豁、阿苏冈、忽思里是惊讶，几个喀布朵贵人是难以置信。 “……谷卑希侍卫长为统帅，三个千骑分别追击、设伏、堵截，于斯帕丘陵内歼灭黑马盗一千两百余人，包括黑马盗二头领，俘虏十余人，黑马盗三头领在其中。两日后，拉姆可千骑率先东进，越过斯帕丘陵，攻入黑马盗中转营地，杀敌两百余人，俘虏三十余马贼，农夫奴隶、放牧奴隶、妇女、孩子约千人，牲畜、物资尚未清点，留下百余骑看守，继续朝着黑马盗的老巢进发。”报讯十骑长恭敬对着锡达禀报。原本他只是拉姆可派出的报讯骑兵，让他到望南岭、莫渡河中游草场、下游草场召集牧人赶到斯帕丘陵东端的黑马盗中转地，看守近千奴隶、大量缴获物资，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谁知道，在这遇到了锡达断事官大人、察乌卡大人，索性把战报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也不算违反军纪。 喀布朵众人听完，心中怎能不泛起波涟呢？生活在望南岭一带的山林草场十几年了，喀布朵没少和马贼交过手，自然是知道黑马盗的厉害，麾下两、三千马贼，更是有着一支精锐的马队，虽然没交过手，可据说不比那些大部落的宫帐军差到哪儿去。 一千多马贼，没有逃脱的，大多数是被柔黎骑兵当场射杀，少数马贼做了俘虏，提供柔黎常备军所需要的消息。 察乌卡咧开了嘴，脑海中浮现一年前卡密尔城外那一堆堆如小山般的皮毛、一箱箱金银钱币、上万匹马儿，以及一群娇滴滴的萨乌德歌姬…… “那么，折损如何？”右座上的一个老者按耐不住，开口询问道。在他看来，歼灭了千余马贼，即使是三千多骑兵，恐怕折损也有好几百，毕竟黑马盗纵横绿湖堡外商道这么多年，不仅仅靠的是凶残的名声。 “斯帕丘陵、中转营地两战，六人战死，三人受重伤，轻伤者可不计，直接跟着千骑长去黑马镇了！”汇报十骑长语气中带有一丝痛苦，其中两名战死的儿郎就是隶属他的十骑队，首先攻入中转营地的百骑立功最大，可是受损也最为严重，毕竟留守黑马盗中转营地的马贼可不是绵羊，他们手中有弯刀、弓箭、匕首、盾牌，几个小头目还穿有厚实牛皮甲，发现敌人，跳上马来就冲着攻入营地的柔黎骑兵杀去。 “啊……竟然折损不到十人！”战士受了重伤，一般都无法活下来的，很多伤兵还会哀求同伴给自己来一刀，结束痛苦。柔黎部的随军医疗水平比之草原部落高上一些，可是挽救重伤员的成功率也并不是很高，草原部落中十个重伤员可能活下来一个，柔黎部落的重伤员经过紧急包扎处理，十个重伤员或者能活下来两、三个，不超过四个！ 战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的！ 阿苏冈、忽思里对视一眼，又望望锡达、察乌卡两人，领悟到一点锡达曾说过“柔黎部并不怎么需要喀布朵的上千儿郎，也不怎么在乎喀布朵的归附，可是柔黎常备军强悍的勇士，却能够像一棵大叔，让如今贫困、羸弱的喀布朵族人不必遭受毒辣的阳光、寒冷的风霜……” “族长，外边有人来了，说是柔黎常备军的百骑长，从黑马镇回来，知道锡达大人在这里，特意过来拜会的。”帐外有人大声禀告。 “让他进来！” 帐帘一掀开，一个满身灰尘，脸上尽是疲惫之色的高大汉子进入大帐，身体虽然无比疲惫，步伐却不混乱，散发出一股彪悍、勇猛的气势。 “拜达尔参加断事官！”汉子恭敬行礼。 锡达盯着来人仔细一看，又听着来人自报姓名，想起来了眼前男子是谁，那个宣誓效忠赫离的仆人、骨啜纳口中的救命恩人、发现土讫水铁矿的常备军百骑长。锡达虚抬手掌，和气笑道：“赶紧起来，你可是我们柔黎部的功臣啊，你的功绩可是被首领记在心中的……这次又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 锡达猜测应该是和刚才那个十骑长差不多，或者是和之前拉姆可千骑剿灭马贼差不多，需要人手前去押送物资、看管俘虏和奴隶，最后那句只是随意提了一句罢了。谁知道接下来的话语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断事官大人，六天前，我们攻破了黑马镇，缴获的战利品可谓是堆积如山，数都数不过来，好多好多……别的不说，马贼、奴隶人口加起来绝对超过了万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把他们带回来啊，人吃马嚼的，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若是处置不当，说不定会引发什么动乱，令我所以赶紧回土讫水禀报首领，让首领给出一个处置方案。幸好您在这，您给拿个主意，否则几个千骑长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帐内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盯着拜达尔，仿佛能够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发现拜达尔脸上疲惫之色带有彪悍、杀伐之气，比之当年怛奚部的宫帐军都不逊色，真乃一个勇猛的草原汉子！ “好好好，多米、库尼亚斯、拉姆可可是为我们柔黎部取得了一场大胜了，上万人的俘虏，等待明年开春之后，柔黎部该是一番怎样的强盛景象啊！”锡达眼中的惊骇之色一闪而过，大声夸赞多米等人的功绩。 察乌卡可就坐不住了，急急离座，三步并两步走到拜达尔身前，发挥着优秀后勤官的角色，开口直问：“缴获的物资有多少，珠宝、金银铜币能不能堆满这个大帐，牲畜怕是有好几万头啊……” 离着帐门比较近的几个喀布朵贵人张大了嘴巴，若刚才听到十骑长的汇报只是震惊，现在则是震撼了，喃喃道：“俘虏上万人，比喀布朵部上上下下加起来的人都要多啊，长生天啊……” 听到前往北方剿匪的柔黎铁骑取得如此辉煌的战力，合木豁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随即又黯淡下来，似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带领喀布朵部十几年来在望南岭周围的山岭、草场喘息生存的阿苏冈族长将自家儿子脸上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那位称得上草原真英雄的赫离首领已经让合木豁有些许自卑了，心里受到一丝打击，可赫离首领毕竟是奉倏大人的血脉安答之子，流淌着尊贵的奇雅孛圪氏血脉，如此英明、睿智、勇猛是有理由。 可是柔黎部的儿郎竟然都如此强悍，特别是那个曾经对忽思里叔叔、自己有些无礼的兀格，据说他不仅是赫离首领的安答，也是统率数百柔黎宫帐军的将领，还取得一场如此辉煌的战绩，显得过去的喀布朵部、合木豁有些无能了。 “雏鹰要经过风雨的打击才能翱翔天空，幼狼要跑出山林才能长出尖利的牙齿，合木豁，或许这对你来说是个好事！”阿苏冈心中暗想。 第二百零四章：巡视铁矿 第二百零四章：巡视铁矿 土讫水铁矿是土讫水草原上唯一一个能够和首领大帐的防护力度相比拟的地方，库尼亚斯千骑、多米千骑、骨啜纳千骑都曾经驻守铁矿区外围，警戒四周草场。库尼亚斯千骑、多米千骑北上剿匪，骨啜纳千骑南下驻马驿拱卫南部领地，铁矿的巡逻、守卫便由直属首领的侍卫军接替。对待这个柔黎部的宝贝矿产，在首领的细细叮嘱之下，侍卫军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更是加强了防守力度，所有守卫铁矿的侍卫军没有一人轮休，全部驻守在外围草场，就连掠过空中的飞鸟、林中的走兽都可以察觉到这群柔黎军汉的杀伐气势。 如此警戒程度的原因无他，柔黎部第一人，尊贵的首领大人今日要巡视土讫水铁矿，查看新迁入的锻造帐情况、搭建的锻造屋子等情况。尤利可、多奇两位锻造官陪同，并向赫离介绍相应情况，还有多力夫等几个大匠紧跟在身后。 土讫水铁矿，赫离极为看重，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过来，之前就来过两次，一次是采矿框架刚刚被搭起来，尚未出矿的时候；另一次是将沙逊从诺孜丹村“请走”，亲眼见证了一下铁矿的开采过程。这次，他再次过来，不无彰显出一部首领对铁矿的重视、对锻造帐工匠的重视的意思，让工匠、学徒、帐下户奴隶再次清楚首领许下的允诺是有效的，只要你们勤勤恳恳，做出成绩，赏赐、官职、赦免等都可以获得。 近入矿区前，赫离特意派人叮嘱，巡视之时，不得停工，只需几个大匠以上的匠官陪同即可，若有违反，绝不轻饶。 翻过一处低矮草丘，拐过一排林木，尚未见到铁矿区内的场景，赫离便听到“砰砰、当当”等嘈杂声，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石粉味道。进入山谷，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高六、七米，宽百余米，长七十余米的地上采矿工地，数百人拿着各式工具，锤头、箩筐、粗木、绳子，或敲或捶或抬或拉，时不时几辆类似于勒勒车的双轮车穿行，将铁矿倒在指定的地方后，再按着原路返回，继续干活。 赫离并未有过什么采矿的记忆，对于采矿的相关印象就是前世新闻上的多少多少万吨、一辆辆装卸上千吨铁矿石的大货车，现在听到却是多少多少斤，看到就是一辆辆装载几百斤的人力双轮车。 看到赫离思索的模样，多奇凑过一步，解释道：“首领，这块地方是堆铁矿石、分石的地方，将山谷深处的铁矿石拉出来后，在这里堆砌、分选、敲碎，再将那些弄好的石头运到东边的炼铁场子，在那里进行熔炼，哦，储存屋也在那边，方便储存。” 赫离点点头，这些事情自己不懂，就交给懂的人来搞，扭头问道：“现在调拨过来的工匠、学徒、帐下户奴隶各有多少人，每日产铁量大概是多少？” 产铁量的多少至关重要，现在的柔黎部落新兵操练已有一段时间了，近三千人都是用的旧式弯刀、角弓或步战大弓，很快两个新千骑的编制就要定下来了，迟则两月，少则一月，武器装备就是新千骑的短板，总不能让他们用着三斤制式弯刀和寻常弓箭，不仅不利于战斗力的提升，儿郎们也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士气不足。 一直以来就负责矿区事务的多奇锻造官对于这些数字还是牢记在心的，不用怎么想，直接开口道：“刚刚搭建的时候，有着两百余工匠、四百多学徒、一千一百多人的帐下户，后来翰埒部的青壮来帮忙过一段时间，骨啜纳从莫渡河草原回来后，首领大人划归了一千两百余帐下户男丁到锻造帐。尤利可等人从妥儿川来到土讫水后，带来了一百多工匠、一百多学徒，现在共有工匠四百人、学徒近六百人、帐下户奴隶两千四百多人，现在每日可产铁两百余斤，若是再熟练一点，应该可以稳定在三百斤左右。” 赫离一听完，心中暗算了一下，按这样来，每月产铁量大概是是八千斤至九千斤，若是再调派多一些人，恐怕一万斤都是有可能的。新扩编千骑，光是新式弯刀，一个千骑要近六千斤，再加上每骑搭配两筒的标准箭簇，需铁量四千余斤，总计上万斤，差不多就是铁矿的月产量了。 “幸好还有几千斤的生铁储备，再加上这段时间缴获的生铁战利品，以及粗制弯刀、箭簇回炉重造，勉强够两个千骑的扩军所需，不过锻造帐肯定是不能同时装备完两个千骑的，该让哪一个千骑先装备呢？哎呦，真是头疼啊！”一时间，赫离发现自己有些贪心了，每个月有着近万斤生铁还不满足，还纠结于怎么把这些宝贝钢铁花出去、给谁花的问题，真是没事找事做啊！ “走，去熔铁区看看！” 赫离一行人绕过此处山谷，刚过了没几步，一阵更加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捂住嘴巴，不由轻咳几声。 “你们，平时都是在这熔铁的吗？”赫离望着熔铁区域上空飘着的圈圈黄烟，不知那是一氧化硫还是二氧化硫，总之绝对是对人体有害的。 “是啊，首领，你刚刚进来，没有适应，一时之间觉得此处气味有些刺鼻，可是你仔细闻闻之后，就会觉得空气中那股味道是多么舒服、浓香，就好像喝着一袋子浓奶酒一般，让人有些醉了……”多奇锻造官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猛吸几口带有淡淡黄烟的空气，整个人瞬间心旷神怡一般。 赫离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回身望着多奇、尤利可、多力夫，发现他们都是一脸沉醉的模样，就好像是来到人间仙境，那些飘着黄烟的空气就是仙气啊！ 这一幕，让赫离响起了前世工业时代的景象，那时的人们将高烟囱上冒出的滚滚黑烟当作是繁荣的象征，甚至有许多人千里迢迢跑到上空飘着黑烟的工业城市，就是为了吸上一口带着黑烟的空气。 第二百零五章：竖炉 第二百零五章：竖炉 赫离望着多奇等人一脸沉醉的模样，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述自己内心的“惊讶”，突然，眉毛一张，眼睛一瞪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沙逊这个刚加入柔黎部不久的锻造大匠手中竟然拿着一块布，还是湿水布，捂着鼻子，明显是在抵抗着那些黄烟的侵犯。 超前意识？这么一种超前的自我保护意识，难不成卡洛斯的铁匠比起多奇等草原铁匠不仅有着技术上的超越，还有着注重鼻窍保护的意识，那么先进的意识啊！ 沙逊，这个来自偏僻诺孜丹村的所谓寻常铁匠，瞄见赫离好奇地望着自己这边，赶紧把手帕重新藏入袍子里，不让自己显得太突出。 “沙逊，为什么你要用湿布捂着鼻子？”赫离正愁着要用什么言辞才能够让多奇等人明白黄烟的危害，这种味道不是让人沉醉的，而是会让人死亡的啊，看到沙逊拿着湿布的这一幕，打算让他来普及一下黄烟的危害知识。 “我，我，我……”沙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言辞去解释，“熔铁带湿布，粉尘勿吸入”这是他的父亲从他拿起铁锤的那一刻就教导他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沙逊根本不知道，或者是早就忘了。猛然听到赫离的提问，他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担忧，以为是首领大人要探查自己的来历，毕竟铁矿就算是在卡洛斯诸国那也是战略物资，不可轻易让自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参与其中。 “我不知道，带个湿布遮住口鼻是我阿爸教我的。”沙逊先简单解释了湿布的事情，正犹豫要怎么开口解释自己的来历问题呢，这几个月来，赫离不仅给予他优厚的待遇，还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让他可以大胆尝试武器、铠甲的改进、研制，不认为那是浪费时间、生铁的无聊行为。甚至，赫离还鼓励创造、创新，奖励武器、盔甲等改进、改良，让众多工匠心中萌发了一种活力、创造力。 赫离没有给沙逊继续说下去其他事情的时间，接茬赞道：“想必你的父亲是一个很优秀的铁匠，不错，想到用湿布防护口鼻的方法，避免那些粉尘、浓烟进入口鼻中……额，那些黄烟的确是有害的，就好像是……”瞥到远处的树木，他脑袋霎时间想到了很好的比喻，指着那一排树叶发黄、覆盖一层沙灰的树木说：“就好像是树木，你们看，原本那些树木是和落雁山脉上的葱葱绿木一般，如今却变得枝叶泛黄、要死不活的，就是吸多了黄烟、粉尘的缘故。” 看到众人有些懵懵懂懂，甚至是不以为意的神色，为了这些柔黎部的宝贝工匠能够多活几年，不至于一个个落得肺痨等疾病，赫离决定再加一把火：“之前看过一本羊皮书，上面写着吸入太多黑烟、黄烟、熔铁粉尘，对男子是有很大危害的，会丧失生孩子的功能，以及……” 听完赫离一番真中带假的话语，尤利可老铁匠急急从自己的布袍中撕下一块，塞到儿子多力夫手中，让他赶紧捂着口鼻，免得让自己未来抱不上孙子，这可是自家的大事啊！ 哈哈哈，众人看到尤利可这么一番动作，不忍长笑几声，也纷纷记住了首领的吩咐，回头赶紧让工匠们带上湿布，遮住口鼻才行。 一行人往前走了数十米，熔铁区就完全映入赫离的眼中。六架圆柱状的两米竖炉子，灰中带黄的颜色，每架炉子需要两、三人才能合抱过来。此时，每一个炉子周围都有着二十来人卖力地忙碌着，或朝着炉口拉箱鼓风，或搬运着一车车的铁石，或用力铲着材料。滚滚浓烟从炉口窜出出来，飘散到上空，形成圈圈黑烟、黄烟，渐渐向四周散去。此处山谷微微的横风吹来，周围不仅团团树木高耸，又有一道山岭挡着，恰好让上空中的浓烟在山谷周围缓缓转圈，被四周的高大树木所遮挡住，四、五里外就完全看不到山谷内的浓烟了，守卫兵力通常驻扎在铁矿区的十里外，完全不必担心有人可以看到此处的异象。 上次，带儿木前来接云娜公主回去岚木氏，顺便参观土讫水草场，也被告知此处是柔黎部的锻造帐区域，不允许进入。在十里外的草场上眺望时，他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至于对待锻造帐守备森严，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咦，那两座铁炉怎么有些不一样呢？”赫离发现最远处的两座铁炉，出声询问道。 多奇头也不抬就知道赫离问的是哪两处高炉了，转身迈步，一脸满意的微笑地看着沙逊，道：“这都是沙逊大匠的功劳了，经过他的指点，我们的高炉效率提升了不少，加入石砖作为炉子地基，扩厚了炉底……鼓风口也改动了一下……经过试验，每一炉每天可以多产近四十斤，若是全部换成这种炉子，铁矿石的供应又足够的话，每天差不多可以增添三百斤生铁的产量，相当于现在的一倍啊！”语气中带有一丝丝的激动，身为一名草原铁匠，能够看到自己的部落拥有一处铁矿，还能够带领族人开采铁矿、冶炼钢铁，还是每月近万斤的生铁产量，如何让这个锻造官不激动呢！ 沙逊改进的炼铁炉子？赫离眯着双眼，用着怪异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了沙逊一遍，让沙逊急忙低下了头，仿佛认真数着地上的细石，不敢迎上赫离窥伺般的目光。特别是，目光中还带有一丝鸡皮疙瘩的味道。 “这个沙逊，不简单啊，竟然连这个都会！星沙钢的锻造技术、藏有数十斤星沙钢、父亲传授湿布遮住口鼻的经验，又会搭建炼铁炉子，啧啧……不过，管他呢，在诺孜丹这么一个偏僻角落待了那么多年，不是被仇家追杀就是有着什么法尔德之类的故事，哈哈，真是捡到宝了，大师级别的匠人啊！”赫离心想道，至于沙逊的来历、故事，他可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谁人心中没有那么一点小秘密，何必惹得两人之间不快呢？ 第二百零六章：讯来 第二百零六章：讯来 熔铁区内一场忙碌的场景，已经有了一定经验的数百帐下户奴隶、学徒工不断忙着手中的活计，不需要工匠在一旁指导，熟练度慢慢提升上来，过多个十天半月，每一炉的产铁量增加二十来斤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二十来斤的生铁，这个数字非常小，小到在工业社会中，可能一张厚铁桌子都不止这个重量，质量、重量都远远超过草原竖炉冶炼出来的生铁。 可是，二十来斤生铁，寻常的底层牧民全家上下加起来的生铁重量可能都没有这么多。一把劣质弯刀、一个破旧铁锅、一个铁钩，在贫穷的草原牧人眼中都是一笔笔不得了的财富，家中平白无故多了数十斤生铁，绝对会乐上好几年啊！ 赫离是吃过苦的孩子，不会忘记那段部落锻造储备帐内连百斤生铁都没有的艰难岁月；不会忘记那时候标枪铁刃都不舍得打造，只能用木标枪来替代训练，甚至是装备常备军；更不会忘记二十余斤生铁能锻造出好几把新式弯刀。 一个熔铁炉子增产二十来斤，六座竖炉就是过百斤。若是，增加到十座竖炉，那可就是两百多斤，这是一个草原小部落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够从春秋开市的过往商人手中购买到的生铁量，一个不小的数字啊。 “哦，对了，多长时间才能建造起一座熔铁炉子？”赫离一问完，话音一落，又补了一句：“是沙逊改造过的那种熔铁炉子，以后都用那种新炉子，不管现在的产量跟不跟得上，没有那么多的铁矿石，就把多余的铁炉当作是备用炉子，哪一座炉子坏了，能够及时重新开炉，不影响生铁产量。” 多奇仔细回忆一下炉子的建造过程后，道：“大概是两个多月，不过，若是一开始就按照沙逊所说的那种建炉子方法，不是后来在原本炉子的基础上再改造，两个月时间足以。” “你们还可以建造多少座炉子？” 听出首领的语气中轻快、欢喜之意，多奇、尤利可脸色一滞，勉强地抽搐一下脸颊，两人心中明白了首领言下之意就是要让锻造帐迅速开工，尽量多地建造新炉子，可问题是人手从哪里来啊？ “哦，有什么困难吗？”脸上挂着憧憬微笑，期待早日看到柔黎部实现“大工业”，最好一天就生产出上千斤、过万斤的赫离瞥到多奇、尤利可两人脸上的难色，眉头一挑问道。 “额，这个，首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从开挖炉坑，建造竖炉地基，到石砖搭建、黄泥涂抹、烧制炉壁，再到加厚、补口，最起码要有奴隶、学徒、工匠近百人共同协作才能完成。若是，同时开建几座新炉子，首领，你只要调拨五百人帐下户奴隶，之前那一批学徒工的也掌握一定建造熔铁炉的技艺，我保证，两个多月后，这里就会多上五座竖炉。”尤利可老铁匠眼中带有一些希冀之色，心里也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本来多力夫之前是负责制作柔黎弓的大匠之一，应该留在妥儿川森林那边的弓匠帐，可是老铁匠却和多奇、谷罗可讨了个人情，将他调到土讫水铁矿区来做事。 土讫水铁矿才是部落锻造帐的重中之重，毕竟黑黝黝、冷冰冰的生铁对于任何一个草原部落都有着一股欲罢不能的魔力，再加上柔黎部的主帐也迁徙过来了土讫水草原，更方便多力夫有机会在首领大人面前露露脸，将来好有机会继承自己的锻造官之位啊！ 多奇锻造官的儿子，多米，已经是常备军千骑长，和锻造官平起平坐！ 谷罗可锻造官的儿子，谷卑希，首领侍卫长，比之锻造官还要高上半级呢！ 尤利可锻造官的儿子，多力夫，锻造帐大匠，虽说算得上锻造帐的重要人物，可是比起多米、谷卑希两人，却是差了好几点呢。论技术，多力夫的锻造技艺比不上不那多的制弓，比不上沙逊、法尔德的甲胄锻造；论武力，双臂比寻常牧人粗上一号的多力夫算的勇猛有力，却没怎么上过战场，战绩更没法谈起；论亲近，多米是赫离的安答，谷卑希是首领近臣，多力夫平日里也见不到首领几面。 柔黎部的强盛、繁荣，尤利可是一点点看在眼里，从妥儿川森林外围的那处马贼营地，到将整个妥儿川草原纳入柔黎部的版图，到南下驻兵螺贝山谷，再到出兵东进月牙湖草原打通商道、北上莫顿河击溃乌滇部，最后到迁徙土讫水草原，他心中的震撼已经变得麻木，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自己遇到首领的那个场景，真是长生天对自己的恩宠、天命首领对自己的赏赐，让自己从低贱锻造奴隶成为了一个过万帐强大部落的锻造官。 尤利可算的上是草原锻造野路子出身，只跟着以前部落的老铁匠学过一段时间，随后靠着自己天分、勤奋，摸爬滚打地找到了方法，打造出来的武器盔甲就算比起来中型部落的锻造帐出品都不差。可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善于学习，在妥儿川森林，时不时想办法凑过去法尔德那儿“光明正大”地偷师学艺，后来发现了沙逊的精湛技艺，在他成为大匠之后，也是按照惯例，时不时就凑过去看看锻造手法，或者厚着脸皮向沙逊讨教几个问题。 不耻下问，草原的工匠精神！ 尤利可老铁匠看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也算是明白了，这孩子或许就缺了那么一点成为锻造师的天分，连自己当年都比不上，只能让他跟着更好的匠人来学习，看看能不能有着进步。从不那多的制弓技艺，再到沙逊那出神入化的锻造技艺，老铁匠都想尽一切办法让多力夫从优秀匠人身上学习。 若是“不成器”的多力夫真没那个本事，让他混个荣华富贵、子孙享福就是老铁匠能为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随着锻造帐的不断扩大，锻造官不仅是需要技艺，管理众多工匠、学徒、帐下户奴隶也是一门重要的活计，之前的察乌卡就来协助多奇管理过一段时间的土讫水锻造帐。 若是首领抽调数百帐下户奴隶过来，尤利可打算到时就和多奇商量一下，哪怕是讨个人情，让多力夫去管理那数百奴隶，营造新炉子，为他增添一点资本。 “五百帐下户青壮奴隶？”听完尤利可的请求，赫离嘟囔一句，眉头一拧地思考着帐下户奴隶现在的情况，是否还有多余的劳动力可以进行调拨。 “罢了，建造新高炉之事就先放缓一下，等待北方剿匪之后，常备军千骑押送回新的俘虏、奴隶再说。”赫离暂时放弃建造新炉的计划，不过，估计也快了，之前拉姆可千骑的战报就提到捕获近千青壮，总人口三千余，要抽出五百奴隶不是什么难事。 一听到首领暂时搁置建造新铁炉的方案，尤利可顿时心中凉了一丝，紧接着听到后半句，又瞬间升起了希望，而且觉得很有可能首领会划调数百奴隶过来锻造帐，毕竟锻造帐的地位如此重要。 “哦，法尔德、沙逊，之前让你们研制的鳞甲怎么样了，成品出来了吗？”此次赫离过来巡查铁矿区、锻造帐的一个重点就是查看鳞甲的研制进度。 数百人、数千人的战斗，动用轻骑兵就足以，特别是柔黎部的骑兵，装备着藤皮甲、柔黎弓、锋利弯刀，骑着健硕战马，完全称得上一支轻骑兵和弓骑兵，来去如风，善于千里迂回作战。可一旦要进行一场数万人的大战役，一支人马皆甲的重甲铁骑所能起到的作用绝对是定海神针般，组成一道钢铁阵列，迎着对方的刀海箭雨推进，正面击溃数倍于己的敌人。 哥达所统率的三百锁甲骑兵勉强称得上一支甲骑，可是锁子甲浑身一体，披甲骑兵不利于灵活战斗，不像鳞甲有着护肩、扣腕等，而且鳞甲的防护性能也比之锁子甲要强，一片片鳞甲组合，可以大大减缓刀箭、箭矢的冲击力，遇到甲胄破损，便于更换，直接换掉几片鳞甲就行了。 一听到赫离提到自己的名字，法尔德急忙走过两步，脸上有着一丝笑意，汇报：“按照首领您的羊皮图纸，七、八天前，我们就已经造出了鱼鳞甲的样品，镶嵌在皮革，防护性能一点都不比锁甲差，这一块块鳞片般的短甲打造起来也是比较方便，完全可以扩大产量制作……” 第二百零七章：两氏族 第二百零七章：两氏族 “哦，扩大产量制作，一个月五百件可行吗？”赫离一听，心中一喜，感觉自己真是受长生天宠爱，这么一种精良甲胄就要大规模装备柔黎部常备军了。 “五百件？”法尔德话语一滞，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额间隐隐有些汗珠冒出，暗骂自己怎么如此得意忘形，看到一件好的铠甲就口不择言，让首领大人误会了。 别说月产五百件，就是两百五十件都不能。 最后关头，还是沙逊出来救了场，给首领解释一番鳞甲的制作比锁子甲要简单，之前那批工匠也掌握一定手艺，每个月的锻造数字可能不止一百幅，一百五十副都是有可能的。 赫离哑然一笑，摇摇头，怪自己太心急了，有个良好的开口就不错了，随即吩咐法尔德、沙逊两人去找哥达，测试鳞甲的骑兵实测效果，尽快回报上来。 正当赫离对着几个工匠询问锻造帐一些细节时，门朵儿匆匆从大帐方向赶了过来，一脸激动之色，跑到赫离跟前才停下来：“首领，大喜啊，大喜啊，谷卑希侍卫长派人传来消息，北方取得大捷……” 听了谷卑希所派信骑的口述，再翻阅了传来的战报以及一份印上封泥的私密信件，赫离果断下令班森千户长暂代部落断事官职务，哥达负责土讫水草原的训练、防御事务，门朵儿以侍卫军副营指挥身份协助护营兵的胡歌森进行城邑的日常巡逻，色布瓦、倪布勒率领七百步兵前往土讫水草原和妥儿川草原进行长途拉练和马术训练，合昆立即整顿已经受训一个月的大营新兵，随后带队赶往北边望南岭一带草场，等待后续命令。 赫离匆匆和阿妈、妹妹说了两句话，交代了几声，便率领一个侍卫军百骑再次北上。这已经是三个月内他第二次北上了，赫离得知谷卑希等人在黑马镇取得一个大捷，自然是喜不自胜，部落一下子增添了上万人口、数万头牲畜，还把绿湖堡这条商道控制在了柔黎部手中，一条比之卡密尔城更便捷、快速的商道。很快就要入秋了，到时候柔黎部不仅可以用一个较低的价格购买大量粮食、盐巴、布匹等卡洛斯物资，还可以充当二道贩子，低买高卖，赚一笔中间差价。 按理来说，就算是一个俘虏上万人口、数万头牲畜的大捷，身为柔黎部首领的赫离也不是十分必要亲自到黑马镇去，直接下令押送人口、物资返回土讫水草原即可，中途虽然会有人口、物资、牲畜的耗损，这点损失和缴获的战利品比起来，不值得一提。关键是，兀格呈送过来那一封信件，短短的几十个字，让赫离难以置信，激动地在帐中踱步好几个来回，想要细细询问细节，又想到信骑都不知道兀格密信中所提的事情。 一时间，赫离颇有些抓耳挠腮的感觉，索性就决定亲自赶去黑马镇，看看兀格信中所提到的“大收获”。说干就干，赫离变成了个急性子，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交代了民政、军事要务就立刻带领百骑动身北上。 哥达、门朵儿对首领仅带一个百骑护卫不放心，苦劝了好几遍，被首领一句“北上千里草原都是柔黎部的领地，一个百骑足以护住柔黎部的首领”挡了回去。无奈之下，合昆只好喝令督促挑选北上的常备军新兵加快整顿速度，帐篷器具等大件物资直接不理，一个营的常备军新兵在首领出发半天后驶出了训练草场，朝着北方紧追而去了。 可惜，新兵虽说都是土生土长的草原男儿，马术自然是不弱，可是数百骑的行军不像是单人独骑般随意，要顾及到大队的行进。这一个月来，新兵都是在数十里的训练草场操练，本来是打算过多几天才进行大队骑兵长途奔袭训练的，再加上侍卫军配备的战马都是清一色的骏马，比之新兵普遍的良马好上不少。刚开始的数十里还能够紧追慢赶的，可时间一长，新兵营不仅没有追上赫离一行人，反而还被拉大了距离，引得侍卫军出身的带队教习气急败坏，一边挥着皮鞭在半空中虚抽几鞭子，一边在那大骂手底下新兵。 莫顿河下游数百里草场，被划分为樾瓦氏族的游牧地，之前的常备军新兵选拔，从樾瓦氏族挑选了五百余儿郎，随同五百余常备军新兵一起迁徙到土讫水草原的是其家属和部分氏族，有近两千人之多。不过，随后土讫水主帐那边从佈库氏族的俘虏划归了四百余帐下户牧民到樾瓦氏族的牧场，供樾瓦氏族养马赶羊等，又填充了两百余帐新属民到这边，现在莫顿河下游一带有着四千余柔黎部属民，一半多是原属樾瓦氏族，归秃儿塔吉副千户长管辖民政事务。 前两日，秃儿塔吉收到来自中游的锡达断事官传讯，让其凑出四百牧人迅速赶到中游草场听候安排。锡达断事官到了莫顿河草场巡查，秃儿塔吉是知道的，对这位首领的叔叔、断事官大人不敢有着丝毫怠慢，没有多问什么，也毫不在乎即将入秋，会有杀羊宰牛、收割草料这些要事，急急抽调了近五百牧人赶往中游草场，听候锡达断事官的调遣。 作为新归附柔黎部的喀布朵，阿苏冈族长直接召集了八百余牧民，由合木豁带队，听从锡达大人的指挥，汇合了樾瓦氏族的队伍后，迅速朝着东北方向进发，协助柔黎常备军押送物资、俘虏、奴隶，甚至是作为预备队参加常备军接下来的战斗，让赫离首领、锡达大人、柔黎部常备军知道喀布朵男儿也是响当当的勇猛儿郎，战场拼杀不比柔黎部的勇士差。 “合木豁、察乌卡，这次你们到了黑马镇，主要是处理看守、押送人口和物资的事务，黑马盗已经被谷卑希等人歼灭了，剩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战斗。察乌卡，合木豁还不太懂常备军的注意事项，你这次要提点他一下，便于他以后带领兵马……”锡达这次就不亲自带队了，喀布朵的人口造册、划分草场水源、百户制改革都需要他在这里坐镇，所以他才细细叮嘱察乌卡、合木豁两人。 “是啊，察乌卡大人，合木豁这小子十几年来就缩在望南岭一带草场，虽说不乏勇猛武力，可是处理事情却是傻不溜秋的，你多指点他一下，别让他和侍卫长、千骑长起冲突了。”阿苏冈开口道，合木豁经过他的观察，已经从有些打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又成了一头可以搏杀猎物的猛狼，这次让他带队前往黑马镇协助常备军也是一种锻炼，至少对常备军有个深入的了解，再就是混个脸熟，方便以后和侍卫长、几个千骑长相处。 从锡达口中，阿苏冈已经知道柔黎部的兵制情况，常备军就相当于大部落的宫帐军，侍卫军就是常备军最精锐的首领护卫力量，挑选最强悍的柔黎勇士进入，拱卫首领大帐及外出随行。据说，因为忽思里的原因，那位谷卑希侍卫长的脸色不太好，阿苏冈有些担忧会不会牵连到合木豁，使得他将来在柔黎军中遭到刁难。按照锡达所说，再过一段时间，合木豁应该就会成为柔黎常备军的营指挥，归属某个千骑长指挥，能够提前熟悉一下，那也没坏处的。 第二百零八章：银矿 第二百零八章：银矿 十天前，三千柔黎精骑在黎明之前突袭黑马镇，骁勇善战、如狼似虎的草原勇士冲杀一群欺软怕硬、实力大损的黑马盗余孽，简直就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仅仅只用了库尼亚斯千骑就迅速攻入了内镇，将黑马盗上百大小头目杀得一个猝不及防，千余马贼或杀或俘， 赫离曾下令一个不留，斯帕丘陵一战中已经将上千参与伏击柔黎百骑队的马贼杀的十不存一，留下来的几个俘虏也在攻破黑马镇之后被秘密处死。身为数千大军临时统帅的谷卑希对待那些马贼俘虏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想起了首领听到百骑队全军覆没时的铁青脸色，更是下令不必像以前对待俘虏那般仁慈，若是上千马贼胆敢有任何异动，看守军士直接射杀。不过，他心中又有些舍不得这一批青壮劳动力，毕竟是上千马贼，若是采石挖矿，能够用上好长一段时间呢，该怎么办呢？ 正在谷卑希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巡逻游骑汇报上来首领大人已经抵达黑马镇的消息。 “谷卑希，做的不错，统率数千大军的感觉如何啊？”进入黑马盗大头领的宽敞大屋，赫离拍拍谷卑希的肩膀，心情非常好，脸上的笑容一直挂在那儿，就没有下去过。 “不敢，大多数是多米、库尼亚斯、拉姆可几人的功劳，哦，还有兀格，他……恐怕，库尼亚斯又要在毡帐外堵他了。”谷卑希一想到库尼亚斯那吃瘪的模样，也不由摇摇头。 赫离自然也是知道兀格和库尼亚斯之间的堵人趣事，准确来说柔黎部的高层都知道这么一回事，“哈哈，刚刚我也听说了，多米把进攻内镇的任务让给了库尼亚斯，本来是打算给他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谁料到黑马盗大头领一发现库尼亚斯麾下骑兵攻入内镇后，直接放弃坚守，带上几箱子的金银珠宝就跑路了，好巧不巧，一头钻进了兀格的……” “首领，你要给我做主，做主啊！”外边院子传来阵阵嚎叫声，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来人急急跑进来屋内，匆匆朝着赫离行了一礼，遂转身指着门口处大骂：“兀格你个小兔崽子，你是抢老子的功劳抢上瘾了是不？”一下子又哭丧着脸，对着赫离嚎叫泣道：“首领，兀格那家伙，知情不报，明明知道东南边就是黑马盗大头领麦沙圪的逃跑方向，可偏偏就是不告诉我们。别狡辩，我已经问过了，你之前袭击马贼中转营地的时候，抓到过一个马贼，就是那个马贼俘虏说出了黑马镇东南边的银矿，所以你才会主动请求带领人马到那边去埋伏的，还他娘将发现银矿的功劳占为己有。你这叫……目无侍卫长，对，就是首领说过那个目无什么，谷卑希作为我们三个千骑的统帅，你竟然不将这个紧要情报汇报上去，就是目无侍卫长，侍卫长是首领指定来负责剿匪事务，你就是目无首领……” 银矿，就是兀格送上去那份封泥密件中提到的“大收获”，位于黑马镇东南边的一处山谷沟壑内，是麦沙圪去年无意间发现的，除了数十个马贼心腹之外，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上千奴隶居住聚落的不远处竟然有着一处银矿。 麦沙圪半年多前亲自带队绕过绿湖堡，深入两百余里，洗劫埃徳登公国内的一处防卫森严的露天冶炼场，明面上是劫掠了一箱箱生铁、银锭等昂贵金属，实际上他的目标是数十名冶炼工匠。掠夺到了数十个冶炼工匠后，麦沙圪又以各种借口“处死”三百余人的青壮奴隶，让他们消失在黑马镇上。数十名冶炼工匠、三百多名青壮奴隶被秘密安置在东南边的山谷丘壑中，数十名麦沙圪的心腹马贼日夜看管着。银矿区外三、四里内不允许任何人闯入，还在附近划出存放数千头牲畜的圈栏围场，借助吵杂的牛羊声掩盖四、五里之外银矿开采的声响、动静。 麦沙圪看到柔黎军的攻势猛烈，黑马镇肯定守不住，跑路之时，就是想着去杀人灭口，将银矿内的数百奴隶全部杀光，再驱散数千头牲畜，堵住进入矿区的山路，不让来袭的骑兵发现银矿。等到将来袭击黑马镇的不明骑兵退去，或者自己率领大队人马归来，再重新开挖银矿。 谁知道，砣豕这个小马贼，仗着黑马盗二头领小舅子身份，竟然想着偷走一批蓄养在东南边草场的良马，结果无意间发现了大头领的心腹马贼在搬运银锭，认为山谷内是大头领的藏财宝的地方，被兀格俘虏时才想着拿这个秘密换自己一命。 兀格最初也以为那是藏财宝的地方，想着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功劳，便没有告知谷卑希等人，打算绕道东南边进攻黑马镇时，将这个地方占领后再说，否则，若是那个小罗罗马贼欺骗自己来换取活命，他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丢一个大脸。刚进入东南草场不久就发现麦沙圪带领上百精锐黑马盗朝着这边赶来，兀格果断指挥三百柔黎精骑，几轮骑射，一波冲锋，就将受伤落地的黑马盗大头领麦沙圪给俘虏。 发现银矿，大功一件；捉住黑马盗大头领，大功一件，这两件大功都归于了兀格。 难怪库尼亚斯千骑长感觉如此憋屈了，千骑长前面的“代理”两个字都还未去掉呢，功劳还被兀格这个小混蛋“抢”了，只能对着赫离嚎叫申诉委屈了，装装可怜了，不是自己无能，是队友太狡猾。 “咳咳，兀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银矿之事，十分重大，你至少要和谷卑希、多米、库尼亚斯通报一声……下次不要这样了。”赫离轻咳两声，“责怪”了兀格几句。 下次不要这样了！下次不要这样了！下次不要这样了！ 首领，那这次呢？ 感受到老百骑长库尼亚斯眼中透露出一丝丝哀怨，兀格心中也是苦笑不已，目光扫过谷卑希、多米、拉姆可，最后落在赫离身上，发现所有人神色都如出一辙，让他很想大吼一声：“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个银矿啊，真的不知道啊！” 第二百零九章：缠布趣事 第二百零九章：缠布趣事 “赫离，哦，首领，你猜，我们这次又得了多少收获？”赫离一行人刚走出院子，准备上马朝着东南边银矿而去，察乌卡从某个角落闪出，乐呵呵地凑过来赫离身边，刚兴冲冲地喊一声赫离，发现周围有不少人在，又迅速改了称呼。 赫离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脸庞双颊微微颤动的讨喜胖子，颇有兴趣地应和道：“有多少收获啊？”刚才谷卑希已经简单汇报了一下黑马镇内的俘虏人口，这是谷卑希这两天连催带赶让侍卫军带人统计出来的，包括有多少放牧奴隶、耕作奴隶、工匠奴隶，或者青壮男子、孩子、妇女、老人，至于牛羊、马匹、金银、营帐器具、皮料等，还真是不清楚。 缴获的牲畜、金银、货物等，谷卑希直接让人先看管或封存起来，除了宰杀一部分老残牲畜、调拨粮食盐巴供应常备军及上万俘虏、奴隶之外，其他的战利品都没怎么动。察乌卡、合木豁比赫离早一天半抵达黑马镇，谷卑希索性就交给察乌卡这个奸商去统计、分类那一堆堆的器具、干货、皮料、金银、珠宝首饰等。 察乌卡激动道：“哈哈哈，七、八个大小箱子，三十二个大布袋，六十四个小皮袋，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金币，全都是各式黄灿灿的大小金币，那小可爱，真美丽啊。我数数了，一万零三百二十六枚大金币，四万六千八百七十三枚小金币……” 赫离眼睛瞪大了一些，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终于理解胖子为什么如此激动了，数万枚大小金币，这就是一笔巨额财富，恐怕比柔黎部现存的所有金币数量都要多，这帮马贼真有钱。十数年专注无本生意，占据了绿湖堡商路这么一条生财大道，积累下来的庞大财富，可不是柔黎部商贸帐能够匹敌的，更何况，驻马驿和螺贝山谷以外的诸多部落交易和格根在驼绳商贸区大多是以物换物，用盐巴、器具等换取牛羊马匹、药材、筋骨等，一般很少使用钱币交易。 “察乌卡，你的手怎么了，是谁刺伤了你吗？”赫离大喜之余，不经意瞄到了胖子右手缠着几块布条，似乎是手受伤了，心中一紧，一丝冰冷之色爬上脸庞。 胖子是前两天才到黑马镇的，没有上战场，怎么会受伤了，难不成黑马镇内还有黑马盗的余孽？或者是反抗的奴隶？ 谷卑希、多米、库尼亚斯、兀格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望向察乌卡处，发现察乌卡右手上的确是缠着几块布条，难不成真的有人敢胆在数千柔黎铁骑驻扎的黑马镇内闹事？那些马贼俘虏、奴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偏偏还是在首领大人刚刚抵达黑马镇的时候，看来这些天那些马贼、奴隶表现出来的温顺是伪装的，要给他们一点厉害尝尝了，让他们知道柔黎勇士的弯刀、弓箭是什么滋味。 “这个……额，那个……那个，是我自己弄伤的，你们几个别这么严肃，没事，真的没有事啊！”曾经在卡密尔城游走了大半年，又在赫洛德的帮助下，察乌卡和各种形形色色的商人们打过交道，早就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一听赫离刚才的冰冷语气，捕捉到周围的诡异气氛，急急摆手示意一切正常，脸上却是一副纠结不已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发现自己手中缠着布条，身为首领的好友安答立刻抛下了询问巨额战利品的打算，瞬间冷下了脸，明白在赫离心中，自己远胜于那数万金币，察乌卡心中不由升起感动。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人在场，察乌卡绝对会大大咧咧地对着赫离解释自己的情况，那是赫离以前提到的一种人生境界，和商人息息相关，更是自己的目标之一。不过，若是被锡达断事官知道，恐怕会把他的手给打断了。 察乌卡粗暴地一扯一拉，三下五除二地将缠着右手的几块布条给解开，一只胖胖圆圆的浑厚大手随即展现出来，上面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望着众人脸上怪异的神色，察乌卡尴尬一笑：“这个……是我缠着玩的，对对，就是我缠着玩的。” “呸，明明就是你刚才数了数万枚金币，数到手都抽筋了一次，死爱钱，还要继续数下去，结果又抽筋了一次，我才用布条缠住你的手固定起来，否则你的手恐怕到时候就弯曲变形了，连弯刀都握不住了。”站在察乌卡旁边的合木豁一脸鄙视的模样，开口戳破了旁边胖子的缠布“爱好”笑话。 “哈哈哈，察乌卡，你……你厉害，商贸帐交给你绝对没问题。” “是啊，肯定会为部落带回来大量的金币，数到手抽筋的金币……” “胖子，将黑马镇的金币运回去土讫水城之后，你可以再数一次，不……是数多好几次，天天数都可以。不行……笑死我了……” 看着众人笑得前胸贴后背、直喘气的模样，察乌卡一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合木豁，这个出卖自己的“叛徒”。不过，看到合木豁那不屑一顾或者不愿与之为伍的嫌弃表情，察乌卡的瞪眼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了。 “咳咳，这个抽筋嘛，是很正常的现象，是人体的一种正常反应嘛，不用太多纠结的……”一听合木豁的解释话语，赫离之前浮现脸上的冷冰之色随即褪去了，此时他咬着牙齿，强忍着笑意来解释几句。 数钱数到手抽筋，赫离以前和察乌卡谈到人生目标的时候，随意说起过那么几句“吃着最美的烤肉，喝着最烈的美酒”“看遍天下美女”“住上世界上最豪华的房子”……谁知道，那时立志成为一个伟大商人的察乌卡就将“数钱数到手抽筋”这一句深深记在心里，终于有机会让他实践一番了。 看到众人欢笑的差不多了，赫离摆摆手，道：“好了，我们去东南边山谷看看。察乌卡，跟上来，有一个更大的收获，绝对会让你热血沸腾的大收获。”察乌卡来到黑马镇之后，就被安排去清点、统计战利品了，银矿之事，谷卑希等人没有和他说。 “更大的收获，我要去！”胖子脸色一喜，急急跟了上来，留下合木豁一人在那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略显尴尬。 “合木豁，侍卫们在前面备好了马，你不用等马，直接过来骑上一匹就行了。”赫离的声音从前面轻轻飘了过来，使得合木豁当下一愣，等到赫离走出三、四米路，反应过来，一边小跑过去，一边欢喜地喊道：“是，首领！” 第二百一十章：冶炼工匠 第二百一十章：冶炼工匠 赫离一行人在一个侍卫军百骑的护卫之下，策马徐行朝着东南边而去，期间还看了看黑马镇外围的地形地势，询问多米等人几句。 “哦，谷卑希，那块地上面还残留着不少颜色，处决了不少人吧？”赫离挥鞭指着不远处的一块草地，上面残留着斑驳的红色，周围还有土地翻动的痕迹，明显就是处决大批人之后就地掩埋的。 “是的，首领，攻入内镇后，俘虏中有不少马贼都有着逃跑的小心思，有一次，我特意让守卫放松了警惕，结果五、六十人趁着夜色逃跑，若不是顾及到杀死太多的马贼俘虏，会白白损失掉许多帐下户奴隶，恐怕杀的就不止五、六十人。”谷卑希嘿嘿一笑，对待柔黎部的敌人，他可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之所以没有大开杀戒，也是因为马贼俘虏还有用，谷卑希侍卫长现在可是柔黎部的审讯好手，再加上率领的侍卫军百骑有不少是观风帐的审讯探子，做起事来绝不拖泥带水，对待俘虏不仅会杀一批拉一批，从内部分化俘虏，还会设计引出来那些蠢蠢欲动的马贼头目俘虏，免绝后患。 出来混的总要还，黑马盗十几年来杀烧劫掠，死在他们手中的人绝对不下两、三万人，光是被掠为奴隶的黑马镇内就有近万人。攻破莫顿河东部草原的小部落，袭击布兰卡西亚的村庄镇子，抢杀那些绿湖堡商道的过往商队，无一不是能杀就杀，肆意宣泄内心中的魔鬼，比之腾格里大草原上的部落吞并战争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落得如此下场那也是长生天的审判。 东南边，银矿山谷内，看着那数百身披厚实皮甲、持刀配弓的柔黎战士阴森森地看着山谷众人，一把把崭新的角弓、一柄柄冒着寒光的草原弯刀对着冶炼工匠，似乎下一刻就会如同猛虎捕食，将这群可怜的冶炼工匠斩杀殆尽。 大约是十天前，冶炼工匠、奴隶们听到山道外传来异响，以为是新的马贼被增派过来，心中有些疑惑，几个月来都是只有数十个马贼守在四周，很少有其他马贼进入山谷的。谁料却看到一个个身穿坚甲的战士追着数十黑马盗杀了过去，几波箭雨落下，上百战士冲了过去，对准人就是一顿砍杀，砍到那数十名黑马盗皮甲破裂、身体破碎，砍到黑马盗再无一人活口。 惊恐的数百冶炼工匠、青壮奴隶看着这股来历不明的强悍战士，本能地拿起了铁锤、斧头、挖锄、木矛等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可发现数百支冒着寒芒的锋利箭矢全部对着自己一群人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乖乖地举起手来投降，惴惴不安地等待这股来历不明的草原骑兵处置。 草原骑兵，袭击山谷的是一伙草原骑兵，一张张草原人的面孔，一把把草原式的弯刀，都足以证明是一个草原大势力进攻了黑马镇，这些冶炼工匠不是世代奴隶工匠出身，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这就是那个白银矿区？”赫离走进山口，翻过一道低矮山梁，终于看到黑马盗大头领隐藏起来的银矿。 “是的，首领，那群冶炼工匠就在那边，我让人赶过来。”目前最熟悉银矿事务的兀格刚才已经吩咐数十名骑兵将十几个冶炼工匠带过来，供首领询问。 银矿山谷内有着近两百骑兵守卫在赫离身边，周围斜坡、丘陵上又有三百多人持弓警惕冶炼工匠、奴隶关押方向，一旦有什么异动，赫离身边的数十名侍卫军将会持盾掩护赫离离开山谷，同时四周的弓箭手将会第一时间朝着冶炼工匠处射出数百箭矢。 察觉到山谷内阴森森的杀意，被押过来的十几名冶炼工匠觉得这群来历不明的战士比之黑马盗还要可怕，不仅快准狠地杀掉数十名凶残的马贼，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让人胆战心惊、颤颤发抖。若不是，被数十名柔黎战士押送、催促着，恐怕这十几名工匠就会被吓得趴在地上。 “尊贵的大人，我们……不是马贼，我们真的不是马贼，我们只是一群被掠来的可怜工匠……”为首的一名中年工匠低着头，不敢直视，哆哆嗦嗦的对着赫离一行人说道。 赫离看着眼前这十几名恐慌不安的冶炼工匠，目光落在刚才说话的那名中年汉子身上，轻声道：“你，是这里负责的？” “不不不……大人，我不是马贼，只是因为我冶炼技术好，所以之前被马贼任命为冶炼工匠队长，不过，我真的不是马贼……我半年前，还是一年前，被马贼从维利第镇子掠来的，在这里我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中年男子语气急切的为自己解释道，同时指着周围十几名冶炼匠人，害怕眼前这位贵人将自己当作马贼拉出去砍了。 “维利第镇子？”赫离嘟囔一句，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么一个地名，应该是什么不出名的小地方。至于中年工匠说的被掠来的，赫离已经从谷卑希、兀格口中知道了，这次过来不过是来看看这个银矿而已的。 这个银矿开采框架已经基本搭建完毕了，冶炼工匠也有了，搬运奴隶也有了，甚至已经出产了不少银锭，兀格不久从山谷内搜出来的战利品就有二十来箱子的银锭，大约有五千斤，不算一个小数目了。 “这位大叔，如何称呼啊？”赫离走上一步，轻声笑道。 “不敢，不敢，大人……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我叫做克诺贝多”赫离简单的一个大叔称呼让眼前这名男子浑身颤抖重了几分，急急报出自己名字后，额头都快触到地面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从维利第被马贼掠来的吗？”赫离大声对着十几名冶炼工匠问道。 “是的，大人，我们都是被马贼掠夺来的，强迫我们为他们开采银矿，冶炼银锭。”众人想到自己悲惨遭遇，声音中不由多了几分悲切。 “大人，我不是从维利第镇子被掠来的，我原本是黑马镇上的奴隶，那些天杀的马贼挑选懂手艺的匠人，把我们几个人给关在这里的……” 冶炼工匠内也不乏有着这种声音，这伙被掠工匠、马贼奴隶混在一起，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在山谷中建成了一片小矿场，开挖银矿。 第二百一十一章：矿内突变（一） 第二百一十一章：矿内突变（一） “兀格，银矿内有多少冶炼工匠、奴隶，其中有多少是来自维利第小镇，多少是属于马贼奴隶的？”赫离转过身来，低声询问银矿内人员的情况。 “五十余人工匠，两百多人的青壮奴隶，开矿奴隶全都是原本黑马盗的奴隶，工匠我就不清楚了，没来的及细细审问……”兀格有些疑惑，为什么赫离会问这么一些问题呢，不过也照实来说。 “你攻入山谷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落单的马贼朝着山谷内跑进来，儿郎追过来之后却没有找到人？” 兀格一听，眼皮猛地一抬，终于懂了赫离话中藏了什么讯息了，急急回想着当天歼敌的情况，由哪一个百骑首先攻入山谷、哪一个百骑持弓看守冶炼工匠、奴隶的安排全都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说了一声：“我去询问一下。” 兀格转身朝着十几米外的一个百骑长走去，那是他的营副指挥，第一时间冲入山谷内挖马贼“财宝”就是其百骑队。过了一会，兀格迅速返了回来，面露一丝愠色，一边走着一边骂道“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之类的话语，明显是自己属下的回答让他很难堪，而自己也从未想到过攻入银矿山谷后还留有这么一个祸患。 “首领，我……我……我，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有好好鞭策、督促好儿郎们。当时进攻之后，杀了数十名看守马贼后，进入山谷之时，发现银矿区那边溪流、草坡间有几把被丢弃的刀、几副破烂皮甲，不过都没怎么注意，只顾得那些埋藏的财宝，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也忽略这个事情……”兀格并没有把过失推到进攻百骑长的头上，而是自己一力承担，看着那十几个冶炼工匠时，眼中也冒出怒火。 该死的肮脏马贼就藏在山谷内，在冶炼工匠、奴隶之中，这么多天了，这伙工匠、奴隶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汇报这件事，真是吃了豹子胆，亦或者他们全都是马贼余孽，根本就不是什么工匠、奴隶。 “兀格，去，带领一个百骑将所有的工匠、奴隶都赶出来，一个都不许留在里面，如果不听，直接给我当作马贼杀了。”赫离冷冷地下令道。 “诺！”兀格拔出自己的弯刀，朝着刚才那个被自己训斥的百骑长方向，挥一挥手，以十骑队为单位的柔黎战士就冲进了山谷内，对着待在里面惴惴不安地观望山谷口的数百工匠、奴隶喝令、驱赶。一把把锋利的弯刀被柔黎骑兵拔出，散成一个大圈，若是里面的冶炼工匠、奴隶胆敢不听，立刻将他们剁成肉泥。 谷卑希、多米、库尼亚斯几人看到弥漫杀气的兀格等常备军儿郎在那驱赶工匠、奴隶，握弓持刀的场景，隐隐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当即迈前几步，守在赫离的前方，紧握刀柄，警惕四周情况。合木豁也是凑了上来，拔出了柔黎常备军的五斤制式弯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大干一场。 “首领，里面有马贼余孽？”谷卑希最先明白过来，心中既怒又愧，怒的是这些该死的马贼竟然藏在这里，那些工匠、奴隶掩护他们；愧的是自己竟然没想到这一层，若是刚才有马贼突然冲出，伤害首领，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万死不能赎罪。 “谷卑希，据你这些天了解，那位黑马盗大头领的行事风格，会那么放心将冶炼工匠、奴隶放在银矿内吗，除了外边的马贼守卫，连个监工都没有，你说可能吗？”看着被驱赶过来的数百人，赫离眼中升起了一丝玩味之色，这里面肯定有马贼的盯梢或探子，否则这处银矿怎么会那么快就搭建完成，还产出了银锭，这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赫离目测走出来谷口的人数，已经达到三百余人，后边大约还有五、六十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所有的冶炼工匠、奴隶都在这儿，几乎所有人都显得惶恐不安、瑟瑟发抖。不过，也有那么一少部分人，在人群中不时地胡乱瞄看，仿佛是寻找自己的同伴，这些小动作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显眼，以至于就连多米、库尼亚斯都可以看出来那些人不是安分之人。 “所有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百人为一堆，分散开来。”赫离鼓足了中气，山谷回荡着他洪亮的声音。等到冶炼工匠、奴隶分成了四堆人后，兀格便带着人逐一搜身，检查工匠、奴隶身上有谁是藏有短刀、匕首的。 特别是赫离刚刚瞥到的几个，腰间鼓出一部分来，一分散之后，没有密集的人群来阻隔，和身边那些瘦弱的采矿奴隶一比，显得十分突出。 谷卑希也已经看到奴隶中那几个人的异状，向赫离望了一眼，得到赫离示意之后，带着一队十骑越过十几个奴隶，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那几个人拽了出来。 被拖拽出来一人，腰间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一把三指宽的短刀。 “杀出去，被人抓到也是死路一条…” “刚才前面那个领头，就是他们的首领，抓住他就有活路了……” 黑马盗大头领的心腹马贼中，不乏有着眼力劲的，一眼就看出了赫离的身份不凡，只要劫持住他，就能闯出来一条活路。七、八个马贼首先跳了出来，抽出短刀、匕首、短棍，朝着赫离的方向冲了过去。 “铮”的一声，那是弯刀出鞘的声音，一名咬牙冲杀的马贼头目顿时觉得眼前有一道银光闪过，颈脖处传来兹裂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眩晕感，伴随着微微的阵痛，时间非常之短。 谷卑希侍卫长手中的锋利弯刀，刀尖处“滴滴”的落下几颗血珠，脚边就是一具无头尸体，颈脖处溢出大片大片的鲜血。 “杀，凡是敢举刀进攻首领的，一个不留。”谷卑希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气，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工匠、奴隶，引得他们纷纷惊恐倒地、目瞪口呆。 “嗖、嗖、嗖”几支锐利箭矢赫离身旁飞过，凭借柔黎强弓的威力，不到二十米的距离，瞬间将剩余的几个马贼射得一个透心凉 “所有人抱头蹲下，有任何异动当即射杀。” “全部蹲下，接受搜身，否则按照马贼论处。” 一个个柔黎勇士迅速围了过来，弯刀、箭矢对准了数百惊慌不安的工匠、奴隶，使得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被这群杀神当作是马贼同伙给杀了，看到那几副血迹未干的尸体，就知道他们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躲在队伍中的几个马贼，祈祷着慢慢走进人群那如狼似虎的草原骑兵看不到自己。同时，他们心中又或多或少存在一丝侥幸，毕竟他们不像那几个前些时间才躲进来的马贼同伴，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武器。 第二百一十二章：矿内突变（二） 第二百一十二章：矿内突变（二） 山谷内横七竖八摆着十几具尸体，要么是被割掉头颅，要么是被乱箭射穿胸膛，要么就是乱刀捅死，死状不一，却无一不在震慑着冶炼工匠、奴隶们，以及躲藏在数百人中那灰鼠般的马贼余孽。 此时，山谷内又抽调进来一支百骑队，显得空间有些拥挤。在赫离的命令下，很快，所有冶炼工匠、奴隶都再次被分成十几、二十个人为一队，被一个十骑队看守着，不断审讯、对比口供。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地方？”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有那些人可以为你作证，你是奴隶而不是混入其中的马贼？” “有哪几个人，你是认识的，在维利第镇子的工匠是哪几个……” “你是来自莫顿河场的哪个部落？哪个部落周围有什么山、那条河流……” 针对卡洛斯人、草原人，这些出身柔黎部观风帐的审讯官会问各种不同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交叉询问、多人证明，必须要有十人以上的工匠或奴隶证明你的确是做了马贼奴隶超过一年的时间，或者都是维利第镇子的熟人工匠，而不是被马贼塞入采矿队伍中的监视者。 至少每一个工匠或奴隶，都会有十个之上的人来辨认，一旦超过三名辨认者说没什么印象或者说被辨认者是临时到采矿队伍中来的，则会立刻带到另外一块空地，等待他们的就不是如此“温柔”的审问了。 不多一会，就有五、六个人被拽了出来，丢到隔出来的空地中，一把把锋利弯刀、一支支冒寒芒的箭矢对准着他们，只待一声令下或者他们有什么异动，随时都可以送他们上路。 期间也不是没有反抗者，不过，在数百柔黎勇士的层层防卫之下，任何手段都是徒劳无功的。别说那三、两个灰鼠般的马贼，就算是三百多工匠、奴隶一起暴动，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白白增添了数百具尸体而已。 清查完毕，看守那十几个疑似马贼的近百柔黎战士缓缓退后了几步，熟练地摘弓扣箭，几乎是同时，将一排近百支箭矢射出，引起一片哀嚎声、惨叫声，中间那十几个人纷纷中箭倒地，溅起一片鲜血染落大地。 赫离没有再继续深入审问，分辨那十几个人中到底有没有无辜者，只要绝大部分是马贼就行了，一次性解决，以绝后患。 数十米外的数百冶炼工匠、奴隶看到这一幕，才知道自己离死亡是那么的近，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背后纷纷冒出一阵冷汗，双腿颤颤巍巍，一股无力感瞬间传遍全身，不少人直接倒在地上。 “好了，你们都可以活下去了！”赫离走上前来，对着眼前的工匠、奴隶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 惶恐不安的众人一愣，有不少人则是没有听明白赫离刚才说了什么，因为刚才那一句是用卡洛斯语对着最前面的冶炼工匠说的，不少来自草原的奴隶并没有听懂。 “我说，你们都可以活下去了，而且会活得更好！”赫离的声调提高了不少，这一句则是用草原兀锡语说的。 “我们……活下来了？” “啊，我们……我们……” 冶炼工匠、奴隶们脸上浮现出欢喜之色，喜极而泣的不少，和身旁的熟人热烈拥抱的也不少，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空气的也有，都在用着各自的方式表达自己活下来这件大事的情感。 “克诺贝多，过来一下！”赫离朝着最初答话的那名冶炼工匠队长摆了摆手。 克诺贝多一听那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愣，惶恐之色又渐渐浮上脸庞，刚才十几个马贼被当场射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敢有着丝毫的怠慢，短短不到十米的路，连拖带跑的冲到了赫离跟前，听候吩咐。 “谷卑希，架上几口铁锅，煮上肉汤，运进来一些面饼、炒米、奶酪，让这些工匠们，哦，还有奴隶们吃上一顿好的，我刚才许诺过他们会活的更好。”赫离吩咐道。 “是的，首领！”谷卑希躬身领命，随即安排人去宰杀羊只、搬运粮食。 赫离望了一眼看到自己喊出来克诺贝多而纷纷偷望这边，脸上还流露出一丝惶恐之色的工匠、奴隶们，自然明白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害怕自己翻脸，突然对这些人大开杀戒。他轻微摇摇头，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返身走出了十几步外，冶炼工匠克诺贝多也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护卫”被动跟了上去。 “克诺贝多，你在这里多久了？”赫离开口问道。 克诺贝多浑身一颤，一边急急数着手指头，一边不安道：“五个月？六个月，还是七个月，大人，我绝对不是马贼，有人可以给我证明的，他们都是我在维利第的朋友、邻居，很多人都可以给我证明……”很明显，赫离的这句话让他误以为这还是在审讯，就好像刚才柔黎骑兵在审讯和分辨工匠、奴隶那般。 赫离一听，看来这个冶炼工匠是有恐惧症了，索性也懒的跟他废什么话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道：“这个山谷，一天可以挖出多少矿石，产出多少银锭？” 一听到不是审问内容，克诺贝多也就放下心来，整理一下思路后，顿时面露难色，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哦，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回答？”赫离语气中带着冰冷之意，看来心情不是怎么的好。 “不是，不是，大人，我们就只是挖矿、冶炼，那些马贼就直接把银矿放到山谷口的洞穴或者搬到外面储藏，我们从来就没有清点过银锭到底有多少斤啊。”克诺贝多急忙解释道。 黑马镇东南边的山谷上空飘荡这一股肉汤浓香，不少人手中拿着面饼、木碗，却偷偷扭过去，不时地望着谷口方向，耳边回荡着刚才离去那位年轻的尊贵大人的许诺“只要你们好好开矿、冶炼，我保证你们天天可以过上吃着肉汤、面饼，不再被人鞭打，不会挨饿受冻的生活……”。 刚才侍卫前来汇报，有一营来自土讫水训练大营的新兵已经到了黑马镇，赫离心中感叹一声“好快”，随即脑袋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留下谷卑希简单处理一下银矿事务，带着兀格、多米等人返回黑马镇。 回镇子途中，挺立在骏马上的赫离扭头看着库尼亚斯，调侃笑道：“库尼亚斯，你这个代理千骑长应不应该撤掉前边的两个字啊？” “该该该，首领，快点撤掉，我一想到代理千骑长就睡不着……”库尼亚斯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以后好好带兵，别给我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赫离简单的一句话，算是把库尼亚斯的心病给去掉了。 “是是是，保证让麾下儿郎个个都嗷嗷叫的，成为雄鹰旗下的精悍勇士，让柔黎部的敌人闻风丧胆……”库尼亚斯咧开嘴道，不过心中暗道一声“什么是幺蛾子，去问问谷卑希，还是多米呢？” 赫离没理会库尼亚斯那副嘻哈哈的模样，侧身又瞄了兀格一眼，淡淡说了一声：“兀格，合昆带来的那个千骑就交给你了，合木豁，你担任营指挥，统率三百余骑。” 突如其来的将领安排，两人皆是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激动地抚胸道：“诺！” 从今日起，兀格就是柔黎常备军中又一名千骑长，可以拥有一面象征本部千骑的鹰徽大旗，从此统率上千柔黎铁骑，征战草原、冲锋陷阵。 至于合木豁，就正式成为柔黎常备军的将领，一跃成为统率三百余精骑的营指挥，算是配得上喀布朵少族长的身份了。不过，合木豁毕竟对柔黎常备军的战术、阵列队形不太了解，所以赫离还打算给他安排一名知晓军中事务，又有新兵带领经验的副营指挥，便于让合木豁更快上手。 “艾多科参见首领！”等候在镇口处的艾多科，对于侍卫军可谓是十分熟悉的，一看到那护卫阵型就知道是侍卫军，等到赫离一行人到了二十米之内，更是看到不少以前侍卫军的同袍，其中甚至还有人跟他打起招呼了招呼。 “艾多科副百骑长，你可真快啊……” “是啊，我们才到黑马镇不到一天，你们新兵就追了上来……” 赫离轻拉缰绳，控制马速，看着躬身行礼的艾多科，这个现在在新兵训练大营充当教习的侍卫军副百骑长，刚刚还正纠结着要选哪个人给合木豁当副手，现在就看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艾多科，你们可是真快啊，我刚到不久，你们就赶来了，何必那么赶呢？”赫离翻身下马，打了一个哈哈，心中猜到了几分艾多科匆匆赶来的原因，恐怕和自己就带着一个百骑北上有关呢。 看着那一副“关心下属”模样的首领大人，艾多科觉得口中苦涩，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百骑长，只能向侍卫长大人倒倒苦水，让他规劝一下首领大人，不能这么任性，想到这，他匆匆扫了一眼首领身后，并没有发现谷卑希的身影。 “艾多科，你们没有经过长途奔袭训练，却能够如此迅速赶到黑马镇，很不错。你本就是柔黎勇士，在侍卫军多时，又训练新兵有功，从今天，你就是兀格千骑长麾下的副营指挥，合木豁就是你的营指挥，来来来，你们相互认识一下。对了，断事官那儿，你要好好想想怎么说……”说罢，赫离一提缰绳，轻拉马头，转了一个小半弯，加速冲进去了黑马镇。 听到突如其来的晋升令，艾多科脸上尽是苦笑之色，怎么想都感觉首领是拿一个副营指挥来“贿赂”自己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绿湖堡（一） 第二百一十三章：绿湖堡（一） 距离斯帕丘陵东端黑马盗原本的中转营地约百里的绿湖堡，这座曾经凭借位于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草原交界地带的地理优势，吸引无数大小商队、商人来此贸易，再兼有出产着驰名卡洛斯大陆的绿湖堡葡萄酒，成为一座商贸重镇，可谓是埃徳登公国内排名第一的贸易商镇，就算是在布兰卡西亚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堡垒重镇。 草原的混乱局势，绿湖堡商道的渐渐衰落，一股股狡诈马贼像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盯着从绿湖堡西去的商队车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咬上一口，将商队连人带货掠夺的一干二净，或者抢走货物，留下满地的尸体。 十几年来，绿湖堡大队驻军每年都要大规模出动好几次，其中有着数百身披锁子甲的骑士和扈从骑士，这种卡洛斯大陆的一等一精锐战力，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召集到的田间农夫。那么多年来，绿湖堡驻军约消灭数十股大小马贼势力，三、四千马贼的人头都被砍了下来，就连斯帕丘陵周围的一些中小部落也被攻破了，可就是没能够彻底将绿湖堡西边的商道稳定下来。 不过，近几年来，绿湖堡的两千余驻军基本没有大规模出动过了，从进攻变为防守。一则，以前莫顿河平原的霸主部落，乌滇部慢慢强盛起来，时不时冲过来埃徳登公国的边境村庄、城镇烧杀掠夺，绿湖堡也处于警戒状态；二则，黑马盗的出现，这股拥有两、三千马贼的“邻居”不仅在绿湖堡的西边、北边商道神出鬼没，甚至胆大妄为地攻破了南边靠近巴罗塞德公国的一个男爵封地小镇，将那里占据为了黑马盗的老巢，绿湖堡的驻军出动过几次去剿灭，在半路上就被那上千的马贼骚扰、袭击，三、四年来，光是战死或重伤的骑士和扈从骑士就不下百人，普通士兵更是近千人之多。 从此以后，绿湖堡驻军就将护商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北边的商道上，对于西边的斯帕丘陵、莫顿河平原也就是派出几支骑士巡逻队，作为警戒领地边境的力量，没有发起过大规模的进攻。对于黑马盗这个占据了那个倒霉男爵封地的强大马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黑马镇也不属于提多家族的封地，何必动用提多家族的军队去收复被马贼占领的镇子呢。 更何况，黑马盗占据那个镇子可是有法理依据的，据说公国的某个大人物册封黑马盗大头领为骑士，封地就是黑马镇。 绿湖堡，提多家族的徽记旗帜悬挂在城墙上，彰显着提多家族不仅是一位大贵族，还是绿湖堡这座商贸大城镇的主人，拥有着在绿湖堡周围领地内收取税赋、决定领地子民生死的绝对大权。 靠近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草原的接壤地带，拥有的不仅是便利的地理位置，还有那来去如风、如飞蝗一般多的草原骑兵，多少布兰卡西亚公国的边境城镇曾经被草原部落攻破，多少布兰卡西亚农兵在草原弯刀、弓箭之下瑟瑟发抖、任人宰割。可是数十年来，提多家族的绿湖堡从未被任何一个草原部落攻破过，在布兰卡西亚联邦漫长的边境线上，不算是独一份，也算的上是名列前茅。 绿湖堡的城墙上，终年摆放着普通城镇平日难得一见的锥刺连盾、滚油大锅等守城器械，一队队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眺望远方。三、四十里外，就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名身穿厚实皮甲或者锁子甲的骑士带着十几个骑兵沿着特定线路巡逻，防范马贼、草原部落的进犯。附近大大小小的农田、庄园内，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卡洛斯农民在卖力地干着农活，似乎是在收割粗麦子，在看到那一队队巡逻骑兵时，脸上没有卡洛斯大陆上寻常农民看到贵族时的畏惧、卑微之色，有些人脸上还露出一丝安心之色。 “听说了吗？伯爵大人到了绿湖堡……” “是真的，我昨天看到了伯爵大人的骑士卫队入城了，啧啧啧，数十个威武的骑士大人，穿的锁子甲比我们看到的巡逻骑士都精致不少，还有十几个穿着那种全身都是铁片……对，我想起来，那叫板甲，据说只有出身高贵的贵族骑士才穿得起……” “切，一看你们两个和伯爵府没有什么关系，我隔壁邻居的表哥就在位于埃雷萨的伯爵府上做事，据说每年，伯爵大人都会来准点在入秋的时候来绿湖堡巡查……” 正在几个农夫窃窃私语之时，安勒·提多，这位绿湖堡的主人，埃雷萨伯爵、埃徳登公国的重臣、布兰卡西亚有名的显赫骑士，正待在绿湖堡的府邸内，刚刚脱下了绘有家族纹章的精良锁甲，换上了女仆递上来的白萝布衫衣，随意一摆手，示意两个女仆退下。 安勒·提多，提多家族当代的家主，继承了提多家族的爵位，同时拥有埃雷萨伯爵、绿湖堡伯爵两大显赫身份，甚至还有着埃徳登公国王室的旁系血统，在整个埃徳登公国，甚至是布兰卡西亚联邦都享有崇高的声望，受人崇拜。 四十岁左右的安勒·提多，双鬓有一丝泛白，可高大魁梧的身躯却没有丝毫佝偻的迹象，少年时受过的严苛骑士训练，让他现在依旧能够牢牢握住长剑，可以和二十岁的年轻小伙来上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 安勒·提多伯爵大人眯着眼睛，盯着摆放在桌面上的羊皮图纸，手指移动到黑马镇的方向，轻戳了几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叮、叮、叮”安勒·提多伯爵摸了一下桌上的摇铃，发出叮叮的声音。不一会儿，一扇门轻轻打开，礼仪得体的中年管家走了进来，恭敬地请示道：“伯爵大人，您卑微的仆人随时等候您的指示。” 安勒·提多伯爵并没有转身，目光依旧落在羊皮图纸上，沉声问道：“伊蒙德回来了吗？”语气中带有上位者的威严。 第二百一十四章：绿湖堡（二） 第二百一十四章：绿湖堡（二） 伊蒙德是安勒·提多的骑士长，平日统率提多伯爵家族上百骑士，战时甚至可以作为伯爵的副手，统率数千家族私兵作战，是提多伯爵领地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非伯爵心腹不得担任，可见伊蒙德骑士长绝对是伯爵大人的亲信。 听到自己的主人询问，中年管家不急不缓地轻声汇报：“刚才过来的时候在走廊恰好听到巡逻队进城的动静，估计伊蒙德大人刚刚回来了。” 安勒·提多伯爵微微抬了抬手，跟随伯爵多年的中年管家自然懂得伯爵大人手势传递的讯息，礼仪到位的再次恭敬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屋内去传召伊蒙德骑士长。 过了好一会儿，屋外传来一阵沉着有力的脚步声，还带有甲胄、剑具的摩擦声，尽管来人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步伐，依旧不可避免有着这些杂声。 “伯爵大人，伊蒙德觐见。”一位同样是四十岁左右的粗壮男子走了进来，穿着一副绣着外披纹章罩袍的全身板甲，上面还沾有尘沙、草叶等细微杂物，一点都不像宴会上那种穿着干干净净、奢华昂贵的精美衣袍或甲胄的贵族骑士，更像是一个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战士。 前往绿湖堡的途中，伊蒙德便被安勒·提多伯爵派去视察绿湖堡西边的边境线和查验巡逻骑兵是否有着偷懒懈怠的情况、周围几个塔楼岗哨是否有人等。这么多天来，伊蒙德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地检查绿湖堡周围的驻军、岗哨、庄园等情况，一刻也不敢耽搁，忠诚地执行伯爵大人的命令。 原本平静无波盯着羊皮地图的安勒·提多伯爵此时已转过身来，看着伊蒙德风尘仆仆的模样，冷峻的脸庞有了一丝变化，慰问道：“伊蒙德辛苦了。” “伯爵大人，这是我的职责，伊蒙德随时听候你的吩咐。”伊蒙德行了一个骑士礼，牢记着自己依旧是多年前那个宣誓效忠安勒·提多大人的侍从骑士，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无论伊蒙德身份有了什么变化，立下的骑士誓言从不褪色，除非安勒·提多伯爵死去或者指定自己效忠于他的继承人。 看着这个陪伴自己多年，既是自己的封臣，又是自己老友的伊蒙德依旧是那么精神奋发、充满力量，安勒·提多伯爵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亲自倒了一杯蜂蜜酒推到伊蒙德的前面。 伊蒙德恭敬接过伯爵赏赐的蜂蜜酒，这种散发淡淡的酒味，却不易醉人的酒是许多贵族庄园、堡垒中的常备解渴之物，就和寻常百姓家的清水一般。 饮过蜂蜜酒后，伊蒙德便汇报起来巡视的情况来，道：“这次巡查，绿湖堡周围的巡逻队、警戒线路都不错，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偏差。不过，几座偏僻塔楼的人员都不符合规定，根本就没有骑士在那边驻守，只有附近村庄的几个农兵在那吊儿郎当的，还有的根本就没有人……”说到那些擅离职守的骑士，伊蒙德骑士长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可是心中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又不是在草原骑兵入侵的战时，最多也就只能训斥一顿。 “是西南边那几处塔楼吧？”安勒·提多伯爵虽然身为埃徳登公国重臣，又要将主要精力放在埃雷萨伯爵领地上，可是对于绿湖堡周围的塔楼、驻军点却不是一无所知，甚至每个月都会对着羊皮地图，听取绿湖堡呈送上来的信息。 “是的，大人！”看着伯爵大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寒冷神色，伊蒙德就知道伯爵大人心中肯定升起了对西南边几个领主的怒意。 安勒·提多拥有绿湖堡伯爵的头衔，是绿湖堡的主人，可是他对待底下的封臣并不能一言而决生死，特别是对那些拥有实际封地的领主，否则容易引起底下封臣们的强烈抗拒，甚至有借口改换门庭。 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提多家族的主要领地是肥沃的埃雷萨伯爵领，以前绿湖堡商贸繁荣之时，从绿湖堡收到的过路费、税赋的确是比埃雷萨伯爵领的税赋多得多，这也让提多家族有了大肆购买装备战马、训练家族骑士、招募流浪骑士、征召领地农兵的充足底气，从而使得提多家族私兵实力迅速扩充，甚至一度压过了埃徳登公国王室，成为了埃徳登公国的第一大势力。 那时候，布兰卡西亚联邦内隐隐流传着“提多伯爵国”“王冠掉落”“埃徳登公国要发生政变了”等话语，可见提多家族的势力之强。 二十多年前，绿湖堡商贸线路便遭到了袭扰，原本商贸量最大的西边商路，即是取道莫顿河平原一带，进入东漠草原这一条商路，屡屡遭到马贼、草原部落的袭击，许多商队损失惨重，商人、护卫死伤无数。刚刚崛起不久的乌滇部甚至敢派出数百、上千草原骑兵冲到斯帕丘陵的东边，朝着绿湖堡逼近。奇怪的是，乌滇部那时候虽说挤入了中等部落，可是却有着为数不少的铁制武器，远超寻常的中等部落，其中不少武器制式还是卡洛斯风格的。 提多家族当代伯爵一气之下曾组织数千私兵，其中骑士和扈从骑士加起来上千，这股强大的军事力量越过斯帕丘陵，西进莫渡河东部平原，抵达莫顿河中上游草原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营地，回程时屡屡遇到骚扰袭击，虽说也攻破了沿途的几个小部落营地，却没能够歼灭乌滇部的主力。 针对该死的马贼，绿湖堡驻军也是狠下杀手，砍下的马贼头颅不下数千，一度杀的周围马贼闻风丧胆、不敢靠近商道一步。可是马贼就像是韭菜，杀完一批又有一批冒出来，大多数提多伯爵领的贵族骑士都不怎么懂得如何在草原上和来去如风的马贼交手，只能处于守势。尤其是近些年来，黑马盗这股强大马贼更是气势嚣张，敢明目张胆地攻击绿湖堡周围的镇子、村庄，甚至越过西南边的巡逻队、哨塔，进攻绿湖堡的内部领地，最远侵犯到提多家族的根基埃雷萨伯爵领地的边界。 恰巧绿湖堡西南边的几座村庄都是分封出去的，不是安勒·提多伯爵的直属领地，对于那一片地区巡逻防御不能直接插手，只能呵斥底下领主加强警戒、巡逻。 第二百一十五章：绿湖堡（三） 第二百一十五章：绿湖堡（三） 安勒·提多伯爵和伊蒙德骑士长围绕在木桌，双双把目光投向桌面上摊开的泛黄羊皮地图，其中“黑马镇”一处标记上画上了一道新标记。 一脸严肃的伊蒙德汇报西南边境的塔楼、巡逻队情况，自然免不了要提起这个“邻居”，黑马盗向来是绿湖堡的心腹大患，对于黑马盗的中转营地、黑马镇的探查力度虽然近几年有些减弱，可是从未放弃过。毕竟周围大大小小那么多马贼势力，能够威胁到绿湖堡驻军的，就只有黑马盗一家，更别提，黑马盗大头领具有“黑马骑士”的官方封号，是一伙半官方的马贼势力。 去年，那位埃徳登公国承认的黑马骑士大人率领大队凶狠马贼，绕过绿湖堡西南边界的哨塔、巡逻队，直扑维利第银矿小镇，一番烧杀劫落，数百领民被杀死，大批房屋、冶炼场被烧毁，还抢夺大量的银锭、器具、物资等，掠走了数十名冶炼工匠，使得维利第矿区处于半瘫痪状态。 维利第是安勒·提多伯爵底下一名男爵的封地，每年要向伯爵缴纳大批银币作为税赋，是提多家族的一处重要财源。发生了袭击事件之后，安勒·提多伯爵曾经勒令西南边领主加强巡逻、警戒力度，加派塔楼哨兵，保证不再发生此类事情。 “黑马盗被人进攻了？”安勒·提多伯爵的脸色十分凝重，眉头紧皱，脑海中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黑马盗的实力，他是很清楚的，特别是那两百多精锐马贼，比起扈从骑士组成的正规军都差不到哪儿去，不是什么普通势力可以啃得动的。 “你是说，黑马盗曾经出动了上千马贼去西边草原？”安勒·提多伯爵将有力的手指戳在斯帕丘陵那一片地区，沉声问道。 “是的，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巡逻队的探查骑兵曾经看到过有大队马贼经过黑马盗设立在斯帕丘陵东端的中转营地，大概有近两千马贼……” “近两千？”安勒·提多伯爵眉毛动了动，确认这数字是否有什么水分。 “不错，就算不到两千，也绝对超过了千人。绿湖堡送过来的羊皮纸写有这一情况，不过马贼是向西边草原进犯，大概是想要洗劫哪一个草原部落，所以就没有怎么注意。”伊蒙德骑士长简单解释了两句，通往西边莫顿河草原的商道基本上没有多少商人、商队行走了，走的也多是想要投机钻营或者偷税的商人，绿湖堡巡逻队的巡逻范围一般都不会向西深入，连斯帕丘陵的东端一带都不到。毕竟，现在北边的商道才是绿湖堡重要的过路费来源，自然也是巡逻队护卫重点所在。 听到伊蒙德提到草原部落，安勒·提多伯爵脑海中突然抓到什么重要信息一般，将戳着羊皮地图上的手指推前几寸，落在一片草原标记区，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扭头看着伊蒙德：“伊蒙德，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过乌滇部的消息了，别说我们绿湖堡，就连周围的村庄、北边商道地区，都没有听到过乌滇部出没的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 原本就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的伊蒙德被伯爵一提醒，终于反应过来了，疑惑问道：“是啊，乌滇部去哪儿，游牧去其他草场了？”第一反应是乌滇部按照草原部落的生活方式迁徙到另外一块水草丰美的牧场生活了，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莫顿河千里草原，足够乌滇部生存，就算迁徙也不会迁得太远。而且，乌滇部去年还有小股骑兵来布兰卡西亚的边境村庄、镇子来打草谷，获利颇丰，这可是一笔稳定的收入，那些贫穷的草原部落怎么轻易舍弃呢？ 部落征伐？乌滇部肯定遭到一个强大部落的攻击！ 从小就就受到严苛的骑士训练，少年时就参加过家族军队，参加过剿灭马贼、对抗其他领主军队、抵抗草原部落骑兵等一些列战斗，安勒·提多伯爵也是一位在战斗中不断成长的骑士，多年的战斗生涯、公国争斗让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思维敏锐，所以他大胆地猜测乌滇部肯定是遭到某个强大部落的进攻，所以损失惨重，已经不能够和往年那般随意来布兰卡西亚边境打草谷。 一想到这点，安勒·提多伯爵也就顺势推测袭击黑马盗的草原骑兵肯定是某个部落的兵马，十之八九就是那个击败乌滇部的部落。再结合伊蒙德所说一个多月前大批马贼向西边草原出动，肯定是遇到了那个强大部落的人，或者说是袭击那个强大部落的牧人、草场，那个部落才会大举进攻黑马盗，甚至朝着东边推进，攻击黑马盗的老巢—黑马镇。 不得不说，安勒·提多伯爵是一个头脑清晰、思维缜密的人，一旦找到那个关键点，就能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伊蒙德，加派人手，探查黑马镇的情况，我需要知道那个部落尽可能多的信息，包括是哪个部落，游牧草场是哪儿，人口有多少，可召集的草原骑兵有多少……”安勒·提多伯爵沉声说道。 “谨遵您的意愿，大人！”伊蒙德躬身行了一礼，没有强调什么困难，只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伯爵大人的命令。如果真的完成不了，伯爵大人一般也不会过多的责罚，安勒·提多从不怀疑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忠心封臣兼好友会敷衍了事。 “北边的商道情况怎么样？” 伊蒙德好似早就知道伯爵大人会问，道：“巡逻队都很不错，沿途的塔楼几乎都有人驻守、了望，发生的商队劫掠事件也没怎么增加……额，那股马贼入夏以来劫掠了差不多有八支商队，巡逻队和他们交过几次手，受到一些折损，请示是否要加派兵力。”说到这，他偷偷瞄了自己的伯爵一眼。 安勒·提多伯爵离开了木桌，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一十六章：仆从兵（一） 第二百一十六章：仆从兵（一） 征募新兵，凡是入选者，即可摆脱奴隶身份，成为新部落的自由民，甚至可以获得牲畜或耕地、草场！ 赫离颁发的一道征募命令在黑马镇近万奴隶中引起轩然大波。 让无数奴隶最激动的是巡逻骑兵口中的那句“无论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是四、五十岁的老汉；无论是草原人奴隶，还是卡洛斯人奴隶，亦或是混血人种，都可以参加选拔。”，让不少人都起了参军的心思，特别是那些牧人奴隶，大胆的更是向巡逻的柔黎骑兵或者来清点、登记的侍卫军人员私下询问，意图能够获得什么有用信息。 毕竟，击败黑马盗的是一个草原部落，还是一个强大的草原部落，特别当有些人知道这个部落击溃了乌滇部，是如今的莫顿河草原第一强部时，脸上闪过惊骇之色。大多数草原牧人奴隶都是游牧在斯帕丘陵周围、莫顿河东部草原的小部落出身，或加入小股马贼势力，被黑马盗强行吞并的；或被黑马盗杀入部落草场，攻破简陋营地所俘虏而来；或充当过往商队的护卫，被黑马盗袭击沦为奴隶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乌滇部这个称霸莫顿河千里草原十数年的中等强部。 看到数千柔黎铁骑骑着骏马，佩着弯刀，背着强弓在黑马镇外围草场策马而过的威武雄姿，再得知自己这群低下、卑贱的奴隶竟然有机会加入这么一支军队，还能摆脱奴隶身份，获得牲畜、草场，让这些草原奴隶如何不激动呢？ 招募令刚刚颁布的一、两天，设立的招募点周围没有多少人排队，大多数人抱着畏惧、怀疑的态度，更多的是私下打听、观望。当知道是柔黎部的首领亲自下令，确认待遇无误之后，没几天时间，就有近千男丁奴隶将五个招募点团团围住，俨然是一幅“大军围城”的场景，让负责招募的谷卑希、拉姆可不得不抽调了四个百骑来维持秩序。 仆从兵！ 不错，赫离并不打算直接就招募常备军骑兵，而是先招募一支仆从兵，维持黑马镇、中转营地、斯帕丘陵一带的秩序，负责往后日常巡逻、护卫来往商队、运输物资和人口等事务。当需要大量抽调兵力进行一场战斗的时候，仆从兵也是良好的就近补充兵源，可以充当二线部队。虽然仆从兵不像柔黎常备军那样是一支职业化军队，或者还比不上赫离计划中的草场守备兵或护营兵一类，可是仆从兵的十骑长、百骑长都是由常备军抽调出来担任的，再经过长时间的巡逻、护卫，以及空闲时的操练，比之普通牧民肯定会多上那么几分团队意识、队列配合。以后补充进入常备军，只要经过战术、战阵等操练，装备骏马、藤皮甲、锋利弯刀等精良武器，经过几场见血的战斗，就会是一支嗷嗷叫的精锐骑兵。 经过拉姆可、多米、库尼亚斯三个千骑的铁血扫荡，尤其是拉姆可和多米，前者击溃了望南岭以北的数股数百人、近千人的马贼势力，后者曾经一天之内扫平了莫顿河东部草原三个数百帐人口的部落，缴获大批牛羊马匹，俘虏近三千人口。若不是，谷卑希那时候紧急传令多米千骑回军，集中大批兵力要剿灭黑马盗，多米千骑至少要击溃十个“不怀好意”的部落或马贼势力，席卷大半个莫顿河草原，宣布柔黎部对莫顿河草场的主权。 如今的柔黎部名义上控制着东连卡密尔城外月牙湖草场，西至妥儿川森林丘陵，南抵螺贝山谷，北囊括莫顿河千里草原大部的地盘，哪怕加上新扩充的两个常备军千骑，柔黎军的兵力最多也是在万骑左右。一万骑兵，若是派驻到柔黎部的各处草场，虽然可以有力加强柔黎部对上述地盘的控制，可也会减弱柔黎部的进攻性。要知道，如今的东漠草原风云变幻、波诡云翳，乞迪部落的汗位争夺，钦达烈大军的北上，越来越多的部落或遁走或消亡，柔黎部不仅要守住现在的地盘，若是有机会，肯定也会浑水摸鱼，举兵四出，在这草原乱世分一杯羹的。 还有一个赫离不能明说的原因，那就是常备军虽说是赫离一手创建的，受赫离的直接调派，可是各营指挥、千骑长的权力几乎不受到制约，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观风帐探子藏在各千骑内充当耳目，暂时没有什么权力制衡的方法来限制他们。一旦分派出去，容易引起驻守将领拥兵自重，到时候是战是和，都会损害到柔黎部、赫离的声望地位。 考虑到种种因素，赫离就决定效仿驻马驿的做法，建立仆从兵，让仆从兵负责平日里的巡逻、押运物资、看守奴隶等任务。 当然了，之所以选择仆从兵，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钱粮甲刃。 战马倒好说，一骑双马是柔黎部常备军骑兵的基本配置，赫离甚至还提出每一个十骑队应该携带一定数量的母马来方便挤奶以提供随军奶干，缺水时更是一个重要水源，光是这一项，常备的军用马匹就就达到了近四万匹。不过，别说是四万匹马，就算是五万、六万匹，以柔黎部如今的实力也可以很快凑出来，供应骑兵使用不是什么问题。 难的是藤皮甲、柔黎弓、五斤制式弯刀、马蹄铁等装备，现在的锻造帐可谓是全力开工了，按照尤利可锻造官的说法，在累死之前勉强可以按首领的要求完成两个千骑基本的武器装备。 赫离心中也十分清楚锻造帐的难处，不仅需要打造常规的武器装备，又要研发锻造鱼鳞甲，改进锻造技术、镶片技艺，不少匠人从天亮忙到天黑还不够，在炉火的照射下，继续挑灯夜战，累到头发都掉了大半。 招募仆从兵，就完全没有这些顾虑了，不用新式弯刀，不需要藤皮甲，不需要柔黎弓，一切装备都是现成的，直接从缴获的马刀、皮甲中挑选一批尚可使用的，再分发一匹马，连良马都不用，就组成了仆从兵的全部装备，省钱省力！ 第二百一十七章：仆从兵（二） 第二百一十七章：仆从兵（二） 仆从兵，一份当值口粮，全家赦免奴隶身份，家人可获得二尤格拉姆耕地（约二十五亩地）的十年免租耕种期或者一片牧场，入选常备军或者战死，耕地或牧场归属仆从兵家属所有，并且免征二十年的税赋。 丰厚，无比丰厚的待遇！ 在这个草原上牧民自备马匹、弯刀跟随部落兵马出战，卡洛斯大陆上领地子民响应领主征召，携带长矛、木叉一类的兵器听候领主调遣的时代，赫离所给出的仆从兵口粮可谓无比丰厚，足以让黑马镇这数千青壮牧人、耕地奴隶心甘情愿地把这条贱命卖给这位柔黎部的尊贵首领。 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前来应募的奴隶多达两千余人，热切期盼着加入仆从兵，摆脱自己一家的奴隶身份，成为新部落的自由民。 赫离最开始定下的人数是五百人，分为三百骑手、两百步兵，可由于应征的实在太多了，拉姆可一次次请示，他才决定将人数上限设为一千，并且允诺还会有着下一次的征募。 拉姆可如此热心的原因是这支仆从兵将来是归属他所调遣，很快，多米千骑、库尼亚斯千骑都会返回土讫水城，拉姆可千骑将会负责莫顿河中游草场至斯帕丘陵，再到黑马镇这一大片地方的守卫，自然是手底下人越多越好了。 更何况，兀格即将成为新千骑的千骑长，要从拉姆可千骑抽调一个营的兵力作为新千骑的骨干力量，虽然会从新兵中补充拉姆可所部的人员缺额，可是却会使得拉姆可千骑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下降不少。 在数十侍卫军骑兵和拉姆可等人陪同下，赫离策马缓缓出了黑马镇的营寨大门，赶到仆从兵集合空地的前方，打量着这一批刚招募不久的混合仆从兵。左边是五百余骑兵，右边是四百多步兵，两大队人马都没有骑马，疏疏散散的在周围柔黎骑兵的命令下站立挺直，迎接首领大人的巡视。 赫离叹了一口气，哪怕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中还是有些失望。步兵多是由来自卡洛斯大陆的农夫以及零散山丘族人组成，骑兵则是出身草原部落的牧人，两者可谓是泾渭分明。一眼望过去，卡洛斯农夫组成的步兵精神头有些差，畏畏缩缩的；另一边的数百仆从骑兵脸上却是有着一丝激动之色，渴望那位尊贵的大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英姿，说不定一下子就会将自己提拔成宫帐军了。 在那些草原牧人奴隶眼中，柔黎常备军肯定是赫离的宫帐军或者护卫中军，否则怎么有着精良装备、强悍的战力呢。被某一个大人物看重，成为其的贴身侍卫，不是卡洛斯大陆骑士故事的特有，那些草原流浪歌手颂唱的长歌中也有类似的歌谣。 看着眼前这些身体瘦弱、面露菜色的人，“这批仆从兵，比起驻马驿的那一批差多了！”赫离微微摇头，不过转头一想，这是情理之中的。驻马驿的那批仆从兵成军已经一年了，虽说陆陆续续有人从仆从兵转化成柔黎部常备军而离开仆从兵，可是也不断吸纳新兵，再加上那边每天都要按照路线巡逻，闲时还会去探查周边情况，偶尔还被当作吸引马贼、部落“诱饵”，一步步慢慢磨练出来。若是骑上骏马，装备新式弯刀、藤皮甲、柔黎弓等精良武器，稍微训练一下阵列、战术，肯定不比任何一支常备军百骑队差到哪儿去。 身体羸弱不可怕，只要吃饱饭，再好好锻炼一段时间，就不成问题。可是赫离从卡洛斯农夫脸上看到了卑微、怯懦、畏惧之色，心中不由自问道：“挑选这些耕地奴隶真的对吗？他们唯唯诺诺，连对视我一眼都不敢，能够在血肉横飞的战场挺下来吗？还不如那些牧人奴隶呢，至少他们眼中有着一丝激动之色，那是为自己能够遇到一匹强大的头狼，一个能够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而激动……” 深入细想一会，赫离刚刚升起了一丝“让这些卡洛斯农夫种地去”的想法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古往今来，多少强军悍兵都是选自那些终日下田耕作的贫苦农夫，尤其是一队讲究阵列配合、整队行进的步兵，更是需要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步调，经过日复一日的重复练习，一次次鞭打纠正，直到那些听话的农夫一听到命令就能够如同机械般持盾防守、冲锋进攻。 “拉姆可，你招来的这批兵就是这个样子？”赫离面无表情地看了拉姆可一眼，等待着他的回答。 拉姆可千骑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批兵的确是差了一些，和柔黎常备军一下，就是一群乞丐。一开始，拉姆可的打算是全部招募骑兵，不要卡洛斯的耕地农夫，这样自己手中就可以有着超过两千的骑兵，完完全全可以应付方圆千里的突发事件，无论是绿湖堡驻军、草原部落，还是商道马贼，都可以迅速调集大队骑兵进攻敌人。猎人出身的拉姆可千骑特别重视机动性、探查力，骨子里也带有一丝草原勇士对那些卡洛斯农夫的不屑，不重视步兵的作用。不过在首领的强制要求之下，他也不得不招募了一批步兵，按首领的说法就是用来巡逻黑马镇、看管俘虏的人员。 骑兵仆从兵的表现还好，主要是步兵仆从兵的状态不行，拉姆可总不能实话实话“首领，是因为你要求我招募卡洛斯奴隶充当步兵，所以这批步兵表现差不关我的事情。” “之前我给翰埒部的步军指导训练，那时候你就在一旁听着，而且步军的训练你也看过，按照那种方法，你给我好好训练这批步兵。”赫离淡淡道。 拉姆可点点头。 “这两天，让他们先吃饱，不过不能吃的太好，否则以为我们部落把这些新兵当作大爷。羊油、猪油、内脏杂碎等不要吝啬了，都给我放在他们的麦饭里……”赫离给出了一个吃得饱却又不会太过“奢华”的搭配，最后补了一句：“第一天先吃饱，第二天给我练习去长跑，先跑上十里路，以后的伙食按照常备军的分级淘汰法，哪一队训练成绩好的，哪一队就能吃上带肉麦饭……” 第二百一十八章：长跑训练 第二百一十八章：长跑训练 二十里，若是轻装简行的话，不到半天即可走完，若是骑兵全速冲锋，最少可以减少三分之二的时间。柔黎部不缺马，完全可以人人配马，就算是仆从步兵都可以成为骑马步兵，大大提升机动性。可是，赫离依旧把长途奔跑作为仆从兵操练的首项，不仅仅是仆从兵，就算是常备军的新兵操练，背负包裹进行二十里的徒步训练，那也是一项基本训练。 长途跋涉，考验的不仅仅是体力，更是一种毅力，当感觉身体越来越疲惫，眼皮子越来越沉的时候，继续坚持下去，就是一种对心性的训练，对自己极限的突破。更何况，赫离的要求可不仅仅是跑完二十里就行了，每一仆从兵要携带长矛或者马刀，十人为一队要同时到达，若有一人掉队都算该队没有到达，当天的伙食等级就要稍差一些。 作为未来这上千仆从兵的统帅，拉姆可千骑长游走在仆从兵之间，查看仆从兵状态、准备进度，脸色就没有好看过，此时他才体会到哥达、合昆两人操练常备军新兵的不易啊。 这兵不好练啊！ “你，干什么，偷偷往衣服里藏了什么？面饼，岂有此理，十骑长，将他给我拉出去……” “握住你的长矛，你老是用手拽着袍子干什么？什么，腰间系带破了，呸，大男人的，谁会看你，我不管，若是你拖了全军的后腿，我就把你扒光了衣服丢在众人面前……” “绑腿，绑腿，他娘的，他娘的，看看别人怎么弄的，就是把布紧紧地给我缠在脚上，让脚硬邦邦的，跑起来才会更快……刚才那个腰间系带断了的，给我用绑腿的布带缠上……”拉姆可走完一圈，感觉口干舌燥的，眼睛都快冒星星了，纵使这位草原猎人一向是以沉着稳重、细致耐心的形象示人，可是一路下来都不记得骂了多少句，训了多少人。 在开始训练之前，拉姆可又将这三百余仆从兵的各百骑长、十骑长召集过来，再次细细叮嘱。仆从兵的百骑长是直接从拉姆可千骑麾下各百骑的副百骑长调集过来的，十骑长则是抽取熟练老兵担任，暂时没有奴隶出身的人担任十骑长。 “千骑长……” “千骑长……” 众人一看到拉姆可那张还没有缓过来的发青脸色，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拉姆可的眼睛，唯恐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刚才已经有人经历过了。 “好了，连首领大人都说这散漫的数百仆从兵能够在一天之内有这幅景象，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你们很不错！”拉姆可清清嗓子，脸上终于恢复正常了，开声劝慰众人，让他们心中不必有着太多的压力。 “啊，首领竟然如此夸赞我们……” “就是，就是，首领大人英明，那群奴隶，不，是仆从兵能够在一天之内排得起来队伍就算不错了，毕竟还未开始训练嘛！” “这也离不开千骑长大人的功劳，若是无千骑长布置安排，我们脸步兵分队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帐内众人一听到尊贵的首领夸赞，一个个也不再低着头了，昂首挺胸发言道，似乎已经将外边的散乱无序、懵懵懂懂的仆从兵打造成一支百战精兵了。 “你们每一个十骑长、百骑长都是从我本部千骑出去，不仅是我千骑的精锐，更是柔黎部的勇士，由你们来统率仆从兵是给你一个磨练的机会，你们现在是仆从兵的百骑长、十骑长，待你们练好了兵，有了带领十骑、百骑的经验，常备军的十骑长、百骑长就在那儿等着你们。作为黑马镇的第一批仆从兵十骑长、百骑长，你们的名字已经进入了柔黎部天命首领的耳中，告诉我，柔黎部的雄鹰们，你们能够带出一批效忠柔黎部、效忠首领的忠实仆人吗，让这些仆人成为柔黎部首领的坚固盾牌、进攻箭矢，让柔黎部的威名传播腾格里大草原、卡洛斯大陆？勇士们，你们做的到吗？”拉姆可扬声吼道，浑厚的声音中带有尊贵首领对他们的期盼、祝愿，让人兴奋。 “首领马鞭指向，皆是我们的弯刀、箭矢所向，长生天在上，我们必将完成尊贵首领的命令，让仆从兵感受到首领大人的恩德，成为首领大人的忠实仆人！”众人纷纷对着躬身弯腰行礼，让千骑长传达自己等人对首领大人意志的无条件遵从。 巴伯兰·赫离，柔黎部的开创者，承受天命统治属民的部落首领，常备军的缔造者，战无不胜的军事统帅，在柔黎军众多骑兵心中甚至超越那神秘莫测长生天，毕竟是赫离将他们从暗无天日的奴隶生活中拯救出来，赦免了奴隶身份，给予他们毡帐、牲畜、草场、粮食，让他们成为柔黎部属民崇拜的常备军，成为了以前自己眼中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对待属民仁慈、慷慨、公正，每战下来，所允诺的战利品最终都会如数分发到各骑兵家中，战死者的家属更会获得优厚的赏赐。出身于俘虏、奴隶的常备军，只要忠诚于部落和首领，立下功劳者皆可获得晋升，如今常备军中就有不少十骑长、副百骑长、百骑长是俘虏、奴隶出身。 最好的两个例子就是拜达尔副营指挥、邱卡姆百骑长，不仅是常备军，可谓是所有俘虏、奴隶的榜样，人人都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两人一样的大人物，受到首领的亲自赏赐。 拉姆可简单的一席话，瞬间提升了底下十骑长、百骑长的训练热情，摩拳擦掌，一股竞争气氛弥漫在帐内，看着身旁的袍泽，眼中升起“挑衅”的厉芒，人人心里头想着过一会要如何往死里、狠狠训练那群不成器的仆从兵，让首领知道自己所带仆从兵是第一个抵达目标草场的，说不定还会受到首领的传召，甚至获得赏赐呢。 “千骑长，那个，训练途中，若是有仆从兵反抗或者逃跑怎么办？他们手中都有兵器的。”有一个十骑长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下意识问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首领不一下子安排上千仆从兵进行奔跑训练，反而分次抽调三百来人吗？”拉姆可扫了一眼有些疑惑的众人，脸上泛起一丝冷笑道：“这一次既是训练，又是筛选，若是有人敢胆反抗、逃跑，那他们就是该死的马贼余孽，五百柔黎精骑会隐匿散布在训练道路周围，一个冲锋就可以这些余孽踏平，哪怕三百人全都是黑马盗！” 第二百一十九章：粮食问题 第二百一十九章：粮食问题 入秋时分，无论是腾格里草原，亦或是卡洛斯大陆，都是一个重要的时节。草原牧人要开始宰杀老弱牲畜、收割牧草准备过冬，卡洛斯农民着手收割田里的麦子，为自己家中婆娘孩子能够填饱肚子而终日忙碌在农田里。 来到黑马镇已经七、八天，赫离将黑马盗以前所辖的地盘视察的七七八八，随行的测绘帐副营指挥拉哈连日来回奔波于斯帕丘陵和黑马镇，带领手底下的测绘人员将从斯帕丘陵周围的山川谷坡，到黑马镇的北边凹形河流走了一遍，认认真真绘画在羊皮图纸上，期间还询问马贼俘虏、奴隶，为制作沙盘搜集讯息。 前两天的巡视中，赫离看到黑马镇外延三十里之内、斯帕丘陵东端中转地周围的大片农田，一片片尽是种满了麦子，有燕麦、粗麦、黑麦、稞麦……这些农田多是马贼迫使奴隶开垦，不是什么肥沃之地，平日里或者也没有怎么精耕细作，自然是比不上妥儿川森林外那一片乌洛兰带人开拓的、使用粪土肥田之法种植的麦子。可是，在赫离眼中，麦子质量再好，也比不上数量众多来得好，毕竟柔黎部可是有着数万张口要吃饭的。 妥儿川森林那边，如今开垦了两百单位左右的尤格拉姆耕地（约两千四百亩地），今年的总产出应该有四千余担粮食，可供一千多帐的牧民吃上一年之久。可是，要知道光是柔黎部的自由民就突破了万帐，近五万之众，若是再加帐下户奴隶，总人口超过六万人。再算上之前拉姆可千骑进攻望南岭以北草场捕获的人口，多米千骑袭击莫顿河草原俘虏的人口，以及黑马镇的上万俘虏、奴隶，柔黎部的人口一下子冲破了八万大关，四万帐左右的规模。 只收获到一千帐的粮食，却有着四万帐人口嗷嗷待哺，这中间的差额足以让人疯狂。好在，柔黎部手中还有一些缴获的存粮，以及一头头晾晒在草原上、储存在干燥木桶里的风干肉，按照柔黎部的正常生活所需，足以供应一万帐人口半年之久。 别忘了，柔黎部属民家家户户蓄养的牛羊马匹，部落公库的数万头牲畜，以及柔黎部第一大财主——赫离首领名下超过十万头的各种大小牲畜，就算是库房内一粒粮食都没有，光是部落的所有宰杀牛羊，也足以让柔黎部撑上一、两个月，不至于让数万属民忍饥挨饿的。 况且，身为柔黎部主人的赫离也绝不会让自己的族人走到这一步，早在一个月之前，他就传讯远在卡密尔城的多日纳、库姆巴以及暂时充当亚力卜镇领主“管家”的赫洛德，通过他们的渠道，秘密从布拉卡西亚各地购买五万担粮食，足够支持整个部落小半年。 五万担粮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对于布兰卡西亚内一些封地并不大的伯爵来说，一年的农田税赋估计也没有五万担粮食，只有大公或者那些拥有大片大片上好耕地的伯爵领主才有可能收到如此多的农田税赋。 若是一下子购买如此之多的粮食，再加上草原秋市就快开始了，恐怕卡密尔城周围城镇的粮价绝对会大幅度上升，升上一倍、两倍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多日纳、库姆巴、赫洛德一接到赫离的购粮传讯，趁着卡洛斯大陆的商队尚未开始准备草原商贸事务，偷偷安排人手分散到几个城镇，每一次购买两千担左右，陆陆续续购买了近一个月，粮食储备到四万担左右的时候，随着商人开始准备腾格里草原秋市的各项物资，粮价就慢慢涨了起来。 五万担粮食，若是用马车一次性从卡密尔城运到妥儿川草原，要动用超过三千辆马车，对柔黎部来说也是一项无比艰巨的运输任务。幸好，库姆巴已经提前安排人手走了一个来回，将两千余担粮食运到了妥儿川草原，游牧在秃尾巴河附近的柔黎部附属部族——兀逻氏族组织全族老老少少，将粮食转运到土讫水城邑，比之到妥儿川森林营地少了一段路程。此外，兀逻氏族不仅充当运输大队，还充当临时仓库，负责储备从卡密尔城运送过来的大批粮食。 粮食在手，天下我有！这种粮食口子仿佛被人勒住的感觉，赫离心中有些反感，妥儿川森林外围耕地的成功让他看到了一条独立的粮食耕作之路。按照赫离的开垦计划，一旦部落有了足够人手，明年至少要将耕地面积扩充五倍，不仅扩大妥儿川森林外围的耕地面积，还要在莫顿河流域周围寻找新的耕种场地。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了一个更好的现有耕作区。黑马镇外、斯帕丘陵东端中转营地，赫离目测至少有着一千二百尤格拉姆耕地，哪怕土地不那么肥沃，单位面积产出少了一些，可是看着一道道随风摇晃的麦浪，全部收割下来，怎么也有着一万多担粮食。 原本赫离还有着将黑马镇俘虏、奴隶尽快转移到莫顿河草原去的打算，可是一看到那一大片随风荡漾的麦浪之后，他就有些舍不得了，这么一大片耕地，若是采用了粪土肥田之法，那能够打出多少粮食，足可满足柔黎部一半人口所需啊。 “管他那么多呢，到手的肥肉，到手的粮食怎么能够让它溜了呢！”赫离心中暗道，随即一声令下，组织两千多卡洛斯农夫、妇女、老人，就连没有参加训练的仆从兵，无论是草原牧人还是耕地奴隶，都要在非训练时间下田收割粮食，必须用最快的时间将田里的粮食全部收割回来。 为了刺激奴隶们的工作效率，赫离以一百人为一个收割队，划分一大片农田由一个百人队收割，许下允诺“收割粮食最多的三个百人队，不但可以赦免奴隶身份，而且还可以获得收割粮食的十分之一”。这道命令一下，许多农夫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那位尊贵大人这几天已经用他的言行证明了他不是一个能赖则赖、毫无信誉的吸血鬼贵族，更不是丝毫不在乎奴隶生死的凶残马贼。 农夫们终日待在农田里，中午也是匆匆吃了那个尊贵大人特意赏赐的带肉汤食就继续收割粮食，仿佛不知道疲倦。 一座低矮山丘上，谷卑希看着远处农田的忙碌场景，喜气洋洋道：“首领，你看那边，昨天还是一株株挂满颗粒的麦穗，现在就是一大片倒地的麦秆了，啧啧啧，那群卡洛斯耕地奴隶真是耕地好手，”随即，又一指另外一处，道：“这边大多数是牧人奴隶，一天收割粮食最多只有那些卡洛斯农夫的一半……” 术业有专攻，耕地的农夫比起放马的牧民肯定更熟练啊！ 第二百二十章：焉山草场（一） 第二百二十章：焉山草场（一） 焉山千里草场是东漠草原上数一数二的肥沃草地，不仅一年四季有着两条贯穿东西、水量充沛的大河流经这片草原，还有数条无定溪流季节性流淌过小半片草场，供两万帐人口、数十万牲畜饮水、嚼草之用一点压力都没有。 焉山草场是乞迪部落达雅叶护的老巢，更是达雅叶护号令上百大小附属部落、统率三十万乞迪各族属民的根基所在。如今，达雅叶护的大部分部落军队都被带到了乞迪王庭草原一带，和二王子狐焉碌已经展开过几次激烈的战斗，投入兵马超过五万之众，双方损失兵马总计近两万，目前狐焉碌占据了上风，双方处在最后一战的前夕，这顶乞迪汗冠未来落在谁的头上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此时，淡淡的月光洒落在焉山草场南边两百余里的草原上，一队队骑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黑影重重，密密麻麻，似乎将周围十几里都给占据了，等待着某个方向传来进攻的号角声。 按照规律来判断，出现这片草原的骑兵应该是钦达烈骑兵，这支二王子狐焉碌最强大的盟军，跋涉数千里北上前来帮助他夺取乞迪部落汗位的大军，也是一支来报复当年充当乞迪先锋军的达雅叶护击溃钦达烈诸多部落、俘虏无数钦达烈族人的复仇之军。 不过，事事都没有绝对，就连草原上的河流也不一定是从高往低地流淌，黑马群中也会诞生出来一匹洁白的骏马。此时，集聚在这片草原的上万大军，不是钦达烈骑兵，也不是叶护骑兵，而是来自东漠草原以外另一个强大部落的骑兵。 乌维部落，腾格里大草原的霸主部落之一，称雄草原也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位于西漠草原，和东漠草原隔着一个萨拉米沙漠，中间沙漠地带最长的有小两千里的距离，最短处也超过了千里，一般商队、行人都会沿着萨拉米沙漠的南端走上千里路程，最后穿过一片数百里的半沙化草甸地带进入西漠草原。 感受着凉凉的入秋夜风，乌维部落上万大军的统帅，巴克耳感觉自己血液中有一股滚烫的感觉，兴奋到呼吸都重了几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进攻三十里开外的七千余钦达烈部落兵马，他眼中就闪过一丝嗜血的精光，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大的战斗了，没能够好好享受敌人死亡所带来的快感了。 二王子狐焉碌和钦达烈部落结成了盟友，达雅叶护也和乌维部落达成了协议！ 双方最开始接触的时候，达雅叶护还犹豫不绝，不能下定决心答应乌维部落的条件，更害怕引狼入室，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乌维部落也学着二十年前的乞迪部落，找上几个借口，在东漠草原驻军几年，狠狠搜刮乞迪战败附属部落的牲畜、奴隶、女人、粮食。到时候，乞迪达雅即使登上汗位，接下来面临的也会是一个烂摊子，乞迪部落身为草原六大霸主一的地位就会动摇。 可是，数万钦达烈骑兵的突然北上，在西拉沙地打了叶护军一个措手不及，更是俘虏了叶护的心腹重臣——大且渠，随后加大进攻强度、速度，可谓是一路扫荡北上、西去路上遇到的叶护各附属部落，击溃好几支增援达雅叶护的部落兵马。 最终，当钦达烈骑兵伏击巴噶哈什部等部落联军的消息传到叶护耳中，乞迪达雅咬咬牙，最终答应了乌维部落的条件。随即，已经穿过东、西漠中间的半沙化草甸地带，停留在萨拉米沙漠南端外围草原的乌维部落兵便动身，兵分两路，一路前往乞迪王庭，一路赶往焉山草场。 今夜，分散几批赶到焉山草场周围，又在叶护军斥候的引领之下专门行走在山丘僻道、森林外路、谷地河道，乌维部落上万兵马绕过了钦达烈骑兵零零散散的几支斥候队，或者简单粗暴地解决掉了巡逻岗哨，聚集在这片离着钦达烈先头骑兵驻地不远的草原上，要来一次袭击行动，狠狠打掉钦达烈人这段时间的锋芒锐气。 “大人，探马来报，钦达烈人的营盘就和前些天一样，并没有加强戒备，或者增派巡逻骑兵，还有不少人都在那围着篝火吃喝玩乐，甚至还听见不少女人的喊叫声……” 连日来的节节胜利，焉山营帐的留守叶护军龟守不出，钦达烈人洗劫了周围的几个小部落都没有遭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这七千余骑兵上至将领，下至奴兵都渐渐的放松了警惕，抓紧这个空闲来上一番玩乐。 “嘿嘿，这些下贱的钦达烈崽子，都不知道死亡的弯刀已经架在他们脖子上了，命令所有人准备，好好用手中的弯刀，让那群下贱杂种知道，草原霸主部落不是随随便便哪个部落都能够奢望的，让他们滚回去南部沙漠吃沙子……”巴克耳道。 三十余里外的钦达烈营帐，这里的兵马不是纳哈良部的直属骑兵，而是钦达烈部落联盟七大部落之一的颉秣部和一些中小部落混合组成的军队，其中大约有着四千兵马是颉秣部族人，所以这伙钦达烈骑兵的统帅毫无疑问是颉秣部的某位贵人。 钦达烈营帐内，过半数人都在饮着马奶酒、跳着草原舞蹈、吆喝耍乐。 钦达烈骑兵们本就是草原汉子，他们生长在广袤的腾格里大草原上，每一个都是优秀的骑手，成长的一生就是战斗的一生，和残酷的草原风雪斗，和疾病斗，和敌对部落斗，和烧杀劫掠的马贼斗，因此他们都偏向于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了，尽情享受今天所拥有的食物、女人。这一次，他们跟随所属部落的贵人，离开了祖辈生活的南部草场，跋涉数千里参加这场乞迪部落的内战，既是为了洗刷二十年前钦达烈人所遭受的耻辱，也是为了斩杀更多敌人，攻破更多的乞迪附属部落草场，抢到更多的牲畜、粮食、奴隶，享受到更好的生活。 现在焉山草场周围诸多部落，或被他们袭击灭族，或被他们赶到达雅叶护的留守大营苟延残踹，这些钦达烈骑兵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趁机来享受一下乐子，没有什么大不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焉山草场（二） 第二百二十一章：焉山草场（二） 钦达烈营地栏栅外，一些巡逻哨兵一边沿着线路巡逻，一边偷偷朝着营地内望去，嘴里碎碎念念咒骂着什么。这些跟随部落贵人来到东漠北部草原的钦达烈底层牧人，身份卑微，即使营地内多数人在寻欢作乐、喝酒吃肉，他们这些人依旧要忍受寒风出外巡逻，否则被里面的贵人、将领们知道了，免不了就是一顿皮鞭。 营地周围巡逻的大概有着五、六队人，每一队五、六人，最远的巡逻距离不超五里，而且每个人的精神头都不高，巡逻队中也没有人喝令众人打起精神、提高警惕，因为巡逻队的十夫长或十骑长都在营地内喝酒吃肉、玩女人。 草原部落历来带有一种散漫性，想要把临时召集来的牧人整顿成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可谓是难于登天，多数时候是靠着将领的身份、声望、勇猛、皮鞭来使得草原骑手们能够听令进攻。柔黎部全职业化的常备军有着形成钢铁纪律的可能性，也只是可能性而已，从新兵训练大营出来的常备军骑兵短时间只能是军纪严明、进退有序，而不是浑然一体的钢铁纪律。某些大部落的宫帐军和首领亲军能够有着几分严明军纪的迹象，可是都不敢过高要求麾下骑兵，否则很容易引起反弹。 钦达烈骑兵，二十年前的军纪比之寻常草原部落的水平普遍要高上一些，那是因为钦达烈部落联盟对各部落的严令，明令各部落要加强麾下兵马约束，例如驻扎营地时，巡逻范围不能少于十里、领队不得离队和饮酒等，算是有着一道绳索约束着，各部落贵人不敢过于放松部落兵马的警戒。 可是现在，管他呢，反正也没有人来管，想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 几朵厚厚的乌云飘过钦达烈营地的上空，将原本就淡淡的月光遮住，使得黑夜增添了几分墨色，视野更是缩短不少了。营地内的人们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异样，依旧围着火堆吆喝耍乐，时不时拿起身旁的皮囊酒袋，咕咕的往喉咙里灌下几大口奶酒，放下皮袋继续和身边的同伴说笑。 “咦，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营地外三、四里，一个巡逻骑兵望向黑漆漆的原野疑惑道。 “哈哈，哪有什么声音，你没喝酒就醉了……不对，马蹄声，好多马匹……”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地似乎在颤抖，引得骑兵座下的战马有些慌乱不安。 “敌袭，该死的，敌袭……” “吹号角，快点吹号角！” 几名熟练的老骑兵反应过来，连声催促着那名号角兵赶快吹号示警，能够让营地内的族人早知道几息时间就几息时间，让多一些的族人能够反应过来，握刀持弓，上马作战，不至于待在营地内被人无情屠戮。 “嗖、嗖、嗖”黑夜的旷野中率先冲过来十几名敌骑，对准钦达烈巡逻骑兵的方向一顿疾射，十几支箭矢瞬间射中五、六个人，伴随着一阵惨叫声，将他们射落在地，其中中箭一人手中的牛号角掉落地下，没能发出示警号角声。 随后，大队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迅速朝着钦达烈营地猛冲过去，踏着地上五、六名巡逻骑兵的尸体，就如同是卷起了一道水花，丝毫没有阻碍到乌维部落骑兵进攻的速度。短短四、五里的距离，不一会儿，就有上千乌维部落骑兵冲到了钦达烈营门前，一部分人投扔套马索，一部分依靠马匹的冲击强撞薄弱的木栏处。 几个呼吸的时间，钦达烈营地的简陋栏栅就被拉倒、冲垮，大批乌维骑兵露出狰狞的笑容，挥着马刀加速涌进营地内。 当乌维骑兵冲到营地不远处时，隆隆的马蹄声已经惊醒不少钦达烈骑兵，毕竟钦达烈人都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儿郎，除了某些喝得伶仃大醉的人之外，大多数都意识到有敌人进攻营地了。 “敌袭，该死的，想活命的，给我起来拿起刀弓……” “燕山草场的叶护军吗？他们敢离开大营来这里攻击我们？” 一个个钦达烈骑兵纷纷找寻自己的弯刀、弓箭、皮盾，刚从帐篷内跑出来的人还好一点，那些喝的昏昏沉沉而睡在火堆旁的人慌乱之间也分不清自己的弯刀、弓箭摆在那儿，有的两、三个人抢夺一把弯刀、弓箭，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一支支绑着油脂毡布的箭矢被点燃后迅速射入营地内，落在一个又一个的帐篷上，火借风势，又没有人来扑灭火势，火势迅速扩大，一顶顶毡帐成为了一个个火球，来不及逃出的钦达烈骑兵被活活烧死在帐内。 巴克耳冲入营地，看着火光、血液交织的场景，哈哈大笑：“乌维部落的勇士们，杀，将这群下贱的钦达烈杂种全部杀光……” “呜——呜———呜”，营地后方有人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看到了冒火帐篷，赶紧吹起了迟来的号角声。 此时，营地的三面都有着乌维骑兵攻入，人数不下三千，他们肆意地挥舞着马刀，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地砍杀那些还没来得及上马的钦达烈人。一颗颗人头落地，一片片鲜血洒落空中，刚刚反应过来的钦达烈人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虽然战死的钦达烈人越来越多，可是握刀持弓上马的钦达烈骑兵也越来越多，他们不是绵羊，不会傻傻在那儿看着肆无忌惮的敌人杀害自己的同族兄弟，一队队骑兵发出怒吼，开始挥刀抵抗，哪怕是死，也要发出临死前的一击，尽量多杀死几个敌人，削弱一分敌人的力量。 “杀，杀，我们是七色雄鹿的子孙，绝不是伸头待宰的绵羊，为了钦达烈人的骄傲……”一个钦达烈百夫长怒吼道，激发周围钦达烈骑兵的斗志，以腿控马，双手各自挥动一把弯刀疯狂对着身旁的三、四个乌维骑兵砍去，毫不躲避侧身劈过来的一把马刀，似乎是要以一命换四命。 在那名百夫长的刺激下，数十名钦达烈人骑兵不顾生死朝着面前之敌冲去，誓要挡住敌人的进攻步奏，甚至还想要反冲锋，几个人结成一队对着冲过来的敌骑队就猛扑了上去，让上百来袭的乌维骑兵受到巨大损失，几乎被冲开了一条道。 “撤退，朝着东边撤退，快点……”远处几座宽大帐篷外，几名将领眼看数千敌人占领了大半营帐，感觉抵抗无望，遂下令集合周围的部分骑兵，放弃在前方和敌人缠斗的钦达烈大部兵马，朝着东边突围，赶去东边和纳哈良部等部落汇合。 第二百二十二章：焉山草场(三） 第二百二十二章：焉山草场(三） 以颉秣部贵人为首的几名将领率领自己的卫队、直属骑兵向东边营地突围，那个方向是敌人进攻力度最弱的，也是距离纳哈良部等钦达烈兵马最近的。钦达烈营地内没有响起撤退的号角声，撤退的人马仅仅只是营地中央周围的千余兵马，带着随身兵器，骑上所能找到的马儿，护卫着十几名贵人匆匆离去。 西边、南边、北边，前线浴血奋战的钦达烈勇士并没有退却，骨子流淌的是雄鹿的血液，高傲的雄鹿怎么向灰鼠般的敌人轻易屈服，数十人、上百人、几百人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在十夫长、百夫长的组织下，举起弯刀，拉开弓弦，握紧长矛，不断给偷袭者增添死伤，让乌维骑兵付出惨重的代价，杀得最先头的那批乌维部落骑兵都不敢直冲厮杀，带有几分畏惧地绕过眼前这几十个顽强厮杀的钦达烈战士。 特别是最初的那个钦达烈百夫长，浑身上下被人血、马血沾的黏黏糊糊，从血水中洗了一个澡出来，两把弯刀的刀刃上已经卷刃、缺口，就那么一会时间，死在他手中的乌维骑兵至少得有十几个，他的皮甲也破碎了，身上已经有着不少伤口，不断流出鲜血。不过，浑身的鲜血，早已分不清哪一些鲜血是自己的，哪一些鲜血是敌人的。 “砰、砰”不远处那最后的两道栅栏也轰然倒下，此时的整个钦达烈营地已经成为了乌维骑兵的游牧地、狩猎场，可以肆意地进攻乱糟糟的钦达烈人了，尽情享受屠杀的快感了。大批乌维部落兵随即涌入，西边、南边、北边营地的厮杀声、马蹄声瞬间重了不少，营地被彻底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如果乌维部落骑兵刚刚攻入营门的时候，钦达烈人便可以迅速组织防御，而不是依靠个人自发来零星的抵抗，纵使是损失上两、三千人来拖延敌人的脚步，钦达烈营地也绝不会如此之快被攻破。 毕竟，就算是乌维部落这种草原霸主级别的部落组织进攻的时候也是有着散漫、冲动、鲁莽的习性，再加上底下各氏族的头人或多或少有着保存实力的小心思，看到钦达烈人的猛烈反扑，肯定会收缩兵力，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直到统帅巴克耳派人来训斥、喝令之后才会迫于压力发动强有力的进攻。 最开始攻入营地的只有不到三千乌维部落骑兵，栅栏彻底轰塌之后，已有超过六千骑兵冲进来了，这片不到十里的钦达烈营地变得有些拥挤起来，到处都是厮杀声、撞击声、帐篷燃烧声…… 作为此次进攻的军队统帅，巴克耳在自己卫队的保护之下冲进了四处冒着火光的残破营地，举起马刀肆意冲杀，享受着杀戮的快感，一步步朝着钦达烈人的中央大帐杀过去。巴克耳的亲卫骑兵都是乌维部落一等一的勇士，身披厚实皮甲和简式锁子甲，在保护统帅的同时，也是左右挥动着马刀，对着尚未组成防线的钦达烈人就是一顿砍杀，丝毫不在乎俘虏问题。 “百夫长，怎么还没看到大帐那边过来的援军？” “是啊，就连号角声都没有响起，难不成几位贵人都被敌人给杀了？” “不会吧，听这动静，中间营地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厮杀声……” 那位浑身是血的百夫长恶狠狠地咬着牙，眼中的那股血芒和身上的鲜血有的一比，“呸”的啐了一口唾沫，看着身边这十来个人人带伤的兄弟们，原本疲惫劳累而不断喘气的他咒骂一声：“恐怕那几个狗屁贵人跑的比兔子都快，他们不是雄鹿的子孙，而是兔子生下的杂种……” “什么，贵人们逃跑了……” “那可是钦达烈联盟七大部落之一，颉秣部的贵人，怎么会，钦达烈大头领制定的法令，战场上不可抛弃钦达烈的族人兄弟而独自逃跑……”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男人嘟囔了一声所谓的法令。 刚扔下两把卷刃的弯刀，走动几步去捡拾新刀刃的百夫长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缅怀、纠结之色，叹息道：“那是哈么赞大头领制定的法令，可现在的大头领是达达不拉……”。 “走吧，不想当俘虏的话，就跟着我，我可是对于逃跑可是很有经验的，当年我……不说了，快点将这十几匹马分了，我们再去抢夺一批马，雄鹿的子孙不能窝囊地死在这里，我们杀了那么多敌骑，对方估计也恨不得宰了我们一百次。”百夫长苦笑轻声自嘲一句后，对着周围十几人说了一声，率先牵走一匹马朝着某个毡帐拐角走去，看来是打算借着帐篷阻隔、营地内混乱的场面、敌军骑兵的空隙，趁机偷偷溜出去。 这位勇猛的百夫长最初是打算战死在这里的，死在这场对乞迪部落的复仇之战中，看他之前那猛烈的搏杀就知道他就没有奢想能够活着回去。可是，颉秣部的贵人都已经逃跑了，他知道即使抵抗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没有贵人组织抵抗、突围，如此混乱的钦达烈骑兵只会被敌人逐渐击溃，再看到身边这十几个伤痕累累的伤兵，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我又逃跑了一次！” 营地内，越来越多的钦达烈骑兵战死，许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出帐篷，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支支火箭、箭矢射中，身体和燃烧的帐篷融为一体，化作这片草地来年的肥料。也有不少和那位勇猛百夫长一般经过多次战斗的老兵，察觉到了贵人已经突围或逃跑，看着营地间越来越多的偷袭骑兵，脑筋一转，开始召集几个熟人，朝着那些人少的地方向外突围。 在这次偷袭中，一万两千乌维部落骑兵冲击七千余钦达烈人的营地，除了颉秣部等贵人率领不到千人接着夜色的掩护逃出了这片草原，不断策马加速赶往钦达烈军队的大营，以及零零散散六、七百残兵突围，共斩杀三千人，补刀重伤者数百，俘虏两千余人，对于钦达烈大军可谓是一锤重击。 第二百二十三章：风起 第二百二十三章：风起 颉秣部的数百败兵两天来疾驰二百余里抵达了钦达烈联军大营，一路上是心悸胆颤，害怕大队偷袭骑兵追了上来，这数百惊慌失措的败兵可不是乌维部落上万锐利骑兵的对手。 这一路上，那几个颉秣部贵人也不是只会一味逃跑，探知偷袭骑兵属于哪个部落这种必备举措还是有的，结果一查探，发现竟然是乌维部落这个庞然大物，心中的不安、担忧瞬间重了几分，害怕钦达烈人重覆二十年前那一场惨败。不过，他们虽然忧虑、愁闷，可并没有被乌维部落的名头吓破了胆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快马加鞭，终于将七千余钦达烈骑兵遭到乌维部落骑兵袭击而损失惨重的消息汇报给了大头领达达不拉。 西拉沙地东南方向八百多里的草原地带，一大片连营二、三十里的毡帐区，一杆杆各色鹿徽旗帜飘扬在营地上空，到处都是熙熙攘攘、人马吵杂的景象。这段时间以来，钦达烈勇士从未遇到什么重大阻碍，基本上是百战百胜，要么是攻破数十个中小部落的营地途中，遇到零零星星的抵抗，不过那种程度就是给钦达烈骑兵增添一点乐趣；要么，就是袭击周围达雅叶护的附属部落兵，在他们赶路的途中突然发动袭击，数千、上万钦达烈骑兵山呼海啸般向惊慌失措的乞迪附属部落兵发起猛烈进攻，如同恶狼捕食一样，狠狠咬下一大口肉，几个附属部落组成的联军支撑不了多久便支离破碎、四散逃命。 营地内一顶最大、最奢华的帐篷中，一个身材粗壮却略显圆矮的草原汉子坐在一张上好猛虎皮制成的垫褥，微寐着眼睛，仿佛就是一个五十岁老人待在自家毡帐打着瞌睡。若是没有这顶宽大豪华的毡帐，没有周围那数十名披甲持锐的精锐侍卫，没有帐内那几个瑟瑟发抖的钦达烈将领、贵人，谁又能猜到这位老人就是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一声令下就可召集数万铁骑冲锋陷阵的达达不拉。 达达不拉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身披战甲，亲自上马杀敌了，毕竟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腾格里草原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五十的生存环境，基本上是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再加上年轻时冲锋厮杀留下的旧伤，让他仿佛就是一头迟暮的狮子。 狮子终究是狮子，虽已年老，牙齿渐渐疏松，爪子不再那么锋利，可是高声一吼却能够震慑百兽，压制群狼。 达达不拉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厉芒，凌厉的杀意让座下几人心中一惧，仿佛看见一把死亡弯刀就要割下众人的头颅。 “滚下去！”冷冰冰的声音乍起，却使得瑟瑟发抖那几人如听到了天籁之音，千恩万谢之后赶紧逃离这座可怕的大帐。 看到三人滚出了自己的大帐，达达不拉才算是将怒火杀意彻底压制下来，紧攥的右拳缓缓放开。随后，他缓缓起身离座，走到左边那一张木桌前，紧盯着桌上铺设的一张羊皮大地图，头也不抬地问着：“派去探查乌维部落的斥候队回来了吗？” “大头领，还没有，估计最少还有一天才能赶回来了。”回答的是咕椤钮，纳哈良部的重要战将，作为达达不拉手下的北上急先锋，在西拉沙地伏击了大且渠所率领的数千骑兵，取得进攻叶护军的首胜。 “大头领？哈哈，我怎么觉得这个头衔就像是那些流浪艺人戏台子的木偶戏，就是让别人看乐子的，咕椤钮你说是不是啊？”达达不拉回身望了一眼，哈哈一笑，又继续盯着木桌上的那张地图。 “怎么会呢？大头领，你可是数十万人钦达烈人的大头领，未来还会是钦达烈人的大汗，我们北上击溃了多少叶护附属兵马，扫荡了多少乞迪附属部落，获得了无数牛羊马匹、器具、皮货等，哦，还有那些生铁，啧啧啧，最少得有两万斤生铁，我们什么时候看过这么多的生铁啊……”三十来岁的咕椤钮感叹道，对达达不拉召集诸部落兵马北上的英明决策感到十分佩服。 “两万斤生铁？二十多年前，我就在钦达烈人的营帐看到过了，还不止一次呢……”达达不拉听到咕椤钮说起缴获大量生铁时的兴奋语气，一时走了神，响起了当年怛奚部的强盛景象。那时候，两万斤生铁对于怛奚部来说，那只是锻造帐不到半年的消耗而已，每年的春市、秋市，大大小小来自卡洛斯大陆的商人就会将数百斤、上千斤、数千斤的生铁运到怛奚部的牙帐，供来自钦达烈诸部落的部落首领、氏族头人、家族贵人交换。 达达不拉拥有钦达烈人大头领这个称号已经有着十多年的历史了，这些年来，他软硬兼施地吞并各中小部落，迫使大部落对纳哈良部俯首称臣，同时交好联盟七大部落的其他几个大部落，一步步将纳哈良部发展壮大到超过两万帐族人，算上青壮奴隶，可抽调近四万战士的强大部落，完全不比当年的怛奚部差。 可是，怛奚部百年来的正统地位、赫赫威望岂是轻易可以抹去的，别的不说，看看迮特夷部、康麽部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达达不拉钦达烈人大头领的身份就可知，要想真正掌握住钦达烈的绝对大权，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连当年的哈么赞大头领都没能够做到这一步，达达不拉不能像对待附属部落那般对待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这几大部落，更多是用共同利益，一步步拉拢、渗透，才能够让这几大部落对自己毕恭毕敬的。 “好了，先不管斥候有没有回来，最起码我们知道一点，乌维部落加入到这场游戏中来了，而且还是支持我们的对手。先不谈论，乞迪达雅这一步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会不会将一匹贪婪的恶狼引入自己毡帐中。对我们来说，乌维部落进入东漠草原，而且还袭击我们的进攻焉山草场的先锋军，绝不是一件好事。”一想到近七千钦达烈骑兵就那么被乌维部落给吃下去了，达达不拉也是一阵头痛。虽说他能够推测到会有那么几百溃兵突围出来，可是六千骑兵的被杀、被俘，对于北上的钦达烈联军可是一击重锤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两将 第二百二十四章：两将 乌维部落作为腾格里大草原上的霸主级别部落，总人口超过百万，不仅王庭常年驻扎着两万宫帐军，光是乌维大汗直属部落就可以直接召集两、三万青壮牧人，再加上旁系、氏族、附属部落，在这个每一个男丁就是战士的草原上，二十万骑兵都不成问题。 二十万骑兵，比起钦达烈联盟掏空家底只能凑出十几万兵马来说，乌维部落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可怕的敌人，若是在平时，达达不拉根本不愿意和乌维部落扛上。 “首领”帐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随着达达不拉的一声“哈尔赤，进来”，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将领进入大帐，对着达达不拉行了一礼。 哈尔赤、咕椤钮都是达达不拉麾下的重要将领，是他这十几年来一手提拔起来的族中优秀勇士，两人为纳哈良部吞并钦达烈中小部落，袭击外族部落，夺回乞迪驻军北返后的钦达烈原属草场立下赫赫战功。咕椤钮年长一些，二十年前尚是达达不拉的一名年轻侍卫的他是亲眼看着纳哈良部在经历了钦达烈人的耻辱——塔什干之战后一步步舔舐伤口，斡旋于乞迪大军和钦达烈诸部落，最终成为一个超越怛奚部的强大部落，将数十万钦达烈人重新号召在一面雄鹿旗帜之下。 哈尔赤，据说他的父亲是在二十年前战死的一个钦达烈千夫长，后来被达达不拉养在首领毡帐区，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钦达烈勇士。 “哈尔赤，巡逻完毕营地了？坐吧，咕椤钮，你也坐。”达达不拉离开了摆着地图的木桌，转身拿起三小袋子的皮囊酒袋，递过去给咕椤钮、哈尔赤，仿佛刚才那个眉头紧锁、忧虑战事的不是他，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在自家毡帐中招待客人的热情老汉。 “来来，喝上几口子，保准你们没有喝过这种清奶酒，浓烈的很，还是从驼绳子那边流过来的……” 哈尔赤、咕椤钮接过小皮袋，拔掉塞子，闻到那浓浓的酒香，轻轻惊呼一声，鼻子不由抽搐几下，几口灌入喉咙，啧啧回味着。 “首领，这酒……啧啧啧，太浓烈，好酒，这才是我们草原儿郎应该喝的酒，和这种奶酒一比，以前喝的马奶酒就是解渴的清水。”咕椤钮说了几句，再次仰头喝下几口，小半袋子就这么被他一下子喝完了。 哈尔赤也是对这清奶酒爱不释手，草原儿郎就没有不好美酒的，卡洛斯大陆的蜂蜜酒、朗姆酒、葡萄酒等，草原的马奶酒、甜酒，他都喝过，这种烈酒倒真是第一次喝，比起之前喝过的朗姆酒还要烈上几分。 “哈哈，你们也算是有口福了，这种奶酒是那个靠近驼绳子平原的归降部落送上来，一开始说是草原最好的酒，我还不信呢，喝过一次之后，才算是知道这东西的浓烈。”达达不拉饮了几小口，对着两人笑道。 “哦，首领，你是说这酒是草原出产的？”哈尔赤抓到了首领刚才那句话的核心。 “是啊，听说是东部草原哪一个部落酿的，在驼绳子平原那边售卖，十分珍贵，我也就只有四个大皮囊酒袋，五个小皮囊酒袋，你们两个就要去了两袋子……” “那还不简单，首领，我去一趟驼绳子平原，将那些卖酒商人全都给你抓起来，把所有的清奶酒都给你送过来，到时候，你可得赏我几袋子啊。”咕椤钮哈哈一笑，脸上有着几丝冲动。 “驼绳子平原，那块地方可是有着几个大部落共同保护的，两、三万骑兵，就你一个馋酒的酒鬼怎么去啊？”达达不拉笑骂一声，若是以前他对着驼绳子平原只有两、三分顾及，现在就有五分了。那几个大部落结成盟友，可谓是攻防一体，在这混乱的东漠草原中保住了自己的草场、财产，又不属于乞迪部落的附庸，对待叶护达雅和二王子狐焉碌的商队采取不偏不倚的态度，赚的可不少。 随着叶护达雅和二王子狐焉战争的加剧，越来越多的部落破败、消亡，上万难民纷纷逃离，试图寻找一个新的强大部落作为庇护所。驼绳子平原商贸区的几个部落凭借往日的声望，部落实力是许多难民的首选，这也进一步增强了那几个部落的实力。 “好了，这清奶酒好是好，可要记得我们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刻，等我们大胜，回到南部草原的时候，才是我们享受胜利的时刻，那时候要多少清奶酒就有多少，大不了派大军去东部草将那个酿酒部落的人口掠夺来，专门为我们酿酒。”达达不拉哈哈一笑，随即放下皮囊酒袋，开始谈论起正事：“哈尔赤，知道了乌维部落袭击的消息了吧，来，说说你的看法。” 哈尔赤沉吟了一会，没有回应达达不拉的点名询问，反而是问了一个问题：“首领，知道乌维部落这次是谁领兵吗？到底有多少乌维部落兵马进入东漠草原？” 达达不拉一听，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之意，不愧是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将才，心中对哈尔赤不像那些人一开口只会“召集人马”“钦达烈的勇士不惧怕任何人”“为战死的钦达烈族人报仇”，而是询问关键信息的谨慎态度十分满意。 达达不拉摇摇头，道：“还不知道，那群白痴能够派人探查出来袭击者是乌维部落就是他们的极限了，还要妄想逃跑的兔子专门返身去看老虎身上的斑纹吗？”语气中充满着对那几个逃跑颉秣部贵人的鄙视。若不是顾及到颉秣部等几大部落的颜面，这一次他就要执行军法，砍下几个头颅悬挂在营门之上，让随军的非纳哈良部钦达烈将领长长记性，北上不是为了蝇头小利，牲畜、粮食、奴隶、器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钦达烈人的复兴，让数十万钦达烈人找回二十年前塔什干平原丢掉的骄傲，重现当年钦达烈堪比霸主部落的荣光。 二十年前，塔什干一战，纳哈良部扮演不光彩的角色，那么一次，达达不拉就要让数十万钦达烈人看到达达不拉大头领能够带领钦达烈诸部落走向强盛、繁荣。 两天后，咕椤钮率领一万钦达烈骑兵从钦达烈联军大营出发，大摇大摆地朝着焉山草场方向而去，作为警备乌维部落的力量。 第二百二十五章：伏击 第二百二十五章：伏击 巴克耳率领着九千余乌维部落战士静静的在一处山丘树林的拐弯处等待，现在距离袭击钦达烈前锋营地已经过去了五天，过去三天内，已经发现不下五、六股钦达烈斥候队，全都都是远远的查探乌维营地、兵马，待到乌维出动几个百骑队冲杀过去的时候，这群钦达烈斥候就跑的比兔子都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一天前，前方探马斥候回报，在百里外发现大队钦达烈骑兵，不下两千人，大摇大摆朝着乌维营地前进，似乎在等待后边的大队骑兵。 几天前才击溃了钦达烈进攻焉山草场的先锋骑兵，巴克耳对口中的“钦达烈杂种”可没什么好脸色，虽然此次节制进入东漠草原乌维兵马的大贵人已经嘱咐过这次的目标是乞迪部落，不要过于刺激钦达烈部落联盟，能够逼退他们就可以，大不了就是和他们来上一场数千人规模的战役，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擅自爆发上万人的大战。 要知道，此次进入东漠草原的乌维兵力也不过是四万骑兵，一支近三万的乌维部落骑兵赶去乞迪王庭支援叶护达雅，巴克耳则率领一万多人赶往焉山草场，协助留守焉山草场的叶护军，不让钦达烈骑兵攻破叶护的老巢。若是焉山营地这个达雅叶护的大本营一旦被攻破，必定会动摇军心，叶护附属诸部落肯定会升起异样心思，毕竟乞迪部落下属诸多氏族、家族都是有着姻亲、安答关系的，达雅叶护和二王子狐焉碌各自所统治的氏族、部族都是有着联系，哪一方势弱，呈现出战败倾向，头人、族长换上一个主子来效忠这种事情太正常不过了。 反正效忠的都是乞迪一脉，除非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否则谁成为乞迪大汗，对这些墙头草两边摆的大部落、氏族都不敢怎么过分追究，毕竟这些头人、族长都是拥有草场的一部之主，乞迪大汗也需要借助这些人的身份、声望去管理附属部落，维护乞迪部落定下的秩序。执行乞迪大汗的汗令。 巴克耳可不顾那么多，在他看来腾格里草原能够让乌维部落勇士视为对手的也就是那么几个霸主部落的宫帐军，乞迪部落现已经陷入内乱，据说双方的损失超过三万骑兵，日后无论是哪一方登上乞迪大汗的宝座，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乌维部落应叶护达雅的邀请进入东漠草原，帮助乞迪达雅登上大汉宝座，那么乌维部落勇士所抢劫到的粮食、牲畜、奴隶、女人等都是应得的，除了大汗和乞迪达雅达成的条件之外，每一个乌维骑兵都应该要把自己的皮袋装满，金银首饰挂满皮袍，马背上堆满了各式战利品，一个个奴隶被捆绑住双手系在马尾后边。自从巴克耳知道钦达烈人横扫焉山草场南边、北边、东边上千里草原内的大小部落，他就眼冒金光，猜测钦达烈人肯定收获了满满的战利品，所以才会不顾部落大贵人的叮嘱，对着钦达烈人的先锋营地来了一个袭击。 如今，钦达烈有着上万大军朝着焉山草场这边来，巴克耳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忧虑之色，心中反而升起来嗜血澎湃的感觉，哪怕袭击钦达烈先锋营地时，有着一千多乌维骑兵被杀或重伤，可是巴克耳手中依然有着上万大军，在人数上势均力敌。特别是一万多大军中还有着数千是巴克耳部落的青壮族人，巴克耳依靠数千本部骑兵完全不担心其他几个小部落的头人敢胆对巴克耳大人的命令说不。 “首领，钦达烈人的队伍大约有着五里多宽，六里多长，范围太广了，行进速度不急不缓，我们也看不出来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一个巴克耳部的斥候汇报。 “哈哈哈，钦达烈将领不是懦夫就是白痴，前几天那个将领逃跑了，今天这个将领竟然敢把兵力如此分散，难道他想出来溜一圈就把我们上万乌维部落勇士给吓走了。一旦被我们凿穿前队，根本就来不及重新部署，只会落得一个溃败的下场。钦达烈人就是一群蠢驴，竟然还会有人将他们比做是第七个霸主部落，呸……”巴克耳一听到斥候汇报钦达烈军队的行走阵型，脸上那股轻视之色重了几分。 意气风发的巴克耳迅速下令全军立刻进食，随即准备好武器、战马，今天日落前将那群懒懒散散、不把乌维勇士放在眼里的钦达烈杂种一举歼灭，让乌维部落的勇士教教他们如何挥舞弯刀、拉开弓箭。 咕椤钮率领的万余钦达烈骑兵和巴克耳统率的上万乌维部落兵马相距只有不到二十里了，两千余钦达烈先锋骑兵稀稀疏疏的朝着巴克耳部压了过来，似乎真的没有将这个霸主部落的兵马放在眼里。 得到钦达烈如此无礼的讯息，巴克耳嚼完最后一口牛肉干，翻身上马，下令所有兵马马上出营地应敌，将那伙钦达烈杂种的阵线撕成碎片，将钦达烈骑兵砍成肉泥。 巴克耳也有着草原部落的小山头心思，心中并没有那么莽撞，打头不是自己部落的骑兵，而是下令一个千余帐的乌维附属部落出兵，试探冲击一番，看看钦达烈的前锋骑兵有什么反应、后边大队是否会冲上来支援。 接到打头命令的附属部落头人不敢抗命，硬着头皮召集了麾下一千三百多骑手，三百骑为一个横排，朝着钦达烈那稀稀疏疏的先锋阵线冲了过去。在这片开阔草原，一千三百骑只有上万乌维兵马近十分之一，可是冲锋的声势一点都不小，冲过了一道低矮草丘，在距离钦达烈前队四、五里外开始缓缓加速，隆隆的马蹄声急剧响起，卷起一股厚厚的扬尘。 巴克耳虽说让非嫡系的一千多骑兵去打头阵，可绝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五千乌维部落骑兵迅速动了起来，频率不断加快，却和前方一千三百多骑兵保持着半里左右的距离，随时可以支援。 第二百二十六章：大箭筒士 第二百二十六章：大箭筒士 数千乌维部落骑兵发起了猛烈冲击，凭借着草原儿郎娴熟的骑术，身体的摇摆和马匹起伏配合的天衣无缝，几乎不用分出多少精力去控制马匹，个个都是草原优秀骑手，不过体现个人勇武之时，冲锋队列却是有些突兀，甚至有些凌乱，不似柔黎精骑那般配合有序、间隔适中。 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 两千看似疏疏散散的钦达烈前锋骑兵一拽缰绳，毫不逊色于乌维部落骑兵的骑术，靠着不急不缓的速度和两骑之间的空隙迅速调转马头，一挥马鞭，喝马加速，朝着来时的方向匆忙逃跑。 逃了，逃了，逃了！ 这群没有骨气的钦达烈骑兵竟然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直接调转马头逃跑，比前些天袭击的钦达烈营地内的战士更加懦弱、胆小，连面对敌人来上一场殊死决斗都不敢。 乌维部落兵马和钦达烈前锋骑兵相距大约是四百米，哪怕钦达烈骑兵的起步稍微晚了那么一些，可是在马鞭的抽打下，战马飞快提速，立马就和乌维骑兵保持着三百米以上的距离。 此时，一场追逐战就在这片开阔草原上演了，六、七千乌维部落骑兵追逐着两千余钦达烈骑兵，浩浩荡荡的气势，隆隆的马蹄声此起彼伏，响彻在这片草原的上空，久久不息。 “懦夫，贼驴蛋子的，这群钦达烈骑兵就是一群懦夫，竟然连接战都不敢，就直接跑了，不怕达达不拉责罚他们吗？”巴克耳眼睛冒着怒火，口中大声咒骂道，心中感觉自己的一记重拳砸了过去却被人一下躲开了，失重的感觉真不好受。 很快，巴克耳又下令在抽掉三千骑兵冲上去，支援前方的六千余乌维骑兵，形成一个大包围圈，争取要把两千骑兵一口吃掉，好在他还清楚记得前来焉山草场的是上万钦达烈骑兵，而不是只有眼前的两千余兵马，特意叮嘱领队的千夫长要注意前方情形，不要被钦达烈人分割包围，进而各个击破。 “传令，斥候队再次出动，紧紧贴着第二批兵马，随后向着两侧分散，注意看看两翼是否有其他钦达烈兵马埋伏。”在第二批三千余骑兵即将动身之际，不放心的巴克耳再次下令，要搞清楚前方钦达烈兵马的具体分布。 此时，前方战场上，三百米，两百米，乌维部落骑兵也顾不得爱惜马匹了，一个劲猛地加速，渐渐缩短双方的距离，可是还是在骑弓射程范围之外。要知道，寻常骑弓的射程根本不足两百米，更别提能够在两百米开外射中敌人。只有那些运用了上好的木杆、皮筋，再经过两年之久的晾晒、制造、封储、调弦等一系列工序的精良角弓才可能达到两百米的射程，可是这种一等一的骑弓就算是普通氏族贵人都不一定拥有，更别提会出现在这些底层乌维牧民手中了。 由此，可知柔黎弓的威力多么强悍了，足以提升柔黎常备军整体战斗力的三成，或者一倍的远程射击能力，怪不得赫离多次称赞其为柔黎部的第一战争利器了，一次次夸赞乌洛兰林中氏族和不那多制弓大匠等人。 突然，在一处低矮的草丘斜坡前，逃跑中的两千余钦达烈前锋骑兵如潮水般像两边散去，就好像前面有着一块无形的巨大礁石阻挡，将钦达烈滚滚骑兵铁流强行冲散开去，一分为二朝着两侧流去。 看到这有趣的一幕，追击的六、七千乌维骑兵感到有些诧异，为何这些钦达烈人要纷纷绕开前方的那一道草丘？疑惑归疑惑，乌维骑兵的马速可一点都没有慢下来，特别是后排的五千骑兵根本就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清钦达烈骑兵的动向变化。一则，钦达烈骑兵本就队形分散；二则，两千余骑兵分流的速度极快，像是提前就安排好的一般，所以五千乌维骑兵依旧是策马挥鞭，加速前进。 只有最前方的两、三排那些有经验的乌维部十夫长、百夫长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减速，减速……” “后边的，钦达烈崽子转向了，别追那么紧……” 可惜，这些微弱的话语在隆隆的马蹄声中显得那么无力，除了身旁的几个人能够听清之外，其他人根本就听不到喊话者吼了什么，最多也是以为他是在发泄自己冲锋的情绪。几个意识到不对劲的十夫长、百夫长又不敢轻易吹响号角，若是延误战机，造成两千余钦达烈骑兵逃脱，恐怕巴克耳大人会活活扒了几个人的皮。 草丘上，似乎突然有着一阵蜂鸣声响起，“嗡、嗡、嗡”，让人心中升起一阵不安，随即一支支厚厚的“细棍”泛着点点光芒从天而降，如同倾盆大雨冲落在最前方冲锋的数百乌维骑兵队列中。 数百支一人长、比拇指略粗、镶嵌着铁簇的大箭爆发出强大的穿透力，瞬间就将两百多骑射落马下，甚至还有余力继续朝着乌维骑兵的后队猛刺穿过去，再次造成百余人的死伤。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前队的一千三百多乌维骑兵就出现了一片凹陷区，满地尽是鲜红血迹、人马残肢碎肉，引起数百周围骑兵一阵恐慌。 纳哈良部宫帐军，值守大帐箭筒士，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的一支精锐弓箭手，不，这支大箭筒士已经不能被简单称作是弓箭手，他们是强弓手或神箭手，每一个箭筒士的左右臂都是极不均匀，比之抡锤铁匠的双臂更为突出。 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弓手，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必须要练习五年以上，至少拉坏五张良弓，射出上千支箭矢才有可能成就。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大箭筒士，更是精中选精，总人数只有一千三百人，每一个都是有着十年以上的射箭经验，有着成功射杀二十人以上的战绩，不说百发百中，可是运用巨弓在两百米之外射中一人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大箭筒士所使用的弓比起步战大弓还要大上一号，将近有着一人高，射程近四百米。若是千人齐发，那就是一场恐怖的箭雨杀戮，完全可以瞬间将五、六百骑连人带马射的一个透心凉。 这种巨弓的一大缺点就是射速缓慢，即使是精锐射手射出一箭耗时也相当于普通步战大弓的三倍，并且一般只能连续拉弓五次，最多不能超过十次，否则对手臂造成极大的负担，甚至造成手臂残废。 前方草丘上，乌维部落骑兵的视野盲区外，足足有着上千纳哈良部大箭筒士将巨弓的插在地上，身前摆放着七、八支大号铁制箭矢，严阵以待，准备对冲上来的六、七千敌人来上一场巨弓箭雨的表演。 第二百二十七章：大箭扬威 第二百二十七章：大箭扬威 三百乌维骑兵被这猝不及防的铁簇大箭射落马下，身体上冒出一个个血洞，这么惨烈的场景，即便是在经历过一场场血战、冲锋厮杀的乌维老兵眼里，也闪过一丝惊骇，不过并没有多少惧色。战死人数达到上千人、数千人、上万人的厮杀战场，他们都经历过，从人血中洗过几次操，这数百人的损失并不能完全阻挡六千余乌维骑兵的进攻阵势。何况，三百余人连近七千前队骑兵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这么一点损失就让堂堂霸主部落乌维部骑兵退却了，整个腾格里草原的牧人都会嘲笑的。 更别说，巴克耳还在后军遥远眺望着这六千余骑兵的进攻，若是因为就遭遇了一阵箭矢攻击就退下来，回去之后，恐怕会有不少人的脑袋会被砍下来示众。 短暂的慌乱之后，最前方的近千乌维骑兵在各十夫长、百夫长的喝令之下，重新加快了马速，朝着草丘斜坡猛冲上去。 刚才那一阵如此强烈的箭矢，大多数乌维老兵都可以判断出对方的人数不多，大约只有几百人，而且都是下地射箭，否则根本无法使用那种超远距离的巨弓。 别说寻常的乌维老兵，恐怕连乌维统帅巴克耳都想不到达达不拉会派出自己的宫帐军大箭筒士前来，而且不是简单派出两、三百人作为神射手来狙杀敌军的将领、贵人，而是足足派出一千人大箭筒士来充当普通阻击弓箭手，近八成精锐箭筒士，将他们集中起来交给咕椤钮统一指挥。 纳哈良部，达达不拉，竟有如此魄力，此人不简单啊！ 最先的近千乌维骑兵已经冲上了草丘缓坡，人人脸上都露出胜利前的微笑，凭借座下战马的冲力，这道不足百米的缓坡最多只需要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跑完，到时候乌维部落骑兵甚至连挥动弯刀都不用，凭借马匹的强劲冲力，数千兵马化作惊涛骇浪，将那批只有数百人的纳哈良部弓箭手碾死。 “大箭！藏马肚，举盾”紧盯着前方斜坡的乌维部落骑兵一看到有几个光点从天空急速落下，当即反应过来，吼了一声，整个身体紧紧贴着马脖处。 近一人高的举弓，略厚于拇指的铁制箭矢，箭术超群的大箭筒士，面对着一大群身着破烂皮袍或简陋皮甲的乌维部落骑兵，小部分身披简易锁子甲的氏族贵人，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别说这群草原轻骑兵，就算是上千全身板甲的卡洛斯重骑兵，面对上千巨弓大箭的覆盖性打击，必定也是损失不小。除非每骑都携带着一面精良钢盾或者两掌厚度的镶铁巨盾，才能撑过几轮大箭覆盖，待冲到弓箭手的阵列内，那就是骑兵屠杀的时候了。 三百来支铁簇大箭密密麻麻，如同飞蝗一般朝着冲上斜坡的乌维骑兵掩了过去，大箭筒士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听到领队百夫长挥动一下代表一百米的旗帜，立马发力，拉开了那硬韧的大弓弦，搭上一支长长的铁簇箭矢，随即齐刷刷松手，硬韧弓弦的反弹力震得手指一痛。即使大箭筒士箭术精湛，长年累月拉弓扣弦，手指上又带有皮质或骨质的射箭扳指，可巨弓的反弹力却依旧会伤到手指。 扳指是腾格里大草原上一种常见护手的工具，寻常牧人多用骨质或皮质制作，带于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 草丘斜坡地带，许多乌维部落骑兵刚刚听到一声“大箭！藏马肚，举盾”，下意识做出一系列躲避动作或防护动作，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配有盾牌的，而且隆隆马蹄声下，后队骑兵根本就听不清楚前方的人儿说了什么，继续向前方冲了过去。 天空中数百铁簇大箭互相挤压着流动的空气，发出更为刺耳的蜂鸣声，那薄薄的圆盾根本抵挡不住强劲的箭矢，就像是一张张平薄的纸张，被一支支巨大的铁笔滑过，瞬间斑驳破碎，化为碎片。随即，一朵朵散发血腥气味的红花在数百乌维部落骑兵中迅速绽放，那些躲在马肚下的骑手要么没有被射中，要么就是人马皆穿的下场。 随即，第二波大箭三百余支再次从草丘坡顶射落，仿佛是地狱的勾魂令旗，黑黝黝的箭簇预示着将有数百人马都被插成串子般死去，或者忍着伤口痛苦呻吟，等待死亡。 强劲的大箭连人带马，甚至一箭射三骑兵，一支大箭从第一名乌维骑兵身体穿过后，似乎一点停滞的迹象都没有，迅速带着刚才那个乌维骑兵的鲜血碎肉朝着后方扎去，直到夺取三个人的性命才停下来。 竖直巨弓，百米距离，所射出大箭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被射中的八、九百乌维部落骑兵，根本来不及发出惨叫声，数百人一瞬间都被动做出几个相同的动作，人仰马翻，掉落地下，流出一滩滩猩红的鲜血。 算上最早的一轮，总计连续三轮的大箭抛射，杀伤了一千左右的乌维骑兵，前方满地的殷红鲜血、人马殘尸给剩下的五千余骑兵造成些许阻碍，让进攻的速度一下子缓了下来。 对于草原儿郎来说，地上的近千人马尸体并不是太大的冲锋阻碍，毕竟每一个草原儿郎都是生活在马背上十几年的，凭借熟练的马术完全可以迅速绕过或控马冲过去这堆小小障碍，后队数千骑手更是方便，稍微减速，最多用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划出一个小弧，从两翼再次冲上这道已经不到八十米的斜坡了，根本不足为碍！ 可是，让乌维部落骑兵迟疑的不是那近千人马残肢，而是坡顶那一支支大箭，短短两百米的距离，连敌人的照面都没打，就损失近千骑兵，怎能让人不生出畏惧。尤其是前队侥幸躲过的乌维骑兵，心中可谓是慌张不安、肝胆俱裂。看着不久前还在嬉笑玩乐的熟悉族人，如今却变成了浑身冒血的尸体，还有那几个氏族贵人都死在那两波箭雨之下，无人带领继续进攻了。 不少氏族老兵还隐隐担忧，这么多青壮、族人贵人都死在这儿，自家氏族衰落是不可避免了，甚至还会迎来恶狼的吞噬。 第二百二十八章：侧翼 第二百二十八章：侧翼 草丘坡顶上，咕椤钮听着大箭筒士射出大箭所划破空气时的蜂鸣声，觉得这仿佛是一首美妙的草原长调，再听着草丘下那隐隐约约的“砰、砰、砰”“噗、噗、噗”声响，那就是乐器发出的伴奏声。 草坡下的乌维部落骑兵迟疑了，那几波箭雨对他们造成了心里恐惧，就连马匹都有些畏惧不前，策马上前的咕椤钮眼睛一眯，嘴角勾笑，如此一个好时机怎能放过，当即招手唤来一名卫士，下令：“两个宫帐军千人队准备进攻，其余几个千人队紧跟在后，在宫帐军凿穿了乌维部落大军后，必须要把他们给我紧紧咬住，绝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逃回去营地，要知道他们的战马已经没有多少冲劲了，备用马匹又在营地内，根本逃不快。”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一冷，他沉声道：“告诫那几个突乞部、折耷部的千夫长，若是他们犯下了颉秣部的过错，就算过后大头领不会惩罚他们，而我，会让他们成为钦达烈人的英雄，向突乞部、折耷部首领汇报他们战死沙场了……” 咕椤钮此次统率的上万钦达烈骑兵，其中有着一千大箭筒士、两千纳哈良部宫帐军、三千纳哈良部骑兵，其余几个千夫队都是由突乞部、折耷部和一些中小部落的兵马组成。 三千纳哈良部的宫帐军，巴克耳根本没有料到达达不拉竟然会派出这么多精锐骑兵，这可是一等一强悍的钦达烈骑兵，更是纳哈良部的精华所在，是纳哈良部能够震慑诸多钦达烈部落，坐稳大头领宝座的根基所在，就这么被他随随便便派了出来。 而且，听咕椤钮的语气，是要把两千纳哈良部宫帐军当作冲锋箭矢使用，让这些纳哈良部精锐去凿开一条道路，撕开五千余乌维兵力的行进阵线，为后边的钦达烈骑兵创造机会，能够在乌维部落骑兵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腾格里大草原上，实力为尊，作为统治诸多附属部落的大部族更是要保持自己的强悍军力，才能震慑底下诸多附属部落、氏族、同族部落，方便维持自己的统治。像达达不拉竟然派出自己的精锐兵马去充当先锋骑兵，作为临阵厮杀的第一线兵力，那是少之又少。 统帅的命令下达之后，上万钦达烈骑兵迅速动了起来，两个纳哈良部千人宫帐军迅速集合，突乞部、折耷部更不敢怠慢，几个将领都清楚咕椤钮绝对说得出做得到，这些年来延误战机被他当场砍掉头颅的不下十个钦达烈将领、贵人，其中甚至还有纳哈良部的氏族头人。 草丘坡顶上慢慢出现了了一条黑线，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道黑线迅速粗了起来，低沉的马蹄声渐渐响了起来，不断加大，仿佛是天空剧烈雷鸣的前兆之声，只待轰隆一声，钦达烈数千骑兵就会如同一道猛烈的闪电劈入草丘坡下那有些畏惧的乌维部落骑兵中。 第二轮射箭完毕的三百余大箭筒士强忍着刚刚硬韧弓弦反弹带来的疼痛，咬着牙齿和第四轮的大箭筒士一同拉动了弓弦，六百多支铁簇大箭朝着五十米开外疾射而去，为乌维部落骑兵的进攻增添几分阻碍。射完这一轮，各个百夫长吆喝一声，上千大箭筒士拿起巨弓，迅速转身朝着身后十米外的战马奔跑而去，一上马就撒开了腿朝着两翼跑去，给大队钦达烈骑兵冲锋的空出来一片地方。 听着草丘顶上传来的隆隆动静，不少乌维部落老兵都判断出那就是大队骑兵冲锋的声音，脸色突变，若是强行冲上去草坡，刚好和冲锋的钦达烈骑兵迎面撞击，根本就没有什么胜算。 “弓箭准备，快点……” “他娘的，拿出弓箭来，对准了草坡那边……” “放！”一些乌维部族的氏族贵人、百夫长凭着自己多年来的草原征伐经验，下意识想到了利用弓箭打击冲锋敌人的法子，尽量多的远程杀伤敌人，为接下来的近身厮杀减少敌人。 草原战争，即使有着优秀将领指挥，可是策马厮杀，远程靠弓箭，近身靠弯刀，这是最基础的，区别在于骑兵之间默契、队列配合、武器装备等。两千纳哈良部宫帐军分成两个大横列从坡顶冲杀而下，一过坡顶就射出一阵箭矢，几乎不用瞄准，对准七、八十米外的敌人就是一通急射，只求将箭囊内所有的箭矢迅速射出去，冲锋的阵型不像之前初临乌维兵马那般稀稀疏疏的阵型，相互之间都只有不到一个马身的距离，借助有利地势，浩浩荡荡发起了一场反击之战。 短短七、八十米的距离，乌维骑兵、钦达烈人都是熟练箭术的草原儿郎，一次次抽箭扣弦，数千支箭矢在空中凌乱的飞过，密密麻麻的足以遮挡住这百来米的天空，双方的不少箭矢在空中直接来了一个撞击，掀起的破空声，引起空气的轻微拨动。 五十米，四十米，刚刚的三十来米，乌维骑兵、钦达烈人双方队伍中都遭受数千支、上万支箭矢的覆盖性打击，损伤总计超过三千人，一阵阵血雾弥漫在这不足百米的草原上，被射落马下的人更是悲惨无比，被身后旋风般的马蹄踏成肉泥。 “该死的，钦达烈人疯了，那是一个圈套，怎么会……”远处的巴克耳看到这一幕，咆哮怒吼，眼中直冒血丝，死死攥着手中的马鞭，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直接冲杀过去。 可是，他手中只有如今只有不到三千骑兵了，这都是他本部的嫡系人马，若是一旦损失惨重，不仅氏族地位受损，而且大汗那儿也不好交代，况且钦达烈人的情况未明，隐隐约约感觉有那些不对劲。 “大人，你看那边！”巴克耳身旁的一个亲卫掩嘴惊呼一声，语气中带有不安、恐惧之意，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右翼的拐弯树林口，传来轰隆如雷的马蹄声，这是大队骑兵发起进攻的动静，绝对不下千骑。巴克耳眼睛猛地瞪大，握住马鞭的指节都变了形，死死盯着右翼方向，难以置信的目光完全将之前眼中那轻视不屑之色取代，看到领先的一杆黑色雄鹿大旗在迎风飘扬，仿佛就是猛烈进攻的信号，三千钦达烈骑兵化身为钦达烈人的族徽，头顶坚韧鹿角的雄壮硕鹿，那一把把钢刀就是鹿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巴克耳中军冲击而来。 雄鹿驰骋草原山川，强有力的蹄子，锋利无比的鹿角，任何阻挡雄鹿的野兽都将被鹿角穿肠破肚，哪怕是猛虎也不例外！ 雄鹿，钦达烈人的族徽，黑色雄鹿大旗，纳哈良部的部族大旗，而且不是随便哪一支兵马都可以持有这种带有特殊纹络的黑鹿旗帜，右翼冲过来的那面旗帜象征着纳哈良部的精锐，纳哈良部宫帐军的旗帜。 “该死的，怎么回事，那里怎么会有钦达烈人的骑兵，还是纳哈良部的宫帐军……去，给我率领一支千人队抵挡住他们！”巴克耳对着身旁的一名千夫长怒吼一声，让那个有些迟钝的千夫长急急去率领兵马抵抗，心中却是生出了一阵凉意。 最右边的乌维部落骑兵和钦达烈骑兵只有三里左右的距离，突然看到窜出来的钦达烈骑兵，感受到直逼过来的凛冽杀气，一个个都惊恐慌乱，谁能够想到在八、九里外远的钦达烈会出现这里呢？ 不一会儿，三千纳哈良部宫帐军骑着草原骏马，披着皮甲，握着钢铁弯刀，其中最靠右的一个千夫队将马匹催到最快，狠狠朝着那些处于慌乱的乌维部落骑兵扑去，一道道刀光闪过，随即的就是满地的尸体和鲜血。 “大人，我们撤退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名随从苦劝着巴克耳。 巴克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完了，上万乌维部落兵马竟然在一天之内就遭到如此惨烈的打击，损失惨重，即使回到乌维部落，大汗也绝对不会轻饶他的。达达不拉竟然那么决绝，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宫帐军，要知道达达不拉的宫帐军总人数绝对不到一万，可巴克耳断定这里就不下五千；钦达烈的领军将领竟然那么大胆，不仅示敌以弱，引诱乌维兵马深入，而且靠着那强大的大箭攻势不仅阻滞七千兵马的攻势，让箭雨下残存的乌维骑兵胆寒，对着草丘斜坡有了一丝恐惧；埋伏下来的另一支钦达烈骑兵抓住了最好的时间，突然出兵朝着巴克耳中军冲来，想要一战全歼。 巴克耳紧咬嘴唇，道：“罢了，撤退吧！”他虽然有些狂妄，可是绝非白痴，与其留下来和敌人死战，还不如保住自己手中这两千乌维骑兵。只是，草丘斜坡那边，若是巴克耳这边的大军一退，恐怕那边就立刻崩溃了，那边的人还在等着巴克耳派兵上去支援呢，所以才能靠着骑弓、弯刀，哪怕处于地形劣势，也依然没有败退如潮。 “吹撤退号角令，让各部落各自撤退，我们朝着焉山草场退去！”这是巴克耳目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能逃出去多少人就是多少吧！ 哈尔赤，达达不拉手底下的一员重将，早在半天前趁着咕椤钮派出两千余稀稀疏疏的钦达烈前锋骑兵吸引住巴克耳大军之时，就趁着乌维骑兵的缝隙，率军从六里外一处河岸边树林的拐角处偷偷度过河，绕了三里路，突袭巴克耳中军，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歼灭近千乌维部落骑兵，统帅巴克耳逃走。随即，哈尔赤又率军直扑之前的那个被袭击、驻扎有七千余钦达烈骑兵的营地。 这个营地如今只有不到一千乌维部落骑兵看守，留守营地的乌维战士谁也没有料到被巴克耳缠住的钦达烈骑兵会突然出现在此处，慌乱迎战，还未来得及上马就被人冲进来这处残破的营地，不一会儿就被钦达烈人重新夺回了这处营地，还救出被俘虏的两千余钦达烈儿郎。 第二百二十九章：逃窜的马贼 第二百二十九章：逃窜的马贼 绿湖堡商道，伴随着大草原上日渐强烈的凛冽秋风，这条虽已衰落，可依旧发挥连接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草原的商贸线一日比之一日忙碌起来。一个个背着几个包裹或者牵着一匹驮马的行脚商人，一支支中小型商队陆陆续续从绿湖堡出发，朝着腾格里草原方向进发，不过多数人都是西行百十里路后，便转向北边。 按照商人们的经验，北边商道既是最为安全的，也是最危险的。安全在于绿湖堡的驻军在北边有好多个箭楼、哨塔，每个岗哨都有着一队战士驻守，甚至还有几支骑士为首的巡逻队保护北边商道的安全，过往商队都可以获得巡逻队的保护；危险在于马贼也知道这个方向是商队最为集中、油水最多的，若是趁着巡逻队远离、松懈的时候，如同草原飓风般冲进商队，掠夺过后迅速撤退，一份沉甸甸的收获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绿湖堡以西的地带，黑马盗这种拥有数千马贼的队伍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马贼势力了，更像是一个强大的部落或领地势力，以黑马镇为老巢，建立中转营地，掠夺过往商队，袭击草原部落，攻击布兰卡西亚的村庄、镇子，和绿湖堡驻军对抗厮杀，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对黑马盗来说，发财不怎么讲究时间，他们在春季、秋季可以掠夺商队，在夏天则可以去莫顿河东部草原周围游荡一圈，抢上几匹好马，冬季时分，则可以成群结队地冲进布兰卡西亚的村庄、镇子通过烧杀劫掠来热热身子。 可是，对于大多数马贼队伍和小部落来说，打劫就是一种季节性职业，他们平日里就算想发一笔横财也找不到什么小商队来干上一把，太大的商队，护卫众多不说，而且大多数都是背景强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了跟头。所以，这些百来人、数百人，甚至上千人的马贼队伍都会好好珍惜草原秋市这个大好时机，纷纷出动，找准下手目标，趁此机会狠狠发上一笔大财。 赤佰，一支八百来人的马贼队伍的头领，可是现在他却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还带有幽怨神色，看着远处那一支奇怪的草原骑兵，回想起来这半个月来的日子，那就是悲催的逃亡生涯，被人围追堵截，从东边赶到西边，从北边赶到南边，就像是被一群猎人围在猎场的兔子。 就在赤佰这伙残兵败将歇息处两里外的低矮斜坡，大概有着三百草原骑兵虎视眈眈，几个斥候骑兵时不时凑过来一里外探查几眼，赤佰已经不打算理会了，估计手底下这伙被追得抱头窜脑的马贼也不敢拔出马刀去教训一顿那几个胆大妄为的敌军斥候。 不敢，对，就是不敢，这伙专门劫掠商队、挥刀厮杀的草原马贼，不敢对那伙奇怪的草原骑兵有什么举动了。十几天前，赤佰手下十几个出外搜寻目标商队的喽罗马贼路过斯帕丘陵的东北端，发现几个鬼鬼祟祟拿着鹅管笔在羊皮图纸涂涂画画的草原骑兵，盯着那两、三个骑兵身上的厚实皮甲，座下的草原骏马，随即大大咧咧地冲杀过来，想要发上一笔小财。 看着冲过来的十几个马贼，那几个正在摆弄地图的柔黎测绘帐骑兵也没有傻乎乎得凭着两、三个人就去迎面厮杀，而是转身就跑，把他们引到斯帕丘陵那个中转营地附近。结果，数百柔黎精锐骑兵从四面八方冒出，就如同喝马奶酒一般，轻轻松松就将那十几个马贼歼灭、俘虏。 负责那一片地区的兀格千骑长，灵光一闪，想到了赫离所提的剿匪练兵，随即就点齐兵马，朝着赤佰马贼老巢出发，借此机会通过实战，让麾下各营新兵开始磨合、整顿，增加十骑、百骑之间的默契。 围而不剿，替换操练！兀格千骑除了攻破马贼营地那一次动用了全部兵力之外，随后追杀突围的赤佰马贼过程中，从未超过一个营的兵力，每隔两、三天就让一个营退下来追击阵线，散成一个包围圈，随之另一个方向的骑兵跟了上去，接替前一梯次的同袍继续追杀。 诡异的是，除了马贼不知死活地冲上来，兀格千骑每一次追上败逃的马贼都是依靠策马环跑、弓箭压制、百骑推进、交替防护来攻击的，而不是直接发起冲锋像一把锋利匕首直接凿穿赤佰马贼薄弱不堪的队形。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直追杀我们？为什么不把我们一次性剿灭，以他们的实力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啊！”赤佰脸上浮现出疑惑不解的神色，这些天来，他已经十分清楚那支古怪草原骑兵的战力，绝对是草原大部落宫帐军级别的。 “唉，要是能投降该有多好啊！”赤佰叹息一声，随即他也知道这个“心愿”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前几天，赤佰就派人去向那支古怪的草原骑兵投降了，谁知道，那支草原骑兵的头领竟然不接受投降，还说就算自己率众投降也不会放过挑衅柔黎部威名的肮脏家伙。 不过，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向长生天祈祷“求别人接受自己投降”的时候，赤佰就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能活下去，谁又愿意早点皈依长生天的怀抱呢？ 柔黎部？赤佰绞尽脑汁埋头苦想，出身于斯帕丘陵北方某个小部落的他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部落，更没有招惹过一个拥有这么强悍宫帐军的部落，避而远之都来不及，谁会傻傻撞上去。 难不成了自己往日袭击商队的时候，不小心抢到了那个柔黎部落的商队？如今看来，就只有这个理由的可能性最大了。 “马贼不好做啊，谁又能知道哪个行脚商人、小商队背后也会有大部落撑腰呢！” 赤佰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伙突围马贼是被敌人故意放开了一个口子，充当柔黎部新兵的练兵猎物，成为兀格千骑练习战术、阵列、骑兵配合等的工具。 第二百三十章：打赌 第二百三十章：打赌 斜坡顶上，新任柔黎常备军营指挥合木豁脸上残留着草原灰沙、尘土刮过的痕迹，可是现在还未到深秋时分，草原秋风虽日益猛烈，可还不至于会让策马奔驰的草原骑手落得沙尘扑面、躲避不及的狼狈下场。更何况，他身为草原儿郎，躲避风沙、雨雪的经验丝毫不逊色于常年行走于草原的行脚商人，为何他会如此模样？不对，这位营指挥虽然略显狼狈，眼中却是毫无沮丧、忧虑之色，反而浑身还流露出一股澎湃的激动气势，恨不得继续冲上前去，再来好好操练一番麾下三百骑兵。 原本，自从接手了三百余柔黎常备军之后，合木豁就认为这支装备精良、气势昂昂的精锐骑兵绝对不比之任何一支常备军营队差，可是，等到经历了在黑马镇外的草场那几场演练，他终于体会到赫离那句“战火成长出来的战士才是最勇猛的战士”，因此他迫切得希望能够通过几场实战来练练兵，最好的练兵对象就是黑马盗这般的强大马贼，那样才有足够的仗打。 不过，鉴于那黑马镇周围那一片片麦浪需要收割、上千仆从兵需要整顿编制，赫离暂时不打算发动新一轮的剿匪，让兀格、合木豁都有些失落，就连拉姆可千骑长都有些失落。因为，驻守在斯帕丘陵至黑马镇的几个柔黎千骑中，兀格千骑是刚组建的，除了大部分百骑长、十骑长等中层骨干是从其他千骑、侍卫军抽调出来的精锐老兵之外，近八成人马都是新兵，虽然在训练大营操练了一段时间，可是从未经历过真正的血战，实践战术、阵列配合都还未经过血的检验。 对于能够找到这么一支敢胆挑衅柔黎部的马贼，兀格千骑上下还是很惊喜的，终于可以练练手了，还是师出有名那种，不必担心首领大人的责罚。 “艾多科兄弟，你说，这次他们还会抵抗吗？上一次他们竟然连箭矢都不放，直接就跑，真是一群懦夫……”合木豁靠过去自己的副营指挥马旁，原本对于这个副营指挥他是有些不屑一顾的，以为这个人能够担任营副指挥不过是仗着首领侍卫出身。可是，没过多久，合木豁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几天的观察、相处，或看到营内那些称得上喀布朵部勇士的儿郎竟然对艾多科发自内心的尊重，或看到让骑兵队能够比以前部落召集快上一倍的速度集合在自己的面前，或在训练中犯错战士望向艾多科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畏惧之色，他就完全可以确定这个副手是一个超越自己，至少是比现在的自己更优秀的将领。 营指挥，营副指挥？合木豁心中泛起苦涩之味，那个走后门的应该是自己这个喀布朵部少族长，若非自己头顶这个身份，恐怕连一个百骑长都当不了，充其量就先是一个靠着勇猛武力上位的十骑长。 不过，合木豁并没有灰心丧气，喀布朵部百年来都是奇雅孛圪一脉的坚固盾牌，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让合木豁变得谦虚、好学，时不时就过来向着艾多科讨教几句，成长的非常快。 艾多科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拉了拉缰绳，对着合木豁轻笑道：“哈哈，不错，合木豁兄弟，这群马贼现如今就是一伙懦夫。我之前在黑马镇询问过周围数百里的马贼势力，这伙马贼勉强能够排得上号，他们以前是烧杀劫掠的凶悍马贼，可是现在就是一伙被柔黎部的弯刀、弓箭吓破胆子的逃窜兔子，一有点动静，就撒腿就跑……”听着这语气，他一点都没有将那百余马贼残兵放在眼里，若非要留着他们作为底下儿郎的练兵靶子，只需要一个百骑发起冲锋就可以完全消灭掉那伙马贼。 一个不剩！ “我们来打个赌，我猜他们肯定是不会抵抗，休息一会就立马逃跑。若是他们抵抗，我就把一匹上好的黑骢马输给你，那是我们去年从乌滇部得来的战利品，是一匹上好纯种小马，养了一年，明年正好三岁，真是适合骑乘的时候……你呢，五大皮袋的清奶酒就行了，我知道你们氏族肯定会有特供的，就算你没有，你阿爸，阿苏冈族长肯定会有特供。”艾多科前面扒拉扒拉地将那匹小马夸赞了一大段话，描绘的极为传神，恨不得将此马夸成是奔驰于长生天宫殿的神马，增添自己赌注的重量，最后一句话就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草原男儿没有不好酒的，柔黎部儿郎就没有不好清奶酒的。 “艾多科兄弟，你还当我是那个待在望南岭草场的合木豁吗？”合木豁睨了他一眼，一副你不要把我当傻子看的模样，以为我没有喝过那种浓烈的清奶酒吗？还有，一匹马就想换五大皮袋清奶酒，真以为我不知道那种清奶酒的价值啊！想到这儿，“就不远处那群惊慌的兔子，你以为他们还敢抵抗吗？艾多科兄弟。要不我来赌他们不抵抗，我也拿出来一匹骏马换你的清奶酒，也不用五大皮袋酒囊，就换三大皮袋就行了……”一副你敢不敢接受赌注的模样，有本事你就来啊。 “嘿嘿，哪有，合木豁兄弟，我不就给你提个醒吗？以为你不知道清奶酒的价值，害怕其他人和你换，你吃亏了……”艾多科嘿嘿一笑，仿佛刚才那个要占便宜的人不是自己，他就是一个关心新兵的军队老大哥。 “要不我们换个赌约，三大皮袋清奶酒。我打赌，等一下，我们一个百骑只用一次冲锋就可以迅速冲垮那群马贼，你说能不能抓住他们的首领？”艾多科看似百无聊赖，随意提了一句。 “不能，兀格，”合木豁嘴里撇出了“兀格”两个字之时，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顶头上司的可恶模样，语气有些起伏变化，快速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情愿，可柔黎常备军的严明等级让他不得不冠上称呼，继续道：“兀格……千骑长下令，这些都是我们千骑的练兵对象，如果不想待在训练草场射靶子的话，不准消灭他们，也不允许接受投降……”他重复了一遍兀格的命令，能够有着这么一次实战练兵机会不容易，他可不想回去草场对着那些木头桩子射箭、冲锋了。 艾多科点点头，自顾自地正色宣布：“赌约成立，长生天见证，合木豁打赌一个百骑一次冲锋不能消灭马贼首领，我打赌能，谁输了就要给对方三大袋清奶酒！” 第二百三十一章：不留手 第二百三十一章：不留手 合木豁目瞪口呆、脑袋晕晕的，好半会才从艾多科飘过那句话“刚才你去视察地形的时候，兀格千骑长的信骑前来传令，这股马贼只剩下百余人，只会逃跑流窜，不必留手了，直接剿灭。”中反应过来，随即，再之前那个赌约的内容也点点滴滴重新勾起来了，让他哭笑不得。 三大皮袋清奶酒，这是早有预谋，艾多科这家伙使得是连环计，前面的那个“是否抵抗”的赌约只是个幌子，用来吸引合木豁的注意力，随后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出来“是否一举全歼，砍杀敌首”，让人不经意间就掉入语言圈套中。 老兵油子，艾多科俨然就是一个老兵油子了！ 赌约成立，暗自窃喜，喜气洋洋，哈哈大笑，策马转身的艾多科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白白就得到了三大皮袋酒囊的清奶酒，冬天就快来了，自己闲暇时可以躲在毡帐内，吃着烤肉，喝着烈酒，度过一个寒冷而温暖的寒冬。 至于攻击失败，马贼头领逃脱这个可能性，艾多科那是直接忽略不计的。若是休整完毕、全力以赴的柔黎百骑队对上一伙狼狈逃跑、不敢抵抗的马贼败兵，而且还是自己有意放开口子让他们逃出来的，在这种情况都能被马贼败兵逃出包围圈，恐怕艾多科就要被罚去马厥里当马夫了。 “来人，传令下去，各个百骑准备了，这次可不是玩耍，不要留力了，一个冲锋就要给我干掉这些肮脏的马贼……”艾多科下令亲卫骑兵传讯各个百骑，准备发起新一轮的进攻，还特意解释这不是演练，所有百骑队都必须全力以赴，若是敢有懈怠者，军法从事。 “哪个百骑队给我砍下马贼头领的脑袋，老子就赏赐给他一袋子清奶酒，大皮袋那种，不是小皮袋。无论是老子的直属百骑队，还是其他两个百骑队，平等对待！” “快点，快点……都给我快点……”得知艾多科副营指挥许下的厚赏，三个百骑队顿时打了鸡血一般，翻身上马、放置武器、集合列队的速度都上了一个台阶，方圆一里内，尽是来回跑动的常备军骑兵。 合木豁再次凑过来艾多科身旁，眸子中却是闪过几分哀怨，硬笑调侃：“我听说艾多科兄弟许下了一袋子清奶酒的奖赏，那袋子清奶酒该不会就是从我这里出的吧？” “哈哈，哪里哪里，怎么会呢！从自己毡帐出，绝对是从自己的毡帐出……”艾多科拍着胸脯保证道，语气中听不出来任何的虚假之意。 “唉，我就想知道这个损注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给我下套下得也太顺畅了吧，那么几句话就把我的几大皮袋清奶酒给骗走了。”合木豁叹息一声，带有丝丝不忿地出声询问道。 艾多科笑笑，没有说话，他怎么说起，怎么敢说呢！要知道，察乌卡几个月前在土讫水草场的山脚丛林和赫离打赌“若是有人能够翻越落雁山脉就输给他两只羊”，赫离的做法那才是堪称一绝，连赌注都没有，空手套白狼，赌赢了，赢得两只羊；输了，一点赌注都不用给出。 和合木豁的打赌，就是艾多科从察乌卡和赫离的赌约趣事中有感而发，进行了一个小转变，利用了信息不对称，趁着合木豁还不知道兀格传来的消息时立下赌约，最终使得自己处在一个有利的上方。 当然，这种手法还不够完美，艾多科只是拥有了获胜的最大可能性，若是出现极端的反转情况，他还是有可能损失三大皮袋清奶酒的。最完美的还是赫离那种，就算是输了，也根本不用付出一丁点赌注的，绝对将风险规避了。 合木豁摇摇头，将那一点玩闹打赌的心思抛到一边，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上，哪怕自己一方占据了优势，也绝不可松懈大意，扭头道：“艾多科兄弟，我会亲自带着亲卫队加入西边的百骑队，说不定就是我第一个冲破那群逃窜马贼……” “哈哈，我就不信堂堂的氏族少族长，你会为了那几皮袋马奶酒而故意放了马贼头领，兀格千骑长可是下了剿灭令的，私放敌人，那可是大罪哦！”艾多科半是玩笑半是严肃的说道，虽然他相信合木豁不是这样的，可是在最后还是稍微提醒一下。 远处刚刚停下来吃了几口干粮的马贼队伍，看着两里外微微扬起的沙尘，就知道新一轮的追杀又要开始了，疲惫的身体都已经有些麻木了，这十几天，一直在周围几百里兜圈逃跑，似乎每个方向都有敌人，而且对方有意无意地放自己一马，让自己在生死危亡的最后关头可以逃出生天。 “这次，又是和前几天一样吧！”大多数马贼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赤佰张开大口，狼吞虎咽地嚼着剩下的几口干粮，随即决定逃跑，待在这里不动只会送死，逃跑的还有一线生机，哪怕是苟延残喘。至于转身去拼个同归于尽，赤佰相信，绝对没有几个人会跟他向那伙奇怪的草原骑兵发起攻击，前几次的战斗已经让这些曾经凶残狠辣的马贼失去锐气，每一次都会被人杀的大败，每次都会有着数十、上百马贼死在敌人的刀下，可是却根本杀伤不了几个草原骑兵。 凭借着以前那一点点的路途经验，赤佰努力回想了一遍周围的大概地形地势，随即一挥手，带领人马朝着西边冲了过去，那边的丘陵山地众多，不利于战马快速奔跑、冲刺，这伙马贼队伍自然也没法跑得太远。可是，地形地势对己方战马不利，那对草原骑兵的战马也不利啊，肯定会阻碍草原骑兵的追捕速度，赤佰就可以寻找到更多的机会脱身了。 合木豁麾下的那个百骑队没有等到营指挥的到来就朝着逃窜马贼猛追了过去，个个眼中都露出兴奋之意，知道了千骑长大人下达的剿灭命令，策马加速的时候更有几分冲劲了，不像前两天还要保持几分余力，不敢追得太猛，以免不小心冲杀到了马贼队伍，誓要将斩杀敌首的功劳落在自己百骑内，让其他几个常备军千骑知道自己等人虽是新兵，一点都不比老兵差。 此时，距离逃窜马贼队伍三、四里外，兀格麾下的另一个营正在那儿静静等待着，守株待兔，看看自己运气如何，慌乱的兔子会不会撞上门来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重伤” 第二百三十二章：“重伤” “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低矮斜坡上，不一会儿，几匹健硕的草原骏马载着几名草原骑手冲上斜坡最高处，登高眺望远方，确定没有什么异状之后，留下两骑在这儿警戒，一骑朝着来时的道路驰回，其余几人则朝着前方另外一处丛林策马驰去，确认林内是否会有危险情况出现。 看这些人的装扮，每人都是身穿结实皮甲，背弓挎刀，骑着草原骏马，马肚旁边甚至还悬挂着统一制式的圆皮盾，这几个骑兵绝对不简单，都是精锐草原骑兵，不过这些草原骑兵出现在距离绿湖堡不到五十里的距离，绝对是一件罕见事。 突然，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听这声响，绝对不下百骑，甚至更多，朝着几名骑兵刚刚登高眺望的方向疾驰而来，一会儿便出现在了留守斥候骑兵的视野之中。 刚才回程汇报的那名骑兵轻勒缰绳，缓缓走到前方为首的骑兵跟前，汇报：“大人，前方十里都没有发现任何大队人马的踪迹，只有一些行商、巡逻骑兵、小股马贼留下的踪迹，最多不超过百人。” 门朵儿点点头，摆摆手示意那位斥候返回队伍中，转身对着一名骑兵道：“告知吉姆百骑长，前方一切安全！” 看看天色，就快到傍晚了，夜晚行军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尽管有着斥候骑兵在前方来回打探消息，每隔十里就要传回来一次消息，可是门朵儿依旧不放心，遂下令侍卫军百骑停留此处，等待首领中军跟上来，请示首领是否今晚在此驻扎过夜。 赫离盘算一下在黑马镇剩余的时间，计划返回土讫水城之前去看看绿湖堡北边商道，甚至是近距离看看绿湖堡，看看未来柔黎部商贸重要中转站是什么样的。目前，察乌卡这个柔黎部商贸官可谓是尽职尽责，按照之前统计出来缴获黑马盗的战利品，抽调出来一大批不需要的卡洛斯杂物、皮料和上千头牛羊、走马、驮马，还从战利品库存中拿走了一箱子金币和十几箱子银币、铜币运往斯帕丘陵中转营地，准备和卡洛斯商人交易，换回柔黎部所需要的布匹、食盐、工具、工匠奴隶等 这一次赫离亲自探查绿湖堡商道，察乌卡也一同随行了，除了五百柔黎骑兵随行护卫之外，队伍后边还跟着三十辆装满各种皮料、干货、药材等的大车。明天，察乌卡就会领着这支商队前往绿湖堡进行交易，同时也是向绿湖堡以及卡洛斯各地的商人宣告，莫顿河草原商道重新打通了，一条沉寂许久、蕴含商机、散发金币气味的商路再次和绿湖堡这座商贸重镇连接起来。 “大人，距离此处大约七里外的树林内发现了一个人，满身伤痕，似乎是刚遭遇了马贼袭击。”前方的一名斥候回禀。 门朵儿一听，凝思一会儿，便带领一个十骑队向前驰去，大队人马留在此处防止突窜出来的马贼，一个受伤的行人并不放在心上，前去的目的是想从那名可怜而幸运的伤者口中知道一下袭击马贼的情况，甚至是北边商道马贼势力分布。 赶到发现伤者的树林时，两名探路斥候已经对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等待后续命令再来处置。 门朵儿围走一圈，仔细打量着这个伤者，发现他的面孔似乎和常见的草原人不同，高鼻深目，却又不像部落营地里那些卡洛斯奴隶大汉一样，应该是一个混血，甚至是混了很多种族那种。 他低下身来，按照在医疗帐学到的一些简单医术，开始诊断起了倒在地上的那名伤者，双手翻开伤者的布袍，查看伤势，摸了全身，却没有发现什么严重的伤口，就算有几处刀伤口处，也已经被斥候骑兵简单包扎了。 “咦，真是奇怪……怎么找不出来伤口呢，怎么回事呢，难不成会是希德丁总医师所说的是内脏或脑部受到损伤，所以才会昏迷不醒、神志不清的，我也不会医治这么难的病情。算了，把他扔在马上，首领那边的随军医师肯定有办法的，毕竟他们都是希德丁最好的学生。”想到这一点，“医术略通”的门朵儿让人直接把伤者往一匹马上一扔，朝着首领中军方向赶去。 随军医师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吉姆已经没有眼看自己的安答了，就连合昆也在强行忍着笑意，一副十分诡异的场景。 “有什么问题吗？吉姆，不许那样看我……合昆大哥，你说，怎么了？仁慈、睿智的首领，你就告诉我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这个人有问题？”一向自誉为聪明机智的门朵儿一时也懵了，搞不清楚为什么周围众人那么古古怪怪的，就连首领大人也有些不对劲。 赫离迈出一步，深吸一口气，瞄了一眼那个依旧昏迷的伤者，心中不由为他默哀起来，轻声引导着门朵儿：“门朵儿，你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口，就没有考虑过其他什么原因？” “有啊，我可是有认真听过希德丁总医师传授的医疗知识，检查没有外伤口后，我就猜测是不是内脏损伤或者脑袋被什么东西撞了，要不怎么昏迷不醒呢？”门朵儿有理有据的推倒着。 赫离苦笑着摇摇头，平日里脑袋转得贼快的门朵儿怎么就有点钻牛角尖，只记得那些高深莫测的医学可能性，却忽略了日常生活中的常识。他随即从一名侍卫腰间摘下一个皮袋水囊，在门朵儿眼前晃了晃，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没有水喝或者没有东西吃，才会迟迟没有醒过来呢？” 饿得发昏，渴得发晕！受伤的人一般都要喝点水，及时补充水分，让身体机能迅速正常工作。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赫离拔掉皮塞，蹲下身子，一道水珠从水囊倾泻而出，落入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儿的口中，原本昏迷不醒的伤者在清水的滋润下缓缓张开了嘴巴，贪婪吞噬珍贵的清水，眼皮也随着嘴巴的张开而轻轻抖动着。 “哈哈哈，门朵儿，你……”难得看到自己的安答如此出糗，吉姆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首领，您是尊贵的柔黎部首领，怎么可以为一个卑贱的……”合昆凑过来一步，下面的话，赫离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长生天教导我们，草原人见到倒在毡帐前的旅人，我们应该提上一碗救命的清水！”赫离将大半袋清水都倒入伤者口中，缓缓说了一句，转身对着门朵儿轻笑：“好了，给他一点干粮先吃着，等一下肉汤好了，再给他一碗。” 第二百三十三章：草原商人（一） 第二百三十三章：草原商人（一） 一皮袋清水、几块面饼、几碗肉汤下肚，那位被门朵儿半路捡来的伤者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脸上甚至还浮现吃饱喝足的一丝满足之色，对着身边几个“照顾”他的柔黎骑兵连连道谢。 “门朵儿，要不要来一碗肉汤，这肉汤可是很神奇，就连内脏受伤或者脑子坏掉的病人都能治好……喂喂，别走啊……来一碗呗！”吉姆端着一碗肉汤凑过来门朵儿跟前，仿佛是肉汤推销员，对着客人吹嘘肉汤包治百病的神奇功效，不过，仔细一听，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却是暴露无疑。 天色暗淡下来之后，那位恢复过来的伤者被两名柔黎骑兵引领着，前往赫离的帐篷，听候赫离的下一步处置。 “路途上的客人，你的名字，看你这幅凄惨的模样，就知道你肯定有着一段痛苦的遭遇，”可否说来给你入住毡帐的主人听一听？”赫离微笑看着这个叩拜在自己面前的商人，轻声询问，淡淡语气中却带有上位者的威严。 商人，赫离之前给他喂水的时候就已经细细观察过他的衣着打扮、手掌肩膀，一副草原行商的装扮，又不像是常年持刀握弓的战士，除非是那种隐藏能力非常好的人，专门在此伪装等待猎物上钩的，若真是那样，那赫离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极小，先不说赫离出发时间是临时决定，就连行进的路线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要朝着那个地方前去，甚至探路斥候都是按照百骑长的吩咐探查前方二十里的情况，而不是前往某一个地点驻扎警戒、等待。 “古力哚感谢您的援助之手，愿长生天保佑您！”自称古力哚的男子恭敬道，跪在地上的他再次鞠了一礼，向赫离表达了救命之恩的感谢。虽然只有二十来岁的他，可是在草原行商已经超过了十年，接触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物，恭敬一点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长生天教导我们，草原人见到倒在毡帐前的旅人，我们应该提上一碗救命的清水，为他提供一块歇脚的皮毯。”赫离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不是那神秘莫测的长生天的神谕，可是据他所知许多草原部落的智者都会这么教导族人对待迷失在草原、沙漠中的旅人。这或者是一种拯救草原人口的手段，既然无法阻止草原战争、部落征伐，借助长生天之口，那些拥有大智慧的草原必勒格，通过这么一句拯救零散旅人的谚语，让草原人口尽量多地存活下来，能够繁衍生息。 “你的脸庞，似乎和草原人有些不同，抱歉，我并没有什么歧视，只是我见过卡洛斯人、草原人、混血人种，其中还有不少部落、族群，没有任何一个有你给我的印象那么深。”赫离说到这，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竟然对一个男人有这种好奇心。 古力哚长得并不算高大英俊，不过那高鼻深目却让人第一印象十分深刻，高耸的鼻子，配上一双炯炯有神的褐色大眼，乍一看印象深刻，看久了颇有些亲切之感。 “是的，尊敬的大人，或许那是因为我身上流着太多种族的血脉，我的母亲是腾格里南漠的嘎剌人，父亲来自腾格里北漠的齐里珂人族群，准确来说，我的父亲也不是纯粹的齐里珂人，我的曾曾祖父原本是卡兰帝国的贵族，后来卡兰帝国西部土地被当时的草原第一强部，呼屠部落占领，成立芬伊瑞拉王国，随即丢失了家族领地，沦落为一个落魄贵族……”古力哚轻声道着自己面孔鲜明的原因，顺带简单介绍了一番家族历史。 “哦，原来你还是一个卡洛斯大陆的贵族后代，说不定以后还可以返回祖先领地去继承爵位呢，要知道卡洛斯贵族的爵位可是永世流传的，只要后代有实力恢复家族荣誉，就可以打出旗号，宣布自己的家族正统，继承祖先的爵位。”赫离轻声打趣道，随即，手掌虚抬：“抱歉，让一位贵族这么长时间跪在面前，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请起来。合昆，拿过来一张皮垫。”最后一句侧身对着合昆说道。 一看到面前这位年轻贵人如此客气对待自己，还说出了几句卡洛斯贵族的客套语句语，古力哚心中那是受宠若惊啊！他刚才虽然说出了一点家族历史，可是自己这种落魄贵族，不，准确来说是落魄贵族的后代，在北漠草原，特别是芬伊瑞拉王国的统治地区，绝对是数以万计，若是把沾亲带故、旁系远支的都算上，恐怕得有十万人。 十万人中，不少芬伊瑞拉王国的子民在日常生活中只会吹牛皮说着“我祖先可是一位尊贵的骑士”“我哪个祖先是男爵”“我家中可是有着一条伯爵大人使用过的皮鞭”…… 吹牛皮只是吹牛皮，不过是玩笑打闹而已，你看有哪个贵族会正眼看待这群低贱的农夫一眼，哪个领主会邀请一个泥腿子前往自己的庄园、城堡，给他一个宴会桌上的位置。 “不敢，不敢，大人说笑了，古力哚只是一个低贱的商人而已，什么贵族后代，那只是家中留下来的只言片语罢了，不敢欺骗大人。”古力哚怕赫离心中产生误会，急忙开口解释。 赫离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坐在地下的胖子却有些不满了，察乌卡气鼓鼓的看了古力哚一眼，哼道：“商人怎么了，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草原史上最伟大的商人，我的商队要走遍腾格里草原每一个部落草场，踏遍卡洛斯大陆的每一处城镇。我们首领都说了，商人发挥的作用可不比战士差上多少，有时候甚至还要强上几分，若是没有商人，那布匹、食盐就流不进来部落草场，那数万族人冬天里就可能会忍饥挨饿，甚至会活活冻死饿死……” 数万族人，这个部落不寻常啊！ 醒过来之后，古力哚趁着吃饼喝汤的空隙，乱看偷瞄周围的营地，发现不少装备精良、尽职尽责的精锐战士在守卫这处营地，心中一惊，感觉自己绝对是遇到哪一个大部落的贵人，否则如此精锐的草原骑兵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难不成，他们是要趁着秋高马肥之际，进攻布兰卡西亚边境，好好劫掠一笔？ 第二百三十四章：草原商人（二） 第二百三十四章：草原商人（二） 正当古力哚脑洞大开，猜测着赫离等人到底要进攻哪一座城镇，秉持着不愿意自己救命恩人部落受到重挫，心里斟酌话语准备劝上几句，最好不要进攻绿湖堡，他知道那儿的守卫是布兰卡西亚西部边境上最森严的，不仅常年有着数千战士，甚至还有几十个骑士作为指挥官，大大加强军队协调能力，抵御住来自草原骑兵的进犯。在过去的数十年里，就连那些上万骑的草原大部落都在绿湖堡的城墙下啃破了门牙，流了一嘴的血。 “古力哚，我们部落准备去绿湖堡进行商贸，刚才说话那个胖子就是部落负责商贸事务的人，看你就知道绝对是从商多年，不知道对绿湖堡商道有什么独特见解吗？”赫离道。 咕噜一声，古力哚借着吞口水的空隙，顺带将自己嘴角边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话语活生生地咽了下去，急忙露出一张带有傻气的笑脸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尴尬。 搞了半天，原来这伙草原骑兵是去绿湖堡买卖货物的，古力哚埋怨自己想多了，这位亲切却带有威严的年轻贵人也不像是草原部落上常见的那种粗鲁大汉啊。 一听到赫离的询问，古力哚正了正脸色，答道：“绿湖堡商道乃是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交易的一座重要城镇，虽说这些年来衰落了不少，可依旧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在这条路上，卡洛斯大陆的货物，上至珠宝首饰、武器铠甲，下至粮食、食盐；腾格里草原的货物，则以马匹为重，还有各种牛羊、骆驼、骡子等杂畜，制作防护皮具的马匹、羊皮、牛皮、骡子皮等也是卡洛斯各国购买的重要物资，以及皮草、筋骨……诸多货物都是从绿湖堡经过，不过，大多数都是途径北方草原，西边草原太乱了，不仅有着黑马盗等众多马贼，还有着那些掠夺成性的草原部落……额，抱歉，我并不不是指阁下你这种乐于助人的贵人。” 赫离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他也懂得草原人生活得多么贫苦，要想从卡洛斯大陆获得生铁、粮食、器具，除了用自己那两、三头牛羊去换取，就只能通过手中的弯刀、弓箭去抢、去夺了。 “哦，看来你对这绿湖堡了解的不少，说说看他们的领主，安勒·提多伯爵，都称赞他是绿湖堡商人的守卫者，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赫离早已从那些马贼俘虏、奴隶中了解到一些提多家族的信息，不过多点听听不同阶层代表对同一个人或势力的评价，他也不在乎那么一点时间，说不定就从其中发现什么有用信息呢。 “安勒·提多伯爵，额……大人，我从来就没见过他，虽然他被称为绿湖堡商人的守卫者，可是他一年到头都没有多长时间待在绿湖堡，好像，他还有个什么伯爵的称号，是什么来着……”古力哚努力回想着。 “埃雷萨伯爵！” 古力哚一听，拍掌一击道：“对，就是埃雷萨，大人，你不像是一个草原部落贵人，比我这个四处奔波的行脚商人都要了解卡洛斯大陆的领主情况。”语气中带有惊奇之色，眼前这位年轻贵人真的和他之前遇到过的草原贵人有着很大不同。 赫离轻声笑道：“那是我之前特意了解了一下，看了一些羊皮书籍，还问了一些附近的人，否则肯定没有你知道的那么多。有这么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意思就是你看得再多的羊皮书籍，都不如你走遍大陆、草原各处通晓的知识多。就例如我，我就从羊皮纸上知道绿湖堡是一个商贸重镇，可是从未亲眼看过绿湖堡那高厚的青石城墙、街头两旁密密麻麻的各式店铺、宽敞大气的领主府邸……”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力哚小声重复了一次，回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踏遍腾格里草原各处的痕迹，似乎真的从一趟趟买卖中学到了很多，看到过各种美丽的风光，脸上渐渐浮现笑意，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对面的胖子看到这一幕，出声打断了古力哚行商追忆：“走商的，那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若不是我们部落人儿在森林里发现你，恐怕不是饿死就是成为野兽的口粮。” “本来我有着三辆大车的皮毛和干货等草原货物，跟着一支大商队准备前往绿湖堡进行贸易，没想到刚过了乌垒草原那一带的树林丘陵，就遇到一伙马贼，为首的是大名鼎鼎的伊诺雅，数百凶悍马贼冲击队伍，商队瞬时间四分五裂，根本不敢抵抗。我好不容易率领自己三辆大车趁着混乱逃进了一处森林，一路逃跑，谁想到中途又遇到另一伙马贼，我干脆让人放弃了几辆大车，谁知道一些商队护卫竟然不愿意护送我，反而要趁机占夺那三车货物。幸亏我果断，独自跑了出来，否则恐怕早就成了无头尸体了，那几个白痴护卫……”古力哚想起来既惊又怕，为自己的遭遇马贼袭击那一幕而惊悚，同时又想到自己太莽撞，独自冲进未知森林导致迷路，差点就死在这里。 “伊诺雅？看你的语气似乎很怕他，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的？”赫离道。 “她就是一个女魔头，乌垒草原附近一伙马贼的头领，横行绿湖堡商道五、六年了，听同行的商人说，死在她手中的不仅有过往商人，甚至有巡逻队的骑士。”古力哚也对那名伊诺雅不太了解，只能将一些同行商人说的转述出来。 “女魔头，伊诺雅，有趣！我知道卡洛斯大陆有女贵族，草原上有部落女贵人，可是马贼女头领还是第一次听说。”赫离嘟囔一声。 在赫离猜测那个女魔头伊诺雅的时候，古力哚离座起身，对着赫离躬身行了一礼：“贵人救了我，本应该献上我商队中最好的货物表示感谢，不过古力哚现在就和乞丐差不多，请贵人告知姓名、部落名称、所在草场，我未来一定会献上我的感恩礼物！” 赫离一拍额头，苦笑一声道：“抱歉，古力哚，我还没有介绍过我自己，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顺便提一句，乌滇部去年就覆灭了，柔黎部不久前将莫顿河东部草原纳入领土范围，还剿灭了黑马盗这伙盘踞在绿湖堡西边商道的马贼，从今以后，绿湖堡至莫顿河草原这一条商道就是受到柔黎部保护，欢迎你来柔黎部草原行商。” 柔黎部，乌滇部覆灭，莫顿河东部草原归属，黑马盗被歼灭，古力哚霎时间目瞪口呆，愣愣看着上座一脸微笑的赫离，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草原商人（三） 第二百三十五章：草原商人（三） 赫离抬头看了看古力哚，又将目光落到了察乌卡身上，仔细一比较，发现同是草原商人，古力哚身上流露出的却是那种历经风霜沙尘的朴实，一看就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道商人，察乌卡乍看上去仿佛圆圆滚滚、人畜无害，让人感觉童叟无欺，凝神细看，却透露着几分奸商的气质。 若是被座下的察乌卡知道赫离将他比作是一个奸商，胖子肯定会在内心诽谤：“奸商，你才是一个大奸商，就和草原上的狐狸一样。” 正在赫离走神之际，古力哚看着赫离那挂着浅浅微笑的脸庞却是有些紧张，忐忑不安，自己如今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落魄商人，喝着主人家提供的奶酒，住着主人家提供的毡帐，可是自己那一份信守诺言的骄傲却依旧让自己硬着头皮说出了报恩话语。 很快，赫离便回过神来，本来自己只是按照草原谚语提到的那般帮助了一个“倒在毡帐门口”的人儿，并没有想着要索取什么回报，可是知道了他的那踏遍腾格里草原、卡洛斯大陆上万里，行商超过十年的经历，心中不由一动。 “你很会做生意？” “做生意，那也要看是哪一种咯，草原春秋两市上固定的部落贸易，部落草场间的食盐、杂货等小玩意，亦或者是卡洛斯大陆城镇内街头商铺，这些我做过。其中最重要的一种生意，就是转手倒卖，草原和大陆多的是这一种。草原牧人自家的牛羊、干货，卡洛斯织布作坊产出的布匹，大多不是自己运到数百里、上千里、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其中必然要经过许多商人的转手，往往一转手那就是一倍的利润……”古力哚开始说起来转手商贸的巨大利润。 “看来，你现在似乎做的就是转手倒卖了？好像很有心得。”赫离笑道，若是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小商人，待在驼绳子平原贸易区之类的草原部落市场，或者北漠芬伊瑞拉王国的城镇内，风险自然小很多，可是利润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商人都是逐利的，风险越大，利润也就越大！ 看到有着一位大部落首领对商贸之事如此感兴趣，古力哚有些惊讶，草原人不善长商贸，更没有多少人进行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之间的商贸活动，最多也就是某个部落护送自己售卖的大批牲畜、皮料、干货到边界供买方收货，这充其量就是一种货运行为，收多几个护送费用而已，产生不了差价，最终的利润都是落在卡洛斯商人的口袋中。 因此，说起来自己来往于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生意经历和心得，古力哚给出了一个很生动形象的比喻：“生意，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场踏着石头过河的游戏，石头就是一个个转手商人。货物在河中间要经过很多块石头，若是下一块石头被河水冲走了或者沉下去，这货物就会砸到上一个商人手中……” 对面的察乌卡灵光一闪，奸商的胖脑袋迅速捕捉到古力哚所说的精华，开口道：“咦，就好比我花了一枚金币的高价买了一头羊，想要以两枚金币的价格卖给古力哚你，你不要；卖给合昆，合昆不要；卖给首领，首领也不要。除非我降低价格，否则就没有人要，可是一降低价格，我就亏本了。” 古力哚心中一喜，想不到最先听懂自己那生意比喻的竟然是一个青年胖子，还是一个草原儿郎，瞬间感觉遇到了知己，继续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为什么你花一枚金币的羊无法用两枚金币卖出去，那是因为羊本身就不值那个价格，所以物以稀为贵，越是稀有的东西，那价钱就越高。在西漠草原，一匹天鹅绒的价格相当于五十头羊，那还不是上好的天鹅绒，可是依旧被那些部落贵人一抢而空，还有那些精美的珠宝首饰、香料……”遇到知己的古力哚说起来自己的发现那可谓是滔滔不绝，连停顿歇一口气都不用。 胖子也是一副乖学生的模样，认认真真地听着每一个字，时不时说上几句自己的看法、见解，这处帐篷一下子变成他们两人谈论生意经的地方。 赫离不得不插话打断，天色不早了，若是让他们这么兴致昂昂地谈论下去，估计这顶首领帐篷今晚就要被他们霸占了，道：“两位商队大主事，你们要讨论生意经，给你们一顶帐篷两个人讨论的一整晚都行。 “哦，抱歉，赫离首领，只是我和察乌卡兄弟真是太有缘分，他真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他要是去经商，最多五年，绝对可以成为一位无比富裕的商人，额，不过前提是不要遇上那该死的马贼，否则可能就会沦落为我今天这幅倒霉模样……”古力哚看了赫离一眼，发现他并不在意自己两人在那高谈阔论，随即便以一句自嘲短暂结束和胖子的生意交流。 赫离呵呵一笑，心中却是有了定夺，刚才这段时间他就对古力哚所说的报恩想了一会，计上心头，询问：“古力哚，你多年来行走于腾格里草原各处草场，想必对许多部落种族的人丁、游牧地、部族争端、语言、历史习俗等有着一定了解吧？” “是的，不过具体情况却不深，古力哚虽然走遍了很多草原、戈壁、沙漠，可是一般也就是待上十天半月，除非遇到狂风暴雪或者沙漠风暴，否则不会逗留太长时间，毕竟我不是那种驻点商人，最多也就是认识一些部落贵人……”古力哚虽不知道赫离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可是还是如实道出。 赫离眉毛微微一动，笑声调侃道：“哦，部落贵人，是哪种部落贵人？哈哈，我看是哪个草原部落的美人儿，看中了你帅气的容貌，想要把你留在毡帐里当她男人。” 古力哚脸色一囧，这种情况他的确遇到过，不过他那时候还太天真，想着有了足够的钱财就去娶那个说过等候着他的酒窝女子，可是当他数年之后重新路过那个草场时，早已物是人非，女子成为几个孩子的阿妈。后来，走过太多的路，遇到的草原女子多了，他也就不再那么执着了，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 残酷的草原环境，谈情说爱，对底层牧人来说太遥远了，古力哚也只是一个四海为家的行脚商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卖身契 第二百三十六章：卖身契 入秋的草原，哪怕是在腾格里草原的东端之地，也能感受到渐渐猛烈的寒风，日益枯黄的牧草，数百名柔黎骑兵继续朝着东北方向缓缓前进，看这方向，似乎是要去古力哚第一次遇袭的乌垒草原。 小半天的路程，赫离一行人没有策马加速，又是特意绕开主要商道，从一些丘陵沟壑、山谷丛林的交界处行走，大约行了四、五十里路，便停了下来，准备中途休息、饮食。 一路上，察乌卡和古力哚交谈甚欢，不过多数时候是察乌卡在问，古力哚在答。赫离有意无意间也听到不少古力哚所说的经商言语，虽然不是什么经济理论，却是通俗易懂。 “这倒是个人才！”赫离心中暗道，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了招揽的心思。部落商贸帐那边的工作渐渐展开了摊子，袭击了黑马镇之后，种类繁多、样式不一的各类物资，其中有着许多不是草原牧人日常必备的，对柔黎部的作用不大，如今所获得物资统一由察乌卡管理，一段时间的忙忙碌碌，虽说没让胖子瘦下来，可是一脸疲惫的模样也说明清点统计、分类储备、押送运输等一系列工作有多么繁重。 这一次，赫离将察乌卡带出来，让他前往绿湖堡销售货物，也存了让他出去走一走、散散心的心思，否则长时间、高强度的整理物资，身体真的会承受不了。 帐内，赫离右手摆玩着一卷羊皮图纸，眼中有着一丝玩味之色，看得不远处座下的古力哚感觉浑身发慌、忐忑不安，仿佛自己是一个落入猎人陷阱的兔子。 “古力哚，你现在浑身上下一枚铜币都没有，不知道有没有想着找一份差事来填饱一下自己的肚子呢？”赫离睨了一眼，随意将那卷羊皮图纸打了一个转，对着古力哚。 “这个，赫离首领，不知要给我安排一份什么差事呢？”一听这话语，古力哚脑筋一转，明白了赫离的言下之意，肯定是想雇佣自己。再一回想队伍后边那几十辆大车、察乌卡所说的前往绿湖堡买卖货物之事，他估计赫离应该是想让自己帮衬察乌卡去销售、购买物资，这倒不是什么难题。 “很简单的，就是帮助部落跑跑腿、动动手而已，很丰厚的待遇，雇佣期限结束后便可获得一百枚金币的酬劳，足够你重新开始自己的商贸事业了。”赫离给出了一个天价酬劳。 “什么”古力哚不由惊呼一声，一百枚金币，这可是一笔沉甸甸的财富，众多寻常的小商人一辈子可能都积攒不下来这么大一笔财富。虽然曾经古力哚也拥有过高达几百枚金币的货物，可是他也被一百枚金币的报酬冲击了一下心灵，心跳声猛地加重了了几分。 随即，赫离示意察乌卡将手边这一份羊皮纸卷送到古力哚手中，让他看看雇佣条约，谈谈接下来的雇佣待遇。 接过羊皮纸卷那一刻，古力哚就冷静下来了，多年来行商的经验让他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 “一百年？”古力哚大惊失色，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上面的雇佣期限赫然写着一百年。 一百年之后，古力哚绝对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那一百枚金币，应该就是他的陪葬品了。 古力哚艰难的将目光从羊皮纸移到眼前胖子的脸上，只看到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喜气洋洋。这一刻他完全可以肯定胖子绝对有着做超级大奸商的潜质，装傻装到这份上，若说这份“雇佣契约”胖子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古力哚就敢把粗糙羊皮纸硬生生吞下去，是不用马奶酒来伴口的生吞活咽。 因为，这胖子昨天和古力哚聊天的时候看似随意地问了一个问题“契约这东西真的有效吗？” 古力哚则是言之凿凿的回答“对于一个有信誉的商人来说，信誉比生命都要重要，契约一旦签订，哪怕是千难万险，也必须要遵守，将货物送到约定地点。”此时的他如何不明白，赫离首领是想将自己留在柔黎部，让自己为柔黎部服务。 “赫离首领，一百年，是不是太长了？我怕我干不到那时候了，对不住你的工钱啊！”古力哚苦笑道。 “哦，也对，”赫离以手触额，凝神苦思要多久才合适呢，干脆道：“那就九十九年，你看也不错的吧，察乌卡，你说是不？” 察乌卡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十分赞同这个雇佣期限。 “五年，行不？”救命之恩这道卡是躲不过去的，古力哚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个巴掌，习惯性的讨价还价让他努力为自己争夺一个“价钱”，不，是合适的雇佣机会。五年的时间，古力哚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商业能力绝对可以为柔黎部带来价值数千枚、上万枚金币的利润，足以偿还这个救命之恩。 “减少五年，那就是九十五年，也行。胖子，动手！”赫离撂下一句。 胖子嘿嘿一笑，迅速拿出一个装着红色染料的小木盒，将古力哚的一个巴掌按在里面，“啪”的一声，一个五指红印就落在羊皮契约上。 赫离不忍直视，对胖子的行为表示无语，自己只是让他给古力哚按个手指印，不是掌印，谁知道却是这么一个情况。 古力哚望着自己红彤彤的手掌，嗅着那淡淡的染料味道，顿时觉得欲哭无泪，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强买强卖了，连签契约都不是用签章盖上去的，而是直接用手印代替，简单粗暴。 第一，作为柔黎部首领的忠实仆人，必须认同首领大人所说的一切话语，记住一点：首领大人绝对不会出错。 第二，兼职部落的言语教习，闲暇时，听从首领命令，尽量将自己所会的各种语言教导给调派之人，还要讲解草原诸部落势力、草场分布以及卡洛斯大陆各国城镇、贵族领主…… 第三，发挥商业才华，努力促使部落公库、首领库房的钱币钱生钱，创造经济效益，时刻记得自己是一个为部落、首领挣钱的优秀商人。 第四，兼职外事官，为了柔黎部落的整体利益，要学会坚强不屈，决不放弃一丝一豪的利益，必要时又要能屈能伸、学会取舍…… 第十，不准歧视胖子。 注：一切解释权归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所有，若是出现冲突，一切以柔黎部首领解释为准。 看完这些，古力哚欲哭无泪，这就是一份彻头彻尾的不平等条约，完全就是卖身契，满满的都是义务，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权利，而且第十条那一句“不准歧视胖子”是什么意思，还能够再任性一点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离队劝阻 第二百三十七章：离队劝阻 携带装满数十辆大车货物的队伍，走的又不是平坦的商路大道，再兼之赫离也并没有让人加速赶路，一路上他自己时不时率领几骑冲上山坡、草丘观察四周地形地势，远眺绿湖堡方向。 “拉哈，你这绘图技术是越来越好了，这喝上半袋子清水的时间，你将大半张纸都给画满了……”林地边，赫离拿着一袋子清水递了过来。 拉哈，这个年轻的测绘帐营指挥嘿嘿一笑，利索将手上的绘图工具撂在一旁，此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有几分口渴，恭敬接过首领的水囊咕咕喝了几口，随意一抹下巴：“首领，你不是说过若是部落军队遭遇围堵困境时要寻找好的出路或者深处沙漠、沼泽需要发现绿洲、河流，这时候一份精准的地图甚至比一个优秀的千骑长还重要，往往可以拯救数千部落儿郎的生命。” 这番话语的确是赫离当时设立测绘帐之时，鼓励测绘帐众人勤奋工作，尽量减少差错时的所说。那时候，测绘帐初立，大多数是卡洛斯奴隶转化过来的匠人，忐忑不安的工作，心里还对赫离许下的丰厚赏赐有着几分怀疑，无论是为了稳定人心，还是为了测绘帐未来的发展，他必须要抽调一部分人去测绘帐管理事务，甚至是学习测绘技术，人选的第一目标自然就是侍卫军和常备军的将士。可是测绘帐的终日都是摆弄图纸、染料、沙土，比起在常备军冲锋陷阵、畅快厮杀的豪情，虽有首领的命令，柔黎勇士们心里多少有些抵触，所以赫离的鼓励之语便是少不得的。 “哈哈，不错，你看看就拿斯帕丘陵来说，我们的羊皮地图上标记了这么一处近路谷道，若是其他部落、领主的地图上没有，到时候懵懵懂懂就进了这谷道口，我就再来一次斯帕大胜，部落勇士又不受到折损，这就是一大好处，不比你老爹在部落处理数千属民事务的功劳小啊！”赫离轻拍拉哈肩膀，以示鼓励，让他再接再厉，保持这股专注劲。 拉哈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些年轻人的傲气道：“哼，前些日子老爹总是让我想个办法调离测绘帐，重新回到侍卫军去。说是在首领面前的机会多，以后甚至也升得快，还说兀格都快当千骑长，让我不要被人甩在后头，我就要让我老爹看看，我这个测绘帐的营指挥比起他那个千户长也不差到哪儿去……” 首领面前机会多，升得快！我去，班森千户长的都快成官场老油子。 赫离微微一愣，凝神回想着前些日子班森汇报事务的时候似乎还真有那么几次显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不过自己也没太在意，因为想着既然他没说出口，那就应该不是什么部落大事，没想到竟然想为自己儿子“走后门”，让拉哈调离测绘帐。 “首……首领，”身后几步传来一个轻唤声，听着有些磕磕巴巴的称呼，赫离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数百柔黎骑兵中能够把首领两个字喊得如此不熟练，如此磕巴的，语气中还带有少许委屈的，绝对只有那位暂时挂在商贸帐名下的“部落商人”——古力哚。待他完成了这一趟买卖之后，古力哚还要兼任很多职位，语言教习、外事官员、库房管账等职务都在等着他，似乎要把他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全部都压榨的干干净净。 赫离将水囊留在拉哈手中，随即转过身来，微笑道：“怎么了，古力哚主事，货物车辆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古力哚点点头，他过来就是要汇报那几十辆大车的情况，按照赫离的计划，过一会古力哚和察乌卡就要带着百余骑作为商队护卫，转到商路主道，然后沿着道路一直到绿湖堡去买卖货物。 本来，赫离是想跟着胖子一起前去绿湖堡看看这座草原和大陆交通线上的商贸重镇，领略一番卡洛斯大城镇的繁华。 不过，赫离刚把这番话说出口，就被胖子、合昆两人粗鲁打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看那副模样，若是赫离敢去，他们就敢自杀在赫离面前。 就连古力哚也劝诫几句，让赫离必须要三思而行，部落之主不可意气用事。 绿湖堡，提多家族的重要城镇，不仅常年驻扎有数千战士，巡逻队的防御警戒程度更是位于布兰卡西亚前列，还有上百名卡洛斯大陆的顶尖力量——骑士。若是赫离带着几千柔黎精骑想要攻陷绿湖堡，察乌卡、合昆绝对不会反对，直接举起双手双脚支持。 战争，柔黎部落从来不畏惧任何人，尤其是两个新千骑的组建完毕，底气就更足了，如果首领下令进攻，常备军上万精锐儿郎就算磕掉门牙，都会将绿湖堡打下来。 可是，若是让首领仅仅带着百来骑就直接进入了到四座大墙围着的布兰卡西亚城镇，还是一座常年和草原部落保持敌对关系、拥有数千战士的坚固城镇，一旦出现什么事故，那就跑都跑不掉，就是一只陷入大陷阱的待宰猎物啊！ 为此，赫离也只能无奈接受部下们的劝诫，毕竟柔黎部族系于自己一人身上，若是自己出事，又没有留下任何直系子嗣，靠着锡达一人之力勉强维持大局，在未来的草原乱世中恐怕也回天乏力。 “首领，有情况，”一名侍卫匆匆过来汇报，指着东边道：“五里外，发现了绿湖堡的巡逻队，而且对方也发现了我们斥候，可是并没有过来接触，也发动任何攻击，他们其中的一人疾驰回去了，应该是向上汇报。” 赫离下意识扭头朝着东边望去，可惜层层丛林、山坡挡住了，根本就看不到五里外的状况，追问道：“绿湖堡的巡逻队，确定吗，别是什么马贼的探子吧？” “这个……首领，前方斥候汇报回来说是绿湖堡巡逻队，我……”侍卫有些紧张，误报军情是大罪，他可不敢主观揣测，只能将斥候汇报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侍卫支支吾吾之时，合昆快步走了上来，越过古力哚和汇报侍卫，道：“首领，应该是绿湖堡驻军无疑，我刚才询问了一下斥候，巡逻队中为首那人身穿罩袍锁甲，按照我们从马贼俘虏口中的贵族徽记比较，那应该就是提多家族的纹章。” “提多家族，看来真不赖啊，相比较巴塞罗德公国的边境防守，绿湖堡的巡逻队强上可不是一点两点啊！”赫离小声嘟囔一句，回忆起月牙湖草场周围的巴塞罗德公国巡查队，亚力卜小镇的领主私军，多日纳汇报的布兰卡西亚联邦情况，对这个提多家族的评价提升了几层。 贵族能够掌握权力，并不是只靠着欺压属民、吃喝嫖赌、宴会玩乐！ 第二百三十八章：伊诺雅（一） 第二百三十八章：伊诺雅（一） 中午时分，察乌卡、古力哚和赫离大队脱离，带着数十辆大车从林边的岔道口直接朝着绿湖堡大摇大摆走去，随行的有百余名充当商队护卫的柔黎精骑，不过身上的装备却是换成简陋的皮甲、寻常的弯刀、性能优良的草原骑弓。 有时候，低调行事就算不是好事，那也绝对没有什么坏处，让人摸不准你的真实情况。若到了图穷匕见、兵戎相见之时，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势，一刀下去就能扎中敌人心脏，让那些低估了柔黎部的敌人死不瞑目。 东去的察乌卡一行人根本就没有一点隐藏踪迹的打算，仿佛没看见四周远远跟着的绿湖堡巡逻队探子。 赫离相信绿湖堡方面肯定会对这伙来自西边莫顿河草原的商队十分好奇，根据自己这段时间对提多家族的了解，相信提多家族绝对会仔仔细细探查一番察乌卡商队，也必定能够发现他们和消灭了黑马盗的草原部落有着关系。 不过，赫离相信安勒·提多伯爵不是那种鲁莽之人，不会随随便便对察乌卡一行人动手，要是他一看到草原商队就枷锁加身、铁链捆绑，那么他就是浪得虚名，反而更好对付，假设将来要攻占绿湖堡领地，对上这么一个伯爵大人，那也轻松不少。 “吉姆，昨天兀格派人来说，不再留手，全力剿灭那伙马贼是吧？”赫离对着伺候在身旁的吉姆问了一句。 吉姆点点头：“是的，兀格千骑长说这伙马贼已经没有多大的练兵效果了，还请求首领批准扩大警戒范围，最好是到北边商道去，那儿的马贼多，能够让手底下的儿郎好好纵马厮杀一番。” “派出传令骑，让兀格好好驻守在斯帕中转营地，同时对东边绿湖堡方向要加强巡逻力度，可以时不时派出百骑、营来驰骋操练一番，让绿湖堡驻军的探子看看我们的实力。”赫离为了察乌卡、古力哚等人的安危考虑，还是决定来上几场“演习”，绿湖堡方向知道柔黎部拥有歼灭黑马盗的实力，无论怎么低调也绝对不会让那位安勒·提多伯爵彻底放下来戒心，认为这个草原部落就是绵羊。 何况，草原部落从来都不是吃草的！ 乌垒草原，一支拥有上百辆大车的商队在这片商队前行，车上半数货物是草原牧人需要的粮食和食盐，其他的则是草原部落贵人喜爱的香料、天鹅绒、珠宝首饰、镶银器具等，只要穿过这片令人胆颤心惊的草原，安然无恙的将货物运到北边草原去，最少可以获得两倍的利润，若是返回时再捎上数百匹良马、上好皮货、毛毯等草原特产，三倍的利润绝对是跑不掉的 安然无恙，说的不仅是货物，也是人。 “听，是大队骑兵冲锋的声音……”老练的护卫耳朵一竖，就能够辨别出来动静、声响。 “看，那边的斜坡，是什么人？绿湖堡驻军，草原部落的劫掠人马，亦或是天杀的马贼？” “警戒，全体都有，商队停下来，所有骑马护卫准备弓箭，后队准备盾牌！”一名商队护卫首领模样的大汉吼叫着，吼完后，轻拍马匹冲上去前方观察来势汹汹的人马。 上百辆大车的长队缓缓停了下来，敢在草原商道靠着护卫商队讨生活的人大多数都不是胆小之人，一个个护卫按照首领的指示动了起来，一些人将十几辆大车组在一起形成一道简陋的防线，一些人纷纷从马上、车上抽出各自的盾牌，一些人则是抽出马刀靠在一起随时准备冲上去和敌人厮杀。 “是什么旗帜，看清楚没有？” “那是……那是女魔头伊诺雅的旗帜……该死，是伊诺雅那个疯婆子……”护卫哨探眯着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旗帜，顿时感觉真神抛弃了自己，怎么会遇到伊诺雅这个女魔头。 “什么，女魔头伊诺雅，不……不，这不是真的……”一个商人绝望的大喊一声，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就要瘫在地上了。 不仅仅是商人，就连那些护商多年的老手一听到是伊诺雅的旗帜，握住武器的手都不由颤抖了一下，望向来袭马贼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恐惧。 那些商人的仆从们则是畏惧、惊慌，下意识想不管不顾，转身就跑，特别是那些绿湖堡周围的商队仆从，女魔头伊诺雅的名字那是可以让小儿止啼的。 这个拥有一身精湛骑术、武力不凡的女马贼，纵横乌垒草原那么多年，凶名显赫，五年来从绿湖堡巡逻队围剿下一次次逃跑，不仅没被消灭，反而是越战越大，从数十名马贼到上百人，再到五、六百人，人数虽少，可是麾下都是草原好手，就连曾经拥有三千马贼的黑马盗都不愿意和这个疯婆子来上一场硬仗，可想而知，伊诺雅手底下这五、六百马贼不输于黑马盗最精锐的两百马贼。 “跑吧，现在逃跑还能够跑出去几个，他们人数不多，分散来逃活下来的机会就大多了”一个小商人惶恐对着商队管事说道。 “那个伊诺雅有那么可怕吗？”一个明显是新手的随队商人虽然有几分害怕，可却不像其他人那般畏惧，看样子他是第一次走绿湖堡这条商道。 “可怕，非常可怕，你不知道这几年，有多少商队遭到了伊诺雅的袭击，被劫掠的车辆得有两、三千辆，死在伊诺雅马贼刀下的护卫、商人恐怕得有五千人……五千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后悔不该走这条道，或者至少也要在巡逻队护卫的情况下通过乌垒草原。 每年腾格里草原春市、秋市期间，绿湖堡会专门派出会有一支千人规模的巡逻队驻守在乌垒草原南边的塔楼营地，加上平时的巡逻兵马，足足有着近两千人，几百人的马贼根本不敢惹。 就算是伊诺雅，也不敢轻易袭击这支超过两百名骑士和扈从骑士作为中坚力量的官方护商队，装备全副精良锁甲或板甲的骑士组成冲击阵型，那些只有皮衣或简陋锁甲防护的马贼只能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第二百三十九章：伊诺雅（二） 第二百三十九章：伊诺雅（二） 商队护卫首领高声大喊，鼓励士气：“我们这里有六、七百护卫，算上仆从，有近千人，怎么也能抵抗到巡逻队前来，乌垒草原周围就有着绿湖堡驻军的塔楼，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下去，巡逻队来了就安全了。” “呜—呜——呜”求援的号角声响起，除非是放弃所有车辆、货物，否则商队近千人唯一的生路就是等待巡逻队的哨骑恰巧经过附近，又能够尽职尽责将商队遇袭的讯息传到塔楼驻地，大队驻军又能够迅速动身赶往这里，他们才能够最大限度的活下来。 远处，低矮的山丘上已经卷起一道扬尘，一队数十人的骑手翻过山梁急速冲了下来，后边还跟有长长的骑队。急促马蹄声在商队众人耳中那就是催命的死亡之音，每加重一点，就意味着离死亡更近一步。 突然，斜坡上，一个身穿皮革轻甲的婀娜身影挺立在马背上，离弦之箭一般冲过来，迎着呼啸的草原秋风，颈脖处围绕的那一条黑色纱巾在不停地摇摆，使人看不清面容。不过，这副凹凸有致的身材、轻甲面纱的打扮，让人一看就是一个女子，而且皮甲上那血迹、泥沙斑驳交织的痕迹，都显露出此女的不平凡，绝对不是卡洛斯大陆城堡内那种身穿奢华服装、昂贵珠宝的贵族女性，而是一个女战士。 一个强悍、勇武的女战士！乌垒草原的女魔头，绿湖堡商道上的商人噩梦，伊诺雅！ “真神……那个是，是伊诺雅！”一名明显是老手的商队护卫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握住长剑的手微微颤抖，怎么也想不到会直接对上那个女魔头，若是她手下的马贼，心里压力绝对没有那么大。 “什么？完了，完了，女魔头的战马会将我们踏成肉泥……”原本被商队护卫首领鼓舞起来的一丝士气在看到亲自策马杀来的伊诺雅之后，瞬间崩溃了，恐惧、绝望的气氛开始在商队内蔓延开来。 商队护卫首领额间也冒出了一层细汗，树的影，人的名，伊诺雅的凶名给他的压力不一般，若非身后商队内有七、八辆大车的货物是属于他的，那可是他的大半身家，他根本就不想率人在这死扛，早就一走了之了。 逃跑可耻？佣兵精神？抱歉，护卫首领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毕竟这伙商队也是什么临时凑合成的，不是固定佣兵团，要打出自己的信誉。纵然这一次的护商失败会给他的护卫生涯留下一个污点，大不了换一个名字重新去其他城镇再干呗。 “步弓准备”护卫首领高喊了一声，最先的一队两百余护卫匆匆在简陋的车阵防线后结成了三列横队，抽出箭矢，拉开弓弦，只待一声令下就射箭杀敌。 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些步弓了，骑弓的准头必须要在百米内才有保证，步弓的射程则是两百米内就可以对敌人造成一定伤害。疾驰的战马，百米的距离，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冲到跟前，一般射手也就射出两轮箭矢，优秀一点射出三轮，若是能够杀伤个百来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放箭！”话音一落，顿时响起了弓弦反弹和箭矢划过空中的破风声，一轮接着一轮，两百来支箭矢向进入半里内的凶悍马贼疾射飞去。 不少马贼在听到弓弦声的那一刻就抽出小圆盾护住自己，有些人仗着自己骑术精湛伏低了身子紧紧贴在马肚旁，有一些则没有那么幸运了，数支箭矢插入身体，箭簇、猩红鲜血和碎肉混合在一起摔落马下…… 在感受到对面商队射手搭箭上弦之际，蒙着黑纱的伊诺雅策马加速，顺手就抽出一把不带刀鞘、冒着寒光的精良弯刀，美目一横，口中发出厉于寒冰的语气：“加速，杀过去，一个不留！” “杀过去，一个不留……” “杀光他们……” 一声撞击声响起，当先的伊诺雅麾下马贼死命催促座下战马加速冲刺，终于趁着商队射手准备射出第三轮箭矢的时候，借助战马的强大冲力，朝着车阵的一个空隙处撞了进去，一把扔掉一直举着的小圆盾，随即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迅速砍向一个丢下弓箭护卫。那名中年护卫也并不是那种慌乱恐惧就瘫倒在地、愣愣等死的菜鸟新手，下意识从车边取过一根长矛猛地刺向那名马贼座下的战马。 “律……律”马儿受惊，直接掀翻了马背上的马贼，“砰”的一声掉落马下，艰难的想要爬起来。 那名中年护卫还来得及冲上去补上一刀，另一名马贼就顺着刚才那个缺口冲了进来，寒光闪过，随着一道血柱飙起，受伤护卫尚未发出了惨烈的喊叫声，便嘎然而止，半个头颅都被带有凌厉刀锋的一击削去了。 “崩、崩、崩”骑弓的弓弦声响起，后队的马贼们熟练地抽出骑弓对着商队方向就是一同疾射，哪怕不能精准射中商队护卫，那也能打击敌人的士气，打乱他们的防御阵型，以便自己能够减少杀戮阻力。 举弓，搭箭，松弦，对于草原骑手来说，这就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五、六百人就射出了千余支箭矢，杀伤四、五百人，商队护卫的士气降到了极点，整个队伍处于崩溃的边缘。 此时，最前的那道车阵防线早已涌进来了近百马贼，其中就有女魔头伊诺雅。她身上那副皮革轻甲沾上新鲜出炉的血液，原本装满的箭囊只剩下两、三支箭矢，不远处那三、四名身上插满箭矢的商队护卫就是她的成果。 “跑啊……” “快点……逃命……” 胆颤心惊的商人首先乱了起来，那一点残存的抵抗意识随着伊诺雅将弯刀指向此处的时候彻底崩溃，吆喝着自己贴身护卫、侍从，多抢夺几匹马朝着塔楼驻军方向跑去。 约四里外的一处山林高坡，赫离和合昆几人静静地看着这场战斗，并没有下令随队侍卫军冲上去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女魔头伊诺雅，名不虚传！”赫离心中赞叹一声，不仅仅是看她那箭术精湛、武力不凡，还有隐含在底下那让数百草原精锐马贼对她服服帖帖、不敢违令的手段，以及战斗时毫无惧色、简单有效的冲锋之势。 第二百四十章：康麽部新营地（一） 第二百四十章：康麽部新营地（一） 这一年，对于钦达烈人，对于钦达烈部落联盟来说是极其不平凡的一年。 七色雄鹿的后代再次分裂，内部斗争空前严重，钦达烈七大支柱之一的康麽部在没有代表出席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的表决上被挤出了七大部落的位置，其后，其首领西利被“马贼”杀害，部落在老首领的率领下，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木录河流域草原；多年来一直不肯屈服于纳哈良部的迮特夷部获得了新的放牧草场，上万族人再次从贫瘠的沙漠边缘草场踏足南部草场；数万钦达烈骑兵北上乞迪草场，击溃数十乞迪附属部落、氏族，歼灭、俘虏不下两万乞迪骑兵，再次向草原人展示了钦达烈勇士的强悍。 最关键的一点，怛奚部正统少主奇雅孛圪·奉倏的出现，拥有近两万帐人口的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被加缀尊贵无比的奇雅孛圪姓氏，钦达烈人中代表着特殊地位的喀布朵部宣誓效忠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成为赫离的守卫盾牌，意味着赫离对数十万钦达烈人拥有了合法统治权。 不愿承认达达不拉的钦达烈大头领头衔，进而遭遇纳哈良部各种压迫的康麽部，在老首领索尔奇的率领下，强忍伤痛，流着热泪离开了木录河流域草原，迈上了前路茫茫的迁徙之路。 布满荆轲的迁徙之路，要彻底摆脱纳哈良部、恪延部的势力范围，何止是迁徙千里这么简单，一路上那也将会豺狼横行、野兽跟随，能咬下一口肉就不会只吃半口。即使是索尔奇这个虎威犹在的老勇士，也不敢保证抵达新草场的时候，还能够有着那么多族人存活下来。 六、七千帐的草原部落，已经步入大型部落的行列，可是放眼腾格里大草原，也并不是什么势力都会退避三尺的，失去了钦达烈部落联盟的庇护，一些曾经被康麽部击败过的大部落极有可能会变得蠢蠢欲动，试图让康麽部的迁徙之路变成流血之路。 原本按照老首领的打算，是要将女儿古素禾和一部分首领氏族旁系族人秘密送到迮特夷部，托付给首领辛安和少主呼也必。虽说他们占据了康麽部的夏季草场，可是索尔奇也明白一则是里面有纳哈良部的影子，二则是那些迮特夷部长老确确实实非常渴望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肥沃草场供部落人畜生存繁衍，辛安和呼也必父子也是有苦衷的。 作为相识多年的老友，索尔奇把女儿和数百族人交付给他们，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迁徙途中，若是康麽部遭遇到了纳哈良部的追杀或者其他大部落的攻击，女儿古素禾和数百血脉旁系族人就是自己这一脉仅存的人儿，还能够为康麽部留下种子，不至于落得一个亡族灭种的下场。 谁知，古素禾却怎么也不愿意去，说是死也要和阿爸、侄子在一起。 不幸中的万幸，达达不拉不知是顾及自己的名声还是即将要北上参与乞迪内战，不愿意将兵力浪费在钦达烈内耗上，任由康麽部离去，并没有阻拦。至于南部草原的诸多钦达烈部落首领，对于迁徙过境的同族康麽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部族还偷偷派人送上一些牲畜、粮食、食盐，祈祷着他们能够有更多的人活下去。 穿过绿绿葱葱的南部草原，翻过低矮的山丘丛林，趟过溪流长河，一路上康麽部骑兵展现出钦达烈之刃的不畏勇气，一次次和那些窥探康麽部财产，试图袭击康麽部队伍的马贼、部落兵交手，不过规模都不大，最多的时候也就几百骑。 一路走走停停，老首领索尔奇不顾身体状况，常常大半天策马于迁徙队伍前后，亲自探查队伍的情况，靠着自己崇高的声望鼓励、引导族人继续前行。 向东，向东，再向北，这个方向不仅能够最大限度地摆脱纳哈良部的威胁，同时也是寻找一块新草场的最佳方向。 西部草原，南部草原，北部草原，基本上都被各个大部落瓜分完了，若是那种零散的百余帐、几百帐的小部落偷偷潜到大部落的眼皮子底下，或许不被发现。可是康麽部这种拥有两万人的大部落贸然进入，那就像是一匹外来野狼闯入了狼群的领地，除非能够干掉头狼，否则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被群狼活生生撕成碎片。 东部草原，那里是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交界地带，也是草原部落和卡洛斯贵族领主常年交战的战场，打草谷几乎是每年的惯例，一队队草原牧人骑上马匹，带上弯刀和弓箭，嗷嗷叫冲击卡洛斯大陆的边境城镇、村庄。 那边多是小部落，实力弱小，更便于康麽部重新建立主帐，甚至是发展强大。 从离开木录河草场那一刻算起，历经四个来月，数千里的迁徙之路，磕磕碰碰，康麽部在这条路上损失了超过两千族人、上万头大小牲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抵达新草场。 此处虽比木录河草场那般肥沃，可是地势开阔，勉强可容下两万族人生存，南边有着绵延数十里的山岭林地，可供狩猎伐木。 索尔奇带着几名侍卫骑兵策马出了新营地，努力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身躯，数月来紧绷的脸色终于浮现一丝喜色。 新营地内，首先被竖起来的自然是象征首领权威的大帐，意味着这片草场是属于康麽部的了。望着那顶中央大帐，牧人的心才觉得踏实，才不至于迷茫、忐忑，干起活来才更有力。 刚刚落脚的康麽部牧人忙碌着竖起自己的毡帐，搭建羊圈，搬运器具杂物，牵羊赶马，人人脸上都充满了干劲、活力，值守的骑兵们则是按照老首领的命令加强周围警戒，就连老首领都顾不得躺在毛毯上好好休息，带着疲惫的身体匆匆上马巡视新草场的地形地势，为部落减少威胁。 历经艰辛的康麽部，终于安定了下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康麽部新营地（二） 第二百四十一章：康麽部新营地（二） 康麽部的新营地应该是去年某个流浪小部族的过冬营地，已经有着一定的营盘基础，低矮栏栅、拴住牲畜的木桩、生火的土堆炉灶等都能够找到，这也让清理营地的牧人省了一些力气，不用费那么大劲去重新打下营盘基础。短短一天之内，就将这个旧营盘扩大了两、三倍，竖立起了防护围栏，甚至不远处山丘上还建起了两座四米高的木制塔楼，用于眺望远方、视察敌情。 旧营盘，意味着这附近有部落游牧，甚至很有可能这块草场就是某一个中等部落的冬季游牧地，老索尔奇不敢大意，人生地不熟，哼容易一个疏忽就葬送上万族人的性命，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亲自查看周围地形地势的原因所在。 “首领，斥候汇报，往东百里的草原都查探过了，暂时没有发现任何部落、马贼的踪迹，两队探马游骑继续朝着东边探查，如无意外，后天就会回来了。八天前，我们跨过了南边的那条大河，这一路上四百来里，除了一些流浪牧人聚落之外，就再也没发现什么部落，看来这的确是一块无主草场。”汇报骑手脸上泛起了喜色，族人可以不必害怕时刻窜出的马贼队伍，有着新的放牧草场，这对于当前的康麽部来说真的不容易啊。 “很好，康麽部的勇士，去吧，交接你的巡逻事项，回到你婆娘、孩子的身旁，好好喝上一口马奶酒。”老首领赞叹一声，一双老眼射出一道精芒，朗声对着为首骑兵身后的十几名康麽部男丁道：“儿郎们，谢谢你们，你们一路上挥刀厮杀、日夜警惕，让我们的车帐不被马贼所烧毁，牲畜不被歹人所劫掠，孩子们不被恶狼所叼走，你们不愧于七色雄鹿的子孙，你们是康麽部的英雄！” 听到老首领的高声赞赏，想到自己存活了下来和未来获得的赏赐，众人兴高采烈，一阵欢呼。 康麽部转场数千里迁徙至此，还能够完完整整保存下来，靠的不仅是老首领的崇高声望、康麽部的上下一心，还有索尔奇所允诺的凡是在转场迁徙中战死的儿郎，家中都可以获得粮食、牲畜补贴，公库不够则从首领库帐拨付，立下大功者优先分配肥沃的牧场…… 哪怕老首领已经明确声明部落里暂时不会一次性完全发放下去那么多允诺的赏赐，要待到来年开春之后才会一部分、一部分的派发。德高望重的老首领，多年来的首领威信，众人没有半点怀疑的念头，更不会去逼问能否早点发放。 在几队探马斥候离去之后，索尔奇并没有返回营地，下马走出几步，无视着萧瑟的秋风，凝望着南边，仿佛能够看到祖祖辈辈生活的木录河草场一般，眼中的精芒慢慢褪去，再也不似之前那个毅然率领族人突破层层阻碍，跋涉数千里的强大首领，而是一个流离失所的老牧人。 “七色雄鹿，钦达烈人，木录河草原……” 索尔奇不确定自己这把老骨头是否还有机会返回去木录河草场纵马驰骋，是否还能看看黑瞎子山的峰峦丛林，是否还能再听到听到钦达烈人唱起无忧无虑的族群长歌…… 唯一的儿子西利死了，康麽部首领直系一脉的仅有黎呴这个男丁，古素禾部落中享有声誉、受人崇拜，却偏偏是个女子，怎么能扛起的康麽部的大旗，带领上万族人在草原乱世中保留康麽部的繁衍，延续钦达烈人七色雄鹿的威名？ 唯一的希望就是黎呴了。一想到自己那喜爱羊皮书籍、文字纹章甚过弯刀弓箭的小孙子，老首领索尔奇就长叹一口气，深有感触，也就明白了儿子西利为什么这两年不喜黎呴了。 这么一个首领能够握得住康麽部的黄鹿旗帜，能够统率部落大军冲锋厮杀、震慑敌人，能够让族中勇士心服口服吗？ 索尔奇心中没有多少把握，哪怕这次转场迁徙数千里足以证明老首领的威信仍在，号令一出，数千康麽部儿郎随时整装待命，在黄鹿旗帜的指引下，兵锋所指，一路往前，不坠钦达烈之刃的威名。 可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够被众多康麽部勇士、长老认可拥戴吗？索尔奇这几年虽不怎么直接理会部落事务，可是部落贵人对黎呴不满的一些闲言碎语还是传入他耳中。以前，老首领绝不会多加干涉，老子教育儿子，那是西利的责任和义务，若是管的不好，看索尔奇怎么收拾他。 “阿爸，天冷了，快披上这件披肩。” 在老首领出神之际，康麽部的公主古素禾不知何时来到索尔奇身旁，手中持有一件精致狐裘披肩。 “帐里事情都安排好了？黎呴怎么样了？”老首领接过披肩后，随意问了一声。可是古素禾却知道阿爸的重点是后一句，顺手上去帮助阿爸捋了捋衣角，道：“收拾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有仆从们在打理……黎呴在练习射箭，射中好几个靶子呢！” “哦”索尔奇皱巴巴的脸颊动了动，随即又想通了什么，摇摇头：“是你逼他的吧？”还未等古素禾解释什么，他又叹息一声：“罢了，你这个当姑姑的，就不要做这个恶人，我来做这个坏爷爷吧！至少在他以后受委屈的时候，还可以去那儿你那儿哭一会……” “阿爸，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保护这个康麽部，保护黎呴的，就像母鹿保护自己的孩子一般……”听着阿爸悠长的叹息，古素禾红了眼眶，紧咬嘴唇道。 “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老首领索尔奇充满慈祥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儿，随即话音一转：“可是，草原乱世中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头强壮健硕的鹿，更是要一头狮子、老虎、野狼啊！” 接下来，在听到阿爸的初步打算之后，古素禾惊呼道：“阿爸，我们要抢夺布兰卡西亚边境的城镇、村庄？” 如今已是入秋时节，康麽部粮食缺乏、牲畜不足，特别是食盐这种必备生活用料，步入暮年的索尔奇不曾丢失草原牧人的掠夺习性，此处又是距离卡洛斯大陆如此之近，用自己手中弯刀、弓箭去夺取战利品，只有勇士才能够在寒冬中活得更好。 同时，只有劫掠到足够的物资，索尔奇才有能力兑现自己许下的丰厚赏赐，若是全部都从首领库帐拨付，绝对会掏空整个首领库帐。 第二百四十二章：达达不拉（一） 第二百四十二章：达达不拉（一） 秋高草长之时，正是草原马匹一年中状态最好的时节，养足了大半年的健硕战马，耐力、速度调整到最好，除非要出外征战，否则牧民们都会加多几把草料，让马儿长多一层膘来度过寒冷的的冬季。 可惜，伴随着入秋的寒风，往往也是部落之间的战乱开端。无论是经过一年修养生息、整顿兵马打算血洗耻辱、击杀旧敌的弱小部落，还是为了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季，要去纵马劫掠过冬物资的野心部落，亦或者那些蠢蠢欲动、搅动风云的草原英雄部落，秋季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季节。 整顿完毕，人马强壮，士气高昂，哪个草原部落首领不愿在寒冬到来之前发上一笔横财呢？ 对于马背上的民族，草原牧人将马匹视作自家的重要财产，拥有一匹上好马匹可是每一个少年儿郎的梦想；草原部落则是将马匹视为重要的战略资源，拥有多少匹上好战马那可是部落实力的体现，更是直接展示了部落战力。 草原马品种不一，东漠、西漠、南漠、北漠，森林丘陵、河谷草场、高寒山岭，都有着独特的优良马种。例如，东漠草原的乌河马，身壮背平，四肢粗壮，产于乞迪部落乌河流域草场，一等一的骏马良驹。不过数量稀少，哪怕算上刚出栏的种马、幼畜、老马，乞迪汗部也不过两、三万匹而已，多用于赏赐乞迪各部首领、贵人，一部分用来装备着乞迪王庭直属军，大大增强王庭宫帐军的战马冲力。 不过，这些上等马种多掌握在强大部落手中，就算偶有流出，那也绝对是价格不菲。其他部落就算有钱，肯花大价钱去购买也不一定买得到，买到的还往往是煽马，根本无法配种。 再加上，当今除了柔黎部之外，腾格里大草原，甚至卡洛斯大陆都没有哪一方势力会想到给马掌穿上铁鞋子，因此，缺乏马蹄防护的战马属于昂贵的战争消耗品，不说冲锋厮杀、刀矛箭矢会造成多少战马消耗，光是马蹄被刺中和骨折而导致不能战斗的马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因此，有见识、有眼力的草原部落首领都晓得优良战马的重要性，特别是在战争时刻，摧毁敌人的养马草场或者掠夺更多的马匹就成了一项重要任务。 焉山草场以东两百里的草原，一老一少骑手正在平坦的草原上挥鞭吆喝、策马奔驰，座下的两匹都是纯种的乌河骏马，不多时就把身后十几个带甲骑兵甩在了后头。 乌河骏马，带甲骑兵，可见兴致高昂的那两位骑手身份不普通。 最终，还是那位年老骑手轻提缰绳减速，不得不服输，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沮丧之色。 “哈尔赤，这批乌河马真是好，想不到乞迪达雅竟然会赠送给乌维部落上千匹乌河骏马，真够大方的！” 大半个月前，咕椤钮，哈尔赤率领一万五千钦达烈骑兵，其中包括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一明一暗相互配合，打得乌维部落巴克耳措手不及，灰溜溜的逃回去了焉山草场。钦达烈人不仅挽回了败势，还狠狠从乌维部落身上咬下来一块肉，拯救两千余钦达烈族人，俘虏数千乌维部骑兵，还缴获了包括近千乌河骏马在内的战利品。 虽说，这支乌维部落万人队长途而来，只在焉山草场简单休息后便冲阵杀敌，并没有携带多少物资，消灭乌维部近万人缴获到战利品甚至比不得一个三、四千帐的中等部落。可是能够一击剿灭近万乌维部落，大大提升钦达烈人的士气，以及加强了达达不拉在钦达烈部落联盟中的声望，让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安分了不少。 就连颉秣部想要带回之前被俘虏的一千多本部族人被拒绝之后，也是敢怒不敢言。 随即，达达不拉和哈尔赤将两匹乌河骏马交给刚刚赶到的护卫骑兵，悠闲的走上去一块凸块草丘，一边前行一边观赏周围的景色。 “大头领，这批乌河马虽好，可那也是煽马，无法配种，若是能够冲过去乞迪王庭草场，夺取乌河流域一带，那到时候我们要多少乌河马就有多少啊！”哈尔赤一声朗笑。 达达不拉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哈尔赤点点手，像是被人逗笑一般。 “我知道你是哄我的，可是依旧开心，乞迪王庭……乞迪王庭……”达达不拉笑过之后，嘴巴重复嘟囔几声，下意识朝着西边天际望去，仿佛能一眼就看到乞迪王庭，“我这一生，最大的抱负不是戴上钦达烈人大汗的王冠，而是想要钦达烈人成为东漠草原的主人，我们不必向乞迪部落献上最好的骏马、最好的器具、美丽的女孩祈求别人的仁慈，不必畏缩在南部那一小块草场看着族人忍饥挨饿，不必忍受着战败的耻辱让世人嘲笑……”他的眸子闪过一道精芒，圆矮身躯仿佛散发出一股年轻人的冲劲、锐气。 “大头领，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了，十几年前我们忍受屈辱、含着泪水，如今我们骑着骏马、握着刀弓，整个东漠草原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瞧我们钦达烈人的雄鹿旗帜。七色雄鹿的后人必然会将钦达烈的荣耀像夏日的灿烂阳光撒向东漠草原，在你的手中，钦达烈人七大部落会归于一面旗帜之下，重回昔日的繁盛景象，不，是超越钦达烈人昔日的强盛……”在达达不拉教导下长大的哈尔赤对这位亦师亦父的大头领十分有信心。 “七大部落，”达达不拉眼中浮现一丝复杂的神色，脑海中闪过康麽部那个倔强的老牧人，道：“有康麽部的消息吗？” 哈尔赤一愣，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转瞬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刚才那一番话中的“七大部落”引出了大头领这个问题。 “额，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的确离开了南部草原，向着东边而去……你又下令不必去追捕他们，放任他们自由离开，而且沿途各部落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哈尔赤话语顿了一顿，最终还是由着自己的本心说了出来：“沿途的不少钦达烈部落还偷偷塞给他们牲畜、粮食、食盐、药材……” 达达不拉脸上并没有出现愠色，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旁观者，听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三章：达达不拉（二） 第二百四十三章：达达不拉（二） 焉山草场值秋高气爽之时，达达不拉、哈尔赤缓缓在这片名义上仍旧属于乞迪达雅叶护的领地上行走着，仿佛自己才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哦，那一处山岭草原是达雅的秋猎草场吧？听说这位叶护大人每年都会在入秋之后率众来这里猎狐射鹿，甚至还曾经一个人手持长矛和猛虎对峙而不落下风，流浪歌手在南部草原都在吟唱这位贵人的勇武呢。”达达不拉居高临下指着远处约三十里外的一处环山猎场道。 “不错，那处就是达雅的秋猎草场，不过今年他是不会来到这片草场了，乞迪王庭的事情都弄的他焦头烂额，哪有还有这个闲情再来这儿休闲散心啊？”哈尔赤之前一直对乞迪内战的进度十分留意的，知道这位达雅叶护在王庭也只是勉勉强强维持守势。若不是乌维部落大举进入东漠草原，一待钦达烈人直接北上和二王子狐焉碌汇合，绝对会让乞迪达雅吃上一个大亏，甚至成为一个流浪人儿，率领麾下不多的部众在东漠、西漠之间流浪徘徊，躲避新任大汗的追杀围捕。 达达不拉之所以不愿意早早北上和狐焉碌汇合，就是要让乞迪内战这堆火燃烧的更为激烈，烧死更多的乞迪族人，最好烧的四分五裂，这样钦达烈人才能够火中取栗，谋夺最大利益。 引狼入室这个成语，达雅叶护、狐焉碌或许都不知道，可是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钦达烈人绝对不是一头善良的雄鹿，更像是一头顶着尖角的猛虎，恨不得一口就吞下整个乞迪部落，以报当年塔什干之耻辱。 达雅叶护集合直属宫帐军和青壮牧人，甚至召集数万附属部落兵马在乞迪王庭附近和二王子对峙，都依旧留有一支兵马驻守在焉山草场被动防御钦达烈人，就可看出达雅的魄力所在。就连狐焉碌都派有一支“联络小队”，随军钦达烈人大队兵马，为钦达烈人在西部草原进攻达雅附属部落提供便利，可也不无监视钦达烈人动向的目的。 在狐焉碌看来，最好就是钦达烈人和乞迪达雅的兵马打得一个你死我活、元气大伤，到时候整个东漠草原就一下子去掉了最大的两个威胁，自己也可以借此机会整合乞迪各部，牢牢控制住权柄。 “哈哈，要不我们去过去看看那个秋猎草场？十几年前，乞迪达雅可没少在我们南部草原‘打猎’啊？”前半句话，达达不拉带有玩笑之意，后半句却是一种耻辱，被人欺负到家门口却还要挤出来一副笑脸迎人的耻辱。 “额，大头领还是不要了，再过去十里地，就是叶护军的巡逻范围，他们熟悉地形，就像是一头藏在山林中的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就蹿出来了，麾下儿郎这些天可没少和他们交手，折损了不少，不愧是叶护宫帐军的精锐。”身为钦达烈人，哈尔赤痛恨这些敌人，可是身为一个草原勇士，却佩服对方的勇武、强悍。 达达不拉呵呵一笑，自然不是执着要去游猎一番，毕竟自己身边就这么十几个随从，最近的一队人马也在四、五十里之外驻扎，一旦叶护军知道堂堂钦达烈大头领深入敌境，哪怕是要付出所有斥候的性命，恐怕都要将达达不拉的人头留下。 “总会有机会的，眼前所看到的草原、山岭、丘陵、森林，总有一天都会是属于我们钦达烈人的，钦达烈人的旗帜将会飘扬东漠草原上，成为东漠草原的主人！”达达不拉豪气说道，颇有指点江山的豪迈气势。 哈尔赤此时凑过来一步，躬身请罪：“大头领，请责罚我，我本来可以把乌维部落的统帅巴克耳留下来……” 达达不拉一摆手打断，朗声对着自己的爱将道：“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战机你把握的很好，在乌维骑兵起步冲刺的那一瞬间就发动了攻击，率先就凿穿了对方的右翼防卫，彻底打乱对方的阵型，关键是没有付出太多的代价。就算是我来指挥，说不定都比不上你的战绩呢……”他还是很有眼光，不会将所有功绩都揽在自己身上，对待自己的心腹从来不吝啬赏赐、赞赏。 忽然北边一骑疾驰而来，还未等马匹停稳，便急不可耐的跳下来，急声汇报：“大头领，咕椤钮大人请您立刻返回，说是有着紧急军情！” 夜色渐渐深了，钦达烈大营里没有了往日那般喧嚣，特别是靠近大帐周围的区域，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以免招来一顿鞭子。 钦达烈部落联盟大头领达达不拉的心情很差，脸色如寒冰一般，桌上还摆着今晚的烤肉、奶酒，可是却一动不动，还是刚端进来的那副模样。 不对，起码不是第一份的晚餐模样，因为达达不拉在恶劣心情的影响下，已经将第一份晚餐掀翻落地了。达达不拉焦急的在大帐内来回走动，这种情况不知有多久没有发生在这位尊贵的大头领身上了，多年来的风风雨雨让他懂得了如何在沙漠找到一条路，如何在羊群中发现一头狼，如何在牧人中发现勇士，如何让敌人瑟瑟发抖跪倒在自己面前，已经养成了一股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 周围巡逻守卫的军士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生怕遭受到了无妄之灾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位钦达烈人最有权势的大头领如此焦急、不安，甚至有点慌张呢？ 二王子狐焉碌战败了，乞迪王庭已经成为达雅叶护的新宫帐！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轰隆一下，让达达不拉身体感觉到一阵冷冰，若是处理不好，数万钦达烈人就在葬身在西部草原，沦落为异乡孤鬼。 二十年前塔什干的耻辱会十倍、百倍在钦达烈人身上上演，一场亡族灭种的沙暴就要卷入南部草原了！ 达达不拉原以为就算有乌维部落的加入，这场游戏也并不见得就是乞迪达雅稳操胜券，狐焉碌手中握有数万骑兵，还有母舅部落科尔贝部落就近支持，哪怕抵挡不住，可是撑上个一年半载的绝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年半载也足够钦达烈人做些部署了，例如这一次达达不拉就没有着急进攻焉山草场，反而是派遣一支兵马将上万马匹、布匹、器具运回南部草原，让钦达烈人及时组织起来。同时，他还打算派人东去卡洛斯大陆，借助那些来往南部草原的商人，迅速购买大量生铁、兵器、铠甲，以求在半年时间大大增强纳哈良部的战斗力。 时间，时间，时间，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商道谈话 第二百四十四章：商道谈话 “兀格，你看那远处的麦田，这样看过去就好像和我们之前在秃尾巴河那边的草场一样大，这该产出多少粮食，能够养活多少属民啊？”绿湖堡商道上，骑在马上的赫离望着绿湖堡方向的耕地麦浪发出感慨。 观赏完乌垒草原那一场“伊诺雅袭击商队”战役后，赫离对那位蒙面女马匪不说惊为天人，可是这么一位骑术精湛、武力不凡的女子，却生出了想要见上一面的冲动。至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想法，赫离心中的确也升起过这么一点心思，那是一支近千人的大商队，运往草原交易的货物可都是草原牧人、贵人所喜爱的食盐、首饰一类，一笔横财就那么摆在这儿了。 可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再过不久，柔黎部落商队就要从妥儿川草场、土讫水草场、莫顿河草场等柔黎部领地向东沿着绿湖堡，察乌卡、古力哚两人到时候也会打着柔黎部鹰徽旗帜，带领商队返回柔黎部领地。 平白无故招惹这么一位彪悍的女马贼，若是能一击而灭那还好，可是女马贼纵横乌垒草原这么多年都没被消灭，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别到时候没吃到猪肉反而惹了一身骚。再加上歼灭了黑马盗之后，绿湖堡西边商道就控制在了柔黎部手中，和北边商道基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还是先把到嘴的肉吃下去再说，贪多嚼不烂，还有可能拉肚子，这么浅显的道理赫离还是知道的。 在乌垒草原山林停留的大半天，赫离下令测绘人员、斥候探查了一下周围的马贼势力分布，顺便抓上几个落单马贼、商队护卫作为舌头以便部落的情报收集工作，遂率领随行骑兵返回了黑马镇。 不过返回和来时不同，离了乌垒草原二、三十里，赫离便率领两百侍卫骑兵直接上了绿湖堡商道大路，大摇大摆朝着黑马镇方向前进，大大方方的观赏周围景色。 突然看到商道大路上多了数百身披坚甲、持弓佩刀的草原骑兵，不少行走在大路上的商队还引发了一阵骚动，还以为草原部落来打草谷了，有许多小商队恨不得转头就跑，赶紧逃回绿湖堡那坚固的城墙内，至于那些上千人、车上打着特殊旗帜的大商队则是警惕看着赫离等人。 不过大多数商队都是朝着北边而去的，这伙草原骑兵等人则是往南走，行走了七、八里也没见发生什么袭击、抢夺之事发生，商人们的心又重新放进了肚子里，不过个个都在好奇猜测着这伙不打劫的草原骑兵是从哪来的。 从斯帕中转营地赶过来的兀格听到赫离一问，还以为是考究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千骑长，皱着眉头苦想，最后索性将缰绳完全放开，两只手掌依次掰开手指，小声嘟囔：“不算肉干、奶食，一大帐牧人一年大概要吃四、五担粮食，一尤格拉姆年产差不多二十担……”望着远处那片麦浪，手指都用过了好几轮，他不得不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那片耕地有多大，怎么算出来能产出多少粮食？” 赫离哈哈一笑，轻声笑骂：“让你目测一下，也没让你具体说出个几斤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个算数才能，早知道就把你调到锡达大叔帐下，让你做一个管账的！” 兀格急忙摆摆手，好不容易才当上千骑长，统率上千柔黎精骑，哪个傻子愿意回到去当那个算账官，急声道：“可别，到时候，我尽给锡达大叔添乱了，留下一堆烂摊子，”随即迅速转回最开始的话题：“那片麦田我估计两万担粮食应该是有的……” “是啊，两万担，足够养活五千帐牧人了，两、三万人一年都用不着饿着肚子了……”赫离感叹一声，紧紧握住手中的马鞭，随即又缓缓松开了。 黑马镇至斯帕中转营地之间那大大小小的耕地上一个个马贼俘虏、解救奴隶，甚至不在训练时段的仆从兵都在争先抢后地收割着粮食。现如今，零零散散总计收了不到一半麦田耕地，却已经有着一万担粮食，说不定全部收割完毕，就会超过两万担粮食，大大缓解了柔黎部的缺粮现状。 再加上多日纳、库姆巴、赫洛德等人在布兰卡西亚内偷偷购买到的粮食，柔黎部甚至还有一部分库存，可以充当战略储备粮，或者灾害救助粮，大大提升柔黎部的生存能力。 兀格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瞄了一眼约两里外跟着的绿湖堡探马，小声道：“首领，我们是要进攻绿湖堡吧？或者是劫掠那些农田，将所有的粮食全部都抢过来，我的千骑可以充当前锋……啧啧，首领厉害，一旦将这两万担粮食全部收割完毕，部落未来半年都用不着担心吃不饱饭了。咦，我想起来了，乌滇部，怪不得上一年我们消灭乌滇部后缴获那么多粮食，这里离莫顿河草原那么近，乌滇部肯定是来这里打草谷……首领，我们什么时候进攻，我的千骑大部分都已经集中在斯帕丘陵那边，只要一声令下，两天之内，柔黎勇士的马蹄就能踏过那片麦田，柔黎雄鹰旗就能够飘扬……” 兀格十分激动，恨不得立马就杀过去，狠狠将那群卡洛斯农夫掠夺一番，草原残酷的生存环境，将凶狠、掠夺的基因深深入刻入草原儿郎的骨子里，为了生存，不得不骑上马匹，握着弯刀，用命去换取生存的食物。 赫离完全可以理解兀格的激动心情，要说身为柔黎部首领的他没有打过这绿湖堡的注意，谁都不信？ 不说别的，光是分布绿湖堡周边村庄的近两千尤格拉姆的耕地和葡萄酒产地，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每年最少两万担的粮食产量足以支撑整个柔黎部三个月的消耗，若是将葡萄种植园全部推平、翻耕，甚至可能三万担粮食，到时候就算柔黎部族人小半年时间全都不放牧、不耕种，那也饿不死啊。 不过，赫离还是忽略了收割损耗、运输损耗等额外支出。哪怕动用的全是卡洛斯奴隶，不用付工钱，最起码也要吃喝，两千尤格拉姆耕地按照卡洛斯大陆的简陋耕地方法，那得近万人来耕种，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不过，若是到时候柔黎部真的掌握住绿湖堡领地，运用马力、牛力开垦和粪土肥田等方法，大约可以减少一半劳力。 第二百四十五章：安排 第二百四十五章：安排 黑马内镇，前任黑马盗大头领麦沙圪的府邸，在赫离北去之后重新被装饰了一番，不仅仅是打扫了垃圾杂物，清理了零散掉落的砖石木材，还拆除几道院墙，扩大院子规模，开挖暗渠水道，粉刷墙壁，加固岗楼、箭塔，划出侍卫兵营，俨然是要把这座院子打造成一座小型城堡。 “拉姆可千骑长，看来你以后可以去当个工程师，不仅带兵打仗厉害，督造建筑也不赖，我出外巡视也就那么几天，这座院子可就大变样了！”赫离坐在幡然一新的草原风格大厅内朗声调侃道。 站在院子看，这座大厅和寻常的卡洛斯庄园大厅或小型城堡大厅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一走进厅内，四周都被草原样式的薄毯围了一圈，再加上悬挂其上的旗帜、弓箭、弯刀、木骨装饰品，根本就是一个“石制”的草原大帐。 不过，这种装扮也是有一些好处的，几个大厅窗户重新用柳条木毡窗撑了起来，蒙上了一层透明动物囊膜，不仅透光便利，开合便利，还可以防雨、防尘。 拉姆可嘿嘿一笑，黑马镇近万俘虏中，会造房子的卡洛斯奴隶匠人可不少，再挑出几个手艺精湛的毡帐好手，装饰的途中搭配一点草原气息，首领绝对是十分满意的。 赫离已经明示过了，黑马镇从此就是属于柔黎部的领地，任何人都无法将长生天赐予、无数柔黎勇士用鲜血攻下来的领地夺走，这里以后会成为柔黎部的一大重地。 拉姆可并不是庸人，清楚一条商道对于部落的重要作用，占据了黑马镇那几乎就是将绿湖堡西边商道彻底处在了柔黎弯刀的庇护之下，就算是那个绿湖堡伯爵都不敢轻易来挑衅柔黎部的强大兵峰。更别说，西南边的山谷银矿，黑马镇至斯帕丘陵大片大片的耕地，可以让柔黎部库房多上一箱箱亮闪闪的银币，让数万族人不必饿着肚子。 “对了，库尼亚斯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赫离问着押送战利品的库尼亚斯。 在赫离出发的当天，库尼亚斯率领两个营的兵力、两百多樾瓦氏族和喀布朵部青壮族人、近千健硕妇女和老牧人，奉命押送大批的粮食、布匹、破旧武器和两千马匹朝着莫顿河中游草原而去。本来按照库尼亚斯的说法，一个营的柔黎精骑足以看护住上千奴隶。不过赫离考虑到草原秋市到来，绿湖堡周围马贼盗匪可能会蠢蠢欲动，不仅让兀格千骑加强了斯帕丘陵中转营地至望南岭一段的巡逻力度，还增派一个营的押运力量，由库尼亚斯千骑长亲自负责这一趟押送。 押送大批物资不比骑兵急速行军，哪怕全部物资都是骡子、驴子、马匹驮运，粮食等都是装在大车上，可是速度依旧不能太快，否则容易出现掉队、散乱情况。不过，时间过去了五、六天，哪怕是走，库尼亚斯率领的押运队都抵达了莫顿河中部草原。 一听到赫离的提问，谷卑希率先答道：“今天早上刚来了信骑，所有物资全部都已经运到了莫顿河草原，断事官大人的卫队长忽思里会安排人朝着土讫水城运去，库尼亚斯交接后带领人马返回黑马镇，大部分牲畜在望南岭由着数十名牧人直接往土讫水赶去……” “断事官大人回去土讫水城了……”赫离刚说出口就轻拍额头，自嘲一笑。自己北上处理歼灭黑马盗和商道事务，锡达大叔肯定担忧部落事务，不会在喀布朵新草场过多停留，匆匆赶回去土讫水城主持大局。 赫离击掌一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高声道：“诸位柔黎部的勇士，你们经过数月的征战，不仅剿灭了盘踞在莫渡河东边平原、斯帕丘陵、黑马镇的数千马贼，还将柔黎部的雄鹰旗帜牢牢插在这片土地上，如今，这片土地是我们的了，是属于柔黎部的！” “你们看到了那一片片麦田没有？知道这些麦田可以收获到多少粮食吗？按照我的测算，两万担左右，可以让五千帐族人一年的时间不用饿着肚子，可以维持近万常备军勇士近半年的日常消耗。那么告诉我，你们是想每一年都能够收获到两万担粮食，甚至是三万担粮食，让我们的族人，你们的阿爸、阿妈、婆娘、孩子永远都不再饿着肚子，还是抢了一把就走？” “永远……” “这些土地是属于我们柔黎部的……” 底下那些百骑长、营指挥尤为激动，亲眼看到了收割起来的一堆堆粮食，再听到两万担粮食的数字，每年两万担粮食，十年那可就是二十万担，这个巨大的数字让他们吃惊极了，不知道怎么来数，手指、脚趾加在一起都不够用。 看着底下诸多百骑长、营指挥那副模样，赫离感慨一声，粮食对草原人来说太重要了，腾格里大草原上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活活饿死的。 数百年来，十年左右的时间就会有腾格里草原大部落联军东进侵略卡洛斯大陆，那是数以万计的庞大军队。至于草原部落数十人、上百人、上千人的边境掠夺，一年到头那更是常事了。 从这一角度来讲，东进侵略，与其说是掠夺成性，还不如说是生活所怕，不去抢就会饿死！ 柔黎部如今占据了黑马镇为中心的耕种区域，就有了一个稳定的粮食生产地，哪怕寻常灾年，也会有着几颗麦粒收入，若是蝗灾或洪灾等大灾大害之年，那就没办法。若要驱使卡洛斯农夫奴隶为柔黎部耕种，除了给予他们一定的耕作收入，还有一点就是要将他们同化，或者是认同柔黎部的统治。 数千卡洛斯奴隶能够填饱肚子，甚至还可以通过参加仆从兵、努力耕作获得超额收入，成为自由民，再加上柔黎部人对他们没有一般贵族领主的严苛、鞭打，时间一常，这伙农夫就会成为了柔黎部的一份子。 谷卑希、多米等千骑长都明白赫离的用意，可是许多脑袋不灵活的十骑长、百骑长、营指挥却多少保持着草原上主人对待奴隶的心态，所以需要尊贵的首领提点、指示，让他们约束手底儿郎们，往后不可随意鞭打、惩罚卡洛斯农夫。 第二百四十六章：千骑分驻 第二百四十六章：千骑分驻 看着诸百骑长、营指挥似懂非懂的模样，赫离最后一句总结性提升话语“平时对待在黑马镇的卡洛斯农夫和仆从兵用不着像在毡帐对你婆娘那般‘粗鲁’，发现笨的、错的，责骂几句没什么问题，不要随便动用皮鞭。”让众人大致明白了首领的要求。 “哈哈，记住了，不要对那些农夫像对待你婆娘一样，管好你下面……” “呸，你才对卡洛斯农夫像对待婆娘一样呢……” 十几个百骑长、营指挥嘻嘻闹闹地退出了那间草原风格装扮的大厅，如今留在厅内最起码都是副千骑长级别。 听着众多百骑长和营指挥那粗鲁、污秽的率性话语，赫离仿佛头顶上飞过一群黑乌鸦，顿时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赫离也相信这些柔黎勇士绝不敢将他的嘱咐置若罔闻，更不会有意去放纵自己。部落平日里的识字课，赫离都会灌输一些简朴的道理，不仅使用野狼、狮子、羊群、兔子等比喻来手下人通晓一些简单的为将之道，还会强调阵列、武器装备、粮食、疾病处理的重要性，甚至还会编造出一些故事“西漠草原某个草场曾经……”“深处乌素兰沙漠一个绿洲部落……”等贴切草原生活的案例来生动形象地说明。 至于有没有人怀疑赫离说的那些故事是否真实存在？ 谁敢怀疑柔黎部最尊贵的天命首领，那就是对长生天的不敬，对赫离首领的污蔑、挑衅，柔黎部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不会放过他的。 “我明天就要返回土讫水城了！” 众人听着首领猝不及防地宣布返回讯息，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又有些觉得理所当然。拥有首领的主帐草原才是统治部落的中心所在，更何况如今已经入秋了，宰杀牲畜、储备过冬草料等关乎牧民的大事，都需要首领坐镇主帐。 “拉姆可，黑马镇就交给你了！”赫离开始交代几个常备军千骑的驻守安排。 “首领，您的仆人绝对会将柔黎部的领地看管的严严实实，决不让任何一只恶狼跑进来。”拉姆可千骑长迈出一步恭声保证道。 统率一个常备军千骑兼上千仆从兵，赫离又授予了他遭遇突发情况时的临机决断之权，再加上暂时负责巡守自莫顿河东边草场，经望南岭一带，过斯帕丘陵，到绿湖堡城外七、八十里外的兀格千骑在驻守期间也是听从拉姆可的调令，拉姆如今可是好不威风啊。 现在所有人猜测谷卑希先前醉酒时所说的“校尉”一职，十之八九是真的，暂时统领三千余骑兵，等时候到了，或者常备军下一次扩编，“暂时”两个字就会去掉，一个比千骑长更尊贵的职位横空出世，柔黎部的首领大帐举办宴会之时，就会出现几个更加靠近首领的位子。 谁人不想，谁人不愿？ “兀格，你的千骑暂时留在斯帕丘陵一带，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你要保护这条商道的稳定，若是肮脏的马贼敢伸出爪子，让他们看看柔黎勇士的弯刀有多么锋利。还有……”赫离刚提了一个连接词，下面的话语就被兀格猜到了。 “还有就是兀格那个胖子，要随时注意绿湖堡那边的动静，若是胖子出了什么事情，就算出动千骑大军，甚至和绿湖堡驻军交战，也务必要保证胖子的安全！”兀格嘿嘿一笑，拍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做好这件事的。 赫离补充道：“不仅是那胖子，你看他那胖胖的身躯，吃点苦有利于减肥嘛。察乌卡商队中，有着上百柔黎儿郎，他们进入那未知敌友的绿湖堡中，就算不是羊入虎口，那也是进入一个大笼子。赫离身为柔黎部的首领，你们身为柔黎常备军的将领，从柔黎老人、妇女、孩子手中接过家中的儿子、男人、阿爸之时，都是活奔乱跳、有手有脚，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将他们带回去毡帐之中……”想起那些战死过的柔黎骑兵，特别是绿湖堡北边遇袭而几近全军覆没的百骑，赫离声调有些起伏。 “诺！”大厅内众人恭声遵令。 “多米、库尼亚斯两个千骑，随我回土讫水草原，我在这里先打个招呼，训练大营那个新千骑需要不少老兵，多米……”赫离眉毛一挑，露出一个“你懂得”的微笑。 多米苦笑着点点头，心里想到回去之后怎么和手底下百骑长、营指挥交代呢。本来，自己千骑在莫顿河东边草原“畅通无阻”，剩下的一些小部落都快到望风而降的地步了，结果被谷卑希侍卫长一纸调令给调了回来，准备东进为战死的柔黎百骑队报仇。两仗下来，多米千骑也算是可圈可点，若不是兀格那小子隐瞒情报提前取了银矿山谷、抓到了黑马盗大头领麦沙圪，多米的功劳应该是并列第一。 那时，兀格身为拉姆可千骑的副千骑长，所立的功劳自然有一部分是属于拉姆可的。这一次，拉姆可能够成为柔黎部在黑马镇周围大军的临时统领，和兀格的大功劳也是分不开的。 待到众人退下去忙碌自己的任务后，赫离望了一眼有些幽怨的多米，轻笑道：“怎么，不舍得这里，这里可没有草原美女？” “我倒情愿这里有几个草原美女，例如你之前在妥儿川边界有着一面之缘的勒水族女孩……”多米装作怪声怪气地说道，睨了一眼门口外，接下来似乎就要说出什么大秘密来了。 几个安答之间都知道赫离有着一个暗恋的女子，却不会告诉锡达大叔、黛丽莎夫人等，私下之时也会开开玩笑，多是挪揄赫离的“专一”（傻气）。 走前两步锤了一下多米胸口，赫离威胁道：“看来你真的是想在土讫水城好好看城墙，原本我想着有个好去处给你呢……” “什么……什么，什么好去处，快说快说……”多米连声催促道，心中颇有一番山回路转的感触。 “刚才有人说了什么？草原美女还是什么来着？”赫离双眼一翻，自顾自地嘟囔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螺贝山谷 第二百四十七章：螺贝山谷 螺贝山谷，驻马驿，此处拥有着两个柔黎部常备军千骑驻守，成为柔黎部南部领地的屏障，不让任何部落、势力践踏一寸柔黎部草场。 凡是有不听劝的，螺贝山谷西边、南边、东边沿途道路上一个个被悬挂在木杆上的头颅就是千余马贼盗匪染指驻马驿商道的下场，血淋淋的下场！ “嘿，行商兄弟们，明眼人一看你们，就知道是第一次来到螺贝山谷吧？”草原道路上，一个行商汉子看见旁边的几个行脚同伴突然紧紧抱住自己的包裹，脸上还闪过恐惧之色，顺着源头一看，发现远处是几个持旗的柔黎游骑在朝着这边过来。 “嘿嘿，放轻松，正是有了这些骑兵，我们才能如此安全呢。”刚开口的行脚汉子露齿一笑，就好像没有看到柔黎游骑，脸上依旧是嬉笑模样。 持旗的柔黎游骑略微减速，简单扫了几个行脚商人一眼，并没有什么其他举动，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和那几个害怕被草原骑兵打劫的行脚商人擦肩而过。 “咦，怎么回事？这些草原蛮子怎么……”一名商人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 “住口！”最先开口的那位嬉笑汉子冷下脸来喝令，郑重告诫：“如果你们再称呼柔黎部的勇士为草原蛮子，那么我接下来就不和你们一路了，你们的那几个引路费也不要了，免得被你们连累……” 看着这位同为卡洛斯商人的汉子，其余几人眼中闪过不解之色，心里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脸上一路挂着笑容的带路同伴会突然变脸，听他的语气，对那些草原蛮子似乎很有好感，难不成他和这个部落有着商贸协定，携带这个部落的通商旗帜？ 随即，带队汉子慢慢讲述占据着螺贝山谷草原的草原部落的商贸政策，行脚商人一律不收税，商队依据车队规模来征收保护费，保障自月牙湖西岸草场至螺贝山谷上千里路程不受马贼骚扰、袭击。螺贝山谷还划出了特定的交易区，供来往商人落脚、交换货物等，制定简单的交换规则，就连柔黎部的骑兵都是用钱币或者货物去购买商人带来的货物。 如今不仅卡密尔城的商人会按照原本的商队道路经过螺贝山谷，因为西部草原动乱局势，导致许多原本走惯了西部草原商路的商人也会转向螺贝山谷，驻马驿渐渐发展成了一个驻军要地和商贸交换区二合一的地方。 驻马驿营地内，骨啜纳正和泰罗格初进行比武，看这情形，似乎是骨啜纳占优，泰罗格只能勉强处于守势，若是再不想办法，恐怕就得被骨啜纳打得灰头土脸了。 骨啜纳脸上笑意连连，觉得无比轻松，一把花纹匕首在他手里挥动起来，刀光闪闪，每划过一次空气，击中一次泰罗格精良弯刀，总能留下一道缺口或者刀印痕迹，甚是骇人。 泰罗格虽说武器不如人，可是手中的弯刀毕竟是锻造帐精心打造的上好之作，挥刀攻击起来，也是卷起一阵呼呼刀风。 年轻小伙再强，手上的家伙不好，再对上手持利刃的老手，最后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若是生死搏杀，泰罗格还可以仗着弯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跟骨啜纳来个你死我活，可是寻常比试，输了就输了，又不是输不起。 突然，骨啜纳捉住机会，紧握刀柄，猛进两步，花纹匕首犹如天上的流星一般劈了下来，“铿”的一声，狠狠撞在泰罗格的弯刀之上，一道巨大的裂纹在残破的弯刀上展现出来。如果，刚才骨啜纳再大上几分力，那就恐怕是刀断人亡的下场了。 “哈哈哈，泰罗格，看来你这个千骑长当得挺舒服，刀术都退步了！”看着疼到龇牙咧嘴的泰罗格，骨啜纳止住了进攻的步伐调侃道。 泰罗格一边甩着手，一边不服气哼道：“若不是你有着首领赏赐的花纹弯刀，咱们两个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嘴上虽然这般说，可是对于骨啜纳这位柔黎部内有名的勇士，他还是打从心底佩服的。 换成了普通牧人持着花纹弯刀，泰罗格就算用着一把木制长矛，用不了多少功夫就可以将对方的喉咙戳出一个血洞来。 “不服气，再来呗！”骨啜纳“大度”示意着。 “不来了，那五匹骏马，你就带走吧！”比武自然不能没有赌注，骨啜纳的赌注就是他手上的花纹匕首，泰罗格就是五匹草原骏马，是用他自己的战利品从过路商人手中买来的，五匹都是黄骠马，看上去精神极了。 骨啜纳眨眨眼睛，建议：“要不，我们再来一场，给你一个赢回来的机会？” 泰罗格瞥了一眼，道：“你当我是傻子吗？若是你不用那把匕首，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再次对决在双方的不退步之下化作泡影！ 此时，一名军士急匆匆走了过来，汇报：“两位大人，斥候从南边传回来讯息，四天前一大批不明骑兵出现在一百二十里外，三天前朝北边走了数十里，看方向似乎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 骨啜纳、泰罗格对视一眼，点点头，迅速返回到营地大帐之中。 听完斥候的详细汇报之后，两人眉头一皱，不约而同地盯着羊皮地图标记的螺贝山谷陷入深思。 “泰罗格，你猜到什么了？”骨啜纳发声问道。 “哦，看来你也猜到了。”泰罗格嘿嘿一笑，脸上却是缓了不少。虽说现在螺贝山谷的第一负责人不是他，可是之前的习惯，让他一旦发现事情，就会从整体大局的方面出发，好好思考一番。 巴噶哈什部，准确是巴噶哈什部混合联军的败兵，这支听从叶护调令准备前往乞迪王庭却被钦达烈人大军击溃的败兵，袭击了岚木氏族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如今又再次出现了，而且似乎还是把注意打到柔黎部身上来了。 螺贝山谷周围能够有着这么大规模的部落兵马，绝不可能是小部落或者马贼势力，目前唯一所知的就是那支巴噶哈什部的败兵了。 这就是骨啜纳、泰罗格盯着羊皮地图思索一番后得出的结论。 第二百四十八章：出兵争吵 第二百四十八章：出兵争吵 驻马驿主将营帐，泰罗格和骨啜纳在争执着什么，谁也不让谁，抡起袖子，下一刻就要就要靠拳头来决定了。 “骨啜纳，你别太贪心了？” “贪心？我的千骑都来螺贝山谷这么久，儿郎们的弯刀都快生锈了，拉不开弓……” “我呸，你这个如同黄鼠狼一般说谎的家伙，在莫顿河草原出了那么大一个风头，大口大口地吃肉，连口汤都不让我们喝……” “诶，你们在螺贝山谷，天天有仗打，前两天你的两个探马斥候队不就击败了两股马贼，这不是……” “贼驴蛋子，哪叫做马贼？就是二十来个吃不饱饭的草原穷苦人，饿着肚子打算抢上一些食物，连把马刀都没有。我不管，这次出击的主力必须是我的千骑！”泰罗格说到最后，砰的一声，一锤击打木桌来渲染自己绝不退步。 “你个小刺猬，真以为我怕你了，敲桌子，你敲，我也敲！”骨啜纳眼睛瞪的老大，猛地一拍桌子，爆发出强烈的气势逼人，可惜，支撑不到十几个呼吸时间，就转化为了浓浓的苦笑。 骨啜纳苦笑连连，摆摆头，翻了一个白眼，妥协道：“泰罗格，你赢了。”本来他打算争上几争，将留守驻马驿的任务抛给泰罗格，到时候自己就能率领本部千骑出动，击溃来犯之敌，再添一笔新功，说不定有机会问鼎那个“校尉”宝座呢。 按照军令要求，没有特殊情况，驻马驿的驻军一般每隔三天就要将一份简报送到土讫水城。若是战争爆发期间，或者遇到急需向首领请示的大事，那就是每日一报，四、五天前出发的信骑还未回来，新的信骑就要出发了。 同样，主帐的日常传令骑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将首领的嘱咐、问候、赏赐等带给各千骑、营指挥、百骑帐，若是遇到关系密切的传令骑，聊聊土讫水城主帐那边，首领大人去巡视哪儿，打了什么胜仗，新兵训练的情况怎么样了，哪位贵人新娶了一个婆娘，谁家的牛羊下了幼崽，以及运输弯刀、箭矢、备用藤皮甲等后勤物资的锻造帐人员，也会扒拉扒拉几句日常琐事。 在娱乐节目匮乏的腾格里草原上，这些八卦消息、路途碎语有可能蕴含着重要信息，同时也有可能是一聊天嗝屁的休闲方式。 从传令骑、押运人员口中，骨啜纳、泰罗格已经知道拉姆可千骑、多米千骑、库尼亚斯千骑在望南岭以北草原干的有声有色，击溃了众多大小马贼、部落，缴获的牲畜、物资更是不少。若是照着这个情形发展下去，骨啜纳有着莫顿河歼灭佈库氏族那一战的大功在前，又借势促使樾瓦氏族归附，自然是轻飘飘的，轻松无比，没有什么压力。至于泰罗格，螺贝山谷商道一天天繁荣起来，做二道贩子倒卖物资也为部落真的不少，而且还牢牢拱卫了柔黎部的南部领地，不让宵小之辈踏入柔黎部的草场，功劳也还是有的。 多米千骑席卷莫顿河东边草场，攻破十几个部落，缴获牲畜无数，俘虏人口上万人…… 拉姆可千骑围攻数千马贼的营地，杀进卡洛斯大陆，攻下村庄、堡垒，数万计的粮食、食盐堆满了整片望南岭山前草场…… 谷卑希侍卫长统率三个千骑，攻入马贼老巢，缴获数百箱子的金币、钱币，俘虏上百美丽的卡洛斯少女献给尊贵的首领…… 首领大人亲自前去北方领地，犒赏立功的常备军勇士…… 一条条真中带假的讯息，一个个夸大修辞的战事缴获，在土讫水城的妇女口中传播，随着来往信骑、押运队伍的牧人之口辐射到妥儿川草场、螺贝山谷…… 柔黎部的属民在兴奋、狂喜、自豪，没能参与北上剿匪的驻马驿常备军骑兵在惊讶的同时，那股不服输的渴战血性也激发出来，特别是骨啜纳千骑来到螺贝山谷之后，时不时就炫耀自己在莫渡河草原砍下多少个敌人肮脏的头颅，射穿多少个敌人的胸膛…… “他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老子在莫顿河草原那边，肯定杀的比他们还厉害……” “去找十骑长，首领赏赐下来的精良弯刀都快生锈了，伟大柔黎部命名的柔黎弓都只能用来射羊打鸟了，柔黎儿郎要让尊贵的首领知道我们才是柔黎部最强悍的勇士……” “他娘的，手底下都快烦死了我。求战……不管了，交给百骑长……” “滚出去，又是来让我下令出去‘狩猎’或者剿灭马贼……” 浓厚的请战情绪层层上传，直到泰罗格的桌案上，搞得泰罗格也是焦急上火啊。 别说泰罗格，就连骨啜纳知道库尼亚斯等几个千骑在望南岭以北和斯帕丘陵东端取得的连连胜利，不说妒忌，可是羡慕还是有的，还懊悔叹息“早知道，当时就直接去绕过柳条泽，对着周边马贼一顿乱杀，反正首领那儿是人口越多越好，还能缴获大量战利品……” 骨啜纳不知道的是，柳条泽周围还有喀布朵部这么一重要因素，之所以出兵北边草原，既是为了打通商道也是拱卫新氏族游牧地的安全。更何况，单纯击溃马贼、缴获物资、捕获奴隶的草原劫掠方式，虽说使得柔黎部的帐下户人口大大增多，可是粮食压力也是与日俱增，到了冬季就更为严重了。 派往北方的三个柔黎部千骑各自为政、争夺头功，导致麾下百骑贪功冒进，防御线出现漏洞，库尼亚斯千骑麾下的百骑队全军覆没，这刺激了赫离，大发雷霆之下下令对黑马盗进行全歼。 在执行过程中，多米、库尼亚斯、拉姆可几人又因为听到临时统帅谷卑希醉酒时的“校尉”一职，随即软硬兼施地让谷卑希统率数千柔黎精骑继续进攻黑马盗老巢，以图大功，为自己以后的“校尉”高官垫上一块毯子。 兀格偶然间得知的银矿，黑马镇周围的大片麦田，赫离巡视黑马镇后萌发建立柔黎部粮食基地的打算。 一切的一切才造就了多米、库尼亚斯、拉姆可千骑的辉煌战绩！ 骨啜纳只能悲叹没能够赶上好时候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意外之敌 第二百四十九章：意外之敌 骨啜纳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桌上的地图，下意识端起酒碗，仰头饮了一大口马奶酒，伴随着哐啷一声，下定决心道：“泰罗格，我的意见是出兵，在敌人来袭途中发动进攻，就像一把弯刀切断肥肉。” 肥肉，泰罗格千骑长感觉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对方有着数千人马，从哪儿看出来是一块肥肉啊，说不定还会是一块硬骨头呢？ 泰罗格斟酌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附议：“好，那就出兵。这伙败兵这断日子来几乎将西边和南边两、三百里的草原全都扫荡过了一次，俘虏的人口、牲畜、物资肯定不少，我们趁着这次机会，不仅要将柔黎部的雄鹰旗帜插上西边两百里外的草原上，说不定还能够将败兵乱匪所抢夺的物资都装进柔黎部的库房……” 泰罗格的打算是美滋滋的，可是现实却是十分残酷，巴噶哈什部败兵虽说劫掠了不少部落草场、过往商队，可是数千人马的人吃马嚼，每日消耗都是一笔大数字。这些败兵还没有回归到牧民状态，没有赶羊放牧，贮备物资以过冬，再加上各级大小头目的奢侈、浪费，劫掠来的物资根本就剩不下多少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把注意打到了螺贝山谷，决定凭借数千人马的人数优势强行攻破这处螺贝山谷营地，舒服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季。 泰罗格千骑长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螺贝山谷这边终于盼到一场大战，可以对手底下那群嗷嗷叫的儿郎们有个交代了。 落下的帐帘布彻底将泰罗格那兴冲冲的身影遮挡住，骨啜纳身子一仰，粗壮的身躯直接陷柔软的毯垫中，右手巴掌下意识一翻，从毯子内翻出一个皮囊扁袋，摸索着取出一张羊皮纸来，上面印着一个鲜红大印。 这张纸正是当初骨啜纳南下螺贝山谷之时，赫离赐予他节制螺贝山谷常备军、仆从兵的调兵凭证。底层骑兵，甚至是十骑长、百骑长或者不认识上面短短的几行文字，可是那一个象征着无上威严的首领鹰徽大印却是无人不识、无人不从。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骨啜纳脑袋中闪过临行前首领叮嘱的一句话，此时才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两千多柔黎精锐骑兵只要他一声令下，可以撕破任何一个中等草原部落的防护，轻易攻破方圆五、六百里任意一个部落营地，这就是这张羊皮纸所具有的威力。 库尼亚斯麾下百骑队的全军覆没，只跑出来两个人，这件事骨啜纳是知道的，更知道首领接到报告后在帐内的怒火冲天。 在骨啜纳率军抵达螺贝山谷之后，泰罗格十分自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将自己定义为骨啜纳的副手。自然，这份压力也转移了一部分，准确说是一半到骨啜纳肩膀上，若是出事了，赫离绝不会顾及远亲表姐木莉迪的关系而轻饶他，甚至还有可能加重责罚。 “他娘的，骨啜纳，你怎么从一个翱翔天空的雄鹰变成了山林中的胆小灰鼠了。”反复纠结许久，骨啜纳自骂一声。原本连十骑长都不是的时候，他都是率性而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哪有像这般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管他呢，大不了我还做回我的百骑长，纠结来纠结去的。两千多铁骑，弯刀出鞘，弓箭上弦，那群败军残兵就是让儿郎们练手的……”骨啜纳将羊皮纸放回夹袋中，大大咧咧一笑，那个率性敢冲的草原勇士又回来了。 得到出征的命令，驻马驿站的柔黎常备军骑兵们个个都一脸兴奋，脸泛红光，手脚不知道比日常操练时快了多少，肉干、奶酪、水囊和弯刀、弓箭、标枪、盾牌等有条不紊放置在备用马匹和骑乘战马上。 “快点，快点，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告诉你们，这可是千骑长好不容易从骨啜纳千骑长那儿抢过来的，别给咱们千骑丢人……” “对对，我当时在帐外还听到里面传来拍桌子的动静呢。” 为了最大限度激发战士的血性，各十骑长、百骑长将泰罗格随口一句“这可是老子从骨啜纳口中抢下来的”重新加入了大量绘声绘色的描写，就连之前两人那场比武打赌都传成是两人为了争夺出征机会而进行的。 他们也不动脑筋想想，这场比武是在马贼进犯之前就已经开始的，难不成他们两人还未卜先知呢？ 众多十骑长、百骑长故事中的主角，泰罗格千骑长，交代完了集合事项，便率先带领亲卫队离开驻马驿，向西边驰去，打算近距离探查一番巴噶哈什部那群乱匪的动向，好给巴噶哈什部残兵迎头痛击。 “千骑长，你看那边？”一路策马疾驰，到了夕阳西下之时，泰罗格一群人已经离着驻马驿六十多里的距离了。路上遇到了一个回禀斥候，泰罗格特意转了一个小圈，朝着北边绕了一小圈，刚刚准备翻过一座草丘时，前方的骑兵急忙勒马止步轻声惊呼。 泰罗格脸色一变，以为是出现了变故，再看到前边骑兵的举动之后，也有样学样，下马俯身而走，到了山坡顶端，慢慢伸出头去，顺着出声骑兵所指方向一望。 远处草原和树林的边缘处，一队队骑兵朝着这边走来，行进速度倒不快，不过那长长的队伍，一条黑线连着一条黑线，怕是有着千余人，可能还不止呢！ “他娘的，这群斥候废物，看老子回去之后不拔他们的皮！”泰罗格重重地一拳捶在草地上，低声臭骂自己那些不争气的部下，怎么没有发现这么一伙敌人呢。 应该是敌人吧？泰罗格脸色深沉地想着。 远处的那伙杂乱不堪的骑兵，就像是寻常草原牧人组成的军队，所佩带都是自己制作的猎弓、劣质弯刀、长矛等，甚至还有人拿着那种插草垛的木叉，和柔黎常备军的装备一比，那就如同一群叫花子。 “这群人应该不是巴噶哈什部那伙人。”泰罗格嘟囔一声，通过之前的斥候、岚木氏族传过来的信息，知道巴噶哈什部残兵的人数只有三千人左右。斥候虽然犯了只盯着来袭的巴噶哈什部残兵，忽视了西偏北方向的巡逻探查，可是大致人数的变化总不至于搞错。 来时遇到的斥候汇报，巴噶哈什部残兵乱匪的队伍并没有太大变化，那么眼前这支不明队伍就是预料之外的敌人了。 “快去，禀告骨啜纳千骑长，就说驻马驿西偏北方向大约六十里处，发现人数两千人左右的不明骑兵，极有可能是敌人！” 第二百五十章：则罗计划 第二百五十章：则罗计划 巴噶哈什部的则罗首领是个具备草原莽气又兼带狡猾灵活的家伙，这个在父亲孩子中的排名不上不下、不受到父亲宠爱的男子能够抓住时机一举成为部落首领，那点狡猾灵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内，借助敌人之手弄死了自己的几个兄弟，使得自己成为部落的唯一继承人，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心腹，笼络住一部分部落贵人，能够掌握首领权柄；在外，牢牢抱住乞迪达雅这条大腿，获得乞迪部落的认可，还利用乞迪部落的名号扯虎皮当大旗，在上位之初能够震慑那些怀有异心的人，一步步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过则罗也是有着一口唾沫一个钉的草原脾性，遵守自己的效忠誓言，对待达雅叶护还算是尽心尽力，在叶护征调命令下来之后，就迅速召集了数千族中男丁，加上周围几个部落，组成了万人规模的部落联军，准备听从乞迪达雅的命令。 谁知道，被钦达烈骑兵袭击，落得一个大败，灰溜溜地率领本部骑兵逃跑。 “我已经尽了自己的誓言了，从今天起，我就不必效忠达雅叶护了！”率领数千骑兵逃跑之后，则罗为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好理由。 东漠草原的西部、北部草原多是乞迪汗部和附属部落的领地，南部草原则是钦达烈人的大本营，则罗率领的残兵败将自然也是和着大部分迁徙部落一般，朝着东部草原的方向走去，试图在一块新的肥沃草场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的资本是什么，就是手中残余的数千青壮牧人，这一点则罗十分清楚。虽然他狡猾，可是也不能凭空变出来战马、粮食、武器。 所以，劫掠就是最好的方法，数千巴噶哈什部残兵一路走来，至少有着二十个中小部落的平静营地变成了冒着黑烟、血染草地的场面。 不过，之前进攻岚木氏营地损失近千人之后，则罗就变得谨慎了一些，害怕损失过大。他知道什么部落是好惹的，什么部落是不好惹的，不想崩掉牙齿还吃不到肉。 在派出大量游骑探查过螺贝山谷，不少斥候队被杀了之后，则罗很清楚占据螺贝山谷草场的那个部落不是善茬，若不是寒冬将至，麾下人心浮动，已经有着百余人偷偷逃跑了，他也不想贸贸然进攻这么一个部落。 “大不了，干了这一票，我就远遁上千里，就不信你能够派出数千骑兵来追我。”下定决心之后的则罗不再犹豫，决定要狠狠捞上一把。 从螺贝山谷西边部落草场的牧人口中知道那个驻马驿是个一块流油的烤肉，则罗自然心动，也很想一口咬下这块大肥肉，可岚木氏营地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凭着他的战争嗅觉，知道驻马驿不是好惹的。 让他下定决心的是两千多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一支草原败兵进入东部草原，同是隶属乞迪达雅叶护，同是被钦达烈骑兵击败，同是处境糟糕、缺食少粮。 则罗心里迅速制订了一个计划，派人联系那支草原残兵，告知螺贝山谷草原的富庶繁荣、牛羊成群，引诱他们大肆出动劫掠螺贝草场吸引驻马驿周围的柔黎驻军。 则罗还特别讲“义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率领大队人马造出声势，吸引柔黎斥候的注意力，让他们偷偷从草原和树林的交界地带溜过去，一举攻入螺贝山谷的腹地草场，只需将战利品的三成归巴噶哈什部所有。 打得一手好算盘！柔黎斥候的厉害，则罗是知道的，不是那么好轻易欺瞒过去的。就算那支草原败兵真的潜入进去了，也只是为巴噶哈什部做了嫁妆。待到柔黎骑兵和那支草原败兵争夺的两败俱伤，一直都在摇旗呐喊却未实际接战的则罗就可率领麾下兵马坐收渔翁之利。这真是进退皆可啊！ 这位巴噶哈什部的狡猾首领可不止这一招，迷惑之计的确是依靠这缓缓前行的数千大军来吸引柔黎军的注意力，再突发袭击取得最大战果。 不过，掩护的可不是那一支后来的草原败兵，而是巴噶哈什部的千余名勇士。这支千骑队将由他亲自率领，先向南绕了一个大圈，在抓到的几个行脚商人的带路之下，翻过森林和山岭之间的暗藏小道，再扑向东北方向，从那儿进入螺贝山谷大后方的妥儿川草原。 从商人俘虏口中得知，妥儿川草原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着柔黎部上千头规模的牲畜群，游游荡荡在那儿吃草饮水，还有过往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能够捞到的油水也就更加多了。 西边缓缓前行的两千余联军战士是第一个烟雾弹，西北方向那支新来的草原败兵则是第二个烟雾弹，作为最终杀手锏的千余精锐人马则是在他的直接带领之下，翻山穿林，直插妥儿川草原。 下定主意之后，甚至在柔黎斥候尚未发现巴噶哈什部兵马的异动之时，则罗秘密抽调出来千余勇士，乘着夜色掩护，偷偷朝着南边山林而去。 由于有着三个行脚商人的带路，巴噶哈什部精锐人马又是一人双马，所以则罗的行军速度很快，等到柔黎部斥候发现则罗留下的大军疑兵时，他就已经率人跑出了近两百里，进入了东边的山林涧中，躲过了柔黎探马斥候的探查。 出了东边山林三十里后，则罗并没有马上下令出击，而是让人待在一处林湾山谷内，一边整顿兵马，一边打探消息确认周围是否有大股打着柔黎旗帜的军队。 “首领，周围没有什么大队骑兵，除了柔黎部守护草场的游骑队，不过附近也没有发现大规模的放牧畜群，可能是入秋了，赶回到营地准备宰杀贮备肉干已过冬……”汇报者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都已经来到这儿了，没理由就空着手回去，则罗若是胆敢那样做，手底下的勇士们第一个不答应。随即，则罗下令斥候加大探查范围，搜寻距离此处最近的圈栏畜场或者规模营地，不能空手而返。 第二百五十一章：摆脱计划 第二百五十一章：摆脱计划 长途奔袭，翻岭穿林，行军速度最为重要，除了弯刀、箭矢、随身干粮，自然不能带足够多的皮毯和帐篷，每个骑兵都多带了两袋箭筒，则罗等人甚至连干粮都没有带多少，速战速决就是他最初的计划。 天色已经不早了，则罗下令沿着山岭外麓驻扎，今晚在这里停留一夜，明天再冲进去柔黎部的游牧营地，享受胜利的喜悦。 一天来的奔袭劳累，山林间上下颠簸，又要隐藏踪迹，就连则罗身体也有些受不了，匆匆吃了随身干粮，简单派出值夜岗哨，借助着树冠、谷道等，近千人打着哈欠沉沉入睡。 驻扎地周围没有布置拒马桩、尖木围栏等防御措施，不说则罗这种土生土长的草原儿郎并没有养成每一次驻扎都竖立防护栏栅的习惯，就算有这么一种习惯，可是谁又会特意在这山沟林地周围费力布置这么一道防护线呢？ 夜色中的妥儿川草原，赫离率领一个侍卫军百骑队如幽灵般跟在了哥达千骑的屁股后头，飘忽不定，踪迹难寻，时不时就来上一次乱箭骚扰，测试新千骑在夜晚遭遇突袭时的临机反应。赫离会在第二天对那些夜间训练良好的百骑表扬，至于那些乱糟糟的队伍就直接罚去洗马厥，好好借这个机会反省自己的错误。 更为憋屈的是，哥达千骑麾下百骑都不许抵抗，若是突然遇到从天而降的箭雨，那只能怪自己队列混乱，被首领当成靶子来练准头了。 幸好，这种箭矢都是不带铁簇，杀伤力不怎么强，锻造帐的产量也跟了上来，藤皮甲和皮盔都是不缺的，即使是新兵都是统一身穿皮甲、皮盔，防护力大大提升，被射中也是疼上几下，不会受什么致命伤。 “首领，哥达千骑长派人在前边等着，询问今夜是否需要驻扎？”一名侍卫过来道。 赫离轻甩马鞭，看看夜空，道：“派人告诉他，他才是千骑长，我现在是敌人，正率领一支精锐百骑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他们反而来问敌人是否要驻扎，脑袋是不是被马蹄踢了？” 哥达接到赫离的“命令”后，微微摇头苦笑，首领给了他一个大问题，随即召集了几个营指挥、百骑长来下令。 哥达千骑和兀格千骑一样，都是新组建的千骑，成军时间不长，根本没有经历过大战。不过，营指挥、百骑长和一部分骨干十骑长都是出自常备军老兵、侍卫军，能够牢牢控制住军队，贯彻主将的命令。 一骑双马是柔黎部常备军最基本的配置，往往一个百骑队会配备额外的十几匹马运送本部军事物资兼充当备用马，一个千骑则是上百匹马，至于每一个战士的毛毯、干粮等就是直接系挂在自己的所属战马背上。 两、三百里，两匹良马轮流换乘，又带有水囊、干粮，在广袤草原疾驰对于草原儿郎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根本就不用驻扎。 可是山林丘陵，可就不同了，夜晚行军的难度提升了几倍，必须要小心应付了。 妥儿川东南边那一片山丘林地虽不像落雁山脉那般人马难行，可是哥达却从未走过，以前驻扎在妥儿川边界时多是靠近月牙湖那边，草原儿郎谁会那么无聊去山沟子林串子里钻来钻去的？ 这次的急行军训练，哥达暂时领着千骑长的位置，统率上千新兵进行夜间训练，要为接下来增强自月牙湖西岸草场，经过妥儿川草原，抵达螺贝山谷的防御力量做铺垫。 别到时恶狼跑到毡帐门口了，自己还在毡帐内傻乎乎地喝着奶酒。这句话是赫离从黑马镇返回之后的第一天对着哥达等人说的，第二天就开始了夜间急行军训练。 今夜，怕是要一语中的，真的在自家门口碰到了恶狼了！ 远在螺贝山谷的骨啜纳、泰罗格不知道，近在咫尺的赫离、哥达也不清楚，则罗这只大胆狡猾的狐狸通过对几个行脚商人的皮鞭拷问，知晓了一条隐蔽的山林小道，已经率领千余精锐兵马潜入了妥儿川草原了。 “好了，各位，首领的侍卫军百骑看来是咬定我们了，侍卫军不亏是部落最精锐的骑兵，追了我们大半天了，撵兔子一样的……你们几个知道当初我们是什么感觉了吧？”六、七个百骑长、营指挥过来之后，哥达对着三个出身侍卫军的百骑长打趣道。 “哪有，我们只能挨箭却不能还手……” “就是，就是，我们去年冬季的时候也就是袭击、骚扰营地，哪有像今天被人赶羊一样，还不能让羊群走散了……” “首领这招也太损了……” 几个百骑长无奈抱怨着，终于体会到以前训练时被侍卫军尾随骚扰的人儿是什么感受了，今天这一幕有过之而无及啊。 哥达一抬手止住了话头：“照我猜测，首领今晚是不会让我们休息了，你们说呢？” 几个侍卫军出身的百骑长默契地点点头，按照首领的练兵习惯，他可不会给你什么休息整顿的时间，只要发现敌人的防守空隙，就如天上的雄鹰飞扑下来，狠狠啄上一口。 “饿了，累了，敌人会给你时间吃饭、睡觉吗？想喝上浓烈的清奶酒，躺在温暖的大帐搂着婆娘睡着大觉，那就给我练好了，到时候挥舞弯刀，拉开弓弦，干掉一切敌人，获得大把大把的战利品，带着一头头牲畜回到家中……”这是赫离学营指导、操练兵马时对着众人常说的一句话。 “尊贵的首领，勇猛的侍卫骑兵都可以不睡觉、不下马，难不成我们就是山中的灰鼠、河谷的绵羊，丢失了柔黎勇士的骄傲、荣耀。今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度过了今晚，明日就可以抵达妥儿川森林的旧营地。尊贵的首领大人曾说过新出生的牛犊子敢将尖角顶入猛虎的肚子中，我们千骑虽然成立不久，也得有这股牛犊子的猛劲。”哥达模仿着赫离的语气，刺激属下的斗志，鼓舞有些疲惫的士气。 毕竟，被人在屁股后边追了一天，时不时就有一阵木箭雨落下，士气能够好到哪儿去呢？ 哥达扫了一眼众人，手指重重一戳羊皮地图，道：“我们走这儿！” 众人纷纷看着羊皮地图上的妥儿川东边山林标记，大多数面露不解之色，有几个则是在那儿凝神思考着。 “莫非，千骑长想要借助山林地势阻碍首领的追兵，他们失去地利优势，百骑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得不在身后紧跟着我们，就没有办法随意骚扰我们了？”一个百骑长试着推测。 “哈哈，不错。还不止呢，我们还可以留出一个百骑队，在狭窄山道堵住首领的侍卫百骑，这样一来，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哥达为自己想出来的这个计策感到骄傲。 第二百五十二章：进山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进山道 “这里，这里和这里，你们三个的百骑先不动，作为吸引首领追兵的幌子，直到传来消息你们才可以动身跟上来汇合。”哥达部署摆脱追兵的计划，必须要留下一支不少人的兵马作为幌子，吸引身后侍卫军的斥候。 三个百骑的兵力刚好，不多也不少。 哥达又随即逐个逐个安排各百骑进山的排序，还细细叮嘱百骑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待到确定众人全部明白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短暂的军议后，哥达才感觉肚子有写饿了，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就更加饿了。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哪个百骑一遭遇侍卫军百骑的袭击，他就得赶往那一个百骑，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乘着大部队伍重新出发之前的空隙，哥达急忙从亲卫那儿拿了两块奶酪，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想着快点吃完，抓紧时间带领麾下骑兵出发，好好在首领面前长长脸，让首领知道自己训练出来的这批新兵之优秀，自己的计谋之高超。 哥达的这个临时决定，百骑长传达十骑长，十骑长传达骑兵，一层传一层，经过一阵小小的声响之后，充当幌子的阻断百骑借着巡逻的换班、增员，慢慢移动到靠近侍卫百骑的那一侧。 二十来个斥候好手借着举着火把巡逻的机会，跑到了山谷入口，每隔一段路就留下人作为标记，引领之后的大队骑兵进入山道。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夜晚想要偷偷行军不被追兵发现，特别是相距没有多远的追兵，熄灭火把是必须要做的，否则一大片晃动的火光在黑夜中那就是一个个鲜明的标识，通常都是依靠月光和星星指向。此外，还要用毡布包裹着马蹄，衔上口鼻，以防发出太大的声响引起追兵的注意。 很快，第一批进山的三个百骑队按照千骑长早定下的顺序，依次开拔，十骑和十骑之间，百骑和百骑之间，保持着一定的顺序，既防止前后队伍相撞，又能够靠着晃动的人马影子来引路。 夜色渐渐加深，一队队骑兵沿着山路朝着妥儿川草原的东边山林涌去，就像是融入了黑夜一般。 同时，留后的三个百骑为了迷惑住侍卫军百骑的斥候，所有的营地火把一律燃烧，增派对峙一侧的游骑岗哨，让对面斥候误以为哥达千骑的主力仍旧在这儿，加派兵力不过是为了防止对方骚扰自己这方骑兵的睡觉。 考虑到侍卫百骑一旦趁着夜色进攻，便会发现千骑营地的怪状，哥达在进入山谷道口之后便安排一个百骑把守山谷道口，两个十骑为一队挤满这处道路，让侍卫百骑没有那么容易 追上入山的大队人马，必要时推倒石堆阻塞山谷入口。 哥达千骑大部的行进路线不是事先安排的，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最近的，周围哪块地方是便于大队通行，就算是斥候在先，最多也就探查两里左右的范围，一是道路实在不熟悉，二是整个队伍不断前进着，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探查。为此，哥达只能选择一些较为平坦的地带来走，其中就好的就是一条小河道，离着那山谷入口处大约三里。 晚秋时节，这条山谷河道和草原上的无定河差不多，窄窄的河道中只有一滩滩错乱分布、大小不一的的水，估计再过不久，这些水滩就会彻底消失，过上一个月，就会被大雪覆盖。 千骑大部的行进速度虽说是慢了一些，可那也在哥达的预料之中，因为毕竟这一带不熟悉，仓促之间就连斥候都不一定能够做好探查工作。而且，山路难走，各百骑队前进的时候有着不少相互交叉、打乱的情况出现。好在最后是发现这么一条山中河道，只要沿着河道一直走，就不至于出现什么大问题， 毕竟，哥达对千骑内的各营指挥、百骑长、十骑长是有信心的，大多数人都是常备军熟练老兵出身，熟悉常备军那一套，自己的威望、勇猛也足以带领麾下兵马在磕磕碰碰的地方前行。再加上，负责新兵训练大营的这段时间，哥达是一步步看着这群充满草原野性的汉子开始变得遵守军纪、队列配合，虽然他们成军尚短，未经大战，可是毫不怀疑这千余儿郎的强悍战力。 前进了二十里左右，几个百骑逐渐适应了策马在艰难的山地行走后，行军速度逐渐加快，很快便和未发现对面异常举动的侍卫军百骑拉开了二十多里的距离，算是保证了一个安全距离。过了半夜，前方斥候发现了一处河道拐角口有着一片平坦处，附近还有着一个十余米长、五六米宽的小湖。考虑到大队人马横穿山岭十分辛苦，和侍卫百骑又拉开了一段距离，哥达遂下令大队中途休息，等到后边三个百骑有消息之后再继续前进。 哥达可没有忘记作为幌子、堵住山谷口的四个百骑，争取让他们也赶上来，和自己汇合，而不是被首领的侍卫军百骑给俘虏了。 大队人马停了下来之后，纵使是身体强壮的哥达也有点犯困了，特别是他不仅身体劳累，终日来回奔跑于各个百骑，精神上也是高度紧张，筹划摆脱侍卫军百骑，担忧进入山道会是死路等情况，这真是对意志力的极大挑战。哥达使劲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掌揉了揉脸颊，强行将困意驱散，转过头来问身旁的亲卫：“后面的四个百骑队有消息传过来？” “山谷入口的百骑之前派人过来汇报了一次，远远眺望，侍卫军百骑还未发现我们大部人马已经撤离了那个营地，殿后的三个百骑也做的相当不错，而且，侍卫军似乎也并没有骚扰我们那个营地……”亲卫骑兵将得到的消息简单汇报了一下。 哥达强撑起的精神有了反应，轻声笑道：“除非不袭击，否则首领大人一般都会选在天亮前袭营。咦，不对，我这么想，首领也能够猜测我会这么想，那么他应该就不会在天亮前才袭击了，那样会给我留下机会的……”纠结想着赫离究竟何时才会发动攻击，想着想着，他有些迷迷糊糊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异常情况 第二百五十三章：异常情况 夜色正浓之时，突然前方斥候来报：前面拐角外发现异常情况。 哥达立马一愣，下意识想到是侍卫军百骑抄了近路，赶到自己等人前方堵着，要打自己一个埋伏，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啊！ 防守山谷入口的百骑队汇报说侍卫军百骑没有什么异动，甚至连袭击伪装大营的动向都没有呢，难不成是首领又使了什么诡计？ 哥达扭头回望山谷入口的方向，又遥望斥候所指的拐角方向，徘徊两步之后，道：“加派斥候，靠近一点争取探明白前方究竟是什么。”停了一会，他又补了一句：“不要骑马！” 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斥候急急返回汇报，额间冒出一层细汗也顾不得擦拭：“千骑长，要不你登上去前边斜坡的巨石上，亲眼看一看……”语气中带有焦急之音。 哥达千骑大部所处的这处谷中河道和小湖同属于妥儿川平原南里江的发源地，绕道经过这一片山岭林地在低洼处冲积而成的平地，地势相对而言稍低，周围则是有着斜坡、树林的围绕。前方那块巨石，人登上去之后可以看得很远，若是在白天，不仅可以将周围大半山林全都收入眼下，就算是妥儿川草原上放牧的羊群都可以看得见。 哥达手脚并用，灵活登上这块巨石，登高望远，虽然天色昏暗，但是远处的星星火光在浓浓夜色中却是显得那么突出，就好像是萤火虫一般。他却没有观赏萤火虫般火光的心情，后背渗出一层冷汗，那是惊吓的。 哪怕天色昏暗，根本看不清楚三、四里外的状况，可是远处那星星点点、有序排列的火堆、晃动的人影却是真真凿凿的。 “五百人，不，或许不止……”有经验的将领、斥候可以凭借火堆的数量推测出黑夜中敌人的数目，很明显哥达也是在做这件事情。 不过，一个刚刚负责摸上前去的斥候十骑长没有给千骑长展示目测才能的机会，凑上来禀报：“千骑长，按照我们计算的，火堆大概有着一百多堆，还不算一些已经熄灭的，总计应该有着两百堆左右，所以的人数是一千人至一千五百人。大人，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哪一支千骑在这里练兵？” 哥达摇摇头，自己这个千骑就是从土讫水城出来的，多米千骑在重新整顿、补充兵源；螺贝山谷责任重大，泰罗格、骨啜纳两支千骑不可能擅离职守；拉姆可等几个千骑在北方领地至黑马镇一带，所以绝不可能有一支千人建制的柔黎部军队出现在这里。 是敌是友？ “怎么回事，前方斥候怎么都快跑到敌人嘴巴口才带回讯息，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哥达小声责骂了斥候十骑长之后，望着远处的星星火火，觉得十分烫手啊！ “有没有借助火光看到对方的旗帜？”哥达觉得当前就是要判断眼前这一支骑兵到底是敌是友。 是不小心误闯进来的迁徙部落？还是盘踞此处的马贼势力？亦或是来袭的敌人？ 当下，哥达所能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一支上千人的不明兵马擅自闯进了柔黎部的领地，这就是对柔黎部的挑衅，是一股威胁到柔黎部草场安全的危险力量。特别是对于以妥儿川草原为中心的数百里领地，具有极大的威胁，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一场兵祸。 如今大部分常备军兵力驻守柔黎部边界，最精锐的骑兵拱卫土讫水城邑这座柔黎主帐所在，计划中的守备兵还没有完全搭起架子，典型的“外强内弱”。 一旦这支隐藏在山林中的千人骑兵杀入妥儿川草原，后果将不堪设想！ “快去，汇报首领，将这里的情况迅速上报！”哥达反应过来后，立刻下令。 斥候十骑长接令后，带上两个斥候好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情况未明，哥达不敢擅自做出什么举动，可不代表他就只会傻愣愣地等待赫离的命令，下令：“传令下去，所有骑兵人不卸甲，刀不离手，弓不离背，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说完这句后，他眉头紧皱，思索着如何才能够对付远处那支不明队伍，不过周围地势所限，骑兵阵型不好展开，围猎射杀、返身骑射等柔黎常备军常用而有效的战术都无法有效实行。 难不成，真的只能靠一队队十骑前赴后继地排队厮杀，看看哪一方的战士更勇猛，哪一方的士气更为高昂，哪一方能够坚持的更久？ 哥达不是对自己麾下的战士没有信心，而且凭借藤皮甲、新式弯刀，绝对是柔黎勇士稳占上风，不过这种憋屈战斗方式对他来说真的难受，损失也会比之一般的草原战斗更大。 抓耳挠腮了一阵，哥达并没有想出更好的计策，只能下令自己的亲卫队顶到最前方，一旦发生战斗，凭借亲卫队的勇猛迅速插入敌人的阵列，打乱敌人的阵型，逼得敌人迅速奔溃。同时，他还准备抽调几支百骑队中最强悍的一支百骑跟在亲卫队身后，退能补上亲卫的战损缺口，进能加大亲卫队突破后的进攻力度，扩大战果。 “第二批斥候还有没有传回来消息？”哥达问的是借助夜色、树丛、山石掩护，朝着那处营地偷偷摸了上去，试图近距离观察三、四里外不明军队的斥候。 “还没有，不过，从这儿看，火光营地似乎没有什么动乱，至少说明那边的人没有发现斥候的踪迹。”亲卫答道，颇有“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意思。 千骑长的战前动员命令一下，在各营指挥、百骑长的督促之下，各百骑队按照新兵训练大营时养成的战前习惯，迅速而不慌乱地动了起来，该检查护甲、刀弓的检查护甲和刀弓，该抓紧时间嚼上几口干粮的嚼上几口干粮，该转换队伍顺序的转换队伍顺序…… 哥达的数十名精锐亲卫列队而出，简单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后，以十骑为行进单位，控制马速缓缓上前，朝着千骑长所指定的地点而去。 夜幕之下，战斗的序幕即将拉开！ 第二百五十四章：飞来箭矢 第二百五十四章：飞来箭矢 “你说什么，山内藏有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一听到眼前哥达千骑麾下斥候所禀告的内容，赫离脸色猛地一变，声音带有惊讶之意。 小半夜时间，尚未得知哥达已经率领大部人马钻进山谷丘陵之中，赫离还准备下令侍卫军百骑来上一次小规模袭击去试探一下哥达千骑大营的驻扎防御情况，看看有没有防御漏洞的出现呢，谁知却被哥达派来的信骑告知大队人马已经摆脱了侍卫军百骑的骚扰追击，竟然走了一条寻常人避开的山岭险路，还未来得及赞赏一番哥达的大胆敢想，就听到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支千人的草原骑兵出现在妥儿川草原的山岭丛林之中，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都是对柔黎部的挑衅，是柔黎草场的威胁。更何况，那支军队似乎还不是迷路走入东边的山岭丛林之中，在赫离看来，鬼鬼祟祟、昼伏夜行，绝对是不安好心。 想到这，赫离心中升起了一股后怕和庆幸，若不是想要尽快测试一番新组建千骑的急行军能力，若不是哥达胆气一提，想到这么一个摆脱侍卫军百骑的捷径办法，那么明天说不定就会出现一个个冒黑烟的游牧营地和一支支被劫掠的过往商队。 “是的，首领，我亲自摸上前去探查，虽然是黑夜，可是观望对方的驻扎地火堆，大致能够推算出对方的人数，应该是千人左右，最多不超过一千五百人。”斥候十骑长大着胆子说道，同时也是对自己探查能力的自信，毕竟他可是拉姆可亲手教导出来的。 “传令，急行军操练取消，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对了，哥达留下的那几支百骑队通知了吗？”赫离最后一句是对着刚才那名斥候十骑长问的。 “我带了千骑长的命令，原本驻守谷口的百骑已经赶去和千骑长汇合。不过，充当幌子的三个百骑队我未来得及解释太多，只说有着重要军务，就直接冲过来这边了。”斥候十骑长解释。 首领几句简短的行军命令，连同侍卫军百骑在内的四个柔黎军百骑，近五百柔黎勇士迅速动了起来。在前来汇报的三名哥达千骑所属斥候的带领下，各百骑按照先后顺序鱼贯而入山谷，匆匆朝着哥达大部队所在河谷小湖赶去。 身为主帅的赫离，率先带领几个人挥鞭疾驰，越过最靠近山谷处的百骑，看来是想尽快和哥达汇合。一路上，赫利也在思索着，那股隐藏在山岭丘陵中的军队到底是是什么身份，来自哪一处草场，为何出现在这里。 同时，他也怪自己有些疏忽大意了，没有留意到偏僻山岭的巡守情况，过去只把主要精力放在土讫水城、妥儿川森林营地、螺贝山谷等地方，对这些偏僻角落有些疏忽。 不过，这不能完全怪赫离，草原部落向来是不怎么重视山地丘陵地带等不能纵马放牧的地方，就连一些偏僻的贫瘠小草场都不见得能入那些中等部落的眼中，就例如赫离最早在秃尾巴河那边某一处偏僻草场，这就是小部落能够在草原乱世中存活下来的一大原因。 地处偏僻之地的贫瘠草场就如同残羹剩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部落贵人根本不屑一顾，最多也就是将偏僻草场的部落牧人当作猎物一般射杀玩乐罢了。 此时，二、三十里外的哥达正领着七、八名亲卫骑兵从队伍最前方脱队离开，将刚刚探查的几名斥候也叫在身边，尽量降低声响，策马向前。 哥达一边靠着月色星光来分辨周围的地形地势，一边思考着对敌策略，不过似乎效果不佳，走了近一里地，脸上都还是那副苦瓜脸，没有任何变化。 到了这里，陪同的几个斥候也是小心翼翼的，毕竟他们一队人十几个人，连人带马的，目标太大了，稍有不慎就会被敌人发现，谁知道敌人有没有布置暗岗游骑。 “千骑长，再往前就太显眼了，虽然现在是夜晚，可是被敌人发现的机会也是很高的，我们还骑着马呢！”一名斥候提醒道。 哥达千骑长回过神来，单手拉紧缰绳，另一只手抚摸马颈，虽然衔住马嘴，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发出什么马匹吼叫声，可是草原儿郎多年来驯服马儿的经验还是让他下意识做出这些安抚动作。 “这就是你们刚才探查的最远距离？”哥达语气中带有明显的不满意。 “是的，千骑长，再要往前探查，恐怕就要遇上对方的值夜战士了，不过我们有两个斥候好手已经沿着右边的树丛偷偷潜了过去，过一会就能带回来消息，至少能够知道对方的旗帜是什么……”一名斥候走出来说道。 “左边的高坡，你们探查了吗？”哥达指着问了一声。 “已经探查过了，并没有人驻扎或架起火堆的痕迹，所以对方应该并没有推进到这儿。” 得到斥候的肯定回答，哥达一马当先朝着左坡走去，他想着再一次登高眺望，最好能够亲自看清楚对面那支军队的情况，一旦对阵，就能够多出几分胜算。 知道有多少毡帐就可以知道有多少敌人，知道有多少粮食就可以算着时间饿死对方，知道敌人有多少箭矢就可以等待对方箭矢射完那一刻……”哥达脑海中响起了赫离说过的这么一句话。 哥达刚刚策马上了半坡，突然两声微弱的弓弦松动声和箭矢划空声穿入耳中，声音虽然不响，可是在夜色中的山林丘陵中却是显得那么突兀、特别。草原战争锻炼的耳力和敏感，哥达根本不用多想，身体下意识就会躲避两支从同一方向飞过来的箭矢。 “咻、咻”两声响起，两支箭矢几乎是一前一后贴合哥达的侧背飞过，若不是他及时来了一招马肚藏人，大半个身子都沉入马背之下，两支箭矢就会直接命中了腹部。到时候哪怕有着锁子甲护身，哥达千骑长受点伤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哥达中箭（一） 第二百五十五章：哥达中箭（一） 夜色中突如其来的箭矢，使得众人脸色一骇，刚刚看到前面的千骑长身躯一弯，再听到了箭矢扎入土地的碰撞声音，几乎是吓得身体冰冷，尤其是哥达的亲卫骑兵。那可是柔黎部常备军千骑长，拥有鹰徽旗帜的部落贵人，从来就没有千骑长在战场上战死过，就连副千骑长都没有，今晚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哥达千骑长被两支暗箭夺去了生命，等待自己将会是首领大人的怒火。 主将力战而死，除非是下令亲卫骑兵带走令旗或者传讯军情，否则都会受重罚的！ “呸，贼驴蛋子的，真以为老子有那么容易就被干掉吗？”哥达从马肚旁闪了回来，咒骂一声，同时拔出弯刀挥舞示意，轻喊：“小心敌袭。”在提醒周围亲卫的同时，哥达却是没有丝毫顾忌自己千骑长的身份，一磕马腹朝着箭矢飞来方向冲了过去，凭借经验判断刚才两支箭矢的力道，结合夜色视线的局限，大概也就四、五十米的距离，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将躲在黑暗中的卑鄙灰鼠揪出来，让他们知道偷袭哥达千骑长会是什么样悲惨的下场。 果然，冲上小坡二十来米之后，哥达就看到一颗大树附近隐约有两条人影在晃动，正要朝着三、四里拐角外那个有着众多火堆的营地返身逃去。 再次一磕马腹，加快马速，哥达似乎要凭借战马的冲撞力把其中一名敌人撞到，再挥动手中的弯刀反手解决掉另外一名敌人，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砰”的一声轻响，一名敌人被哥达急速冲上来的战马撞飞出去一米左右的距离，马上的哥达没有给敌人留出反应过来的时间，猛地对准另外一人后背劈砍而下，准备解决掉这两个灰鼠般的家伙。 “哦，不对，要留活口……”哥达突然想到了这个重要问题，刀锋略微一偏，准备砍向马下敌人的左臂，留下一个舌头来审讯。 不过，就在哥达迟疑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那名巴噶哈什部的斥候也回过神来，能够在巴噶哈什部首领则罗麾下千余精锐中作为探马斥候的，绝不是那种一看到敌人弯刀挥过来就嗷嗷大哭的孬种。 感受到耳边凌厉刀锋停滞了片刻，不管是什么原因，那名巴噶哈什部的斥候来了一个翻滚躲避，同时顺势还朝着哥达座下战马猛踢一脚。 刀下的那名小贼竟敢如此，哥达被突然受惊的战马猛地一扯，差点就要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急忙勒住夹紧马腹，极力控制住挨了一脚的马匹。 其实，以他的骑术，哪怕现在是夜晚，就算从受惊的战马背上跳下，哥达也有自信不会受到重伤，毕竟哪一个草原儿郎在孩提时期没有从马上摔下来过几回。只不过，他害怕受惊的战马急速窜出，使得前方拐角处的大批敌人知道了己方千骑在河谷小湖的情况。 很多时候，躲在暗处比在明处更有优势，这可是首领说的。 “铿”的一声，哥达战阵经验丰富，即使有一段时间没有率军厮杀，可是在新兵大营那一、两个月可不是偷懒懈怠，一身近身厮杀的本事没有落下几分，看到夜色中那个胆大的小贼一抬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临机反应挥刀一挡，崩开了对方的一击。 感觉座下马儿不再慌乱，哥达纵身一跃，刀借人力，猛地一压，逼得巴噶哈什部的斥候根本来不及躲避，被扑倒在地，一道伤口在他的肩头绽开。 “崩”，轻微响声在几步外响起响起，哥达耳朵一竖，眼睛瞬间瞪大，那是弓弦反弹的声响，而且这种弓声不是柔黎弓的独特弓弦声。 “糟糕，大意了！”几米的距离，哥达又在和身下那名纠巴噶哈什部的精锐斥候缠斗着，一时之间忘记了那个被战马撞飞了的巴噶哈什部斥候。又或者是他以为被战马撞飞的就算不晕上一段时间，怎么也得受个伤，一时半会肯定无法过来这边支援，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大胆，敢在仗着自己的勇猛来场一挑二的厮杀搏斗。 待到哥达醒悟过来之时，那支箭矢飞到了后脑勺，哥达纵使想躲也是来不及了，此时顾不得什么，急急俯身低头，都快吻到身下的那个巴噶哈什部斥候，耳边“嗖”的一声，一箭掠过，右肩传来一阵撕裂之痛，颈脖处也有着冰凉凉的感觉，一股血液慢慢在脖子处渗出。 疾射的箭矢刚好中了哥达的右肩，那是锁子甲防护最为薄弱的地方，掠过的箭矢还擦过了颈脖子处，擦出了一条小血沟。 这条小血沟纵然不会当场使人流血致死，可是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兔崽子，你们还在磨蹭什么……给我抓住他们……”哥达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勇猛形象了，忍着疼痛和脑袋熏晕感，对着空气直喊一声，至于是对着谁喊的，场上众人都知道。 别看刚才哥达又是策马冲坡，又是驱马撞人，又是和人缠斗，又是被人再次给了一箭，可是零零总总加起来，最多不过是二十个呼吸的时间。 哥达和随行亲卫骑兵们本来就相隔约十米，加在第一次看到哥达俯身躲避箭矢时，随从骑兵们认为千骑长中箭了当场惊恐交加的愣了两下，后来哥达率先追了上去抓住两个偷袭小贼，总计拉开了三十来米的距离。 好在十几名亲卫骑兵也不是战场菜鸟，早在看到哥达千骑长追上去之后，就跟着随了上去，就看到哥达千骑长被箭射中的一幕，再听到千骑长的喝令，十几骑分成两队急速冲了上去，也顾不得担忧会引起远处敌人的注意了。 两、三骑左右合围，瞬间就把之前被哥达撞飞的巴噶哈什部斥候擒获。另一边，亲卫骑兵下马接过千骑长的工作，将贴身缠斗的两人分开。 原本以为千骑长像刚才那般躲了过去的亲卫骑兵、斥候们发现哥达颈脖子不断流出血液，立刻吓了一跳。 “快快快，白布……” “谁带了药材，医疗帐配置专门用于止血的那种粉末……” 除了看押两个巴噶哈什部斥候的，其他人都是惴惴不安，害怕千骑长就阵亡在这儿了。 若是一个新组建的千骑长，一个刚上任没几天的千骑长，阵亡在这个偏僻山岭中。那么以后，这个千骑就没有必要保持编制了，那就是柔黎部常备军的耻辱！ 第二百五十六章：哥达中箭（二） 第二百五十六章：哥达中箭（二） 幸亏每个十骑都配有一定数量的包扎白布、止血药粉等常用药物，哥达的伤口又不是很宽，很快便止住了血。 哥达摸了摸晕晕沉沉的脑袋，心有余悸轻声道：“差点就去长生天的怀抱了！” “千骑长，是我等失职……” 哥达一摆手打断亲卫们的请罪，道：“不怪你们，是我大意了，逞英雄。”他并不是一味推脱责任的人，这件事不赖别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过错，不能让别人给自己背黑锅，完全就是他莽撞了。 身为千骑长，他过于冒失了，明知道前方有着大队未知敌人，此时又是深夜，不仅亲自跑出来探查，遇到袭击时，还把自己当作十骑长、百骑长，身先士卒冲了上去，差点就把命丢在这了。 “哦，那两个偷袭者，快点去审问……”哥达可是记得自己的“心慈手软”，若不是顾及到要留活口，他怎么也不会在杀人的最后关头迟疑，导致被那两名小贼翻了身，还挨了一箭，受伤不轻，要有一段日子不能够统率大军了。 哥达千骑尚未配置副千骑长，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打击士气，不利于接下来的作战。好在，赫离就在身后二、三十里外，哥达相信有首领大在人，那群灰鼠般的肮脏家伙肯定会被柔黎铁骑踏成肉泥。 不一会儿之后，分别隔开审讯的两名斥候便走了回来，向哥达千骑长汇报审讯情况。 “游牧在西部草原的巴噶哈什部，被钦达烈人击败后就成为了一支败兵乱匪，在螺贝山谷以西的草场袭击草原部落，劫掠过往商队。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螺贝山谷，有两支大军，一支是以巴噶哈什部为主的败兵联军，另外一支也是遭遇钦达烈人败退下来的部落兵马，具体是什么部落，那两个斥候也不知道，人数总计约万人，作为疑兵吸引着螺贝山谷驻军的注意。巴噶哈什部的首领则率领一千精锐骑兵通过山丘小道进入妥儿川平原，在这里袭击我们的草场、过往商队，掠夺我们的牲畜、粮食、器具作为他们的过冬物资……” “巴噶哈什部？螺贝山谷，袭击草场……他娘的，这群肮脏灰鼠，竟然把注意打到柔黎部的弯刀上……哎呀……”哥达一听完斥候的审讯汇报，便大体知道了什么情况，敢情自己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一个来自己家打劫的盗匪团伙，还是在通往自己家的偏僻小道上遇见的，刚要开口骂上几句，一不小心牵动伤口，只得在心中诅咒巴噶哈什部的盗匪。 消化完这个情报之后，哥达琢磨着要怎么应对，流血过多而有些发白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首领尚未抵达，哥达现在又受了重伤，不能说是群龙无首，周围又尽是山林、丘陵地形，大队骑兵难以展开，柔黎常备军在这里发挥不出什么优势，战斗力和巴噶哈什部的千余勇士应该差不多，最多就在兵器装备上占上一些优势。 “去，快点再派出一批信骑，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首领，我受伤的情况就稍微略过去，就说……额，你随便找个理由。”哥达现在也没那个精神去编上几个理由，索性就交给了那个传令斥候，又对着身边几个亲卫骑兵下令：“我们回去，立刻召集两个营指挥还有几个百骑长过来议事……” 不多时，各营指挥、百骑长便凑到千骑长周围，看着受伤不轻的千骑长，心头纷纷蒙上一层阴云。 知道对面拐角处冒出来的军队是属于哪一方之后，众人纷纷开动脑筋，零零碎碎的凑出来一些信息。 “巴噶哈什部，我以前护商的时候经过西部草原，好像是乞迪部落的附属部落……”这是一个商人护卫出身的百骑长所说。 “的确是乞迪部落的附属部落，实力还不弱，应该有着三、四千帐人口……”这是一个以前游牧在螺贝山谷以西草原小部落的百骑长所说。 “怕什么，别说那个什么巴噶哈什部就三、四千帐，就算是三、四万帐，柔黎的弯刀、强弓可不是摆放在毡墙上的装饰品，更别说，那边只有一千来人。”某个出身侍卫军的营指挥毫不畏惧，依照柔黎部以往的战绩，凭借常备军这种足以比拟大部落宫帐军的强大战力，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三、四千帐的部落碾成粉末，让他成为腾格里草原的肥料。 最重要的是，尊贵的首领大人就在距离此地二十里之外的地方，只有有天命首领大人在，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得住柔黎精骑的铁蹄！ “是啊，都忘了，首领大人就在我们身后……”反应过来的柔黎将领一拍脑袋，那层阴云渐渐褪去，不过担忧之情却没有减去多少。在千骑大部的护卫之下，堂堂的柔黎部千骑长竟然被两个小贼射伤了，这可不是什么光荣事迹，首领对整个千骑的脸色怕是好不到哪儿去，特别是他们这些出身常备军、侍卫军的老兵。 在众百骑长讨论之际，一名前方斥候匆匆闯了进来，对着哥达汇报：“千骑长，按照那两个巴噶哈什部斥候俘虏所讲，他们的前方游骑总共分成两队，一队两骑，左右分布，我们刚才擒获了那两名对方斥候的时候，打斗声可能引起了另外一队斥候的注意。我们急急跑了过去查探，不过只听到马蹄声响，看来是跑回去营地了。”说完后，这名柔黎部斥候喘了几口粗气，阵前探查可是一件体力活兼脑力活，不仅要来回奔跑传讯，还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警惕四方动静，防止哪个角落就飞出一支暗箭夺去了性命。 眼前的哥达千骑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闻言，哥达不顾颈脖处的伤痛，脑袋下意识朝前一昂，声音有着几分惊异：“什么，还有另外一队敌方斥候？” 擒获敌军斥候时所发出的动静？ 哥达脸庞微微一热，知道是自己逞英雄留下的后遗症，不过，谁预料得到那个巴噶哈什部的斥候本事不赖，竟然派出两队斥候相互配合。 现在该怎么办呢？哥达千骑长眉头紧皱，想要想出来一个应对法子。下坡到小湖营地的路上，他的打算就是尽可能审问出来拐角处那支军队的情况，等待首领到达之后，自己这个伤员就可以躺在皮毯上好好养伤了，一切就交给首领去搞定。 岂知，一不小心就让两个敌人斥候溜了，很快对方就会知道这边的情况，有了警惕，这场仗就不会那么好打了，要用更多战士的性命去撕破敌人的防线。 望了一眼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几个营指挥、百骑长，凭借着月色星光，哥达能够大致看清众人的脸色，知道他们都在等待自己这个千骑长的决策。 早在发现拐角处的不对劲之后，哥达就下令各百骑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和敌人厮杀搏斗，如今数百柔黎精骑就像一支搭上弓弦的箭矢，或者等到首领来了再放箭，或者自己现在就下令放箭。 不过，等到首领沿着起伏狭窄的山岭河道赶到时，恐怕对面就竖起了盾牌，不那么容易射穿肮脏发臭的巴噶哈什部马贼的头颅。 敢胆来柔黎部的领地草原烧杀抢夺，那就是一群可恶的盗贼！ 既然巴噶哈什部的斥候已经发现了柔黎千骑的踪迹，并且还转身回去禀告，那么留给哥达决断的时间就不多了。一旦敌人反应过来，最大的可能倒不是哥达千骑会遭受什么损失，而是直接逃跑，沿着来时的道路逃回去草原上。 盗贼来到了自家毡帐门口，被主人无意中发现了，最终盗匪还能够顺顺利利的逃之夭夭。如果那种情况发生，柔黎勇士的脸真的会被哥达等人所丢的干干净净。到时候，骨啜纳、拉姆可、多米、库尼亚斯、兀格几人，甚至自己的妹夫泰罗格都会嗤笑自己的。 “各百骑准备战斗，亲卫队作为先锋，给我冲破巴噶哈什部盗贼的营地。柔黎的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强弓告诉那些肮脏的盗匪，柔黎雄鹰的利爪会撕破敌人的胸膛，将他们的身体撕成无数的碎肉。”片刻之后，哥达便作出了决定，让小湖周围几个百骑立刻发起进攻，趁着巴噶哈什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杀进去敌方营地，将柔黎勇士的弯刀架在他们肮脏的头颅上，最后一刀挥下去，送他们去见长生天。 不过，在山林丘陵地带进行骑兵交战，上千骑的规模，尤其是在黑夜中，难辨敌我，一旦处于胶着状态，混战之中，难免会有误伤的。可是，哥达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距离小湖营地约十里处，在哥达千骑的斥候带领下，赫离率领十几名侍卫赶上了原本驻守在山谷入口处准备接应充当幌子的三个百骑和阻击侍卫军百骑的百骑队，还碰到了遇到袭击之后派出的信骑。 “哥达受伤了，巴噶哈什部一千余精锐骑兵，袭击妥儿川草原……”赫离深吸一口气把这些消息消化下来，接着嘟囔一声：“巴噶哈什部，似乎是乞迪部落的附属部落，游牧在西部草原，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咦，该不会是受到乞迪内战的影响，或者遭遇了重创，部落草场被人抢占了……” 回忆起锡达大叔和岚木氏族阿雅姆首领讲述的草原部落情况，再结合驼绳子平原那边传来的情报，赫离进行了一番猜测，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不过赫离还是不敢确定，因为那只是自己的推测，若是有什么其他情况，说不定对柔黎部就是一大祸害。赫离恨不得立刻拔出弯刀，将巴噶哈什部首领的头颅砍下，光是他敢胆过来妥儿川草场劫掠，那就是一件滔天大罪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失眠 第二百五十七章：失眠 河道拐弯处，睡下去有一段时间的则罗迟迟无法深入睡眠，难道是身处陌生地方而造成的睡眠问题？这也不对，则罗从少年时便是终日骑在马上，一年到头从这块草场赶往那块那块草场，又或者是前去焉山草场表示对叶护大人的忠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上一个地方睡觉。 或者是深入敌人领地，则罗有些害怕、畏惧，不敢入睡，这似乎也不太可能。身为巴噶哈什部的首领，数十年来，他算得上是出生入死、身经百战，亲手砍下的人头不下数百，经历过的惨烈战斗也有十几场。就连那次被钦达烈人大军包围，联军即将奔溃之时，则罗都能够找到一条活路，把大部分巴噶哈什部的儿郎都带出来，这可证明他绝不是容易慌张畏惧的人。 可是今晚，他确实有点紧张不安，甚至是担忧，完全没有道理啊！螺贝山谷那边的柔黎军队是不可能察觉到则罗已经率领千余精锐勇士离开了螺贝山谷以西的草场，就算是察觉了，又能怎么样？那支同样是被钦达烈人击败的流浪残兵马上就会进攻螺贝山谷，决定会吸引住柔黎部的大量军力，根本分不开身来妥儿川这处偏远草场。 大量军力？妥儿川偏远草原？ 情报不全，则罗似乎是把柔黎部当作是一个中等草原部落，三、四千帐的规模，最多不超过五千帐人口，主帐设立在螺贝山谷一带，同时还把探子查探出来的骨啜纳、泰罗格那两个千骑当作是部落宫帐军。 按照常人猜测，这个推断也没有什么问题。柔黎部的历史就只有两、三年，一直在东部草原内剿灭马贼，吸收散丁游民，哪怕去年击溃了乌滇部也没有占领莫顿河草原，而是退回了妥儿川草原，消化战争红利，默默发展积蓄力量。 最终一飞冲天，大半年的时间内，建立草原城邑，震慑山丘部落，占领莫顿河千里草原，樾瓦氏族和喀布朵部归附，打通绿湖堡商道，击溃黑马盗，占据黑马镇这个商贸桥头堡。一桩桩，一件件，让柔黎部的实力不仅没被消耗，反而提升了一个台阶，光是土讫水铁矿、黑马镇银矿就足以支撑柔黎部再组建五个常备军千骑。 这些情况，则罗都不知道，就以为柔黎部是某一个东漠小部落慢慢发展起来，能够成为一个三、四千帐的部落，这个部落已经挺不错了。 “奇了怪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啊，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没有女人抱在怀里睡不着？”则罗翻了一个身，却没有起床，明天还要继续带领麾下儿郎前进，必须要保持体力。这个巴噶哈什部的首领倒不是那种豪奢淫欲的部落贵人，更不是无女不欢，只是为自己难以入睡找一个理由而已。 失眠，若是则罗知道这个词语的话，就会知道自己失眠了。 则罗捂了捂身上的皮毯，缩了缩身子，试图换个舒服的睡姿让自己尽快睡着，可是效果并不理想，翻来覆去几次，怎么都无法像之前那样安然入睡。 “罢了，去巡逻一下营地。”既然睡不着，那么则罗就要找点事情干干，巡逻无疑就是一件既有意义，又可以让他散散步的事情。 将身上的皮毯掀开，则罗没有招呼侍卫伺候披甲，穿着简单的皮袍就走了出去，扫了一眼周围零零星星的火堆，按照这火势，黎明前也就只剩一堆火灰了。朝前走了半里路，他并没有去打扰那些值夜的战士，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的山林夜色。 这处营地十分简陋，时间仓促，再加上走了一天的山路，哪怕是骑着战马，身体也是很疲累的，而且则罗也没有强制要求，所以周围连个木桩栏，甚至是拒马都没有，绝大多数巴噶哈什部的战士就静静披着随身皮毯，或倚着树木，或靠着大石，或三、两个人聚在一起就入睡了，就像是没穿衣服的熟睡女人躺在山林河道拐弯处的平地上。 不过，身为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即使是狡猾的则罗也没有过多在意行军时的防御部署。遇到突发情况，只要骑上战马，握住弯刀冲出去就可以，这是草原人的一贯做法，很明显，则罗也是秉持这种心态的。 巡视了一圈营地之后，则罗感觉自己有了睡意，打了一个哈欠，刚转身准备走回营地中央继续入睡，突然止住了脚步，返身向着远处的山林看去，竖起耳朵凝听着，难不成刚才所听到是错觉？ 眺望片刻后，则罗想了起来，那个方向布置了两队游骑在警戒外围，可能是游骑接替岗哨发出的声响，摇摇头，一丝困意再次涌入脑中。 “嗒、嗒、嗒”马蹄声不断重了起来，而且还很杂乱，没有节奏，仿佛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马背上的人才会慌乱地挥鞭加速。 “快去，把所有的带兵土屯和百夫长都给我叫起来！”那一丝困意瞬间被跑到了九霄云外，则罗走近两名值夜战士面前命令道，说完后便快步朝着马蹄声响的方向疾走而去。 马蹄声越来越急，两匹战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远远就看到火堆旁有一人，驰近一看，正是自家首领，急急勒住了马，翻身下背道：“首领大人，沿着河道口五里外有一支兵马！” “什么？看清了吗，什么旗帜，有多少人？”则罗上前一步追问。 “大晚上的，又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楚旗帜，另外一队斥候已经被他们杀死或者俘虏了……” 则罗眼皮子猛地一跳，终于明白内心中担忧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被人发现了，怎么会被人发现呢？我们的行军一直很隐蔽。也不对，就算被螺贝山谷的军队发现了，按道理他们也没有那么快赶到这里来，而且那个卡洛斯商人不是说这条道没有多少知道吗？ 想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头绪，则罗索性摆摆头，不去管了，当前的紧要关头就是那一支挡在前方的神秘军队。想到这，则罗再次派出人去催促部落勇士们起身集合，准备战斗。 第二百五十八章：厮杀 第二百五十八章：厮杀 “起来，起来，有情况……” “有敌人杀过来了……” “敌袭……敌袭……敌袭……” 仿佛一颗大石头丢入了波澜不惊的湖泊中，突如其来的骚乱如同一圈圈水纹迅速扩散开来。原本只是值夜战士奉命叫醒熟睡的族人，怎么想到会引起了一场骚乱呢，巴噶哈什部的临时营地就像是被滚烫的开水从天而降淋了一遍，一瞬间就沸腾起来。 察觉到营地内的不安、骚乱，再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敌人”“敌袭”话语，则罗脸色大变：“糟糕，长生天你是在惩罚我吗？我怎么会吩咐那两个白痴去传话！” 经过一天的艰难赶路，此时又是深处敌人的领地之上，巴噶哈什部战士好不容易有着这么一个休息的机会，紧绷的那一根弦稍微松了一下，可以好好熟睡一场。此时，鲁莽地打断他们的美梦，贸贸然叫醒他们，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引起营啸。 一旦营啸，刚从噩梦中醒过来的战士猝然之间分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战友，抓起来身边的武器就是一通乱砍。更为可怕的是，这种疯狂气氛还会传染，谁都不想被人杀死，就只得杀死别人，有些疯狂起来的战士甚至比野兽更可怕，要是看到平日哪个不顺眼、有仇怨的家伙，简直就是滚油遇烈火，毫不顾忌什么，就算是部落贵人也不敢单人独骑来阻止营啸的发生。 可惜，那两个值夜战士虽然具有一身勇力，可是却不懂“营啸”这些情况。就算是贵为首领的则罗也不懂，不过他从上一辈的老人口中，再加上自己的领兵经验知道在过夜驻扎时营地中不能随便搞出什么大动静，否则容易引起战士们动乱。 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拐角处这处临时营地的呼喊声越来越大，慌乱的人影开始在营地内跑来跑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不经意间将慌乱的情绪、错误的讯息传递给他人，甚至有人惊慌中踢翻了火堆，几条沾上火焰的毛毯一下子窜了起来，浓浓的黑烟为这个乱糟糟的场景加了一把火。 黑暗中再一次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不过这一次不是零零散散的，而是轰隆隆的，就如同是平地一声雷，朝着巴噶哈什部劈了过来。 黑夜中，巴噶哈什部最先的“敌袭”示警引起了惊慌骚乱，真正的敌袭到来之时，战士们还没有从炸营中反应过来，对身边的族人都还抱有一定的恐惧，身体下意识不愿去营地前方拒敌，口中还不断重复：“敌袭，敌袭……” 则罗额头间冒出层层冷汗，目瞪口呆望着远处黑暗，听着隆隆的马蹄声，心里有些怀疑：“山林丘陵，大晚上发动攻击，不怕混战折损过大，难不成对方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他们到底是谁？” “我是则罗首领，我是则罗首领，来人，全都到我身边来，挡住敌人，挡住敌人……”则罗突然疯狂大喊，离他最近的数十名部落勇士因为离营地中央较远并没有卷进去炸营，迅速拔出弯刀，取下弓箭，纷纷聚集到则罗身旁等待首领下一步的命令。 “配弓勇士看到敌骑后自由射杀，阻碍敌人的进攻速度，左边的勇士立刻上马，右边的勇士随我挡在这里！”则罗简单的几句话后，周围的数十人都有了自己的任务，搭箭拉弓的搭箭拉弓，持刀防御的持刀防御，寻找坐骑的寻找坐骑，可见则罗的首领威望还是挺不错的。 最靠近则罗的一侧战士们也注意到情况，一个接着一个地聚了过来。不过，更远距离的巴噶哈什部战士依旧犹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将营地搞成一团糟。 七、八个呼吸的时间，大队柔黎精骑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当即射出四、五十支强力的铁簇箭矢，因为地势、天色、视线等原因，担心射到前方的同袍，后边的柔黎勇士没有射箭，保持着冲锋态势跟了上去。 猝不及防遭受了一波箭雨的数十巴噶哈什部的简陋防线瞬间成了一个筛子，至少倒下去二十来个中箭的伤员，哀鸣声、惨痛声一片，让则罗心中一凉，都凉到后背去了。 “首领，上马逃吧！”挨了一箭的族人牵了一匹马过来则罗面前低声劝道。 “住口，”则罗面色狰狞得瞪了开口的族人一眼，一跳上马，吼道：“我是则罗首领，巴噶哈什部的勇士们，拔出你的弯刀，举起你的弓箭，跟随我杀光眼前的敌人，他们只有一、两百人，我们有着上千部落最强悍的勇士，跟随我杀……”为了鼓舞士气，他只得虚构了一个数字，说完后，猛踢马腹加速冲了上去，看来是想不顾一切挡住敌人进攻的态势，待族中勇士缓过神来。 看到首领都身先士卒，周围三十来名巴噶哈什部勇士有马的催马跟上去，没有马的也直接跑了上去。 不得不说，主将的身先士卒、勇猛武力在冷兵器时代还是有着巨大作用，尤其是在危局之中，很大可能扭转败势。 则罗率领数十名骑手抱着拼死一击的态度撞了上去，死命挥砍着手中的弯刀，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刺激着身后的骑兵也毫不畏死，瞬间就将七、八名柔黎骑兵砍落马下，生死不知，也阻止了柔黎精骑的进攻态势。 “该死，冲过去……”带队的柔黎百骑长挥刀一边吼道，一边挥刀劈向旁边那个冲上来的敌骑。 不算刚才那一阵箭雨，短短的一个碰面交锋，双方就损失了二、三十人。因为狭窄的地形，大队骑兵展不开，暂时是巴噶哈什部占据了优势，凭借三十来人就阻挡住一百多柔黎铁骑。不过这种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褪去。 又有三、四名柔黎骑兵被掀落马下，可是换来的是右边的巴噶哈什部战士全部歼灭，乘此机会，后队的数十名柔黎骑兵立刻冲了上来，彻底占据了这个缺口，一个加速冲锋就凿穿了则罗率领队伍的阵型，三三两两地配合着剿杀则罗身旁的族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破营 第二百五十九章：破营 不得不说，则罗率领的数十名部落勇士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不仅在混战中也砍翻了十几个柔黎战士，还以一支小队的力量守住营地入口道路，阻挡了柔黎大队精骑的进攻态势，为身后百来名部落战士赶过来汇合赢得了一定的时间。 螳臂当车，无力回天！ 若是则罗所率的数十战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具有绝世武力的强悍勇士，那么还有着几分坚守防线的希望。现实却是，一匹匹健硕的战马直冲了上来，一把把锋利弯刀掠过前方的巴噶哈什部儿郎的身躯，一个又一个巴噶哈什部青壮成为黑夜中一滩带有血腥之气的肉泥，化作这片河谷来年的肥料。 不对，待到明年开春，流水上涨漫过河道，一切都会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撕开了一个口子之后，大队柔黎精骑不断撞了过去，对还在抵抗的则罗等人并有什么纠缠，直接朝着拐角处营地杀去，淡淡月光撒落，一把把挥舞的弯刀时不时闪烁着寒芒，一路上将前来汇合则罗的百余战士砍杀一通。 没有栏栅的阻拦，没有敌军的阻挡，柔黎军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滚滚铁流，奔腾的过程中将碎石杂草一下子冲得稀巴烂，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就把巴噶哈什部的临时营地给凿穿了。 此时的营地，到处都是慌乱、溃逃的人影，就算有那么几个持刀背弓的勇士想冲上去支援则罗，也被慌张乱跑的人流给冲散了，将找不着兵，兵找不着将，乱哄哄的一团。 当先的柔黎百骑队凿穿了敌营之后，紧跟其后的两个百骑队也杀到了，对待这些乱兵毫不犹豫，以十骑为一队，仿佛是围杀猎物一般横冲直撞、手起刀落，相互配合地剿杀溃逃的乱兵。黑暗中的晃动树枝，闪烁的火光中，掉落的行军皮毯，各个角落都沾上了新鲜滚烫的血迹，一具具无头尸体微微抽搐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倒落在地。 柔黎精骑化作来自黑暗的死神使者，每挥动一下弯刀就会有着一名生魂离开躯体，随后又继续策马厮杀，用手中的弯刀让敌人知道劫掠柔黎的下场不是腰缠金银、马后牵畜，而是愤怒的火焰夺去掠夺者的生命。 至于则罗周围，他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身边就只有四、五个部落儿郎，而且是个个带伤，再向着营地眺望，火光照耀下到处都是溃逃的身影，以及零零散散的抵抗动静，一时悲由心起，觉得嘴巴发苦，半天前还是气势汹汹的千余精锐勇士，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成了被撵的兔子任人宰杀了。 此时的则罗，坐骑早已被柔黎骑兵砍伤，挥刀的手臂发酸发麻，手中的精良弯刀也微微卷刃，这股突如其来的敌骑给他的印象就是强悍两字。 强悍，远超大部落的强悍战斗力，每一个敌骑都身披坚甲，则罗弯刀每一次砍中敌人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出对方的制式护甲，而且战刀都是精良弯刀，从“铮、铮”的兵器撞击声就可以听出来，不是草原牧人常见的劣质马刀或者简陋长矛。 “首领，我部的六个百骑都已经冲杀过去了。”赫离策马冲上哥达中箭的那处山坡，正准备带领侍卫军百骑队和另外一个百骑赶过去支援时，便有一名哥达千骑的斥候过来汇报。 “战况如何？” “在营地前受到敌方斥候、岗哨的阻挡，不过已经没有多少阻隔了，歼灭了三十人之后，撕开口子，大队人马已经杀入了敌营。”汇报斥候脸上显得十分激动，毕竟这是自己千骑的一大功绩。不过，天色昏暗，恰巧巡视营地的则罗又没有竖立大旗，所以斥候并不知道还有敌方首领在最前沿苦苦支撑。 赫离点点头，心里头对哥达的当机立断也是颇为赞赏，能够把握住战机先发制人，而不是被动等待对面的敌人行动后再来勉强对付。不过，若是他知道哥达本意就是原地防守，等待赫离到达后就把事情统统推给他，准备偷懒养伤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赞赏他呢。 驻足了一会，赫离遂下令随同侍卫军前来的哥达所属百骑队立刻动身加入拐弯处战场，支援前方的几个百骑队，如果战斗已经结束，那就作为看守兵力，监看俘虏，照看伤员。从这处山坡，赫离可以看到三里外那闪烁摇曳的火光，再结合刚才斥候所说的信息，推断敌军应该大败了。 不过，击败并不代表什么，赫离知道了眼前巴噶哈什部乱兵，翻山穿林潜入妥儿川草原就是要来袭击放牧营地，掠夺牲畜物资的，这可是赫离这一年多来辛辛苦苦才换来的成果，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片基业。若是没有哥达千骑临时起意的摆脱追兵伎俩，说不定明天就被他们得逞了，一想到放牧营地被毁、牲畜被抢、族人被杀的场景，赫离就恨得牙痒痒。 只有老子抢别人，决不允许别人来抢老子的，赫离就是这么霸气！ 盯着三里外的动静，赫离对着身旁侍卫吩咐：“传令，侍卫军百骑立刻作为斥候撒出去，沿着河谷小湖南北一线的丘陵、树林巡查，发现朝着妥儿川草原前进的人，若不是我们柔黎军的战士，立刻抓捕，若是反抗，当场斩杀！”为了防止巴噶哈什部的逃兵窜入自己领地，赫离当即加强周围巡守，看看有没有乱撞的溃兵来送上门去当土讫水矿区的免费劳动力。 几个侍卫骑兵领了命令后，迅速动了起来，以五人为一队巡守一里左右的山林，甚至还打赌看看哪一队人抓的俘虏更多呢。 至于赫离就直接带领着十几个骑兵朝着拐角处营地而去，打算听听审讯结果，想要知道那个所谓的巴噶哈什部是怎么绕道翻越过来妥儿川东边山岭，还想要看看巴噶哈什部首领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竟然能够想到袭击妥儿川草原这个发财大计。 第二百六十章：反方向 第二百六十章：反方向 天色灰蒙蒙亮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尚未从东方天际洒落在妥儿川东边的山林丘陵中，经过小半夜的砍杀、追击、捕获，数百柔黎铁骑脸上略显疲惫之色，可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是明晃晃的战功，不仅可以获得首领赏赐的牲畜、物资，据说武力勇猛、战功突出的骑兵，还有机会被选入侍卫军，这可都是以前新兵训练大营时的教习所说的，不少出身侍卫军的十骑长、百骑长也都会以自己的实际例子证明所言不虚。 梭牟子，这个出身乌洛兰一脉的森林氏族男儿，随着林中氏族成为了柔黎部的一份子，氏族男女老少也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已经真正将自己当作了柔黎部族人，再加上参军的时间较早，现如今已经是哥达千骑麾下的百骑长。这次趁夜袭击拐角处的敌营，他统率的百骑虽不是第一个杀入敌营的，可是一路激战，来回凿穿试图反抗的敌骑，也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不想当千骑长的柔黎勇士不是真正的勇士！ 这一句赫离用来激发战士们的好战之心、勇武之气的豪言壮语早已被每一个柔黎常备军骑兵所铭记，梭牟子自然也不例外，热切希望着拥有一杆象征千骑长身份的鹰徽军旗，成为出身林中氏族的第一个常备军千骑长，好好威风一把。 现如今，林中氏族担任常备军最高职位的就是兀逻氏族的少族长——忙迭可副千骑长。梭牟子知道自己的身份比不上忙迭可的尊贵，可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特别是在常备军摸爬滚打了这么长的时间，清晰看到一条升迁的光明大道，只要你立下战功，就可以获得升迁，配有更精良的盔甲、更华丽的弯刀、更神骏的坐骑。 梭牟子身上这套厚实坚甲还算不错的，是加固版本，比之寻常骑兵的要好上一些，可是有机会，一套连身锁子甲谁不希望穿上呢？ 看着眼前血迹遍布的拐角处营地，再望望远处被一条条皮筋捆绑的数十名巴噶哈什部俘虏，梭牟子并不怎么满意，刚才他“无意间”听到其他兄弟百骑队可是有抓到上百俘虏的战绩，相比之下，自己的功绩就显得有些逊色了。 “审出来了吗？咱们的俘虏里有没有对方的首领？”梭牟子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希望从亲卫骑兵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负责审讯的骑兵失落地摇摇头。 “他娘的，难不成被其他几个百骑队给抓住了？”梭牟子疑惑着骂了一句，“不对，按照那几个家伙的脾性，若是抓到了恐怕早就传的整个营地都知道了，不可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看到后派来的一个百骑队陆陆续续接管看押俘虏的任务，梭牟子脑袋一转，随即吩咐几个亲卫骑兵去底下的十骑队传令，大队人马先不要休息了，继续朝着盗匪逃跑的方向追击，争取自己百骑抓到敌首，好好在首领面前露露脸，说不定就能直接调进侍卫军，不仅享受着荣誉，战马、武器都能够最先装备，年俸还比常备军提升一个层级。 有着和梭牟子一样心思的百骑长不少，甚至有些十骑长都不用百骑长下令，抓到人直接用皮筋绑在树上，同时割掉俘虏一角衣袍作为自己俘虏的特殊记号，就催着手底下人急忙朝前追击，谁都希望自己是抓住敌首的那个幸运儿。 人人都朝着溃兵逃跑的方向追去，没有哪个百骑队会在最初交战的地点周围搜寻，毕竟草原人的意识中不管哪个部落首领都是居住在营地中间的大帐，没有哪个贵人会傻溜溜在最靠近营地外围、最危险的地方过夜驻扎，除非他脑子有问题。 则罗首领的脑子没问题，有的只是巧合，包括大多数巴噶哈什部战士在内的追击者和溃逃者都以为则罗已经逃之夭夭了。 黑暗中混战，则罗领着的数十名族中勇士最后只剩下三、四人，那道匆忙组织起来的薄弱防线早已被柔黎精骑截去大半，大多数人成为一滩肉泥。剩下的几个亲卫苦苦相劝则罗撤离无果，于是不顾开口大骂的首领，强行将自己的主人架上马背，趁乱逃了出来，不过对地形不熟，小半夜都在山丘、林地附近打转，转着转着就朝着哥达千骑所在的小湖营地靠近了一段路。 清晨寒风一吹，疲惫不堪的则罗首领咳嗽了两声，身体累，心更累，一想到千余部落勇士就那么被葬送了，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那可是巴噶哈什部青壮，不是从联军中捡便宜收拢的联军败兵，大多数是跟随则罗多年的老兵精锐。 骑在马上的则罗下意识摸着悬挂一旁的马刀，不止一次闪过抹脖子自杀的念头，却发现失魂落魄的自己甚至失去了自杀的勇气。 “懦夫，则罗你就是一个懦夫，灰鼠般的懦夫……”若不是顾及身旁还有几个人，则罗心中责骂的同时就快要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哪怕遭受上万钦达烈骑兵围攻之时，心中都没有这种伤悲之感，因为那时候还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保存着部落兵力的精华所在。如今的他就是巴噶哈什部的罪人，就算骚扰螺贝山谷，进攻柔黎部的决定有着底下各土屯、百夫长、氏族贵人的撮窜，可最终下决定的那个是他。 清晨时分，妥儿川东边山林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则罗视线所及除了隐现的山岗、树丛，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下意识问道：“我们现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其他逃出来的族人？”哪怕是遇到袭击，可是在山丘、树丛散布的地形地势中，被敌人全歼的可能性极小，除非有着数千兵马将拐角处营地团团围住。 “不知道首领，从我们逃出战场之后，我们就没有看到其他族人。”旁边那个皮甲破损、肩部受伤的亲卫迷茫道。 “停下！”意识到什么的则罗突然下令，看着四周一会儿，努力回想着那个卡洛斯商人讲述过的山岭情况，感觉自己几人走偏了，这根本就不是退回螺贝山谷以西草场的方向，而是妥儿川草原方向。 第二百六十一章：狭路相逢 第二百六十一章：狭路相逢 一想到身为首领的自己趁着黑暗混乱逃出战场，可却没有沿着来时的道路和退败族人汇合，反而跌跌撞撞朝着妥儿川草原前进，则罗苦笑自嘲难不成是长生天的旨意，要让自己把头颅送到敌人的弯刀之下？ 护甲下的刀伤隐隐作疼，那是则罗昨晚身先士卒和柔黎部骑兵近身厮杀所受的伤，浑身上下不止一处，若不是骑在马上，走动起来恐怕伤口就会再次裂开。刚才望向四周时，身体转向牵动了伤口，铁片磨肉的感觉可不好受，阵痛传来，他不由轻咳了两声。身边还有三个部落勇士，则罗知道他们的伤势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而且再不找到药材、食物，自己几人恐怕就得活生生伤重而死或饿死这座陌生山岭。 “咦，什么声响？”则罗眼皮子一抬，警惕着向四周瞄了几眼，不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眯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探查周围的山岗树林，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东方的一处高坡上，则罗猛然间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嘴巴微动：“一个，两个，三个……六个。”数完数后，他看了一眼身旁几名浑身带伤的亲卫，咬咬牙逼着自己下决定，轻声唤道：“东边那座高坡，看到没有，六个骑兵，给我抓住中间穿锁子甲的，那肯定是个大人物，能不能活着冲出去，就靠他了……” 晨雾渐渐消退而去，看到东边约两里外高坡的那一群骑兵，尤其是中间那个骑兵，一身精良锁甲在清晨阳光的照射显得神武威严，凭着多年的经验和见识，则罗知道就算在那些万帐规模的大部落，能够穿戴这么一身精致铠甲的人，要么是出身高贵，要么就是部落领军将领。 四个受伤的败军溃兵对阵六个不知道情况的骑兵，再加上周围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敌军，一旦被大队敌军赶了过来，那时候则罗等人就是陷阱内的猎物，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从战败的悲痛中缓过来的则罗十分清楚自己的劣势处境，必须要一击必中，否则还不如趁着晨雾尚未完全褪去偷偷溜走了。他心中觉得长生天还没有抛弃巴噶哈什部的首领，轻雾就是接下来行动最好的掩护，阳光就是最好的指引。高坡上的几名骑兵看样子还没有发现则罗等人，因为阳光从东方射出落在山坡上，则罗所处的狭窄山道还是一片雾气，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人马。 “来，跟上！”不顾身上的伤痛，则罗强撑起精神，带领三名亲卫沿着山谷小道向东边而去，这一段路极力控制坐骑，不让战马发出什么声响，就连马蹄声都在泥泞地里减弱了好几分。 东边高坡上的那几名骑兵并没有离开，为首那名锁子甲骑兵在眺望着远处那被蒙上一层轻雾薄纱的山岭、树林，其余几人在护卫着，没有留意有几个昨晚的溃兵竟然在晨雾的掩护下悄悄摸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幸亏坐骑没有发出什么异响，则罗一行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前进了一里多，没有被人发现，接下来只要发起冲锋，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冲上那座高坡，擒获住敌军的将领或贵人，希望的曙光就如同清晨的阳光般展现在则罗等人眼中。 “冲！”则罗双腿重重一夹马腹，身先士卒地向高坡发起冲锋，紧握住那把微微卷刃的弯刀，誓要将那名身穿锁甲的骑兵擒获住。身后三名巴噶哈什部骑兵也紧跟他们的首领，策马加速冲了上去。 “哦，不必慌张，四、五个骑兵而已……”为首青年骑兵出声道，他对自己的随行侍卫还是很有信心的，个个不说以一敌十，可绝不是寻常草原骑兵就能对付的了，不缺胆气和勇猛，刚才那一阵慌乱只是猝不及防而已，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跑出了敌人来。 “首领，我马上带领三个人冲下去歼灭这几个漏网的肮脏灰鼠，让他们知道冲撞上柔黎弯刀会是什么血淋淋的下场。”侍卫十骑长握刀的右手青筋暴起，脸色有点发青，如果百骑长知道今天这一幕，自己一顿皮鞭那绝对是跑不了的，若是谷卑希侍卫长知道了，自己有可能会被驱逐出侍卫军，带着护卫首领不力的耻辱被军中袍泽、部落族人嘲笑。 “遇事不要太急，两百米距离，咱们的柔黎弓是干什么吃的？”赫离微微一笑。 “哎呀，对哦！”侍卫十骑长恍然大悟，一手摘下悬挂马旁的强弓，另一手摸出了一支箭矢，对着冲上来的几名敌骑嘿嘿一笑。其余几名侍卫骑兵听到首领的提醒，也是有样学样，抽弓搭箭。 冲锋在狭窄山道上的战马自然没有奔跑在大草原时那般平坦，牵扯着则罗身上的几处伤口，可是他依旧咬着牙齿忍了下来，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高坡上的赫离等人。忽然，一个黑点飞速朝着则罗等人的方向飞来，则罗脸色一变，吼道：“小心，躲避箭矢！” 百余米的距离，柔黎强弓，铁簇箭矢，足可贯穿双层牛皮甲，若是使用的是锻造帐特意用精铁打造的棱牙箭，甚至可以扎入寻常的锁子甲，狠狠扎出一个小洞来。 六枝箭矢飞过，有的落空了，有的射中马匹，有的扎入人体内。“砰、砰”两声，则罗清晰听见身后传来重物碰地声，他知道十分清楚这种声响，那是落马坠地声。座下战马渐渐减速，不是则罗故意提缰控马，而是一支箭矢射穿他的护甲，插入了手臂之中，汩汩不断流出血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高坡上，接到首领吩咐“留活口”的侍卫十骑长拔出弯刀，身后的三名带着套马索、皮筋的侍卫骑兵紧跟其后，迅速冲下山坡，十分急切的模样。 山坡下的则罗等人是伤上加伤，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了，这一点侍卫骑兵们也是可以看得出来。之所以这么急切，就是害怕他们撑不住了，还未等侍卫骑兵赶到就一命呜呼，首领大人交代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螺贝山谷之战（一） 第二百六十二章：螺贝山谷之战（一） 螺贝山谷西北方向约七十里外，是一片草原、树林、丘陵相互交错的地带，道路难行、驻扎营帐又不方便，就连外围的树木也大多数是棘树种类，并没有多少叶子，就连野山羊都不愿意嚼上几口，所以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商队、牧人走这一条路。 此刻这片丘陵斜坡背后却是有着上千持刀背弓的柔黎勇士，脸上浮现激昂的神色，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用手中的铁簇箭矢射穿来犯敌人的胸膛，再用锋利的弯刀砍下他们肮脏的头颅，悬挂在驻马驿商道两侧，警示所有对驻马驿站不怀好意的马贼、部落，震慑来往的大小商队，不要在柔黎部的领地搞事情，否则这就是下场！ 受地势限制，当先一排最多只能摆放一个百骑的兵力，为了争夺首战荣誉，泰罗格麾下的几个百骑长暗中可没有少较劲。这支憋了许久火气、长时间没有碰上一场大战的常备军千骑终于可以好好地放肆一回了，痛饮敌人鲜血，马踏敌人尸体。 不过，当先一排的战士们都没有战马，甚至是后续两、三个百骑队都没有战马，统统都是下马骑兵。没办法，地势狭窄，能容纳下一个百骑步兵作为弓箭手，还要留出换队空间供后边兄弟百骑接替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 泰罗格千骑长带着几名亲卫骑兵躲在一排树丛后边，细细打量着远处一批批毫无队形、横七竖八前进着的草原部落兵马，就像是在看一个草原大部落迁徙转场一样，心中底气更足了。 前些天偶然间发现数千朝着驻马驿前进的不明草原兵马，大惊之下的泰罗格迅速派人回驻马驿，一是下令自己的本部千骑急速赶来和自己汇合，而是让骨啜纳作出决议该如何处理当前局势，不久之后可能会有两股敌人夹击驻马驿。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使得驻马驿营地受到一定的波及，不仅牲畜、物资会遭受损失，人员损伤也会扩大。 两个千骑驻扎螺贝山谷，处理事务上，隐隐约约以骨啜纳千骑长为主，泰罗格千骑长为辅，并不意味着泰罗格事事都要听从骨啜纳的意思，毕竟两人目前是平级，而且骨啜纳还没有正式被任命为统率三个千骑的校尉或者赫离下令由骨啜纳主持驻马驿营地事务。 不过泰罗格并不知道首领为了防止库尼亚斯麾下百骑队覆没的悲剧重演，骨啜纳是带着首领的羊皮令纸前来驻马驿的。 骨啜纳对于泰罗格调集本部千骑阻挡西北方向的来犯之敌并没有什么异议，也没有摆出老大哥的样子或者拿出首领手令强令泰罗格千骑改变部署。 既然两股敌人来犯，而且两伙人的兵力都差不多，各是两千人左右，那就各自击败好了，看看谁的军队更加厉害，骨啜纳下令留下两个十骑队和仆从兵留守营地，随即就统率麾下千骑离开驻马驿营地，赶往六十里外的一处草丘迎敌。 那处草丘距离泰罗格伏击地点约三十里，骨啜纳千骑进可发起强烈进攻，击溃巴噶哈什部盗贼，退则一旦哪方有事，都可以快速相互支援。 泰罗格千骑长扭头看了自己身后战意激昂的勇士，个个都是柔黎好儿郎，个个都不输其他几支千骑的战士，只要有大仗打，立下的功绩绝对会让首领大人一惊。 这段时间，不断听着骨啜纳千骑、侍卫军、多米千骑、拉姆可千骑等赫赫功绩，夜深人静的时候，泰罗格会长饮一口清奶酒，后悔不已，当初被首领忽悠几句怎么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驻马驿，白白错过了土讫水草原、莫顿河草原好几场大仗。 “千骑长，他们靠过来了……”亲卫出声提醒道。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泰罗格细声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上坡路段对方行进的速度会有所减缓，因此他很有耐心，想要将敌人拉近一点。 “扣弦，放！” 一声令下，前三排的弓箭手几乎是同一时间松开弓弦，一波接着一波的箭矢丘陵上射下来，黑铁锻造的铁簇飞速落下，犹如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黑点，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丘陵下的陆陆续续响起了中箭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以及落马坠地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穿有厚实皮甲护体，就算是厚实皮甲，在柔黎弓和铁簇箭矢的搭配使用下，也只不过是增添了苟延残喘的时间罢了。 突然遭受箭袭，丘陵下方的大队敌人是没有预料到的，这条可是偏僻山道，按照道理不会有大量军队在此驻扎的，最多也就是某个部落的游骑斥候队。 眼前这一支遭受钦达烈骑兵袭击而逃到东部草原的部落兵马是由诺估特、粟勒图两个部落青壮为主，再混杂了其他几个小部落，临时凑出了近三千骑兵作为进攻驻马驿的掠夺队伍。 从巴噶哈什部得知，统治螺贝山谷方圆四、五百里草场的是一个两、三千帐规模的中等部落，实力最多比之诺估特、粟勒图联军强上一些。更何况，巴噶哈什部也会出兵，还是担任主攻，大摇大摆地吸引敌人，联军掠夺队伍从山道偷偷潜过去，要面对的敌人撑死了就只有千人，大部分可能都是老弱残兵 诺估特部头人看到不少族中战士遭受箭袭后呈现出的害怕、慌张之色，一部分人甚至打算掉头就跑，有的则是瑟瑟发抖，当然也有着挥舞刀斧试图劈挡箭矢的。 “冲上去，他们就只有几百人，那一处山坡藏不住多少人，根本摆不开。”有眼力的诺估特部勇士发现了丘陵顶端的狭窄地形，呼喊道鼓舞族中儿郎向上冲锋。 “谁第一个冲上去，无论是哪个部落的，一律赏赐二十头羊！”诺估特部头人许下丰厚赏赐，一下子就刺激队伍中不少徘徊不前的战士冒着飞来的箭矢试图冲锋，只要冲上去上边，就有了一大笔财产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螺贝山谷之战（二） 第二百六十三章：螺贝山谷之战（二） 在诺估特、粟勒图两部勇士的带领下，数十草原骑兵奋马向丘陵端发起冲锋，身后跟着百来怀着捡便宜心思的杂兵，一窝蜂地紧跟上去，试图分一杯羹。 最前面的数十冲锋骑兵多数是出自诺估特、粟勒图两部，身上的武器装备还算过得去，虽说没有太多的皮甲，可手中的基本是马刀、单手斧、铁鞭等铁制武器，不像后边那群小部落杂兵只能握着长矛、木叉一类。 喊杀声和扬尘混在这片狭窄的丘陵草地上，领队的粟勒图骑兵举着一面挂着旗帜的铁矛冲在最前头，既是以身先士卒来鼓舞士气，同时也是在空中不断振晃着旗帜长矛来提醒身后骑兵的进攻方向。 领队骑兵手中那半截铁制的长矛，左右摇摆之时引得旗帜翻来覆去，形成一个晃圈，“哐、哐”的挡开了好几支迎面飞来的箭矢，堪称一个微型盾牌。身后骑兵看到自己的族人那么勇猛，不顾陆陆续续有同伴中箭坠马，策马加速，挥舞弯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试图借此打击上边弓箭手的士气。 柔黎常备军的勇士都是训练有素的，对不断逼近的敌骑并没有退缩逃跑，反而是按部就班用最快的速度搭箭、拉弦、换队，就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在运转着，而最前头那个身披锁子甲的武士就是这架机器的核心。 短短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上千支箭矢射出，中箭坠落的骑兵、倒地嘶鸣的战马给这一片带来一道道前进障碍，在泰罗格千骑长看来，至少还有三轮箭矢过后，眼前的敌骑才有可能冲到柔黎勇士的跟前。 趁着敌骑受滞的空隙，泰罗格千骑长高声道：“哈哈，柔黎部的雄鹰勇士们，无论是我们飞翔于万里高空之上搏击闪电，还是栖息枝头打瞌睡，都是柔黎部最强悍的一双利爪。看看，即使我们下了马，我们也不输给任何人，听说首领大人雇佣了山地部落的青壮组成一支步军，让那群山丘蛮子看看，骑术他们比不上柔黎男儿，步兵交战也强不过我们……下一次，让那群山丘蛮子回去大山耕地，到时候去土讫水主帐守卫首领大帐的就是我们了……” 伏击的柔黎战士们一听，个个都心情澎拜，上马骑射，下马步兵，咱们这支千骑不比任何一支常备军千骑差，只要立下赫赫战功，还能够有机会像精锐的侍卫军那般守在主帐拱卫高贵的首领大人。 取代侍卫军的位置？常备军千骑可没有那个实力，先不提侍卫军强悍的战斗力，往往一出手就是如飓风雷霆般将敌人撕碎，就说侍卫军战士的选拔，严厉程度那是有目共睹，最勇猛的战士都在侍卫军这句话虽不是百分百正确，可也不是随口捏造的虚言。 泰罗格猛一跺脚，喊道：“我，泰罗格，柔黎部尊贵首领亲自授旗的千骑长用这双眼睛盯着麾下勇士的战斗情形。等一会，我们撤回开战前集合的小坡，我们不是逃走，是撤退，过一会咱们再杀回来，可是等一会退走的时候要装成溃败的模样，绝不会影响你们的战功，我在此许诺，哪一个十骑、百骑做的最好，将保荐一个十骑进入侍卫军，百骑战利品翻倍……” 逃跑，在柔黎立部以来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一条撤退计策也是泰罗格刚刚听取远处游骑斥候的汇报，再结合眼前这伙敌人的进攻势头才想到了。 恶狼想要扑上来撕咬猎人的时候，猎人若是直接逃跑，那就十之八九沦为狼粪，给它迎头一击却又不能打疼了，随即转身就逃，彻底激发恶狼的狠性，就会使得它不顾一切追上去，往往会掉入猎人的陷阱。 泰罗袼千骑长没有布置陷阱，可是背后却藏了一把冰冷弯刀，这一次他不仅要砍断恶狼的爪子，还要将整只恶狼都宰了，让自己千骑好好立一大功。 现在坡下的诺估特、粟勒图两部兵马就如同被猎人狠揍一拳的恶狼，一次冲锋还未冲上坡顶就损失了三百来人，这口气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还有就是快入冬了，方圆近千里除了螺贝山谷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合适的“大户人家”来劫掠发财了。 听从千骑长的命令，身后几队百骑有序不紊地撤退，只留下了一个百骑作为抵挡坡下敌人的幌子，只待大队敌人再次冲锋就做出一溃败样子，丢盔弃甲地逃跑。 说到要丢弃二、三十幅藤皮甲，没有哪个骑兵愿意的，个个都是穷苦牧人家出身，在他们眼里如此珍贵的厚实皮甲，哪里舍得丢弃，就连那些百骑长也是犹犹豫豫，害怕丢了之后再也找不回来咋办，到时候自己百骑的防护力就会大打折扣，谁也不能保证那些肮脏盗匪不会拾捡厚皮甲，不会跑啊？ 最后还是泰罗格千骑长拍着胸脯做出了承诺，哪个百骑作为留后弓手百骑队，迷惑敌人所丢失的皮甲一律由千骑双倍拨付。藤皮甲可是重要军事物资，虽说现在的产量勉强跟得上柔黎部扩军的步伐，甚至还有多余，可是一般只有千骑储备帐才会有备用的，每个千骑队还不超过百件。 结果战斗过后，充当障眼物的弓手百骑长“严肃”汇报自己所部“丢失”一百多幅藤皮甲，差点让统计战损的拉库兹副千骑长拿起藤条抽得一个皮开肉绽，勒索勒到上官头上来了，简直是反了天。 山坡下，诺估特、粟勒图两部贵人气急败坏，辱骂、鞭打刚才退下来的数十溃兵，若不是顾及部落如今青壮缺乏的情况，说不定就要砍下人头来示威了。 不一会儿，几个传令骑兵在狭窄草地来回奔跑，大声吆喝着什么，还不断挥手示意，随即一队队草原骑兵慢悠悠走出了大队列，聚集在靠近斜坡的草地上。第二次进攻的骑兵，一看就是各部落首领或贵人的精锐亲兵，许多人都是带着皮头盔、厚皮甲，最差的也是一把良铁弯刀，可见两部兵马是将自己最精锐的勇士派出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螺贝山谷之战（三） 第二百六十四章：螺贝山谷之战（三） 随着号角声响起，一队队身穿皮甲的诺估特或粟勒图骑兵开始加速，最先的几个领队骑兵并不像之前的战士那般只靠着一股蛮力劲头，一边灵活地控制坐骑闪过底下的人马尸体，一边微微伏低了身子，防范丘坡上的弓箭手。 “嗖、嗖、嗖”一波箭矢从斜坡上疾射而来，最先的百多名精锐骑手有小皮盾使的用小皮盾挡在头上，没有小皮盾的则是紧贴着马背上，马速却并没减弱多少。 冲到了距离坡顶百米左右的地方，这也是前一次进攻骑兵受阻退却的地方，两部的精锐骑手纷纷抽出自己的角弓，不用怎么瞄准，对着山坡就是一通速射，不为杀伤多少敌人，目的是压制对方弓箭手。 “坚持住，再射一轮！” 遭受了坡下一阵骑射，充当疑兵的百骑队中有不少人都中箭了，虽然有着藤皮甲防护，大多数人不至于受重伤，可是总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是不幸的。 百米左右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大地在颤动，大队骑兵冲锋的凶猛气势直逼百来名柔黎战士，使人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此刻平日内的严苛训练、令行禁止就发挥了无比重要的作用。柔黎战士举弓拉弦，在“放”的一声，射出了最后一波箭矢，起码掀落了二、三十名敌骑。 “撤退……你们几个把刚才之前缴获来的皮甲都扔了……”领队百骑长最终还是不舍得身上的藤皮甲，索性用了这个折中的法子，前一段时间从周围马贼、部落缴获的还有不少破烂皮具护甲，刚好派上了用场。 山坡上的敌人被压制住了，这是诺估特或粟勒图骑兵从明显减少的飞矢数量中得出的结论。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二十米，大队联军骑兵在这段距离再次射出两轮骑射，意图能够尽量射伤或射死敌人。 “冲啊！他们已经逃跑……”第一个冲上山坡的敌骑拔出弯刀，还未等尽兴砍下几个敌人的头颅，竟发现山坡顶端附近十来米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丢落的武器、皮甲之外，找不到任何一个敌人。 “在那边！”越来越多的敌骑冲上了山坡上，很快便发现慌乱逃跑的百来名弓箭手，连爬带滚地沿着两侧林石混杂的窄道，撒开腿就跑，口中还似乎喊着“不要过来”“救命”之类的话语，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若是赫离看到这精彩的一幕，说不定他会一时兴起将那个领队百骑长调入土讫水城，让他去搞几个歌舞团之类，发挥一下搞笑特长。 看到敌人只有百来弓箭手防守坡顶，一碰上去就是一副丢盔弃甲的惨状，这些部落的精锐骑手对第一次进攻的同族骑兵嗤之以鼻，就这么一群软弱的绵羊，竟然还损失三百来人，真是丢人！ 乘胜追击，冲上坡顶的百余名骑兵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便挥鞭加速追击溃兵，有些骑手直接抽箭扣弦对着前方四十米左右的柔黎战士卖弄起了自己的箭术，就像是猎人戏耍猎物般。 斜坡下的看到自家骑兵占领了坡顶的诺估特和粟勒图头人欣然大喜，哈哈大笑过后遂紧急下令所有骑兵加速前进，直扑驻马驿，要趁着巴噶哈什部到达前将胜利果实牢牢握在手中，绝不能让别人抢在前头。 另外一处的山坡上，泰罗千骑长有些激动地看着山下草地大队纷纷朝着狭窄草场涌入，就像是前面有金子，迟了一时半刻就捡不到了，嘀咕道：“对，肮脏的贼驴蛋子，就是这样，这是长生天对你们的惩罚，再来多几队骑兵，最好全部人马都涌进来这片草地……”他又扭头看着被追击的阻击百骑队，心中计算着追兵和撤退大队的距离，不忍疑兵百骑遭受太大的损失，最后对着两侧山道的旗手挥了挥手。 接到千骑长讯息的两名旗手迅速策马跑出了二十来米地，同时大力挥动着手中的大旗，让远处的大队骑兵可以看到。 原本当作弓箭手援军使用的柔黎骑兵之前在接到千骑长的作战计划时，就分成两队掩藏山谷和树丛中，一看到这个信号后，缓缓绕了小半个圈，抵达诺估特和粟勒图联军的背后。策马狂奔而出，仿若离弦之箭，再坚固的盾牌都无法挡住他们的冲锋，直奔两部联军的后翼而来。 此时，绝大多数诺估特和粟勒图骑兵都已经进入了坡下狭窄草场，争前恐后，唯恐自己落后于他人就不能抢到一份战利品，据说前方的精锐勇士已经抢到了不少铁制武器、皮甲等稀罕货。 左右斜坡，两队柔黎百骑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两部兵马的后翼，地形限制，一左一右最多只能同时摆放两个百骑，再多在转身厮杀时就很有可能出现误伤了。镶嵌了马蹄铁的柔黎战马又快又稳，纵使是那一段不太平坦的丘陵碎路也几乎不用怎么减速，再接着不陡不平的山坡，霎时间就将骑兵的爆发出来，数百把精良的弯刀出鞘，一道道寒冷的光芒在仍旧拥挤的敌骑后背一闪而过，仿佛已经预定谁才是谁的刀下亡魂。 “杀，柔黎部的雄鹰猛士，干掉这些肮脏的灰鼠！”左边的领军者就是拉库兹副千骑长，大吼一声之后，扣弦搭箭，“嗖”的一声，空气中划过一道猛烈的气流，精致加固后的柔黎弓威力可是比寻常骑兵所用的要强上不少。 前方拥挤的大队敌骑，随意一扫，就可以射中一个倒霉蛋。紧跟拉库兹副千骑长之后，数百箭矢飞射而出，落下之后就是一阵噗嗤声、惨叫声、嘶鸣声。两侧骑兵在两百米之内射出三、四轮箭矢，恐怖的箭矢当场夺走了六、七百人的性命，除了已经冲上山坡的联军骑兵，剩下的三分之二或直接中箭或擦伤，人血、马血流了一地。 处于中间的诺估特和粟勒图头人霎时间感觉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了脑门，身后的柔黎骑兵就像是从深渊跑出来的魔鬼骑兵，短短七、八个呼吸的时间收割数百部落骑兵的生命，上千人马被射翻，没死的也是在苟延残喘，坠马者的尸体被发狂的战马胡乱践踏。 第二百六十五章：以战促和 第二百六十五章：以战促和 腾格里东漠西部草原，焉山草场以东百余里，钦达烈人纳哈良部大将哈尔赤亲率一万三千兵马进驻于此，其中近万骑兵都是纳哈良部的直属军队，甚至还有三千纳哈良部宫帐军，战力绝对不凡，看这架势是要一举踏破焉山草场，彻底攻占达雅叶护的老巢。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波及大半个东漠草原的乞迪内战正在缓缓落下帷幕，二王子狐焉碌生死不知，盘踞在乞迪王庭附近的叶护大军朝着科尔贝部落主帐推进，科贝尔部撑不了多久了，乞迪达雅戴上尊贵的汗冠是迟早的事情！ 更别提，一头猛虎从西漠草原狂奔，横穿萨拉米沙漠，将一双利爪趴在了东漠草原的肥沃土地上，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准备撕咬下一块肥肉。 乌维部落作为强大外援，一旦和乞迪部落全力联手，两个霸主部落跺跺脚就可以晃动东漠大地，整个东漠草原再没有任何一个部落可阻挡悍烈兵峰，所到之处恐怕尽是望风而降、俯首系颈的场面。 全力进攻东漠草原？乌维部落应该没有那个胆量，除非是不想要自己在西漠草原的根基草场，要知道它并不是没有敌人，至少西漠草原就不是只有一个霸主级别的部落，再加上乌维部落很大一块领地是和北漠草原接壤，若是它敢倾族之兵入侵东漠草原，绝对有人会狠狠捅上一把刀，不，不止是一把刀。 至于乞迪部落？就看看乞迪达雅是否还有当年那股身为乞迪王庭大军征战先锋官，领军南下痛击钦达烈部落联盟牛气冲天、意气风发的豪情壮志了，毕竟这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 短短一年之内，里别老可汗皈依长生天的怀抱，临终指定的新可汗被二儿子和弟弟联手狼狈地赶下汗位，头颅被装饰成一盛酒的金樽，老牌附属氏族岚木氏背土离乡，为了部落生存繁衍被迫跋涉数千里寻常新的游牧草场。乞迪王庭还没有安静几天，二王子狐焉碌和叶护达雅遂呈现剑拔弩张之势，虎牙原一战正式拉开了两大阵营厮杀的序幕，超过十万骑兵在西部草原各处地方展开了激烈厮杀，留下的是血流千里、残躯遍地、哀鸿遍野的场景，乞迪王庭的汗令权威削弱到了一个极点。 以战促和，在得知二王子狐焉碌失势之后，达达不拉脑中筹划的就不再是狠狠吃下一块肥肉，而是好好消化所获成果，以待下一次的战争。若说谁在这一场乞迪部落内战中获利最为丰厚，是即将成为乞迪王庭主人的乞迪叶护，还是蠢蠢欲动的乌维部落，亦或是钦达烈人？恐怕谁都说不清楚！ 可是，纳哈良部的首领达达不拉，这个粗圆、壮实的枭雄式人物无疑收割了一块大蛋糕，悍然率军北上，打得乞迪众多附属部落损失惨重、丢盔弃甲、慌忙逃窜，让人一看见钦达烈的雄鹿大旗就颤颤发抖，还从乞迪附属诸多部落“赎回”或解救十多年前被掠夺为奴的钦达烈人，一举将自己的声望提升到空前无二的地步。 大多数出生在西部草原的钦达烈人青年奴隶有些迷茫，虽然听父辈说过他们是高贵的七彩雄鹿的后代，可是十几年的为奴为婢早已让他们屈服在主人家的皮鞭之下，对挥着雄鹿大旗来拯救他们的同族感触不深。不过，那些三、四十岁的老牧人奴隶在隔了十多年、相聚数千里的地方看到猎猎作响的雄鹿大旗时，个个浑身发抖、热泪盈眶。 这一幕幕，哈尔赤都是看在眼里，哪怕他征战多年、杀戮无数，一令之下曾有过上千人头滚滚落地，可看到同属钦达烈血脉的数百族人悲惨境况那一刻，呼吸急促了几分，手中的拳头瞬间青筋暴起，不由自主地死命攥着。 “终有一日，钦达烈人会成为东漠草原的主人，从东往西，从南到北的广袤草场都将臣服在雄鹿大旗之下，历代先祖没有完成的大业要在我们手中延续……不忘乞迪部落带给我们的耻辱，不忘塔什干战役中战死的上万钦达烈勇士……”多年来被达达不拉首领亲手教导的哈尔赤对这句话记忆深刻，因为每一次他犯错受罚之时，既不是关押也不是鞭打，而是被罚跪在祭祖之地一遍遍嘶吼这句话。 跪着跪着，念着念着，当年那个青葱草原少年渐渐为人夫、为人父，成为了无数钦达烈人口中骁勇善战的勇士，纳哈良部的军中大将，达达不拉首领的心腹信臣，今天更是率领上万大军来到敌人的领地，射出了复仇的第一箭。 站在一片高丘的哈尔赤了望远处那片营地，耳边又会想起达达不拉“哈尔赤，我的孩子，钦达烈的勇士，这支大军就交给你了”顿时觉得肩膀上的胆子又沉重了几分。 一万三千钦达烈骑兵开始安营扎寨，哈尔赤大人的传令骑在宽大的营地内来回奔走，一遍遍重复哈尔赤大人的命令，同时还要兼任调解人，忙碌着为几个钦达烈小部落争夺靠近水源、平坦的宿营草地等杂事协调。 “在我们营地的东南边约五十里外，有片溪流，虽已入秋可是水势不小，据我们的斥候汇报，那边无论是叶护军还是乌维部骑兵都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那一带，今夜开始，每一次一个百人队，一晚上三个百人队，三天后那儿必须要有一千骑兵，等待我的命令。”哈尔赤对着麾下几个宫帐军布置作战任务。 “此外，还有一批随军工匠奴隶跟着你们一同行动，你们要看管好他们，那边有一片浅滩，上游就是一道狭窄河道，只要到时候用巨木、沙石块堵住上游，就可以从那儿渡河……”他稍微透露了一下自己的作战计划，好让麾下将领们有个准备。 说到这，哈尔赤扫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的脸庞，眺望远方，仿佛自己能够看到五十里外那处浅浅河滩，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千骑渡河，从背后给予焉山草场的敌人狠狠一刀，让乞迪达雅不得不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做出让步。 第二百六十六章：准备就绪 第二百六十六章：准备就绪 一支沾了动物油脂的火把在亲卫手中举起，驱逐了哈尔赤周围几米内的黑暗，也映衬出哈尔赤冰冷如水的脸色，仿佛比这凝固的夜色还要沉重。借着闪烁的火光，哈尔赤返身驻步看去，最靠近的是数十名精锐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武士，紧跟着他的步伐，有的佩刀，有的背弓，有的持盾，牢牢护卫着这位军队主将。更远一些的，是数百疏散却不混乱的骑兵，是跟随他多年征战的勇猛儿郎，待他一声令下，就策马狂奔，向焉山草场发起雷霆一击，让肮脏的乞迪族人看看钦达烈雄鹿的冲锋英姿。 今天是第三天的夜晚，哈尔赤了望东南方向，尽管那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他知道上半夜派出的一支骑兵队正押着十几辆勒勒车在那个方向前行着，沿着树林、山丘、谷地的交界处，静静地走着，不让任何人发现有这么一支军队靠近河滩。 约五十里外，浅浅湿湿的河滩草甸，已经有着六、七百钦达烈骑兵隐藏在那边，再加上大批工匠奴隶，有着近千人，默默等待着什么。这两天，一队队奴隶都会在纳哈良部骑兵的皮鞭监视之下，顺着河流上游而行，抵达一处狭窄河道口，周围尽是树木、大小石头。工匠的待遇和奴隶差不了多少，不仅要砍伐树木、开挖大石，还要指导填塞河道。这些野路子出身的草原工匠哪会这个技术活，可是不干又不行，身后就是明晃晃的弯刀、弓箭，好几个工匠硬着头皮攀爬过河道口的途中就被奔腾的流水急冲而下，第二天在下游就能够发现漂浮肿胀的尸体。 不到两天的时间，在付出七、八名工匠的性命后，上游狭窄河道口的水流终于缓慢了下来，大半天时间，河滩处的水面就降了下来，从淹过马腹下降到马膝盖略高一点，虽说对过河仍有阻碍，可是问题不大。 河滩对面是一片森林、山坡，再越过山林就是斜谷草地，笔直穿插约三十里地，就是乞迪达雅叶护的主帐所在，焉山千里草场的统治中心，让数十、上百部落俯首称臣的心脏所在，象征着如今乞迪汗部第一贵人的大纛旌旗竖立在那里。 尚未渡河的近千纳哈良部宫帐军选择一处偏僻的背坡来扎营，但是在稍高的山丘设立岗哨，这样既能保证大队人马的隐蔽性，又能观察到对岸的动静，最大限度确保接下来袭击的成功。 渡过面前这条河流，翻越森林、丘陵，上千精锐纳哈良部宫帐军突然出现如同把纳哈良部的弯刀架在了叶护主帐的颈脖处，寒冷的刀芒闪烁，比起一刀灭敌更加让敌人胆颤心惊。到时候，前后夹击，焉山草场的留守军队就如同一只陷入了牢笼的兔子，无论如何龇牙咧嘴都挡不住锋利弯刀的挥砍。 不过，钦达烈人大头领达达不拉并不打算攻破叶护主帐，他仅仅是想要抓住这么一个筹码，在未来的谈判上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叶护主帐，可惜的是达雅叶护并不在这里，否则以达达不拉的狠辣决绝，哪怕付出上万钦达烈兵马的惨重代价，也必定要血洗叶护主帐，让乞迪直系一脉彻底断绝，从而搅动一场东漠风云，在这乱世风云中谋夺更大的利益。 时机难得，更难以把握！ 结束了乞迪王庭争夺战的叶护主力兵马，不知何时就会返回焉山草场，乌维部落在焉山草场以西一带惨遭重创，乞迪王庭那边的乌维大军是否迅速东进，报一箭之仇，这一切都难以预料。 达达不拉自然也是可以不管不顾，直接率领钦达烈大军返回南部草原，不过那样十之八九会被乞迪大军一路骚扰追击，白白增添了钦达烈人的损失，甚至还会有乌维部落的参与，到时候就会演变成一场大溃败，又会是另一个塔什干惨败。 亲身经历过塔什干战役的达达不拉心中有着一块永远抹不去的伤疤，不愿意钦达烈部落后人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他要成为振兴钦达烈人的英雄，超越历代钦达烈大头领，而不是将钦达烈人带向毁灭，沦为被人吐唾沫的罪人。 换言之，达达不拉自知钦达烈人的实力不敌两大霸主部落的联手，可是只要数万钦达烈骑兵像一颗钉子扎在西部草原，退则能保证南部草原通往西部草原的撤退安全，进则能虎视乞迪部落数千里草原，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甚至是轻举妄动。 如果需要，数万钦达烈骑兵随时都可以化身为眼露凶光的野狼，将焉山草场以西、以北的众多部落、草原化为一座座冒黑烟的死亡之地，留下无数乞迪部落青壮老弱的尸骸，鲜血染红千里草原，将乞迪部落半壁江山蹂躏得面目全非。 战争从不仁慈，草原战争尤其残酷！ 数十里外，在黎明到来前，哈尔赤下令麾下将领召集军队，准备一波进攻，打头的是一个宫帐军千人队，所有骑兵都是身披牛皮甲，手持弯刀或者铁矛，大多数人还配置小盾牌防备叶护军和乌维军的步弓手射击。一些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和部落贵人，还穿有锁子甲，携带铁锤、飞斧、单手斧等特色武器，以供自己战斗所需。 这样的豪华阵容，就是军队显露肌肉，目的就是要告诉焉山草场的人，眼前这支大军就是钦达烈人的主力所在，人数众多、装备精良，下一刻就可以踏破叶护主帐，俘获营地众人，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强大压制。 第一缕阳光升起前，哈尔赤再次派出传令骑兵，带着令旗前去各自的骑兵方队，既是作为令旗手传递、解读哈尔赤大帐传出的简单旗语，又是作为督促官督促所在方队骑兵。 哈尔赤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登上草丘居高临下地看着慢慢蠕动起来的上万大军，心中惊喜、无奈交替，轻拉缰绳来回跑了几个小圈，叹息一声：“若是真的要踏破叶护主帐，哪怕战死我也愿意！” 第二百六十七章：逼近 第二百六十七章：逼近 第一缕阳光穿透稀疏的枝叶时，上万钦达烈骑兵已经吃过早饭，佩戴好自己的武器装备，接着所有人都按照哈尔赤的命令沿着既定方向，从两翼逼近，如同一双有力的铁手将要牢牢锁住焉山主帐的咽喉，至于掐不掐死他，就要看自己的心情了。 骑着一匹神骏坐骑的哈尔赤在百骑亲卫队的护卫下，挥鞭磕马，如同一阵旋风朝着最前方奔了过去，一副不破焉山主帐誓不回头的威武气势被衬托地淋漓尽致。百余名亲卫骑兵都是清一色厚实皮甲，旌旗、护盾、强弓、锦衣等应有尽有，让人一看就知道中军主将的身份不凡。 “七彩雄鹿的子孙，长生天庇佑，钦达烈人的荣光必将在我等手中恢复，无论此战我们是否踏破焉山主帐，攻陷乞迪王庭，钦达烈的勇士都无愧于先祖，无愧于自己，因为我们将这片土地踩在了我们钦达烈人的脚下，终有一日，这数千里草原必将是插上钦达烈人的雄鹿旗帜，钦达烈人将会是东漠草原真正的主人！”哈尔赤高声长咛了一句，拔出弯刀一指，最前的千余铁骑如同黑云朝着焉山主帐迅速压了过去，周围分离成游牧散兵的数千骑兵也缓缓动了起来。 对面六、七里外，叶护军展开迎敌的态势，能够被乞迪达雅所托付留守大本营的军队绝不是那种一看到数倍于己的敌军就丢弃大帐、望风而逃的懦夫。纵使敌我兵力悬殊，也要一战以展示叶护骑兵的勇气，展现乞迪汗部的骄傲。 近千步弓手列成相距十米的两条散线，左右两侧分别有着千余叶护骑兵严阵以待，一待弓箭手射出箭囊中大部分箭矢或者敌人冲进百米内，就是他们短兵相接的时候。用两、三千兵力去对抗钦达烈人上万骑兵，就算不是螳臂挡车，可是胜算寥寥无几，这一战过后，能活下的恐怕不到千人。 “达雅可汗万岁！”随着这声吼叫，所有的叶护骑兵斗志瞬间提升了一个台阶，死命攥紧手中的弯刀、弓箭，怀着对乞迪达雅的忠诚、崇拜，准备来上一场生死厮杀，为自己或子孙后代博取权力、地位。 是的，他们的达雅叶护已经击溃了二王子狐焉碌，用不了多久，就会在乞迪王庭戴上那顶无比尊贵的汗冠，成为乞迪部落新一任大汗，接受东漠草原无数部落的跪拜、效忠，号令诸多附属部落。而跟随叶护多年的叶护旧部就会成为王庭新贵，享受到一片新的肥沃草场、尊崇地位、无数的女人，就算他们今日战死在这儿，他们的子辈、孙辈也会有着出头之日，继承着他们的财富和权位。 策马狂奔的哈尔赤，晨风带着湿润水汽拂过他的脸庞，手中弯刀也沾染细微的水珠，预示今日要痛饮一番“水”，按照双方兵力对比，待太阳升到半杆高度，他手中的弯刀如切瓜砍菜般撕破一个又一个敌人的皮甲，沾上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血水，让肮脏的乞迪人知道雄鹿的尖角是多么的锋利。 身后的亲卫高举着主将大旗，紧紧跟在哈尔赤身后，让千余宫帐军精锐知道他们的主将与他们在一起，身先士卒地发起风雷一击。 千余狂奔的战马带着千余精锐勇士急速冲到叶护大军的阵前，上千支箭矢应声而发，“嗖、嗖、嗖”如同射靶子一般扑了上来，两轮打击过后竟然射出了一处缺口，不过很快就被后续补上的钦达烈骑兵填上来了，就如同刚才那一波箭雨没有发生过。 步弓不比骑弓，搭箭、拉弦的速度要慢上近一倍，神骏的坐骑让哈尔赤奔跑速度更快， 冲进去了骑弓的射程范围后，刚想着取弓骑射，就听到对面大队骑兵发起冲锋的声音，而且不管朝着自己逼近。 哈尔赤闪身一躲，避开了一杆突如其来的长矛，猛一挥刀震开了长矛，不再理会刚才之敌，继续狂奔前进，身后那个人就留给跟上来的亲卫骑兵去解决。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那么他的亲卫队也该换人，不养一群只知道吃肉喝酒的粗壮家伙，还不如养伤几头上好战马。 同时，叶护骑兵之所以没有提前出击，就是被散开的钦达烈部落骑兵给缠住了，虽没有直接交战，可是两侧数千骑兵的压过来的强烈气势足可让他们不能轻举妄动，若不是哈尔赤率领千余宫帐军骑兵已经攻到弓箭手的前面，眼看着就要凿穿弓箭手防线了，他们还不敢放手一战呢。 第一列的叶护弓箭手，刚刚射完一支箭矢，还未重新扣上弓弦就被突窜到眼前的哈尔赤挥刀一落，直接银光一闪，就成为了一具无头尸体。 “弓箭手回退……上马……先挡住那伙骑兵……”吵杂声中，隐隐传来为首将领的喝令，可是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快点上马迎敌……”不断有人大声喝令着，可是随着哈尔赤攻入弓箭手防线，身后数十亲卫也紧跟上来，对着尚未撤离的叶护弓箭手打开杀戒。也有自知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叶护战士，即使马匹就在不到一米外驻放，也没有胡乱逃跑，反而是拔出随身弯刀，勇敢对着钦达烈骑兵来上一场殊死决斗，尽管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噗嗤”一声，混乱中的叶护弓箭手抽出马刀，对着身旁一名钦达烈骑兵就是一刀砍去，刀尖直接插入陷入中刀者的肚子上，鲜血、内脏交加，不断滚了出来。 哈尔赤返身一挥弯刀，“铿”的一声，双刀碰撞，擦出一丝火花，随即顺着敌人的刀身如倾斜水流一路下滑，刀锋落下之后，半截血淋淋的手掌掉落在泥土中，耳边传来敌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好心”的哈尔赤不忍敌人遭受如此痛苦，提拉缰绳，拍马一冲，弯刀上的鲜血在挥动之时撒了出去，随之惨叫声嘎然而止，又一种鲜血落在哈尔赤的弯刀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渡河 第二百六十八章：渡河 哈尔赤所率领的千骑纳哈良部宫帐军仿若怒海巨浪，猛力一拍在弓箭手防线上，拍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残肢碎体。作为辅兵，两侧的数千钦达烈骑兵也没有只是摇旗呐喊，而是实打实地发起冲锋，策应哈尔赤中军的强力进攻，杀的叶护军阵线摇摇欲坠。 长约七里的薄弱防线，到处洒落着鲜血和头颅，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坠落马下，被疾驰而过的骑兵群踩成肉泥。巴克耳所率领的乌维部残兵也从另外一侧加入了战场，努力拖延着叶护军败退的步伐，妄图多支撑几天，等到叶护主力回援或者乌维部主力军的抵达，就可保住手中的本部兵马，再差也能够保住一命，不至于落到钦达烈人手中。 随着乌维部骑兵的加入，堪堪维持住了这条千穿百孔的防线，叶护军勉强缓过一口气来，意识到整个钦达烈大军的主力都在这边了，必须要把所有的军队都调过来才能抵挡住钦达烈骑兵的进攻，否则支撑不过今天了。同时，负责叶护大帐留守的贵人还将所有能拿得起刀弓的男丁全部召集起来以充当炮灰部队，是下死了决心要和钦达烈人在此处决一死战。 达雅叶护已经击败二王子，很快整个乞迪王庭就会是达雅叶护的囊中物，钦达烈人无非就是想来趁着混乱局势捡便宜罢了，只要能够狠狠打痛了他们，让他们看到攻占叶护大帐至少要付出数千骑兵的代价，说不定就会退兵，那时就能够守住焉山大帐。 至于反攻，等到达雅叶护空出手来，一定能够给钦达烈人一个惨痛的教训，就如同二十年前塔什干战役一样，这次要彻底碾碎钦达烈部落联盟，将所有钦达烈人贬为奴隶，世世代代不得赦免。 怀着这样心情的叶护军主将喝令：“快点，快点，召集到的五百牧人到了没有？把他们摆到北边的草丘去，那里是钦达烈人的辅兵……弓箭手，逃回来的弓箭手，快点重新组织起来，骑上战马，将肮脏的钦达烈人赶回去……” 叶护军摆在第一线的弓箭手方队已经溃散，除了当场被杀的、转身缠斗的，所剩的不到两百人，个个筋疲力竭、浑身带伤，面对成千上万的钦达烈骑兵已经有了一丝恐惧，迫于贵人们的压力，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战。 “冲锋！”锁子甲沾满鲜血的哈尔赤刀尖一指，大声吼叫，督令骑兵继续进攻，杀得敌人肝胆俱裂、瑟瑟发抖才是最好的。 “大人，叶护军调兵，山丘上的斥候了望到至少有着一千叶护骑兵在向这边聚集而来，还有数百牧民模样的男丁，估计是刚刚召集而来的，往北边去了……”信骑急匆匆冲过来汇报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好，”哈尔赤大笑一声，知道计划成功了大半，接下来就看隐藏在东南边河滩的千余精锐骑兵的了，接着道：“钦达烈的勇士，随我冲上去，将那些灰鼠赶回他们的肮脏巢穴，让钦达烈雄鹿旗帜插上那一片草场。”说完后，带领最靠近的数百骑兵直冲上去，看样子是要追击刚才的溃败之兵，不让他们有停歇喘一口气的机会。 隆隆马蹄声、嘶鸣声响彻这片草原上空，到处都在厮杀、战斗，没有一处安静之地，若是不杀人就只有被人杀，二者选其一。 北边的战斗却不像哈尔赤这边那么激烈，因为北边地利在焉山草场一方，一、两千骑对抗三、西千人，暂时不落下风，幸好北边的钦达烈兵马是作为辅兵，否则哈尔赤绝对要狠狠鞭一顿领军之人。 北边的钦达烈兵马不是纳哈良部的宫帐军，少数是纳哈良部落内贵人的卫队，多数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的青壮牧人，无力装备优良战马、厚实皮甲、锋利弯刀，光从战斗力上来讲，就已经和哈尔赤统率的宫帐军精锐拉开了一大差距。再加上哈尔赤事先有意嘱咐的不用全力进攻，否则半天时间依然没有攻破叶护军的简单防线，的的确确称得上作战不力。 防守的叶护军一方，不仅有着上千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同时也安排上千弓箭手、下马骑兵占据了一些斜坡地形，依靠勒勒车、拒马、栏栅等障碍形成一道道防线，面对钦达烈骑兵攻来就在精锐射手和屏障的阻隔之下，居高临下压制住进攻的势头，再配以草原骑兵骚扰袭击，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 从半天来的战斗可以看得出，防御北边钦达烈骑兵的叶护将领的确有着几分本事，不是那种只会一边高声吼叫，一边依靠蛮力来回厮杀的草原蛮子。 东南边的河滩，在哈尔赤浩大的进攻声势传来的时候，千夫长一声令下，隐藏在河滩周围上千纳哈良部宫帐军战士纷纷起身上马，跟着已经有过渡河经验的斥候，小心翼翼地缓缓过河，一队接着一队。 此次领军的宫帐军千夫长是个谨慎的老将，要不然哈尔赤也不会让他来负责这次的绕道袭击方案，千余骑兵翻过森林、丘陵便停了下来，直到游骑斥候汇报了不仅周围二十里都没有什么人，就连焉山主帐另一侧的军队都在陆陆续续朝着哈尔赤将军进攻的方向移动，一旦调整完毕，杀进去焉山内的叶护主帐就好像进入自家营地一般简单。 即使确认消息无误后，宫帐军千夫长也不敢太大意，每一次都只派三个百人队前进十里地，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异常动静之后，后一队才跟着出发，减轻大队骑兵奔跑的动静，就这样，安然无事地过了三十里地，翻过一道草丘之后，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一座宽大、结实的草原营寨以及上面飘扬着的叶护旌旗。 依照哈尔赤之前的吩咐，千夫长先将六百余铁骑派出了出去，堵住叶护军和乌维部残兵逃往乞迪王庭的道路。虽猜想叶护留守军队不敢丢弃焉山叶护主帐，可以万一呢，若是那个负责留守军队的将领被钦达烈的兵威吓得尿了裤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突变 第二百六十九章：突变 “雄鹿的后代们，扬起你们的弯刀，将遇到的一切乞迪族人全部杀光！不过，不要攻占叶护大帐！”千夫长挥刀一指，数百纳哈良部宫帐军铁骑如同奔腾的河流，倾泻而下，再也不用隐藏踪迹，走走停停了，可以放肆松开缰绳，听着铁蹄重重地敲击大地的声音，成为一首让敌人畏惧的钦达烈长歌。 进攻焉山草场叶护大帐的目的不在于攻陷，而在于震慑，哈尔赤要将叶护大帐围得水泄不通，让叶护军队仿佛头上悬了一把利刃，随时都可以落下切断他们的颈脖，在他们内心深处蒙上一层恐惧的阴影。 三百多钦达烈铁骑如入无人之境，一阵风般呼啸而过，直插叶护大帐，根本没有什么人来阻拦，或者他们想不到明明在前边的上万钦达烈兵马怎么一眨眼就跑到身后来了。 路途上也遇到零散的乞迪族人，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数十支箭矢从天而降，再经过数百铁骑疾驰践踏，留下的只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焉山叶护大帐东边，两军交战的前沿阵地，浓浓的血腥之气环绕在这片土地上空，数十里草原处处可见滩滩血迹。 “大人，北边防线被突破了，钦达烈人攻上了草坡……” “南边的厮杀动静也越来越大，看这情况，要是没有援军，守不住了……” “斥候来报，敌人已经击溃了最前方的五百兵马，乌维部的骑兵也溃退下来……” 岌岌可危，负责叶护大帐留守的将领此时手中哪有援军可调，临时召集的几百牧人早就已经派出去了，现在手中就只有数十亲卫骑兵。难不成要将所有老人、健壮妇女全都召集起来，现在没有多少铁制兵器可以配发下去，让老人、健壮妇女使用长矛、木叉去战斗，也就是拖延一下钦达烈人进攻的脚步而已，用尸体、鲜血去拖延，活着回来的机会比公羊生下幼崽的可能性还要低。 “大人，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营地后边……出现了钦达烈骑兵在屠杀我们的族人……”一个信骑急匆匆冲到跟前，顾不得下马行礼，急急嚷嚷说道，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恐惧。 “什么？”叶护将领将迈步上前将汇报信骑一把扯下马来，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恶声问道：“说你是不是被钦达烈人收买了？或者你就是流着肮脏钦达烈人血脉的杂种，竟敢蛊惑军心，我杀了你！” 还未拔出腰间弯刀，又有一骑狼狈地冲到跟前，浑身上下好几处流血伤口，哭泣：“大人，钦达烈人冲进了我们的过冬粮仓，不仅杀了我们的族人，还一把火烧毁了上万担过冬粮食、牧草……” 瞥见远处升起的淡淡黑烟，叶护将领感觉到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升到后背，冰冷冰冷的，让人手脚僵硬、不得动弹，口中不断嘟囔着：“怎们可能，怎么可能……” 突然之间，叶护骑兵的号角声响起，和钦达烈人厮杀的叶护精锐战士一听到这号角声迅速脱离战场，拼命朝着叶护将领的旌旗所在奔去，不一会儿便如退潮般离开了战场，留下了上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或肉泥。 那些来不及或无法摆脱钦达烈骑兵追击的叶护牧人，待到周围敌骑围上来之后，直接沦为钦达烈弯刀下的亡魂，零星的抵抗如同大海中的几朵浪花，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尔赤大人，叶护骑兵逃了，逃了……”身边不少亲卫发出欢呼的声音，也有的用求战的炙热目光望着他，希望从哈尔赤口中得到“追击”两字。 哈尔赤哈哈一笑，好似没有看到周围人的渴战目光，直接吩咐道：“传令，停止追击，收拢伤员，准备扎营，今晚我们就在叶护大帐的门口吃着从他们草场上抢夺来的牛羊，睡着从他们毡帐中抢出来的女人，烧毁从他们军队得来的旗帜……” “好！”心中虽有有些小失落，可是哈尔赤的崇高声望、显赫战绩已经不容许这些人去违背他的命令，也没有那个能力。 进攻焉山草场虽说没能够扩大成果，可是目的已经达到了，能够在接下来和乞迪达雅的谈判中握住这么一个筹码，足以为钦达烈人赢得一块肥肉。 远处一名信骑疾驰而来，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挂着激动的神色，一边策马一边高声喊道：“颉秣部、突乞部、恪延部三部联手，击溃数十乞迪附属部落，占领了康禾草原，取得一个伟大的胜利。” 信骑所过之处，钦达烈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上万钦达烈人在一天之内遇到两大喜事，几近攻陷焉山叶护大帐，颉秣部、突乞部、恪延部联军取得重大胜利，将雄鹿的尖角狠狠扎入乞迪部落的心脏。 康禾草原是除却乞迪王庭之外，生长着上等的畜牧草料——康禾草，乞迪部落最重要的游牧地，历来都是王庭直属，从不赏赐各氏族和附属部落或者分封王子建帐立部。 乌河骏马，康禾草料，是乞迪部落两大财富，闻名整个东漠草原甚至腾格里大草原。 众人欢呼雀跃，哈尔赤却是皱着眉头，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着什么，怎么颉秣部、突乞部、恪延部就攻下了康禾草场呢？大头领只是让三部驻守在西北一带，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乞迪王庭援军，并没有下令进攻康禾草原，难不成是我离开后，大头领又改了命令？ “过来！”哈尔赤对着信骑沉声喝道。 “哈尔赤大人，您有何吩咐？”信骑知道哈尔赤的身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恭恭敬敬地给出一个笑脸。 “我问你，攻陷康禾草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大头领又是什么时候下令进攻康禾部草场的？” “算上小人在路上的时间，应该有三天了，三部首领是在三天前攻下了康禾草原的。至于，大头领何时下的命令，这个，小人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传信骑，或者我们传信官会知道，不过他去大头领那儿汇报去了……” “三天前？”哈尔赤小声重复了一遍，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若是三天前攻陷，那大头领应该早在五天前就下了命令，那时候自己尚未离开大营，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 到底有哪个地方不对呢？ 第二百七十章：勒水族兵马 第二百七十章：勒水族兵马 奔腾不息的大河岸边草滩，一位圆矮、粗壮的草原汉子勒马驻停，翻身下马，了望河对岸的广阔草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回想自己这几个月来，统兵北上，滚滚铁流如同眼前的浩荡江水，何等强大的军势，纵马千里，无人能敌，破敌掠营如入无人之境，雄鹿旗帜所向，无人敢胆与之争锋。 可惜，豪气壮志也是需要有强壮的肌肉来保证的，钦达烈人的实力终究还是逊了那么几分，雄鹿的尖角撞不破厚实的盾牌，更别提盾牌背后还有一杆锋利的长矛，不知何时就会刺向雄鹿柔软的肚腹。 很快，眼前的一切就如流水一般，回归平静，各走各的河道，直到下一次洪水爆发，河道交叉的争夺时刻到来。 达达不拉面前的这一条河流属于白羊河的支流，地势较低，加上其他出山溪流或无定河沿着地势蜿蜒流下，最终汇合成一条水流量大、流域面积覆盖数百里的大河，能够灌溉方圆数百里草原，供上万头牲畜小半年的游牧之用，算得上一块上好牧场。 达达不拉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一块草场就要拱手放弃，心里真不是滋味。虽说在肥沃的西部草原，这样的草场不是顶级的游牧地，比不上乌河流域或康禾草原，可也是一块很不错的肥沃之地，甚至比南部草原上纳哈良部的大部分草场都要好。 站在此处，达达不拉眯着眼可以看到河对岸隐隐约约有几个小队的斥候游骑，不过那不是纳哈良部的，而是勒水族的。勒水族的先锋骑兵早在哈尔赤进攻焉山叶护主帐的时候就出现在钦达烈人大营的两百里之外，而且探查得知后续队伍不下万人，如此大军迫使达达不拉不得不留下上万钦达烈骑兵和勒水族大军对峙，以保证自己返回南边草原的后路不会被勒水族大军所占据。 “大头领，天气有些凉了，要不回去吧？”咕椤钮凑上来劝道。 “哈哈，咕椤钮，你真把我当成了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了？”达达不拉眉头一挑，装作恼怒的样子，随即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差不多了，身体不行咯，前些日子和哈尔赤赛马，明明我的马儿比他的健壮有力，可是却怎么跑着跑着都跑不赢他，我的骑术也退步了……” “大头领，你就别跟哈尔赤那小子比，别说咱们纳哈良部，就算是十几万钦达烈儿郎中都找不出多少个比他骑术更好的人。”咕椤钮既是安慰，又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对啊，他的骑术却是十分精湛，每每看到他，我都会想起少年时自己那段纵马狂奔、追羊射兔的……”达达不拉突然哽住话语，没有再回忆自己的少年岁月，沉声问到：“对面的勒水族具体来了多少人，斥候探查清楚了吗？” 闻言，预料之中的咕椤钮苦涩得摇摇头，心中有着一股无力感和不安感，自从得知乌维部援助乞迪达雅和勒水族召集兵马朝钦达烈人逼近之后，他抓挠头发的频率和时间就大大增加了。 虽说他们早就把勒水族这个达雅叶护的姻亲部落考虑在内，原本计划中由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四部兵马去对付勒水族军队，就算不能击溃、消灭勒水族军队，可是凭借白羊河支流为屏障，借助地利之便，将勒水族挡上一、两个月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狐焉碌溃败的太快，快到让达达不拉还未反应过来就接到了乞迪王庭竖立起乞迪达雅旌旗的消息，让他措手不及。一路北上，进攻焉山附近上千里草场，虽说钦达烈人也遇到一点损失，可是收获确实颇丰，甚至军队数量还比出发之时多了近万人马，那都是钦达烈人一路上胁迫或攻破部落后编入钦达烈人大军的炮灰部队，忠诚度没有太大的保证，用来充当消耗品还是非常好用的。 按照达达不拉的划分标准，现在的钦达烈兵马可以划分为四种，第一就是纳哈良部的宫帐军，那是他麾下最强战力、根基所在；第二就是纳哈良部的征召兵马，多是纳哈良部的青壮族人；第三，就是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等以四大钦达烈部落为首的钦达烈同族兵马；第四，就是一路上或胁迫或见风使舵或从俘虏挑选的炮灰部队。 “咕椤钮，你说勒水族到底要干嘛，看这阵势，要打不打的，就像在这放放羊赶赶马是不是？”达达不拉想要靠靠咕椤钮的本事，看看他口中能说出什么来。 “大头领，我猜想他们是想拖延住我们，让我们不能分兵去进攻焉山叶护大帐。按照游骑队这些天的汇报，光是沿江一线五、六十里就有不下上百队勒水族斥候日夜巡逻，让我们压力很大，不得不整天刀弓不离身……”咕椤钮一说到那些牛尾蚊子一样讨厌的勒水族游骑，恨的就牙痒痒，要打不打的，要进不进的，时不时就射过来几支箭，像是在激怒钦达烈人，又像是以戏耍钦达烈人来得到一点乐子。 达达不拉点点头，心中却是有点遗憾，咕椤钮作为领兵大将还是够格的，能够分析问题，可是抡起鬼点子，就只能是哈尔赤厉害一些了。 或者是咕椤钮也觉得了勒水族兵马透着一阵诡异，不过却千头万绪，脑海中朦朦胧胧的，根本抓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虚张声势？拖延钦达烈人兵马？堵住钦达烈人南返之路？保存勒水族实力……达达不拉的脑袋不像他的身体看起来那么笨拙，眉头紧锁，将所有的可能性过滤了一遍，仔细分辨着那个才是最有可能的。 想到最后，达达不拉嘴角勾起一丝怪笑，高声道：“既然想不透，那就不妨来上一场战斗，就知道突迪伢的皮囊中装的是水还是酒了？” “大头领，发起战斗容易，可是大队人马冲过大河却不容易，对面的勒水族游骑一旦示警，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有着上千勒水族骑兵绕过来……”咕椤钮有些疑惑地说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惊 第二百七十一章：惊 听到咕椤钮的回答，达达不拉并没有进一步阐述渡河进攻勒水族的计划，而是反问道：“大队游骑日夜巡逻，封锁沿岸，的确有些棘手，那该怎么办？” 咕椤钮真以为达达不拉要进攻对岸的勒水族援军，思索片刻之后，道：“趁着夜色作出佯攻态势，大张旗鼓地发动进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随后派出小股精锐斥候偷偷渡江，隐藏起来，待到勒水族游骑交接之时一举杀出，射出火箭为信号，这样我们大队就能够在浅滩渡江了，不用太多，就算冲过去一个千人队，估计就够勒水族焦头烂额的了……” 达达不拉微微一笑：“这个主意不错，不过若是放跑了勒水族游骑，引得他们附近大队游骑围攻，恐怕过河途中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失，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这时候，咕椤钮有些疑惑了，不是大头领让我想出一个进攻对岸勒水族兵马的法子，怎么又会担心损失过大呢？ “大头领，那我们就射箭战术！” “哦，怎么个射箭法？” “我们也派出大量斥候，沿着江岸来回奔驰，发现了巡逻缺口立马冲过去，对着勒水族游骑就是一通乱射，天天这般，我就不信后边的勒水族大军会坐视不管，白白看着麾下游骑一天天受到损失。别忘了，每一个游骑斥候都是部落的勇士，突迪伢也受不住这么一个损失的。”咕椤钮分析道，对岸的勒水族大约一万人左右，钦达烈这边算上炮灰部队有着两万多人，比消耗根本不怕。 达达不拉听完后，神情有了变化，欣慰道：“不错，你说的都很不错，不过有一点弄反了，我们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死死守住这里，不让勒水族兵马渡河。”说到这，他又叹了一口气，这样安排怎么都觉得有点灰溜溜逃跑的感觉，可是必要的布置是不可缺少，就如同二十年前的塔什干之战中，若不是他“巧妙”安排，怎么能够将绝大多数纳哈良部兵马带回南部草原，进而成为了钦达烈第一强部。 “大头领，你是说我们要撤退了，要我守住这里，防止勒水族兵马追击？”咕椤钮终于猜出达达不拉的真正意图，询问的目的大概也是让咕椤钮能够从勒水族渡河进攻的角度来思考最坏局势，而不是己方跨河进攻勒水族。 达达不拉微笑点头，随即迈开步子沿着河岸草滩走了起来，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河腥味，眼睛望着周围河流、草原，要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毕竟钦达烈的雄鹿旗帜曾经插在这片土地上，那是历代钦达烈先祖都没有做到事情，是达达不拉大头领此生值得骄傲自豪的事情之一。 “颉秣部那几个部落怎么样了？今天有消息传来吗？”达达不拉近几日夜晚睡觉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这几大部落早就被达达不拉打发去西北方向，防范乞迪王庭过来的叶护军或乌维部落兵马。哈尔赤带走了达达不拉一小半的纳哈良部军队去进攻焉山叶护主帐。作为大头领的达达不拉要留在此处震慑被胁迫和归附部落，同时警惕勒水族的动静和保证钦达烈人南返之路的安全，那么就必须留下一支强悍的精锐军队，剩下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 隶属钦达烈一族的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虽然不是对达达不拉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可是在西部草原这块敌人领土，而且还是处于战场劣势的情况，还是要听从达达不拉大头领的统一调度，特别是防范乞迪王庭的重要事情上，交给他们，达达不拉也是比较放心。 “颉秣部？没有受到什么讯息，按照行程他们应该才到了了不久，再说他们还能有什么事，最多也就掠夺几个西北边的乞迪游牧营地，难不成还敢大举进攻乞迪王庭，他们可没那个胆子！”从这几个月的战斗情况，咕椤钮就可以看出如果让他们耗损自己部落实力去和敌人作战，除非是看到摆在眼前的利益，否则基本调不动。 四天前，刚刚赶到康禾草原边界处的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发现康禾草原内有着大队牧人转场迁徙的痕迹，而且周围并没有大队乞迪骑兵，最多就是游牧队伍的青壮牧人。抱着能捞一把就捞一把的心态，一个钦达烈人小部落率先进入康禾草原，抢夺了近千头大小牲畜。 牛羊马匹，大把的牛羊马匹，康禾草原这个乞迪王庭的重要游牧场，拥有着数万头牛羊马匹，谁抢到就是谁的。 在钦达烈部落贵人的带领下，上万钦达烈人骑兵一窝蜂地涌入康禾草原，寻找那一个个游牧营地，寻找乞迪部落的蓄养马场，在撤退的最后关头再咬下一块肥肉。 没办法，钦达烈人十多年来的贫困生活，即使是部落贵人，日子也不好过啊！ 山脊小径，一小队钦达烈骑兵在“巡逻”，周围尽是杂草和树木，能见度低，搜寻起来也很麻烦。 搜寻，不错，这队名义上巡逻的钦达烈骑兵是在搜寻着乞迪部落的隐蔽马场，那种寒冷冬天用来避风挡雪的山谷马场，企图从隐蔽草场中发上一笔横财呢。 “还不如去北边搜寻呢，这里叶子倒是多，怎么可能有乞迪部落的过冬马场，我看他们也不需要，将牲畜群赶到干涸河谷的下游……” “也对，都深入七、八里了，再远就要到穿过树林了，别到时碰到了乞迪游骑。” “就算碰到乞迪游骑也不怕，咱们有十几个人，还对付不了几个游骑，咱们钦达烈勇士……” 小径上，领队骑兵咦了一声，疑惑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哐当声，好像是大队人马密集前进时武器撞击的声音？” 还未等身后十几人回答时，前边声响渐渐加重，有异常动静是确认无疑的啦，拐过了一处树丛拐角，从树木稀稀疏疏的间隔看到一片片晃动的人影，还有一把把弯刀反射过来的斑驳光亮。 乞迪王庭方向开过来的大军，竟然出现在了康禾草原！ 第二百七十二章：重骑换装 第二百七十二章：重骑换装 妥儿川森林外围大营，这处柔黎部落的旧主账所在，一年多的时间，默默见证着柔黎立部、发展、崛起的步伐，如同雄鹰翱翔，将要搏击万里长空。傲翅长空的雄鹰要搏击风云、冲破暴雨，必要有一双钢铁利爪，柔黎雄鹰的利爪毫无疑问就是一批批选拔出来的草原勇士组建的强悍常备军。 从百余骑兵起家，悍击过路马贼，俘虏数百马贼青壮，吸收千余解救奴隶，立刻扩充到七百骑左右的规模，真正奠定常备军的基础。接着螺贝山谷一战，再到月牙湖草原一役，千里奔袭莫顿河草原，千骑编制，冬季练兵……一件件军备大事都是在妥儿川草原定下的基调，打下的框架。 如今的柔黎军，包括侍卫军、泰罗格千骑、多米千骑、拉姆可千骑、库尼亚斯千骑、骨啜呐千骑，兀格千骑、哥达千骑，近万披坚持锐的精锐勇士，若是再加上土讫水城护营兵、仆从兵、组建中的各草场守备兵，绝对超过万骑。 若是赫离戟指一挥，雄鹰战旗一指，滚滚铁流堪比数千米高大雪山急冲下来的浩荡激流，发出毁天灭地的浩大声响，恍如天地变色，让整个东漠草原抖上三抖。 妥儿川东边山岭那场遭遇战在两天前就已经结束了，不仅抓到四、五百杂鱼小虾，还直接被赫离摸了一条大鱼，享受着各种柔黎部招待特殊客人的针对性“服务”，一天三顿，外加宵夜，不带重样的。 柔黎部观风帐的探子招待“客人”当然不会用弯刀、弓箭、匕首、铁鞭、铁锥等打打杀杀的粗鲁家伙什，尤其赫离还特意叮嘱“则罗首领为了能来我们的妥儿川草原，吃了多少苦，必须要好好招待则罗首领，给他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 经过观风帐探子两日来的热情招呼，巴噶哈什部的则罗首领两只眼睛黯淡无神，皮肤憔悴不堪，肚子咕咕乱叫，当看到有人进来牢房的时候，就会应激性鸡皮疙瘩上身、瞳孔放大…… “没有，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都说完，你们不用来问我……” “长生天，你们那个年轻首领呢……” “喂喂，那种腥臭的羊皮肉也行，给我来一点……” 观风帐探子从被连续折磨两天的则罗口中再也得不出什么关于这次袭击妥儿川平原的讯息后，就将他扔在一间黑漆漆的靠山木房内。这件黑漆漆的幽静牢房本来是用于关犯错战士禁闭的，除了周围鸟兽声音再也听不到什么声响，头昏加饿晕的则罗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嘴巴开始说胡话了，一惊一乍的。 虽说牢房上方的隔空木板，观风帐探子趴在墙上探听着牢房内的动静，可是却不会为则罗的大声嚷嚷“哪位年轻首领……”去汇报首领，至少现在不会，尊贵的首领大人正在进行着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呢，哪有这个空闲来理会这个白痴俘虏。 赫离此行来妥儿川，除了检验一番新组建的哥达千骑的战斗力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为一批骑兵亲自进行换装。 哪一支骑兵能够让首领亲自为其换装呢，要知道就算是新成立的千骑，首领一般也就是亲自授旗，哪有为骑兵逐个亲手披甲佩刀的呢？ 柔黎重骑，一支真真正正的重骑，人披鳞甲，马挂马铠，冲锋撕阵犹如利刃切豆腐般顺滑，实乃战场重器、战场杀手锏，一旦投入战斗，那就是地动山摇、天雷霹雳。 很久之前，赫离就有着组建重骑的想法，不过考虑到囊中羞涩，库房都可以跑老鼠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便被抛之脑后。在去年寒冬，生铁储量的大幅度增加，锻造帐的再次扩充，法尔德等铠甲锻造师的到来，赫离看到柔黎重骑的曙光，下令加大锁子甲的锻造，终于在开春后组建了三百来名锁甲骑兵。 检阅时，三百锁甲骑兵出场时的隆隆声势可谓让柔黎部众人记忆深刻，就算用永生难以忘记来形容也毫不过分，土生土长的草原人什么时候见到过全副锁甲的草原铁骑，而且还是属于自己部落的。 如今，真正的重骑到来了，人披铁甲、马挂马铠的战场收割者！ 以原有的三百锁甲骑兵为基础，再来上一次军中大比武，从侍卫军各百骑、常备军各千骑挑选出精锐勇猛的骑兵，组建五百重骑。不靠关系、出身、官职，只要你有本事、有能力，统统都可以参加重骑选拔，别说普通骑兵，就连众多百骑长、营指挥都踊跃参加选拔。 重骑隶属侍卫军，享受和侍卫军相应待遇，光是这一点就相当于官升半级。 参加选拔的人数太多，竟然超过三千骑，若不是拉姆可、兀格两个千骑路途太远，此次选拔被排除在外，突破四千大关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为了不影响各千骑，特别是骨啜纳、泰罗格两个驻守螺贝山谷的千骑，因为数千常备军骑兵乱糟糟地跑到妥儿川大营去集中选拔，那就全乱套了，赫离索性下令各千骑自行选拔，选出五十精锐勇士再到妥儿川营地进行最后的决选。 勇中选勇，精中选精！重骑兵的选拔比之常备军要严苛一倍不止，力气、骑术、箭术、搏斗等都是基本考核科目，十骑推进、纵身配合、队列战马控制等小团体战术更是考核的重要内容。 三千骑中选出了四百余骑，再从四百多人中挑选出了两百骑，即将成军的五百重骑兵称得上是柔黎军精锐中的精锐，就连侍卫军也要逊色一两分。或者不对，因为重骑兵隶属侍卫军，同样属于赫离侍卫军统率，不能说侍卫军要逊色，准确说是其他侍卫军百骑较之要逊色一二。 五百重骑兵，排列成五个横队，整整齐齐地挺立在赫离面前，就像是一座座铁塔，散发浑厚的黑铁气息，坚韧钝拙的连铁军阵。 黑铁气息，而不是杀伐之气！千锤百炼方成利刃，饮血削骨终现煞气，柔黎重骑兵还需要淋浴几场鲜血，才算得上精锐强军。 五排横队的重骑兵旁边都有着几辆大勒勒车，车上装的都是上好的呢绒披风，五百件披风，足足耗去柔黎部落呢绒储备的七成。呢绒披风内白外蓝，冬季作战穿着白色的一面更有利隐藏踪迹，蓝色则是柔黎旌旗大纛的颜色，象征柔黎部的身份。 晚秋的寒风猛烈了起来，赫离行走在重骑兵军阵之中，亲自为每一名柔黎重骑兵披上呢绒披风，轻轻拍拍眼前战士的肩膀，然后询问他的名字。 五百重骑兵，一拿，一披，一拍，一问，这几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五百次。 场地外的哥达千骑长等人默不作声，就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将这一幕在脑海中铭记下来。 待到太阳快爬到中间的时候，赫离总算给最后一名重骑兵披上呢绒披风，手臂隐隐感觉一些酸麻。 随之，赫离重新走到了五百柔黎重骑兵的最前面，看着这些身穿鳞甲、披着蓝色披风的勇士，心中颇有一番“有此强军，天下何处去不得”的豪情感慨。 “柔黎部的勇士们，告诉我，身上这幅铠甲沉重吗？”赫离朗声吼道。 “不沉！”数百重骑兵轰然应道。 “很好，谢谢你们告诉我答案！”赫离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笑容，同时用手一拍身上的锁甲，道：“看到了吗？柔黎部的首领，巴伯兰·赫离身上穿的铠甲都没有你们的坚固强韧，锻造帐上百优秀工匠、数百学徒工，日以继夜地赶工，耗费众多上等的精铁、上好的皮具，终于打造出来这么一批鳞甲、马铠。所有的鳞甲、马铠都这儿，都在强悍勇猛的柔黎重骑兵身上，首领、千骑长、营指挥都没有得到一副鳞甲，而你们已经可以穿上鳞甲策马纵横、弯弓搭箭，你们应该自豪、骄傲……” 惊讶、震撼、难以置信，尊贵的首领都没有鱼鳞甲，而他们这群身份低微的普通骑兵竟然穿上这么精致的铠甲？ 军阵中的重骑兵望向首领身上的锁子甲，目光延伸到哥达千骑长、侍卫军战士那边，发现竟然真的没有任何一个穿有这种精致鱼鳞甲，就连锁子甲都是少数，大多数人依旧是藤皮甲。 “用不了多久，你们会装备柔黎部最锋利的弯刀，最优良的战马，最结实的盾牌，不，你们不需要盾牌，你们的铠甲就是最好的盾牌，别说寻常骑弓，就算是威力强大的柔黎弓都不一定能够射透它。”锻造帐做过对比，柔黎弓在百米之外基本不能一箭射入鱼鳞甲，五十米之内或许能够扎入少许，不过这种程度连护甲下的人儿都扎不到，可见防护性能是多么优越。 “柔黎重骑将会成为柔黎部锋利的一把弯刀，就算前方是刀山盾阵，但只要战旗一挥，我的柔黎重骑就会如同雄鹰撕碎小鸡般将面前的敌人碾平，勇士们，做得到吗？”赫离一指雄鹰战旗，高声问道。 “战旗所指，踏平敌人！”黑铁军阵中的数百战士一拔弯刀，如同秋后枯黄的草原上掉入一颗火星，瞬间雄气冲天、震慑草原。 第二百七十三章：投降 第二百七十三章：投降 关押在黑漆漆的牢房内，精神几近漰溃的则罗根本就没办法辨析白天和黑夜，现在的他饿的头昏眼花，蜷缩在某一个角落里，就连自杀都没有勇气了。 突然，似乎有着微弱的火把光亮闪烁了一下，头昏昏的则罗不知道自己是做梦还是咋的，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还有若隐若无的交谈声钻入耳孔中。 “挨不住……的，估计今晚就……” “长生天不收他……首领……亲自……问……” “把他……弄出去，首领……不想看到……一个傻子……” 被左右两人连拖带拽移动了七、八步，感受到阳光的刺激，则罗褶皱的眼皮微动，激动地浑身颤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看到阳光的经历，不自觉流下了眼泪。 没有失去光明的人是无法体验得到那种不见天日的折磨痛苦，尤其是一个连续两三天被折磨的痛不欲生，连自杀都无能为力的人，闭眼是黑暗，一睁开眼还是黑暗，周围没有一点人声，除了肚子饥饿难忍发出来的咕咕叫声，仿佛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罪犯，完完全全被长生天所遗弃了。 按照常理来说，关禁闭的威力并没有那么大，更何况，则罗被关的时间也就不到两天两夜，要知道战士犯错一般都是被关三天。之前锻造帐的大部分冶炼炉具、工匠还没有搬迁到土讫水草原的时候，关在禁闭屋子的人还能够听到隐隐约约的碰击捶打声，心里虽然焦躁，可是也有个底。 哪像则罗那么倒霉，被观风帐的探子额外“照顾”了两天，各种手段招呼，精神防线摇摇欲坠了，最后往黑漆漆的牢房一扔，那就是崩溃的边缘，时间越长，就算没有撞墙而死，那也会被活活饿死。 吃饭、喝水、休息了大半天之后，则罗的精神状态略好上了一些，虽说一看到那两个看押他的观风帐探子身体还会不自觉地抽搐一下，可是比起来之前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好的太多了。不过，若是和被俘虏之前那个狡猾逃窜的则罗首领一比，完全就没有可比性呢。 阶下之囚，一部首领，两者身份的巨大落差足以让草原健儿引刀自杀。若不是被折磨的如此之惨，心里阴影实在太大了，则罗也不会这么“乖巧”。 “首领，我们真要放了那个则罗？”哥达有些不解，生擒活捉一部首领，还是一个数千帐强部的首领，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至少，在柔黎部过往的战绩中是从未有过的，就算是歼灭乌滇部落那一战，没能捉到乌滇部首领须卜都恩，就只有一具尸体。 生擒敌首，杀俘祭天，在腾格里大草原上没有比这种壮哉事迹更能刺激族人血性，展示部落实力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个人可是在首领的眼皮子底下被侍卫骑兵抓住的，算的上是首领亲自抓获，更显得首领的勇武之气。哥达不懂，为什么首领反而要放了这个人？ “哦，那我要怎么办，把他带回去土讫水城主帐，一刀宰了他？”赫离回过身问道。 “嗯嗯，就应该是这样的，到时候把他的头颅悬挂在妥儿川边界，震慑那些马贼、部落，看看有谁还敢打我柔黎部的主意！”哥达点点头，倾向于砍头示威。 “那除了一颗头颅，我们能得到什么？这位则罗好歹也是个中等部落首领，在螺贝山谷以西那一带游荡了几个月，收获不小……”赫离露出来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哥达一看赫离的眉毛一挑，再听着首领口中的话语，全都明白了过来。 一个被观风帐探子那层出不穷的审讯手段，折磨的要死不活，心理阴影面积久久不去的则罗，对柔黎部的可怕印象已经钻入骨髓，甚至一看到柔黎部的雄鹰战旗就远遁而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对柔黎部没有什么威胁了。 再加上虽然柔黎部击败了巴噶哈什部千余精锐骑兵的伪装偷袭，可是并没有全歼，还有数百溃兵陆陆续续逃回了南里江以南的扎营草场，哥达千骑的五、六百追兵不熟悉地形，距离越来越远，追击的第二天就彻底看不到人影了。 此时骨啜纳、泰罗格的汇报也呈送了上来，随后一天泰罗格千骑的胜利战报一前一后到了妥儿川大营的赫离手中，不仅一战歼灭上千敌人，还俘虏近两千以诺估特、粟勒图部落为主等草原青壮，正打算要扩大战果，一口气冲到两部联军的临时营地，将老幼妇孺全都掠夺为柔黎部的帐下户奴隶呢。 至于骨啜纳那边就显得不那么出色，只要往前推进一段距离，留在南里江附近草场的巴噶哈什部落兵就退后一段距离，完全就没有打算来上一场硬对硬的冲锋厮杀。在数百溃兵逃回巴噶哈什部临时营地后，还引发了一阵混乱骚动，一、两日内数百骑兵脱离大队人马，四散离去。 接到这个消息后，赫离凝神一想，就猜出了原因所在。则罗所率领的数千兵马本来就不是完全由巴噶哈什部族人组成的，夹杂着至少上千的其余部落骑兵。听到巴噶哈什部上千精锐骑兵遭遇惨败，则罗下落不明，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况那是绝对的，甚至还会有几个野心之辈上蹿下跳，试图夺取则罗的位置，掌握这支实力不弱的军队。 一刀砍了则罗，威风是威风了，可是并没有什么实际利益，那就将他当作筹码好好谈谈价钱呗，让巴噶哈什部用牛羊马匹、食盐、金银首饰、皮货等来赎人。 不过，巴噶哈什部的骚动，这一情况让奸商赫离察觉到则罗这件货物在贬值，而且还是急剧贬值，再过几天，等巴噶哈什部的新首领选出来后，没有多少人会在乎一个被俘或死亡的旧首领，那个时候恐怕就是牛羊肉价格了。 “两万头牛羊，一万匹骏马，五千张完整的牛皮或马匹，四千根成年牛角，三千件上好的各式皮草……”则罗苦笑地重复了赎金条款，偷偷睨了一眼数十坐在皮垫上的赫离，重新将目光落到眼前的谈判之人身上。 “没错，这是仁慈的赫离首领对你们额外开恩，允许你们用上述货物换回自己的自由，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金币，一个俘虏，十枚卡洛斯大金币，至于身份特殊的则罗首领，五百枚大金币，五千多枚大金币，哦，你就直接给个六千吧，数字好记！” 身上没有绳子或铁链捆绑的则罗搓搓手，强撑起来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脚步无意识迈前了一步，结果前面的两名观风帐探子一抬手，他又打了一个寒颤，不敢有着丝毫乱动。 五千枚大金币，别说是沦落到要流浪东部草原的巴噶哈什部，就算是强盛之时，砸锅卖铁都凑不出来这么多金币，若是赎金条款中的牛羊、马匹、皮货、筋骨等咬咬牙，强令族内众贵人出一部分，还能够凑出来。 可是，以巴噶哈什部目前颠沛流离的状态，别说强令族内贵人出一部分牲畜，就算是榨干了油，再去卖肉，都凑不出来这么多赎金。 若是部落还有这么多财产，则罗也不至于率领千余精锐来进攻妥儿川以夺取过冬物资了，倒不如找块好草场重新安扎下来，尽快舔犊伤口、休养生息，再派出小股骑兵潜入到西部草场去收拢失散的族人。 “没有，一个金币都没有！”则罗说出了这么一句很硬气的话。 原本安坐在皮垫上的赫离心中一惊，暗道：“草原好汉，经受了两、三天的折磨，还能够这么硬气，不得了。” “唔”赫离撇了撇眼神，嘴中发出一个单音，表达自己对观风帐麾下审讯的效果不满。 看押则罗的两名观风帐探子听出了赫离鼻音中的不满，赶紧按住则罗，看来是打算好好招呼他一顿，再给他尝试新花样。 被压住的则罗浑身一抖，那股恐惧感又回到身躯中，对着赫离大喊：“我有更好的赎金，更好的赎金……” “哦，说来听听，则罗，你如今是我帐下之囚。我也不怕告诉你，但是你如今精神了一些，也猜到了失去首领的巴噶哈什部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不要你的脑袋，甚至可以将俘虏的数百巴噶哈什部战士释放，但是我需要赎金。之所以那么急迫，是因为过了几天，说不定就会有另外一位巴噶哈什部首领了。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再过上一天那种折磨日子，直到你被部落赎回！”赫离郑重说道。乞迪部落内战席卷了半个东漠草原，战乱导致草原秋市上交易的皮货、筋骨、药材等草原特产价格上升，草原秋市就快结束到了，许许多多卡洛斯商人都没能收到足够的货物。还未回到土讫水城，之前接到赫离、察乌卡吩咐的柔黎部商贸帐就已经将两百多辆大车的草原货物运往北边，或在望南岭一带和草原商人交易，或沿着绿湖堡商道运到黑马镇存放，或直接到绿湖堡交易。所赚的利润是原本货物的一倍，甚至两倍，而且还是供不应求，两百多辆大车货物远远不够。 “我愿意投降，愿意去劝降被俘虏的族中青壮，愿意去南里江附近，率领数千族人投降于你，柔黎部的首领！”不知是被观风帐的折磨手段吓破胆子，还是有着什么打算，则罗冒出这么几句话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更多赎金。 第二百七十四章：轸钴部（一） 第二百七十四章：轸钴部（一） 从土讫水草原出发，进入莫顿河下游草场，取道兀逻氏族曾经居住的牛角山一带，翻越山岭小道，继续朝北，和肥沃的莫顿河上游草场擦肩而过，再行走约千里的路程，就正式踏入东漠北部草原地界。一座连绵连绵的低矮山脉——都仁捺山脉，横贯百余里，就是最好的界碑，无声又明显地告知过往行人。 都仁捺山脉东西两麓草原、白羊河南北两岸流域，这片广袤的草原大地养育着上百个大小部落，强部例如本部人口近万帐、族中青壮上万的白羊河草场三大部落，拓野部、勒水族、长胡部，这三大部落占领了这片草原肥沃地盘的十之八九，兵强马壮。弱小部落就更多了，百余帐、数百帐、千帐规模的怕是不下百个，绝大多数都是作为勒水族、拓野部的附属部落，剩余的要么在某一块偏僻草场艰难度日，要么就是和某个中等部落有着血亲、姻亲关系，在这北部草原坚守着自己的那一小块生存之地。 北部草原的中等部落，最少拥有两千帐人口，多的有五、六千帐，有实力在混乱的草原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必像弱小部落处处看人脸色、受人剥削。一些大部落还会和实力较强的中等部落搞好关系，结为盟友，壮大自己的声势。 盟友虽好，却不如自己的实力好！站在旁边持刀助威的，倒不如把刀握在自己手中！ 数年前，身为白羊河草原强大部落的拓野部就和三、四千帐规模的轸钴部结盟，等到轸钴部结盟后放松了下来，披着羊皮的狼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轸钴部吃了下去，数千轸钴部男女沦为奴隶，拓野部也乘机壮大了自己的实力，隐隐约约有着白羊河第一强部的趋向。 巴比库原本是轸钴部的奴隶，轸钴部被灭亡之后，随着之前的轸钴部贵人、牧人、奴隶换了主人，成为拓野部的奴隶。这两年来，尤其是近一年，随着乞迪内战的越打越烈，拓野部受损严重，陆陆续续吸收了不少轸钴部青壮奴隶作为奴兵。巴比库是轸钴部的奴隶出身，自然更容易获得拓野部的信任，奴兵队伍的不断扩充，又不能每一个十人队都由拓野部族人靠着皮鞭来管理。 特别是去年拖哈瓦率领两千拓野部骑兵在卡密尔城外被一个未知部落重创，只逃回来了两百多人，再加上拓野部二王子浑图不斤在虎牙原那一场大败，两战下来，拓野部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几乎快要被挤出白羊河三大部落的行列。 虎牙原一役后，勒水族上万兵马大举东进，连连攻破拓野部附属部落几个草场营地，佈库氏族等不少附属部落要么脱离拓野部的管辖远遁他方，要么改旗换帜投入到勒水族的怀抱，对于拓野部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顾得什么了，拓野部首领浑图格纳下令强制征召所有附属兵马，凡是不来的，直接调集大军前去灭族破营，顺便捞上一笔，恢复拓野部的元气，再加上族内的宫帐军、青壮牧人、奴兵，总算凑出来上万骑兵，可以和勒水族一战。 冥冥中，不知道是长生天打了瞌睡或者挥了挥手，亦或者拓野部还没有到灭族之时，二王子狐焉碌的钦达烈人援军突然北上，并且杀的叶护诸多附属部落丢盔弃甲、草场染红，使得勒水族大惊，不得不迅速抽回了进攻拓野部的大量兵马，排开阵势牵制住钦达烈人。 拓野部逃过一劫！ 看到数千附属部落兵马返回各自的部落，无论是拓野部二王子浑图不斤，还是首领浑图格纳，都看出了底下各头人、族长、贵人眼中那一抹怀疑，怀疑拓野部是否有哪个实力继续成为白羊河草原一霸，怀疑拓野部什么时候就会被勒水族所灭，怀疑是否有更多的拓野部附属部落投降勒水族。 要知道，就在双方短暂交战的一个月内，就有着四个拓野部附属部落，超过两千人马投降勒水族，甚至打算反戈一击的，若不是拓野部宫帐军牢牢守卫在浑图格纳父子周围，浑图格纳父子两个人的头颅就被挂在长矛上了。 形势严峻，浑图格纳知道当下拓野部必须要展现出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附属部落震慑的强悍实力，否则，这些以前如绵羊般乖乖贴贴的附属部落极有可能会成为撕咬拓野部这头猛虎的众狼。因此，两千多拓野部奴兵没有被遣散回去，反而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下去，作为一支震慑怀有异心的部落的力量，甚至还提拔了一些勇猛奴隶作为奴兵十夫长，许下如果立功即可赦免奴隶身份的诺言。 就这样，巴比库就幸运地成为了一名拓野部奴兵十夫长，生活仿佛好过了一些。 能够在两千多奴兵中被挑选成为十夫长，巴比库一身武力自然是不用说的，身为大草原的男儿，谁没有几把力气劲，否则连活下来都是个问题，除非是部落贵人的孩子，用不着和残酷的环境斗争，用不着和草原野兽斗争，用不着和饥饿斗争。 或许是轸钴奴隶在拓野部是最多的，巴比库带领的这一十人队，加上巴比库自己，就有着六人是轸钴部人，另外四人是出身几个小部落的奴隶。 凭借一身蛮力劲，再加上巴比库对其余四个非轸钴部出身的奴隶也没有什么歧视，他在这支小小的十人队内算得上是说一不二的，人人对他心服口服的。 可惜，一身蛮力有什么用，即使巴比库在和勒水族作战中砍下六个敌人的脑袋，可是奴隶身份使他根本无法出头，所获得奖励仅仅就是一顿肉食，还被人收去自己从尸体上扒下来的两副皮甲。 “肮脏的奴隶，给你一顿肉食就是大人们对你莫大的恩赐，这么好的皮甲不能穿在一个卑贱的奴隶身上！” 巴比库每每想起就一阵火大，紧攥拳头，恨不得将当时那几个丑陋嘴脸的拓野部战士扁上一顿。那可是自己战利品，腾格里大草原上的规矩，上交部族一份，上交贵人一份，战胜者可以获得一份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就算是奴隶，那也不例外，不能剥夺的干干净净。 第二百七十五章：轸钴部（二） 第二百七十五章：轸钴部（二） “巴比库大哥，你看，越过那条河，往前再走百多里，就是我们轸钴部的草场了，我小的时候，阿爸带我来过那儿放羊了，可是他却被突然冲入大营的拓野部骑兵杀害了，如今的我还要给拓野部放牧、守卫、巡逻……”一名身材瘦小的骑手说到后边便说不下去了，心中感觉到一根刺在那儿扎着。以前不觉得轸钴部有多么好，总是和阿爸抱怨赶羊放牧的无趣、烦躁，直到阿爸战死、沦为奴隶，他才知道原本生活的珍贵。 听到瘦小骑手的哽咽话语，巴比库这一支巡逻队心情触动，下意识提缰减速，别说轸钴部奴隶，就算是出身其他部落的奴隶也感同身受。 巴比库握住缰绳的双手颤抖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因为他曾经也在那片熟悉的草场上纵马骑射过。拓野部只知道到巴比库原本是轸钴部奴隶，却不知道他是谁的奴隶！ 那一年，轸钴部族大营外数十里的草场，失去双亲的少年巴比库饥饿难忍，大着胆子去偷系在河边树桩马儿上的东西，结果被马匹主人发现，两个十岁左右的草原少年正是不服输的年龄，空手搏斗一番后，巴比库就成为了马匹主人的奴隶。 十年来，两人搏斗、赛马、骑射、套羊，不服输的劲头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褪去，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两人不知不觉有了兄弟般的情谊。 结成安答？一个是卑贱的奴隶，一个是部落少主人，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少主人也曾一度提出赦免其奴隶身份，还打算划拨出一部分牛羊、毡帐给巴比库成家立业。可是，巴比库拒绝了，发誓要有朝一日靠着自己的勇猛让轸钴部族人都知道少族长的安答是一个真正的勇士，而不是一个只会从安答手中讨要牛羊马匹的懦夫。 轸钴部，我的家园！即使身为奴兵十夫长的巴比库，面对拓野部的骑兵，尤其是那些贵人的私兵，不止一次被戏耍、辱骂、羞辱，从来没有被当作是真正的拓野骑兵看待，若是有人胆敢冒犯拓野部的小头目，心情好一点那就是一顿皮鞭，不好时，人头落地也是常事。 “少族长，你……”本想祈求长生天保佑少族长的，巴比库还未祈祷完，就叹了一口气，心里如同凄冷的秋风迅速冷了下来。自从知道其格勒在东部草原遭受了大败，两千多骑兵只回来两百余人，巴比库想尽办法，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少族长的讯息，为此还被战败逃回的拓野骑兵当作发泄的工具鞭了一顿，背后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巴比库没有绝望，心中还怀着唯一的希望，少族长并没有当场战死，而是被俘虏，在东部草原某个部落的营地内。他相信凭借少族长的聪明机智，肯定不会轻易被人杀死，一定会想办法逃出来的，即使被拓野部当作俘虏折磨那两年，少族长都挨了过来，还告诫自己不许过多接触，不能让拓野部的人产生怀疑。 感伤一番后，巴比库抬头看看天色，道：“回去吧，说不定能吃上一点热食呢！”说完，依旧侧身远望，沿着河对岸，似乎可以看到百里外曾属于轸钴部的草场。 “热食？能有几团带草屑的粗麦米就不错了，拓野部那群驴崽子怎么可能给我们吃热食呢……” “就是，恨不得现在就逃跑算了……” 其中有几个奴兵脸色急剧一变，怔怔看着刚才说逃跑的那个奴兵，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嘴巴挪动了一下，像是犹豫着什么。 “好了，别说了，快点赶回去，迟了恐怕连粗麦米都没有了！”巴比库一开口，就将十人队的牢骚、心思暂时化解了。 刚才那几个脸色剧变的奴兵有些感激地望着巴比库，他们都是有家人在拓野部营地的，奴兵十人队中有一人逃跑的话，其余都会连坐受罚，甚至会牵连家人，生不如死的滋味。 回到拓野部的临时游牧驻地，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了，营地内已经升起了不少火堆，还有着一股食物香味飘散开来。下马的巴比库几人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下意识舔了舔舌头，发出香味的肉汤、烤肉自然不是给他们准备，所能做的就是嗅上几口香味了。 穿过大门旁的空地，九人奴兵朝着奴兵驻扎的破烂毡帐群走去，身为十夫长的巴比库要到百夫长的毡帐去汇报今日的巡逻情况。奴兵百夫长自然不可能由奴兵来担任，是一个拓野部氏族出身的旁支，带有十几名家族私兵，时常鞭打责罚奴兵，甚至下令奴兵巡逻时抓到的猎物都要交公。 离着百夫长毡帐还有三十来米，巴比库听到一阵急促的风声从左前方传来，“咻”的一声，一支箭矢从巴比库耳边急速擦过，钉在身后的草地上，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了巴比库的命！ 三、四十米的距离，如此之短的距离，没有防备意识的人根本来不及闪躲，若不是射箭者箭术有问题，刚才那一支箭矢绝对会在没有穿任何护甲的巴比库身上扎出一个血洞来。 “哈哈哈，没射中，我赢了！不过，你的箭术真是太差劲了，这么短的距离都射不中……”一股嬉笑声响起。 “明明是这把弓有问题，你的弓有问题……”辩驳者不愿服输，在那一个劲地强调是弓的问题，不是自己箭术差，对差点中箭的巴比库却没有只言片语，仿佛他就是一个靶子，射中了又能怎么样呢。 刚走开没几步的巴比库十人队的众人看见这一幕，心中大惊，急匆匆跑了过来看看巴比库是否受伤了？ “干什么，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竟敢冲到百夫长的毡帐前，怎么，是想造反吗？”朝着巴比库射箭试弓的就是奴兵百夫长，迈出一步对着赶过来的众人嚷嚷一声，身边十几名卫士拔出弯刀对着巴比库等人。 “我没事，你们退下，退下！”巴比库轻轻摆手，最后一声加重语气的“退下”两个字是对那个紧握拳头就要冲上去的轸钴族人喊的。 一回到驻扎营地，巡逻使用的长矛就被收了回去，现在的巴比库等人都是赤手空拳，冲了上去根本没什么胜算，白白丢了性命。 “呸，卑贱的奴隶，你们害我输了二十头羊，今晚你们继续巡逻，不准吃饭！”输掉赌注的百夫长很不高兴，对着巴比库等人发泄怒火。 别看巴比库止住了族人的冲动行为，此时的他也是十分恼火，任谁白白被人当作靶子射了一箭，都不会好受，握紧了拳头，压制住内心中怒火，咬牙道：“好，知道了！” “巴比库大哥，他们……”那个瘦小奴兵咬牙切齿，眼中的怒火丝毫不比巴比库少。 “先回去，想想你的家人！”对着瘦小奴兵叮嘱一声，巴比库便硬拉生拽地将刚才那个要冲上去的轸钴族人拖了回去。 返回破烂的奴兵营帐区，那名被架住的轸钴族人终于有机会舒动筋骨，大骂：“他娘的，这贼狗东西，我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宰了他。不，说他是狗，都侮辱了狗，懦夫，一个连弓都拿不稳的懦夫，我看他就是卡洛斯农夫生下来的杂种，就不是我们的草原男儿……”一连串地骂了一通，才感觉解气了不少。 “他的弓要是拿得稳，就不是我架着你，而是你抬着我了！”巴比库既是开导，又是自嘲地说了一声。巴比库现在终于体会到少族长提斯萨姆是多么累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草原汉子忍受如此屈辱，却依旧不能拔刀相向，害怕族人受到连累，免得拓野部的人将怒火发泄到可怜的轸钴奴隶身上。 “赶紧的，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百夫长大人下令你们立刻去巡逻。”巴比库等人前脚刚进入毡帐，后脚就有拓野部百夫长的卫兵过来幺三喝六。 半夜时分，距离拓野部临时游牧营地五十里外，火堆上架着一只狍子，滋滋的冒油，别提有多诱人了，尤其在一堆饿的眼冒绿光的人眼中，等一会怕是要将骨头吃下去。 今晚，巴比库他们的运气不错，被罚出来巡逻，岂料竟然抓到一只狍子。 上交给那个白痴百夫长？除非巴比库他们比那个拓野部百夫长还要白痴！ “巴比库大哥，你看都快烤焦了，要不咱们先来吃上一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只能看不能吃，太折磨人了，若不是巴比库镇住他们，恐怕这只狍子早就连骨头都没有了。 “再等一会……”巴比库刚要说等待去摘果子的瘦小奴兵回来后再开动，黑暗中小树林就闪出来一个人影，正是那个去摘果子的瘦小奴兵。 “巴比库大哥，你过来一下！”若是认真听辨，可以瘦小奴兵声音有些颤抖，却又不是那种害怕、畏惧的发抖，是那种惊喜若狂的抖音。 “你个兔崽子，怎么了？”巴比库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笑骂一声，催促他过来吃肉。 “我，我，我……我找到一颗果树，太矮了，抓不到果子，你来帮帮忙！”瘦小奴兵声音有些着急。 巴比库没有怀疑太多，顺手拿起手中锋利的石片将袍子，刷刷几声，切割成十份，离座的同时拿走两份狍子肉。 离开十人队架起火堆的地方约两百米，一路上都是瘦小奴兵拉着巴比库小跑过去的。 “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巴比库发现周围黑暗角落突然冒出来几个带刀人影，一下子警惕起来。 “巴比库，是我！”一个黑影走到巴比库跟前，无比熟悉的声音冒出了出来。 “少族长！”巴比库眼睛猛的瞪大，浑身打了一颤，比起瘦小奴兵更加大幅度。 第二百七十六章：雏鹰帐（一） 第二百七十六章：雏鹰帐（一） 妥儿川森林，柔黎部旧大营以西，每隔两里便有一座木制了望塔，约三里就有一座简陋箭楼，了望塔、箭楼错落分布，时不时还可以发现拒马、木栅、营沟等痕迹。再往西行，会发现一座简陋营寨，比不上妥儿川大营，更比不得土讫水城，就是一个普通的草原式营盘，不同的是，多了许多防御器具，随处可见丢弃的木材、石块、绳子等搭建材料。 难不成是有哪一个部落在此搭建营盘？亦或者是妥儿川大营的牧人新建的马场？都不像，这么多木栏、营沟，就不怕战马冲撞折伤？ 不远处，有一队人在填埋营沟、搬运木材；另一边，又有一队人在挖水沟、搭建木栅，截然不同的场景就在相隔不到百米的两个地方同时上演。 仔细一看，大多数在这里挖填营沟、搭建木栅的都是半大孩子，年岁估计是十岁至十四岁，人人都是一副认真投入的模样，没有嬉闹玩耍，也没有孩子因为这些事情和平时的赶羊放牧不同就有所懈怠。 在营寨深处的几间大木屋，每一间木屋都有着三十来名男孩坐在薄皮垫上，看着前方的老师在比划着什么，至于是否听的津津有味就不知道了。 这里就是柔黎部的雏鹰帐，培养柔黎雏鹰的学堂所在，是教导柔黎孩子基本识字、学习语言、初步了解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知识、接触柔黎军制和部族法令的所在。 柔黎部要摆脱落后、野蛮，走向强盛、文明，不仅要靠弯刀、弓箭、骏马，也要靠一代代人的努力奋斗。在残酷的草原环境，黑灾、白灾、战争、疾病，赫离不确定自己能活多久，不确定自己能带领柔黎部走多远，不确定柔黎部的强盛是否昙花一现。但是确定一件事，一个部落的繁荣强盛不是一代人能够做到的，两代人、三代人，甚至十几代人都要为这个目标而奋斗。 换一句话说，柔黎部一代人、一代首领，十几代人、十几代首领都要以柔黎部的强盛为使命，要在天命首领巴伯兰一脉的统治下，牧人赶羊放牧，农夫开垦耕作，文官勤于政事，战士勇猛作战。 长生天在上，效忠巴伯兰一脉，效忠尊贵的天命首领赫离大人，这是雏鹰帐给每一个柔黎孩子灌输的首要信念。 雏鹰帐招收的学子多是常备军战士和部落各级文官的子侄，以及阵亡将士的遗孤为主，经过三年的学习，考核及格者，便可从雏鹰帐完成学业，直接进入常备军新兵训练大营或者进入百户长办公帐、千户长办公帐、公库、商贸帐等，领取年俸，立下功劳的还可以获得赏赐，扬名立威，受到柔黎族人的崇拜。 雏鹰帐不仅培养军事人才，还会教导卡洛斯语，教导卡洛斯相关贵族知识，教导历史地理，教导货物买卖知识，教导生铁质量分辨，教导医术…… 当然，这些都是非常非常基础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柔黎部没有大师级别的教习，教导军事的，还好一些，毕竟有赫离和一大队实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在，完全不成问题。至于其他的，医术就由医疗帐的医师来讲解；生铁分辨就由锻造帐的工匠来讲解；历史地理就由测绘帐的人来讲解；卡洛斯语就由就由出身交界地带或解救的卡洛斯人来讲解；商贸知识更为简单，一匹好马在卡密尔城是什么价格，在驼绳平原贸易区是什么价格，在西部草原是什么价格，低买高卖…… 总之，一切以实用为主。锻造帐的工匠每次来讲课，不跟孩子讲什么废话，直接带上几大块生铁，这一块是劣质生铁，那一块是普通品质的生铁，另外一块是精良品质的生铁。说完之后，工匠教习直接让孩子上来摸，上来看…… 第一年，学的都比较杂，军事、语言、医疗、锻造等什么都学一点点。第二年，则会进行分班，看看孩子们对哪一个领域感兴趣，就让他到那一个去深入学习。 身为草原儿郎，听着父辈讲述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威风事迹，十之八九的孩子都会选择军事。 不过，在雏鹰帐学习期间，医疗帐、锻造帐等都可以在雏鹰帐挑选特殊人才，提前作为好苗子培养，记得有一次，医疗帐一下子就要从雏鹰帐挑选走两百人作为医师学徒，都不管不顾学子们是否愿意，反正先霸占了再说，搞得雏鹰帐的负责人直接将官司打到首领跟前，最后还是将人数限定为五十人，而且必须是要自愿，可以进行“善意”引导。 没办法，身披皮甲、威风凛凛的常备军骑兵简直是每一个柔黎男孩的梦想，若是不来点“善意”引导，恐怕医疗帐就会门可罗雀。 在柔黎部众多将领、文官看来，就连赫离自己都觉得，雏鹰帐的步子迈得有些大，将领和文官觉得语言、贵族文化等没有必要开设，作为拍板人的赫离觉得雏鹰帐的专业师资力量不行，到时候别错漏百出的。 不过，总的来说，雏鹰帐是令各方满意的。在常备军看来，这些孩子未来大多数都是常备军的一份子，经历过新兵训练大营之后，那就是一个嗷嗷叫的好兵，至少能看得懂羊皮地图。在部落文官看来，会算数、识字的雏鹰能够大大提升部落事务的处理效率，将来都是百户长、千户长的得力好手。在商贸帐看来，这批粗通买卖的雏鹰会为部落带回来大量牛羊马匹或金币银币…… 在赫离看来，经过效忠首领、巴伯兰一脉信念灌输，雏鹰帐出来飞出来的一代代雄鹰，会成为自己及其后代子孙统治的强大基石，是未来瓦解被征服部落权力体系的利刃。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种草原部落权力体系的改革就从这么一处小小的雏鹰帐开始了，时间或许会漫长，一代人、两代人，等到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那就有着搏击狂风暴雨的坚韧力量。 第二百七十七章：雏鹰帐（二） 第二百七十七章：雏鹰帐（二） 草原儿郎，迁徙转场、生死搏杀，是寻常之事，因此在雏鹰帐的教导课目中，驻扎营地防御的注意事项，例如搭建哨塔和箭楼、值夜守卫、勒勒车阵等基础知识是必须的，至于排兵布阵、战术战略等一般只有等到进入了新兵训练大营才会接触，或者被某一位熟悉的常备军将领带在身旁，才有机会深入学习。 搏斗训练是必不可少，雏鹰帐周围的草场空地上，不少男孩挥动着木刀、木枪、木盾，尽管动作很不标准，不少孩子比武更多是一种玩闹的成分，周围也有一些孩子围观打气、拍手叫好。 三十来米外的一排矮树背后，七、八个彪悍汉子在那儿观看，其中为首的是一名英气青年，不解问道：“怎么没有教习来指导？”按照雏鹰帐的规定，无论是屋内课目，还是屋外课目都要有教习一旁教导。 莫阿里，这个原本是卡密城外小氏族的头人，如今是。妥儿川森林大营的代理千户长，同时也是管理雏鹰帐的几个副手之一，还兼任卡洛斯语、地理教习，谁叫他的卡洛斯语讲的那么好，凭借多年行商的经验，又对东漠草原各处牧场，甚至是南漠、西漠草原都有一定的了解，人才就得充分发挥作用嘛！ “首领，玩耍打闹的那些孩子都不是来上课的！” “什么？”赫离的脸色瞬间变得有点难看。柔黎部落适龄孩子进入雏鹰帐学习，部落法令虽没有明文规定，可是人人都知道这是首领大人鼓励的，每一个入雏鹰帐的孩子会获得一件皮袍，当天中午管一顿带肉饭食。 莫阿里一听赫离的不善语气，就知道首领误会了，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今天没有他们的课程，要过两天才轮到他们来雏鹰帐上课。”如今雏鹰帐的学子大约有八百人，可是雏鹰帐师资力量有限，若是每天都是八百来人一起上课，反而会造成管理困难、忙不过来的现象，教学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此外，若是各家各户的孩子天天早出晚归来上课，家中赶羊放牧的活计就会被耽误了，短时间内对普通牧民家反而有害。所以，五天一课，上午屋内课，下午屋外课，其余时间就由着这些孩子自己来安排。 雏鹰帐中也有不少百骑长、百户长及以上部落大人物的孩子，这些人已经属于柔黎部的统治阶层，家中或多或少有着几个帐下户奴隶，根本就不需要年长的孩子来干赶羊放牧的活计，因此，便来雏鹰帐的草场空地搏斗或玩耍。 “首领，若是我家那个崽子十岁之后还这般打闹玩耍，看我不拿鞭子狠狠抽他一顿，让他知道柔黎雏鹰帐是鹰待的地方，不是让鸡崽玩耍的！”谷卑希三天前接到了赫离传回土讫水城的关于妥儿川东边山岭的遭遇仗讯息，考虑有着锡达断事官坐镇主帐，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遂匆匆赶到妥儿川大营，看看首领有没有什么吩咐。 “罢了，孩子终究和我们有些不同！”十七、八岁的赫离完全不觉得自己将十一、二岁的称作孩子有什么突兀，心中自然也猜到几分谷卑希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大草原上的男孩，生于马背，长在马背上，十岁开始就追羊射兔以填饱肚子的孩子不知有多少，能够有多少幸运儿十一、二岁了，依旧无忧无虑地玩耍。 远的不说，就拿赫离、多米、兀格、木格、察乌卡等人来说，甚至还结队去草原深处，十一、二岁套到和抓到的兔子、袍子等不下十只手指。如今的柔黎部强大繁盛了，只要是自由民就没有饿肚子的，光是常备军那一份年俸就勉强足以养活全家人，再加上各种赏赐，基本上不用让年长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去获取食物了，玩耍的时间自然就多了一点。 “走，我们去看看这群孩子！”赫离朗声说道，率先朝着玩耍的孩子们那儿走去。 在妥儿川大营这边的多是寻常牧民家的孩子，百骑长、百户长的子侄并不多，其中以莫阿里管辖千户的柔黎属民居多，这些属民是第三批、第四批被解救奴隶或脱离奴隶的帐下户，大多数人并没有近距离看到过首领长什么样子，更别提十岁左右的孩子了。 玩耍的孩子们首先看到的是赫离，以为一身皮袍的赫离是寻常牧人，并没有太在意，可看到从树排后闪出的莫阿里教习，板起脸来，似乎不高兴。 “快跑……快跑！” “莫阿里教习拿皮鞭来了……” 十几个孩子仿佛是被惊扰的鸟群，立刻撒开腿就跑，看到莫阿里就像是老鼠看到猫，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莫阿里千户长，不，莫阿里教习，看来你在孩子们心中还是很有……威严……”看到一眨眼的时间，就没什么人影的空地，赫离笑着调侃道。 莫阿里尴尬搓搓手，露出僵硬的笑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草原勇士的教育方式是如此的简单粗暴，我做，你学，不会，再做，再学；还不会，那就一顿皮鞭凑上去。 “你们两个小崽子，挺大胆的，还敢留在这儿玩，怎么不跑啊？”赫离迈开一步上前，看着两个都拿着木刀、盾牌的半大孩子，好奇地问道。 “我们可不是玩呢，我是在搏斗，和敌人搏斗！”一名身穿灰皮袍的孩子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说着还挥动一下木刀、木盾，展示自己的武器。 “对，我们将来可是首领大人的强悍侍卫，就是昨天看到的那种身披铁甲的卫士，就如同我的哥哥一样！”这个幻想着自己是首领侍卫的粗壮男孩，努力模仿昨天重甲骑兵的站姿，想要表现出来甲骑那股威武气势。 赫离、谷卑希、莫阿里等人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当成重甲骑兵的有趣男孩，相互看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那一抹笑意。 “你，你，你，是首领大人？”灰袍男孩盯着赫离看了一会儿，磕磕碰碰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首领？”闻言，粗壮男孩倒退一步，看看莫阿里教习，再看看赫离身后那几名披甲侍卫，霎时间觉得脸上滚烫烫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雏鹰帐（三） 第二百七十八章：雏鹰帐（三） 赫离和两个半大孩子聊了一会，鼓励了他们努力学习、勤练武艺，从雏鹰帐完成课目后，将来成为常备军，甚至是侍卫军都不会什么难题。 从两个孩子口中，赫离还得到了一个小秘密，他们还有一个同伴在十米外的树荫底下阅读着那些厚厚的羊皮书籍，还是卡洛斯语的。 十岁左右的草原男孩，阅读羊皮书籍，还是卡洛斯语的？赫离有些吃惊，甚至难以置信，要知道柔黎部落内会说卡洛斯语的人儿不少，可是识字的却是不多，就连锡达亲自教导出来的十几个文书官以及经过教导营专门训练出来的探子、斥候等都只是简单认识“刀、弓箭、领地、粮食”等卡洛斯字词，想要流利阅读全本的卡洛斯语书籍，还要一两年的时间。 往前走了十米，赫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红蓝色皮袍的孩子在端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着，可能连刚才十几个孩子作鸟兽散的动静都没听见。 “轧”的一声，树枝被踩踏发出的声响，捧着羊皮书籍的孩子微微侧首，八成是以为小动物跑过引发的声响，并没有转头去看。 “柔黎部落的雏鹰，你捧着的书籍什么书籍？” 听到身后的询问声，捧书男孩收起书本，转身望去，看清楚面前之人，怔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匆匆恭声行礼道：“首领大人！” 听着这个男孩的声响，看着带有稚气的脸庞，赫离觉得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你是，你是，”赫离上下两排牙齿摩擦了几个回合，不太确定地试问：“你是在秃尾巴河那边的营地的？” 对于居住在秃尾巴河东北方某个偏僻角落的童年记忆，赫离记得不是特别清晰，模模糊糊有个印象。 “是的，首领大人！”捧书男孩激动地点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对首领大人依旧记得自己这么一个小屁孩有点惊讶。 仔仔细细打量身穿红蓝色皮袍的捧书孩子，又听到首领提到秃尾巴河偏僻草场，侍卫长谷卑希眼睛瞪大，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孩子是谁了，心中有些触动，凑到首领的身旁，轻声道：“首领，他是达岚台，沙律石兄弟的儿子！” 沙律石，最早一批的侍卫，对于识字颇有天赋，还会写简单的草原兀锡文，曾经是赫离的文书官，在卡密尔城外的月牙湖草原和乌滇部兵马谈判时被杀害。若是还活着，凭借这份资历、能力，最起码一个侍卫军百骑长，营指挥都有可能！ 一听到谷卑希的介绍，赫离脑海中也闪现沙律石的脸庞，心中生出一番感慨，向达岚台招招手示意过来一步，亲切地摸摸他的脑袋。 “你怎么在这里，没有迁徙到土讫水草原吗？”达岚台等最早一批的属民，大多是在隶属班森千户长管辖，按道理应该转场到了土讫水草原游牧。一边说着，赫离将目光望向谷卑希，常备军遗孀遗孤是有额外赏赐的，尤其是最早一批的常备军，赫离念旧，不止一次强调要照顾战死骑兵的家属，怎么出现了这么大一个疏漏？ 谷卑希苦笑着摇摇头，转场迁徙，属于部落民政事务，侍卫长一般也插不上手，那是百户长、千户长的职责，自己是以前去过达岚台家里才会对眼前孩子有印象。 “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没有让你们去土讫水草原？”赫离冷静地问道，心中却是生出一丝怒气，若是有谁胆敢将黑手伸进战死常备军的遗属身上，不止是砍手，直接砍头！ “没有，没有，没有谁欺负我们！新草场，是达岚台不愿意去，阿妈为了陪伴达岚台，就主动留在这里，为此，班森伯伯还来劝过我们好几次呢。可是，达岚台不愿意去……”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达岚台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为什么不愿意去呢？新草场那儿有着一座大城，你和阿妈可以住进去城内的大毡帐，冬天帐内升起火盆，不用担心有什么野兽冲进来营地……”赫离小幅度摆出一个装牙舞爪的姿势。 “这里有书，这里有柏伊尔教习……”达岚台咬着嘴唇说了这么一句话。 立志长大后要像沙律石一样成为首领文书官的达岚台，不仅认真学习草原兀锡文，还学习卡洛斯语，识字课目、语言课目的成绩是整个雏鹰帐最好的，历史地理成绩也很优秀。太多的精力放在了羊皮书籍上，弊端则是，骑射、搏斗差了一些，可是他依旧手不释卷，还常常向柏伊尔教习来请教、借书，现在可以能够粗略看懂以卡洛斯文字书写的羊皮书籍了。 柏伊尔，雏鹰帐教习，尽管他是卡洛斯人，这个身份却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他在沦为乌滇部奴隶之前的身份，柏伊尔出身于布兰卡西亚的破落男爵家族，到了他这一旁支后代，连个骑士都混不上，混了某一位子爵的文书官，专门负责写译信件、誊写颂歌之类的活计，算的上是专业文化人士。 两年前，在去子爵某一个村庄宣布领主命令的时候，柏伊尔文书官不幸被打草谷的乌滇部骑兵掠走，成了奴隶队伍中的一员，过着终日铲马粪、洗马厥的悲催生活。 后来，要从卡洛斯奴隶选拔各式人才的时候，为了不继续过着终日和马粪为伴的日子，柏伊尔在柔黎甄选官的面前使尽浑身解数来展示自己的渊博知识，甄选官也不好判断柏伊尔的能力，最终上报到赫离案上，大笔一挥，遂成为了光荣的雏鹰帐教习。 赫离后来还专门听过柏伊尔的讲课，他的母语卡洛斯语还没有莫阿里讲得好，可能是对草原语言不熟练的原因，可是卡洛斯各国的历史地理、领主贵族等知识毫无疑问是柔黎部中最为齐全的。 “哦，这本书是柏伊尔教习给你的？他还专门给你讲述课堂上没有的知识？”赫离对这个举动有些兴趣，遂询问起来柏伊尔情况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兀逻氏族传来的消息 第二百七十九章：兀逻氏族传来的消息 “达岚台，你在哪儿？那本书看完没有，警告你可不要损坏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医疗帐里偷出来的！”正当赫离和达岚台聊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柏伊尔寻人的呼喊声，双手化作喇叭状，一边蹑手蹑脚地走着，一边偷瞄四周，倒真像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偷。 “你们是谁，怎么……莫阿里大人，你怎么在这里？”由于赫离背对着柏伊尔，身形挡住了达岚台，又离着最远，柏伊尔走过来扫了一眼几名侍卫，随即发现莫阿里这个熟人。 两人同为雏鹰帐教习，护商多年的莫阿里对卡洛斯大陆又比寻常牧人多了几分，共同话题比较多，平日里还是有着往来。不过，柏伊尔还没来得及唠叨几句家常，就发现莫阿里眼睛似乎出了问题，不断用力眨着，很是痛苦的样子…… “莫阿里，你咋了，需不需要去医疗帐看看，别是昨晚在哪顶毡帐累坏了身体……”柏伊尔可不像莫阿里管辖下的柔黎属民对千户长那么恭恭敬敬的，嘿着笑脸，大大咧咧调侃着，语气中充满了草原男儿的特色粗鲁，不像是一个卡洛斯贵族文书官的风格。 此时，三、四米外的赫离侧转一下身体，让达岚台出现在柏伊尔的视野中。 “哦，小达岚台，你原来躲在这里……这里，这里，首领大人……”前半句话像是大人抓到躲迷藏的孩子时所说，后半句就像是小白兔突然看到大灰狼跳出来，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躬身弯腰，微微颤抖的行了一个礼节。 “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偷东西，柏伊尔教习，是吗？要知道，在柔黎部的法令中，偷窃可是大罪，要被判处剁手剁脚的刑罚！”赫离笑眯眯的说着，可说出的内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柏伊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可是亲眼看到过去年乌滇部覆灭后的场景，清理尸体的队伍中就有他，知道眼前这位爷不是善茬。 “我没有偷，绝对没有偷，这书的的确确是我从医疗帐拿出来的。不过，不是我偷的，希德丁总医师知道的，他答应过我可以拿走和医术无关的书籍，而且我拿走的书籍，医疗帐的医师检查过了，都和医术无关的！”柏伊尔将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在希德丁总医师的引领下，医疗帐向来重视医术书籍的收集，不管是羊皮碎纸还是砖头厚的羊皮书籍，能收集多少就收集多少，光是察乌卡负责卡密尔城商贸事务的时候，就买了上百本书，随后陆陆续续通过卡密城商道，两、三百本书，千张碎皮纸都是有的。 羊皮碎纸、书籍多了起来，良莠不齐的情况肯定是有的，相似度极高、重复的书籍不算，连买回来的书籍都不可能本本是医学书籍，夹杂着不少诗人歌集、野史散记等书籍，甚至还有几张碎皮纸是上百年前某个贵族的风流情书。 至于偷？那不过是柏伊尔吹牛，想在学生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从医疗帐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东西来，比起拾捡医疗帐丢弃的书籍，自然是前者更有成就感。 赫离脸上神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相信柏伊尔的解释。若是说谎，这个谎言就太没有技术含量了，非常容易戳破，转身找个医疗帐的医师一询问就知道了。 听到首领让自己起来之后，看看有些鬼头鬼脑的达岚台和憋住坏笑的莫阿里，柏伊尔尴尬摸摸头，不过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被人拖出去砍头了。 经过这么一件哭笑不得的趣事，赫离意识到书籍缺少的雏鹰帐教学现状，遂问道：“柏伊尔，你现在‘偷’了多少本书？” “首领说笑了，不是偷，是捡，现在已经有十七本，本来还有四本的，可是医疗帐那帮人非说书内记载了几个什么领主受伤治疗的事情，是医术书籍……就那么几行字，一页纸都不到，硬是不让我带走，首领你评评理！”柏伊尔一听赫离的询问语气，敏锐地发现一个好机会，只要眼前这个人吩咐几句，到时候别说是四本书籍，就算是四百本书籍，那都没问题。 从这点来看，柏伊尔这个雏鹰帐教习还是很负责的。 “十七本，是少了一点！”赫离微微皱眉，雏鹰帐的识字在大木板上进行的，教习使用有颜色的石头或者染料来教导，学子们则多是用树枝、泥沙来写，至于教材，一本都没有。也不对，有还是有那么零星几本的，不过，一则是不少识字教习都看不懂羊皮纸上的文字，二则几本书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等到孩子们长大再让如达岚台般有兴趣的孩子去深入学习。 看着首领等人远去的背影，柏伊尔半张的嘴巴迟迟没有合上，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悲，旁边的莫阿里“一本正经”地鼓励了几下，随即一溜烟人就没了。 首领帐下会调拨出来一批书籍，因此书籍是会有的，至少上百本。不过，这些书都不是直接给的，要人去一笔一划抄写，还不能胡乱抄写，要是浪费羊皮纸，就要罚钱，扣年俸，一年不够扣就扣两年，两年不够扣就扣十年。 抄书的负责人，自然就是这位“偷书”的柏伊尔教习，肩膀上的担子不轻！ 赫离还未从坑了自己下属一小把的恶趣味中享受乐子，来自游牧在秃尾巴河兀逻氏族的信骑就让他脸色一变。 “首领，千户长派我禀报，从卡密尔城外出发的运粮车队，被马贼给盯上了，依靠现在的人手怕对付不了，请派出常备军支援。” “马贼，具体在什么位置，有多少人？”赫离眼睛一咪，气场倏地一变，流露出几分杀意来。 “过了月牙湖西岸草场就发现有人跟踪，车队护卫探查得知，怕是有六、七百马贼，甚至更多，就派人来妥儿川边界告急，千户长大人立刻召集两百守备兵还有氏族青壮，三百多人，急急去和车队的人汇合了……” 赫离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是不是这么长时间没在卡密尔城商道杀人了，都已经忘了那一个个被悬挂在商道路旁的头颅，竟然还有马贼胆敢盯上插着柔黎部落旗帜的商队，是嫌我柔黎弯刀不够锋利？ 第二百八十章：运粮队 第二百八十章：运粮队 卡密尔城外，过了月牙湖西岸草场，百多辆各式马车和五、六十匹骆驼组成的车队，拉着满满的物资朝着妥儿川草原而去，看地上深深的车辙痕、蹄印，就知道马车上、驼背上装载东西不轻，没有一辆是空车，没有一匹是不载物的骆驼。 从卡密尔城启程，加上马车的赶车把式，商队人数大概两百来人，绝对不超过三百人，清一色佩刀背弓的精壮骑手，前进、扎营、岗哨都和寻常商队不同，散发出一股军队的凛冽杀气。 过了月牙湖草场一带，尤其是驶向妥儿川草场方向，既不是商道大路，也没有什么强大部落游牧于此，往年向来是卡密尔城通向东漠草原商道的马贼劫掠重灾区，每每到了草原秋市一开，若是没有数十商队遭到袭击、掠夺的消息传出来，那才是一件怪事！ 不仅仅是凶狠的马贼，就连月牙湖草场附近一些游牧小部落召集族中青壮，骑上战马，带上弓箭，做上一段时间的“兼职”，发上一笔横财，往往就是一年的收获，最后再将掠夺的金银首饰、珠宝器具等转卖给行脚商人、过路商队，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百多辆大车、数十头骆驼的中等车队，护卫力量加上马车夫充其量只有三百人，就像半大孩子怀揣宝物招摇过市，往往都是马贼们下手的绝佳对象，既不像拥有七、八百人，乃至上千护卫的大商队那般难啃，说不定吃不到肥肉还要崩了门牙，又不像可怜的行脚商人、数十人小商队那般寒酸，全部洗劫也抢不到多少战利品。 可奇怪的是，这伙不到三百人的草原商队来回妥儿川草场和卡密尔城不下七、八趟，却没有任何一股马贼敢胆发起任何一次袭击，怪哉怪哉！ 押运的巡逻骑手游散在商队车辆的四周，一杆杆绣着雄鹰图案的旗帜迎风飘扬，彰示着商队的主人是谁！ 旗帜上的雄鹰族徽绘制粗简，不似首领大纛那般是由测绘帐、锻造帐中最优秀的匠人慢工细活地制作出来的，可是在妥儿川草场至卡密尔城千余里的土地上，雄鹰旗帜一出，任何一股马贼、部落都要退避三尺，有些人甚至是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唯恐数千强悍的柔黎骑兵下一刻就杀进了自家营地。 去年冬季，多米千骑在妥儿川至月牙湖一带剿匪练兵，杀得一股股马贼、部落血流成河、心惊胆颤，数千马贼或牧人沦为帐下户奴隶，两、三千颗面目全非的头颅就被堆砌在边界草原，直到开春之后才派人统一烧毁，免得传播疫病。 血淋淋的教训，妥儿川至月牙湖这段路程，之后两、三个月可谓是盗匪全消、了无踪迹，或死或逃，没有谁有那个胆子面对柔黎部的滚滚铁骑，特别是当马贼看到后续到来练兵的一个个百骑、营队，知道柔黎部不止有上千精悍骑兵，恐怕得有数千精锐，哪里还敢待在这里。草原夏末时节，化妆成行脚商人的马贼探子连续几个月没有看到大队柔黎骑兵出现在月牙湖之后，马贼们才敢出来活动，赚点小钱来度过寒冬。 看到商队中的柔黎雄鹰旗，又有大队草原骑手作为护卫，活腻了的马贼才敢去打注意呢！ 押运货物的带队骑兵是商队护卫出身，就是赫洛德在妥儿川草场遇到马贼追杀被赫离所解救的商队护卫之一，后来加入常备军，算得上是常备军的老资格，婆娘孩子又被赫离委托赫洛德送来了柔黎部，随着部落常备军的扩编，步步稳升，成为了副百骑长，后来商贸帐需要调派人手去护卫部落商队时，主动请缨去做老本行，又升了一级，成为了百骑长，两、三个月都来回奔跑于卡密尔城至妥儿川这条道上。 上一次押运货物存放到妥儿川草原上的兀逻氏族中转营地时，带队骑兵遇到自己以前的老熟人，现如今是侍卫军的百骑长，首领跟前的红人——吉姆，被告知商贸帐的人向首领汇报购粮进度时说了自己护送得当，据说首领还问了名字，赞赏了几句，很有可能这次护送任务完毕就有升职的机会。 知道这么一个情况后，带队骑兵更不敢有丝毫大意，要不然眼看就要到手的副营指挥就会成了飞走的煮熟鸭子，到时候还要受到责罚，首领的雷霆之怒必然会牵扯到自己。 因此，每一次护送商队时，带队骑兵都是慎之又慎，下令所有车夫和护卫骑手刀弓不得离身，每晚扎营过夜时都要派出大量值夜岗哨，设置简陋的拒马、栅栏，同时沿途派出探马散出十里之外探查，总之宁可麻烦也不能出事。 小心无大错！ 卡密尔城到月牙湖这一段路和前几次一样，没有什么问题，车队一路朝着妥儿川草场进发，巡逻骑手沿着中间车队来回护卫，前几次都没出问题，于是有些队伍探马不情愿散出十里外，可是当带队骑兵搬出了柔黎军法和首领之后，就立刻乖乖去探查了。 刚过月牙湖西岸草场，发现了零散不明骑兵的踪迹，有着三、四伙，十来骑的样子。带队骑兵知道，那应该是马贼或小部落寻觅猎物的，不碍事，一看到柔黎雄鹰旗帜，立马就会离去，甚至连回去跟大队人马汇报都不用。 这就是柔黎雄鹰旗威力，有着强大部落在背后支撑的好处！ 过了月牙湖西岸草场百余里，不仅是带队骑兵，就连有着护商经验的老兵都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小股的不明骑手越来越多，出现的越来越频繁，逼得商队探马都将探查距离收缩到五里内。 有情况，要对柔黎商队下手了？ 带队骑兵下令所有人加强戒备，随时准备战斗，同时派一队老兵组成的探马游骑趁着对方探骑间隙向后方深入了一段距离以查探情况，得到的消息是不少于四、五百骑兵在六、七十里后，似乎还在等着后续马贼。 上千马贼？ 带队骑兵当即派信骑向妥儿川草场的兀逻氏族急速报讯，告知马贼的大体情况，请求部落火速派兵支援。 第二百八十一章：尾随之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尾随之人 察觉到大批马贼跟在后面，带队骑兵下令车队加速前进，争取在大队马贼集合完毕之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离着妥儿川草场近一里，获得部落支援就快一分。只要能够拖延住两、三日，到那时候，妥儿川的接应人手也差不多赶到了，加起来有着近七百兵马，完全可以一战。 至于现在嘛，发动进攻的主动权不在柔黎商队一方，而是那不明来历的马贼，想什么时候进攻就什么进攻。 落日西沉之时，柔黎商队离着月牙湖草场越来越远，队后探马汇报已经有着两百多骑兵在身后三十里处。在秋末的寒风吹刮之下，带队骑兵额头间渗出一层细汗，呼吸有些急促，脑海中没有什么锦囊妙计。 率队突围？这倒是个好办法，将两百多部落青壮平安带回去，可是上百车货物怎么办，这可都是部落过冬的粮食，足足将近两千担各种麦米，若是丢弃了，不仅首领会责罚自己，恐怕今年的寒冬会有不少族人都会饿着肚子。 带队骑兵现在还不知道几个柔黎千骑攻陷了黑马镇，缴获了包括大批粮食在内的众多战利品，还驱使数千俘虏、被解救奴隶争分夺秒地收割斯帕丘陵中转营地至黑马镇一带大片耕地上的成熟粮食，凭借这些粮食，完全可以供整个柔黎部属民度过整个冬天，即使没有这批粮食也并无大碍。 “连夜赶路，所有人在马背上进食！”带队骑兵咬咬牙下令，只能想到这么个办法，先尽可能拉开距离，能拖得了一时就是一时。 不过，这个方法是治标不治本！青壮骑手可以在马背上进食，随队的骆驼坚持两、三天不吃不喝，可是拉车的马匹呢？长途跋涉，马儿们不仅要嚼食，还要停下来休息恢复体力，连续拉车百里已经是马力极限，接下来依靠脚踢鞭抽强行驱使，只会落得一个口吐白沫、活生生累死的下场。 可是，带队骑兵顾不得太多了，调整行进队形，下令五辆马车并行，瞬间车队长度就减少了一半多，各护卫骑手依次散开，既是为了中间的车队留出空间，也是为到时候马贼的袭击进行防御。 除去车夫，百余骑的商队护卫中有五十来人都是常备军骑兵，个个都是训练有素，从好几场战役存活下来的精锐老兵，箭术、马术不用说了，队列配合、临战反应也是不赖，随身携带的不仅有五斤制式弯刀，还有柔黎弓这种远程杀器。 同时，所有骑手身上的皮袍底下都有厚皮甲或藤皮甲，若是普通草原骑弓，只要不是直接被箭矢射中头颅、脖子等关键部位，基本上没有性命之忧。怕就怕步弓，不用七、八百人，只要三、四百人对准车队弯弓搭箭，进行一次覆盖性射击，就算随身携带有圆皮盾，柔黎车队绝对会损失不小。 柔黎锻造帐的镶铁盾牌虽已研制出来，可是受制于工匠人数、生铁产量，铁皮盾产量自然不多，一个月也就两百来副，就连侍卫军都没有完全装备，怎么可能让充当商队护卫的骑手装配呢？ 一轮弯月悬挂在月牙湖西岸草场的上空，撒下的淡淡月光和草场上架起的一堆堆篝火相互交叉，隐约有着不一样的光芒。 “托拜厄斯叔叔，我觉得这次我们有些冒险了，阿爸不是只让我们去掠夺布拉卡西亚边境的村庄、镇子，或者大营附近三百里的马贼营地，怎么我们要到这里来呢，还把注意打到了一支草原商队身上？”康麽部公主古素禾对部落将领托拜厄斯此次的行为有些担忧，据前方的盯梢骑兵来报，那支商队不是来自卡洛斯大陆的，而是某个草原，打着自家部落旗号，大摇大摆地行走了卡密尔城商道上，随队护卫，就连驾车马夫的都是草原人样貌。 胆敢在马贼横行的商贸大道打出部落旗帜，不惧马贼袭击的部落商队，要么就是无知白痴，要么就是部族实力强大，能够震慑住那些凶残成性的马贼盗匪。 “古素禾，这番话前些天我们袭击那个千帐规模的部落时，你也说过，可是最终的结果呢？勇猛的康麽部儿郎大笑着冲进了那个部落的营地，获得上万头大小牲畜，个个眉开眼笑，迁徙之后的第一个寒冬不会那么难挨了。”这位四十来岁的康麽部将领，索尔奇首领的心腹亲信咧嘴一笑，朗声话语让眼前的小公主将心放回肚子里，不必太过担忧。 身为康麽部大将，从小看着古素禾长大的旁系叔叔，两人私下从来都不称呼公主、将军，托拜厄斯谈话也就没有那么多拘束。 长着一副粗狂脸庞的托拜厄斯脸上浮现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跟随索尔奇恢复康麽部元气，辅佐西利首领处理部落军务，奉老首领之命作为迁徙数千里的大军先锋，经历无数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更何况，对于东部草原的情况，托拜厄斯并不是一无所知，去年开春就从路过康麽部草场的几个卡洛斯商人口中得知东部草原的强大部落草场分布，就只有莫顿河草原一带有一个中等强部，其余地方最多只是一、两千帐的部落，若是马贼可能还会强大一些。 看到托拜厄斯的咧咧笑容，古素禾脸上的担忧之色褪去了几分，多年来对这位叔叔的信任感占了上风。在她记忆中，这么多年来，遇到什么事，只要这位叔叔说“不碍事，有托拜厄斯在呢”，大多数都没有问题的。 当然，也有例外！索尔奇的儿子，康麽部的西利首领就是托拜厄斯心中一块抹不平的伤疤。当年西利从索尔奇老首领手中接过康麽部首领信物之时，托拜厄斯对着长生天、索尔奇老首领发誓，私下以叔叔的身份向古素禾拍胸脯保证，手中弯刀和盾牌会护卫西利平安，却不料死于“马贼”之手，每每想起，心口处就隐隐泛起阵阵绞痛。 第二百八十二章：准备 第二百八十二章：准备 迁徙到东部草原后，有索尔奇老首领这根定海神针在，康麽部迅速搭建起新营地，族中各贵人家族划好了游牧草场，牧人们开始放牧割草，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储备，部落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 可是，数千里迁徙转场，几个月的颠沛流离，没有生产放牧的活动，一味消耗仅有的那点家底，康麽部的牛羊马匹、粮食器具等损耗不小，单一靠着族中的牲畜、粮食是不足以支撑上万嗷嗷待哺的族人安然度过漫长的寒冬，甚至还未入冬，数千康麽部族人的生活已经呈现拮据之状。 不仅是缺衣少粮，康麽部的处境也不算得上稳稳妥妥，只能说是暂时安全，索尔奇可不认为逃到了东部草原就彻底摆脱纳哈良部，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康麽部百年来的崇高声望、在钦达烈人的荣耀地位、历代和怛奚部奇雅孛圪一脉的姻亲关系，老首领相信达达不拉绝不会忽视，任之由之，总有一天定会将弯刀架在康麽部的颈脖处。 实力，若想在腾格里大草原生存下来，部族实力才是第一的，只有尽快恢复康麽部的实力，再和迮特夷部联手，才有可能抵抗的住纳哈良部的弯刀。 迮特夷部，虽然占据了康麽部的夏季草场，可是如今的钦达烈人中，就只有它是最值得康麽部信任的了。 趁着冬天还未到来，索尔奇老首领和康麽部几个贵人、将领商量一番之后，将劫掠的主要目标放在布兰卡西亚边界的村庄、镇子上，派出两、三千康麽部骑兵，如同呼啸的狂风卷过草地般朝着布兰卡西亚联邦扑了过去。 大半个月，损失不大，收获确是不小，途中还袭击几个小马贼、部落营地，获得数千头牲畜，三千多担粮、一千多担盐巴，加上族中的过冬储备，勉强够整个康麽部度过冬季，就算有冻死、饿死的族人，也不会太过严重。 毕竟，劫掠所得的大部分是归首领、贵人所有，分给底层牧人的只是一小部分。 经历了半个月来的劫掠，托拜厄斯对懦弱的布兰卡西亚农夫有了亲身体会，那些手握木铲、木叉的农夫根本就不是草原骑兵的对手，至于那些所谓的骑士，袭击了三、四个村子都没有看到，或许是对泥腿子的性命毫不在乎。 看着劫掠队伍的战利品一天天多了起来，随军的古素禾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虽说一开始看到被袭击的村庄惨状、村民的哀嚎声有着一两分不忍，可是和康麽部族人相比，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很清的。 要么同根同族的康麽部属民忍饥挨饿、受冷受冻，要么毫不相识的卡洛斯农民自生自灭、听天由命，据说许多卡洛斯农民为了躲避领主对自家的搜刮，都会偷偷藏起来一部分粮食的，古素禾能做的就只是默默为被夺走粮食、盐巴的卡洛斯农民祈祷一下了。 出来打草谷的两千多康麽部骑兵，分出一千人押送战利品返回部落大营，托拜厄斯和古素禾率领剩余康麽部兵马继续朝着东北边月牙湖一带进发，看看能不能在哪找到一个发财的机会，返回部落之前捞上一笔大的。 一千多康麽部骑兵分成了几支数百人的队伍，相距百来里至两百里不等，托拜厄斯亲率的一支骑兵就幸运的碰上了一支从卡密尔城出发的商队。 百多辆大车、数十匹骆驼，护卫力量竟然不到三百人，这根本就是送上门来的大肥羊，长生天对康麽部的恩赐！ “大人、公主，好事，好事……”一位十夫长兴冲冲的冲到托拜厄斯、古素禾跟前，脸上闪过激动之色。 “怎么了，就这样横冲直撞冲了进来？”托拜厄斯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平日跟在自己身旁挺机灵的十夫长，怎么今日如此莽撞。 “我带队搜寻猎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支商队，一百多辆大车、数十匹骆驼，除去百来个马车夫，商队护卫就只有一百来人，最多两百。”跟随托拜厄斯几年，探马十夫长自然是知道部落目前缺衣少粮的困境，出来的目的就是要为部落收集过冬物资，至于收集的方式，就不必那么在乎了，反正就是草原儿郎常用的方式，骨子里的血性驱使。 “知道他们车上装的是什么吗？”托拜厄斯闪过一丝喜色，刚刚才运回去一批战利品，那么快就有肥羊送上门了。 “粮食，车上装的都是粮食，骆驼背上的那些袋子不清楚，从外边看不出来，可是马车上的东西全都是粮食，我亲自靠近看过的。”探马十夫长急促说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出：“不过，那些商队护卫全都是草原人面孔，前方骑手打出了一面绘有雄鹰的旌旗，可能某一个部落的运粮队。” 托拜厄斯、古素禾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眸中的惊讶、不解，脑袋中同时回忆着以鹰作为族徽的部落到底有哪几个，东漠草原哪一个部落会派出人马专门去卡密尔城护送卡洛斯商人的运粮队？ 两人均下意识认为这支商队应该就是受到哪个草原大部落的保护，而不是直属于某个草原部落，毕竟一般的小部落都没有那个实力去保护贸易商队，霸主级别的部落又没有以雄鹰作为族徽的。 “托拜厄斯叔叔……”古素禾刚一开口就收声了，忽然回荡起阿爸的嘱咐“一切都以你托拜厄斯叔叔的命令为先，多学学，多看看，少说话”。 “派出人去盯着了吗？”虽然古素禾收声了，托拜厄斯却明白她要说些什么，紧皱的眉头一松后，询问探马十夫长。 “已经有两队人在尾随着，相互交替，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问题。”探马十夫长做事还是很有安排的。 托拜厄斯想了一想，下令加派人手盯着那支商队，同时召集所有分散的康麽部骑兵回来，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迅速下手，得手之后迅速撤离。 不过，分散的几支兵马相聚百多里，甚至更远，一来一回恐怕得要两天的时间，大队人马追上商队又要一天，那就是三天的时间。 第二百八十三章：骑兵旋风 第二百八十三章：骑兵旋风 妥儿川草原上，一千多骑如狂卷的疾风一样飞速奔驰，几乎清一色一骑双马的配置，“嗒、嗒、嗒”的马蹄声，移动的军阵中隐约传来铠甲、武器摩擦声，尤其是后队的碰擦声最为响烈。 乍看上去，后队三百余骑兵的皮甲、武器和周围千余骑兵的装备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人披皮甲，马挂弯刀，甚至皮甲都是镶嵌藤条甲片的加强版护甲，就是寻常富裕牧人家中的单薄皮甲，防护力比不上柔黎常备军统一装备的藤皮甲。 武器摩擦声不是这些皮甲摇摆撞击发出来的，而是后队三百披着马铠的健壮战马所发出来，每一匹马背上载着后队骑兵真正的盔甲——鱼鳞甲。 五百柔黎重骑，赫离此次出战就带上了三百柔黎重骑，其中没有从常备军选拔的勇士，都是从之前的锁甲骑兵转变过来的，已经有过几个月的重骑兵训练，这些换装后的重骑老兵就像是刚刚打磨开刃的锋利宝刀，迫不及待要痛饮一番敌人的鲜血。 重骑兵不是一骑双马的配置，加上那匹身披马铠、背着鱼鳞甲、重标枪的上好战马，每一骑都携带三匹马，一个百骑还有三十匹好马作为备用。 有了锁甲骑兵的经验，换装的柔黎重骑不仅仅是一个窝在鸟巢的雏鹰了，开始扑翅伸爪了，至于爪子能不能抓破猎物的喉咙，那就看看接下来的战斗了。 纵马疾驰中的赫离，时不时会回头观察一番重骑的行军情况，看看是否有什么纰漏。这批重骑在柔黎众人看来，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勇士中的勇士，可是赫离却很清楚，距离自己心目中的重骑还有一段路，柔黎重骑所配战马的马铠只是加厚皮甲，暂时还没有那个实力装备锁甲或链甲，至于战马板甲，赫离是不敢想的，也根本没太大意义。 就以目前柔黎重骑来说，人马装备加骑兵本人，载重两百斤左右，若是将鱼鳞甲换成了全身板甲，那差不多是两百四十斤，若是马铠皮甲换成板甲，突破三百斤绝对没什么问题。 全副板甲重骑，短途的冲击力或许比之装备鱼鳞甲的柔黎重骑强上几分，正面碰撞占有优势，可是拖上那么十里八里，战马的短途爆发力落下来，那恐怕就是一个个缓缓移动的铁靶子，躲又躲不开，追又追不上。 当然，不同的马种，负重和爆发力自然有所区别，不过若是按照板甲重骑的装备重量，也就是那么两、三里的区别。 “唉，养马地，良马种，在哪儿？”赫离叹息一声，柔黎部落偌大的领地，就是没有一处极佳的良马产地，所放养的马种大多是普通草原马，若不是占据了莫顿河草原这块肥沃牧场，缴获了一批优良马种，柔黎部在战马这块就真的拿不出手了，完全不具备强大部落的大气、排场。 腾格里东漠草原，一等一的战马不是没有，最为上品的就是乌河马，在东漠草原是个牧民都知道。 乌河马？出自东漠草原乌河流域，乞迪王庭的御用马场，有谁胆敢打它的注意，至少现在的赫离还没有率军冲进去乌河马场就是一通乱抢的实力，只能嘱咐驼绳贸易区的格根和螺贝山谷的驻军平日里留意，看看有没有乌河马种贩卖，还有就是命令牧马帐从莫顿河缴获的大量战马中筛选优良马种，尽快实现优良战马配种。 一千多骑兵冲过一道草丘，赫离便遇到布颇黑钭留在此处等待的几个信骑。 “首领，千户长命令我在此等候。”信骑队长被人领过来后，匆匆躬身行礼。 “你们千户长什么时候过去多久了？”赫离接到布颇黑钭的告急消息后，就立刻率领哥达千骑、侍卫军百骑、三百重骑兵日夜兼程赶过来，一路疾驰三百多里，除了中途马儿替换、饮水外，骑兵吃喝睡全在马背上。 布颇黑钭率领千户青壮和守备兵，速度肯定比不上赫离率领的军队，其根本原因就是马蹄铁！别看柔黎部现在有了铁矿，可是人口数量日渐增多，常备军规模也在扩充，几块马蹄铁虽说用不了多少生铁，可几万块马蹄铁所需生铁就连一个中等部落都不一定凑得出来，现在常备军的一骑双马的配置，都没有彻底完成马蹄铁的配置，只是勉强完成一大半，所有普通族人和守备兵所骑乘的马匹基本没有马蹄铁。 四块不起眼的马蹄铁，至少可以提升战马奔跑速度的两成。 “三天前的中午接到商队告急消息，千户长在太阳落山前就带领数百骑兵朝着月牙湖方向去了，当时说要连夜赶过去……” 信骑话音一停，赫离微眯的眼睛重新落到跟前信骑上，询问：“除了布颇黑钭，还有谁从这里过去了？” 刚才赫离眼睛匆匆一扫，捕捉到不远处的草地有着一个个马蹄印，再细细一看，发现草地上沙土、枯草、泥泞混杂，痕迹还很新，不像三、四天前踏马疾驰留下，脑海中浮现过大队骑兵奔驰急冲的场景。 大队柔黎常备军骑兵，那上面的马蹄铁痕迹明显是常备军骑兵所留！ “哦，是主帐护营兵营指挥，叫……叫什么来着，胡格森，对，胡格森大人！”信骑搔了搔头，使劲一想，想起来半天前率领数百骑冲过去的营指挥叫什么名字。 胡格森，不是土讫水过来的常备军，赫离一愣，忽然灵光闪过，想到了之前胡格森向自己诉苦，说底下人埋怨身为主帐护营兵连土讫水城门都靠不近什么的，营指挥很难做，最后为难地“请求”首领拨付一百匹镶嵌马蹄铁的战马供护营兵巡逻使用，涨涨主帐护营兵的威风。 当时，赫离浅浅一笑，这等小事，大手一挥，说胡格森可以送一批马去锻造帐，直接镶嵌马蹄铁了事。 胡格森耍了一个滑头，送了一批马过去，不过不是一百匹马，而是整整三百匹，狐假虎威地让锻造帐的人将三百匹马全都镶嵌上马蹄铁，反正首领下令让锻造帐给胡格森送来的马儿装上马蹄铁，又没有具体说多少匹，被胡格森占了便宜。 第二百八十四章：逼近 第二百八十四章：逼近 听完信骑汇报布颇黑钭和胡格森两队人马的情况，赫离心中知道了大概情况，布颇黑钭带领的青壮和守备兵约是三百人，胡格森则是巡逻土讫水靠近秃尾巴河一带草场时碰到报急信骑，派出两个人护着信骑后，就直接率领百来骑兵就朝着妥儿川草场赶来，得知布颇黑钭已经出发之后，立刻追了上去，距离赫离等人应该只有四十里左右的路程，半天时间都不用就可以赶上。 赫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佩刀之后，下令两个侍卫，一骑三马，日夜赶路，追上胡格森以后，若是马贼刚刚发功进攻，就让胡格森加入战团护卫商队，若是进攻袭击商队，就拖住马贼，等待大队兵马到来一举歼灭，若是还在尾随商队，则偷偷隐藏起来，暂时不要让马贼们发现了踪迹。 拔刀一挥，血流一地，赫离觉得应该是上次杀的马贼不够多，悬挂的头颅太早取了下来，让那些趁着草原秋市发横财的马贼把主意打到柔黎商队的身上，真当那面雄鹰旗帜是摆设不成？ 这一次，赫离杀人立威，杀得更多，立的更重，借助那滚滚人头传话，在月牙湖草场至妥儿川草场这条商路，凡是胆敢袭击柔黎商队，无论是马贼还是部落，一伙马贼袭击商队，附近数百里所有马贼和部落尽杀之。 正当赫离吩咐换马继续赶路之时，北边方向传来阵阵马蹄声，显然是有着大队骑兵朝着此处扑过来，他拽绳转马，驱马登上草丘几步，发现当头骑手握着一杆柔黎千骑长军旗，待到近一些，发现那是库尼亚斯千骑长的旌旗。 库尼亚斯千骑队从土讫水城过来了！ 距离妥儿川草原边界一百四十里外，尾随着柔黎商队的骑兵队伍已经超过千人，前两天，十几队小股游骑，百来人更是一度逼近到商队五里范围之内，似乎根本就不把这支两、三百护卫的中等商队放在眼里，若非要等待后续部落兵马，以及托拜厄斯喝令不得擅自进攻，恐怕早就上演了一场草原劫掠战了。 这几天来，百来敌骑紧咬着柔黎商队，怎么摆都摆脱不了，五里距离已经是商队护卫所能防护到的最大距离，若是再扩大，守卫缺口就很容易被敌骑突破了，包络带队骑兵在内的都感到十分憋屈，柔黎勇士何曾有过这种憋屈经历，只能被动防守，要知道柔黎勇士向来都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伸开双爪撕裂猎物的颈脖，而不是如同护鸡雏的母鸡，依靠张开翅膀来保护身后的鸡雏。 不过，现在的情况好转了一些，昨天清晨时分，布颇黑钭千户长率领三百来骑加入了护卫队伍，其中两百守备兵作为护卫后队警惕康麽部游骑，目前处于对峙状态，康麽部骑兵摸不清对方是否还有援军，不敢肆意进攻。 “千户长，用你们带来的备用马，将所有的拉车马匹都换了，还能撑上五、六十里路。”带队骑兵凑到布颇黑钭身旁汇报道。 除了部落贵人的车驾，否则哪有人会用战马拉车，还是拉杂物大车，就算是大部落都不会这么奢侈。骡子、驴子、走马、驮马，甚至是沙漠之舟骆驼，这些才是拉车的主力军。 布颇黑钭此时也顾不上疼惜马匹了，能将这支商队完完全全地带回去，那就是一件大功，到时候自己这个千户长就不再是凭借氏族族长的身份，而是真真切切为部落立下功劳的，在首领大帐议事，也才能够挺起来腰杆子。 每每看到土讫水城这座柔黎部主帐，看见柔黎常备军的威武雄姿，听到儿子忙迭可回家时所说的点点滴滴，布颇黑钭的心脏就剧烈跳动几下，梦中更是时不时就会浮现去年见到乌洛兰的场景，想起来唏嘘不已。 幸好当初听了乌洛兰兄弟的建议，归附柔黎部！ 柔黎部目前的千户都是大编制，再也不是一千帐牧人家庭就单独划为一个千户，其中有的千户管辖近两千户。千户长，正式和代理的，共有班森、科兰咄、乌洛兰、莫阿里、基尔、布颇黑钭、阿苏冈，管理着上万帐的自由民，算上部分帐下户奴隶，近一万五千帐，五万多柔黎族人。至于锻造帐、牧马帐、商贸帐等几个位同千户长的机构，就是隶属断事官或首领，以及某些属民和奴隶，都不归千户长所管。 将柔黎部几个千户长横向比较，布颇黑钭不占什么优势，资历比不上班森、科兰咄等老资格；氏族实力又比不上那个有些神秘的阿苏冈千户长，听忙迭可说有着一千多帐人口，五六千族人，比之兀逻氏族强了一倍不止，这么一个中等部落竟然无条件归附柔黎部，传闻是一看到首领就直接叩头臣服。亲近的话，虽然布颇黑钭送了一个旁系女子哈度真成为首领侍女，目前看来却没有什么效果，甚至比不得基尔千户长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从始至终就把自己定位为巴伯兰一脉的奴仆。 功劳，唯有功劳，才能提升布颇黑钭在部落的声望、地位，说起话来才更有底气。 可惜，兀逻氏族打乱整顿后被安排在妥儿川大营和土讫水城的夹缝处草原放牧，身为千户长的布颇黑钭既不能领兵，又不能经常在首领跟前露脸，难免有点着急，害怕被其他千户长拉开了差距。 幸好，自家儿子忙迭可已经是常备军的副千骑长，也立下一定的功劳，只要抓住机会，打上几场胜仗，将来拥有一面千骑长旌旗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父凭子贵，子凭父贵，布颇黑钭心中也是十分清楚忙迭可能做当上柔黎常备军副千骑长和兀逻氏族少族长这个身份不无关系，自己这个阿爸可不能给儿子丢脸。 将来，如果是要提拔哪位副千骑长当千骑长，布颇黑钭立下功劳，赫离也会考虑忙迭可多几分。 布颇黑钭不是混吃等死之辈，从哥达、兀格两个千骑的扩军组建判断出，柔黎部常备军绝不会只局限于八个千骑的规模，而且赫离首领的野望绝不在小。 第二百八十五章：断裂 第二百八十五章：断裂 听到护商领队骑兵的汇报，布颇黑钭点点头，道：“继续前进，首领大人派来的大队骑兵想必正朝着这边来，我们多走一些就安全一些。” 随着几面小旗挥动，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柔黎商队再次缓缓动了起来，一百来骑移动到后队骑兵接替警戒工作，让之前警戒骑兵返回队伍中休息。 说实话，布颇黑钭初次看到身后上千康麽部骑兵，第一感觉就是这股马贼不一般，恐怕是哪个部落出来打草谷的，原本以为凭借手中的三百来骑和商队护卫能够击退敌人，至少也要让敌人知道这支商队不是好惹的，别来招惹。 可从带队骑兵口中得知，两、三天陆陆续续有着几股数百人规模的骑兵汇合到身后马贼队伍，应该是大队马贼在召集之前散出去的人马，准备用最大实力进攻商队，布颇黑钭身体轻抖了一下，怕后边会有数千马贼，怕首领派出的军队迟迟未到…… 柔黎车队三十里外，上千名身穿各式各样衣袍的康麽部骑兵短暂休息，乍一看，这伙骑兵武器杂乱、队形不整，可是还是有着钦达烈人大部落的底子在，又有着托拜厄斯这个声望、能力兼备的大将统率，比之千人马贼的行军队形还是要好上不少。 尤其是托拜厄斯的中军，三百来骑，骑乘南部草原的高大战马，清一色的皮甲、弯刀、小皮盾，是康麽部的精锐军队。 “大人，那支商队换过马后，重新启程了。”一看到柔黎商队的动静，前方游骑迅速传回来信息。 托拜厄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下令麾下各队骑兵开拔，继续紧跟着那支商队。 古素禾看到托拜厄斯的凝重神情，问道：“托拜厄斯叔叔，是担心那支商队？” 刚刚想问题有些出神的托拜厄斯差点就忘了帐内还有这位康麽部公主的存在，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哪有，加上他们的援军，也不过五六百骑的样子，我们康麽部儿郎……” “叔叔……”古素禾打断托拜厄斯的话语，经历了哥哥身死、部落数千里迁徙，她已经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掌上明珠，而是真正的康麽部公主，要为族人承担一份责任，为首领阿爸减轻负担的公主，怎么听不出来这是托拜厄斯安慰自己的话语呢！ 托拜厄斯一怔，凝看古素禾一会，长呼一口气道：“看来，我们的小公主真的长大了，叔叔都骗不了你，”脸庞抽搐几下后，继续道：“我的确是对那支商队感到有些奇怪，而且，别看他们只有五六百人，昨天你也跟着叔叔一起看到了商队护卫，有什么感觉？” “他们……走的并不是很快，队伍之间保持得很均匀，还有外围的骑手很强悍，不会因为大队游骑的逼近就慌了手脚……”身为康麽部的公主，从阿爸和哥哥身上，以及经过数千里迁徙的见闻，古素禾懂得一点行军打仗的事，凭着自己的感觉说出了一些前方商队护卫的行军细节。 “不错，你说的这些都对，还有他们的装备，我数了一下，不下一百幅的皮甲，有一些还是加厚皮甲。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我最惊讶，让我惊讶的是，商队护卫的临阵气势。一路跟了他们近两百里，他们表现出了警惕、戒备、仇视，甚至有小队游骑还有着要冲过来和我们一战的冲动，唯独没有畏惧、害怕、恐慌……”说到这，托拜厄斯对那个商队护卫领队颇有几分佩服，能够压得住草原儿郎的，让他们服服帖帖地按照行走路线，不理会康麽部的挑衅。 托拜厄斯不知道，柔黎部落军队和其他草原部落的大有不同，军阵有序、前进警戒、护卫中军等都是柔黎常备军在新兵训练大营时及外出演练时所要接受的训练内容，令行禁止、服从上官更是军法中明文规定，违背军法，轻则鞭抽棒打，重则驱逐出军，剥夺一切常备军战士应有的赏赐。 “气势？”古素禾小声嘟囔了一句，似懂不懂的，年岁不到二十的她没有见识过二十年前被称为钦达烈之刃的康麽部的赫赫军威、威武兵势，自然心中没有托拜厄斯这种老人见识广泛。 天色昏暗下来，柔黎商队却丝毫没有扎营过夜的打算，一路向西而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随即，上千康麽部骑兵后边紧紧吊着，能够将商队的移动情况探查个大概，却不敢太过靠近，免得在夜色中发生什么突发意外，被商队护卫的后队游骑突然吃掉。 一夜一天的路程，我走人追，我停人缓，除了中间短暂的换马、喂水等情况，柔黎商队基本没停下来，不过战马是越走越慢、越走越少，护卫骑手脸色也是越来越差，特别是从月牙湖西岸草场就连续几天都没能睡好觉的十骑长们，哈欠连天，抓住肉干、皮囊水袋的的手开始出现了微微颤抖，心有余力，身体却在抗议。 任谁被上千马贼尾随在身后，弯刀随时都要砍下自己的脑袋，精神不崩溃就算不错了，若不是布颇黑钭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曙光，还听到布颇黑钭为鼓舞士气而说出的首领大人派出大军正在赶来，恐怕这两三天路程就会出现不少逃兵了。 突然，砰的一声，车队后方两辆大车的车轱辘亦或是什么部件发生断裂，一下子撞到地上大坑，本来就勉强支撑行走的两匹驮马勒痛嘶吼一声，乱摆横冲之下就撞上并列而行的几架马车，接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怕是不行了。 周围十几个护卫骑手的战马被这动静一惊，队形一下就乱了，一阵小骚乱开始在车队后方蔓延开来。 商队最尾端，和康麽部对峙的百多名柔黎骑兵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乱步伐，瞬间就有数十骑下意识离开了警戒岗位朝着骚乱处赶了过去，柔黎骑兵和康麽部探马对峙形成的无形边界一下子就出现了几个大缺口。 马车翻落下来的一袋袋粮食，慌乱后撤的商队护卫，在康麽部骑兵看来，如同是一位缓缓脱下衣服的美丽女人，勾起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掠夺欲望。 第二百八十六章：围 第二百八十六章：围 距离柔黎商队后方五、六里，十几名登上草岗的斥候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扯开嗓子吆喝几声。百余名康麽部骑兵一听，缓缓加速靠近柔黎商队，五里，四里，三里半…… 等到确认了那些商队骑手真的如退潮海水般撤走后，上来试探的骑兵们呼喊大叫，让后方的同族骑兵尽快赶上来，去掠夺属于康麽部勇士的战利品。 “他们挨不住了……” “商队的车翻到了，好多粮食掉落在路旁……” “商队的疲惫马匹发狂了，乱冲队伍，将商队护卫冲垮了……” 不一样的消息一骑传一骑，传到最后就是一句话，前方那支商队累垮了，开始逃了，快点追上去抢东西啊！ 蜂拥而动，最前阵的康麽骑兵首先动了起来，越出大队伍，挥鞭加速，呼朋唤友、吆喝呐喊声渐渐盖过了隆隆的马蹄声响，可见内心的狂热。 原本只是车辆损坏、马匹受惊，结果小小的一阵骚乱竟然引得警戒骑兵返身，进而使得大队敌人抛弃了最后一点耐心，毫无顾忌地杀了过来。 敌人的强大声势，让商队护卫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想怎么反击，下意识策马狂逃，搞得前方的护卫骑手也不得不被卷入逃跑的大潮中，好在他们还牢记着自己的护卫职责，就连马车夫也在拼命挥鞭赶车，牵马人引着载货骆驼加速奔跑。 一场骑兵追逐比赛在这片丘谷草原展开！ 逃跑后的十几里路，不断有损毁的马车被抛在一旁，粮食散落一地，俨然就是一副溃败场景，唯一的产别就是柔黎商队一方并没有多少人死伤，队伍中还携带着数十匹骆驼、近百辆马车，速度比起草原轻骑兵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追击赛的路程不到二十里，百多名康麽部骑兵就追到了距离车队后方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眼中流露出的是看着一头头肥羊的贪婪之色。 靠近百米的时候，后队的护卫骑手似乎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举弓搭箭，匆匆瞄一眼后方就松弦放箭，骑弓射出的箭矢朝着百来名康麽部骑兵落下。 似乎这些护卫骑兵太紧张，太害怕了，射出的十来支箭矢都软绵绵的，就和几岁初学者的箭术水平差不多，射的歪歪扭扭、飘飘忽忽，就连柔黎弓的一半威力都没有展现出来，根本对身后敌人造成不了威胁，落都没有落到敌人区域，更别提泛起一片片血花。 “哈哈，真是丢我们草原男儿的脸，不，他们根本就不配称作草原男儿，和那些懦弱的卡诺斯农夫一样，连箭都射不准……”看到前方射箭的一幕，康麽部骑兵肆意嘲笑讽刺，对自己前几天那么小心翼翼感到羞愧。 早在十几名斥候吆喝呼喊之际，就有游骑奔跑回十里外的古素禾、托拜厄斯处，将这一情况汇报上去。 “什么？”托拜厄斯霍然而起，还未等他梳理出头绪来，就听到不远处的隆隆马蹄声、嗷嗷叫唤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前方的队伍开始向商队发起冲锋了，久经沙场的托拜厄斯不用多想就猜到这一点。 “叔叔，我们是否要下令冲上去，前边就只有三百骑兵，对方虽然溃乱，可是也有着五百兵力，怕损失太大！”这些天来，古素禾从来都不直接插手兵马指挥，只是说出自己的建议、疑惑。 “传令，全军发起冲锋！”虽然没有想明白，不过托拜厄斯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前方的兵马都扑了上去，身为主将又怎么能畏畏缩缩呢！ 后队的康麽部数百兵，特别是中军的数百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打算一箭射穿溃逃的商队。 “不对，到底哪儿不对呢？”不多一会，托拜厄斯凭借着多年来的厮杀嗅觉，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 “大人，太可恶了，前面那群兔崽子，竟敢在战时收获战利品，随意停留下马，就算如今部落缺少粮食，也要狠狠责罚他们……”一名亲卫十夫长指着路旁丢弃的马车、粮食、器具道。 战利品？丢弃的马车、粮食？托拜厄斯脸色一变，大声吼道：“停下，全军停下，吹撤退号角，快点！”原本眉头紧锁的他，亲卫十骑长所说的情况，先是疑惑，草原部落征伐时，特别两军正值厮杀交战，若是有谁半途停下来捡战利品，那可不是私藏之罪，那就相当于叛变之罪，能轻松死去就是一种奢望。 前方骑兵中途停下来收拢战利品，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再一想到自己那不安的感觉，托拜厄斯想到一个可能。 溃败而逃，不丢弃拖延行进速度的上百大车货物，真的是视财如命，还是作为诱饵吸引康麽部骑兵死命追击？ 一刹那，托拜厄斯升起了浓浓的不祥预感，看着身旁数百减速下来的精锐骑兵，听到响起来的撤兵号角声，对着古素禾开口：“公主，我……” “大人，大人，大人，公主，公主，我们后面，后面……”一骑横冲直撞地过来，对着托拜厄斯、古素禾失色大喊，身后仿佛有鬼在追着他。 未等呼喊骑兵喘过气来重新汇报，古素禾双眸一暗，心中猛地一惊，泛白的手指下意识攥着马鞭，将目光投向了托拜厄斯 左后方，右后方，一面面绘有雄鹰图案的旗帜呈现半环状将康麽部骑兵围住，一队队散发杀势的皮甲骑兵不急不缓地压了上来，凝神一看，发现马蹄下似乎有一块布包裹着，难怪没什么声响。 “大人，公主，前边三、四里外突然涌现出了大批骑兵，一大片一大片，怕是有着两千骑兵，全都身穿皮甲，甚至还有一种很厚的盔甲……”随着前方骑兵撤回来的百夫长心有余悸，若是没有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整个百人队下一刻就可能化为青草肥料了。 不用百夫长说完，托拜厄斯、古素禾就已经看到了前方是什么状况，一面面相同的雄鹰旗帜，一副副厚厚的皮甲，兵锋凌冽，军势迫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越众而出的女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越众而出的女子 骑着一匹高大骏马的赫离，嘴角泛出一丝丝冷笑，看向康麽部众人的目光就如同望向待宰的牛羊一样，不对，眼中还带有怒火厉芒，那是对挑衅者的愤怒，月牙湖草场至妥儿川草原，竟然还有人胆敢无视雄鹰旗帜，袭杀柔黎部落的商队。 首领旌旗晃动了几下，两声短促的牛号角声随之传出，一股浓烈杀气从四面八方腾腾升起，朝着被包围的千余敌人逼迫而去，康麽部骑兵的战马不安地嘶鸣、踢动，若不是被人拽着缰绳，怕是要横冲乱撞。 肃杀的号角声，把本就处于下风的康麽部骑兵吓了一跳，手中的弯刀、骑弓握得更紧了，额间渗出一层冷汗，不时望向中军处，等待托拜厄斯、古素禾的命令。 光是看那整齐划一、步步逼近的阵势以及全副精良的盔甲，托拜厄斯、古素禾心中一骇，知道这次踢到了铁板了，能不能活着回去部落都是个问题。 原本吵吵嚷嚷要掠夺、砍杀的骄横骑兵听到托拜厄斯的撤退号角声，心中不愿，口中咒骂，此时看到四面八方压过来的精锐骑兵，那点愤懑之情瞬间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下，心中只有凉意。 今年的入冬寒风怎么来的这么早，这么寒啊？ 在黄昏阳光照耀下，一把把锋利弯刀、一支支黑铁箭簇仿佛沾上点点残红，黑中带红的刀芒，渲染出诡异的氛围，下一刻就不是光芒残红，而是大片大片的鲜艳血红。 侍卫军、哥达千骑、库尼亚斯千骑，加上早了赫离小半日的胡格森护营兵，三千柔黎铁骑已到达各军位置，包围了康麽部兵马，整个方圆五六里都彻底掌握赫离手中，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完全调转了过来。 现在，赫离想什么时候进攻就什么时候进攻，进攻的号角声一响起，数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将眼前之敌尽数碾碎。 “首领，儿郎们不用休息，随时都可以加入战斗，让肮脏的马贼好好尝尝柔黎勇士弯刀的滋味，这几天被这伙人追兔子一般……”完成了佯装溃退来吸引马贼的商队护卫和布颇黑钭援军被赫离安排下去休息，等到战斗结束后来打扫战场，为了表彰他们面对大队敌人仍旧兢兢业业地护卫商队，赫离下令此役战功和常备军相同，同时赏赐粮食、食盐、布匹等。 赫离欣慰地看着布颇黑钭、商队护卫领队，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这些天的紧迫压抑可以想象得到，最后还要演上一出溃败之戏，虽说暗中派人沟通了，可是能够溃而不乱，还能够演的有声有色，两人的功劳不小，道：“不用了，你们好好休息，待我……” “首领，你看！”抚慰话语尚未说完，身旁侍卫突然轻喊一声，将赫离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只见被包围的马贼大队中出现一阵躁动。 难不成要突围？ “女人？不，准确来说是女孩！”赫离冷峻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派出来一个女孩作为使者来谈判。 美人计？虽然眼前这个妞长得挺不错，不过老子才不会上当呢！ 独自一人骑马走过来的草原女孩，身穿一件长长的连帽皮袄，外套着一件轻式皮甲，更加显得她散发出一股草原儿女的勃发英气，不过脸上那一抹忧虑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过去的。 走到距离赫离一里左右的地方，古素禾就扔掉了骑弓和弯刀，张开手掌来回挥动几下，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敌意，随后才继续策马过来。 到了百米外，一队柔黎十骑如旋风般冲了上去，绕马打转了几个圈，将古素禾围得严严实实，不让她有半点逃跑的机会。 “共同生活在腾格里大草原的儿女，信奉长生天的仆人，古素禾向尊贵的大人表示诚挚的问候！”下马后，古素禾不用人介绍便知道被众人围绕、身穿锁甲的赫离才是对方的主将，行了一个问候礼。 诚挚？连自己的部落名都不报上来，还说诚挚？ 问候？拿着弯刀、弓箭掠夺柔黎商队，这个问候还真是特别啊！ “哦，古素禾，这个名字挺不错，我似乎在哪儿听到过或者看到过相同的名字……不过，美丽的女孩可挡不住锋利的弯刀，请告诉我你的来意！”看的羊皮书籍越来越多，了解到的草原知识、常识越来越广，赫离脑海对很多草原山川、河流、草场、历史人物都有点模糊的印象，下意识认为古素禾应该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就如同张三、李四一般，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任谁也不会对一个要屠戮自己族人、劫掠部落物资的强盗有好脸色的。 听到对方语气中冷淡之意，古素禾早在越众而出谈判时就做好了准备，甚至还预料一番更差的情况，现在能见到对方主将，还能够开始谈话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古素禾咬咬嘴唇，心中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将刚才和托拜厄斯商量的赔偿方案说了一遍，试图换得对方放上千康麽部骑兵一马，否则被数千精锐骑兵团团围住的上千青壮族人恐怕逃不出去几个了。 一千多康麽部青壮，其中还有康麽部数百精锐骑兵，都是从数千里迁徙之路中活下来的，多年来为部落立下层层功劳的勇士，以后都是黎呴继承康麽部首领的本钱所在，若是就这么葬送在古素禾手中，她就是部落的罪人，就算拼死突围出去了，也不能够原谅自己的。 谈判！双方人马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厮杀，最多也就是斥候游骑之间的试探，还有商量的余地，只要付出了足够的赔偿，说不定就能够换得一条活路。 一旦双方开战，绝对不可能完全避免死伤，对方的骑兵装备精良、军势强壮，应该都是一等一的部落勇士，或是部落宫帐军，或是大人物的精锐亲军，肯定也不愿意折损太多，又能够白白获得一大批物资，怎么会不愿意呢？这不仅是古素禾的猜测，托拜厄斯也颇为赞同，毕竟这是残酷的腾格里大草原，部落青壮、牲畜物资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谈判破裂 第二百八十八章：谈判破裂 两千担粮食，四千头各式牲畜，这就是古素禾代表康麽部所提出的赔偿条款，并保证从此不再袭击拥有柔黎旗帜的商队，以此来换取数千柔黎铁骑让开一条路，让康麽部上千青壮族人活着离开这块草原。 这么一批赔偿物资、牲畜，对于一个中等部落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就算是康麽部这样的大部落，都不是一笔小数。两千担粮食都是一粒粒从康麽部骑兵这段时间劫掠的战利品中挤出来的，四千头大小牲畜就相当于将这几天袭击几个小部落所得的牲畜尽数交了出来，甚至还需要从部落公库中抽出来一部分。 “两万担粮食，两万匹上等战马，两万头牛羊，柔黎部的雄鹰们就可以将张开的利爪收回来！”赫离冷冷地说道，脸上带有一丝嘲弄之色。 赫离脸上虽然露出嘲弄之色，不过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也不会反悔，若是眼前之人真的拿出来了两万担粮食、两万匹上等战马、两万头牛羊，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大一笔财富，对于柔黎部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赫离的奸商习性可不会因为部落日渐强大而消失。 狮子大开口，简直是想一口就将康麽部给连骨带皮地吞下去！ 不，就算是砸锅卖铁、刮地三尺，此时的康麽部落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如此多的物资、牲畜。 古素禾心中打了一个寒颤，脸色急剧变幻，如同变脸一般，红白交替，吼道：“怎么可能，两万担粮食、两万匹上等战马、两万头牛羊……”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刺猬，浑身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有那么一瞬间，看到眼前这个无助的女孩呆滞颤抖，赫离心中那一根弦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不过，随着一丝混有枯草味道的空气钻入赫离的肺腑，一抹感伤就被一吹而散。 “怎么，尊敬的小姐，你们上千青壮族人的命，难不成还抵不上那一点点物资？”赫离语气缓了一分，依旧带有逼问之意。 讨价还价，古素禾、托拜厄斯早就预料到的，不过十倍，整整是己方所提赔偿的十倍，根本凑不出来的巨额数字。 康麽部公主古素禾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急道：“两万担粮食、两万匹上等战马、两万头牛羊，绝对不可能！有哪一个部落能够拿得出来，我们……”本来就要吼出康麽部的名字，可是最终活生生止住了，就算此间事不能善了，也不能为部落招惹祸端。 数千身披皮甲的精锐骑兵，最少也是一个上万帐人口的大部落，实力比起康麽部绝对只强不弱，要对付刚刚迁徙过来的康麽部，绝对可以对康麽部造成重创。 纵使上千青壮族人被围歼，康麽部也绝不能这个雄鹰族徽的强大部落来上倾族一战！若是刚刚过来谈判时，这位康麽部公主心中对康麽部的实力还有五分自信，当她来到赫离跟前，瞥见那数百身披鱼鳞甲的重骑兵之后，心中迸发出一阵寒意。 尽管古素禾从未见过鱼鳞甲这种带有护腕的甲片连缀式盔甲，可是并不妨碍她从数百副黑铁和皮革缝制而成的武器产品，感受黑铁散发的肃杀气氛，坚韧皮革蕴藏着的草原勇士蛮杀劲。 此外，古素禾敏锐察觉到四面八方的数千精骑并不是敌人的全部兵力，两里外似乎还有一处营地，那里有人马来回走动的踪影。 这个意外发现使得古素禾心惊加重，有着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到底敌人有多少兵力，全都是身披皮甲的精锐骑兵？ 赫离身后的确有着一处驻扎营地，不过，此时在那儿的不是常备军精锐骑兵，而是布颇黑钭等退下来的护送骑兵，作为打扫战场的部队和预备队使用的。 按现在的情况，预备队的功效是发挥不出来了，三千杀气腾腾的常备军精骑对阵千余草原部落骑手，还要动用预备队，那可就丢大发了！ “这位大人，你所提的条件是不可能的，就算将我们部落所有的粮食都掏出来，都不够你说的赔偿数字，而且，就算上千部落儿郎战死在这里，也绝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让无数族人冻死饿死在寒冬中，既然如此，那就一战！”古素禾此时意识到到赫离根本就没有谈判的意愿，根本就是在戏耍自己，拿出了康麽部公主的骄傲，硬气了一回。 “正合我意，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在此等候！”赫离行了一个请战礼，至于对方看不看得懂那就不知道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部落首领，古素禾心中一惊，抬头细细打量这个骑在马上的英气青年，比几年前成为首领的哥哥还要年轻。 知道了赫离的首领身份之后，再回想着他那咄咄逼人的话语，谈判已经是一种奢望了，这位年轻气盛的青年首领绝对是不愿意放过己方，古素禾有些失魂落魄地掉头朝着几米外的马儿走去，随即无精打采地翻身上马。 “挞”的一声，一把短匕首从古素禾的衣袍中溜了出来，掉在地上。 赫离匆匆扫一眼，留意到这一幕，不过没有打算让人将匕首送回去，两军即将开战，若是将敌人的武器送回敌人手中，那不是仁慈、公平，那就是十足十的大傻子。 等一等，赫离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扭头望去，紧紧盯着那把掉落的短匕首，磕马越众，走出了五、六米，来到掉落的匕首旁，将地上的匕首模样完完全全映入眼帘中。 黄铜刀柄，骨制刀鞘，首尾两端刻着一段动物纹路，青黄色相互交替，暂且不说锋利与否，一看就知道了一把工艺品。 自从暗地里继承了奇雅孛圪这个姓氏后，赫离自然开始学习很多关于钦达烈人的知识，不仅锡达言传身教，忽思里等一批从喀布朵部老人也成为了赫离的老师。钦达烈人，七彩雄鹿，青鹿，怛奚部，康麽部，黄鹿，这些基础中的基础，根本就不用人来特意教导。 不会这么巧吧？赫离看着一旁神情有些呆滞的古素禾，浮现出一丝苦笑！ 第二百八十九章：则罗归来（一） 第二百八十九章：则罗归来（一） 东漠草原，南里江草场附近，此处是螺贝山谷通向西部草原的重要交通要道，这些时日却显得有些荒凉。一则，今年受到乞迪汗部内战的影响，半个东漠草原部落都被殃及池鱼，许多固定的游牧草场都人去营空，根本就没有往日那般贸易繁荣之象；二则，乘此混乱之机，在几个大部落的共同保证之下，驼绳子平原交换区一举成为东漠草原举足轻重的商贸重地，从布兰卡西亚一带边界城市进入东漠草原的商队、商人都以驼绳子为目标，来往这边的车队、人流自然也就少了；三则，这个时候，草原草原秋市已过大半，该买的、该卖的、该抢的都定了下来；四则，这几个月来，以巴噶哈什部溃兵为主的散兵游寇在螺贝山谷以西、以北的草原上四处劫掠，让不少商队心生怯意。 之前在得知巴噶哈什部东进螺贝山谷，试图袭击驻马驿的意图之后，骨啜纳便率领千骑移驻到螺贝山谷以西近百里的地带，既是为泰罗格千骑围歼另一股敌人提供后手，同时又是防范巴噶哈什部落兵马进攻，甚至先下手为强。 奇怪的是，派出的游骑几次探查，乃至是百骑规模的小股试探性进攻，巴噶哈什部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始终是一退再退后又再次推进一段距离，完全就是一副你追我走，你退我进的打法，完全不给骨啜纳一个决战的好机会。 作为幌子的巴噶哈什部留守兵马知道，在北边有另外一股人马沿着山丘林地窄道朝着螺贝山谷秘密进发，自己等人只要完成首领事先交代的任务，无论是等到北边的强盗盟友杀进去螺贝山谷，还是自家首领翻越东边的山岭，都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 既不用损失自家部落青壮，又能够捞到便宜，谁人不愿意呢？ 天不遂人愿，谁又能够料到首领则罗率领部落中最勇猛的上千儿郎竟然会遭到大败，甚至连则罗自己都生死未卜！ 晴天霹雳炸了下来，知道这个消息后，这支以巴噶哈什部青壮为主的溃兵联军就产生了分歧，不久就有着几个小部落头人带领本部军队离开了联军，还有一些人暗地里上蹿下跳，准备夺取那个联军头领的位置，将则罗留下来的遗产占为己有。 在零星溃兵逃回来的两、三天内，联军内各部落的争吵分歧、巴噶哈什部落将领贵人的破裂还只限在上层人物，可是随着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每日回来的溃兵越来越少，还得知则罗在开战之初就率领值夜战士在第一线抵抗敌人。 战场冲锋，刀剑无眼，无论是腾格里草原，还是卡洛斯大陆，第一线厮杀的战士能够活下来的人是少之又少，这个规律是适用的。 流言四起，人心浮动，巴噶哈什部隐约呈现分裂之势，个个战士都是身不离刀、弓不离箭，随时都要爆发内战。 察觉到巴噶哈什部的变化，骨啜纳率领一个千骑队、数百仆从兵趁着月光暗淡、外围警戒松懈之机，按照赫离传来的嘱咐，一口气推进三十余里，将巴噶哈什部联军困在一个靠近南里江东岸的一片狭长草场。 随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则罗带领十几名一同被释放的亲卫骑兵返回驻扎营地，着手安排投降柔黎部的相应事务。 不得不说，当了多年首领的则罗对于部落的掌控能力还说不错，虽然遭受一次惨败，可是威望仍在，回到营地的一两日就将部落、联军内的股股暗流强力压了下来，又重新掌握了近千青壮战士，保证自己在营地内是最大的势力。 留守营地的不少将领、氏族贵人不敢反对则罗的，再加上数百逃回来的青壮溃兵本就是效忠则罗，既然首领没死自然不愿意冒风险去支持一个新首领。 回到营地的第一时间，则罗并没有跟什么人透露过投降柔黎部的想法，而是通过自己留守营地的亲信来询问、调查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判断有哪些人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同时，一同被释放的十几名亲卫骑兵也被则罗下了封口令，一律说是躲藏起来，直到柔黎部骑兵撤退后才走了出来。 今天是被骨啜纳率领近两千人马包围巴噶哈什部营地的第三天，同时也是则罗“安全”返回部落的第三天，则罗坐在大帐内的褥垫上，听着巡逻游骑的禀告，点点头。 从则罗返回部落那一天起，每天都会派出一队由亲卫骑兵担任队长的游骑队巡逻和骨啜纳千骑对峙的狭长草场。明面上，是则罗装出一副十分警惕螺贝山谷的模样，实际上是和骨啜纳交换信息，或者说是让骨啜纳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的投降不是伪装的，而是需要时间来准备。 杀俘虏领功，这种事情在草原上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只要骨啜纳千骑向赫离汇报则罗使用假投降来拖延柔黎部军队进攻的步伐，然后一声令下千余铁骑冲杀一番，这个营地绝对抵抗不住的。柔黎常备军骑兵的战斗力，则罗是有亲身体验的，观风帐探子的审讯更是让他深入骨髓的有些畏惧那面雄鹰战旗了。 “怎么样了？他们几个有什么反应吗？”则罗今天向几个前段时间搞小动作很频繁的氏族贵人漏了一点口风，表示自己要归附于一个强大部落，首领和各氏族贵人的权力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限制？何止是限制，赫离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要怎么对待投降的巴噶哈什部，只是简单撂下一句“若巴噶哈什部是真心要投降，柔黎部落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巴噶哈什部族人成为奴隶，女人孩子不必受冻挨饿，肯放牧、耕作、劳作的青壮绝不会饿死……”至于则罗和部落贵人的待遇会如何，赫离的确没有明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看看则罗的本事了！接受数千人马的投降，不是一件简单事情，何况是一个试图袭击自家部落而被柔黎骑兵半路击溃的部落，不，是部落联军，别忘了这支兵马并不全是巴噶哈什部落的族人。 第二百九十章：则罗归来（二） 第二百九十章：则罗归来（二） 听着派去监视族内几名贵人的亲卫汇报完毕，则罗虽然早已猜到了结果，可是当听到他们竟然连讨价还价都不准备，就想直接带着家族私兵、牧人帐户连夜离开营地另起炉灶之时，心中还是有些窝火。 看来，那些部族贵人早有异心，不仅想要争夺首领之位，甚至还打算背后捅自己一刀，让则罗本部来正面对抗骨啜纳千骑，趁乱捞取好处。 “嘿嘿，看来要除掉这些危害部落的蛀虫，否则部落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蛀虫毁掉的，你说是不？”则罗一笑，对着身旁一名亲卫说道。 被问话的亲卫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首领臭骂的那几个都是部落贵人，不是低下的贫困牧人，比起这名亲卫来说，身份尊贵了不少。 “哦，你不认同？”则罗脸色有些阴沉，这个亲卫并不是跟随自己翻越山岭潜入妥儿川草原的那一批，是被自己留在驻扎营地的，对于柔黎军队的强悍战力和则罗的悲惨遭遇不了解。 “几个大人都是部落贵人，可能是一时糊涂，才想……”被首领再次询问，亲卫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为几位贵人开脱了一句话后，瞥到首领脸色不善，后面的就说不出来了。 则罗叹息一声，脑海中闪现过那一具具铁塔般的柔黎重骑，心中还存有几丝余悸，那排山倒海之势，哪怕只有数百骑，丝毫不惧于千军万马的奔腾厮杀，光是军阵散发出的凌冽杀气，就能够让人未战先怯。 则罗说出了投降的意向之后，被赫离安排到一顶毡帐住一夜后再返回南里江，期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瞄到了五百柔黎重骑的冲锋训练场景，久久难以忘怀。 没有了观风帐探子的精神折磨，没有不见天日的小黑屋，返回南里江营地的则罗首领在途中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分析一二柔黎部的实力。 五百铁甲重骑，五千精锐宫帐军，领地不止螺贝山谷、妥儿川草原两块，应该还有一处主帐草场所在，部落人口绝对不下万帐，这些就是则罗分析得出来的。 其中五百铁甲重骑，五千精锐宫帐军是则罗回到南里江营地后不敢出尔反尔的重要原因，也不排除是真正想要为部落、自己寻一条好的出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达雅叶护在乞迪汗冠争夺战中获胜了，即使知道了，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处，肥沃的草场、奴隶、牲畜等大部分都会被赏赐给叶护的亲信随从部落，而不是巴噶哈什部落这种二等部落。 被俘虏的那段时间，则罗精神上虽然受到不少折磨，可是并不意味着他就完全失去了判断力，从看到赫离那一副不在意的自信模样，就知道那位年轻首领不在意自己这数千兵马的抵抗，就如同是一个狮子看待兔子的眼神。 寻常部族勇士需要作战勇猛、骑射精湛，身为部落首领，还要眼界开阔、顺应时势，从而抓住时机。这些年来的经历，则罗登上部落首领的大位、发展壮大部族、遭受钦达烈人的进攻等，都让他知道杀戮并不能解决一切事情，一味的杀戮，不是勇猛强大，和孩子之间的打架斗架没有太大区别。 随后，则罗吩咐传召自己的亲卫队长，交代几句之后，几队亲卫战士便召集起来，估计一、两天后，那几个反对则罗的部族贵人就会发生坠马、碰撞、失足落河等意外。 妥儿川东部边界草地，赫离听着后队斥候汇报康麽部的骑兵已经完全走远之后，心中有着一股复杂的滋味。 康麽部迁徙到东部草原来了，就在离着月牙湖草场几百里之外的地方，离着土讫水城主帐千余里，这距离应该是锡达大叔和康麽部这么多年最近的一次吧！ 钦达烈七大部族，听着锡达、忽思里等人讲述最多，赫离最为熟悉的无外乎是怛奚部、康麽部。之前知道了康麽部当代首领西利被马贼袭击致死，赫离为了照顾锡达大叔的情绪，还派人到南部草原去了解情况，探查关于康麽部的相关消息。 谁想到，派去南部的人还未传回来情报，几个月前就离开世代游牧草场的康麽部迁徙到了东部草原来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巴噶哈什部落投降的情况基本确定下来了，据骨啜纳汇报上来的消息，那个则罗首领十分配合，还杀了几个部落贵人，吞并了联军中的几个小部落，加上被巴噶哈什部掠夺为奴的牧人，投降人数五千余人，其中近三千都是青壮，可以直接为兵。 “哥达，有没有兴趣再当一次教导官？”赫离眸子中闪过一次怪异的光芒，似乎带有一些坏笑。 “别，首领，我……我实在不适合去干新兵训练大营那活，要不，你让合昆去吧，他在北边草原估计也没什么事情，训练出来的新兵都被兀格接过去了，可能闲的都要去数羊了。”哥达急急摆手，统率柔黎重骑这份差事自己是盼不上了，好不容易有机会独领一个千骑，再要去做教导官，怎么忍受得住呢！ 赫离淡淡一笑，对哥达的回复并不感到失望，转过头来就继续想着要如何处理巴噶哈什部来，对待则罗为首的部落贵人不能太好，对待底层牧人不能太差，要将数千人融入到柔黎部的大家庭中去。 期间，必定有某些人不服气的，不肯听从管教的，那就要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柔黎法令、军法的严苛，知道柔黎部的主人是谁！ 其实，之所以接纳巴噶哈什部的投降，而不是将其一举围歼或击溃，赫离内心深处还有着一角野望，对西部草原的野望。日渐衰落的乞迪王庭占据那片辽阔的草原太久了，震慑诸多中小部落的同时，必然也伴随着剥削、压迫。若是，柔黎部此次吸纳巴噶哈什部竖立了一个典范，以后吸收西部草原的流浪部族就会有利很多。 东漠草原，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谁都说不准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栏栅黑影 第二百九十一章：栏栅黑影 莫顿河上游草原以北，都仁捺山脉静静地横躺在东漠北部草原，呼啸刮过的凛冽寒风日益强烈，拓野部几个南下放牧的过冬营地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立起来，营地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近些年来被拓野部俘虏的诸中小部落牧民，其中轸钴部牧人占了半数。 太阳缓缓落入地平线，很快就是入夜时分，悬挂半空的月亮并不没有被乌云遮住，拓野部游牧营地周围的景物还算比较清晰。 不过，冒着寒风值夜巡逻守卫的都是奴兵，就连十夫长、百夫长都是装装样子，打马走了几个来回，就迅速钻回了自己那生着火盆的毡帐中，临走时还命令几队奴兵要坚守岗位，若是敢擅离岗位，就狠狠抽鞭子。 “贼驴蛋子的，就知道让我们来吹寒风，明天醒来还要让我们去巡逻，这不是人让我们活活冷死、累死吗！” “奴兵，说是兵，其实就是奴隶，比奴隶还不如呢，要打仗就让我们顶上去，轸钴部的巴比库上次斩杀好几个勒水族骑兵，立了那么大一个功劳，允诺的赏赐却一点都没见……” “拓野部那群狗崽子，说的话你们也行，我们巴比库大哥前几天还差点被拓野部狗崽子当成靶子来试箭呢！”突然，三、四米外的栅栏边拐角走出来一个人，差点将这伙十人队奴兵吓了一跳，以为是拓野部族人。 待来人走近了，奴兵十人队才发现说话者是一个瘦小男子，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皮袍。借着洒落的月光，被惊着的奴兵们中有人认出来了出现之人是出身轸钴部的奴兵，似乎在营地内碰见过几次，才吁了一口气。 想到瘦小男人的奴隶身份和刚才带有怨言的话语，不怎么需要担心他会去向拓野部贵人告状。这个营地内的大多数奴兵或奴隶暗地里都会骂上那么几句，这就是一种发泄，十分常见的事情。 “轸钴部的兄弟，你今晚也要值夜？”搓了搓手，活动一下身子骨，奴兵十人队的领头走过来一步寒暄几句，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没必要恶言相向的。 “值夜？也对，不过，不是给拓野部的杂种值夜……”话音一落，黑暗处突然窜出来出来七、八个人影，身前闪烁着一点点寒芒。 短弓，铁簇箭矢，一支支搭上了弓弦的锋利箭簇正对着这支正准备出营地巡逻的奴兵十人队。 “你干什么……”短暂的惊慌失措，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境况的奴兵们并没有大喊大叫，狠狠瞪着周围的黑影，同时紧紧攥住自己的长矛、木叉一类武器，不过双手似乎有些颤抖。 轸钴部瘦小男子道：“同为落难的草原兄弟，长生天在上，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只要你们待在这里不出声，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今夜过后，你们甚至可以获得自由，若你们的家人在这个营地也可以一同带走……” “你们是要逃跑？”奴兵中有人反应过来，立刻猜到了这个可能性，营地内并不是没有人逃跑过，成功的也有那么几次。 “逃跑？轸钴部少主会率领我们将拓野部杂种全部杀光，让我们族人不再受到鞭打、奴役，你们不用加入我们，只需要静静在这里待着，否则……这些箭矢就会让你们知道轸钴部儿郎的怒火……”瘦小男子语气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若是这一队非轸钴部出身的值夜奴兵敢胆做出什么奇怪举动，就怪不得自己了。 今晚的值夜守卫中，几个拓野部骑兵出来晃了一会又回去，十几个拓野部附属部落的人也是骂骂咧咧的，恐怕早就钻回去毡帐内搞女人了，剩下的基本就是奴兵了。 奴兵，在拓野部看来就是消耗品，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自从结束了和勒水族的战争之后，特别是这支游牧到拓野部南边领地来过冬的队伍，奴兵就连后来配发的长矛、猎弓都是巡逻时才下发，一回到营地就要立刻上交，想要作乱只能依靠着木棍、石块来对付一个个佩刀背弓的拓野部战士。 营地内也并不是没有拓野部战士，中间那一块拓野部贵人和牧民居住的毡帐区，终日有着三百多拓野部战士守卫，发现外边出现任何骚乱，随时都可以上马出击，迅速平定暴乱，抓回逃跑的奴隶。 若是紧急的牛号角声响起，营地内所有拓野部青壮会自带武器、马匹聚集在拓野部各贵人周围，届时上千拓野部青壮随从各十夫长、百夫长作战，这就是平时为牧，战时为兵的草原惯例。 平日里有着拓野部战士守卫本部居住地域，紧急状况可召集青壮族人，不需要过于担心奴隶会惹出什么麻烦。何况遇到敌人袭击营地时，还可以驱使奴兵充当消耗品去减少敌人的箭矢，阻挡敌人进攻的步伐。 最坚固的堡垒都可以从内部攻陷，更何况是这处连防御栅栏都没有几根的简陋营地。 近千轸钴部奴兵或许攻不破营地，可是有了十几个轸钴部奴兵传递消息，串联青壮奴隶，拔除岗哨，到时候一支精锐骑兵横冲杀进，要攻破这个营地那就易如反掌了。 被瘦小男子威逼利诱的巡逻奴兵十人队并没有做出什么“舍生舍义”“拼死一搏”的壮举来，如同温顺的绵羊将手中的长矛、木叉一扔，靠着附近一辆停在背风处的勒勒车就倚了下来。 瘦小男子点点头，对这伙人的懂事配合一点都不奇怪，随后朝着旁边一个黑影叮嘱两声，让他们盯紧这伙奴兵，等到乱起来之后才赶去和少主汇合。 “喂，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轸钴部的人那么大胆，逃跑不算，还要杀进营地内，宰了那些拓野部的杂种……” “屁，他们有胆子，平日那副模样你不是没看到过？刚才没听到吗，那是他们的少主回来了，恐怕是召集了以前的部落兵马，要来攻打这处营地的……” 被软禁的奴兵十人队小声谈论着，时不时望向周围那几个持着短弓的黑影，不过瞥见那几支冒着寒芒的箭簇就不敢再多看了，急急将头一转过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突入 第二百九十二章：突入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又仿佛过得很慢，这伙被软禁着的奴兵在几支寒芒箭矢的监视下，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大幅度的转身都不敢，身体有些僵硬，一股浓浓困意冲上脑门。 这支奴兵十人队肩倚肩、背抵背，相互靠着休息取暖，抵御着深秋寒风，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和山林间野兽窜动的声音差不多。 奴兵十夫长竖起耳朵一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声音的确是像动物夜间移动的响声，而且还不是几只动物，更像是一大队一大队缓缓移动的老鼠。 “吱……兹”几处栅栏、木桩被人轻轻放倒，很快，原本就简陋的营地防御被人钻出一个一个缺口，一队队黑影从缺口鱼贯而入，配合的十分默契。 “啊……”一个被轸钴部族人控制的奴兵下意识刚要发出声响，立刻就被身旁人捂住嘴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到确定被捂住嘴巴的同伴不会发出声响，奴兵才慢慢松开了手掌，让同伴能够畅快呼吸寒冷的空气。 此时，四周那几个持弓黑影缓缓退后，看样子是要和进入营地的大队黑影汇合，然后朝着拓野部发起进攻。 咦的一声，警惕外边情况的奴兵十夫长耳朵一动，试探性的往前迈了一步，听着远处传来嗡嗡嗡的密集蜜蜂声，看见悬挂弯月的黑夜中划过一点点碎光，朝着拓野部族人居住的区域落下。 大量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铁制箭簇在淡淡月光下反射的寒芒，数百支铁簇箭矢朝着营地中央区域飞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响彻营地上空的惨叫，一滩滩从毡帐内外流出来的鲜红血迹。 袭营，轸钴部的人来袭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至少得有数百人，使用的箭矢还不是那种寻常的木制骨箭，而是明晃晃的铁簇箭矢，对于没有护甲的战士来说，杀伤力极大。 嗖嗖嗖的箭矢声、砰砰砰的撞击声、愈来愈烈的惨叫声，听到这一连串声响，这伙奴兵有些呆滞，还未留意到刚才那几个持弓黑影已经消失了。 “大哥，你说这轸钴部……”一名奴兵用寻找主心骨的眼神望向奴兵十夫长，半张的嘴巴尚未将想说的话语说完，可是意思却表露无遗，要询问十夫长自己这伙人该怎么办。 十夫长，即使是拓野部的奴兵十夫长，也是有着身份阶级的压迫力，遇到突发大事，寻常牧人第一时间要寻找一匹头狼来带领众人。 奴兵十夫长也是十分纠结，刚才若是轸钴部的瘦小男子多说几句，让自己这一队人加入袭营队伍中，那自己就不用那么纠结了，他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决策，就连守卫巡逻都是按照拓野部贵人的命令行事的。 又一波箭矢从天而降，随之，急促的马蹄声从营外响起，一队队骑兵朝着拓野部游牧营地冲了进来，可以依依稀稀得看见不远处的骑兵都是清一色身穿皮甲，不是贫穷牧人临时组成的兵马。 披甲骑兵，上百身披皮甲的骑兵，十个奴兵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遭遇了灭族重创的轸钴部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强的实力？ 据说，那个轸钴部少主上一年还是某个拓野部贵人的奴隶？ “大哥，我们冲过去马厥那边，看看能不能抓到几个拓野部大人物，不，是拓野部的杂种，说不定我们不仅能够重获自由，还可以得到一笔赏赐……”奴兵十人队中有个胆大的提出这么一条建议，语气还略带激动。 “那就干，干！”奴兵十夫长咬咬牙，一跺脚，就下了决定。草原儿郎一旦决心做什么事情，就不会有太多的犹豫，立刻急匆匆朝着马厥方向跑去，生怕晚了就让拓野部的贵人溜走了。 直到跑出了栅栏边的岗哨位有一段距离，奴兵十人队才惊讶发现这处营地比自己刚才看到的还要糟糕。袭营骑兵比预料中的更强大，分别从几个方向发起的进攻，而且靠近中央区域的一大块毡帐区燃起了火势，并开始蔓延开来。 毫无疑问，出身轸钴部的奴隶不仅扒开了栅栏、木桩，还在听到柔黎部骑兵进入营地之后就立刻放火，借助火势来削弱拓野部战士的抵抗力。 随着大队骑兵的涌入，为了避免误伤到自己的同袍，最初潜入营地的弓箭手不再是一次性上百支箭矢的齐射，而是自由散射，几支、十几支箭矢，一撮撮的朝着到处乱跑的拓野部战士、奴兵、奴隶扎过去。 箭矢可不长眼，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一箭飞过去，能否存活全凭运气。 “砰……砰”一阵倒塌声从南边传来，听这声响就知道了袭营骑兵用套马索扯拽倒了一道木门。果然，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有一队骑兵从南边倒塌处冲了进来，虽然只有数十骑，可毫不逊色于任何一支百骑队。 营地内越来越混乱，有些人在寻找自家十夫长、百夫长中慌乱溃跑，有些人是想着溜之大吉，有些人看到奴隶毡帐区域没有什么交战声响便想混进去躲避，有些人是想趁机捞上一把…… 第一批进入营地的弓箭手也收起了柔黎弓，纷纷抽出随身弯刀，按照十骑队的编制朝着中央区域推进去，看见冲撞过来的人就是一顿砍杀。最初，还会有反应过来的拓野部战士迎了上来，依靠自己的勇猛来阻挡柔黎骑兵进攻的步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拓野部战士倒下了，下马的柔黎骑兵也行进的越来越快，走得越来越远了…… 经过了正式的小队伍配合厮杀训练，身穿藤皮甲、手持锋利弯刀的柔黎常备军，对上同等数量的草原部落兵，无论是步战，还是骑战，向来是稳占上风，除非是强大部落的宫帐军精锐。 “提斯萨姆，这一次，你的功劳可不小啊！”新任常备军千骑长兀格道，这一次他的千骑接到提斯萨姆派来的信使之后，迅速出发，奔袭近千里，在轸钴部族人的协助下，一举攻下了拓野部的游牧营地，是对拓野部第一次完胜。 去年，卡密尔城商道月牙湖草原那一战，两百余拓野部骑兵逃出生天，那时候的柔黎部还尚未消化战争红利，赫离心中也是有着几分忧虑，担忧拓野部的疯狂报复，今天却是柔黎部的铁骑踏破了拓野部的游牧营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不是三十年，仅仅是一年！ 第二百九十三章：爷孙 第二百九十三章：爷孙 越过月牙湖，南行五、六百里，便是康麽部如今的游牧草场，继续往东南约百里，就是统治康麽部数千帐族人的主帐所在。 迁徙到东部草原后不久，在索尔奇老首领的命令下，数千康麽部青壮分成几批出外袭击布兰卡西亚边境城镇和村庄、商路上的车队、靠近康麽部新领地两三百里内的中小马贼和部落，不到一月时间就抢夺回来了数以千计的牲畜、粮食，以及布匹、干货、皮革等战利品，称得上是不错的收获。 一群群牛羊马匹，一辆辆装满货物的大车，康麽部今年的寒冬并不会太难过。 更何况，带兵出外的古素禾、托拜厄斯两人仍然在为部落“收集”过冬物资，据前两天押运战利品回来的族人汇报，盯上了一支草原部落的商队，人数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却有着超过百辆的运货大车，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就能赶在入冬前回来部落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心腹大将，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出半年前死去的儿子脸庞，索尔奇老首领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涌现一丝苦涩之味。西利一向是索尔奇老首领的骄傲，否则也不会自己还在世就早早将部族权力交到西利手中，尽管索尔奇给出的理由是身体老弱。历经数十年的风云起伏，将部落一步步带出困境，康麽部众人都清楚那副有些佝偻瘦小的身体不会这么轻易倒下，支撑康麽部的天空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爷爷，准备切烤羊了……”康麽部名义上的首领，黎呴进入大帐，有些嗫嚅地说道，对自己的爷爷有些畏惧。在西利还活着的时候，两爷孙相处起来就是慈祥爷爷和可爱孙子的角色，黎呴每次进入索尔奇的毡帐都是乐乐呵呵、蹦蹦跳跳的。 特别是将整个部落都交给西利打理后，索尔奇更是有了大把的闲暇时间，每每给黎呴讲述草原故事、钦达烈人历史时，总会掺杂自己的英雄事迹，策马打猎、下河捕鱼时都会带上自己的孙子，一旦抓到猎物，都可以看到黎呴眼中闪烁着崇拜、惊喜的目光。 那段日子，两爷孙是多么亲密无间！ 唱红脸的角色，往往都是西利来充当的，索尔奇老首领则是那个慈祥和蔼的好爷爷角色。 可是，开春之后，撕心裂肺的噩耗传来，索尔奇老首领就将白脸角色让给了古素禾，自己对待黎呴的严苛要求一度比起之前的西利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迁徙之路上…… 索尔奇回过神来，望着跟前有些拘礼的孙子，嘴角边浮现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下意识抬起长满老茧的抚摸了一下孙子的脑袋，似乎长高了一些。 “听你姑姑说，最近你练习箭术很刻苦，有没有什么长进？” “嗯，黎呴现在已经可以拉开步弓了，明年就可以射得很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在草原上一般也要过了十岁才会开始用步弓来替代短弓或猎弓训练，否则极易造成手臂拉伤，到时候整只手臂都废了，反而得不偿失。 草原儿郎不懂得什么肌肉拉伤、骨骼发育，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存经验，让他们懂得什么年龄段该做什么事情。 按道理，老首领此时应该要狠狠大骂孙子一顿，可是他实在是不忍心再骂了。这些天黎呴那股不要命的执拗劲，疯狂练习武艺，躲在毡帐后观看的索尔奇怎么能不知道，若不是自己之前对他那副态度，刺激了黎呴的弱小心灵，他怎么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若非老首领乘着黎呴夜晚熟睡时，偷偷将弓弦调松，使得步弓强度仅比骑弓强上一些，黎呴现在恐怕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就算这样，老首领还不放心，特意安排人每天去检查黎呴练习的弓箭，确保不出什么意外。 培养黎呴，使他能够怀有一颗不服输、不畏惧的心，让他成为一个坚韧不拔、迎难而上的草原勇士，而不是损害了他的身体。 “黎呴，快入冬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每天都去练习箭术了，身为一部首领，还要学会待在大帐中处理部族事务，就像……”就在即将说出“你阿爸”这几个字的时候，老首领顿了一下，改口继续道：“就像爷爷一样，你看看姑姑、托拜厄斯爷爷出去了，爷爷不就要在部落内处理事情吗？哦，姑姑、托拜厄斯爷爷派人送回来的货物中，好像有几本羊皮书籍、地图，你拿回去看看。” “黎呴……不……看，要像草原勇士一样拿起弯刀、弓箭保护爷爷、姑姑和族人……”黎呴紧咬嘴唇，声音透露出几分倔强，又有几分哭泣之意，似乎想起了阿爸。 “看懂羊皮书籍、地图也是本事，我们刚刚迁徙到新草场，临近卡洛斯大陆，翻越一些书籍也是对部落有好处的，到时候爷爷有什么不懂的还要问你呢！” “真的？”黎呴语气中带有一丝希冀之意，眼皮一眨动，随着眼睛晃现一道求知的光芒，看来他内心中还是更倾向于羊皮图纸、算术等。 索尔奇点点头确认自己刚才的话语，康麽部慢慢安定下来了，经过一轮出外掠夺，周围又没有什么强敌，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还算结实，让孙子从紧张的练武状态中脱身出来，调整调整，顺便也带在自己身旁学习如何处理族务。 看着孙子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往昔在木录河草场的灿烂笑容，老首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首领嫡系一脉就剩下黎呴一根独苗了，如果他只是年纪幼小，那没什么，这把老骨头再挨多几年来安排后事，等到自己皈依长生天后，依靠自己的崇高威望和留下来几名心腹将领的辅佐，再有古素禾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坚持到黎呴长大成人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偏偏这个孩子又是一个喜文厌武的，拿着鞭子抽打他，都不一定能够鞭除雄鹿后代子孙心中的执拗劲，再过多十几、二十年，留下辅佐的将领一批批死去，自家孙子能挥动皮鞭带领康麽部到何方，草原可不止有灰鼠、绵羊，更多的是老虎、恶狼！ 第二百九十四章：庆贺 第二百九十四章：庆贺 索尔奇老首领摇摇头，暂时将所有的烦恼、忧虑先甩在一边，朗声道：“走，我们出去去吃烤羊了，爷爷给你切一大块焦嫩的烤肉，再撒上一些盐巴……” “盐巴不用撒那么多的，一点点就可以了……”懂事的黎呴知道现在已经入秋，必须要按照储备的过冬草料多少，挑选大量的老弱牲畜来宰杀，这就需要许多盐巴来腌制保存，否则无法保证肉干长时间不会变质，前一段时间还听族内的叔叔爷爷说，部落的盐巴不足，无法满足今年宰杀牲畜的需求。所以，在老首领言传身教之下，即便是黎呴这般尊贵身份的人，平日里也不能过多往食物里撒放盐巴，必须要精打细算。 “古素禾姑姑和托拜厄斯爷爷出外，已经派人送回了不少盐巴，够部落今年冬天的需要，所以你可以多吃一点，不过要记住……” “不能浪费！”黎呴抢先说道，随后两爷孙有说有笑的朝着大帐外边走去。 今日的烤肉宴会，数十个康麽部长老、家族头人、勇士都聚集在大帐外空地，场上一片欢庆氛围，从开春后的西利首领死去，整个部落上下笼罩一层阴云，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迁徙到数千里外的陌生草场安营扎寨，最后到第一批粮食、盐巴等战利品送回到部落，缓解了部落缺盐少粮的局面，康麽部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既然部落最艰难的一段日子都挨了过去，没有理由不好好大吃大喝一顿，豪爽、直率的草原汉子可不会让自己整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担惊受怕，有这么一个开怀畅饮、大吃一顿的机会，又能够好好放松一下自己，自然是个个都来了。 说是宴会，其实也并没有多么奢侈豪华，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烧烤，毕竟草原汉子也不太懂卡洛斯贵族宴会的排场，再加上索尔奇老首领也只是让人欢聚一下，若是搞得奢侈浪费，反而会惹得不喜。 空地中间，四头剥光清洗干净的嫩羊架在熊熊的火堆上烤着，几米外，一锅锅煮着现杀羊肉的大锅翻滚着沸水，两种肉香交替弥漫在空地上空，不知勾起多少人的馋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帐周围架起了更多的火堆，能够参加首领举办宴会的客人都是康麽部中有身份、有地位的贵人。此时，贵人正在开怀畅饮、大口吃肉，还有十几个人跳着扭扭捏捏的草原舞蹈。草原舞蹈若是由一群青春活泼的草原女子展现，那绝对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不过场上几个中年汉子似乎不在乎自己笨拙僵硬的身姿，引得场外众人哈哈一笑，增添了不少欢乐气氛。 要是在以前，黎呴早就在跳舞的人群中欢快的钻来钻去了，可现在他只能和爷爷坐在一起，端坐在垫子上，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因为他是名义上的康麽部首领。 “吃多点，凉了就没有那么好吃的！”老首领将一个盛着烤肉的铜盘推到黎呴面前，前段时间练习箭术那么辛苦，要让孙子好好补补身子。 黎呴迟疑了一下，道：“姑姑和托拜厄斯爷爷还在外边为族人们征战，我想将这一盘烤肉留起来给他们吃……” 出外征战，为部落带回来过冬物资，同时伴随着生命危险，七、八岁的黎呴不懂什么恩出于上、赏罚分明，可是姑姑、爷爷那么辛苦，阿爸、爷爷都教导过要善待亲近之人，自然要将好东西分给姑姑、爷爷咯。 索尔奇老首领欣慰一笑，点点头。 康麽部主帐草场外，十几名巡逻游骑在前，近千康麽部骑兵紧跟其后，距离中军三、四十里外是百余人的后队，一看就是长途行军的模样，队形散乱，人人脸上都显露出疲惫之色，直到迈入部落核心草场，才仿佛像是赶路的鸟儿回到自己族群，有了安全感。 这也难怪，柔黎部数千精骑从四面八方层层压制的那股肃杀之气，让上千康麽部儿郎恍如惊慌失措的鸟群，被一张无形的猎网笼罩住，怎么飞都飞不出那张网，只能无力等待猎人将自己肆意蹂躏。如今逃出了数百里，依旧感觉有一张无形大网在身后，只有回到了主帐草场，看到了族群，有着德高望重的领头鸟带领，才能够安心…… 在十几名巡逻游骑的眼中，古素禾公主、托拜厄斯将军等人是得胜归来的英雄，为部落带回来抗拒严寒饥饿的布匹粮食，营地中的宴会就是为今天回来的勇士们回来们举行的。 “公主，大人，为你们准备的庆功宴会就快开始了……”营地巡逻游骑凑了上来汇报，语气中带有崇拜、激动。 古素禾、托拜厄斯一怔，面面相觑，不懂得哨兵在说什么，两人几乎是逃跑般离开月牙湖至妥儿川草场一带，快马加鞭，能离那支柔黎宫帐军有多远就有有多远，除了中途短暂休息过几次，大队人马根本没有停留。急迫之下，又因为有一些疑惑，估计派出信骑也说不清，他们索性就没有派出信骑回主帐，主帐应该不知道自己等人会在今天回来啊！ 何来的庆功宴会？ “好，我们安排一下儿郎们就进去，哦，准备一点热汤、面饼给儿郎们！”拖拜厄斯和古素禾对视一眼后，率先开口说道，随即一拍马转身，将几个百夫长召集起来，吩咐几句后，便和古素禾一起朝着首领大帐赶去。 几名百夫长按照托拜厄斯的命令，该安排战士回家的回家，该安排将士待命的待命，几名巡逻游骑则化身勤务兵，朝着煮食帐区域奔跑而去，为部落的英雄们准备饭食。 古素禾、托拜厄斯疾步朝着中央大帐处赶去，想着尽快向索尔奇汇报外出发生的情况，特别是柔黎部这个变数，一个拥有数千精锐宫帐军甚至更多的强大部落。两人原本是打算偷偷向老首领汇报的，可是索尔奇端坐在宴会的主座位置，怎么躲都不可能瞒住参加宴会的众人，更别提外边上千康麽部战士正进入主帐区域，用不了多久，族人们就会知道康麽部的勇士们回来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黄鹿角 第二百九十五章：黄鹿角 古素禾、托拜厄斯两人走进大帐外篝火空地，瞬间就成为了篝火宴会的主角，所有人都将今晚的宴会当作是庆贺归来勇士们的庆功宴，纷纷举起酒碗、皮囊等，对着古素禾、托拜厄斯两位部族功臣朗声吆喝，显露内心的欢喜。 见到走过来的古素禾、托拜厄斯，索尔奇先是愣了一下，事先并没有接到两人返回部落的讯息，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旁边的黎呴唰的一声跑了出去，惊喜道：“姑姑，托拜厄斯爷爷你们回来了！” 两人看着冲到跟前的黎呴，原本脸上只是应付场上贵人的笑容变得真切起来，将一路上的忧虑暂时抛到一边，刚想对着黎呴说上几句话，谁料到孩子突然又急匆匆跑回座上。 “烤肉，刚刚切下来的羊腿肉，我还撒了一层盐巴，味道可好吃了，姑姑、爷爷快吃……”黎呴转身再次跑到两人跟前，手中多了一盘烤肉，脸上喜气洋洋。 看着这一幕，古素禾眼睛有些湿润，或者是看到亲人的内心感触，或者是对自己劫后余生的情感发泄，但是她没有忘记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竭力控制不让眼泪流出眼眶，挤出一个笑容，一手接过那盘香喷喷的烤肉，顺势抱了抱自己的首领侄子。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派人送个信？”索尔奇迎了上来，听这说话语气，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不过对两人返回部落没有提前派出信骑有些疑惑，特别是托拜厄斯这个老伙伴，不像是他以往的风格。 首领大帐内，索尔奇、古素禾、托拜厄斯三人各自坐在皮垫上，托拜厄斯细细述说，将探马斥候在月牙湖草场发现一支奇怪的草原商队，先锋百人队尾随盯梢，千人骑兵队伍汇集蓄力，双方游骑相互试探，对方部落第一批援军到来，商队出现混乱，数千部落宫帐军包围康麽部骑兵说了一遍。 最开始，老首领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当听到雄鹰旗帜的部落竟然有着数千精锐宫帐军的时候，褶皱的眼皮抬了抬，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两人相识多年，老首领对托拜厄斯不仅有着安答的亲近，对他的军事指挥能力也是颇为钦佩，否则也绝不会将康麽部大部分军队交给托拜厄斯统率。 仅仅一次对峙，就从托拜厄斯口中听到不明部落的数千兵马不输鼎盛时期的康麽部宫帐军，老首领心中怎么能波澜不惊？ 东部草原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强大部落？那个雄鹰旗帜的部落会不会对康麽部有什么威胁？ 当托拜厄斯说完之后，古素禾就接过话茬，继续将自己只身前去和对方阵营谈判的过程汇报给阿爸听。 乍听到女儿孤身犯险去谈判时，老首领身体一颤，嘴巴微微半张，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话语，身为康麽部的公主，首领的女儿，平日里享受着族人的供奉、尊崇，面临部落安危时就要挺身而出，这是老首领在西利死去后，一次次教导她的使命所在，是她不可推脱的责任。 “什么？黄鹿角，你确定那个人真的是这么说的？”索尔奇霍然而起，动作幅度之大，一下子就将座下皮垫踢出去两、三米远，可见老人心情起伏波动是多么剧烈。 古素禾被阿爸的动作吓了一跳，就连托拜厄斯也诧异地看着索尔奇，不懂安答为什么如此大反应。 刚才古素禾将赫离带给索尔奇的话语“看在某几个人的份上，还有你们出自钦达烈人康麽部的份上，我放你们一马！哦，若是贵部首领是索尔奇长者，就问问他是否记得三十年前那两个将黄鹿角染色的孩子？”转述出来，引得索尔奇骇然失色。 “黄鹿角，黄鹿角，黄鹿角……”离座之后，索尔奇在帐内来回踱步，缓缓平息剧烈起伏的心绪，碎碎念叨着，目光有些闪烁。 老首领回忆起三十年前的一件“趣事”，那是三十年前钦达烈人部落联盟在秋后举行的一次祭祀典礼，那时身体强壮、勇武有力的少年索尔奇携刀挎绳，独自一人闯进莽莽大山森林，千辛万苦最终捕捉到一头黄色雄鹿，想着将黄鹿角带回部落献祭给先祖、长生天，借此炫耀一下自己的勇武，结果一不留神，被两个顽皮孩子偷走了鹿角，不仅染成青色，关键还弄得非常难看，根本没有半点美感，气得他狠狠揍了两孩子一顿，严令不准将这件糗事讲出去。 捣乱的两个半大孩子就是喀布朵部的阿苏冈和忽思里！ 在索尔奇拳头的威胁之下，挨了一顿揍的阿苏冈和忽思里哪敢传出去只言片语，若是被自家阿爸知道了，说不得还得挨上一顿揍呢，自然是守口如瓶呢！ 索尔奇也不会将这件糗事说出去，被人知道了多丢面子，所以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 二十年前塔什干战役后，喀布朵部没有返回钦达烈人世代游牧的南部草原，或者说是有人不让他们返回，不断派出军队袭击、追杀喀布朵部，最开始的那一两年，喀布朵部还派人和康麽部联络，寻求支援。可是，六万乞迪大军驻扎南部草原，元气大伤的康麽部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多只能偷偷将自己私库中仅剩的金银等贵重物品送过去。再过多几年，康麽部情况有所好转，索尔奇私下派人偷偷查探喀布朵部的踪迹，却再也没有听到准确的消息了。 有流浪牧人说在沙漠中看到了疑似喀布朵部的钦达烈人部落，有过往商队说在草原深处翻出过喀布朵部的破碎旗帜…… 索尔奇深吸一口气，将古素禾刚刚所说的话语细细捋了一遍，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更多的有用讯息，拥有数千精锐大军的雄鹰部落，年轻的首领，看在钦达烈人康麽部的份上，带话给索尔奇长者…… “雄鹰旗帜，那个部落的族徽是鹰，有没有其他族徽，例如盾牌？”老首领开声问道。 “没有，虽然那时候天色有些昏暗，可是我上前和他们首领谈话的时候，非常仔细的观察过，蓝色旗帜上绘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周边似乎还绣着精致丝线，金丝还是银丝……”古素禾心中一句话没有说，挥爪雄鹰似乎是活的，散发着浓烈的杀气，让人一眼看见就终身难忘。 第二百九十六章：骆驼马 第二百九十六章：骆驼马 来回踱步，索尔奇老首领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头脑冷静了下来，隐约抓住了什么，却又感觉隔着一层纱，心中还是有一些疑惑。 在月牙湖草场遭遇的部落绝对不是喀布朵部，如果包围古素禾的部落是喀布朵部的话，还是阿苏冈、忽思里两个兔崽子，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让古素禾离去，至少会让康麽部将领来答话确认身份，能够带兵的都是部落贵人，阿苏冈、忽思里两人认识大部分康麽部贵人。 就算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阿苏冈、忽思里两人也不会年老痴呆到这个份上，连一个康麽部贵人都不认识。而且，若那支兵马是喀布朵部落的，数千骑兵怎么也会有当年的老兵，不至于连康麽部的旗帜都不认识？ 或者阿苏冈、忽思里两人在逃亡中遭遇了什么不测，如今统治喀布朵部不是阿苏冈一脉？或者喀布朵部已经消亡…… 索尔奇脑中不断思索着，不知不觉间，额间竟渗出了一层细汗，身体微微一颤，差点就倒落回皮垫子上了。 “阿爸，怎么了？”古素禾急忙上前搀扶一把，害怕索尔奇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对刚刚稳定下来的康麽部绝对是一场灾难，甚至是分崩离析的大灾难！ “老哥哥，要不要叫医师吗？”托拜厄斯脸上也闪过焦虑之色，显然也将索尔奇身体、神态变化当作是身体不适。 缓过来一口气，索尔奇轻轻摆了摆手，给了古素禾一个安心的微笑，又对着托拜厄斯朗声道：“哈哈，我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别一惊一乍的，当年我们在战场上都是你帮我拔箭簇，我帮你割坏肉的，需要医师吗？该不会是你这老家伙不行了吧……”瘦小老头给了一个猥琐的笑容，是个男人都懂的那种。 “呸，你这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板……”看到老安答还能说笑，托拜厄斯也就放下心来，嘴上不服输打算还击：“哼，我每晚……”不过注意到帐内还有古素禾这个晚辈在，才紧急收住了声，否则不知道这两个年纪加起来过百岁的老家伙会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呢。 三人重新落座后，索尔奇老首领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喀布朵部，你们还记得吧？” 托拜厄斯、古素禾点点头，一人是多年前常常和喀布朵部儿郎并肩作战、大快朵颐的钦达烈老兵，一人是从小听着阿爸讲述钦达烈历史的公主，若说康麽部骑兵是钦达烈之刃，那么喀布朵部就是怛奚之盾，世代效忠于奇雅孛圪一脉。 “我得到喀布朵部的消息了，还是关于阿苏冈、忽思里的……” “什么？” “什么？” 古素禾惊讶的是前半句，语气中带有诧异，而托拜厄斯惊讶的则是后半句，语气中带有激动。 “老哥哥，你是说阿苏冈、忽思里那两个小兔崽子？”托拜厄斯抢先开口，也不管阿苏冈和忽思里如今是什么岁数，出口就是小兔崽子，不过脸上那一抹激动之色却迟迟未褪。 古素禾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两片小嘴唇停滞在半开半合的状态，若是刚才有人留意到她的小手，就会发现双手无意识猛地一扯，微微发红。 帐内三人，对喀布朵部阿苏冈、忽思里最熟悉的无疑就是索尔奇和托拜厄斯两人，往昔和喀布朵部一刀一箭拼杀出来的情谊，拿着棍棒、皮鞭教导阿苏冈和忽思里两兄弟的回忆。 随即，索尔奇将自己和阿苏冈、忽思里两兄弟当年关于黄鹿角的趣事简单说了一遍，接着和托拜厄斯一边回忆当年的事情，一边讨论月牙湖草场遇到雄鹰部落和喀布朵部的关系，一时之间将古素禾忘在了一旁，不过和古素禾讨论，估计她也说不出什么，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呢。 耳边回响着赫离最后奇怪的话，古素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还是艰难开口：“阿爸，那个年轻首领还留了一句话……” 当初在靠近妥儿川草原边界，赫离看到那把鹿纹匕首，猜测眼前女子和钦达烈人康麽部绝对有着关系，以先祖、长生天发誓，询问古素禾一些问题，如果她给出的答案没有谎言，自己就允许康麽部用正常财物赎回俘虏，甚至直接无条件让开一条路。 得知康麽部躲避纳哈良部的威胁而迁徙来了东部草原，眼前之人还是康麽部公主，赫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数千帐成建制的钦达烈人突然出现在东部草原，还是出身钦达烈人七大部落之一，完全打乱自己的计划，上有锡达，下有察乌卡，自己这个暗地的所谓钦达烈人大头领第一继承人又该如何面对……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赫离眼前浮现出锡达大叔以前孤寂的身影、见到喀布朵部的欢喜模样，叹了一口气，最终让古素禾顺带回去两句话，后一句还让古素禾向七色雄鹿、长生天发誓，必须看到康麽部首领“喜不自胜……”的模样才能够说出，否则长生天将会降临疫病到康麽部头上。 “黑牧草，骆驼马！” 古素禾的一句话，恍如白日中的轰鸣惊雷劈在了索尔奇身上，将这位历尽沧桑的瘦弱老人劈的不能动弹，甚至劈断声音、呼吸，只见老首领愣在当场，眼睛瞪的老大，瞳孔不断扩伸…… “舅舅……黑牧草……骆驼马”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对话场景浮现在索尔奇的脑海中，那是只有一个年轻勇士和一个少年才知道的秘密，就连尊贵的钦达烈大首领过来询问，那位少年是哈哈一笑。 骆驼马？幅员辽阔的腾格里大草原有没有这种奇特马种，索尔奇不清楚，但是，他清晰记得曾经有一个草原少年在南部草原给一群野马取过这个名字。 对于活在马背上的草原牧民，以马为伴，以马为家，随水草迁徙，一匹骏马往往是家中的重要财产。对于草原部落，战马数量的多少，不仅仅是部落财富的多寡，更是部落实力的关键，否则一旦遇到敌人或野兽群，要靠两条腿在茫茫草原去追或逃，活活累死也追不上或逃不掉。 所以，战马是腾格里大草原上举足轻重的战略资源。 乞迪汗部能够称霸东漠草原百余年，始终屹立不倒，乌河流域草场成批培育出来的上等骏马，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那是乞迪骑兵战力强悍的重要保证。 二十多年前，出外游猎的索尔奇无意中在南部草原一处水草茂盛的河谷地带发现一群野马，凭着他的眼力劲，当下就判断出眼前野马雄壮矫健，绝对是一等一的良种，遂派人捕捉数十匹野马赶回了部落作为配种。 经过牧马官细细观察、测试后，得出的结果让索尔奇大吃一惊，带回来的野马每一匹称得上千里挑一的良驹，配种肯定会大大改良部落马种。 那时的索尔奇还没有继承康麽部首领大位，是一个年轻气盛的草原汉子，特别是亲眼见过乞迪部落的乌河马，心中有着一股不服输的执拗劲，瞬间就想出了一个计划，汇报给了钦达烈人大头领哈么赞，秘密展开了马种培育工作。 挑选康麽部和怛奚部最优秀的牧马人，挑选钦达烈部落上等的马种和捕捉回来的数十匹野马，挑选了发现野马群的那处隐秘河谷，秘密开展马种改良工作，希望在十年后能够培育出成千上万匹乌河马一样的上等骏马，大大增强钦达烈人的军事力量。 那个时候，钦达烈人少主奇雅孛圪·奉倏（锡达）曾经随同索尔奇去过一次秘密马场，因为谷内光线折射，将有些发紫的牧草看成是黑漆漆的，听到索尔奇介绍捕获到的野马可以在一天一夜不进食的情况下连续疾驰两百余里，惊呼“骆驼马”。 若说黄鹿角这件“趣事”，阿苏冈、忽思里可能会不小心透露出去，可是“黑牧草，骆驼马”这个典故，只有索尔奇和奇雅孛圪·奉倏知道，答应不将河谷草场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人的奉倏就连自己阿爸都没告诉。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钦达烈人的真正主人，奇雅孛圪·奉倏这么多年来和喀布朵部一起？ “那个人还说了什么？”老首领带有吼音喊了一嗓子，没注意到自己的状态和平时有着天壤之别。 别说古素禾，就连托拜厄斯都被吓了一跳。 “那个人说会派人在月牙湖草场等着，我们可以……”古素禾还没有说完，就被激动的老首领打断了。 “我要去月牙湖草场，快点安排人马，我一刻都等不及了，要立刻赶去月牙湖草场……”老首领一会摸摸头，一会搓搓手，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老哥哥！”看到老安答有些神神癫癫的，托拜厄斯突然出手，猛拍了一下索尔奇的后背，让他整个人惊了一下，慢慢从亢奋状态中摆脱出来。 ps：感谢熟悉的陌生人打赏。大章节献上，希望看官们继续支持宝树，书豆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爱心皆可……许诺，月票上榜加更！ 第二百九十七章：巡驻马驿（一） 第二百九十七章：巡驻马驿（一） 妥儿川草原以南，螺贝山谷，柔黎部落驻马驿。 “你看，又是一队骑兵过去，这两天螺贝山谷周边怎么这么多兵？” “哎呦，该不是出什么乱事了？我带着货物急急赶了过来，别到时候连回去的路费都亏没……” “从开春到现在快入冬，这条草原商道老子都走过了三次，就是前一段时间有大队马贼前来袭击附近部落的营地，都没见过这么多巡逻骑兵……难不成是部落打仗？” “呸，你们这伙狡猾的卡洛斯奸商，吃亏了吧！通往西部草原的道路不好走，到处都是溃败的部落乱兵、马贼，南边草原又太远，肯定来不及在入冬前赶到，你八成是在路上听到螺贝山谷交易区的消息，才带着卖不出去的货物来驻马驿……” 在距离螺贝山谷一、两里的草原，十来个或来自螺贝山谷周边的贫瘠草原丘陵，或来自卡洛斯边境地带，或从西边草原转向掉头来驻马驿的商人以及周边部落外出交换货物的草原部族牧人临时组成一伙散队，朝着螺贝山谷交易区赶去。 现在已快要入冬，螺贝山谷交易区自然不像刚入秋时那般热闹吵杂，可是来交换货物、过路驻留的人却从未断绝，每天至少有几十个人在此买卖货物、短暂歇脚，特别是螺贝山谷的名气被赶路商人扩散出去后，那些由于受到西部战事波及而找不到往年老客户部落交换货物的商人，又不愿将货物低价脱手，陆陆续续赶来螺贝山谷碰碰运气。 这些商队带来的物品多是盐巴、粮食、杂货器具等平时草原上的紧俏商品，如今却因为找不到客人，或者交易部落财产损失和遭遇兵灾等，差点砸在手上。别说是财力单薄的行脚商人，就算是实力雄厚的大商队，若是全部商品都砸在手中，那可就算是血本无归，若是千里迢迢重新运回去卡洛斯大陆，不提途中层出不穷的凶狠马贼和不怀好意的部落会不会如狼尾随，光是寒风呼啸、厚雪覆地，人力、时间就根本耗不起，多少人会活活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某些有背景、有实力的大商队会将自己货物存放在某个熟悉部落中，或者干脆赊欠、赠送来换取该草原部落的友谊，以图将来换取更大的回报。 一些和草原小部落头人相熟的行脚商人也会如此行事，甚至还会在该部落草场窝过一冬，明年开春后再动身离开。 可是，大多数来往草原商人显然并没有那个条件，将手中的货物尽快脱手，拿到真金白银或良马皮货，趁着大雪尚未覆盖道路之前赶回去婆娘孩子身旁，靠着火炉度过寒冬，那就是他们忙碌小半年的目标。 被一个带了两驮马杂货的草原汉子戳破了自己的经历，那名卡洛斯行商并没有什么愠色，嘿嘿一笑：“长生天在上，我是一个商人，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将货物带给草原深处的人们，赚取的就是几个辛苦钱，用真心换取草原勇士的友谊，绝无虚假！这位草原勇士，我看你的马背上有不少皮货，我保证给你一个好价钱，或者你要盐巴，我这儿也有上好的盐巴，色泽品质都是上佳……”说着，他就要解开一个皮袋的口子，准备将盐巴摊开来让身旁的草原牧人看看，这样就可以赚取一笔了。 同行的不少商人对他这种“抢客”行为撇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翘，口中却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倒是那个带着两驮马杂货的草原牧人惊了一下，眼睛扫了一眼四周，轻声喝道：“你想干什么，柔黎部制定螺贝山谷交易规则，一旦进入螺贝山谷五里之内，所有人都不得擅自交易，必须要到划出来的交易草场才能进行交换，若是被巡逻骑兵看到，还以为我和你在这偷偷交易……昨天，柔黎部的大人物来了，螺贝山谷周围不仅增派了一队队巡逻兵巡逻，光是那位大人物带来的人马，足足数百身穿厚实皮甲的骑兵，其中还有锁甲的，就和驻马驿的大人物一样……螺贝山谷这里不是柔黎部的大营，是部落的游牧营地……也不对，好像没有看到太多老幼，像是一个部落军营……” 大人物？什么样的大人物才能引得螺贝山谷的部落军队如此重视？这伙队伍中不乏来过或路经螺贝山谷两三次的商人，对于距离交易区三、四里外的神秘营地打听过几次，也看到数百、上千精锐柔黎骑兵策马出营的震慑场面，知道悬挂雄鹰旗帜的部落绝对是一个强大部落，虽说自己按照草原惯例送上了一份拜访礼物，在交易区真的没有遭遇过任何的勒索、阻碍，甚至还有人来维持秩序…… 就在几名心思灵活的行脚商人想着要如何和柔黎部大人物搭上线的时候，驻马驿营地内多了几分忙碌气息。 刚吃完早饭不久的赫离走出毡帐，本想着好好打量着驻马驿营地，没想到两个人影刷的一下就窜到自己跟前。 “首领，骨啜纳麾下的勇士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不先去巡视一下……” “呸，骨啜纳你的脸皮比皮垫都要厚，应对两伙来袭的马贼乱兵，你就是率领军队出去溜了一圈马，让敌人带着上千骑偷偷沿着山林绕到妥儿川草原，若不是首领大人及时将敌人击溃，后果将会是怎样……泰罗格麾下的儿郎却是真真实实的和敌人血战一场，砍下的敌人头颅足可堆成一道矮墙……” 一听到泰罗格提起这件事，刚才还豪情万丈的骨啜纳一下子就焉了 ，仿若霜打茄子一样，本想硬着头皮来辩解几句，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说辞，只好让首领评判了。 赫离浅笑摇摇头，这事怎么说都行，以运气来说，那就是骨啜纳倒霉，两队敌人被分到骨啜纳的是巴噶哈什部，其首领还是一个颇具狡猾的人物，明面上大张旗鼓地进攻螺贝山谷，暗地里不声不响地带领人马偷袭妥儿川；以战前准备来说，那就是骨啜纳大意，没有派出斥候游骑深处敌人后方仔细查探，没有察觉敌人的异常动静。 第二百九十八章：巡驻马驿（二） 第二百九十八章：巡驻马驿（二） 跟随骨啜纳、泰罗格来拜见首领的常备军各级将领，赫离眼睛扫了一遍，发现大多数是熟悉面孔，其中很多人他都可以喊得出名字。 初见这种场景的时候，赫离心中有些不喜，皱了皱眉头，勇士就应该要待在勇士待的地方，统率麾下的精锐儿郎让敌人跪拜在柔黎部雄鹰旌旗之下，而不是来放下手中的事务，搞这些形式主义。 当望见一个个百骑长、营指挥双眸深处流露出对赫离的崇拜，乃至是疯狂之色，赫离心中又是无比激动。 这就是属于我的军队，柔黎部的虎狼之师，举臂一挥，化作滚滚铁流，将草原上的一切敌人冲荡无存。 特别是看到，当百骑长、营指挥离开本部军队时，一支支百骑队依旧有条不紊地列阵、巡逻、整备，并没有出现什么混乱，实施副手制度的效用渐渐显露出来。 “走，我们去看看驻马驿！”赫离既没有去检阅骨啜纳千骑，也没有检阅泰罗格千骑，反而是直接上马去巡视驻马驿，看看扩建后的螺贝山谷是什么模样。 十几、二十名侍卫紧跟着首领后边随行护卫，前来拜见的各百骑长、营指挥懵了一下，相互之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你们几个兔崽子，立马回去让儿郎们打起精神来，等一会我找个机会将首领带过去千骑营帐那边……”灵光一闪的骨啜纳千骑长急急拽过来手下一名营指挥，窃窃私语叮嘱几句，让赶紧回去做好功夫，至少表面看起来得壮观。 “好嘞，千骑长，我马上回去让儿郎们动起来！不过，我们是训练哪一种列阵战术，围猎战术，还是返身骑射？或者步弓，让首领看看儿郎的箭术……”不知道是骨啜纳不幸，还是泰罗格幸运，离着骨啜纳最近的偏偏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粗鲁汉子，一听到千骑长的吩咐就急急吼了一声，无论是身边的同千骑袍泽，还是泰罗格千骑的兄弟战友，都听得清清楚楚，将话里意思理解的八九不离十。 骨啜纳后悔的一拍脑门，感觉自己没眼看了，怎么拉拽过来的偏偏是这个人？ 反应过来的泰罗格召集过来自己的几个百骑长、营指挥，小声嘟囔了几句后，让他们各自去忙着各自事务，最后还对骨啜纳微微行了一礼：“谢了，骨啜纳大哥！” 骨啜纳嘴角抽搐一下，皮笑肉不笑的。 赫离一行人算不上浩浩荡荡，可是动静也不小，没有径直奔向两千骑的营帐驻地，而是先在驻马驿营地内逛了起来。 “吉姆，你说说看这座营地怎么样？”赫离一边看着驻马驿的情况，一边对跟在自己一步后的吉姆问道。 “首领，我既不是锻造帐那些建造匠人，也不是在测绘帐内搞描图绘盘的，哪里懂得这个啊！要不让骨啜纳千骑长、泰罗格千骑长过来，他们应该懂得！”吉姆摆摆手，最后还提出来这么一个建议。 赫离扭头一倪，流露处一丝耐人寻味的语气：“我怎么听说你喜欢和锻造帐的建造匠人待在一起？哦，上次我好像听到你跟敏敏说卡洛斯的城镇什么的……高多少米……城墙上容纳多少人……难不成是我听错了？看来，我要去派你去问问敏敏，或者干脆就派你去做她的专职侍卫如何？” 吉姆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那位小祖宗不知是咋的，对待普通族人可谓是好公主，可似乎特别喜欢抓弄自己，以前当敏敏公主的兼职侍卫就够呛的，若是真要当了全职侍卫，整天都要供敏敏公主随意调遣，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想都不寒而栗。 至于喜欢和锻造帐建造匠人待在一起，那是吉姆从土讫水城的建造、螺贝山谷的扩建、黑马镇的驻兵等细微之处，还从首领平日和谷卑希侍卫长的谈话中，发现首领越来越重视卡洛斯的筑城之术，似乎以后要建造许多固定式的草原营帐。 上有所好，下有所附！ 就连谷卑希侍卫长都学习卡洛斯语、步兵战术、城池防守等，吉姆自然也是想要多了解一些城镇方面的事情，方便首领询问，凸显自己的价值。 谁料竟然被观风帐的探子注意到吉姆时不时就和锻造帐的建造匠人乃至是卡洛斯奴隶待在一起，甚至还会带上一些肉食、奶酒前去，遂呈报上去给赫离。 知道这么一个情况后，赫离淡淡一笑，便将这件琐事抛在一边，对于吉姆这个人还是很放心的，况且好学上进并不是一件坏事，今天突然间想起来吉姆还是一个“建筑系学生”，顺口测试一下学到了几斤几两。 吉姆一脸苦涩，挠挠头：“首领，我就和锻造帐的匠人学了一点，例如城墙堆砌要尽量齐整、城门粗木和巨石要怎么搭配，哪里会懂得什么城池布置！上次，敏敏公主撞见我在城墙那边摸石头，结果就把我抓回去……”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是细若如蚊，只看到嘴巴微动，估计也是想到自己那时的窘状，难以启齿。 赫离哈哈一笑，对自己妹妹的搞怪能力是深有体会的。 “泰罗格，你在这里的时间最久，来说一说扩建后的驻马驿情况！”赫离不难为吉姆，直接换人来回答。 虽然泰罗格不怎么懂得城池建造，可是对于驻马驿营地的情况却是十分了解，就连隐约作为驻马驿守军第一人的骨啜纳千骑长都没有泰罗格了解的深切，毕竟骨啜纳待的时间没有泰罗格长久，扩建工作更是由泰罗格一手负责的。 “诺，首领！驻马驿作为我们柔黎部南边领地的唯一一座驻地，从不足一个百骑的驻守兵力到如今两个常备军千骑，再加上仆从兵，超过三千人马……我们最初是以马贼营地作为驻马驿的营帐基础，去年入冬练兵，我们捕获到的数千青壮俘虏、奴隶，驱使他们进行扩建，按照你的吩咐，挖壕沟、打木桩、竖栏栅，储备毡帐区、冬季马厥、千骑毡帐区就是那时候修建起来的。开春后，根据你的命令，为应对西部草原战事引发的动乱，我们又再次扩建，将西边那一带空了出来，方便后续兵力的进驻，就是如今骨啜纳千骑的毡帐区……交易区离我们驻马驿有三、四里，那边我们也安排人搭建毡帐、木屋，长期派驻三个十骑队维持秩序，最近的一个百骑队就在两里外，随时可以踏平交易区……” 第二百九十九章：巡驻马驿（三） 第二百九十九章：巡驻马驿（三） 随着人力、物力不断投入，驻马驿已经成了一个可容纳五千人的大型营地，木桩栏栅沿着地势一线展开，连接左右两翼的山谷丘陵，确保营地内的安全，不会被大队骑兵从高而下攻破营地。 若要继续扩大营地规模，只需拆除一边的木栏，将交易草场也纳入营地范围，便可将面积扩大一半有余，到时候柔黎部这座南部军驿就可以容纳近万人马，进可进攻螺贝山谷以外的草原，退可拱卫妥儿川草原。 有利也有弊，这种营地建造起来较为简便，可是防护力却比不上土讫水城，就是草原游牧营帐的加固加大版本，而且蓄养牲畜、骑兵冲锋也会受到限制。 先不说赫离脑海中那深入云端的高楼大厦的记忆，之前亲眼见识过卡密尔城、绿湖堡，还将主帐移到土讫水城，赫离对驻马驿营地并不会感到太大的惊奇，多是从军事角度来考究驻马驿所能发挥的功用。 此时，跟着赫离巡视的两人并没有什么兴致去看看早已烂熟于心的营地，反而退后两步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骨啜纳大哥，你说首领会同意我们出战吗？”泰罗格似乎忘记了两人争夺首领首巡的暗中较劲，靠过去低声询问。 出战，驻马驿两个千骑进攻螺贝山谷以西、以北的草原马贼和部落，不仅仅掠夺牛羊马匹、青壮女人、粮食物资等，更要将占领下来的地方插上柔黎雄鹰旗帜，扩大柔黎部的领地，让东漠草原听到柔黎部的声音。 上一次，泰罗格千骑击溃来犯之敌，也抓住机会扩大战斗成果，俘虏大批溃散败兵的族人、奴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防守作战，进攻掠夺，千百年狼性深入骨子里的草原儿郎肯定会选择后者，泰罗格、骨啜纳也不例外，尤其是听到了拉姆可、库尼亚斯、多米三个千骑在北边草原立下的赫赫功绩之后，更是恨不得立刻打上一场来去如风的草原战役，好好展现麾下勇士的弯刀锋利。 骨啜纳睨了泰罗格一眼，小样，刚才不是很雄赳赳的，怎么现在倒跑过来问我了，轻道：“驻扎在驻马驿这么长的时间，你的千骑还少出去螺贝山谷北边草原‘觅食’？” “话不能这么说，勇士的刀要不断挥砍才会更锋利，勇士的弓要不断拉弦才会更顺手，更何况，骨啜纳大哥你就不想再来一次莫顿河之战，想想那时候多么威风……”泰罗格不像库尼亚斯那般善于察言观色，否则早就看出骨啜纳蠢蠢欲动的心。 统兵出征，冲锋陷阵，扬威开疆，这种大好事谁不想呢！ 卡密尔城商道马贼逃之夭夭，莫顿河大部分草原已平定，北方绿湖堡商道已通，大队常备军骑兵返回土讫水城过冬，按照常备军的惯例，若无什么战事发生，接下来这个冬季，多米等几个常备军千骑肯定要休整一段时间，补充新兵或装备等。 从巴噶哈什部等溃散乱兵中看出，如今的西部草原是一片混乱，特别是斥候游骑探查过的螺贝山谷以西、以北两百里左右的范围，基本上没有任何大部落，最多也就是大队的马贼和乱兵，凭借着骨啜纳、泰罗格两个千骑，对付残兵败将绰绰有余。既可以练兵消磨一下无聊时光，又可以掠夺人口、牲畜、粮草，立下不菲的功劳，真是一举两得。 平时，以百骑为一队外出剿匪或者剿灭恶邻部落，千骑长还可以做做主，可是一旦要出动千骑，守备驻马驿的兵力必然空虚，弄不好就要出什么乱子，更何况，没有命令擅自出兵是触犯柔黎部军纪的。 听到泰罗格的言语，骨啜纳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却故作为难：“这个……我说了之后，我也认真考虑了，要不等一会就由你去和首领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率领儿郎去西边或北边溜几圈？” “哦，好吧，那我上去和首领说说，让我的千骑出外收拢散丁游民，骨啜纳大哥你的千骑就留守驻马驿，寒风大雪的，我让亲兵给你送过来十几只羊，你们好好吃上一顿，驱驱寒气……” 泰罗格虽然不怎么懂得绕弯弯，可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骨啜纳要拿他当探路石去探探首领口风，摸摸首领关于冬季作战的计划底子，是继续像上一年冬季那样收拢流浪牧人，还是派遣军队出去掠夺一番，或者轮调某一支驻马驿驻军回土讫水城…… 泰罗格千骑长的言下之意，我去探探首领口风，可若是有好处，骨啜纳千骑长可别跟我抢，这可是我在首领跟前争回来的。 骨啜纳有些尴尬的摸摸头，若说不争抢出战机会，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首领增派常备军到驻马驿，否则这里肯定要留守一支军队，否则营地内从过往行商、驼绳子商贸区交易得到大批牛羊马匹、皮料、干货等，怎么让人放心呢？ 琢磨了一会儿，骨啜纳喵了喵赫离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泰罗格兄弟，你就不能让让哥哥，你们上次还打了那么一个大胜仗，别忘了，那个机会可是哥哥让给你的……” “是嘛？我怎么依稀记得，是我出外探查的途中无意间撞到有大队敌人奔向驻马驿，才急急带领人马去山岭小道埋伏布置，而骨啜纳大哥则是带领本部千骑去对付巴噶哈什部等部落乱兵。 骨啜纳搓搓手，嘿嘿一笑，自己当时那个让步的确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过多放在了大张旗鼓的巴噶哈什部身上，以至于让人耍了一顿，若不是如今则罗率领其部落投降柔黎部，恐怕骨啜纳就会好好让他们知道骨啜纳千骑的怒火。 “泰罗格兄弟，你看，那么久没有仗打，哥哥身上都快发霉了，跟底下儿郎更不好教导，特别是首领还过来驻马驿巡视，总感觉抬不起头来……” 抬不起头来？我怎么听说你们千骑在莫顿河草原歼灭佈库氏族之后，眼珠子都快朝着天上看了，你佩戴花纹弯刀的臭屁样子，还被库尼亚斯一群人合伙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你们两个，磨蹭什么，跟过来！”不知不觉赫离走出去有一段距离，离相互咬耳朵的两人有着七八米远，一回头发现不见人，遂喊了一声。 第三百章：匆忙的脚步 第三百章：匆忙的脚步 看着驻马驿的简陋宽大营地，依旧兴致不减的赫离正要上马，打算沿着栏栅将营地巡视上一圈，突然发现谷卑希带着一人匆匆赶了过来，敏锐的察觉到谷卑希的脚步有几分急促，不像是平时那般平稳踏实。 赫离知道“游玩”计划肯定要被耽搁了，心中咯噔一声，暗暗猜测是什么事情，自己巡视南部领地，加上哥达千骑，超过三千精锐柔黎铁骑，两伙来袭骑兵要么被击溃，要么投降，周边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土讫水城周围除了还结为盟友的翰埒部，并没什么部族势力能够威胁到主帐的安全；莫顿河中下游草原，迁徙过去的樾瓦氏族和喀布朵部族中青壮基本被抽调大半，要作乱也没有哪个实力，而且他们哪里轻易舍得如今肥沃的草场、安稳的生活，白白牺牲掉性命；北边草原绿湖堡商道，拉姆可、兀格两个常备军千骑，再加上一千仆从兵，也有三千余人马，由老成持重的老猎人拉姆可统领大军，一般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哪会是什么事情呢？ 带到赫离跟前的是观风帐探子，隶属原在驼绳子交易区的格根麾下，过去大半年，西部草原烽烟四起，道路难行，商旅不通，这也为格根开展情报工作提供了便利，从妥儿川平原运过去的盐巴等草原紧俏货十分受欢迎，不仅和周围几个大部落搭上了线，更是借草原秋市开启这个契机，依靠商事掩护，秘密将探子派往乞迪王庭，收集和这个霸主部落有关的一切情报。 听完观风帐探子的汇报，赫离顿时感觉心中一紧，脸色沉了下来。西漠草原乌维部落介入，乞迪达雅叶护击败二王子狐焉碌，钦达烈人一胜一败后收缩兵力南撤…… 原本以为至少要一、两年的乞迪汗部内战竟然那么快就落下了帷幕，霸主部落的声望仍在，依旧是东漠草原最强大的势力。按照呈送上来的情报分析，达达不拉为首的钦达烈大军应该是和乞迪部落达成协议，至于协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情报从乞迪王庭传到驼绳子交易区，再传到螺贝山谷，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如今的乞迪王庭是什么情况，乞迪达雅是否已经戴上汗冠，乞迪附属各部族是什么动向，钦达烈人的撤退大军走到哪儿了，乌维部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是捞够好处就走了…… 赫离对此一无所知，能无比确定的一点就是，柔黎部原本制定的发展计划被打乱了，乱的还不是一星半点。称霸东漠草原百余年的乞迪汗部，七彩雄鹿的后代钦达烈人，外来的强壮猛虎乌维部落，个个都不是好惹之辈，柔黎部虽然不畏惧任何一个，可是一旦对上，损失也绝对不小。 蚁多咬死象，特别是乞迪汗部这个庞然大物，能够召集到的男丁比柔黎部全部族人加起来都要多。 跟在赫离赫离身后，无论是骨啜纳、泰罗格等人，还是吉姆等侍卫看到首领眉头紧锁，都识相的闭上嘴，免得打扰首领思考。 赫离自然没有心情去参观驻马驿，返身朝着大帐走去，众人亦步亦趋跟在后边。 “泰罗格……”刚才跑去千骑营帐准备迎接首领的拉库兹副千骑长，迟迟不见首领一行人过来，急急跑过来这边一看，轻声唤了一句。 泰罗格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赶紧做了一个解散队伍的手势。 “奇怪，怎么回事呢？明明让我们集合队伍等待首领检阅，怎么又让我去解散队伍？咦，首领看着我……”拉库兹先是不解地自言自语，后看到赫离望向自己，像个傻子一般裂开大嘴一笑，十足憨厚的草原汉子。 乍瞥到这一幕，赫离忍不住扑哧一笑，脸上的阴沉之色随之褪去不少。道：“将拉库兹、忙迭可喊过来大帐，我们议一下刚才的消息。”说完，大步朝着大帐走去。 “哎呦，我的拉库兹哥哥……”得了吩咐，泰罗格转向朝着拉库兹那边走去，脸上一副难看模样。 “泰罗格，怎么样了，首领什么时候去我们千骑，我将最强的一个营都摆在最前方，还让人摆出来之前击溃那支来袭乱兵的旗帜、兵器……”拉库兹虽是副千骑长，可是年纪比泰罗格大上几岁，两人又是相识多年的好友，私下里并没有太多拘束。 很快，谷卑希、骨啜纳、泰罗格、拉库兹、忙迭可便在大帐内坐了下来，齐齐望向首领，等待首领的吩咐。 对座下众人来说，有知道西部草原变化会对柔黎的发展强盛之路会产生什么影响的敏锐型，有迫不及待想要和西部草原的部落兵过过招的冲进型，有首领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的懒惰型…… 赫离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酒，同时示意吉姆给座下各将领也倒上一杯尝尝味道。蜂蜜酒没有柔黎清奶酒那种浓香，甚至没有草原奶酒的味道，不怎么受草原儿女喜爱，特别是草原男子的喜爱。不过赫离总喜欢尝尝鲜，骨啜纳等人驻守螺贝山谷，无论是从过路商人手中购得，还是被赠送，都有不同口味的卡洛斯酒，昨天才命人在大帐摆上一些给首领尝一下。 赫离抿了一口，啧啧嘴，放下酒碗道：“这种酒可没有绿湖堡葡萄酒那么好，从黑马镇缴获了不少，都是上好的葡萄酒，等回去我派人给你们送过来一些。” “首领，这卡洛斯的酒和水差不多，我就不要了，能不能给我换成清奶酒？” “对对对，首领，我也是……” “首领，两袋子……那个什么酒，反正就是果子酒，换一袋子清奶酒，我也愿意！” 座下众人这么一副嫌弃果子酒喜爱清奶酒的场景，让帐内瞬间热闹不少。 听到手下人要求，赫离轻笑摆摆头，草原汉子可不就是这样，谁有那个闲情细品慢尝葡萄酒的味道，还不如清奶酒劲头足，既能大醉一场，又能在寒冬中暖暖身子，实用性强太多了。莫顿河草原一战后，俘虏、奴隶充足，柔黎部酿酒帐也从老帐下户中抽调上百人去进行酿制清奶酒，今年的产量至少比去年翻一番，不仅可以供给柔黎常备军、各贵人，同时还可以将一部分卖出去，获得不小的利润。 ps：感谢熟悉的陌生人打赏。两百章的时候说三百章再见，宝树做到了，感谢看官们一路陪伴，，谢谢每一份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爱心。 第三百零一章：野望 第三百零一章：野望 走神了一会儿，赫离重新将心思放回了西部草原变化这个消息上来。 “哈哈，听着你们谈论清奶酒，我都有些馋了，等得空了，我们一起好好吃上一顿孜然烤肉，再配上几皮袋子清奶酒。现在，来谈谈西部草原！”赫离轻笑一声后便开始转回正题来。 “首领，要不我们趁着乞迪部落还未反应过来，提早下手，将螺贝山谷西边、北边近千里地盘全都占领了，马上就可得到数万人口，再从中抽调一万青壮编制成军，就算是仆从兵，我们手中的实力都不惧任何一个部落。若是乞迪部落赶来，我们就将它的牙齿敲下来，把它的爪子砍下来，让草原诸部落知道谁才是东部草原的强者！”泰罗格兴冲冲说道。 “对对对，首领，我觉得泰罗格千骑长这个主意很不错，再调派哥达千骑长过来驻马驿协防，三个柔黎千骑出动，就算是乞迪部落的宫帐军我们都不惧！”拉库兹补充道。 “首领，我也赞同！”骨啜纳点点头。 “那……我应该……”多年来半居住半游牧于莫顿河流域的牛角山一带，出身兀逻氏族的忙迭可副千骑长对西部草原情况并不怎么了解，这一年来也多是将精力用于练兵、带兵上，对乞迪部落的了解只知道是一个强大部落，堪称东漠草原第一强部，现在发生了内乱。 赫离闻言，不由得啼笑皆非，这几个战争狂人未免将打仗想的太简单了，将乞迪部落想的太简单了，将东漠草原的局势想的太简单了。此时集合数千柔黎精骑出兵，攻占草原领地，掠夺牲畜、物资短时间内必然能够获得好处，可是也会必然引起乞迪部落、乌维部落、钦达烈人的注意，到时候很有可能派出几万骑兵如旋风般卷过东部草原，虽说不至于让柔黎部身死族灭，可是放弃这两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没有了固定的生铁来源，没有了稳定的商道来交易货物，回到逐水草而居、靠天吃饭的苦日子。 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亏本生意！ “驻马驿如今常备军士气如何，粮食储备情况怎么样，战马的过冬草料是否充足，仆从兵战力……”赫离并没有直接回到泰罗格、骨啜纳等几人的建议，反而细细询问起驻马驿的情况。 螺贝山谷，驻马驿，柔黎部落第一军驿，赫离最早下令建造加固扩建这座军驿的时候，不仅仅要把它当成了拱卫柔黎南部领地和沿途商道的驿站，更是未来柔黎部迈入草原争霸舞台的前哨基地，否则怎么会一次次叮嘱扩建。 一直以来前往西边草原、南边草原的柔黎商贸帐和观风帐的人交易换回的牛羊马匹，从过往卡洛斯行商中购买的粮食、盐巴中的一大半都会囤积在此处，柔黎主帐还会定时运送粮食、盐巴、弯刀、强弓、箭簇等物资到这里。按照赫离的估计，就算遇到上万骑兵包围驻马驿的情况，只要不被攻破营地，依靠驻马驿营地内的充足物资，驻守的两个千骑和仆从兵可以支撑一个月。 若是包围敌人分出兵马进攻妥儿川草原，驻马驿营地内的柔黎铁骑还会杀出来狠狠咬下敌人一块血肉，甚至让敌人流血致死。 赫离这次巡视驻马驿，就打算考察一番之后，再次加固扩建驻马驿营地，大规模竖立箭楼塔哨，修建石墙代替木栏栅等，将驻马驿打造成军事堡垒，以便来年柔黎部对西部草原的试探。 试探，东部草原这块小地方已经不足以满足柔黎部的需要了，又或者赫离心中的野望已经迫不及待要动起来了。 柔黎部这两年在赫离的统治之下，从无到有，迅猛发展，特别是建立常备军这种职业化军队，每一个常备军骑兵都装备锋利弯刀、强大弓箭、厚实护甲等，比之寻常大部落的宫帐军都强上几分。 一万柔黎常备军骑兵，战力绝对超过万帐大部落的宫帐军。 或是为柔黎部数万帐族人获得更好的生存草场，或是恢复巴伯兰·赫离前缀的奇雅孛圪荣光，或是向长生天证明自己的到来，或是执政的赫离心中升起了一股挑战草原豪杰的雄心壮志，他都要迈出那一步。 “首领，不是我骨啜纳夸自家的羊肥，我带出的兵个个都是嗷嗷叫的雄鹰，上次泰罗格千骑拿了首功，儿郎们都憋了一口气，誓要让首领看看柔黎弯刀、强弓在勇士手中到底会有多么强大的威力，足以将任何柔黎部的敌人剁碎！至于仆从兵，我不得不佩服泰罗格，他练出来的仆从兵比我们以前战场对阵的草原部落兵差不了多少，只要再练练战术、阵列，换上藤皮甲、弯刀等，就是一批合格的常备军新兵。至于粮食储备、过冬草料，泰罗格也一直在处理，让他来汇报吧！”骨啜纳先是声明千骑儿郎的求战士气，话锋一转，将泰罗格练兵、处理驻马驿诸事务的功劳凸显出来。 泰罗格一听，侧目凝视，眼眸流出疑惑之色，刚才还争夺首领首巡千骑的对手，怎么没一会儿就像换了一个人。 若是赫离真的决定派出数千柔黎精骑进攻螺贝山谷外的草原，为柔黎部开疆扩土，除非他亲自统兵，否则在场的诸人中，骨啜纳无论是资历，还是历来的战绩，都有足够资格来当这个统帅。 主将和副将搭配得力，不出什么缝隙，能够驾驭得住麾下将领，才是一名好的将领，骨啜纳可是将首领给他开的私人“小灶”牢牢记住了。 既然骨啜纳提到自己对于仆从兵、粮草事务熟悉，泰罗格自然就得站出来汇报：“首领，从过往商人手中购买、交换到的各种粮食将近有四千担，运去妥儿川大营一千六百担，按照驻马驿目前的常备军、仆从兵、帐下户奴隶、捕获俘虏，这个冬天都够用了。过冬草料储备已有四十六座小山般的，按照首领的吩咐，为了保证战马在冬季的战斗力，还存了一部分供马匹食用的杂麦，仆从兵现有四百二十人……” 第三百零二章：扩军一万？ 第三百零二章：扩军一万？ 听完泰罗格的简短汇报，赫离点点头，吁了一口气，凭借驻马驿的现有军力，就算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足以拱卫柔黎部落南方领地的安全，并不需要拉姆可、兀格两个千骑急急回军。更何况哥达千骑如今就在妥儿川大营，向东可巡卫月牙湖草场一带，向南快马疾驰几天就可支援驻马驿驻军，算得上一步稳棋。 端坐大座的赫离扫了一眼帐内众人，笑道：“好嘞，别胡猜，情况的确有点乱，西部草原形势复杂，原本以为会有一两年的时间供我们利用，谁料那位乞迪叶护大人如此强大，乞迪王庭的变化对我们柔黎部有不小影响，打乱了我们部落的强盛之路……” 赫离这一点拨，顺间让帐内众人明白了什么，关于东漠草原乞迪汗部的信息也依稀浮过众人脑海中。 “乞迪部落自认为是东漠草原的主人，你们说会不会把注意打到我们柔黎部头上，例如让我们柔黎部成为它的附属部落，让我们供奉牛羊马匹，献上粮食武器，将族中的美人献给丑陋老头……” “呸，他娘的，贼驴蛋子的乞迪部落，有什么资格让柔黎雄鹰低下高傲的头颅！” “盗匪，拉库兹的弯刀、柔黎弓会让不怀好意的盗匪尝尝柔黎勇士的强悍……” “柔黎立部以来，何时受过乞迪部落一只羊、一头牛的赏赐，那个……什么援助，反正柔黎部是由天命首领巴伯兰·赫离大人的建立，蒙长生天恩泽、首领赏赐，柔黎部才会如此强盛兴旺，属民家家有盐巴、牲畜、铁器，孩子脸上显露灿烂笑容……” “长生天在上，兀逻氏族是柔黎部的氏族，同在柔黎雄鹰飞过之地生存繁衍，我们已经是骨血相融的亲人……” 他娘的，管他娘的乞迪部落，再强大又能怎么样，敢来我们柔黎部的草场，柔黎勇士就敢把恶狼剥皮抽筋。 座下几人各自发表不同的言论，有的吼出柔黎战士的强悍，有的展现柔黎雄鹰的凝聚力，有的努力回想首领的“名言”，有的以氏族名义表达对柔黎部的真心归附…… 听完几人的话语，赫离特意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谷卑希，强忍住到嘴角的笑意，这个家伙平日里学习我的“至高箴言”，估计是想装装文化人，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 “好！在柔黎部立部那一时刻起，长生天早已将柔黎部的命运交到柔黎族人的手中，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勒住柔黎雄鹰的翅膀，哪怕他是所谓的乞迪大汗，哪怕他拥有漫山遍野的军队。成千上万的灰鼠遇到凶猛的狮子，也只能够灰溜溜地逃窜，如果乞迪部落真要柔黎供奉一头牛羊马匹，献上一粒粮食、一块盐巴，给出一个女人，除非是从巴伯兰·赫离的尸体上踏过去……”赫离离座挺立，挺拔的身躯散发凌冽气势，狠狠一指绘有西部草原标记的羊皮地图，仿若此时的他就是草原的主宰，不受任何人的胁迫。 “骨啜纳的弯刀将削掉任何一个靠近首领的敌人头颅！”被赫离气势震撼到的骨啜纳，恍惚失神之后，率先拍了胸脯。 “泰罗格誓死跟随首领！”慢了半拍的泰罗格急急抚胸弯腰行礼。 “拉库兹骑着柔黎战马将踏碎任何一切柔黎部敌人的阵列！”拉库兹行礼吼道。 “忙迭可将森林之神赐予的箭矢射进柔黎敌人的胸膛！”不了解乞迪部落没关系，跟着大队表态总不会出什么差错，忙迭可就是这么想的。 至于谷卑希，他并没有跟着嗷嗷叫表态，应和身旁几人的战斗热情，身为近臣，很多时候一个眼神足矣。 “首领，那如今该怎么办？特别是驻马驿的两个千骑，按照往常那般坚守螺贝山谷和保住商道的通畅，还是趁着螺贝山谷以外的部落没有反应过来，去捞上一把？”谷卑希开口道，现在东部草原估计没有多少部落知道乞迪汗位争夺战落下帷幕，混乱的局势依旧，柔黎部无论是从逃难部落中交易牛羊马匹、皮料干货等，还是出兵攻击马贼和溃散乱兵，掠夺人口，收拢流浪牧人，所耗费的成本都很低。若是一些大部落，尤其是原本隶属乞迪达雅叶护的附庸部落知道乞迪王庭主人已定，到时候打出乞迪大旗，能吓住不少人呢！ 当谷卑希说到后边的时候，骨啜纳、泰罗格、拉库兹、忙迭可双目放光，喉结动了动，似乎是吞了一下口水。 有仗打，功劳就会滚滚而来。 “不急，西部草原局势虽然出乎我们预料，可是按我猜想，至少到明年开春，乞迪王庭都不会注意力放到东部草原。乞迪达雅虽然戴上了汗冠，可是王位短时间之内肯定坐不稳，他需要时间去平定乞迪内战的影响，光是整顿王庭事务、赏赐有功部落、划分草场地盘等就需要不少时间。去年冬天，我们就整顿出来数千常备军；今年冬天，我们就能整顿一万兵马……” 赫离分析一下乞迪部落的情况，再自信满满地说出自己部落的练兵优势。依靠雏鹰帐、新兵训练大营、以老带新、实战练兵一连串方式，本就是合格兵源的草原青壮几个月就可以成为一支新力军，再加上柔黎锻造帐出产的优良武器装备、镶嵌马蹄铁的战马，完全可以正面对抗同等数量的大部落宫帐军。 谁料，众人的注意点不在练兵优势上。 “首领，扩军一万？”最激动的不是泰罗格、骨啜纳千骑长，而是身为副千骑长的拉库兹，足足扩军一万骑兵，自己怎么也能捞上一个千骑长。 乍听到首领口中的“扩军一万”，就连谷卑希都有些惊讶，怎么平日里没听首领提起过的，是突如其来的想法？ 看着众人眸中霎时间升起的炙热目光，赫离意识到了众人脑子里想什么，清清嗓子，道：“一万，一万仆从兵，拉库兹你要不当个仆从兵千骑长？” 扩军一万？真以为职业化军队是大白菜，吃的、穿的、用的、骑的、拿的，哪一样不用钱，光是年俸，如今的柔黎常备军一年就超过两万只羊，再配发相应的粮食、盐巴，若不是副百骑长以上官职的一部分年俸开始用布匹、香料、钱币等替代，绝对要超过三万只羊。老子只是举个例子，便于你们听懂柔黎常备军操练新兵的优势，怎么个个都想到扩军上来呢？ 第三百零三章：乞迪军袭 第三百零三章：乞迪军袭 看着底下人目光灼灼的模样，赫离轻咳一声，对着拉库兹道：“一万仆从兵，要不给你当个仆从兵千骑长，待遇不变，咋样？” 话音一落，众人立刻变成一副稳坐皮垫、雷打不动的姿势，刚才脸上那副憧憬模样似乎是幻觉。 谁接话谁倒霉，一个不小心引得首领心血来潮，立马给你升升官，新鲜出炉的仆从兵千骑长！ 废话，在座的最差都是常备军营指挥，还是兼任副千骑长的，距离千骑长就是一步之遥，一旦常备军扩军，肯定有机会独领一个千骑。而且，仆从兵千骑长和常备军千骑长根本没有可比性，一个常备军营指挥恐怕都不怎么愿意去担任仆从兵千骑长。 至于待遇不变，常备军出外征战一场，百骑长以上的武官从缴获战利品分的那一份就是自己年俸的十倍以上，若是立下大功，还有首领的额外赏赐，哪里在乎几只羊啊！ 拉库兹副千骑长哭丧着一张脸，道：“仆从兵……首领……这个……不用了，拉库兹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暂时还没有本事去指挥千骑，要不你考虑其他人？”说罢，下意识朝着忙迭可瞄了一眼，祸水东引。 死道友不死贫道！ 其他人？仆从兵千骑长？帐内的骨啜纳、泰罗格是常备军千骑长，比千骑长高半级的谷卑希侍卫长更不可能，除了拉库兹，就只有忙迭可了。 忙迭可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眼角余光狠狠瞪了拉库兹一眼，本想开口解释几句，又怕引起首领的注意，心中默念：“长生天保佑，森林之神庇护……” 大帐内沉寂了一会，赫离开腔道：“没有人想去仆从兵？”目光扫过帐下几人。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骨啜纳……” 乍听到自己的名字，骨啜纳被吓了一跳，心脏噗噗地跳动，难不成是自己之前被巴噶哈什部迷惑，让则罗率领千余骑兵钻了空子，首领要责罚自己，贬为仆从兵千骑长？ 赫离继续说道：“……泰罗格，你们从各自千骑抽调一部分熟练老兵、十骑长、副百骑长，按照小编制千骑，以驻马驿仆从兵为底子，我再从妥儿川大营进行一次勇士选拔，凑够不足人数，本来千骑长是要从……”瞄了一眼忙迭可、拉库兹，赫离微微一笑，接着道：“千骑长暂时空着，训练事务你们要快点抓起来，先不必建造新兵训练大营，就按照我们以前在妥儿川大营一样训练，骨啜纳为主，泰罗格你要做好副手！” 首领的一番话，基本上定下未来驻马驿主官，除非骨啜纳调离，否则骨啜纳千骑、泰罗格千骑以及即将组建的小编制千骑，数千大军的统帅就是骨啜纳了。 虽然消息宣布有些快，不过泰罗格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点点头。 泰罗格问道：“首领，小编制千骑，怎么个小法？” “武器上，五斤制式弯刀、柔黎弓、藤皮甲等先不配发，镶嵌马蹄铁战马也不装备，各营轮流训练，非训练时段以百骑为一队巡逻商道、出外探查，既是维持商道秩序，又是奔袭训练。同时，骨啜纳，我授予你节制之权，一旦驻马驿有需要，驻扎妥儿川营地的哥达千骑也归你指挥！”这样一来，三个常备军千骑，一个预备千骑就全部交付在骨啜纳手中，比黑马镇的拉姆可权柄还要重。 “骨啜纳，誓死不负首领信任！”骨啜纳离座行礼，喉咙中的微微抖音，猛捶胸膛的响亮砰声，可见内心是何等激动。 泰罗格、拉库兹、忙迭可，甚至连谷卑希眼中都流露出一丝羡慕之色，看来柔黎部未来的校尉之一已经被骨啜纳预定一个位置了。 随即，赫离心中又想了一系列措施。第一，加快从过往商队手中购买物资，囤积粮食、盐巴、生铁、布匹等物资，别看柔黎部如今有了铁矿，可是生铁绝不嫌多，更何况是运到了自家门口的。第二，加大情报刺探力度，商贸帐和观风帐一明一暗积极收集西部草原的情报，不仅要派遣探子到驼绳子交易区，到乞迪王庭，还可以从过往行人、商队口中得到信息，但要注意分辨真假。第三，选定之前几个下手目标，将螺贝山谷以西、以北的拥兵千骑以上规模的马贼、“恶邻”部落尽数扫荡，掠夺牛羊马匹、奴隶人口，充实部落劳动力。第四，尽快选择雏鹰帐学子进入柔黎部各公帐办事，以便接替跟在各百户长、千户长的办事官员，为柔黎部接下来人口增长管理进行人才储备。第五…… “你们有什么补充吗？” 除了谷卑希在聚神凝思，其余众人皆摇摇头，对充满肌肉的他们来说，能够听懂首领所说这一条条就很不简单，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睿智的锡达断事官。 有些口干的赫离已经是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语阐述了，说到最后就顺口问了一句，看看自己的将领经过识字、旗令、战术、阵列等军事教导后，有没有触类旁通，自学懂得一些战略大局、民政后勤、情报分析等内容，或者查漏补缺，指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看到帐内情形，赫离心中那一点侥幸心理渐去渐远。 “谷卑希？” “我只是在努力记住首领的话，看看能不能学到什么！” 好吧，这么一个勤奋好学的草原勇士也是难得。 众人刚刚走出离帐没几步，拉库兹就窜到骨啜纳跟前，嬉笑道：“骨啜纳哥哥，你看小编制千骑的千骑长……” “求我也没用，千骑长是首领任命的，你要找人就进账去！”骨啜纳抬手一指。 “我知道，不过组建新千骑，怎么也得有一个代理千骑长看着，你总不能整天待在小千骑的营地里，到时候要有人盯着他们操练……”拉库兹话还未说完，营地毡帐间就飞跑过来一个人。 “千骑长，岚木氏来人，说是有乞迪部落大军攻打他们营地，向我们求救……” “什么？”骨啜纳、泰罗格、拉库兹、忙迭可闻言，皆是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 ps：感谢熟悉的陌生人打赏。 第三百零四章：岚木氏危机（一） 第三百零四章：岚木氏危机（一） 南里江以南，岚木氏族营地，内有一队队持刀背弓的部族战士驻守在箭塔、营门，外有一队队精锐游骑策马出十几里地，警惕外边草原的变化，俨然是一副面临大敌的模样。 一股阴沉沉的气氛笼罩在岚木氏族的头顶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乞迪部落军队出现在了东部草原，还直冲冲朝着岚木氏营地而来。 前段时间，岚木氏族的一个阿寅勒牧户（多为草原部落贵人独自离开主帐草场放牧的牧户群，一般在过冬前转场迁徙返回主帐）被大队不明骑兵袭击了，派出族中两百兵马追踪，遭遇了一伙几百人规模的骑兵队伍，经过短暂交锋，谁都没有占到上风，可是来袭者却认出了岚木氏的旗帜。 这伙数百人的来袭骑兵是乞迪王庭的直属部落，准确来说是乞迪达雅的附属部落，拥有近万帐人口，可战之兵过万骑。这次他们的任务本不是寻找岚木氏族，而是“礼送”钦达烈大军出境，从焉山草场一路“相送”，送了一千多里的路程。 草原大部落行军，尤其是带着数千桀骜部落兵，对待行经地域的诸多中小部落，秋毫无犯根本是不可能的，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吃喝带拿，小人物就有小人物的粗暴手段，几个百人队抽空溜出去打打沿途部落的草谷，发一笔横财，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好巧不巧就碰到了岚木氏族的阿寅勒牧户，最终发现岚木氏族的踪迹。 岚木氏首领大帐，岚木·阿雅姆身穿一副黑色锁甲，弯刀佩在腰间，镶铁皮盔放在不远处的木桌上，满脸凝重之色盯着悬挂在毡墙的羊皮地图。 就连堂堂的一部首领都要身不卸甲、刀不离身，可见岚木氏对乞迪部落的警惕或畏惧有多深，百多年来忠心耿耿地侍奉乞迪王庭，为乞迪王庭鞍前马后，没有多少人比岚木氏族更了解乞迪王庭一旦举起汗旗大纛，所能够召集到的力量有多么强大，称霸东漠草原近两百年，乞迪大纛一挥，滚滚铁骑轻而易举便可屠灭数十、上百部落，让无数部族跪地求饶、俯首称臣。 乞迪骑兵的长矛不可谓不锋利，你看，就连拥有十万控弦之士的钦达烈部落联盟都从西部草原灰溜溜逃回南部草原了，东漠草原还有谁会是乞迪王庭的对手？ “首领，营地三十里外的乞迪兵马约有三千人，看旗帜，都是科贝尔部落的！”去前方探查回来的托兰丁千夫长指着羊皮地图的一角汇报，脸上隐约露出担忧之色。 “啥？哥哥，你该不会看错了吧，全都是科贝尔部落的，听抓到那几个俘虏说，狐焉碌那个兔崽子不是被达雅给干掉了吗？哪怕吸纳了科贝尔的奴兵，也不可能还打出科贝尔部落的旗号啊？”带儿木疑惑问道。 要知道，科贝尔部落可是二王子狐焉碌的母舅部落，根正苗红的铁杆部落，对待乞迪达雅一向不怎么友善，在乞迪汗位争夺中可没少充当二王子的急先锋，怎么又变成了乞迪达雅麾下的部族呢？ “从俘虏口中得知，科贝尔部落好像嫁了几个女人给乞迪达雅，到底是哪几个家族就不知道了！”托兰丁抓到的舌头对于高层消息只知道零星半点，更何况，乞迪王庭不知为何，刚和钦达烈人达成协议，就立刻派出科贝尔部落兵马作为“礼送”队伍，尾随撤退的数万钦达烈大军。 难不成是想刺激钦达烈人反悔，借钦达烈人的弯刀消灭这支科贝尔部族兵？ “三千人？”阿雅姆首领轻问了一声，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托兰丁看着全副武装的首领，苦涩笑意爬上脸庞，微摇头：“现在是三千，可是明天就不知道了，据游骑的消息，至少有着两千科贝尔骑兵朝着我们这边赶过来，他们总不能是来游玩的吧！” 三千加两千，也就是说至少有五千骑！本来岚木氏族就有两千多直属首领的精锐皮甲骑兵，再加上各氏族贵人家中的青壮男丁，凑足三千骑兵完全没有问题，这些兵马可都是在数千里逃亡之路中生存下来的，又经过一年来的修养生息、整顿兵马，特别是两千余岚木氏宫帐军战士，就是硬碰硬对上四千草原部落兵，都能占据上风。 可是，前段时间则罗率领巴噶哈什部联军溃兵袭击营地，随后阿雅姆秘密地铲除族内窥伺首领大位的隐患分子，氏族整体实力至少下降了两成，此时对上五千科贝尔兵马，胜算不大。 阿雅姆脸色一紧，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是科贝尔部落，就算是我们投降，下场恐怕好不到哪儿去！” 科贝尔部和岚木氏族，不算数十年来的恩恩怨怨，光是岚木氏族举族东逃，这个部落就尾随紧咬上千里，刀下不知沾了多少岚木氏儿郎的鲜血。 “首领，如今就看柔黎部是否能到来了！”带儿木叹了一口长气道，举目四望，方圆千里之内，能够有这个能力伸出手来拉岚木氏族一把，也就只有那位青年首领了。 带儿木是亲自到过柔黎部的土讫水城主帐，亲眼见识过柔黎常备军的铁流兵峰，如果柔黎部能够派出三千常备军，加上岚木氏的数千勇士，足可抗衡一万草原部落兵，岚木氏这场危机就会化解。 阿雅姆、托兰丁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暗淡之色，柔黎部的强悍、赫离首领的气势，两人记忆犹新。不错，两部落是结盟了，当初结盟的目的也是为了应对乞迪部落。不过，那时的乞迪王庭陷于内乱之中，两派人马争夺乞迪汗冠，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东部草原来。就连阿雅姆都以为，乞迪内战至少要持续一、两年，谁料到，竟如此之快就结束了，乞迪部落这头猛虎流了不少血，可依旧是一头庞然大物，挥挥爪子就可轻易将衰弱的岚木氏摁在地上，要杀要剐就看老虎的心情如何。 柔黎部会出兵吗？ 第三百零五章：岚木氏危机（二） 第三百零五章：岚木氏危机（二） 当阿雅姆首领、托兰丁千夫长对柔黎部赫离首领是否会出兵援救纠结之时，带儿木轻轻地道出一句：“首领、哥哥，当我和公主离开土讫水城时，赫离首领曾嘱咐我‘岚木氏族有需要，随时可去找骨啜纳，甚至柔黎部可以划出一块肥沃草场供岚木氏族繁衍生息’，骨啜纳就是驻守螺贝山谷的柔黎主将！” 阿雅姆、托兰丁有些讶然，问道：“还有这么一回事？螺贝山谷的主将，不是那位泰罗格千骑长吗，我们族人之前去驻马驿交易区买卖货物的时候，去拜访过的。” “哦，当时护送公主回到营地后，我刚汇报柔黎部的城邑、帐数、领地、属民生活，你们就一直追问细节，搞得我都忘了赫离首领还留了这么一句话。”带儿木有些尴尬。 托兰丁千夫长睨了自己弟弟一眼，要你带话，你忘了，最后反倒成了我们的不对了？ “首领，看来赫离首领早就预料到西部草原会发生变化，推测我们会遇到今日困境，为岚木氏安排了一条退路。螺贝山谷草场、妥儿川草原都是柔黎部的领地，听带儿木、云娜说过，两块草场虽然比不上岚木氏西部的祖传牧场肥沃，可是比起如今所在草场倒要肥沃几分，而且地域宽广，马儿可以尽情驰骋。柔黎部的军队，我们亲眼见过，他们称之为常备军，实际上就是宫帐军，每一个战士都装备厚皮甲、新式弯刀，光是螺贝山谷就有两千多柔黎部宫帐军驻守，再加上主帐土讫水城的宫帐军，以及赫离首领的伴当、卫队勇士.，五千宫帐军，全都是我们两部结盟所见的精锐骑兵，别说区区一个科贝尔部，就算是乞迪达雅的宫帐军到了东部草原，也占不了便宜！”托兰丁将总结到的柔黎部族南方领地、驻军情况简单阐述一下，听得出来，这位草原汉子不愧是多年征战的人物，除了柔黎弓、马蹄铁、重甲等骑兵杀器，仅通过自己几次的亲眼所见、族人来回螺贝山谷交易的沿途情况、带儿木和云娜的讲述，将柔黎部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阿雅姆轻叹了一口气，自然听懂了托兰丁安答刚才那几句话中的隐含之意，道：“就算乞迪部落的宫帐军比不上柔黎部宫帐军，或是柔黎族骑兵口中的常备军，可是乞迪部落人口有多少，柔黎部人口又有多少，最少是十倍之差。乞迪王庭的汗令信骑一出，不用一个月就可聚集十万骑兵，我们何必呢……” “我就真不信，乞迪达雅敢强行聚集十万骑兵举兵东进，几万乌维骑兵难不成是几万只绵羊，乖乖在乞迪王庭吃草，就算他敢，底下的部族会服从吗，部落草场、族人、财产、牲畜全都在恶狼的狞牙之下，还要把自家皮甲给脱了？” “乞迪达雅击败了二王子狐焉碌，沾血的刀还没有收回刀鞘呢，现在乞迪部落内各氏族、附庸部落谁敢违逆，不听他的号令？” “击败了二王子狐焉碌不假，可是西部草原多少部族消亡、迁徙，光是我们这半年来探知的逃难部落就有十几个，上次的巴噶哈什部联军溃兵就是最好的例子……” 听着两人的争吵，带儿木霎时间感到一头雾水，怎么全都是在说乞迪部落、王庭的，不是要讨论柔黎部援兵或抵抗科贝尔部的进攻吗，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迁徙到某一部落的领地，被划分一块草场供己方繁衍生息，很明显就是腾格里大草原上宗主部落对归附部落的做法。 赫离托带儿木捎给岚木氏族的几句话，最初是为了遵守在长生天见证下结成的同盟，他可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人，同时也是对云娜的保护，不想让那位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女孩香消玉损。 岚木氏遇袭，部落毁灭，身为部落公主的云娜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其实，赫离说出几句话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乞迪部落的军队来袭击岚木氏，或者说会来得那么快，接到泰罗格的增兵请求之后，知道螺贝山谷外的草原局势越来越混乱动荡，逃亡部落、马贼盗匪、溃乱败兵一窝蜂似得飞来飞去，就算岚木氏有着数千族人，也难保有意外的发生，这才说嘱咐那么几句话。 “阿雅姆哥哥，有没有发现云娜自从柔黎部回来后时不时就会对着东边发呆？”托兰丁换了个称呼，不称呼首领、公主，而是以安答、叔叔的身份来问。 闻言，阿雅姆愣了一下，随即无意识地看向帐帘布，似乎能够透过那张厚厚的帐帘布看到自己女儿在做些什么。 他当然听懂了托兰丁安答刚才的话语，也早就看出自己的掌上明珠对那位年轻首领有几分心动。女儿始终是要嫁人的，能够有个好归宿是每一个阿爸都希望的。 “罢了，等到柔黎部的援军来了再说吧！”阿雅姆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暂时抛开，同时也要看看柔黎部的诚意。 说实话，阿雅姆对柔黎部那位青年首领挺有好感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让女儿去柔黎部做客。 可是，做女婿是一回事，成为岚木氏的效忠对象又是一回事！ 而且，岚木氏毕竟是逃亡部落，还是东漠霸主乞迪部落的叛逃部落，拥有一支强悍常备军的柔黎部能够护住女儿，可是要藏住整个岚木氏族，会不会给柔黎部带来灾祸呢？ “首领，赤拉么求见！”此时帐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在阿雅姆的同意后，一个青年汉子便走了进来。 “首领，又有一个阿寅勒牧户被袭击了，我们的传讯骑兵绕过敌人的巡逻岗哨赶到的时候，见到是满地尸体，他们没要俘虏……”说到最后，赤拉么紧紧攥住拳头。 砰的一声，阿雅姆首领狠狠一拍木桌，气的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科贝尔部落，看来是要把我岚木氏族人赶尽杀绝，连奴隶都不要了！” ps：感谢尔利、熟悉的陌生人打赏！ 第三百零六章：岚木氏危机（三） 第三百零六章：岚木氏危机（三） 拳头传来的痛感让阿雅姆在发狂的边缘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深，沉声道：“这一仗，不好打啊！” 不好打！刚才估计敌人是五千骑的兵力，可现在转眼一想，营地外聚集的加上探查得知的科贝尔部落兵马是五千人，可是之前分兵出去袭击各处、掠夺牲畜物资的绝对不在少数，至少有一、两千人，短时间内是无法召集，一旦接到中军命令后，急急朝着岚木氏营地赶过来汇合，每过一天，敌军数量就会多上一分。 “首领，我率领一个千人队趁着科贝尔部尚未聚集完毕，给他来一次狠的，咬下一块肉来，既能削弱敌人的实力，又能鼓舞族中儿郎的士气！”托兰丁请示道。 光靠一千骑，想要彻底击溃盘踞岚木氏营地数十里外的数千科贝尔骑兵没什么可能，但是要砍下一块肉来，托兰丁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他多年来驰骋沙场，统率的又都是岚木氏的精锐勇士。 “哥哥，还是我来带兵去给科贝尔部的羊崽子一个教训，你留守营地！科贝尔部的绵羊，我只需率领召集起来的五百儿郎去即可！”带儿木大大咧咧地说道，一副要争夺首战、不屑来袭之敌的模样。 “不行！”还未等托兰丁表态，阿雅姆就急声打断，声音有些哽咽。 在乞迪王庭占据一席之地、数十年来跟岚木氏族争夺牧场、水源的科贝尔部落不落下风，如今还投靠新主子，怎么会是一个绵羊部落，其族中宫帐军的战力不下岚木氏宫帐军。 若说岚木氏召集五百平日放牧、战时为兵的男丁能够冲阵三千人的卡洛斯农兵，阿雅姆信；可冲阵三千的草原部落骑兵，那就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带儿木是打算用自己和数百岚木氏儿郎的性命去赢得一战，打击科贝尔部的士气，拖延敌人进攻的时间，为柔黎部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 为什么不用岚木氏宫帐军加大杀伤力度？ 如今的岚木氏每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宫帐军都是宝贝，损失五百精锐宫帐军，比一千部落青壮战死更为惨重，岚木氏承受不住这个代价。 听到阿雅姆阻止，带儿木有些急了，道：“那让我带领五百儿郎去保护在外的阿寅勒牧户，若是遇到小股的科贝尔兵马，就冲上去击溃掉……” 托兰丁一拍弟弟的肩膀，解释道：“如今留在前方监视科贝尔部动静的除了几队游骑之外，我返回营地之时还在科贝尔部右侧的树林内埋下五百宫帐军战士，再加上二十里外的五百宫帐军骑兵，整一个千人队，你现在带兵出营地，引起的动静肯定会吸引科贝尔游骑的注意，白白葬送了数百儿郎的性命……” 带儿木沉默了下来，心里十分清楚，若是哥哥率领宫帐军作战，肯定会比自己统率兵马更厉害，能够带领更多的族内儿郎活着回来。 “首领，照现在的情况，大约两天的时间，科贝尔部就能够将分散出去的兵马全部召集起来，我立刻返回前方，在一、两天之内就给营地外的敌人一刀，让他们知道岚木氏的弯刀有多么锋利！”看样子，刚刚赶回营地没多久的托兰丁千夫长又要奔赴前线战场了。 阿雅姆首领点点头，就算托兰丁不能够在一、两天之内取得一场胜利，可是有这么一支精锐骑兵在科贝尔部落兵马背后牵制，就如同一把拔出刀鞘的马刀，让科贝尔部落兵马不敢放开手脚来进攻岚木氏营地，减轻了岚木氏营地的压力。 岚木氏营地外三十余里的一处草冈，科贝尔部的塆奇帖静静看着远处，手中颤动的缰绳透露出他内心的激动，尾随监视钦达烈人是件苦差事，科贝尔部落兵马离着钦达烈大军后队只有不到百里的路程，一旦钦达烈人反悔转身冲杀，离着科贝尔部落兵至少有着三百里的乞迪叶护军根本来不及救援。 拒绝？ 看着端坐在汗位的叶护大人似乎在随意地摆玩匕首，不久前才被科贝尔部诸长老、头人推举出来的新首领，塆奇帖哪敢有这个胆量说出这两个字。 塆奇帖的堂兄，即是前任科贝尔部首领，在得知二王子狐焉碌被叶护击溃后，突然染上重病，不久后便“暴病而亡”，和二王子狐焉碌保持亲近的一系部落贵人不幸被马贼乱匪杀害。 科贝尔新任首领宣誓效忠乞迪达雅叶护，同时请求叶护大人出兵保护科贝尔部落草场，各长老、头人的家人也被叶护军临时“保护”。 至于暗地里还有什么妥协、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乞迪达雅需要一个稳定的乞迪部落，需要越来越多的附庸部落承认乞迪达雅的身份，尊奉新大汗的命令，特别是实力雄厚的大部落、老牌部落；科贝尔部落需要生存下去，需要得到乞迪王庭的保护，贵人们要保住手中的权力，否则平日里敌对部落、仇人肯定会在站错队的科贝尔部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尾随监视钦达烈人，这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何尝又不是乞迪达雅对科贝尔部落抛出来的苦药呢。敢不喝下去，或者尾随监视钦达烈大军出了什么问题，跟在科贝尔部落后边的叶护军就有借口动手了。 科贝尔部落的广袤肥沃草场、大量牛羊马匹、奴隶女人，在这次乞迪汗位争夺战中还没有捞够好处的各部将领、贵人可是十分眼红的。 幸好，钦达烈人终于离开了西部草原，科贝尔部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劫，可以好好喘上一口气。 塆奇帖率领科贝尔部落兵返回的路途中，无意间碰见了“老朋友”，不来拜访一下，怎么对得起两部落数十年来的深厚“情谊”！ 眼中闪过仇恨的厉芒，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塆奇帖一挥马鞭，喝令道：“传令，斥候游骑将遇到的所有岚木氏族人全部杀光，将尸体扔在岚木氏营地外边，看看阿雅姆那个家伙会做出什么反应来。还有，督促游散出去的几支人马，加快速度赶过来，若是后天日落前还不到，塆奇帖就要用他们的头颅来祭祀长生、先祖了。” 第三百零七章：接战 第三百零七章：接战 当天就返回到前方接战区的托兰丁千夫长，迅速安排一个百人队作为幌子，将科贝尔部落巡逻游骑的注意力吸引住了，随后趁着昏暗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率领四百岚木氏宫帐军穿过科贝尔游骑岗哨的巡逻空隙，和之前潜伏在距离科贝尔部落驻扎地不到二十里森林内的五百宫帐军汇合。 休息了一天一夜，听取了探马斥候不断传回的消息，时间越来越紧，托兰丁必须要乘着科贝尔部落大军全部抵达前的混乱时段，在科贝尔部落身上割上几道口子，让鲜血慢慢流出来。 六千兵马，若是算上随军马奴、贵人侍卫等，不远处的科贝尔部驻扎营地怕是超过七千人，而且陆陆续续还有百来骑、数百骑规模的队伍赶过来，岚木氏族的压力越来越大，托兰丁肩膀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托兰丁手中现有约一千骑的精锐宫帐军，原本是计划发出猛烈一击，先吃掉一股科贝尔部的军队。 按现在的情况，恐怕不能那么做了，否则六、七千科贝尔部落兵，只需抽出三千人来牵制岚木氏营地内的军队，便可空出手来收拾托兰丁所率兵马。 周围百里内根本没有岚木氏的兵马来策应，托兰丁手中的一千骑兵逃得了一时，躲得过一世吗？别忘了，双方兵种都是纯骑兵，围追堵截，机动性极高，而且科贝尔部一方还可以获得充足的备用马、粮食肉干、长矛马刀，比起托兰丁统率兵马占据了主动优势。 托兰丁目前最大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科贝尔部落还不知道托兰丁这支千骑岚木氏宫帐军就躲藏在他们身旁的小森林内，出击的主动性掌握在托兰丁手里。 不过，这个主动性也会随着时间渐渐减弱，再过一两天，当科贝尔部军队完全聚集完毕的时候，基本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托兰丁决定采取游击战术，派出两、三股百人规模的骑兵，骚扰和袭击一、二百人规模的科贝尔部落兵马，让科贝尔部知道岚木氏骑兵出营了，或者是出外的岚木氏兵马返回部落草场，同时也让他们误以为周围的岚木氏兵力就那么三、四百骑，放松心中的警惕性，以便隐藏起来的岚木氏宫帐军发出凌冽一击。 随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有三支远离科贝尔大军营地的百余人科贝尔部骑兵被袭击了，每一场都是猛烈而短暂。岚木氏儿郎毕竟在这片草场上生活一年之久，在这片草场上举行过几次狩猎练兵，熟悉地形，对付这些外来户，自然不费什么功夫。 况且，营帐指定在营区偏僻角落的部落，基本上是随同科贝尔部的附属小部落或是奴隶部落，战斗力怎么能够和岚木氏精锐宫帐军匹敌呢，甚至来不及逃跑就被全歼了。 岚木氏宫帐军百骑策马冲锋途中两轮骑射，一次往返砍杀后，基本上就没有骑在马上或站立着的。这些附庸部落兵马又不是科贝尔宫帐军，撤退配合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笑话，命令大部分骑兵留下来对抗，让几名骑兵逃出去报信，在小部落的散乱军队是不可能出现的。 听到几个袭击得胜的消息，托兰丁心中高兴之余，并没有放松警惕，而且出动的几百儿郎也并非是毫发无损，第一波袭击总计四十多岚木勇士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双方战损近八比一，这可是不得的事情！不过，岚木氏目前的困境，每少一个宫帐军战士，就少了一份抵抗的力量，危险增重一份。 得知驻扎营地四周出现几股成建制的敌骑，科贝尔部落迅速派出了上千大军，朝着遇袭方向搜寻敌人踪迹。托兰丁早就派出了一个百骑，加上刚刚抢过来的马匹，一人三马，四处奔跑，当作一支疑兵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千夫长，你看，怕是有上千兵马，我担心那些勇士们……”一行人下马藏在一处草冈斜坡背后，亲卫脸上闪过担忧之色，充当疑兵的那支队伍有他的亲哥哥。 “岚木氏的勇士从不畏惧死亡，岚木氏族的先祖，长生天在看着我们，只有勇士才能够生存下去，懦夫就是我们岚木氏的耻辱！”托兰丁语气中带有一丝凌厉，过一会后，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缓了缓道：“我们的家人……”话刚出口，嘴巴就怔在半空，想起来身边这个年轻侍卫的情况，其父亲原本是宫帐军十夫长，在逃亡之路上战死，家中就只有哥哥一人，似乎他的哥哥上个月刚讨了一个婆娘。 “你哥哥娶亲了，你呢，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等我们击溃了科贝尔部后，我亲自去给你提亲，给你送上一匹骏马作为礼物！”此时的托兰丁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在毡帐教导自家子侄，而不是身处残酷的战场上，准备统率战士去厮杀。 这位十五、六岁的侍卫难得害羞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小声开口道：“千夫长，我们一定可以击溃科贝尔部落的吧？” “哈哈，我们的援军正在赶来，那是一个拥有上万帐族人的大部落，强悍的宫帐军比我们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加起来还要多，再过几天，这支部落宫帐军就会到来的！”托兰丁千夫长十分笃定地说道，并没有阐述螺贝山谷只有一部分柔黎常备军，科贝尔部落的军队不断增加等不利情况。 远处，千余科贝尔部落兵疾速驰出营地，一队队马儿踏过草地，时不时溅起一阵枯黄残草，随后两、三百人为一队，朝着不同方向散去。看来，科贝尔部落从被岚木氏骑兵袭击的几支百骑队伍的痕迹中了解到，袭击者应该就只有两、三百骑，最多不超过五百骑，只要能够缠住一段时间，等待其他几个方向的科贝尔兵马赶来，就可以将漏掉的那支岚木氏兵马包围吃掉。 “吩咐下去，除了那几支派出去的百人队，所有人都给我待在森林内，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没有命令敢胆出动者，斩！”托兰丁不会天真地以为每一个岚木氏百人队都能够甩掉科贝尔部军队的围追堵截，或者就在一会之后就会有一支百人队被围住，然后一点点损失殆尽。 要做的只是拖住科贝尔部，拖得时间越长，岚木氏的希望就多一分！ ps：感谢往事成风、熟悉的陌生人打赏。 第三百零八章：备战 第三百零八章：备战 在辽阔的草原上，部落营地通常并不是在平坦之地，尤其是部落主帐大营所在，不仅考虑牲畜饮水便利、背风、抵御霜雪，最好还要有天然防护，不仅是防护敌人的袭击，还要防备游荡在草原上的野兽群。 岚木氏营地自然也是选了一处临近河流、背靠丘陵的地方来建立营地，虽然依旧是常见的草原营帐样式，用栏栅、削尖的木桩、拒马等形成一道防线，最多再搭建箭楼哨塔用于警戒、放哨之用，不过放上数千战士守卫，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冲锋就能击溃的。 腾格里草原上，部落往往逐水草而居、随季节迁徙，无论是生活，还是战斗，都不怎么重视防御。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战马疾驰，弯刀挥舞，箭矢划空，进攻才是最好的方式。重进攻轻防御既有优点，又有缺点，驻扎时铺上一张皮毯就能过夜，醒来之后卷起包裹，上马继续前进，节约人力物力财力；不过，当面对远超于己方的敌人进攻驻扎营地时，往往就处于绝对下风，不仅人数少于对方，而且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己方军队从容组织，甚至可能连青壮都没有跑出来毡帐，敌人就冲到了毡帐门口。 阿雅姆原本也是个标准的草原勇士，对于防御工事等不怎么在意，认为草原勇士就应该纵马驰骋在大草原之上，而且建造牢固营地太费时间。之前那次和赫离讨论草原战争，又听到族人谈论驻马驿营地的扩建，以及从带儿木口中知道坚固的营地抵御寒风霜雪，据说还能让部落婴孩的生存机率都能提升，阿雅姆首领就吩咐带儿木简单加固了营地，抵抗一下寒冬的风雪总是好的。 现在看看，加固营地实在是太及时，光是在围栏木栅的基础上加了一圈，就能多扛住几轮箭矢的覆盖性打击以及强烈撞击，大大增添了营地的安全性。此外，几处箭塔和围栏外都加设了几排拒马桩，有效挡住大队骑兵的进攻冲劲，拖延敌人的进攻时间。 阿雅姆首领巡视着营地，碰到几个贵人或路过长老的毡帐门前就寒暄几句，面临外敌，岚木氏族必须一致对外。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话底下各长老、头人没听说过，可道理还是懂的，将家中的青壮奴隶、武士统统派了出去，由自家子侄统率，听候首领的差遣。 赤拉么家族的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不仅是青壮男丁，就连四、五十岁的老牧人都召集起来，只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 “首领，我们探查范围压到了十里地了，今天出外巡逻的探马和科贝尔的游骑交手两次次，有五十多名儿郎都没能回来，报上来的信息，科贝尔部落不仅是出动游骑了，已经有上千骑兵朝着我们推进，就在营地十五里外驻扎，站在塔楼上都能看的到呢！”赤拉么露出一丝疲惫之色，这几天负责警戒、巡逻事务，劳心劳力。 “有托兰丁的消息吗？”阿雅姆问了一句，引得身旁的带儿木百夫长也扭头看向赤拉么，希望听到哥哥的消息。 赤拉么摇摇头，道：“昨天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传回来消息，今天天亮前，我们的斥候尝试从昨天探查的空隙摸过去，结果昨天晚上就有一支新来的科贝尔兵马在那块草场驻扎，所以就没有潜过去了。今晚，我再派人去看看有没有机会！” 不是敌人的岗哨游骑严密封锁，而是对方人太多，一连串的帐篷堵住了道路，若是派出一小队精锐骑兵不顾伤亡强行突围，肯定能有人冲出去。 不过，伤亡肯定不小，而且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之后科贝尔部落肯定会加强警戒，严密监视岚木氏营地方向。 “不过，斥候探查到科贝尔部落中营派出大队骑兵，像是在搜寻什么，应该就是搜寻托兰丁千夫长的踪迹。”赤拉么也是知道托兰丁千夫长率领一千宫帐军窜到敌营背后，伺机割上一刀的计划，从时间上来判断，估计是托兰丁千夫长发动了攻击，才会引得科贝尔部落的异动。 带儿木眼睛瞪大了一些，追问：“还有什么，例如干掉多少科贝尔部落的家伙，儿郎们损失多少……”话一出口，他就苦笑一下，刚才赤拉么都已经说了没有消息传回，自己怎么就忘了。 “对了，首领，从抓到的俘虏口中得知，科贝尔部落这次只是路过东边草原，他们是尾随钦达烈大军来的，当钦达烈人一离开乞迪草场，就返回乞迪王庭……”赤拉么将得到的信息汇报出来，真真假假，有的是上层贵人宣告出来的，有的是底层战士私下流传的，有的是俘虏自己胡乱猜测的…… 不过，有一个情报却是一模一样的，所有俘虏的口供都相同。 “什么，科贝尔部落的首领是塆奇帖？”阿雅姆眉头一皱，看来科贝尔部是出了大变故，归附了乞迪达雅不说，就连首领都换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塆奇帖应该是前任科贝尔部首领的堂兄弟，至于是堂兄，还是堂弟，那就不记得了。 虽然以前两部落有着许多恩恩怨怨，可是阿雅姆很多时间都在乞迪王庭当着右辅弼骨都候，对科贝尔部的首领一脉、几大家族能有一定了解就不错了。 王庭权力争夺，押注失败，一批部落贵人被处死，改换门庭以求苟延残喘，新首领继位，一系列变故，科贝尔部如今的情况绝对不怎么好过。特别是塆奇帖这个新首领，除非他想当一个傀儡，否则肯定要做出一件大事来令族人信服。 即便阿雅姆不怎么懂，可绝对知道一点，新头狼要向狼群展现锋利爪子、利齿以震慑挑战自己地位的壮狼，最好办法就是撕咬一头猛兽的颈脖，若是天敌，效果就更好了。 新任科贝尔部首领塆奇帖的最佳对手，作为世仇的岚木氏族就是第一选择，更何况这个世仇部落还是乞迪王庭的叛逃附庸部落，顺便还能够向新大汗表表忠心呢。 “看来，我们要有一场血战了，传令下去，族中所有男人都要随身持刀背弓，让科贝尔部落知道岚木勇士的弯刀、弓箭可不是摆设，让科贝尔部的狗崽子碰得一个血流成河！”阿雅姆紧握刀柄道。 第三百零九章：一前一后 第三百零九章：一前一后 “首领，给！”刚巡视完一圈，带儿木百夫长看见阿雅姆皱着眉头望着营门方向，似乎没有要回去大帐的意思，转身一溜，不一会儿就如同变戏法般一手拿着一块牛肉干，一手提着一皮袋奶酒递了过来。 阿雅姆接过皮袋，咕噜的喝了几口，笑道：“柔黎部的清奶酒，带儿木，你竟敢骗我？上次你拍着胸膛说帐内连一滴清奶酒都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身体一暖，感觉那股疲惫、压迫之感都去了几分，阿雅姆难得有了一点兴致，对着带儿木“兴师问罪”。 带儿木搓搓手，道：“嘻嘻，首领帐内不是也藏有不少，上次几位长老挤挤嚷嚷的都没能将首领的宝贝私藏夺走，我可听哥哥说，上次去螺贝山谷交易的族人回来时还带了柔黎部泰罗格千骑长的礼物给你……” “柔黎部，但愿他们能够早些来！” “首领放心，螺贝山谷的柔黎常备军肯定在路上了，最多两三天，就可以到了！”带儿木在土讫水城见过骨啜纳，护送云娜公主回岚木氏营地的时候也同路走了一段，对骨啜纳的印象还不是不错的，更可况，赫离还特意叮嘱过，问题应该不大。 “出兵，按照你所说的情况，螺贝山谷的柔黎部兵马肯定会出动的。不过……出多少兵，那就不知道了。靠近螺贝山谷草场游牧的族人传回消息，大约是在二十来天前，一伙数千骑兵的马贼队伍朝着螺贝山谷行进，估计就是上次勾结……额，袭击过岚木营地的那伙溃兵。过了十天、八天，乱兵大队突然陆续有几股人马急急离开，应该是吃了败仗，底下一些头人率领本部青壮逃了。不过，那支兵马至少还有上千骑游荡在南里江草场，终究是一个祸患。”阿雅姆言下之意，即使螺贝山谷的柔黎军前来援救，也不会全军出动，至少得留下一个千骑留守螺贝山谷。 为了给隔壁邻居家救火，使得自家草场着火了，到时候赫离首领是不会放过骨啜纳千骑长的。 营外的科贝尔部落兵怕是有着七、八千，阿雅姆首领已经做好将自己这百十来斤撂在这里这片草场的打算，最为担心的是岚木氏血脉能否延续下去，一旦家人落到了科贝尔部手中，受到的折磨绝对会是生不如死的。 螺贝山谷的柔黎援军，托兰丁率领出营的一千岚木氏宫帐军，严守营地的岚木氏勇士，三者合力，让岚木氏族能够繁衍下去，不至于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带儿木，若是……”阿雅姆刚开口，就被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打断了。 “首领，科贝尔部落兵动了，至少两千骑兵，朝着我们营地杀过来！”来人急急喊道。 科贝尔部终于动手了！ 阿雅姆一甩手上的东西，立刻转身朝着最近的一座塔楼赶去。 “带儿木，传令所有拿得起武器的男人集合，同时西营门那边提高警惕，东边有了动静，西边不可能没有，哪怕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他们都会装装样子射几轮箭，可别不小心就让科贝尔部落的狗崽子钻了空子！”阿雅姆首领一边急走着，一边下令。 “首领放心，我就派人过去，而且那边有孛各看着，出不了什么差错的！”孛各是托兰丁手下的百夫长，无论是声望、武力，还是资历、战绩，在众多百夫长中名列前茅。 在数百部落武士的簇拥下，塆奇帖看着前方不断推进的两千骑兵，身为科贝尔部首领，他不需要亲自统率，甚至连进攻的兵马都不是根正苗红的科贝尔部落军队，而是召集的附庸部落兵，正好拿他们来试探一下岚木氏族的实力如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岚木氏族毕竟是东漠草原的老牌部族，百来年的底子摆在那儿，特别是宫帐军精锐，当年就连里别老可汗都是称赞不已的。 塆奇帖不认为凭借两千附庸骑兵就能攻破岚木氏宫帐军守卫的营地。 上一年，岚木氏族数千里迁徙之路，或者逃亡之路，就算乞迪达雅、二王子狐焉碌保留几分实力，若没有大名鼎鼎的岚木氏宫帐军断后阻拦，将扑上来咬一口的恶狼部落砍于马下，岚木氏大部焉能逃出这么多人？ 距离岚木氏营地七、八里，两千附庸骑兵的声势没有减弱，反而是挥鞭加速，准备最快冲到木栏附近，通过撞击、套马索拉拽、劈砍等方式，冲倒栏栅，让大部骑兵冲进去营地内好好发泄一番，这是草原骑兵袭击营地的惯用伎俩。 至于在七、八里外就加速，会不会引起营地岚木氏战士的注意？现在不是深夜，大队人马进攻更不是偷袭，没有隐藏动静的需要，反而通过浩大的声势让敌人知道科贝尔部军队的强大，直接跪地投降那就更完美了。 “举动旗帜，示意西边的千人队可以进攻了！”两处进攻，一小一大，东边只有两千附庸骑兵，西边足足有三千科贝尔部落战士，只要有任何一个方向能够突破，这座营地将会如同敞开大腿的姑娘，剩下的科贝尔部兵马就会鱼贯而入。 塆奇帖是有些忌惮岚木氏的宫帐军，可是眼前岚木氏族的主帐营地规模，撑死了也就容纳七、八千人，他就不信营地内全都是青壮战士，没有老人、妇女、孩子。 要知道，接到尾随钦达烈大军的任务，为了表示科贝尔部对乞迪达雅命令的遵从，同时也保障自己的安全，必要时要有炮灰阻挡钦达烈大军的反扑，塆奇帖不仅强令附庸部落派出所有青壮战士，沿途也征调不少中小部落，现在统率足足有一万大军。 除了留守驻扎营地的一千战士，以及抽调出两千人马搜寻之前袭击科贝尔部的岚木氏游骑，塆奇帖一下子就可投入七千部落兵。若是战场需要，甚至可以发信号让后方的三千兵马迅速赶过来，靠人海战术就能赢得这场胜利。 “长生天眷顾，科贝尔部的先祖庇佑，塆奇帖今日就要将仇敌的头颅作为祭品，将岚木氏的旗帜踩在脚下，让岚木氏的女人、孩子沦为最卑贱的奴隶！”塆奇帖恶狠狠道。 第三百一十章：营内营外 第三百一十章：营内营外 岚木氏营地的箭楼上，哨兵望见滚起的大片沙尘和一队队冒出来的草原皮袍骑兵，手中的弯刀晃了一下，额间渗出一层细汗，眼前所见的军队怕是有两、三千之众，算上后边没有出动的科贝尔部兵马，不下五千骑兵。 “首……领”一转身就发现有人爬上箭楼，哨兵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拔刀，幸好看清了来人是谁。 阿雅姆首领凝望远处，身旁哨兵的迟钝反应是看在眼里的，他没有多说什么，别说是抽调出来警戒的青壮族人，就算是宫帐军看到数倍于己的敌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阿雅姆的目光越过准备中的科贝尔部落兵、中军，遥望科贝尔部驻扎地方向，知道此时的托兰丁就在那个地方的附近，如同一头隐藏在草丛中的狼，要在最后关头跳出来给敌人予猛烈一击。 当科贝尔部落兵刚开始进攻的时候，托兰丁是绝对不会立刻跳出来的，否则留守后方的科贝尔部骑兵根本不需要从前方调军，直接就能够将托兰丁人马包围困住，白白赔进去岚木勇士的生命。 深吸一口气的岚木·阿雅姆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坚毅、倔强之色，岚木氏和科贝尔部相斗数十年，以前有乞迪王庭在上面约束着，两部落都不敢进行太出格的战争，如今有这么一个绝好机会，就让科贝尔部的白痴知道岚木氏男儿的强悍。 不重不轻的一拍身旁哨兵，将这名岚木氏青壮从紧张中拽了回来，阿雅姆道：“岚木氏的勇士，绝不会扯开衣袍任恶狼来撕咬，”同时移动几步，对着下面集聚起来的人喊：“岚木氏的儿郎们，敌人来了，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让狗崽子看看岚木氏的弓箭有多锋利，让科贝尔部成为岚木氏又一个踏马石……” “托兰丁千夫长已经率领上千宫帐军就在科贝尔部旁边蹲着，只要进攻人马一溃散，岚木氏的长矛就能刺破敌人的胸膛，还有，我们的盟友柔黎部，去过螺贝山谷的族人都知道，已经率领大军过来驰援我们，只要顶住两天，就是我们反攻的时候！” 固守营地太过于被动，还是外面没有援军的死守，看不到生存的希望，阿雅姆这一番话就是要激起战士们的求生欲望，不仅要抵抗住敌人的进攻，还要尽一切能力生存下去。 托兰丁真的能够一战击溃科贝尔部中军？柔黎部真的能够在两天之内赶到？ 一切都是未知数，阿雅姆只知道至少要顶住数千科贝尔部落兵两天的猛烈进攻，保住营地不失。如果坚守两天之后，就算以命换命，至少能减少两、三千科贝尔部战士，无论是反击，还是趁乱突围，成功率都会大大提升。 “杀！” “杀光科贝尔部的贼驴崽子！” “来啊，弯刀砍下科贝尔族人肮脏的头颅，箭矢射进科贝族人发臭的胸膛！” 阿雅姆猛地拔刀指天，散落的头发随寒风飘扬，却爆发出强烈的杀气，引得众人心中升起激昂死战之气，根本不惧严寒、敌人的强大。 除非令行禁止、潜伏夜行，否则两千战士进攻的声势绝对小不了，更何况还是两千草原骑兵，隆隆马蹄声越来越响亮，大地抖动的越来越明显。 岚木氏营地内，女人、孩子早就被安排到后面毡帐去了，那里远离东边和西边营门，除非敌人攻入营地，否则还是比较安全的。首领卫队和召集起来的族内男丁是抵抗东边敌人的首批战士，将板车、勒勒车堆在木桩栏栅的后边，再竖立一面面木板充当盾牌，就是两道防箭盾线。 “臭小子，手抖什么，摸女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抖一下？”藏在盾线之后，一名老牧人摸了摸身旁的步弓，对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孩子嘿笑打趣。 “我才十二岁，还没有摸过……女人呢！” “哈哈，你还是个……咦，你才十二岁，长得倒人高马大的，首领不是说十四岁以后的男人才过来吗，你怎么来了？男孩！”老牧人说到男孩的时候，眼睛还朝着男孩的某个部位瞄了一眼。 “我阿爸说了，我已经是个男人了，就要为部落而战，不能像个女人那样躲进去毡帐里……”说到这，男孩挺起胸膛来，展示自己手中的弓箭，让老牧人知道这是杀人利器，而不是玩具。 老牧人点点头，看着男孩不再那么紧张了，自己那打趣话语就收了回去，细声叮嘱道：“等一下，你就听首领的命令，或者看我，我拉弓你就拉弓，如果等一下科贝尔部的狗崽子冲到跟前，我来挡一下，你就跟在首领身旁……” 年老体衰的老牧人，或许拉不开强弓、训不了烈马，可是他们战斗经验丰富，何况还是一个从西部草原跟着大队伍迁徙到东部草原的老牧人。要知道，当时为了多带一个岚木氏少年迁徙，许多部落老人为了减少负担都自愿留在岚木氏草场了。 “弓箭准备！”亲临一线指挥作战的阿雅姆一边喊道，一边举弓扣弦，瞄准了两百米之外的科贝尔部骑兵。 科贝尔部骑兵越来越近，速度越来越快，视力好一些的人都可以看清楚旗帜上的徽记。大队骑兵乱糟糟的，没有进攻次序，也没有事先排好的队形。 栏栅外是轰隆隆的马蹄声响，栏栅内是静悄悄的严阵以待，两边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岚木氏战士毕竟是下马步兵，不是经过阵型、队列训练出来的步兵，暂时在阿雅姆的带领下，又是处于勒勒车防线之内，能够稳住步子，一旦被敌骑攻破营地，杀到跟前来，要他们结阵对抗、相互配合，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更别提以步克骑了。 “放箭！”阿雅姆迈前一步，放手松弦，周围近千岚木氏战士纷纷将箭矢射了出去，随即不用首领发话，伸手抽箭，搭弓扣弦，将一支支箭矢不断射出去。暂时无法拉倒栏栅的科贝尔部附庸骑兵，看着周围一个个同伴死去，听着惨叫声、战马悲鸣声，心中警惕着从天而降的一波波箭矢，如此重复几次，士气大降。 第三百一十一章：缺口 第三百一十一章：缺口 十几条凌空飞过的套索精准得扣住五、六米外的木桩、栏栅，十几名骑兵脸色一喜，脚跟磕马转向，手掌出力扯拽，不过还未等战马奔跑起来，数十支箭矢落了下来，战马受伤，骑兵坠落……绳头扣在木桩上的套索因为反弹力，又落回到几米外的草地上，沾上斑斑驳驳的鲜血。 遭受岚木氏弓箭手的密集打击，领兵进攻的科贝尔部将领猝不及防，有着厚皮甲护身，虽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可是身上还是有几道小口子。他看见周围这么一个情况，又望了一眼塆奇帖方向，咬咬牙道：“给我冲，所有人都给我冲，撞出一条路来！”说完后，似乎才想到自己麾下骑兵也携带弓箭的，大吼道：“射死他们，朝着他们射箭！” 突遭打击，场面显得有些混乱，不过一些百夫长和有经验的老兵已经反应过来，吼叫几声，让携带皮盾的骑兵举盾防御，没有皮盾的骑兵迅速策马围绕营地跑起来。 射中快速移动的目标可比静止的靶子难多了！ 遭受了当头棒喝，反应过来的科贝尔部骑兵也开始射箭反击，一边策马绕着栏栅奔跑，一边举弓扣弦，对着岚木氏营地不断射箭，就算不能精准射杀，也能够对他们进行压制。 可惜，骑弓的威力本来就比步弓小很多，再加上阿雅姆率领岚木氏战士距离最外边的栏栅约五十米，攻击营地的科贝尔部骑兵打马来回奔跑，射出的箭矢劲头勉强可以落到阿雅姆藏身的勒勒车阵前。不过，加固后的木桩栏栅不仅阻挡科贝尔部进攻的态势，同时也阻挡进攻骑兵视线，再加上勒勒车和木板组成的遮掩物，营外飞进来的箭矢能够射中岚木氏战士的机率十分微小。 当然，也不是没有岚木氏战士中箭，不过，造成的伤害比起科贝尔部的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来人，将最早退下来的百夫长给砍了！”负责此次进攻的科贝尔部将领恶声下令，要用头颅震慑一下附庸部落，看他们围绕营地骑射也就算了，可是有不少人却离着岚木氏营地越来越远，分明是想保存实力。 怎能容忍呢？进攻的科贝尔部将领隶属科贝尔部前任首领的直属部落，在老主人“暴病”死后，换了一个人来效忠，可是塆奇帖并不怎么信任他，否则怎么派他来率领人马充当先锋进攻呢？ 科贝尔部要取得乞迪达雅的信任，其附庸部落要取得塆奇帖的信任。这是草原千百年来统治的规则，和卡洛斯大陆的贵族体系有些相似。 “我最勇猛的伴当，带上我的卫队，带上盾牌，冲到围栏外边，趁着现在压制住岚木氏的弓箭手，一定要打开一个口子！”领兵将领对着一名亲信百夫长吩咐，在他看来，现在岚木氏族营地内射出的箭矢减少，那就是弓箭手被压制住了。 从进攻方的角度来看，虽然没有给岚木氏族造成什么损失，可前后对比一下，的确是减轻了压力。 数十名身穿简陋皮甲，马旁还悬挂皮盾的骑兵迅速冲了出去，绕过了最为混乱、双方对射激烈的战场，直奔营地围栏较为薄弱的一角。不得不说，这位科贝尔部的百夫长眼尖，从岚木氏营地的几轮弓箭手集中打击的区域判断出哪个方向的箭矢覆盖力度是比较弱的，直冲了过去。 身穿简陋皮甲、佩戴皮盾，落下的箭矢数量又少，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数十骑兵就冲到了距离栏栅不到十米，灵活将追羊套马的本事用在套木桩子上，一绕，一甩，一扣，一勒，一拽…… “呸，科贝尔部的贼驴蛋子，怎么不冲进来了，嘿嘿，你爷爷我还没过瘾呢……”那名十二岁的男孩射出一箭后，似乎也是知道自己没有射中奔跑的骑兵，老声老气地喊骂着。 “崩”的一声，强劲的弓弦声响起，旁边的老牧人几乎是同时松开弓弦，疾驰的箭矢如流星飞速划过，光是听这弓弦声就知道老人手中的步弓绝对是加强版，比起寻常步弓还要硬上几分，甚至一倍。 “兔崽子，你才几岁，毛都没长齐……什么声音……不好！”老牧人脸色先是疑惑，随即大变，窜的一下起身朝着右侧处的望去，昏花的老眼没有看到扣在木桩上的套马索，不过却是清清楚楚注意到有几根木桩子倾斜。 木桩子本来就是倾斜的？不可能，那边的木桩子是老牧人亲自带人加固的，而且昨天巡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难不成是被大风吹斜了？。 “臭小子，立刻跑过去告诉首领，我带人过去堵住缺口！”老牧人喊了四、五个人名，同时周围百来战士也随着起身的四、五个人赶了过来。 “不，在这里吼一声首领就能听到了，我跟着你过去！”男孩急急收起了弓箭，虽然看到老牧人吼了一声就有百来人跟随，依旧倔强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滚，臭小子！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赤拉么，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勇士’，以后就跟在他身边吧！”老牧人哼声骂了一句，掏出来一个骨头状佩饰交给男孩，一转身就带着百来名战士离开勒勒车的防护。 砰，砰，砰……接连几响木桩倒地声，一面围栏出现了一个约两米的缺口，从营地内可以无比清晰看到外边骑兵来回奔跑的身影。 大事不妙了，快点，快点，老牧人身子骨内的力量一下子就爆发出来，要趁着缺口处刚刚砸开，科贝尔部落骑兵还没有冲进来的时候，迅速堵上口子，否则别说两天，恐怕半天都撑不下去了。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营地内数千岚木氏族人恐怕无一人幸免，都会化作科贝尔部刀下的冤魂。 “推车堵上口子，快点！”老牧人吼了一声，下令将靠近围栏缺口的十几辆勒勒车全部堆上去，当务之急先要掩住缺口，不能让敌人冲进来。 营地外，科贝尔部领兵将领一看营地围栏终于被自己的卫队勇士用套马索扯拽出一个缺口，大喜过望，急急下令隶属自己所部的数百骑兵立刻冲上去，攻入岚木氏营地内。 第三百一十二章：敌骑入营 第三百一十二章：敌骑入营 令旗一挥，来自同一附属部落的数百骑兵蜂拥而出，养精蓄锐多时的他们朝着头人卫队凿出来的营地缺口奔去，试图借助冲锋马势，扩大缺口，甚至一举攻入岚木氏营地，立下大功，掠夺牲畜、女人、财物。 最靠近木栏缺口的数十骑兵自然不会傻傻等到后边援军到来，一则营地内的岚木氏族随时都可能堵上这个小缺口，二则立功的机会谁不想要啊？ 就在木桩塌下之后，十来名骑兵一窝蜂般抢着冲进去，一时间谁也不让谁，一下子就在围栏缺口处堵住，不到三米宽的缺口最多容纳两骑同时并行，这么多骑兵冲过来完全“超载”了啊！ “冲进去，给我冲进去，杀光岚木氏的男人，将他们的女人全部抢走……”带队百夫长一味嗷嗷叫鼓舞麾下骑杀进去，却没料到缺口处已经堵车了。 在战场，骑兵冲锋厮杀，再怎么堵，也不可能一直堵下去，三、四个呼吸的时间，一名强壮骑兵率先进入缺口，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不过，十来名科贝尔部骑兵争抢首入缺口的名额，虽然只有三、四个呼吸的时间，但也给了岚木氏族时间，特别是老牧人率领的百来个岚木氏战士已经冲到了木栏缺口附近，刚好碰到第一个敌骑控马小跑穿过缺口。 老牧人率领数十名战士立刻举弓扣弦，对准缺口处就是一通速射，不到十米的距离，箭矢破空声和扎入靶子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几十支箭矢全部落在那一小片区域，除去钉在木桩上的，十几支箭矢全部射进第一个敌骑身上，几支箭矢也落在第二个敌骑身上…… “快点，将勒勒车推过来，快点，还有将车上的石块和旁边的木桩都给我堆过来，封死这处缺口！”老牧人高喊道，让派出去推运勒勒车的数十名战士加快手脚，赶在大队敌骑涌入之前补上缺口。 刚喊完一嗓子，就有三、四个科贝尔部骑兵穿过木栏缺口，缺口处的岚木氏战士不用下令，直接举弓扣箭，十来支箭矢飞过去招呼“客人”。 营地内的动静当然逃不过一栏之隔科贝尔部落兵的眼耳，原本抢着进去的骑兵勒住缰绳，就那么一个不到三米的缺口，最多两骑冲进去，里面至少有数十名弓箭手，一轮箭矢过来，肯定死的不能再死。 “下马，顶着盾牌，冲进去！”带队百夫长喊了一身，率先下马，一手举着皮盾，一手紧握弯刀，带领五、六个亲卫模样的武士冲了进去。 就那么七、八米，只要跑快几步，哪怕岚木氏战士不拔刀准备近身厮杀，最多也就只能射出两轮箭矢，扛过了第一轮箭矢，就能冲到弓箭手的阵列中。 “杀，将他们赶出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老牧人看到有几名敌人顶着盾牌冲了进来，心中暗道不妙，若是一下子有几十人顶着盾牌涌进来，短时间内根本挡不住，大吼一声，组织战士上去阻杀。 死也要拉个垫背，就连首领都在一线战场，就连头人都和战士们并肩作战，这几十号岚木氏汉子又何惧死亡，就算死也要砍下几个敌人的头颅。 塆奇帖骑着一匹高大骏马，盯着东边战场的变化，原本只是打算让附庸部落的兵马去冲一冲，能够攻入岚木氏营地最好，最不济也能消耗掉一部分岚木氏战士，谁料到岚木氏东边营地竟然如此牢固，短时间内没有拉塌围栏，反而让附庸部落、征调部落受到不小损失。 附庸部落、征调部落损失倒没什么，塆奇帖不会心痛，可是连岚木氏的人都没见着，损失就没什么意义了。 “哦，有点意思！”当塆奇帖看到数十携盾骑兵扑向一个小角落，他微眯眼睛，了有兴趣地看着。过了一会儿，看到真的被数十附庸骑兵凿开了一处缺口了，塆奇帖脸色一变，终于明白了一点，自己高估了岚木氏的实力，经历数千里流浪逃亡的岚木氏肯定是实力大损，别说五千战士，就连三千战士都不一定有。 “发信号，西边的兵马立刻进攻，全力进攻！”塆奇帖要验证自己的猜测，两处进攻无疑是最好的方法，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将东边进攻作为幌子，西边方向才是科贝尔部嫡系军队的进攻，那边有着三千科贝尔部嫡系骑兵。 不过，东边战场也可以加上一点火，吸引岚木氏营地西边的兵力也行。 “岚木氏的围栏已经被打破了，诸位头人有谁想第一个带领族中勇士进入，听到岚木氏这个叛徒被屠戮，达雅大人一定会很高兴！”塆奇帖环视身旁的七、八名中小部族头人，其中有科贝尔部的附庸部落、沿途征调部落。 虽然前方两千余进攻军队中有这些部族的青壮，可是每个人身旁依旧跟着少则百来名，多则三百多人的武士，都是各头人的亲随、伴当，战斗力肯定比杂牌兵强上几分。 话音刚落，就有三个部族头人开口争夺，岚木氏营地的围栏已被打开了缺口，在他们看来，己方人数多过岚木氏，只要再使一把劲，就可以攻下这座营地了，就能获得战利品，又能在新大汗面前露露脸。 “诸位头人，你们想必都知道我部和岚木氏的恩怨，长生天在上，无论是科贝尔部兵马，还是各位的部落兵，冲杀进去岚木氏营地，将男人、老人、小孩全部杀光，除了阿雅姆的婆娘、女儿之外，所有女人以及牲畜、财产，谁抢到就是谁的！” 塆奇帖的话音一落下，抢先出来的三个部落头人欣喜若狂，剩下的几个部落头人脸上不由露出懊悔之色，营地缺口已现，己方人马又多过岚木氏，攻入营地不就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自己慢了一步，如此好处让这几个家伙抢了先。 岚木氏营地，勒勒车、木板盾线内，阿雅姆听到身旁男孩的汇报，再次扭头看向缺口处方向，其实刚才老牧人带领百来名战士冲过去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此时已经很清楚看到那个角落的围栏倒下几根木桩，老牧人正带着数十战士弯弓搭箭对准缺口处方向。 第三百一十三章：托兰丁的焦虑 第三百一十三章：托兰丁的焦虑 一角围栏被科贝尔部骑兵用套马索扯倒，阿雅姆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在只是一个小缺口，待到一队骑兵冲进营地，稳住了脚跟，大队敌人随后涌入，岚木氏就危了。 阿雅姆脸色一紧，随即下令带儿木率领一百宫帐军过去支援，还特意嘱咐在远处用弓箭手压制，因为缺口附近容纳不了太多战士，去多了人反而展不开身，若是缺口再次扩大，宫帐军再冲上去堵住缺口， 突然，隆隆马蹄声再次逼近东面木栏，动静虽然没有刚才那般强烈，可是阿雅姆首领手中的步弓微抖一下，额头微微皱起，知道是科贝尔部加大了攻击力度，转身望了望身后、西营门方向，摇了摇头，还不能调动预备的宫帐军。 两千余岚木氏族宫帐军，托兰丁千夫长带走了一千骑出营牵制敌人，守备西营门的有五百，就只有五百宫帐军可以调动了。 今天只是第一天，这也只是第一波攻击，鬼知道科贝尔部的狗崽子会派出多少兵力来进攻，若只是试探性攻击，只要扛住这一次，就能够为岚木氏争取更多的时间。 阿雅姆首领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有些想当然了，双方的兵力太过悬殊，就在东边木栏出现缺口之前，塆奇帖或许还存了几分试探性进攻的意思，可是看到进攻东边营地的附庸骑兵都能够砸开一个口子，就知道岚木氏的虚实，遂下令西边的科贝尔部嫡系兵马立刻进攻，打算一战而定。 当然，这也和防守东边营地木栏的战士大多数是临时召集起来的青壮，而不是岚木氏宫帐军有关。 木栏缺口处，二十来名持刀儿郎近身厮杀，二十来个弓箭手对准缺口跟进来的科贝尔部落兵射杀，剩余的战士皆在老牧人组织下，准备将四、五辆辆勒勒车和石头、木板堆上去堵住缺口。 “岚木氏的勇士们，快点干掉这些狗崽子，身后就是我们的婆娘、孩子！”老牧人吼了一声。 待到搬运杂物的数十名岚木氏战士靠近后，十几名弓箭手一甩扔掉步弓，拿着弯刀就嗷嗷叫地扑了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誓死要砍下眼前这些科贝尔部落兵的头颅或将他们赶出去。 眼下这个情形，岚木氏战士们知道只能拼命了，不拼命就只能等着被科贝尔部的狗崽子宰割了。 距离岚木氏营地十几里的草冈斜坡，十来个身穿皮甲的男子紧紧盯着远处战场的变化，看到有科贝尔部骑兵冲进去营地内，手掌猛攥成拳头，猛地一捶在草地上。 “千夫长，我们冲出去吧！” “是啊，千夫长，我们手中还有近六百宫帐军，都是岚木氏一等一的勇士，只要我们杀出去肯定能够解除危机的！” 从第一次袭击科贝尔部的小股骑兵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的时间，托兰丁千夫长也渐渐感到即使有几支百骑规模的宫帐军吸引围追堵截的科贝尔部兵马，如今数百骑兵藏身的地方也越来越窄，除非是跳出圈子，一口气驰出百来里，那样数百精锐骑兵回转的余地就会大很多。 可是，托兰丁能这么做，敢这么做吗？自己率领千骑本来就是要牵制科贝尔部军队进攻的步伐、兵力，而不是率领一支小股人马突围。 一旦营地被攻破，失去了岚木氏族，这数百骑兵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没有了效忠对象，丢失了岚木氏百年来的荣耀，和草原马贼盗匪无异。更何况，宫帐军许多战士从父亲手中接过弯刀、皮甲、弓箭，一代接着一代人忠于岚木一脉，听从托兰丁的命令，更多是有着阿雅姆这面旗帜在，论血脉远近，不少人和阿雅姆首领的血亲程度都高过托兰丁和阿雅姆。 托兰丁如今也有些焦躁，一天之内就有两股充当幌子的百骑被科贝尔部落兵追上来，一股十不存二，不知逃亡哪个角落，另一股也只逃出来三十来伤兵，和托兰丁大队汇合。 原本的藏身营地已经不能继续待了，乘着科贝尔部进攻的吵杂场面，数百岚木氏宫帐军分批随着大流朝岚木氏营地方向而去，躲在此处草冈附近，怕也是不能藏太久了。 早在科贝尔部军队进攻之前，托兰丁千夫长感觉有些古怪，特别是看到一批批科贝尔部骑兵朝着西边移动却又不发动进攻的时候，疑惑就更重了了。 东西分兵，两处进攻！ 东边的应该是吸引岚木氏战士的幌子，若有可能就将岚木氏的全部兵力都吸引过去，这样就能够一击攻破西营门。 兵力数倍于岚木氏的科贝尔部不是依靠一道加固栏栅和勒勒车防线就能够挡住了，托兰丁现在看过去，在第一个缺口被凿出来后，又有数百骑兵加入到进攻的队伍，那些原本遭遇几波箭矢打击后变得混乱，靠着骑弓和岚木氏弓箭手对峙的科贝尔骑兵再次被所属部族贵人聚集起来，似乎准备来上一次大进攻。再望见原本不动的西边科贝尔数千骑兵也有了动静，托兰丁急了。 不是试探，而是全力进攻！ 一场真正的死战即将展开！到围栏倒塌、勒勒车防线被破的时候，岚木氏的下马骑兵根本不会营地巷战、环队组阵的专业步兵本领，根本不可能是拥有数千骑兵的滚滚铁流的对手，撑不过今晚了。 闭眼握拳，托兰丁千夫长思考了一下子，睁眼后，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色，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不可以，千夫长，还是我来！” “千夫长，岚木氏需要你，数百宫帐军也只有你率领才能切断包围西边营地的敌人！” “我来，托兰丁大哥，我的百骑从未参战，休息的最好，完全可以杀进去科贝尔部的中军……” 几名宫帐军百夫长纷纷争夺这一送死任务，不，是九死一生的任务！ 九死一生，派出一个宫帐军百人队直接冲击科贝尔部中军，直指科贝尔部首领，其余各处的部落兵马肯定要回救的。头狼一死，肯定会大大引起狼群的混乱，甚至无人指挥，围上来的狼群撤退。 第三百一十四章：有死无生 第三百一十四章：有死无生 天色渐昏，又是趁着塆奇帖身边诸部族头人的卫队纷纷调动之际，岚木氏宫帐军一支小小百人队从距离科贝尔部中军七八里外，借着草冈、土坡的地势掩护，靠近到四里左右，再近肯定会被发现的，毕竟这个距离已经很危险了。若是有退下来的进攻部落兵或塆奇帖周围兵马有人朝着驻扎地方向奔跑，肯定会发现这支队伍的，到了那时候，只需要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上千科贝尔部骑兵就能将这支岚木氏百人队宫帐军彻底围歼。 幸好，长生天庇佑，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进攻岚木氏东边围栏的数千骑兵上，一些知道塆奇帖计划的科贝尔部贵人也只会望向西边营地方向，就是没有什么人回头看看后方的。 “上马！”带队岚木氏百夫长伸掌一举，示意百骑进行准备。 不用纠结，不用探查，不用声东击西，只需要一个劲地猛冲下去，一往无前，策马冲击的路程有多远就代表百名岚木氏宫帐军能活多久。 不，也不一定，骑手战死之后，或许座下的战马还能继续冲。 马蹄踏地，溅起一滩滩的黑泥，嗒嗒声响，引起了大地的颤动，弯刀齐挥，散发出一股搏杀之势…… 这一支百骑不必再像前两天一样躲东藏西吸引科贝尔部兵马的注意力，直接化作岚木氏最凶猛的狼牙，径直朝着数倍、十倍于己的科贝尔部落骑兵冲去。战马嘶鸣，被背上的骑手控制一同赴死，很快响起了马匹撞击声，弯刀长矛碰击声…… 马背上的骑手尽情挥舞着弯刀，迎着科贝尔部骑兵刚刚转过来的惊恐面容落下。有些科贝尔部老兵下意识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和来自身后的敌人交战，一时间双方落马者就不下数十人。幸运的岚木氏落马没有被同伴的战马踏死，忍着疼痛强行爬了起来，捡起手边可以找到的任意武器，咬着牙根再次冲了上去。 这支岚木氏宫帐军百人队的确是打了科贝尔部中军一个措手不及，旋风般冲过了两里余地，如同一把匕首猛然扎入，硬生生地冲开了一条道来。 可惜，匕首的力道不足，冲锋势头受到了遏制，他们越过了数百科贝尔部骑兵之后，就被塆奇帖方圆一里内的骑兵给缠住了。狭窄的空间，很短的距离，双方骑兵都失去了速度优势，靠着的是个人勇武强行向前方冲出几步。 一个个科贝尔部战士围了过来，一队接着一队，几把弯刀同时劈砍到一名岚木氏战士身上。临死一搏的岚木氏儿郎疯狂挥动手中的武器，一柄长尖头锤砸在科贝尔兵的脑袋上，破损的长矛刺向靠近自己的骑兵的战马…… 科贝尔部中军突然响起的厮杀动静，引起了进攻岚木氏营地的科贝尔部兵马注意，特别是西边营地的科贝尔部嫡系兵马，距离较远，一下子又看不清有多少敌人冲进了首领所在的中军，若是首领出现什么问题，那后果…… 直属塆奇帖麾下的部落兵马最先反应过来，一旦塆奇帖身死，受损最大的就是这些刚跟在塆奇帖身后沾光的直属氏族，上千科贝尔骑兵在各贵人、将领的喝令下，迅速调转马头，磕马挥鞭，急冲冲回救科贝尔部中军…… 距离塆奇帖大旗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围上来的敌人也越来越多，带队岚木氏百夫长刚刚扫了一眼周围的儿郎，还坚持挥动武器的大约只有四、五十个，刚刚那一波冲击就损失过半，代价不可谓不重。 可是，他来不及心痛战死的儿郎，百人队全军覆没，在他发出“上马”两字命令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现在希望的就是托兰丁千夫长能够率领剩下的宫帐军成功袭击回撤救主的科贝尔部落兵马。 科贝尔部中军大旗下，塆奇帖眼睛一眯，说实话，刚才岚木氏百来名骑兵的那猛烈一击的确让他心颤了一下，没有想到游离在外的岚木氏战士胆大如斯，为了缓解岚木氏的危机，竟然敢百骑搏杀，妄想一举杀到中军，干掉自己。 不过，区区百骑，就想冲垮上千的科贝尔部中军，要知道塆奇帖的卫队可都是科贝尔部宫帐军，怎么可能凭借岚木氏百骑就冲破呢？若是三五百骑还差不多，不过，三五百骑大队冲锋，声势肯定小不了，恐怕塆奇帖会及时做出调整。 哪怕扛不住，我还不能跑吗？ 远望着科贝尔部中军的厮杀场景，托兰丁千夫长紧咬嘴唇，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了，知道那百来名骑兵不会回来了，轻声道：“勇士们，愿你们进入长生天的怀抱！”抹了一把脸，他毅然决然下令：“走，我们冲杀过去西门，给我们的勇士门报仇！” 亲眼看到自己战友赴死的岚木氏战士个个紧咬牙齿、目露寒光，握住弯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很快，他们就要用手中的弯刀去报仇雪恨了，或者用自己的鲜血为援军的到来换取时间。 两百骑，四百骑，八百骑，一千骑…… 托兰丁千夫长发现回援的科贝尔部兵马已经过去一半之后，就知道发动攻击的时间到了，而且这个时候科贝尔部落兵的注意力肯定完全被中军的厮杀动静吸引了，根本不会想到竟然有人半途来袭击他们。 两里地，刚刚好的距离，足以让五百岚木氏宫帐军将骑兵冲击力发到极致。 跨上马的托兰丁千夫长一拔弯刀，率领身后的数百岚木氏精锐骑兵发起决死冲锋，要么凿穿这伙回援的科贝尔部落兵，要么数百岚木氏宫帐军战死在这里，没有第三种选择。 一里地，匆乱的科贝尔部骑兵发现了冲杀过来的敌人，一下子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埋伏。况且，一里对于草原骑兵来说，实在是太近，根本来不及重新布置、调换队形。 一接触，一、两百科贝尔部骑兵就成片成片倒下，似乎是收割麦子那般，许多人才刚刚举起刀来，没看清来敌的模样，就命丧敌骑刀下…… ps：四更献上，宝树没有食言，祝各位看官事事顺心、生活愉快。 第三百一十五章：援军（一） 第三百一十五章：援军（一） 接到岚木氏首领阿雅姆派出的信使之后，身在螺贝山谷的赫离直接下令驻马驿两个千骑集结，随时准备西进驰援岚木氏营地。同时，虽然担忧岚木云娜和岚木氏族的情况，不过赫离毕竟不是意气莽撞之人，在两千骑集合完毕之前，下令观风帐探子和有经验的驻马驿探马斥候先行，尽快摸清楚乞迪军队的情况。此外，赫离没有忘记不久前才投降的部落——巴噶哈什部，以及泰罗格千骑出外扫荡余寇俘虏来的诺估特、粟勒图残部，两伙俘虏加起来足足有三、四千人，若是算上老人、孩子、女人、奴隶，恐怕逼近六千。 刚看到数以千计的男丁俘虏的时候，赫离心中还美滋滋的，暗中夸赞了几句泰罗格、骨啜纳办事得力，这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量大不说，关键不用付工钱。表现好的、服从管教的奴隶，给他们的饭食中加多几块肉片；表现一般的，给上一勺子粗麦饭填个半饱；表现差的、试图逃跑的，啪啪的来上几鞭子长长教训，按照这种方式，仅仅需要一、两个月的整合时间，数千奴隶基本上就对柔黎部没了什么抵触感。 对腾格里大草原上的牧人来说，一家老小吃得饱饭就是许多人努力追求的生活，更别提身为奴隶还能够有这么“舒服”的生活。 再听到柔黎部的摆脱奴籍、仆从兵等针对奴隶的首领法令，看到奴隶的上升通道，新附奴隶先是不敢置信，再欢喜若狂，最后喜极而泣……过了半年左右，处在大环境之下，渐渐生起了归属感，起码有半数奴隶会成为柔黎部的自由民，整天张口闭口都是“我们柔黎部”“身为柔黎部族人”“祈求长生天保佑”…… 不过，显而易见，赫离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岚木氏岌岌可危的形势也不允许赫离耗费一、两个月的时间去按照往常的方式去消化数千俘虏、奴隶。他不知道乞迪部落来东漠到底要干什么，乞迪军队有多少人，不知道岚木氏族能够坚持多久，只知道每迟一天，岚木氏危险就多一分。 驻守螺贝山谷的两个常备军千骑肯定是要带上的，至于看管巴噶哈什部等数千俘虏、奴隶的任务就落在刚从仆从兵转化过来的小编制千骑上，任命拉库兹暂时统率螺贝山谷驻军。此外，赫离还下令哥达千骑迅速从妥儿川大营调过来，一则加强螺贝山谷周围的守卫力量，二则作为预备队，一旦率军驰援岚木氏的赫离等人出现什么突发意外，令哥达千骑就近驰援也方便不少。 “首领，已经从旧奴隶中选拔一百男丁组建仆从兵，虽然不及之前的仆从兵那么熟练，可是维持一下秩序和看管俘虏还是不成问题的。”拉库兹闷闷不乐地汇报，虽然被提拔成了小编制千骑的千骑长，可是不能跟随首领去岚木氏草场去立功扬威，怎么能不郁闷呢？ 立功扬威，特别是跟随首领参加一场大战，让尊贵的首领大人看到自己的勇猛强悍，这可是泰罗格千骑上下盼了近一年来的机会，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可惜自己就被千骑长给“抛弃”了。 泰罗格，你个龟孙子！ 拉库兹不敢正大光明地骂出来，只得心里暗骂一声，虽然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泰罗格的副千骑长，可是毕竟两人之前的上下等级摆在那儿，又是当着首领的面，还是收敛一点好！ 即将随首领出征的泰罗格千骑长似乎没有感受到老部下眼中的幽怨之色，两只眼睛直晃晃地盯着毡帐天窗。 本来，赫离是打算安排泰罗格驻守驻马驿营地的，毕竟泰罗格作为主官驻守螺贝山谷的时间最久，管理交易区、收拢流浪牧人成效显著，统兵能力又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不知道泰罗格跟首领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赫离就把留守驻马驿的重任交给了拉库兹副千骑长，还提升一级。 拉库兹是想成为千骑长，对新组建的小编制千骑也的确有想法，但他更想依靠冲锋厮杀、斩将夺旗的战绩来扬威，从而拥有一面属于自己的千骑长大旗，让无数柔黎族人、常备军骑兵都知道拉库兹千骑长威武，有机会获得花纹弯刀的荣耀赏赐。 “好，拉库兹做的不错，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就能够做到这些，我马上就要率领两个千骑出发了，驻马驿这里就交给你了，信骑已经出发了，哥达应该三天就能赶到了。”赫离拍拍拉库兹的肩头以示鼓励。 “诺，拉库兹并不负首领所托！”拉库兹虽然没能跟随首领出征，可是对待首领的命令绝对尽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去完成。 谷卑希侍卫长从外边走进大帐，道：“首领，则罗还有十来名巴噶哈什部头目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安置好了，都是一人一个单独帐篷，每人配置两名守卫‘差遣’，至于寻常牧人分成四批人次和其他俘虏关押，老人、孩子、女人和仆从兵家属在一处毡帐区，三批近千人的男丁队伍分别安置在仆从兵营地和靠近旧马厥三处地方……” 一开始，赫离很头疼则罗的安置问题，按草原惯例，他是战败投降，生死应该由战胜者一言决之。可是，他又主动要求返回驻扎地，带领数千族人投降柔黎部，让柔黎部多了数千人口，算的上一功劳。 偏偏这个时候，赫离又要率领两千多精锐骑兵离开螺贝山谷，留下则罗等头目和数千巴噶哈什部族人就会成为驻马驿的祸患，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引起一场暴乱。 按照草原的规矩，草原战士成为战俘，那也就意味着成为了奴隶，要供主人驱使，为新主人打仗。不过，这是针对于底层牧人的规矩，服从于武力强大者，既是妥协，又是一种生存方式。部落贵人有被赎回的权力，自然不会乖乖像奴隶那般乖乖就范，甚至还会生出别样心思，例如逃跑、暴乱等。 赫离最初是想将则罗等人带在身旁，一同前往岚木氏草场，方便自己监视这群不安祸乱的头子，转念一想，则罗在巴噶哈什部的声望不低，此次投降又是在他的强力控制下，据说还许下了一些保证活命、温饱的允诺，若是巴噶哈什部族人看不见自己的首领，心中必定生出恐惧，容易引发骚乱。 仔细衡量了一番，赫离还是决定用软禁的方式来替代随身携带，隔两天让则罗等人去关押区露露脸，同时让人将投降战士的伙食弄好一点点，关押的区域地上多铺上几层干草…… ps：感谢熟悉的陌生人打赏。宝树先感谢看官们的一直以来的支持、鼓励，今明两天都是三更补欠，再说声抱歉，不过不是切书，而是有点事情打乱了更新节奏，未来的十天半月，一天两更的保证做不到，暂定为两天三更，周末依旧每天两更。 第三百一十六章：援军（二） 第三百一十六章：援军（二） 骨啜纳千骑、泰罗格千骑、侍卫军百骑，以及柔黎常备军最强悍的兵种——柔黎重骑兵，近三千柔黎精骑在赫离的率领下驰援柔黎部的盟友岚木氏族。 五百柔黎重骑，可谓是柔黎首领赫离的心肝宝贝，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打造出来的精锐铁骑，光是重骑身上的马铠、鱼鳞甲就抵得上五名普通常备军骑兵的耗资，加上重骑所使用的战马，无论是骑乘马匹，还是作战马匹，都是族中一等一的优良骏马，以及护腕、面甲、精良弯刀等，一个柔黎重骑的装备几乎抵得上十名普通骑兵的装备。 柔黎重骑威风凛凛，气势十足，尤其是以百骑以上规模出现时，无形的压迫就能让敌人胆怯三分，从上次月牙湖草原包围康麽部兵马就可看出。 战场不是靠气势就能赢的，若是那样，双方交战何必你死我活的厮杀，摆出人马来看看谁的气势更强岂不是更直接？ 只有经过血的洗礼，还是敌人的鲜血，才能真正练出一支强悍精锐的军队，一支虎狼之师。 柔黎重骑不是仪仗队，更不是花架子，赫离耗资巨大得练出这么一支军队来，不是拿来吓人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此前，柔黎重骑一味训练，摆脱以往轻骑兵的作战方式，适应身上沉重的铠甲，探寻新的作战战术。如今，重骑已成军，是时候拿出来好好磨磨刀，沾沾血了。 距离岚木氏营地约五十里处，提前半天出发的探马斥候传回来有关岚木氏的最新消息。 保卫岚木氏营地的兵马驻扎地上空飘扬的旗帜不是乞迪王庭的旗帜，而是附属部落科贝尔部，岚木氏的世仇。 当听到不下一万兵马的时候，赫离眉头微微一皱，敌军人数可不少，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乞迪兵马来到东部草原呢？ 前两天，科贝尔部两线进攻受挫，甚至还被一小股岚木氏骑兵冲杀到首领大旗附近，而且匆匆回援的兵马还被埋伏在半路上的托兰丁率领五百岚木氏宫帐军捅了一刀，一路杀到了西营门口，最后进入大营。 再算上此前进攻东面营地的各中小部落损失，一天之内就有近千人马死亡，数百骑兵受伤，加上最开始被干掉的那几股科贝尔部百人队，塆奇帖麾下死伤近两千人，将近是大军的五分之一，让他心痛了小半天，尤其是西边营地战死的四百余科贝尔部嫡系兵马。 第一波攻击就受此重挫，科贝尔部大军士气低落了不少。害怕科贝尔部青壮损失过多，回到部落受到诸长老的发难，塆奇帖不愿派出太多嫡系兵马出战，而各头人、族长更不愿充当炮灰，若是自己部落损失过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某头草原恶狼给吞并了。 看到如今情形，塆奇帖一方面许下好处，保证击溃岚木氏营地的各部落、氏族的利益，一方面派人前往西边、北边百里外的零散部落强征青壮，准备拿新部落的青壮充当炮灰，靠人数来冲破营地围栏。 听起来有些可笑，军队数量比岚木氏族人都要多的科贝尔部竟然如此胆小，只要有魄力，敢再付出两千人的代价，绝对可以踏平岚木氏营地，将岚木氏族人屠戮一空。 托兰丁千夫长率宫帐军千骑牵制，阿雅姆首领率领族中青壮和卫队组建弓箭手防线，悍死冲锋和遭受第一轮攻击，当托兰丁返回大营时，离营时的一千宫帐军只剩下不到四百人，其余的大多数战死，少部分失踪在外。至于营地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军对射造成六、七十人死伤，以及为了堵住围栏缺口，百余岚木氏战士死战冲入营地内的敌军，包括氏族贵人赤拉么之父在内的近百人战死。 随后两天，大规模的进攻没有，可是几百人稀稀疏疏的策马绕营地骑射却是每日例常，岚木氏族战士即使躲在勒勒车阵后，每天差不多有十来人死伤。 “泰罗格、骨啜纳、忙迭可，你们大概了解目前的情况，有什么想说的？”赫离手指敲在地图上，扭头问道。 忙迭可知道自己对于西边草原情况不熟悉，就连科贝尔部这个乞迪王庭下属的大部落都是前不久才听到的，多说多错，干脆不开口，朝着两位千骑长望过去。 “首领，要不我们就用围猎战术，两个千骑使用柔黎弓，射出五轮箭矢，一万兵马剩不下多少人！”骨啜纳率先开口，建议使用柔黎部骑兵的绝技之一。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两个千骑如何包得住上万人，若是科贝尔部的宫帐军强行突围，恐怕我们的围猎圈子就会被凿穿，到时候……”泰罗格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出来，可是后果人人都懂。 “首领，科贝尔部的一万兵马，驻扎地分的很散，我们恐怕不能全歼，若是逃了几个人出去，恐怕乞迪王庭会派大军来袭。”谷卑希侍卫长是从长远角度来看待，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慎重。 在东漠草原，乃至是在腾格里大草原，乞迪部落都是一个庞然大物，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乞迪部落只是流了一些血，根本就没死呢！ 柔黎部招惹上乞迪王庭，后果会如何？ 赫离戳了戳羊皮地图，手指转了一个圈，将东漠草原全部圈了进去，呼了一口长气，脸上微微一笑。 怕个啥子？当初老子麾下只有百来骑、几百把破刀的时候，奔袭数百里一举端了妥儿川森林的马贼老窝，怕了吗？卡密尔城外月牙湖草场上，从护送兵转化为攻击兵，悍然发动对两部联军的进攻，怕了吗？长途奔袭千里，马不停蹄地进攻乌滇部这个祸患，嗷嗷叫的攻破乌滇部主帐营地，怕了吗？数千常备军勇士剿灭马贼，平定莫顿河草原，怕了吗？ 从小聚落区凑起来的一百草原骑兵起家，到如今柔黎部拥有上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强悍骑兵，部落人口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胆子就会越来越小？ 乞迪汗部，柔黎部落，赫离相信两者迟早会有一战，而且还是你死我活的战场，毕竟东漠草原就那么大，一个霸主部落就足矣！就如当年乞迪大军进攻钦达烈部落联盟，乞迪部落不愿意在东漠草原出现这么一个威胁到乞迪霸权的势力。 第三百一十七章：援军（三） 第三百一十七章：援军（三） 岚木氏营地的战斗仍在继续，第一波攻击之后削弱了进攻力度的科贝尔部进攻大军再次大规模集合。塆奇帖的耐心也随着时间迅速流逝，当这两天重新强制征调到的约三千中小部落兵马抵达后，下令诸头人、族长今日之内必须拿下岚木氏营地。 科贝尔部的两千宫帐军作为督战队，在第一线五千兵马的背后死死盯住，若是敢有逃跑、畏战情况出现，当场斩杀示众，这一次塆奇帖是下了决心。 此外，为了安抚众多头人、族长，塆奇帖再次声明所劫掠到的牲畜、财物、女人一律不用上交，由各头人、族长自行分配，以此来刺激士气。同时，塆奇帖也派出科贝尔部的直系兵马参战以示公平，让麾下各氏族兵马一鼓作气拿下眼前的营地。 透过围栏间隙，阿雅姆首领、托兰丁千夫长勉力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缓缓聚集的科贝尔部大军，估计不下五千人，心中一凉，猜测敌人是要全力一击，以雷霆之势扫荡岚木氏族了。 营地木栏周围血迹斑斑、残肢片片，放眼所及都是尸体，既有科贝尔部落的，又有岚木氏族的，谁都数不清楚己方到底在木栅附近损失的具体数字。 几天来，勒勒车和木板构成的盾线上插满箭矢，估计不下两、三万支箭矢，木栏也被试探性进攻的数百科贝尔部骑兵侥幸拉倒了几根，露出三处约一米的缺口，比不上第一天的三米左右的围栏缺口。 经过数天射击、拖拽，数以万计的箭矢落在盾线上，加固后的木栅围栏已经摇摇欲坠，根本撑不过下一次猛烈进攻；营地内，再也找不出来一辆勒勒车和完整木板，弓箭手的防护力下降了三、四成。 “阿雅姆哥哥，你下去吃点东西，我在这里盯着，看动静，一时半会，科贝尔部的狗崽子也冲不上来的。”托兰丁千夫长道。 阿雅姆首领点点头，一丝饥饿感、倦意涌上脑门，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不饱饭，怎么拿得起弯刀、弓箭去和敌人拼命厮杀呢。 破碎的勒勒车盾线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大队人马跑步过来的声响，难不成是西营门的宫帐军过来了？ 几日苦战下来，除了驻守西营的数百宫帐军损失颇少，只是和牵制的科贝尔部骑兵射箭对峙，岚木氏的青壮损失近半，宫帐军也死亡三分之一，营地内的大队人马从何而来？ 阿雅姆首领转身望去，发现映入眼帘的是十一二岁的男孩和健壮妇女，足足有两、三百人，个个手持长矛、木叉、匕首等。 “带儿木，你干什么？”阿雅姆对着额头上缠着一条布带的带儿木吼道。 昨天，带儿木被一支飞矢擦过额头撕去一块皮，随即被阿雅姆强令下去后边毡帐休息，怎么今天这么不懂事，带着一大队妇人、孩子到了阵前，难道是嫌岚木氏族人死得不够多吗？ 头上缠着布带的带儿木一脸的委屈样，道：“首领，不是我带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要来的，我都拦了，拦不住……” “首领，我男人前天死了，我来拿过他的弯刀继续战斗……” “首领，我阿爸昨天被箭射穿了胸膛，死之前让我做一个岚木氏的勇士……” 阿雅姆心中百般滋味，不知该说什么，恨自己无力保护族人，让岚木氏沦落到如此地步。 “都回去，你们都回去，我岚木氏的男人还没死绝呢，只要我岚木氏的男人还在一天，就不会让女人、孩子来接过弯刀和弓箭，绵羊都知道保护母羊和幼崽，岚木氏的男人更要保护自己的婆娘、孩子。”阿雅姆走过一步，对着一群脸上稚气未褪去的孩子继续道：“你们是岚木氏的希望，有了你们，我岚木氏的血脉才能够延续下去，我岚木氏就没有真正失败，总有一天会把弯刀、箭矢插在敌人的胸膛上，洗刷我岚木氏的耻辱……” 阿雅姆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真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就由托兰丁率领最精锐的三百宫帐军护送妻子乌丽兰、女儿云娜以及三百来名十二、三岁的孩子趁乱向西南方向突围。西南营地某一处角落的几根木栏已经被阿雅姆派人提前做了手脚，从外边看不出来，实际上一脚踏过去就能够踹断，瞬间露出了一个三、四米大口子，足够一队人混进去丘陵地带。 至于能够在敌人发现反应过来之前逃出去多远，那就得靠长生天保佑了。 营地外的马蹄声隆隆作响，动静越来越大，声势比起第一天还要厉害，阿雅姆撂下一句：“带儿木，带着孩子回去后帐”连自己是来填饱肚子的都顾不上了，疾走几步，迅速拿起来陪伴自己数日的步战大弓，做好了应敌姿势。 岚木氏营地东边木栏附近，马蹄声、嘶吼声、喊杀声、箭矢声混杂一片。很快，撞击声、倒塌声就紧跟后边，连续几日遭受摧残的岚木氏营地已经不再坚固如初，冲过一轮步弓箭矢距离的进攻骑兵纷纷举弓扣弦，对着破破烂烂勒勒车阵的位置就是一通乱射，只求压制，不求射伤，反正冲破营地就是进攻者发泄的游乐园。 距离岚木氏东边营地约七、八里的一处山坡，赫离回头瞄了一眼科贝尔部的一处大驻扎地，原本这里有三百多科贝尔部青壮以及四、五百奴隶和女奴等人，此时却是没有什么生气，营地间还有斑斑血迹。 柔黎重骑兵刚刚来了一道开胃小菜，骑着没有披挂马铠的战马，简简单单的一个阵列冲锋，彻底的碾压，从营地这头冲到那头，完全没有任何人挡得住步伐。 “哦，骨啜纳快了一步，泰罗格你可是要输给他五皮袋清奶酒呢！”赫离看着奔袭另外两处科贝尔部营地的两个千骑，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 “首领，不止呢，还有我的两袋子！”耳尖的谷卑希侍卫长补了一句，刚才三个人打赌，他可是也参了一分子的。 趁着科贝尔部大举进攻岚木氏营地的混乱之际，柔黎军分成三队拔除三个科贝尔部的驻扎地，免得前边的科贝尔部兵马知道情况，方便随后的进攻。 至于其他几处科贝尔部营盘的人马，再快也快不过柔黎战马疾驰进攻的速度，更别提，两个千骑各自留下了一支百骑来监视动静。 第三百一十八章：如坠冰窟 第三百一十八章：如坠冰窟 五里，四里，三里半…… 高坡之上的赫离目测泰罗格千骑、骨啜纳千骑和科贝尔部的距离，心中升起丝丝兴奋之感，就像是翱翔长空的雄鹰看到猎物一样，下一刻就俯冲捕捉肥壮的猎物，锋利的爪子撕破挣扎的猎物。 三里半，距离最近的科贝尔部兵马只有三里半的距离了，如果再靠近，哪怕马蹄铁裹了毡布，骑手尽力控制座下战马，上千骑兵的奔跑声响也会引起敌人的注意。所以，这个时候，隐藏动静是没什么必要了。 “哟！”骨啜纳千骑长放开喉咙任性吼叫一声，身后的千骑长大旗向前一压，周围的百骑旗帜同时一动，紧跟着整支千骑队都如同一架机械动了起来，每一个齿轮、横架都爆发出激烈的力量。 数百柔黎铁骑率先冲了出去，有节奏的“嗒、嗒、嗒”马蹄声响起，镶嵌了马蹄铁的战马奔跑时的声响特别明显、响亮。冲锋的同时，第一队百骑的骑兵将柔黎弓熟练摆在马肚旁，随时都可以握弓搭箭；第二队的百骑按照训练要求、往日经验和第一队百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同时也摆出来柔黎弓，下一刻便可以射出一波波箭矢，将射程范围内的敌人统统射成箭猪…… 柔黎常备军的基础骑射阵型，各百骑队之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既可以随时补充缺口，应付战场突发情况，又可以留出余地，利于柔黎骑兵转向和换阵。 右后侧突然响起巨大的隆隆马蹄声让塆奇帖心中一惊，九成的科贝尔部兵马都在进攻岚木氏营地，后边声势浩大的隆隆马蹄声绝对不可能是科贝尔部的军队，难不成是其余的乞迪部落大军过来援助科贝尔部，毕竟当时监视科贝尔部风吹草动的可是有另外一支乞迪大军的。 这个想法是塆奇帖等人的希望，或者说是救命稻草！ 可惜的是，这个希望会让他们变成绝望的！还未等科贝尔部中军反应过来，骨啜纳千骑就已经杀入了一里之内，每一个柔黎勇士眼中都闪过一丝狂喜之色，就如同闯入羊群的野狼，嘴角都快流出口水了。 敌人，很多的敌人；军功，很多的军功！ 骨啜纳千骑虽然补充进了不少新兵，可是半数以上都是精锐老兵，还都是参加过莫顿河之战的老兵，那一仗让他们扬眉吐气、耀武扬威，有了吹牛的资本，见到兄弟千骑都能够仰头挺胸的。 可是，随着拉姆可等几个千骑在北边的战功传来，个个心里都憋屈了，憋了一股不屈之火，口头上总说“要是老子去北边草原，打得肯定比他们还厉害”，而同时驻守螺贝山谷的泰罗格千骑击溃来袭马贼部落的胜利又让骨啜纳千骑上上下下战斗血液燃烧得更厉害了，日日夜夜盼着有一场大仗打。 现在的机会来了，还是可以在尊贵首领面前好好露脸的机会。 “举弓，射！”最先一支百骑的百骑长率先吼叫，熟练地举起柔黎弓，搭上铁簇箭矢，一松紧绷的弓箭，飞速的箭矢就落入猎物群中。 一支百骑队接着一支百骑队，几乎没有一个呼吸的间隔时间，每一名柔黎骑兵迅速抽弓搭箭，无比熟练地射出一支支箭矢。 一波波箭雨从天而降，威力强大的柔黎弓，锻造帐出品的铁簇箭矢，强劲的穿透力将一个个科贝尔部骑兵的身躯射穿，成百成百的中箭者仿若秋后的麦子被农夫用无形镰刀割下，无一幸免。 柔黎弓或许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弓，奢华程度比不上某些大贵族耗资巨大装饰的华丽弯弓，射程也可能比不上大师级弓匠利用世上一等一木料和动物筋骨、历时数年制造出独一无二的大弓。可是，数千把有效射程可达两百米的草原骑弓，同时在一处战场出现，这种情形从未出现在腾格里大草原上。 要知道寻常牧人所使用的弓都是自制猎弓，使用箭簇多是骨质、木制，甚至是石质，就算大部落战士所使用的骑弓威力最多就只有柔黎弓配上铁簇箭矢的一半。 每一个柔黎骑兵的武器都是全铁制的弯刀、箭矢，再加上身披草原皮甲的改进版本——藤皮甲，光是在武器装备这一块，柔黎部就不比乞迪王庭直属军弱。 骨啜纳千骑发起攻击后三、四个呼吸的时间，泰罗格千骑也动了起来，同样采取的是骑射战术，从科贝尔部中军的左后方杀出。进攻岚木氏营地的科贝尔部兵马受到围栏的阻碍，速度一慢下来，队形自然密集，又是背向泰罗格千骑，防护性差不说，转向更是不便，成了活靶子。 尖锐的呼啸声响起，以大散列分布推进的泰罗格千骑一次性射出近千支箭矢，密密麻麻的箭簇几乎要将太阳的光芒给挡住了，一片死亡的阴影笼罩数千科贝尔部兵马的头顶上。 一面面旗帜挥动几下，大队柔黎精骑灵活控制战马，保持推进阵型不变，一轮接着一轮的箭矢就朝着科贝尔部兵马头上落下去，仿佛是长生天将愤怒附在柔黎勇士的箭矢上，让箭矢夺取罪人的生命。 生长在马背上的柔黎勇士，手中又有如此强弓，根本不用特意瞄准，拉弓搭箭，只需要将箭筒内的箭矢射光即可，如此，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够射出两、三箭。 科贝尔部首领塆奇帖如坠冰窖，浑身发冷，那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其他几个头人、族长也差不多。仅仅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两支来历不明的骑兵从身后冒出了出来，利用弓箭对科贝尔部骑兵来了一场屠杀。 呼啸而过的破空声，漫天箭雨，成片成片的尸体，染红的大地……这就是左右两支骑兵所带来的，他们拥有穿透力极强的弓箭，拥有草原皮甲，拥有高度的队列默契，上千人奔跑骑射竟然没有什么混乱场面出现。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骑弓怎么可能有那么远的射程，都快赶上步弓了……”塆奇帖颤抖嘟囔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可是箭矢声、惨叫声、倒地声就在耳边不断回响，容不得他不信！ 第三百一十九章：两翼齐进 第三百一十九章：两翼齐进 遭受几波猛烈的箭矢覆盖性打击，左右翼的科贝尔部骑兵损失惨重，至少上千人命丧一支支铁簇箭矢之下。离着柔黎精骑远一些的科贝尔部中军和靠近岚木氏营地的先锋骑兵反倒并没有什么损失，纷纷反应过来，在这危急时刻，若是再迟钝下去，就得被人当作活靶子了，不是射成箭猪就是刺猬。 “嗖……嗖……嗖……”代表反击的箭矢划空声零零散散开始从科贝尔部骑兵队列中响起，随着越来越多的科贝尔部兵马转身举弓，双方骑射的箭矢甚至相互对碰。同时，岌岌可危的岚木氏营地也迎来了喘息之机，看木桩被扯拽新显露出来的两个缺口，若是没有柔黎军队的进攻，最多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科贝尔部骑兵就会冲进营地内大肆杀戮了。 岚木氏营地内，阿雅姆首领、托兰丁千夫长刚听到千余匹镶嵌马蹄铁的柔黎战马浩浩荡荡的声势，滚雷般的马蹄声，疲惫的身体微微一颤，以为是科贝尔部兵马全军压上，要一举突破木栏的阻挡，踏平岚木氏营地。 这时，靠近围栏的一名岚木氏战士察觉到外边敌骑混乱的动静，趴在围栏上瞄过去，发现一队队科贝尔部骑兵中箭落地，箭矢飞来的方向明显不是自己营地。岚木氏战士在同伴的帮助下，不顾身体的流血伤痛，三下五除二登上了一座箭楼，临高眺望远处的动静，当看到几面模模糊糊、和科贝尔部落兵马显然不同的旗帜，眼睛瞪大了几分。 看到前一刻还嗷嗷叫进攻自己的科贝尔部骑兵，后一刻就成了被猎人围杀的兔子，攀上箭楼的战士目瞪口呆，好半会才匆匆落下来，一路小跑到阿雅姆面前，气喘吁吁的，心中又太过激动，导致连话都说不清楚。 “首领……有人……科贝尔部后面……” “科贝尔部后边的兵马赶了上来，所以他们退下去重新整顿了？”阿雅姆想到了这个可能，否则马上就要攻破营地的科贝尔部前方骑兵怎么会退下去。 不过，听这营外的动静，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啊！ “首领，不是！是科贝尔部的后边来了敌人，身后两翼都有敌人，朝着科贝尔部杀过去，射出的一支支箭矢就跟长了眼睛一般，就我刚才所见，一轮箭矢就有几百人被射中，而且弓箭威力特别强大，似乎一百多米外就能射中……”战士激动地汇报，顿了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咯，旗帜，进攻科贝尔部的军队旗帜，似乎就是半年多前我和首领去螺贝山谷草场的时候所看到的部落旗帜，一只雄鹰……” 半年多前，螺贝山谷，旗帜上绘有一只雄鹰…… “真的？你没有看错？真的是柔黎部的旗帜？”阿雅姆一扔掉手中的武器，双手扣在战士的肩膀上，激动地问道。 “应该是雄鹰旗帜……没错……”被首领吓了一跳的战士语气中有些不确定，毕竟刚才自己也就是登高瞄了几眼，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 “首领，现在这个时候除了柔黎部的军队，还有哪个部落会来援救我们。而且按照我们派出去的信使，若是螺贝山谷的柔黎军接到求救之后立马动身，连夜赶路，马不停蹄，今天能够赶来也不稀奇。”激动过后的托兰丁千夫长走上一步说道，脸上浮现一丝许久未有过的笑容。 “对对对，这个时候除了柔黎部落就没有哪个部落来驰援了。带儿木，立刻去派人告诉后帐的族人，我们的援军来了。”阿雅姆首领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快点告诉族人，让岚木氏全族上下都知道有救了。 看到今天科贝尔部骑兵攻势的时候，阿雅姆心中已有了最坏的打算，等到围栏一破就是掩护几百族人突围求生的最好时刻，如今却是峰回路转，全族数千人都能保存下来。 左右两翼的柔黎骑兵并没有直接冲进科贝尔部的大军中，而是充分发挥骑射战术、柔黎弓的优势，一队队百骑游离射出一支支锋利的箭矢，射穿一个个敌人的胸膛。就算有几个不长眼的科贝尔部残兵冲上前来，骑射阵列的外围，百来名柔黎精骑落弓抽刀，拍马划了个小半圈，随着一把把锋利弯刀挥动，带起的是一片鲜血、残肢。 泰罗格、骨啜纳两个千骑长都是柔黎常备军的老将，而且从领兵之初就接触赫离所传授的兵法，又有过不少战阵经验，十分清楚自己麾下骑兵的优势所在，没有草原部落那种粗鲁式蛮力作战的冲动。 同时，赫离早在发起进攻之前，就和两位千骑长商定下来了策略，两人只要按照大方略来执行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至于细节嘛？首领应该是不怎么追究的！ “呜—呜——呜” “呜—呜——呜” 骨啜纳千骑率先传出了特定的号角声，随即泰罗格千骑以相同的号角声回应，像是事先约定的信号。两翼各千余柔黎铁骑如同两把柄缓缓展开的铁钳，朝着中间的科贝尔部军队钳去，下一刻就要彻底歼灭被包围的近万科贝尔部落兵。 泰罗格一挥弯刀，大吼道：“柔黎部的勇士们，之前的溃兵马贼不算，眼前就是我们千骑今年的第一场大仗，让尊贵的首领看看，我们千骑儿郎的强悍！”说完，率领数十名亲卫骑兵冲去，千骑长大旗随着移动，整个千骑也猛地压了过去。 骨啜纳千骑也毫不示弱，最靠近科贝尔部的百骑队收回了骑弓，顺势抽出弯刀，策马加速，不一会儿就和最外边的科贝尔部骑兵接触上了，手起刀落，弯刀借助马速变得更为锋利，所过之处尽是敌人的片片惨叫声。 虽然骨啜纳上次在莫顿河草原呈了一次勇士英雄，被赫离已经“训斥”过他不可轻易犯险，但是这种冲锋情形，麾下千余儿郎都杀了过去，哪里是犯险，简直就是收割敌人的尸首，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奔腾的骏马，挥舞的弯刀，高呼的骨啜纳，吼道：“冲上去，给我杀，不要被泰罗格千骑给压了下去，战利品、赏赐……” 第三百二十章：出路 第三百二十章：出路 骨啜纳千骑迅速调整游离围猎阵型，一面面百骑旗帜在百骑长的命令下左摇右摆，同时，大嗓门的百骑长更是吼吼叫，让周围的骑兵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别傻不拉几地到处乱冲。 柔黎部常备军的简单旗帜令语、撤退和进攻号角，每一名十骑长基本上都清楚的，甚至就连许多老兵都能明白。可是战场纷乱、人嘶马咛，骑兵一下子难以反应过来，所以每到发布命令时候，各百骑长都要吼上几嗓子，既能最大程度地传递清楚命令，又能带动儿郎的狂战热情。 柔黎军激战乞迪部落兵马，此时的骨啜纳千骑长并不会对这个庞然大物感到畏惧、恐慌，心中还带有几分兴奋。这一战，虽说面对的主力不是乞迪王庭宫帐军，或称王庭直属军，可是毕竟是柔黎部和乞迪汗部的首战，不是真正小规模探马斥候的较量，而是真真正正的的军队交锋，成千上万的军队，弯刀对弯刀，弓箭对弓箭。 骨啜纳想到首领之前再次跟自己提过军队扩充之事，很明显的暗示了，只要自己能够打出漂亮的一仗，那么再升任一级绝对不成问题。 草原部落自然也免不了一个远近亲疏。骨啜纳虽说不具备多米、兀格、木格、察乌卡几人和首领的深厚安答情谊，可有着妻子木莉迪和老夫人黛莉莎这一层关系在，怎么也比泰罗格等人占了一点先天优势。 全力冲锋的柔黎精骑仿如一把出鞘的锋芒弯刀，没有来得及调整阵型的科贝尔部兵马就是一群待宰绵羊，只不过在刀落下之前咩叫几声罢了，或者屠刀数量太少，无法将羊群杀个干净。 成片刀光映着晚秋初冬的阳光，仿若空中飞舞的片片雪花，随即就是一阵血雨腥风，外围阻挡的科贝尔部落兵马就像一排排活靶子，不只是被柔黎军冲锋的凌冽杀气镇住了，还是惊骇柔黎常备军转阵的齐整，仅仅只是乱了一下子，也就是前后几队的骑兵没有跟上或过快，根本就没有草原部落兵的混乱场面。 要知道，即使是乞迪汗部宫帐军在战场上调整方向或抽刀代弓，都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不可能如此齐整，甚至还可能出现后边骑兵队伍撞击前方骑兵队伍的情况。 科贝尔部中军的塆奇帖和诸多部落头人、族长惊慌了起来，两翼黑压压冲过来的大批骑兵，每一个骑兵都身披皮甲，甚至还有不少锁甲，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大部落的宫帐军。不过到底是哪个部落的宫帐军，竟然敢冒着得罪乞迪部落的风险来袭击科贝尔部，拯救乞迪王庭的叛逃部落。 若是双方还没交战，科贝尔部或许还能够扯虎皮当大旗，报出乞迪汗部的名号，让敌人 知难而退。可是，如今战场上双方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隆隆的马蹄声，箭矢划空声，武器碰击声，伤兵的嘶喊声……除非自己投降，否则来袭军队不可能捧上一碗马奶酒，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鹰，雄鹰旗帜？东漠草原上有哪个以雄鹰为族徽的大部落？” 惊慌之余，塆奇帖看着一杆不断靠近的柔黎军旗，口中嘟囔一声。他没有想到本来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进攻岚木氏营地，怎么会有这么多变故发生？一开始，科贝尔部兵马没有猜到一个寻常草原部落营盘竟然如此坚固，围栏足足比大部落粗了一倍，接近叶护大帐营地、乞迪王庭的围栏强度。第一波，塆奇帖下令数千大军兵分两处逼向岚木氏营地，开局很顺利，争功的附庸氏族一下子爆发，凿出来一个缺口。谁料，营地内的岚木氏战士反应如此迅速，营地外的托兰丁率领骑兵那么拼命，以命搏命地打断科贝尔部的进攻步伐，迫使东西两处进攻都停了下来…… 今天，恢复士气的科贝尔部落兵，加上这两天强行征调的数千中小部落兵马，汇集到的军队甚至强于科贝尔部刚到岚木氏营地附近的时候，却遭到一股更加强大的军队袭击。 岚木氏族，科贝尔部的世仇部落，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塆奇帖心中怎么能部郁闷？ 塆奇帖再郁闷也没办法，眼下这个情形，最主要是保住小命，快点逃出去。 “冷静，不管袭击我们的军队是哪个部落的，可是对方一定并没有太多人，否则就不会只有左右两翼。你们注意到没有？东边的敌骑很少，那里也是我们之前驻扎的地方，留守的兵马肯定给他们造成了麻烦，或者科贝尔部的勇士就在那儿和敌人厮杀……”塆奇帖分析道。 光看岚木氏营地周围混乱的战场，的确很容易分辨哪个地方的柔黎骑兵最少，特别是两翼大队柔黎精骑压过来的时候，科贝尔部中军扫过去，只有一百来柔黎骑兵在正东方向，而且还没有像两翼柔黎骑兵那般猛烈冲锋。 兵力不足，东边的敌人兵马不足，看清楚的诸部族头人、族长反应过来，东边是薄弱方向。 “中军现在差不多还有两千骑兵，两翼的数千敌骑暂时被阻挡住，可是应该只能挡住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所以，我们要留下来一千人牵制两翼骑兵，这样才能够最大保证中军的突围。当然，科贝尔部日后会帮助断后勇士的部落，它就是我们科贝尔部最友好的朋友！”塆奇帖并非蠢才，在这里时候还能够想到要留下一支兵马断后。 诸多头人、族长眼神一滞，都听懂了塆奇帖的言下之意，塆奇帖率领的数百科贝尔部骑兵肯定不会放弃，至于其他就看你们懂不懂事。 何况，乍听起来，塆奇帖的突围方向、突围办法都没有任何问题，只要缠住了身后的敌骑，冲破敌骑兵力薄弱方向，就会有一条生路。 很快，一支骑兵队伍就从中军脱了出来，大约一千三百人的规模，朝着东边策马加速，恨不得有多快跑多快。同时，四、五个中小部落的将领率领七、八百人留在原地，持刀举弓对着两翼柔黎精骑骑兵，准备一场拼命厮杀。 ps：补欠更新完毕，接下来十天半月是调整期，希望各位看官一路支持、陪伴！ 第三百二十一章：重骑撕裂 第三百二十一章：重骑撕裂 左翼，眼尖的泰罗格千骑长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匆匆扫了几眼科贝尔部中军，就看到了一杆被旗手举得高高的科贝尔部落大旗，周围还有数百身披皮甲的骑兵，中间似乎还混着十几个锁甲骑兵。 泰罗格驻扎螺贝山谷那么久，也专责管理过一段时间的交易区，十分清楚草原物价水平，别看皮甲多是取材于腾格里草原上的牛马皮革，可是经过匠人加工后，价格高出皮革价格五倍不止，一般牧人哪有这个能力置办一件。 至于部落兵马？除了一部分宫帐军、贵人私兵，草原部落兵是平时放牧，战时自带兵器随军出征的牧人，谁会给卑贱的牧人配发皮甲，草原上层贵人可没有那么大方，并不像柔黎部的赫离首领，那怕是掏空了库帐都要让族中勇士装备的更好。 大肥羊，被数百皮甲骑兵簇拥保护的，绝对是一只大肥羊！泰罗格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兀格上一年在乌滇部老营地斩将夺旗的场景历历在目，若是自己能够击溃科贝尔部中军，功劳也厚上几分。 “干不干呢？”泰罗格千骑长非常犹豫，一想到首领战前的嘱咐“东边要留给重骑兵来试试刀”虽然柔黎军的确是兵力不够，不足以从三面围住科贝尔部兵马，可是谋略布置、排兵遣将却足以弥补这一短板。之所以要留下东边这个破绽，就是要让残兵败将有一个突围之口，五百柔黎重骑乘此机会来实战一番。 “他娘的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又没从东边堵住缺口，只是追击的时候猛烈一些，不，是科贝尔部兵马太弱了，抵抗不了柔黎勇士的战马，一下子就让我们冲杀上去。”泰罗格下定决心，估计这一战是今年的最后一战了，让千骑麾下儿郎纵情冲杀一番，也算是满足了求战欲望，更能够在首领面前露露脸。 泰罗格手中弯刀一指，大喊道：“勇士们，追上那伙羊群，将那杆旗帜砍下来献给尊贵的首领大人。”轻拉马头，率先领着数十亲卫骑兵朝着塆奇帖一行人追了过去。 嗷嗷叫的喊杀声、嗒嗒嗒的马蹄声在逃跑的塆奇帖队伍后方响起，不少头人、族长脸色一白，明白自己一行人是被人盯上了。 “拦住他们，该死的，率领一个百人队挡住他们……” 在各头人、族长的喝令之下，最后的两百亲卫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就连科贝尔部中军的一百嫡系骑兵也被塆奇帖派出去阻拦身后追兵，只要拖延住一段时间，就能够冲出一条生路。 东边，骑马停在山坡上的赫离望着杀过来的近千残兵，嘴角露出一丝轻视之色：“呵呵，竟然这个时候才想着拼死突围，若是你早在两翼敌骑发起冲锋之前就拼死一击，或许还有一分机会。可是如今凭着一千左右人马就想冲破东边‘破绽’，这个破绽还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赫离拔出马旁的战刀，花纹弯刀上淡淡的银光若隐若现，可惜却不能痛痛快快饮上一次敌人的鲜血，除非是生死危亡之际，否则侍卫长谷卑希绝不会允许首领近距离和敌人厮杀的，更别提是主动率领军队以少击多呢。 哪怕统率的军队战力真的非常强悍，个个都以一当十，可是意外却不可避免的，再加上箭矢不长眼睛，就算长了眼睛，估计也是专门盯着赫离这个首领来的。 “拔刀！”赫离一声大喊，花纹弯刀迎天一指，身披鱼鳞甲的柔黎重骑纷纷挂上面甲，拔出锋利战刀，杀戮之气无言中流露出来。 “柔黎重骑兵，柔黎部最勇猛的武士，最强悍的儿郎，今天这一战将会载入柔黎部的史册中，你们每一个的名字，每一把战刀砍下的敌人头颅数量，每一匹战马践踏的敌人尸首数量……今日，让我巴伯兰·赫离，让柔黎部看看你们雄鹰的钢铁利爪到底有多么锋利，给柔黎部的敌人带去长生天的愤怒！” 赫离的一席话让五百柔黎重骑必以敌人的尸首来向首领展示重骑兵的强悍！ 身披马铠、镶嵌马蹄铁的数百匹战马奔跑加速，如同排山倒海的黑色铁流，无数铁马蹄化作一柄柄硕大的铁锤敲打在大地重鼓上，方圆数里的大地都在震颤，猛烈的鼓声越来越重。 “长生天，长生天，这是什么……”向东突围的一名科贝尔部落兵的眼睛噔到快要掉落，张开的嘴巴可以轻易含下一颗硕大鸡蛋，紧握缰绳的手颤颤发抖。 当头的百余科贝尔部骑兵还未来得及举刀或射箭，他们就被被排山倒海的冲击力扑倒，薄弱的皮甲根本挡不住柔黎重骑手中弯刀的一下挥动。不，柔黎弯刀或许都没有被挥动，强劲的马势将冲劲传到了弯刀刀尖上，擦碰一下，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都会被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披了马铠皮甲的战马撞击力比起寻常战马强了一半，防护力更是一倍有余，活生生将敌人连人带马撞飞，镶嵌了马蹄铁的马蹄踏过，人和马瞬时化作血淋淋一片，所过之处，烟尘和血肉齐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支骑兵……”塆奇帖身旁的几名头人脸色煞白，从未看到过如此场景，即使是几个见识过卡洛斯骑士团的有识之士也不例外。 卡洛斯骑士团，其中多是身穿锁甲、板甲的骑士或扈从骑士，战斗力不俗，可是阵列配合、战场灵活、整体划一却比不上眼前黑压压的重骑兵。更别提，以前见过的锁甲或板甲骑士冲锋就只有百来人，最多不超过两百人，何曾看到过五百重骑一起冲杀的场景。 “快！快！挡住他们……” “不，我们换个方向，从左边……” 突围队伍中，最前边的是科贝尔部宫帐军，可是这支被塆奇帖看作是精锐之师的骑兵队伍却根本挡不住柔黎重骑的冲锋。不少勇武的科贝尔部宫帐军没有被吓傻，手中的弯刀猛砍上去，且不说没砍中的，就算砍到了柔黎重骑身上，也就是留下一条淡印而已，根本伤不到人。 反观柔黎重骑手中的精良弯刀，虽说比不上赫离手中的花纹弯刀，可也是锻造帐提取出的上等铁矿石提炼出来，又经由工匠认真仔细锻造加工而成，不仅更为顺手，劈砍力也更强。 第三百二十二章：塆奇帖之死 第三百二十二章：塆奇帖之死 柔黎重骑以百骑为方阵，一个又一个钢铁方阵，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科贝尔部中军，所过之处不知有多少敌人被砍死，被撞死，被踏死，就如同一头出笼饿虎，发了狂一样的猛扑上去撕咬眼前的猎物。 不，不是一头，而是一群，一群出笼的饿虎，嚎叫着扑了上来，将千余科贝尔部兵马咬成一片片，就如同一张面饼上出现一个个缺口，并且这个缺口越来越深，根本无法补上来。 科贝尔部骑兵手中的弯刀挥砍几下，或皮盾格挡几下，要么被柔黎重骑的战刀硬生生劈成几块，要么被身披马铠的战马直接碾过去，人尸马尸混杂在一起。 尽管科贝尔部骑兵数量是柔黎重骑的一倍，可是仍然无法阻挡强悍的柔黎重骑的攻势，在人马皆甲的重装骑兵面前，这些曾经骄傲的科贝尔部宫帐军就如被惊涛骇浪拍击的脆弱小舟，化为碎木残片。 大批黑红色的柔黎骑兵化身死神的镰刀，驱使座下尚有余力的战马继续进攻，似乎是要将整个科贝尔部中军全部凿穿。一匹匹健硕的战马，一把把明晃晃的弯刀，不仅让科贝尔部骑兵头皮发麻，座下的马儿也产生了惧意，不敢直冲上前，下意识地畏惧躲避。 一眨眼的功夫，最前边的三、四百科贝尔部骑兵就化作一滩滩血肉，让人如何不惊，让人如何不惧？更何况。马是有灵性的动物，懂得规避危险，感受到前方的浓烈血腥气息，下意识想要躲避也是正常。 “该死，该死的，转向，转向左边！”塆奇帖嘶声高喊，恨不得眼前这一幕就是一场梦，实在是太可怕，腾格里草原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的骑兵，就连乞迪王庭直属军都没有这么可怕。 可惜，大队人马突围，而且还是那种拼死突围，临时改变方向不是一件易事。就算靠前的骑兵看到了柔黎重骑的强悍战力，可是身后十米、二十米的骑兵未必能够感受的到。而且急速疾驰的战马群之间并没有留出多少转向空间，平日里又没有像柔黎部常备军那般有着冲锋阵列、行进转向等训练，根本来不及转左。 很快，一队队科贝尔部骑兵闯进了柔黎重骑阵列中，迎接他们的是一把把闪烁寒光的弯刀，刀光落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同时空气中混有一片片鲜血碎肉。 塆奇帖目瞪口呆，眼前这伙骑兵就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魔鬼，专门来将草原儿郎带往深渊之地，所过之处，就是一个个死亡漩涡，将一队队骑兵卷入进去，再无生还可能。 “碾碎他们，踏平柔黎部的敌人！”几个带队百骑长发出吼叫，似乎对自己冲锋厮杀的战绩还有些许不满意呢！ 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柔黎重骑恍若一柄无比锋利的长矛，直直一冲，就撕碎了科贝尔部薄弱的骑兵阵列，留下一片片染血的空白。 塆奇帖发现大队人马覆灭已是不可挽回，最多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群魔鬼般的骑兵就能冲到自己跟前来，到时候化作一滩血肉就是自己的归属。他轻拉缰绳，对着身边几个心腹将领喊了几声，随后朝着左边缺口处策马奔跑。 左右两翼和东边的柔黎重骑，最为安全的就是柔黎重骑和两翼骑兵的衔接处，那是兵力最少的。此时，从东边正面突破已无可能，南边、北边的柔黎精骑又在压过来，只有从这些衔接处才能找到一个突围缺口了。 无论是草原部落，还是卡洛斯贵族，负责手持族徽旗帜的掌旗手都是主人的心腹亲信，塆奇帖自然也不会例外。 塆奇帖率领十几个亲卫骑兵试图从东北边冲出去，兢兢业业的掌旗手依然牢牢举着那杆科贝尔部的首领大旗，就恍如黑夜中的灯笼一般明显。 身上至少沾着七、八个人血肉的骨啜纳千骑长，狠狠一劈砍，闪着寒光的弯刀破开一个科贝尔部骑兵的肚子，再反手一提，刀尖划过空气，顺着旁边的另外一名科贝尔部落兵的颈脖处擦过，鲜血横飞。 “额……那是？”骨啜纳周围十米之内已经没有一个敌人，刚刚望向东边柔黎重骑排山倒海的冲锋场景，还未感叹几句，就发现一杆大旗靠过来自己这一侧方向。 “他娘的，亲卫队跟我来，快点，一只大肥羊！”骨啜纳一磕马腹，纵马疾驰，率领十几骑追着科贝尔部首领大旗而去。 斩将夺旗，一等一的大功，可不能被泰罗格那小子抢了去。 先是两翼柔黎千骑的骑射、冲锋压迫，再是五百柔黎重骑发起的猛烈杀戮，此时的战场上，科贝尔部兵马已经阵型大乱，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再加上科贝尔部兵马中就有嫡系、氏族、附庸、强行征调，本来指挥就不统一，若想还能够组织有力的反击，除非是长生天显灵了。 塆奇帖一行十几人跑出五、六里地，离着柔黎重骑的战场远了一些，心中稍微安定。 “首领，你看前面有人……敌人……”塆奇帖亲卫的话语还未说完，就有看到一支支箭矢飞了过来。 只见二、三十名身穿厚皮甲的精悍骑兵从前边窜了出来，个个的骑射功夫都了不得，为首的是一名青年汉子。 青年汉子以脚控马，左手握弓，右手抽箭，刷刷的一连就是三、四支箭矢，而且箭无虚发，箭箭中靶，好俊的箭术。 相离不到三十米，青年汉子拔出弯刀，似有一道寒月光芒闪过，直奔塆奇帖。塆奇帖身旁两名骑兵拍马而出，举起马刀挥刀砍去，两把弯刀总能挡住来骑的一刀。 “铮、铮”两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传出，随后便是两道血柱飙射而出，随着两具尸体倒下的还有两把断裂马刀。 青年汉子杀到塆奇帖马前，双眸中射出雄鹰般的犀利目光，身躯又像矫健的猿猴一样，躲过塆奇帖的挥刀一击。刀光一闪，青年汉子手中的战刀又沾多了一个的鲜血，似乎是青年的弯刀太快、太锋利了，以至于塆奇帖完全感受不到什么痛苦。 紧跟青年的数十名骑兵也将残余的敌人全部清除，随即护在刚刚下马的青年身旁，尽管周围没有什么敌人，可就是怕万一啊！ “哈哈，吉姆，你猜猜这个是什么人，有着这么一杆旗帜，身份似乎很高……”青年提着自己砍下来的敌人头颅，颇有些炫耀武力、得意洋洋。 首领，你是满足了，我却惨了！吉姆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耳边似乎已经可以听到谷卑希侍卫长嚎叫怒吼之声。 第三百二十三章：探问（一） 第三百二十三章：探问（一） 岚木氏首领私帐，不仅是首领日常居住之地，也是阿雅姆举行家宴招待族内长老、贵人的地方，还是会见亲近客人的场所。草原客人能够进入首领私帐，就是主人部落对客人的一种重视、亲近，彰显两部的深厚友谊，要知道就算是大部落的贵人造访小部落，都不一定是在首领私帐接待的。 落座后，赫离扫了一眼帐内的装饰布置，柳条框、毡墙、花布，典型的草原风格，不过比起自己在土讫水城的屋帐就简陋了不少，甚至还比不上自己去年在莫顿河草原缴获的那一顶乌滇部首领毡帐。 赫离并不是一个苦修士，贫瘠之时能够勒紧裤腰带耗费私财去武装常备军骑兵，富裕之时也不会让自己过得清苦平淡，该享受的还是得享受，否则堂堂一个首领都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底下牧人又怎么看得见好日子的希望呢？ 今日看到阿雅姆私帐的装饰布置，赫离感觉历经数千里逃亡落脚在这片陌生草场的岚木氏族，哪怕有了一年的休养生息，平日里的生活恐怕不怎么好呢！ 赫离的猜测虽然不是百分百对，可也猜出了一个七七八八，阿雅姆私帐装饰简陋，一则因为岚木氏族公库空虚，二则他也不是一味追求奢华享受的人，能够有一顶抗拒风寒、抵御霜雪的毡帐就行了。 歼灭科贝尔部上万大军已经过去大半天，岚木氏族内各项善后事务基本搞定了，托兰丁、带儿木、赤拉么几人正眼冒金光地围绕柔黎重骑看来看去、摸来摸去。若不是有赫离的吩咐，几个重骑百骑长就要将这几人抬出去了，从大老爷们眼眸中迸发的温柔目光实在是令人生起鸡皮疙瘩。 虽然托兰丁千夫长等人不在，可是帐内并不是只有赫离、阿雅姆两人，阿雅姆的妻子乌丽兰和女儿岚木云娜一脸笑意的说着悄悄话，目光时不时落在赫离身上。 赫离脸上浮出一丝尬笑，忍不住道：“乌丽兰夫人，云娜你们在聊些什么啊？” 未等两人说话，阿雅姆哈哈一笑，抢先答话：“赫离首领管她们聊些什么，不外乎就是家长闲话的，女人间的话题……” “阿雅姆首领……” “唉，我们这样称呼来，称呼去，这个首领，那个首领。在这顶毡帐内，你若是不介意就喊我一声叔叔，我就仗着辈分喊你赫离，如何？”阿雅姆先是将眼睛望向女儿云娜那边，微微一笑，再把目光投向赫离处。 “好的，阿雅姆叔叔！”赫离喊这一声叔叔又吃不了什么亏，说不定将来还要喊上一声岳父呢，就当是提前拉近一下两人关系。 座下的云娜听到赫离和阿雅姆两人的关系进了一步，心中欢喜之情浓了几分，道：“赫离哥哥，你不是在土讫水城吗？我阿爸前几天才派出了求援信使，就算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估计还没土讫水城？” 阿爸阿雅姆、阿妈乌丽兰或许不清楚岚木氏营地离土讫水城有多么远，可是云娜前不久亲自到过土讫水城游玩做客的，从岚木氏营地出发，白天赶路，夜晚驻扎，用了差不多十天的路程才到了土讫水城。 阿雅姆首领也将目光投向赫离，若是螺贝山谷的柔黎军出现不足为奇，可是堂堂一部首领的赫离入秋之后都不在主帐待着准备入冬事务，反而出现在螺贝山谷就有些奇怪了。 若是阿雅姆知道柔黎部各千户的运转体制和赫离对锡达断事官的信任，以及这位首领平日里就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整顿军力、锻造事务、开拓商道等事情上，肯定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赫离简单讲了一下新组建千骑操练、溃兵马贼欲掠夺螺贝山谷、巴噶哈什部骑兵山间潜行、俘虏归附等一系列事情，最后说到自己刚到螺贝山谷却恰好碰上岚木氏信使，迅速出兵驰援。 “哦，巴噶哈什部？就是上次袭击我们的哪个部落？”云娜下意识开口道。 赫离尴尬的点点头，睨了一眼不说话的阿雅姆，难不成自己接受袭击过岚木氏的巴噶哈什部引发岚木氏族的不快？ 阿雅姆不说话倒不是因为柔黎部接受巴噶哈什部的投降，而是巴噶哈什部等部落溃兵竟然投降了。要知道，巴噶哈什部可是拥有数千人马，阿雅姆从上次对方袭击营地中就可以看出对方军势不弱，再加上聚集起来的其余部落溃兵，不比一个中等强部弱，竟然就投降了。 不是归附，是投降！ 阿雅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看着座下那个青年草原英雄，心中感叹难不成自己真的老了？ 这也难怪阿雅姆会如此感慨，短短不到一月，螺贝山谷的柔黎军先是击溃来袭的数千敌骑，赫离再收服则罗为首的巴噶哈什部，最后三千柔黎常备军骑兵歼灭上万科贝尔部大军，解了岚木氏的危难。 至于赫离刚才心中所猜测的岚木氏介意柔黎部接受巴噶哈什部投降，那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强者吞并弱者是草原千百年来生存的法则。 “哈哈，想不到赫离你这一月来的经历如此精彩，从妥儿川草原到螺贝山谷，再到我们岚木氏营地，一路捷战连连，光是抓获的俘虏奴隶恐怕近万人！”阿雅姆大笑称赞一句，能见识到这么一位草原英雄，不失为一件幸事。 刚才赫离的简单叙述并不是全部，至少月牙湖草场那段精彩遭遇就没讲，岚木氏虽然是柔黎部的盟友，可是赫离还不至于什么都掏心掏肺的和阿雅姆说。 就算是这次率军驰援，在赫离心中，恐怕岚木云娜的重量性要比岚木氏更重一些。 “赫离，不说什么，这碗马奶酒是我作为一个丈夫、父亲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家。否则到了营地被破，科贝尔部的狗崽子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一家的！”阿雅姆首领端起酒碗道。 虽说阿雅姆之前做了最坏的打算，早早安排一支队伍趁乱突围，保存岚木氏的希望，可是谁也无法保证科贝尔部骑兵会不会追上突围队伍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探问（二） 第三百二十四章：探问（二） 岚木氏首领大帐内，赫离仰头喝干一碗马奶酒，落碗的时候，扫了一眼桌上的面饼、肉干，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犹豫之色，问道：“阿雅姆叔叔，你们部落过冬的粮食够不够？” 这个问题赫离本不想率先开口，不知怎么的，眼角余光瞄了云娜一眼，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粮食，别说冬季了，一年四季，腾格里大草原上就没有不缺的，无论是大部落，还是小部落。更何况，岚木氏前后两次遭受大规模袭击，粮食损耗肯定比往常更多，掠夺、购买粮食的能力下降，甚至没有足够时间来储备过冬的粮食，所以怎么可能不缺呢。 至于柔黎部，不算妥儿川森林外围耕地收获的自耕粮食，光是通过卡密尔城商道收购和黑马镇附近耕地收割的粮食就超过七万担，再加上从莫顿河流域草原部落、北边马贼中缴获的粮食，足足有八万多担。 八万担粮食，再加上数千只肥羊，粗略估算，可支撑一万六千帐人口的大部落一年所需，让七、八万人整整一年都不必担心饿肚子。 柔黎部粮食多，人口更多，除了柔黎部七万左右的自由民，还有两万多人的帐下户奴隶，再算上螺贝山谷驻军最近关押的青壮溃兵、老幼女人和投降的巴噶哈什一部，又多了上万张吃饭的嘴巴。若是再加上刚刚俘虏的数千科贝尔部骑兵，帐下户奴隶恐怕得有四万人之多，十分恐怖的数字。 阿雅姆一听赫离问起过冬粮食，心中一苦，摇头道：“赫离，叔叔不瞒你说，其实营地内的存粮最多只够五天，如果宰杀大批牛羊，或许还能够撑下一个月，不过接下来的寒冬怕是会有不少族人饿死。” “什么？阿爸，怎么会呢？”听到阿爸亲口说出营地存粮如此糟糕，云娜握住乌丽兰的双手一颤。 阿雅姆解释一下，岚木氏族在入秋后的确开始储备过冬物资，先是从过路商人的车队中购买粮食、盐巴等，再是到螺贝山谷交易区去交换货物，前段时间为了减少路途转运时间，就把交换到部分物资暂时存放在出外游牧的阿寅勒，等过几天一同运送回来，谁知道阿寅勒被科贝尔部袭击，物资要么被损毁，要么沦为科贝尔部的战利品。 赫离心中盘算一下，别看账面上八万多担，可是每天人吃马嚼的，就是一笔不小的消耗，光柔黎常备军骑兵的军粮所需就是一个吃粮大户。要知道，柔黎常备军可是不事生产耕牧的，而且草原汉子个个都是大肚汉，每到开饭就敞开了肚皮来吃，反正又不是自家的，不需要省吃俭用，跟首领大人还客气什么。 从赫离支持乌洛兰千户长开垦耕作，就知道他非常重视粮食储备。家中有粮，心里不慌！ 按照赫离的规划，除去柔黎部族内消耗、军队日常训练所需，柔黎部最起码要有十万担粮食的储备。这十万担粮食，是备用粮，是战时军用粮，更是柔黎部遭遇灾害时的救命粮，能够支撑柔黎部恢复元气，甚至发动一场大规模闪电战役的所需。 发动战争，而且还是投入兵力超过五千柔黎骑兵的战争，这种规模的战争绝对不会仅仅针对两、三千帐人口的草原部落或三、四千人的马贼，绝对是近万帐人口的大部落，甚至是大规模进攻卡洛斯大陆的城镇、村庄。 若是只能从柔黎部族人忍饥挨饿和其他势力的领地属民遭受苦难两个选项选择一个，赫离绝对会选择第二个，况且，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赫离的大手轻轻抚摸着铜碗，似乎是在回味饮下去马奶酒的香甜，可眼角余光却瞄了一眼上座的阿雅姆，感受到帐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用细看，就知道阿雅姆脸上要么是带有希冀之色，要么就是悲惨之样。 至于云娜，肯定是陷入心中焦急，口上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挣扎中。 “若是贵部的粮食有什么困难，身为盟友的柔黎部倒是可以援助一部分，一千担如何？”赫离咬咬牙，不知是真的担忧盟友部落的缺粮境况，还是不忍心云娜饿着肚子。 “真的？”阿雅姆喜出望外，刚才他心中的确是希望从柔黎部手中换得一部分粮食以度过难关，最好还是明年开春之后再付款，毕竟几个在外的阿寅勒牧户群被摧毁，岚木氏如今的部落财产比刚到东部草原时好不到哪里去。 赫离郑重地点点头：“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柔黎部和岚木氏结为盟友，理应互帮互助，总不能自己在毡帐内喝着马奶酒，却看着朋友饿着肚子！”他口上说的情真意切，至于骨子里的奸商习性有没有因为拨出去一千担粮食而感到心痛，那就难说了。 又或者，奸商赫离是打算用一千担粮食换些东西，例如那位云娜公主就很不错，物美价廉，性价比绝对超高！ “赫离哥哥，谢谢！”懂事的云娜率先起身行了一礼，无论是身为岚木氏的公主，还是阿雅姆的女儿，这一礼都是十分必要。 患难之际见人心，柔黎部能够如此帮助岚木氏族，让人不得不动容。 “云娜，和你阿妈一起把我大木箱内的黑熊皮拿出来，这么久没动过了，看看有没有破损，将他赠送给赫离！”阿雅姆一摆手。 一件上好的熊皮价值不菲，草原春市和秋市上，或许能够换得数十担粮食。至于卡洛斯商人转手卖给卡洛斯贵族是一个怎么样的天价，那就和草原人无关了。 乌丽兰、云娜离开大帐，帐内就剩下赫离、阿雅姆两人，没有熟悉的人儿作陪，场面自然没有那么热闹。 “阿雅姆叔叔，除了一千担粮食之外，缴获科贝尔部的战利品整理出来后，我会分出三份，其中一份是你们的，我会吩咐人尽量用粮食、盐巴来替代，你觉得如何？”这或许是赫离做出另类的“赠送”，让阿雅姆心安理得地接受。 第三百二十五章：探问（三） 第三百二十五章：探问（三） 阿雅姆首领听到赫离对岚木氏的战利品分配，心中十分感激，烈火炼真金，患难见真情，柔黎部能够帮自己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了。 同为一部首领，要当好这个家不容易，阿雅姆十分清楚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苦恼，特别是能够冷死人的草原寒冬，每多一袋子粮食，每多几块肉干，部族就能够多活下来几个人。 “赫离，阿雅姆叔叔打心底里感谢你，这一千担粮食是岚木氏族的救命粮，”上座的阿雅姆起身说道，听到远处传过来的点点动静，忽然想到什么，一脸严肃地道：“赫离，科贝尔部大军远道而来，一路上多是强令征调沿途部落的粮食、牛羊，这次缴获恐怕不多，特别是粮食、食盐，你给了一千担粮食给岚木氏，缴获的又分了一份给我们，族中会不会有什么不满？” 若是一个普通的草原部落，阿雅姆的顾虑的确会存在，首领将这么大一笔公库财产给了其他部落，族内贵人或多或少心生不满。但是在柔黎部，区区一千担粮食算得上什么，光是赫离首领私帐就能够挤出来，况且立功将士得到的一份缴获，远远高于普通部落战士缴获比例。要知道柔黎常备军可是有年俸的，有固定的年俸，又有缴获的战利品拿，依据个人功劳还能够获得首领额外赏赐。 赫离淡淡一笑，简单阐述卡密尔城商道、绿湖堡商道的优势所在，还提了一句柔黎部已经购买了上万担粮食，足以度过今年的寒冬。 阿雅姆首领了有兴趣追问：“上万担粮食，直接到卡洛斯大陆的城镇去购买？”岚木氏族作为乞迪汗部的附属时，尤其是里别老可汗还在世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怎么忧虑过冬物资，每当乞迪王庭收取麾下各氏族、附属部落供奉的时候，同时也会赏赐下去一部分粮食、盐巴。 岚木氏这种老牌氏族，其首领阿雅姆又是乞迪王庭的右辅弼骨都候，获得的赏赐自然超过普通附属部落，再加上氏族一年来从过往商人手中购买的物资以及历年的储备，根本不需要阿雅姆来担忧过冬物资。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这应该就是岚木氏离开西部草场后的生活写照。 阿雅姆心中一动，他之前已经从往螺贝山谷交易的族人口中知道驻马驿柔黎军存粮不少，再听到赫离说柔黎部族从卡洛斯大陆购买上万担粮食的便利，既然柔黎部的粮食储备如此丰富，那是不是可以再匀一部分出来给岚木氏，哪怕岚木氏付出多一点干货、皮料也可以的。 上万担粮食？赫离所说的这个数字的确没什么差错，至于上限到哪，就靠听众自己揣度了。若是阿雅姆清楚柔黎部储备粮食之多，恐怕他就不会犹豫，而是大大咧咧开口交换了，或者直接以长辈身份来“压迫”。 真以为阿雅姆叔叔是白来的？ 赫离抬头望了一眼走到面前的阿雅姆，自然明白阿雅姆的隐含之意，询问是询问，不过不是问柔黎部的粮食是否直接从卡洛斯大陆购买而来，而是询问能不能匀出一部分给岚木氏族。他刚要挪脚起身，却被阿雅姆压了一下，就顺势坐了下来，一副为难的样子，道：“阿雅姆叔叔，一千担粮食是从我的私帐内出，赫离最多只能再拨付五百担粮食，毕竟柔黎部今年接纳了两个氏族的投靠，足足两、三千帐人，所要付出的粮食、盐巴多的不是一点半点……” 一千五百担，这已经是赫离最大的无条件援助了。要知道，赫离的库帐在某种程度发挥着部落总库房的作用，就连柔黎部公库都是从首领库帐分出去一部分物资才设立起来的，根本没有首领私帐储备的物资丰厚。再加上，部落各官员办事得力奖赏、柔黎常备军固定年俸和额外赏赐等一律从首领私帐发放，某种意义上，这就是赫离有力控制柔黎部的一大手段。 财政和军权都握在赫离之手，部落大权想要旁落都难！ 阿雅姆面露惊讶之色，诧道：“两个归附氏族，两、三千帐人口？”别看赫离说的如此简单，阿雅姆可清楚得很，两、三千帐，就算是小帐，起码得六、七千人口。 一年归附的两个氏族就比岚木氏目前的全族人口都多！之前科贝尔部大举袭击，摧毁了岚木氏族的几个阿寅勒游牧营地，又是连连几天袭击主帐营地，造成岚木氏族人大量战死，特别是青壮儿郎。如今的岚木氏，主帐营地内人口不到四千人，就算能够收拢在外溃败的宫帐军，以及幸存的游散牧人，最多也就是四千出头。 “赫离，阿雅姆叔叔问你，柔黎部如今有多少帐人口？”阿雅姆担心年少的赫离一味收拢难民或溃逃部落，导致归附部族实力过大，尾大不掉，最终养的狗反咬主人一口。 “新生儿不断出生和和收拢散丁游民，族中人口每日都在递增，具体的数字我也不太清楚，之前部落断事官统计了一下，七万族人……”赫离看似随意地说出了一个数字，又补充了一句：“算上帐下户奴隶，应该有十万人口！” 阿雅姆首领身体明显震了一下，眼睛瞪的老大，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赫离脸庞猛看，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苦笑道：“不中用了，不中用……” 阿雅姆在第一眼看到赫离时，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就如同柔黎部族徽一样，一只雄鹰，一只注定翱翔九天的雄鹰。后来，阿雅姆听到岚木·云娜和带儿木讲起土讫水城的时候也就是惊讶一下，并不特别在乎，或许是柔黎部给带儿木的说辞“防御野兽袭击，保护族人免受寒冷风雪……”，或许是没有亲眼所见，并不清楚土讫水城的坚固厚实。 “十万人口，东部草原竟然能够养得出牧人十万的部落？就算是七万族人，那也是近两万帐，需要多少粮食、盐巴……”阿雅姆张大了嘴巴，按照传统思维，水草最肥美的地方才能养更多的牲畜，才能养更多的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探问（四） 第三百二十六章：探问（四） 赫离简单介绍一下柔黎部占据妥儿川草原、莫顿河草原、月牙湖草原、土讫水草原、黑马镇等领地情况。 阿雅姆长叹一声，暗道自己仿佛就是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脑海中除了莫顿河草场有一点了解之外，妥儿川草场、月牙湖草场、土讫水草场都是来到东部草原之后才知道的，至于黑马镇就更不了解了。 但他一听到绿湖堡，就有了大概印象，绿湖堡的名气，他这个岚木氏首领还是知道的，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 阿雅姆无力坐在赫离的对面，半是叹息半是赞赏道：“赫离，你比叔叔有远光，真没想到，占据商道竟然有这么多的好处，保证部落源源不断获取粮食、盐巴，怪不得驼绳子交易区周围几个大部落这几年发展的如此之快，就连老可汗在世的时候都说过几句忌惮之话……” 尽管乞迪达雅、狐焉碌曾对岚木氏族痛下杀手，岚木氏营地脱离乞迪王庭的统治，甚至这几天还遭受了一轮乞迪附属部落大军的袭击，险些灭族，可是阿雅姆首领依旧对乞迪里别可汗十分敬重。 赫离心中念道：“废话，别看我年龄比你小那么多，可是远见可是比你足足远了至少上千年。商道是重要，甚至可以称作是经济命脉，不过腾格里大草原上有如此多大大小小的商道，也没见哪个部落能够像柔黎部强盛的如此之快，命脉当然要要掌控在自己手中。至于驼绳子交易区周围那几个部落，最多就是半掌控……” 赫离心中所想的确是有道理，不过也不全对。柔黎部强盛之快，少不了常备军出外征战带回来的丰厚战利品，同时也将柔黎部的威名散播出去，特别是东边的卡密尔城商道，上千里的路程，马贼几乎绝迹。筹建、训练常备军，巴伯兰·赫离功不可没，起到灵魂作用，不然你看看腾格里大草原上有哪个部落敢在一、两百帐就几乎掏空家底组建常备军的。 至于民政方面，恐怕赫离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首功了，顶多就是制定了一个框架，具体实施靠着锡达断事官和班森千户长等人慢慢摸索出来，治理民政事务从不贪权，更不会按照草原贵人分权式经验来独揽千户、百户权力，永远将首领大权置于金字塔尖，保证巴伯兰·赫离至高无上的地位。 班森千户长等人是从底层一步步提拔上来，或许不懂草原部落内长老、头人对于下属族人的权力。可是锡达断事官却不同，出身高贵奇雅孛圪一脉的他，从小耳濡目染，肯定知道草原部落权力惯例，却始终没有要抵触赫离军政分离的权力模式，甚至努力利用自己的特殊影响力在喀布朵部族进行百户制改革。 赫离微笑道：“商品就如同奶酪，商道就是奶牛，奶牛在自家的圈栏内，吃起来奶酪也就香上很多嘛！”还有半句话没有说起来，大多数部落的奶牛都是卡洛斯商人拥有的，而柔黎部族的奶牛是属于柔黎部，而且控制了黑马镇，还有可能源源不断生出小牛崽子，产出越来越多的奶酪。 阿雅姆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好啊！现在想想，选择主帐营地我就很佩服你，迁徙到土讫水，虽说牧场没有那么肥沃，可是既能方便和卡洛斯大陆交易货物，又能控制住新归附的部族。”说到这，他拿过皮袋酒囊，分别给自己和赫离倒了一碗酒。 仰头猛饮，阿雅姆似乎有了一分醉意，借助酒意道：“赫离，跟叔叔讲一讲，你柔黎部新归附的两个氏族都是什么部族，两、三千帐，恐怕不是什么野人部落吧？” 刚端起酒碗的手停了一下，赫离眯了一下眼，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暗道：“打听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他从两、三千帐的规模，猜到了是喀布朵部，也不对，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喀布朵部藏在望南岭，两、三千帐人口说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哈哈，阿雅姆叔叔，就是以前占据莫顿河流域草原的乌滇部周围小部落，后来乌滇部被我灭了，不少躲在山岭、森林的部落走了出来，族内缺少粮食、食盐，又是冰天雪地的，迁徙途中死了不少族人，后来到了我的部落领地，就归附我了！” 赫离这一番话，真中带假，假中混真，倘若阿雅姆继续追问下去，他就抛出樾瓦氏族来，随后转移话题。 缺少粮食、盐巴，不少族人死在冰天雪地中？阿雅姆被赫离所说的话语一惊，原本淡淡的酒意瞬间褪去，可是却不能装出来清醒模样。 阿雅姆将自己和赫离对比，将岚木氏族和柔黎部对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阿雅姆心中一根弦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岚木氏为何落到这个地步？自己适不适合当头狼，一个真正的头狼？ 须知岚木氏族百年来都是乞迪王庭的附属部落，早已习惯听命行事，历代氏族首领带有人质意味地侍奉大汗，若不是乞迪王庭突变，阿雅姆则会继续侍奉大王子，岚木氏族继续听命行事。 可惜，就在阿雅姆率领军队抵抗乞迪达雅和狐焉碌联军之时，岚木氏就已经站在乞迪达雅和狐焉碌的对立面，按照当时的混乱局势，不得不做出选择，迫不得已远遁东部草原以延续部落血脉。 阿雅姆从一个听命行事的王庭将领角色真正回落到部落头狼的角色，尽管他还保持着壮士断腕、果断杀伐的魄力，从举族东迁和斩杀内贼就可看出，可是他独自一人时也会想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一匹头狼？ 有时，阿雅姆也会“臭骂”自己的阿爸，上一任岚木氏族老首领，只教导他成为一名王庭将领，却没有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好首领。 若是岚木氏族在阿雅姆手中走向衰落，甚至灭亡，他死后怎么有脸面去见岚木氏历代先祖？ “赫离，云娜说很喜欢落雁山脉的景色，还一直跟我说要我也一起去游玩游玩呢！落雁山脉的名气，我在乞迪王庭的时候也听说过，布兰卡西亚的屏障……”阿雅姆无缘无故的说起来落雁山脉。 赫离心道：“屏障？都快成了柔黎部的走私渠道，派人带着昂贵的金银钱币过翻越去山那一边，暗地里为柔黎部购买粮食、食盐、工具……”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说出口，开口道：“哈哈，阿雅姆叔叔随时都可以过去，柔黎部的帐门永远对岚木氏的朋友打开。” “哈哈，那我岚木氏全族都过去，几千族人人吃马嚼的，怕是你受不住吧？” 赫离眼皮一抬，什么意思？阿雅姆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几千族人都过去？ “若是岚木氏兄弟到我草场，我自当像对待族人一样，决不让让任何一个族人忍饥挨饿、受冷遭寒！” 决不让任何一个族人忍饥挨饿、受冷遭寒！一语双关，既可以说对待岚木氏族人像对待柔黎部属民一样慷慨大方，又似乎意有所指，带有探问之意，看看阿雅姆肚子究竟打什么注意。 第三百二十七章：乌河马（一） 第三百二十七章：乌河马（一） 第二天清晨，云娜伸伸懒腰，鼻子猛地一吸，就能够感受到凌冽的寒意，不过看着营地内的一切渐渐回归正常，族人们不像前几天那般担心受怕，随时都要持刀拿矛冲上去厮杀一番，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身旁还有一个人在陪伴时，一切寒冷都不是问题。 刚才云娜刚走出毡帐没几步，就碰见了起床不久的赫离，感觉接下来的一天都会非常美好的。 “云娜，你穿的有些单薄，要不要回去毡帐再披多一件？”赫离凑过来关心道，可惜今早身上没有披风，否则肯定会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云娜身上。 “不用了，我身体哪有那么金贵！”云娜心中有些窃喜，偷瞄了旁边的男子一眼，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几下。 “若是我妹妹，敏敏，现在这天气，肯定就会穿的像个大棕熊……”赫离哈哈笑道。 “哪有你这种哥哥，说自己妹妹是个大棕熊！”云娜忍不住笑道，同时也想到在落雁山脉看到的敏敏宠物——小棕熊，圆嘟嘟、粉扑扑的，看上去的确非常可爱。 曾经，赫离还说过将来要送一只给云娜做礼物，可惜事务繁忙，四处跑来跑去，根本没有时间去落雁山脉中逛一逛，只能不了了之。 一想起礼物许诺，赫离尴尬得摸摸头，急忙打个哈哈：“之前听胖子说过南里江一带的草原景色，如今看来甚是不错……” 轻呼而过的凌冽晨风，覆上一层如雪白霜的枯草，断断续续的半结冰河流……这样的景色好在哪儿？或许赫离初见草原景色时还会觉得几分惊讶，可是如今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走过那么多草场、山岭，这种寻常景色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 氏族度过危机，身旁又有着赫离的陪伴，心中欢喜的云娜倒没察觉到赫离语气中的哈哈之意，看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觉得那么美好。 “咦，下雪了！”赫离下巴一抬，缓缓摊开手掌，天空中如盐粒般的碎雪飘下，预示着东部草原长达数月的冬季正式开始。 瑞雪兆丰年，这话若是用在农耕麦地上或许是对的，可是草原上却是错的不能再错。漫天的鹅毛大雪，乍看上去银装素裹，人没有保暖的皮袍，牲畜没有防寒的过冬之地，时间一长，人畜饿死冻死无数。 望着如同碎碎柳絮的飘雪，赫离不经意想起了和妹妹敏敏打雪仗、堆雪人的场景，嘴角露出浅笑，心中也不由升起思家之情，是时候该回去土讫水城看看，不知道敏敏长高了没有，不知道阿妈身体是否健康。微微转头，目光落在云娜纤细的背影上，正忆起土讫水城的赫离不免也想到那个时不时害羞、黯然的侍女…… 天空中的盐粒碎雪并没有驱散两人散步的兴致，赫离、云娜两人一边欣赏初雪之景，一边慢悠悠随意逛着。虽说想家了，可是也不急在一时，最起码得有一、两天的时间来处理分配从科贝尔部大军得来的大批缴获物资，这项工作可不简单，哪怕是匆匆简算，光是两、三万匹马中，要大致分出来良马、走马、劣马也是不小的工程。 “首领，首领……”不知不觉，赫离已经走出半里多地，发现吉姆从围栏拐角处小跑过来，脸色颇为激动，似乎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首领，乌河马……我们从科贝尔部中军营地发现数十匹乌河马……”吉姆过于激动，连话都不能流畅说出。 “什么？”赫离惊呼一声，乌河马是什么？那可是乞迪宫帐军强悍战力的王牌，可以说，若是没有乌河战马，乞迪宫帐军的战力至少减弱两成。 上等战马，这也是制约柔黎重骑扩军的一大因素。柔黎重骑身上的盔甲、战马所披马铠需要优秀工匠，需要良铁皮革，拥有大量工匠的锻造帐、占据着土讫水铁矿的柔黎部咬咬牙还可以挺过去。 可是战马，还是一等一、适用于重骑冲锋厮杀的战马，牧马帐的伯米鹿牧马官、铁恩牧马官费尽心思、呕心沥血从数万匹战马中挑选，合格战马却不到千匹。马鞍、马镫，就连重不了几斤的马蹄铁暂且搁在一边，光是重骑身披的鱼鳞甲、战马所挂马铠、精良弯刀、柔黎强弓，总重量就达到六、七十斤，别忘了马背上还有最重要的骑兵，壮实的草原大汉最起码一百五十斤的体重。 所以，柔黎重骑兵战马第一等级的是冲锋用马，第二等级的战马和其他常备军骑兵差不多，甚至比不上部分侍卫军的战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人所共知，东漠草原最好的战马就是乞迪王庭的乌河战马，随着百多年来乞迪骑兵在东漠草原四处征战的，同时乞迪汗部炫耀自己部落实力，乌河战马的名气不仅腾格里草原上的牧人知道，就连卡洛斯大陆诸国也知道。 在吉姆的带领下，赫离快步走去，云娜亦步亦趋跟着。对于乌河战马，身为岚木氏族公主的云娜并不陌生，历代岚木氏族首领都会获得乞迪大汗的赏赐，其中就有乌河战马。 “啧啧啧，宝贝……宝贝……”赫离眯着双眼，满脸的微笑都快把嘴角顶到眼角处了，大手不断抚摸着眼前这匹不耐烦的战马。 之前，赫离曾听锡达大叔说过，康麽部二十多年前负责秘密培育钦达烈人的战马，一种足已和乌河战马对抗，甚至超越乌河战马的新马种。 二十多年过去了，赫离也不清楚康麽部究竟培育出来没有，毕竟康麽部的处境不怎么好，内有纳哈良部咄咄逼人，外有乞迪大军狰狞利爪，十有八九是黄了吧！ 乌河种马，不是煽马，而是种马！怀疑自己听错，赫离还“不顾廉耻”地特意用手去摸了摸，确定眼前六匹马都是正宗的种马。 四十多匹乌河马，竟然有六匹马是种马，比例虽然低了一点，可是一个大惊喜。至于乌河马和种马为什么出现在科贝尔部中军驻扎地，管他呢！ 落到老子手中，那就是老子的！ ps：感谢青年有为、熟悉的陌生人、刘@打赏，欠的感谢更会补的。抱歉，宝树之前是定时，今天在偏远山区连接手机热点上传，结果断网了！周日的两更不会因为小意外被打断，再次感谢看官们的支持、陪伴！ 第三百二十八章：乌河马（二） 第三百二十八章：乌河马（二） 陪在赫离身旁的泰罗格、骨啜纳两位千骑长同样高兴，柔黎部落获得了如此骏马良种，以牧马帐的培育能力，说不定过个十年，就能培育出一批柔黎部自己的良马。届时，不但柔黎重骑可以大规模扩充，自己麾下的骑兵也能装备上等战马。 十年，或许吧，研究培育马种耗时颇久，数年不见效果也是常事，十年八年能迈出一步那就不错了。而且，没有哪个草原部落会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培育马种，更多是靠捕获健硕野马来进行改良育种，不仅所费人力少，而且时间更短，效果更快显现。 就以钦达烈人康麽部当年秘密培育战马为例，就是无意间捕抓到一群纯血野马，才会花费大力气去培育，若是让康麽部从无到有，一代代将马种杀弱留强，通过人为选择来改良马种，恐怕谁也不愿意去做，实在是太耗时了。 听到柔黎军驻地传来的吆喝动静，阿雅姆等人也走出大帐去看看怎么回事，同时也想近距离观赏一下带儿木口中的强悍骑兵。 阿雅姆想起昨夜听着带儿木汇报时，带儿木那副快要流出哈喇子的痴狂模样，还一个劲地鼓动自己去和柔黎部交换几套重骑装备，若不是顾及自己哥哥托兰丁就在身旁，说不定就要抱着阿雅姆大腿哀求了。 当阿雅姆走到柔黎重骑驻地外边时，他心中一惊，脚步一顿，似乎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倒不是因为被柔黎重骑的气势压住了，更何况现在的柔黎重骑还没有集合呢，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怎么震慑住这位岚木氏首领呢？ 阿雅姆之所以心中一惊，是因为他看到柔黎军的值班守卫，十人警戒一块区域，三三两两为一队守在营地角落，皮甲、弯刀、弓箭、盾牌，全副武装，丝毫没有战胜过后松懈的迹象。 来袭的科贝尔部大军被击溃，岚木氏族之危已解，昨夜虽然没有举行篝火宴会，可是战士们自觉聚集几个相熟的兄弟好友喝酒吃肉，庆祝劫后余生，就连岚木氏宫帐军都有不少人喝的伶仃大醉。 可是柔黎军呢？阿雅姆放眼望去，整片营帐依旧是战时状态，散发出一股杀气，若不是知道柔黎部对岚木氏族无敌意，差点就以为他们要进攻岚木氏营地了。 通报之后，不一会儿，阿雅姆一行人就被柔黎侍卫带到首领所在处。 “乌河种马？”身旁的女儿趴在耳边嘀咕两句，阿雅姆眉毛一挑望着柔黎部众人爱惜抚摸着缴获的数十匹乌河马。 察觉到阿雅姆一行人过来了，赫离转过身来，搓拍两下手掌，至于是拍去尘灰，还是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阿雅姆叔叔，跟你商量一件事，这几十匹乌河马就归我们柔黎部所有，我从粮食中再拨付一部分给你……” 还未等赫离的话语说完，阿雅姆就出声打断：“柔黎部的兄弟不仅帮助了我们打退了恶狼的袭击，还给予我们过冬的物资，这些马匹理所应当就是柔黎部的。我想，也只有柔黎部的勇士才配得上如此优良战马……” 泰罗格、骨啜纳等人脸色一松，心道：算你懂事，缴获物资中取走了一份就算了，毕竟双方是盟友部落，你们也抵抗了科贝尔部那么久，若是乌河战马还要拿走一块，那真是首领所说的叔叔可忍，婶婶都不能忍了。 赫离昨天宣布两部落战利品分配方案的时候，其中一个最有力的理由是“岚木氏好歹为咱们通风报信，拖住科贝尔部大军，否则咱们哪里有机会吃肉？”，这才稍微安抚将领们愤懑不平的情绪，柔黎部勇士的战利品凭什么要分给岚木氏族？ 得到了阿雅姆的确定回答，用不着多余争吵什么，赫离望向几十匹乌河马，特别是乌河种马的目光越发温柔起来。 几匹乌河马种的效果或许不怎么大，柔黎部就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都不能立竿见影。可是，好的开口就是成功的一半嘛，牧马帐就有培育种子，不断浇灌，说不定就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五年，八年，十年，一旦乌河马可以被柔黎部大规模培育，柔黎部就能够大规模组建重骑兵，甚至将常备军骑兵的战马都提升一个级别，成为未来柔黎部称雄草原的本钱之一。 不一会儿，众人就移步到重骑战马存放区，清晨时分，根本没有什么全副武装的重骑在那儿列队迎接，赫离也没打算下令召集起来。 昨天，托兰丁、带儿木等人近距离观摩披甲佩刀、身挂马铠的重骑人马，接触时间却不怎么长，此时却是可以亲手抚摸感触一下。 “首领！”一名值班的重骑百骑长过来行礼。 赫离摆摆手，示意托兰丁等人可以去近距离观察、抚摸战马和马铠。 不过，第一个靠上去的不是托兰丁或带儿木，而是阿雅姆首领。触碰到马铠的那一刻，他的手微微一抖，眼睛一扫存栏区，映入眼帘的不下百副马铠，马头部位的镶铁皮铠隐隐闪烁寒光，宣告披甲的防护力。 摸着马铠，想着鱼鳞甲，再望着远处的健硕战马，曾经身为乞迪王庭右辅弼骨都候阿雅姆将柔黎重骑和乞迪王庭宫帐军一比较。同样健壮的战马，乞迪王庭也有，甚至好过柔黎战马的都不在少数，可是乞迪汗部的历史上从未有过这么一支骑兵。 乞迪汗部没有如此精良的装备，没有如此昂扬的气势，没有柔黎重骑的特殊气息。 至于是什么气息？阿雅姆也说不清楚，或许旁边这个年轻的草原英雄才知道。 耳边回荡起赫离昨日的许诺，阿雅姆心脏“噗、噗、噗”跳快几下，脑海中仿佛有两种不同的声音激烈辩驳，微微侧头，望向一脸平静的赫离，那么的年轻，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草原必有柔黎部的一席之地！依附于强者，是弱者部落千百年的生存之道！ 正当岚木氏众人如同好奇宝宝观看鱼鳞甲等重骑兵装备时，侍卫长谷卑希走到赫离身旁，低声唤道：“首领，有事汇报，土讫水城传来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闻讯赶路 第三百二十九章：闻讯赶路 呼啸的寒风卷起漫天飞雪，赫离率领百余骑冲进了螺贝山谷的驻马驿营地，短暂休息一会儿，喝上几口热汤，烤了一会儿火，吩咐换马和准备干粮等，拒绝了拉库兹、哥达的挽留，交代了几句驻马驿防备事务就继续赶路了。 “你说首领怎么回事啊？身体还没暖和呢，就这么急匆匆赶路，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拉库兹凑过来问道。 “出事倒不至于，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如果出事，我们两支千骑肯定要接到命令，跟随首领出征的。”哥达否决了战事猜测，但是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然首领怎么会那么快赶回去呢。 “你说，会不会是公主或老夫人生病了，所以首领……”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了，土讫水城就只有公主和老夫人，拉库兹就大胆揣测。 啪的一声，哥达一个巴掌抽了过去拉库兹的后脑勺，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美酒、烤肉都堵不住你的嘴，满嘴胡话！” 随着柔黎部一步步强大起来，赫离如今的威仪越来越重，尊贵的身份决定着众人只能仰望，哪怕他偶尔低下头来大大咧咧和底下将领们喝酒吃肉。 尊卑有别！ 出螺贝山谷，赫离一行人并没有朝着妥儿川旧大营驰去，而是偏了一点方向，难不成是打算直奔土讫水城？ 两天前的清晨，谷卑希侍卫长向赫离汇报锡达断事官、忽思里卫队长动身离开土讫水城，前往兀逻氏族所居住的草场，同时派遣快骑传讯赫离。 锡达断事官离开土讫水城，并不是离家出走，自从接到赫离的信件后，由于太过激动，胸膛起伏波动，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钦达烈人康麽部出现在了东部草原？月牙湖草原遇到康麽部骑兵？康麽部首领之女古素禾？ 赫离羊皮信件上最后写到若要验证康麽部身份，请派忽思里前去月牙湖草原等待。 土讫水城各方面已步入正轨，又处理完过冬物资储备等事项，锡达安排班森千户长等人暂时处理族内民政事务，带领忽思里等人就快马赶去妥儿川东边草原。 此时的锡达没有什么别样心思，就想知道自己的舅舅索尔奇身体可好，康麽部族人过得如何。 二十年来，躲在东部草原偏僻角落的他，半年之内就知道两个忠实部落的讯息，而且离自己都那么近，不得不说是长生天的恩赐。 早在喀布朵部族归附不久后，锡达就从赫离的情报渠道知道康麽部现任首领西利被害，康麽部遭受钦达烈部落联盟排挤，处境艰难。 二十年的流浪沉浮，锡达或许消磨了恢复怛奚部荣光的野心，遗忘了尊贵的奇雅孛圪姓氏，后来又将奇雅孛圪嫡系一脉交于赫离继承，同时也是把责任、使命落在赫离的肩膀上。 自己的身体情况，锡达自己最清楚，估计有生之年都见不到怛奚部的大纛飘在南部草原，见不到数十万钦达烈人汇集在同一面雄鹿旗帜之下，见不到康麽部的亲人。 他曾经也在羊皮地图上推测过，遭受排挤的康麽部若是迁徙，将会寻找哪一块地方作为新草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康麽部会迁徙来东部草原。 锡达断事官到了兀逻氏族的营盘，和布颇黑钭千户长一番交谈，知道月牙湖草场周围还没有康麽部的来人前来沟通，追问之下，也没有得出什么更多情况。 赫离的确在月牙湖草原附近安排了接头人，若是自己托人带话的隐含之意被自称为康麽部的迁徙部落听出来，那么遇到的部落就真的是康麽部，一定会派人来进一步询问。 每两日一汇报月牙湖草场周围的动静，是否有人前来接触，因为守在月牙湖草场的是兀逻氏族青壮，所以兀逻营地作为中转站，一旦传回来有人接触的消息，同时派遣信骑向妥儿川大营的首领和土讫水城主帐的锡达断事官汇报。 不过，月牙湖草场附近迟迟没有动静，布颇黑钭千户长就迟迟没有派人上报，自然也就不知道首领已经率领大军去了岚木氏营地。 布颇黑钭只知道要汇报有人来接触柔黎部，不知道来人究竟会是谁，什么时候会来接触，毕竟这些事情赫离都没有跟他讲，因此锡达断事官问多两句，这位老族长就只能尴尬干笑着了。 赫离之所以急急往回赶，原因有二。一则是锡达大叔打算亲自去月牙湖，完全就不是赫离信中建议的让忽思里去打打头阵；二则观风帐秘密汇报，锡达大叔接到赫离信件之后，过于激动，身体似乎出现不适，接连三、四天希德丁总医师都去锡达毡帐，出来后脸色不是很好。 一听到锡达身体不适的消息，赫离心中总觉得丝丝不安，又怪自己想的不够周到，不曾想到康麽部的消息对他影响如此之深。想想也是，毕竟康麽部老首领是锡达大叔的亲舅舅，二十年未见，人老了不仅身体差了，心中柔软的地方也是特别敏感。 自从喀布朵部族归附后，赫离一段时间觉得锡达大叔阔达不少，脸上流露出释然之笑，像是肩上的千斤重担放了下去。 若是赫离年岁长一些，见识多一些，或许就能够察觉到那种笑容和老人临走前交代完后事的笑容差不多。 踏雪冒风，赫离一路疾驰，不得不说，镶嵌马蹄铁的战马在雪天奔跑就像是装了防滑链的汽车，又快又安全，不必担心路滑路艰等问题。 连续四天的马不停蹄，赫离终于在第五天太阳落山之时赶到位于秃尾巴河附近的兀逻氏族营地，下马之时都感觉自己大腿冻僵了。 一进去毡帐，帐门一关，赫离就感受到帐内火盆散发的热量，浑身暖和了不少。 “锡达叔叔，你怎么亲自跑来了，不是跟你说让忽思里叔叔来一趟探探情况，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康麽部。”赫离一看锡达脸色微微发白，应该只是受了寒冷，不像是患过大病的样子，难不成土讫水城观风帐的探子谎报？ 第三百三十章：风雪来人（一） 第三百三十章：风雪来人（一） 锡达，或称作奇雅孛圪·奉倏，有时感叹自己时日无多，只不过是前几个月从妥儿川旧大营迁徙到土讫水城办公，随后又往望南岭、莫顿河草场跑了一趟来回，身体就感觉到疲惫、虚弱之感。 想当年，身强力壮的锡达即使日夜赶路，几天几夜吃喝都在马背上，疾驰上千里，都不会出现这类情况。 在土讫水城，接到赫离信件的锡达断事官一时激动，再加上前段时间身体疲惫受寒，旧疾复发，这才令希德丁总医师入帐治病。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锡达有了康麽部的消息，心情起伏波动；疾患突发，也将身体里的浊气排了出去，又经过希德丁总医师的紧急调治，身体虽弱，但脸色还行。 不过，经此一病，锡达脑海中也浮现许多儿时在南部草原的场景，心中更为牵挂舅舅索尔奇及康麽部，才决定亲自动身东行，前往月牙湖草场。 或者，锡达担忧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赫离刚坐下没多久，还未和锡达谈上几句，帐外就传来布颇黑钭的汇报声。 “是月牙湖那边有动静了？”赫离抬头一看，目前能够让布颇黑钭千户长在首领面前露脸立功也就这么一件事。赫离下马之后，布颇黑钭就亲自去安排毡帐，准备熟食、美酒，现在又匆匆过来，除了月牙湖传来消息，怕是没有其他大事了。 “是的，首领！派驻月牙湖草场的人来汇报，四天前发现大约两百骑兵朝着月牙湖行进，探马和来人碰头之后，就是我们上次包围的那个部落兵马……”布颇黑钭心中虽然疑惑为什么上次首领会白白放走被包围的敌人，还要派人驻守月牙湖等待某个部落来人，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将消息汇报。 至于不懂的事，若是该自己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布颇黑钭可不是刚出茅庐的小伙子，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什么都想知道。 锡达、忽思里两人霍然而起，异口同声：“真的？” 布颇黑钭被惊了一下，点点头，目光在首领和断事官身上来回移动。 “首领，布颇黑钭所说的‘包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锡达心头一紧，担心柔黎部和康麽部发生战事，怕发生误伤流血，到时候面对康麽部就会有点难堪，不利于赫离真正折服康麽部。 锡达已经将所有的希望放在赫离身上，重现奇雅孛圪一脉的荣光，延续怛奚部对钦达烈人的正统统治，光靠一个喀布朵部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钦达烈联盟中大部落的支持。毫无疑问，作为怛奚部百年来的姻亲部落，康麽部就是最好的选择。 加缀奇雅孛圪姓氏的赫离不仅有着名分大义，而且有着柔黎部这个强大的本部氏族，兵锋足以震慑钦达烈诸部，若是再有钦达烈大部落承认其统治权，号令数十万钦达烈人的难度就会大大减小。 锡达大叔就是这么想的，凭着赫离的能力，五年，八年，十年后，奇雅孛圪一脉将夺回钦达烈大头领的权位。 不得不说，锡达所想的统治方式还是没有完全跳出草原部落思维框架，哪怕这几年受到柔黎部制度的影响，甚至亲自参与军政分离、百户制度等，可是根深蒂固的统治方式并没有太大改变。 幸亏当年在秃尾巴河角落的偏僻草场，锡达没有被推上首领之位，而是赫离坐上了大位，否则今日恐怕就没有柔黎部，也不会柔黎部的繁荣强盛。 若是赫离知道锡达大叔的内心想法，也不会完全认可这种统治方式。折服钦达烈部落联盟，让他们完全为自己驱使，赫离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个魅力，就算有着奇雅孛圪·奉倏这张底牌，诸部落难道就会乖乖俯首称臣？ 当年就连具有崇高声望的哈么赞大头领都没能做到，二十年前抵御乞迪大军南侵，打得钦达烈人连连败退，失地千里，塔什干一战更是损失惨重。难不成真是钦达烈人站在那儿任人宰割？如果数十万钦达烈人攥成一个拳头，狠狠砸下去，绝对能够崩掉乞迪汗部的门牙！ 自从加缀了奇雅孛圪姓氏之后，赫离平时花费更多精力去了解钦达烈人，不仅向锡达大叔询问，还常常跑去忽思里带来的喀布朵部武士中了解，特别是四十岁左右的老兵，尤其是二十年前参加过抵御乞迪大军的老兵，都交谈过十几个人。 吃肉一起上，有难大个子扛！ 二十年前抵御乞迪大军的战役中，折损最严重的是怛奚部和康麽部骑兵，其他几个大部落根本没出多少力，就连到了战场边上，几乎都是怛奚部和康麽部做先锋，其余诸部落兵马做辅助。 大头领吃苦在前，享乐在后，钦达烈诸部落就会感激于心？ 奇雅孛圪·奉倏潜回去南部草原后，开始召集各部兵马，继承大头领之位，难不成几大部落真的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特别是距离奇雅孛圪·奉倏聚集地近的大部落。 钦达烈部落联盟？如果有一天赫离真的入主南部草场，成为数十万钦达烈人大头领，那么恐怕松散的部落联盟将不复存在。 暂且抛开赫离的身份有多少钦达烈贵人会从心底里承认，会不会藏有祸心。一旦，赫离按照钦达烈人的传统方式来对待诸部落，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管他们吃，管他们穿，管他们兵器铠甲，最后还给自己来一个听调不听宣，赫离的脑袋可没有被驴踢了。 看到锡达脸色变化，赫离开口简单将发生在月牙湖和妥儿川草场交界处的包围讲了一遍，让锡达大叔安下心来。 示之以威，宽之以恩！ 如果那个部落真是康麽部，在锡达看来，赫离的处置最好不过，既没有发生流血事故，也展示柔黎部的强大肌肉。 “锡达叔叔，我们明天一早动身去月牙湖草场，快一点的话，两天就能够到！”赫离虽然看到锡达脸色还行，可是心中依旧有些怕锡达的身体受不了，安排休息一夜再去月牙湖草场。 第三百三十一章：风雪来人（二） 第三百三十一章：风雪来人（二） 连续几天的降雪，时如细颗盐粒，时如片片鹅毛，月牙湖周围的草地、山林披上了一层浅白，就连过半月牙湖面都结了薄冰，水域面积缩小一半有余。 月牙湖南边，二十来匹马踏着黑白相交的雪地，晃动的马身经过时，震落矮木树丛上的盖雪，二十来个骑手不急不缓朝着月牙湖方向前进。定睛一看，二十来个骑手分成两批人，最前面的两人似乎是带路的，后边的大队骑手是一伙的。 二十来骑行进了两里地左右，带路的两人一提缰绳减速，原来是前方山口处有另外一队骑兵在等候，看样子是来接替带队的柔黎骑兵。 看着越来越近的二十来骑，忽思里有些紧张的搓搓手，身后的几名随从清一色约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而且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出身喀布朵部。赫离为了保险起见，没有直接安排双方会面，谁知道冒出来的康麽部究竟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对方只是好奇前来月牙湖草场看一看，究竟是哪个部落敢胆包围自己出外掠夺的部落兵马呢？ 说不定，对方除了在二十里开外的两百骑兵，还在远处埋伏有一支大军，打算找回场子呢！ 为此，赫离特意先安排忽思里等人去迎接，同时认认人，看看究竟是不是康麽部的人，中间有没有相熟的？据忽思里说，他们当年和很多康麽部战士是在一个马勺里吃饭的。 天气寒冷，忽思里把手放在披风上搓了搓，迈开步子走了出去，眼睛扫视二十名康麽部来人，紧张却不失警惕。 坐在马背上的康麽部老首领索尔奇摆了摆圆皮帽，抖下半帽子的白雪，一看到忽思里等人时，下意识认为就是普通的迎接人员，发现对方不说话在打量自己时，额间一皱，眯着眼睛看过去。 “索尔奇叔叔？”忽思里脑海中的人物记忆和眼前这个老者有着七八分相似，心脏噗通一跳，忍不住率先开口，试探性问了一句。 索尔奇老首领浑身打了一个颤，缰绳一甩，翻身下马，还未站稳就疾走几步，一双老手扣在忽思里肩上，浑浊的双眼此时无比清亮，声音颤抖：“好，好，好……真是你，真的是你，忽思里你个兔崽子，真的是你……” 古素禾跟了上来，惊讶地看着阿爸和陌生男人紧紧抱在一起。 “托拜厄斯，托拜厄斯……来看看这个兔崽子是谁？”索尔奇激动地大喊。 “阿爸，你忘了，托拜厄斯叔叔留在了营地！”古素禾走上前一步提醒道。 愕了一下，索尔奇一拍额头，笑道：“哈哈，忘了，忘了……”说起来，索尔奇老首领这次出来，还是秘密出行，族内除了托拜厄斯、古素禾两人，绝大多数贵人都不知道老首领真正是去干嘛的。 不过，这一趟值！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 索尔奇老首领一次次派人寻找，可带回来的结果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就是南辕北辙，根本就没有多少真实性。今天，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索尔奇感觉长生天终于眷顾七色雄鹿的后代了。 “忽思里……既然你在这里，那么，那么他……”索尔奇的目光延伸出去，却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口中的“他”究竟在哪儿？ 月牙湖草场一处临时营地，占地不怎么广，可是十来顶帐篷间足足有上百披甲武士持刀背弓警戒四周，三、四里外还有一队队精锐游骑策马巡逻，在草原上算得上是守卫森严。 不森严不行，首领大人和断事官大人都在这处小营帐待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对于柔黎部无疑是晴天霹雳。 中间最大的帐篷不到三十平米，根本就无法和土讫水城中赫离大帐和锡达毡帐比较，是临时从布颇黑钭千户长那儿讨过来的，若非时间紧急，布颇黑钭一时之间所能找到的最大帐篷就是这顶，否则定会把自己的毡帐拆下去供首领大人使用。 二十年后的重逢，外甥、舅舅终于有机会坐在同一顶毡帐内喝马奶酒了。 重逢的狂喜、激动、颤抖，如果不是索尔奇老首领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恐怕就得当场乐晕。激动过后的他，坚持要向奇雅孛圪·奉倏行上一次大礼，体现康麽部依旧尊奉奇雅孛圪一脉为钦达烈大头领。 锡达拗不过他，不过索尔奇的膝盖微微一弯，就被锡达伸出手搀扶起来，道：“好了，舅舅，行过礼了！” 众人依次落座，案几上摆着清奶酒、面饼、熟食等，不算奢华。 索尔奇老首领端起酒碗，借品尝美酒之机，眼角的余光落在上座的年轻首领身上。 他从亲人离别多年后重逢的喜悦中反应了过来，对比锡达和赫离的位置，又想起女儿古素禾说起的在月牙湖草场被包围一事，知道赫离才是柔黎部的首领。 索尔奇老首领心中有许多疑问，奇雅孛圪·奉倏和赫离是什么关系？奇雅孛圪·奉倏和柔黎部是什么关系？喀布朵部和柔黎部是什么关系？ 入营之时，索尔奇老首领自然看到过周围的警戒情况，人数虽少，可个个一看就是精锐武士，比起当年哈么赞大头领的宫帐守卫程度都差不了多少。 眼尖的索尔奇还发现了游荡巡逻的柔黎侍卫军骑兵，行进有序，间隔适中，一队队十骑就如同一个个独立的武士，浑然一体，在风雪之中都没有混乱迹象。 精锐！精锐骑兵，绝对是柔黎部的宫帐军！ “忽思里，你哥哥还好吗？”不知道是否应该在这顶毡帐向外甥询问的索尔奇，从忽思里身上打开缺口，同时也是关心喀布朵部。 喀布朵部，怛奚部的盾牌，如今究竟怎么样了，还能够护卫青鹿大纛之下的奇雅孛圪一脉吗？ “索尔奇叔叔，哥哥很好，虽说岁数大了，可是身体还行，自从我们迁徙到了莫顿河草原，族人的日子好过不少，首领又赏赐了不少牲畜、粮食、盐巴，同时族内千余儿郎参加常备军，有一份年俸，出外征战的战利品又很丰厚，族人们在这个冬天不必忍饥挨饿……”兀格千骑麾下有不少喀布朵氏族出身的新兵，就连喀布朵氏族的少族长合木豁都在这个千骑当营指挥，剿匪的战利品加起来，他们能够分得不少。 第三百三十二章：交谈 第三百三十二章：交谈 听完喀布朵部这些年的遭遇，索尔奇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凄楚，当年的怛奚部之盾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延续下来，依旧坚贞不移地效忠奇雅孛圪一脉，可是实力大损，只有不到强盛之时的一半。 想到这，索尔奇老首领心中苦笑，自己的康麽部何尝不是这样，若是二十年后，恐怕比 喀布朵部的境况还惨呢！至少当年喀布朵部族败落之时，阿苏冈身强力壮，紧紧握住皮鞭来引领喀布朵部这伙远离家乡的鹿群，迁徙流转数千里，不忘钦达烈人的荣光，藏于山岭林地之间，铭记先祖的誓言。 康麽部呢？索尔奇老首领一死，平稳局势肯定瞬间被打破，依靠黎呴、古素禾、托拜厄斯几人就能保证康麽部延续存活？ 就算族内不发生萧墙之乱，可是草原上的恶狼无处不在，多少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康麽部这块肥肉。若是康麽部只有四、五千人还好，像喀布朵部以前那样躲在山沟深林中，或许还能躲过恶狼的利齿。可五千余帐，近两万族人，真的要化整为零，将一个个氏族分出去躲藏？ 分了出去，还收得回来吗？ 索尔奇的目光移到锡达身上，心中的那一层阴霾驱除了大半，只有要奇雅孛圪·奉倏在，足以保证康麽部的平稳安定。 不过，对于柔黎部，索尔奇还是不太清楚，或者不太信任。 刚才忽思里的阐述中，索尔奇知道喀布朵部是在几个月前偶然遇见奇雅孛圪·奉倏，后来就成为了归附氏族，至于具体的归附细节，就不清楚了。 忽思里话音一落，锡达就紧接着开口：“舅舅，我的年纪大了，身体也差了，训不住烈马，开不得强弓，奇雅孛圪一脉就要靠你多帮帮赫离了……” 什么，奇雅孛圪一脉？ 索尔奇老首领惊异地看着赫离，脑中想到了一个可能：赫离是奇雅孛圪·奉倏的儿子。 距离奉倏失踪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看这模样，上座的年轻首领应该不到二十岁，十之八九是奇雅孛圪·奉倏的儿子，哈么赞大人的血脉。 观其行，听其言！索尔奇老首领自从进帐之后，对上座那个脸挂微笑的青年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之意，之前又从古素禾、托拜厄斯口中了解过两部在月牙湖的对峙场景，判断出赫离此人绝不简单。 如果赫离是奇雅孛圪一脉，又统治柔黎部这么一个强部，而且喀布朵部已经归附，再加上康麽部，夺回钦达烈人大头领的大位，重现怛奚部的荣光指日可待。 “舅舅，这是我血脉安答的儿子，继承了奇雅孛圪的姓氏，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血脉安答的儿子？不是亲儿子！索尔奇老首领自然是知道血脉安答的含义，按照传统，其后代的确有继承怛奚部首领的资格。 赫离离座起身，向前迈了两步，礼貌行了一个晚辈礼：“赫离见过索尔奇长者！” 无论面前的索尔奇怎么样，赫离看在他是锡达大叔的舅舅份上，行上一礼，无所谓吃亏不吃亏的，就当自己尊老了。 就当自己代替胖子给他舅姥爷行礼了！ 夜色渐深，冷风渐寒，驻扎地内的一堆堆火光也驱逐不去入冬的寒冷，除了值夜战士，似乎所有人都躲进毡帐中了。 两部落的会面饭食不久前就结束，赫离心中明白锡达大叔和康麽部来人肯定有很多私密话要说，早早就宣布解散。 一顶中式帐篷内，听完锡达所说的一席话，索尔奇老首领似浑浊似清亮的双眸盯着铜盆的火光，脸上的皱纹被火光映现得格外清晰。 一进帐来，锡达就迫不及待询问起来，主要问的是钦达烈部落联盟、南部草场划分、纳哈良部等情况。 索尔奇遂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讲了出来后，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询问赫离和柔黎部是什么情况，这个柔黎部落的主人究竟是谁？ 在锡达的话音落下后一会，索尔奇老首领抬头，语气带有一丝伤悲，感慨道：“如此说来，继承尊贵的奇雅孛圪姓氏，就是你的养子和血脉安答之子？” 无比尊贵的奇雅孛圪姓氏，没有了嫡系后代！ 锡达倒不在乎那么多，没有遇见喀布朵部族人之前，他只是想以锡达这个身份度过一生，能够在不多的时日看到赫离、察乌卡、敏敏等一众孩子长大。当得知喀布朵部十余年来贫困潦倒地躲在偏僻草场，却依旧不忘效忠怛奚部的誓言，锡达想着让柔黎部伸出援助之手，让喀布朵部有一条出路，不至于在草原乱世中遭受苦难、兵患，乃至亡族灭部。 如今，锡达又知道了娘舅部落康麽部的处境，自己的亲舅舅为躲避纳哈良部的迫害，率部数千里迁徙远遁，流落到东部草原立帐延续。 “舅舅，你们离开木录河草原，跋涉数千里来到东部草原，一路上不好走，哪怕物资没有丢失多少，可是途中消耗绝对不少，康麽部过冬的粮食、食盐充足吗？”来月牙湖的路上，锡达已经听赫离说过康麽部掠夺商队等事情，自然是担心康麽部物资不足，草原的冬天可是会饿死人、冷死人的。 身为柔黎部的二号人物，锡达断事官的库房储备绝对是部落内数一数二的，除了盔甲兵器、弓箭弯刀没有多少之外，粮食盐巴、牛羊马匹、皮袍毛毯、器物用具比起一个中等部落的首领身家差不了多少。 再加上锡达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不追求奢华享受，甚至比不上一些千户长、千骑长的生活消费，所以帐下财产越积越厚。 更何况，锡达家中可还有一个胖子，一直负责柔黎部落的商贸事务，相当于千户长的年俸不算，赫离允许商贸帐的部分利润归在察乌卡名下，还特意让人把属于察乌卡的羊皮记录送到锡达帐内，美其名曰是为察乌卡积攒日后娶婆娘的财产。 锡达曾经看过送来的羊皮纸，好家伙，不算牛羊牲畜、营帐器具等，光是金币、银币就抵得上锡达的身家了。当然，锡达心里清楚，这应该是身为察乌卡安答的赫离使用隐秘的方式，暗地里给予察乌卡的补贴，让族内知道察乌卡的商贸本事能够为部落带来多大的利润。 许多次大帐议事，赫离都会提到卡密尔城商道为部族又带来多少物资，多日纳等人的功劳不小，再看似随意得提上几句察乌卡和商贸帐。 这就是让众人知道察乌卡的功劳比起治理族帐、征战杀伐弱不了多少！ 第三百三十三章：前路非平 第三百三十三章：前路非平 锡达断事官、索尔奇老首领相对而坐，距离很近，可以清楚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化。 在锡达的催促下，索尔奇说出了康麽部的确缺少一部分粮食、盐巴，最后又补了一句可以熬过去这个冬天。 “索尔奇舅舅，我暂且能够拿出来三千担粮食和两百担盐巴，至于毡布、皮袍等，我再想想办法，稍后和赫离商量一下，尽快将这批物资运送过去，不要让族人们受冻挨饿。或者你先等上几天，距离此处三百余里外就是兀逻氏族的营地，现在作为从卡密尔城的中转地，还有很多粮食、盐巴等物资，派人过去调一批过来，到时候你回部落的时候就带回去……”看这架势，三千担粮食和两百担盐巴，锡达大叔不仅要把自己的库帐掏空，还要把察乌卡的私房钱也挪过来用着，至于什么给自己的养子还回去，似乎是遥遥无期了。 索尔奇道：“三千担粮食，两百担盐巴？赫离首领会不会……” 三千担粮食和两百担盐巴，对于强盛之时的康麽部来说不值得一提，对于二十年前身为钦达烈人少主的奇雅孛圪·奉倏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可是现在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物资。 锡达浅笑摇摇头，虽然三千担粮食和两百担盐巴，对于柔黎部来说不是九牛一毛，可是相信赫离绝不会横加阻拦的。即便赫离没有加缀奇雅孛圪的姓氏，可多年来朝夕相处非亲似亲的深厚情谊，一点也不比真正亲人的少。再则，这批物资是暂借，从中转地兀逻氏族营地内先借调过来，等回到土讫水城，锡达就会把赊欠物资补回去的！ 至于赫离到底会不会收下呢？或者等一会，锡达开口跟赫离一提借调物资的事情，赫离就会大手一摆，说拨付物资全部由首领库帐出。 看着外甥眼眸中露出笃定之色，索尔奇老首领心中也定了不少，虽然不了解刚见面的赫离，可是对锡达的眼光判断却是十分放心的，哪怕二十年未见，依旧相信锡达。 双方聊完了南部草原情况、二十年的遭遇，提了提过冬物资储备，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关系怛奚部尊贵的奇雅孛圪姓氏，关乎康麽部的前途命运，关扯数十万钦达烈人的未来。 一提起奇雅孛圪姓氏，一说到钦达烈人大头领，这个一向冷静沉着的瘦小老头神态不免有些愤慨：“这十来年，纳哈良部吞并了数十个中小部落，通过残害七色雄鹿的同族后代，部落实力大大加强，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先后向达达不拉这个贼子低头，竟然承认他的大头领之位……率领数万钦达烈儿郎北上，用勇士们的鲜血去帮助我们的仇敌乞迪汗部争夺汗位，背叛了钦达烈人……” “七色雄鹿的后代需要真正的大头领，一个让数十万钦达烈人信服、长生天承认、先祖保佑的大头领，一个出自高贵的奇雅孛圪一脉的大头领！这个人就是你，奇雅孛圪·奉倏，回去祖辈世代游牧的南部草场，扬起青鹿大纛，统治七大部落，让数十万钦达烈族人重新感受着奇雅孛圪的荣光！” 越说越激昂，若不是锡达伸出一手轻轻按压，恐怕索尔奇老首领就得手舞足蹈、大喊大跳了。 沉着冷静？若是康麽部的族人看到老首领张摆的手势，脸颊泛起激昂请命的潮红，一定会大吃一惊。 “达达不拉！”锡达轻声嘟囔了一句，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多年前达达不拉在怛奚部大帐时的面貌轮廓，时间过去太久了，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他相信，如果面对面见到真人，自己肯定能够第一时间认出来，那个曾经一起喝酒吃肉、策马射箭的男人，那个毁灭了怛奚部的罪魁祸首。 零零星星的旧时记忆从脑海深处弹了出来，锡达叹气摇摇头，赶紧从感慨悲怀中回过神来，将前段时间得到的钦达烈北上大军的消息说了出来：“舅舅，你知道乞迪汗部的战乱已经基本平定了，北上的钦达烈人大军此时就在返回南部草原的途中！” “什么？”康麽部数千里迁徙，和北上支援乞迪二王子狐焉碌的钦达烈大军刚好是一东一西，再加上康麽部没有完善的情报系统，甚至连斥候都没有派出去盯着纳哈良部等钦达烈大军的动向，最多就是派人留意木录河草场和联络迮特夷部，索尔奇老首领并不知道数千里之外的焉山草场变化。 锡达遂将赫离传过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内容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乌维部落大军进入东漠草原，乞迪达雅击溃二王子狐焉碌，钦达烈人大军一胜一负等大概消息，至于乞迪达雅和乌维部落的协议，乌维大军的准确兵力、将领，达达不拉和乞迪部落的谈判情况等细节，除了道听途说的，尚没有准确信息送来。 钦达烈大军先胜后败，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等损失不小，索尔奇老首领一听到这个消息，一拍大腿：“好啊！长生天、先祖在惩罚达达不拉这个叛徒。连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这几个大部落都遭受损失，底下的中小部落更是不可避免的，我猜回到南部草原后，达达不拉肯定要盘剥诸部落以恢复实力，甚至干脆吞并几个中等部落。钦达烈各部落肯定埋怨咒骂，到时候，只要奇雅孛圪·奉倏回到南部草原，打出怛奚部的青鹿旗号，届时我康麽部和辛安的迮特夷部拥护你，又有世代效忠怛奚部的喀布朵部，必定有许许多多部落来重新归附到怛奚部旗帜下，半数钦达烈人都会立刻恭迎他们真正的大头领……” 若是事情的发展情况真如索尔奇老首领所说的一样，有着康麽部和迮特夷部鼎力拥护，又有着喀布朵部的效忠，让怛奚部大纛飘扬在南部草原的机会倒是有那么几分。 达达不拉胸怀万丈豪情，率军数万大军北上参与乞迪汗位争夺战，支援的那一方却落败，钦达烈青壮损失过万，对于钦达烈人的确会有不小的打击。 只是一切都会那么顺利吗？ 第三百三十四章：雪柱（一） 第三百三十四章：雪柱（一） 来自月牙湖的寒冷湖风吹过这处小型驻扎地，帐门布似乎吹扯一下就被掀开了。夜深人静，走出帐篷的古素禾扯了扯身上的皮袍，目光落在七、八米外的一顶中式帐篷上，看见映在帐布上的暗淡火光。 看这情形，古素禾知道自己的阿爸肯定还在和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谈话，甚至会谈上一整晚，聊到明天清晨都说不完。 毕竟二十年未见，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从古素禾记事起，就从阿爸口中陆陆续续了解康麽部的姻亲部落，历代首领都是钦达烈英雄的怛奚部，知道了奇雅孛圪姓氏对钦达烈部落联盟的的统治传统，听说过自己那个被人残害的奇雅孛圪·奉倏哥哥…… 今日，那个早已死去的奇雅孛圪·奉倏哥哥现身了，虽然没有古素禾想象中那么勇猛强壮、豪气硬朗，头上白发数量几乎赶得上自己的阿爸索尔奇，可是从他时而慈祥、时而睿智的目光中，古素禾明白奇雅孛圪·奉倏哥哥不是庸才。 奇雅孛圪姓氏，高贵的姓氏赐予他们勇猛、睿智！ 嘴巴无意识嘟囔奇雅孛圪姓氏的一瞬间，古素禾脑海中浮现起之前赫离率军包围康麽部的一幕。自己咬着牙齿，不忍上千青壮男丁战死当场，豁了出去和柔黎军队谈判，以图换来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那一道杀气凌厉的目光，那一道复杂犹豫的目光，一前一后，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变化如此之快，古素禾当时都不敢相信是从同一个人眼眸射出的目光。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如今，古素禾知道了放自己等人一马的青年首领的名字，才知道赫离竟然和康麽部有着一层特殊关系。 夜晚中的驻扎地，几个火堆散发的摇曳火光照出一小片雪地，营地外的原野依旧是黑压压的。不知不觉就走出了七、八米，被寒风一吹，古素禾才回过神来，不经意间发现前边有几个大雪桩，好奇地走上几步。 “怎么在这里立上几根大木桩，不像是用来拴马的，是用来干什么的？”古素禾好奇地走过了过去，就在距离大雪桩约两米的时候，风雪中带起一吼粗嗓音。 “止步，前边是首领大人的毡帐，未得通传，不许进入！” 黑夜中的吼声，古素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 长生天在上，大雪桩竟然会说话？ “怎么回事？”帐帘布被掀开，赫离闻声走了出来。他相信侍卫军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吼声警告，肯定是出现异常情况。 敌袭？听这声音不像，周围的警戒哨骑也没有发出报警声啊！ “咦，古素禾公主？”借助摇曳的暗淡火光，勉强可以看出来人的身形、装扮，赫离判断是一个女子，营地内除了古素禾之外，并没有其他女子了。 “赫离首领……”明白过来眼前的几根“大雪木桩”是什么之后，古素禾感觉自己丢人丢大发，恨不得找丝地缝钻进去，同时心中的震撼却如同丢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波澜久久不散。 漫天风雪，寒风彻骨，这些武士竟然能够守在帐门口一动不动，一丝不苟地执行自己的职责，前所未闻。就算是康麽部的值守宫帐军，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古素禾公主找我有事？”赫离面露疑惑，不管是谁，看到客人大半夜站在自己的门口外都会想到是有什么急事或不方便开口的话要说。 算上之前那次不友好的见面，赫离也就和古素禾公主见过两次，交谈的话语倒是挺多的，不过两人并不怎么熟悉，就连今天也多是礼貌性接待。 开诚布公的谈心，至少要等索尔奇老首领和锡达聊完之后才有可能。锡达可是核心中介，连接柔黎部和康麽部的桥梁，中介不是关键词，核心才是，一道不可或缺的桥梁。 古素禾脸色一囧，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外边寒冷，来帐内坐一坐，烤烤火如何？”赫离做出手势邀请道，总不能两人就这么站在黑暗雪地中聊天，问出这么一句，要么进帐继续聊天，要么两人挥手告别。 古素禾迟疑了一下，刚想摇头拒绝，不知怎么的，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不知是身为康麽部的公主对奇雅孛圪一脉下意识地服从，还是女孩子家心中对青年首领的好奇感，驱使古素禾走进了赫离的帐篷。 赫离愣了一下，自己刚才就是礼貌性的说说，按照常理，女孩子不应该都是拒绝的吗？女孩子家，三更半夜进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毡帐，孤男寡女的，很容易干柴烈火的…… 登徒子，赫离不知道自己符不符合这个形象，可是既然已经开口了，怎么也得招待一下客人。这若是在土讫水城，他还可以仗着柔黎部首领的身份摆脱尴尬局面，可这是在月牙湖草场，身边又没有哈度真等人来招待，只好自己亲自上场了。 古素禾迈进了赫离的帐篷，心中却不失镇定、冷静，以及好奇和惊讶，能够有机会和赫离谈一谈，了解多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刚才的接待宴上，古素禾多少听懂了奇雅孛圪·奉倏大人的暗含话语，眼前这个青年首领是奇雅孛圪一脉的嫡系，怛奚部首领的继承人，更是钦达烈大头领的继承者。 康麽部无论如何都无法割断和眼前这个男子的联系，除非康麽部真正脱离钦达烈人，自立一族，不再尊奉奇雅孛圪一脉为钦达烈大头领。 兹事体大，索尔奇老首领站在部落未来命运的交叉口，何去何从？古素禾公主也想为阿爸、部族分忧，看看旁边这个赫离首领到底是什么想法。 索尔奇和锡达彻夜长谈；古素禾和赫离偶遇聊天，人为和天意合在一起。 赫离提了提放在火堆旁的小铜壶，倒上两碗马奶酒，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至于侍卫们看到一个女子深夜进入首领帐内会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赫离倒是不在乎，最多也就是一些侍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雪柱（二） 第三百三十五章：雪柱（二） 两碗冒着热气的马奶酒摆在两人身前，赫离招呼古素禾落座，顺手又拿起一截木条拨了拨火盆，使其燃烧的更充分，帐内更暖和一些。 “看着我干什么？”赫离一回头，就撞上了古素禾的目光，四目对视，避无可避。 古素禾被惊了一跳，端起铜碗抿上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道：“想不到你堂堂一个大部落首领，干起这些活计如此利索，比起干活奴隶也……”她赶紧止住话头，知道自己说错了，怎么能将尊贵的首领和卑贱的奴隶相提并论呢？ 尤其这位贵人名字前面还加缀奇雅孛圪，如果被索尔奇老首领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此无礼，绝对会大发雷霆的。 “没事，没事！我以前也就是一个普通牧人，放羊赶马，追羊射兔的，若不是锡达大叔教导我，恐怕我连兀锡文字都认不全呢……”赫离朗声说道，看到古素禾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醒悟过来，补充一句：“锡达大叔就是奇雅孛圪·奉倏，倒转过来念就是怛奚。怛奚部你总该知道吧……”话语中带有一点趣味调侃之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消除不熟的尴尬感觉。 共同话题！ “当然知道，如果我连怛奚部都不知道，我阿爸肯定会打死我……”古素禾既是俏皮，又是认真地说道。 赫离倾身提壶，再次添了添两人碗中的马奶酒，动作间随意说上几句话，慢慢就熟悉起来了。 不知是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慢慢褪去，亦或是酒壮人胆，古素禾试探性问道：“赫离首领，你的侍卫都是如此……勇猛耐寒？”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描述外面一桩桩雪柱子，刚才那一幕太震撼，完完全全将令行禁止、忠于职守、护卫首领的使命刻入骨子中，堪称可怕。 赫离怔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子会提出这种问题，若是男子，他肯定不会觉得奇怪。不过，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碰见”古素禾时，她就是一个率领上千康麽部骑兵巾帼大将，如此一想，对柔黎部战士好奇询问，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古素禾以为赫离的“怔”就是难以开口，不方便说。 这个难以开口自然不是求人办事的难以开口，而是部落机密不得外传。对于这个，古素禾记忆犹新、感触颇深，当初自己无意中发现阿爸偷偷安排帐下的牧马人、育马师去某个地方，好奇凑上去问了一句，被脸色阴沉的阿爸无比郑重地告诫不得询问，要将看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从来都不知道有牧马人、育马师的存在。 赫离笑道：“自然没有什么难说的，精铁般的军纪，精铁般的意志，精铁般的磨练，精铁般的坚韧！” 出乎预料的答案，使得古素禾樱桃小嘴微张，目光一愣，脑海中牢牢记住“精铁般的军纪，精铁般的意志，精铁般的磨练，精铁般的坚韧”。弯眉一锁，嘴唇一咬，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赫离微微一笑，端起酒碗自喝起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四铁”的精华都在这里，至于能够听懂多少，就看个人悟性了。 “精辟，精辟……赫离首领不愧是出自奇雅孛圪，接受奉倏大人的教导……”古素禾深吸一口气，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双眸瞬间爆发出一丝精光。 赫离依旧是浅浅的微笑，心里却在吐槽：我去，奇雅孛圪的光环有没有这么强劲？什么惊骇之事都要往奇雅孛圪靠过去，若是你看到察乌卡，就会知道再肥沃的草场也会有虚弱的马匹，不，是虚胖，胖了很多的马匹。 赫离客气道：“是啊，锡达大叔……奉倏大叔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若不是他，恐怕我也不会这么舒服坐在这里。” 的确，没有锡达断事官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想尽办法实行赫离所制定的百户制度，哪能有柔黎部今日的强盛繁荣。尤其是在妥儿川森林大营时，部落初立，人心不稳，锡达大叔不贪权不独断，一心为赫离管好这个家，让他能够专心操练军队，练出一支虎狼之师。 “奉倏大叔很担忧你们，让我派人去木录河草原一带打听你们的消息，谁料到，派去的人儿还没回来，你们就到了东部草原了。”柔黎部派出的探子一路南下，哪怕快马疾驰，日夜赶路，一路没有马贼盗匪阻拦，差不多要一个月的时间，算上打听消息耗费的时间以及回程，两个月的时间是必须的。 赫离估摸着这几天应该就能接到观风帐探子传回的消息，不过，关于康麽部的消息却没有多少价值了。 一听到赫离提及木录河草原，就想到康麽部迁徙流离数千里，过千族人死在路途中，古素禾微蹙轻眉，叹了口气将康麽部开春后的事情简单阐述了一遍，语气颇为感伤。 “长生天、先祖保佑，康麽部不仅有了落脚草场，还找到了奇雅孛圪·奉倏大人，我们有希望了。”古素禾看到一丝曙光，康麽部振兴的曙光。 不是生活在南部草原，不是真正的钦达烈人，赫离没有深切知道究竟奇雅孛圪这个姓氏在钦达烈人中有何种地位，也不清楚康麽部和怛奚部百年来的姻亲血脉是多么深厚。 赫离道：“不打不相识，若非我们差点刀兵相见，今日也不会坐在一起喝酒！” “不打不相识？这句话有意思！”古素禾一咧嘴，觉得赫离的话语与众不同，显得特别具有智慧，就像是部落的长者，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道：“我从马贼俘虏口中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马贼盯着你们商队了？我大意了……” “你觉得我做错了？” 古素禾摇摇头，残酷的草原环境，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怎能对敌人仁慈，白白让麾下儿郎牺牲性命。 人都是从自己角度出发的，草原儿女更是如此，率性而为。由于锡达的关系，古素禾将柔黎部归为自己一方了，杀的马贼再多，那也是正义的一方。 第三百三十六章：贿赂 第三百三十六章：贿赂 绿湖堡商道大路，斯帕丘陵西端。 天际线散射出淡红色的夕阳光亮，如果没有片片雪花飞舞散落，这种夕阳余晖倒不失为一道草原美景。 夕阳余晖和漫天飞雪，美不胜收！ 不过，行走在丘陵近路的商侣们是否有赏雪观景的兴致，那就不得而知了。寒风呼啸、白雪飘落的冬季，本是往来草原的商人们沉寂休息之际，一般来说，没有什么商人想要吃着雪渣子、顶着猎猎寒风去草原深处做生意。 可是今年冬季却不同，盘踞绿湖堡西边商道多年的黑马盗被一个强大的草原部落歼灭了，北边商道的女魔头——伊诺雅发疯般袭击从绿湖堡出发的秋市商队，搞得前往北边草原的商队人心惶惶，小型的商队出不起钱雇佣大批佣兵护卫，大型的商队也不愿意增添自己的护卫负担。 莫顿河草原商道重新打通了？ 来自莫顿河草原的草原部落商队在绿湖堡交易？ 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卡洛斯小商人胆颤心惊地带着自己一驮马的布匹、盐巴等货到斯帕丘陵中转营地，换回了十几件上好皮料的消息在绿湖堡商人圈子中迅速传播后，第二天，就有十几个行脚商人结队前往中转营地，第三天就有几个小商队…… 西边的莫顿河草原，有钱赚；北边的乌垒草原方向，会死人。傻子都知道选哪一个，更何况是狡猾的商人。 这队商贩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人是一个叫做杜波依斯·奥利弗的家伙，来自布兰卡西亚的萨茹公国，据说还是某一个行会亦或者合伙人之类的成员，光是看他携带的交易货物，就超过两百辆大车，可以说这次运往莫顿河交易的货物有近一半都是大商人杜波依斯的。 杜波依斯盘坐在马车上，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揉了揉发酸的腿部，向前望一眼，看到前边的示意，遂吩随从们停下来准备安营。 跳下马车，杜波依斯没有待在自己的商队中，直接朝着前方走去，沿途上不少人对他点头示意，可见这位大商人还是颇有名气的。 走了五、六十米，杜波依斯来到两名草原武士前边，脸上没有对卡洛斯人对草原蛮子的轻蔑之色，挤出了笑容道：“长生天在上，两位草原的勇士，劳烦你们通报一下古力哚主事，杜波依斯来拜访老朋友了！” 两名柔黎武士盯着眼前的家伙，拍了拍手中的弯刀，其中一人小声喝道：“古力哚？没听说过，还不走开。若不是首领大人的命令，老子堂堂一个常备军勇士，用得着来给你们卡洛斯商人护卫……仆从兵来才对嘛……”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以至于杜波依斯根本听不到。 杜波依斯一惊，怎么可能，自己不久前在绿湖堡遇到古力哚，从他那里知道莫顿河草原的商机，这才携带众多货物前去捞上一笔，最好和击败了乌滇部的部落首领攀上关系，以后通过莫顿河草原就安全、方便很多了。 杜波依斯和古力哚并不是特别熟悉，之前仅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草原部落营地的交易区，一次就是在卡洛斯城镇里，对草原商人有些好奇，谈的话也就多了几句。 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这次在绿湖堡的偶遇，总共三次了。杜波依斯得知目前古力哚在为一个草原部落买卖物资，恰巧就是商人圈传着的那个击败了乌滇部、黑马盗的强大部落。 一条尘封多年、盗匪横行的商道重新开通，恍如盖住肥肉的桌布被慢慢扯开，一块肥肉就看看谁的手更快了。 当然，杜波依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相信两面之缘的古力哚，经过其他小商人的交易验证之后，才半是勇气、半是赌博的率领商队启程去莫渡河草原。 两百辆大车，除去打点柔黎部贵人的礼物，其余的都是盐巴、白萝布、香料等紧俏品，还夹带数百斤生铁，只要沿着重开的莫顿河草原商道，穿过莫顿河草原，去换取草原的马匹、药材、皮料、裘衣、筋骨等，一转手就能赚到三、四倍的利润，让许多小商人的身家翻上一倍。 商队快到莫渡河东边草原了，杜波依斯想和古力哚谈谈，引荐一下柔黎部的贵人，方便自己商队日后往返莫顿河草原。 杜波依斯眨眼一想，心中明白过来，伸手往腰间一掏，摸出了七八枚银币，往柔黎武士手中塞去。 “你这是干什么？想搞事？”两名武士负责护送来往商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银币的价值，可以买到好多东西呢，可是如果打扰车队内的贵人，出事了谁担着？ “没有，没有，就是想让你们替我给古力哚通报一声……”杜波依斯心中一叹，怎么遇上这么野蛮的草原武士，收了钱不办事情。 今日负责巡逻护卫的是合木豁麾下一个百骑，因为察乌卡、古力哚返回柔黎领地，特意调派人手护送，免得路上出现意外。若是外围守卫是察乌卡、古力哚商队的护卫，那么就不会出现这个情况，毕竟护卫们都是知道古力哚这个人的，还有不少护卫看到过杜波依斯拜访商队。 “怎么回事？”合木豁营指挥翻身下马，对着两名柔黎武士喊了一声，目光落在杜波依斯，半是拉练，半是护商的走了几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卡洛斯商人前来拜访。放眼一看，大多数商人都是紧紧攥着自己的货物，盯着马车，害怕周遭的草原蛮子冲上来抢了。 “营指挥，有人贿赂我，想潜入进去部落车队！”一名柔黎武士率先说道，还把手中的银币晃了晃，示意这就是证据。 营指挥？杜波依斯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官职，反正草原部落官职乱的很，总之用贵人来称呼就没错了，就好像称呼卡洛斯大陆的小贵族或富有商人为老爷。 “尊敬的草原贵人，我并没有贿赂你的勇士，我只是送几枚银币以表达我对你们护送商队的感谢罢了。”不得不说，杜波依斯脑筋转得挺快的，立刻将送的几枚银币定性了，接着道：“我到这里来是想要拜访我的朋友，古力哚，他似乎是贵部落负责商队的大人……” 负责商队，那不是察乌卡吗？什么时候是一个叫做古力哚的家伙？这个卡洛斯商人满嘴胡话，以为老子那么好骗吗？ 第三百三十七章：探子 第三百三十七章：探子 合木豁将杜波依斯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嘴角溢出一丝怪笑，随即向两个柔黎武士使了一个颜色。 两名柔黎武士心领神会，唰的一声，抽出自己的弯刀，一左一右就将杜波依斯围了起来，泛着寒光的刀刃在冰雪的反射下尤为可怕。 杜波依斯大惊失色，心中后悔没有带过来自己的护卫，大呼道：“我……我真的不是歹徒，我就是来见古力哚的……你们进去驻扎地喊一声，古力哚肯定就会出来的，上午的时候我还见到他和一个青年胖子在一起。” 青年胖子？合木豁一愣，立刻摆了一下手，示意两人停手。 “你知道那个胖子叫什么名字吗？”合木豁半信半疑道。 “叫……叫……叫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杜波依斯满脸苦笑，寒冷的冬天让脑袋都僵化不少，究竟是胖子没说过自己的名字，还是自己忘记了呢。不过看这幅场景，杜波依斯猜测他们肯定是知道胖子是谁，否则两把泛着寒芒的弯刀就不会停在半空中了。 合木豁额头一皱，吩咐道：“你们两个看住他，我进去喊一声。若是敢欺骗我，当场把你剁了。”前一句是对两名柔黎武士说的，后一句则是警告杜波依斯。 驻守、巡逻莫顿河草原商道的这段时间，合木豁见识过不少偷奸耍滑的商人、蒙混打探的小队马贼，若不是顾及首领的命令，发怒的他早就狠狠将几个卡洛斯商人的头颅悬挂在商道两旁以示众人。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急急跑了出来，扑了上去。 “哈哈，杜波依斯你该让人过来告诉一声的，我过去就行了嘛，哪里用得着你来这里一趟，这可比不上你的庄园大宅，只有简陋的帐篷，没有美艳的歌女舞姬，只有我们这些身上臭烘烘草原大汉……”古力哚大声笑道，一副草原人热情好客的模样，或许这就是草原商人生意经的一部分。 杜波依斯心道：我亲自过来都这样，若是派护卫过来，不小心吵了起来，还不得被人当场砍死。 不过，杜波依斯脸上却没有什么埋怨之气，不，准确说是一半幽怨，一半玩笑道：“长生天赐予草原牧人肥沃的草场，都是指引牧人们一步步跋涉迁徙，不经过路途上的风霜冰雪，喝不到热气的马奶酒……” 不伦不类的草原谚语从卡洛斯商人杜波依斯的口中冒出，显得有几分古怪，却又一下子拉近两个不同种族商人的距离。 “哈哈，杜波依斯……”胖子察乌卡显出身影，大笑着走过来打招呼，毕竟刚才合木豁已经讲述事情经过了。 “尊敬的部落贵人，杜波依斯向你问安，长生天保佑雄鹰部落，保守你的家族，保佑你！”经过刚才那一幕，杜波依斯从合木豁和两名柔黎武士的态度中知道，胖子的身份在部落中的身份比老朋友古力哚还要更高。 “草原的风雪将杜波依斯的脑袋都冷坏了，呼啸而过的寒风让我忘记了贵人名字……”杜波依斯也没问究竟是自己忘了，还是胖子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开口借天气的原因来询问胖子的名字，至少以后找人方便多了。而且，到了莫顿河草原交易区，杜波依斯装作不经意间就能说出一个柔黎部族贵人的名字，无论是在部落底层牧人面前，还是在同行的商队以及其他地方的商人中，都肯定利于自己贸易行事，透露着自己交好部落高层的信息。 察乌卡倒没想那么多弯弯道道的，直接将自己的名字告知， 同时，杜波依斯凭着自己多年来往腾格里草原的经验，判断出合木豁绝对不是寻常草原武士，刚才耳尖一竖，听到合木豁走进柔黎商队时的皮袍罩衣底下传出的轻微声响，细铁片摩擦发出声音，里面绝对是一件锁子甲。 锁子甲，就算是卡洛斯大陆，都不是一般人能够穿的起，更别说是在生铁奇缺的腾格里大草原上。 被迎着进去营地帐篷路上，杜波依斯一听合木豁和察乌卡随意交谈的只言片语，更是坚定了要和合木豁搭上关系的想法，因为听到“驻守几个月”“底下儿郎”之类的话语，再联想到从绿湖堡，过斯帕丘陵，到莫顿河平原，甚至中途绕向黑马镇，听闻一支强大的草原部落军队驻守，足足有着数千草原骑兵，来去如风，屠杀马贼盗匪…… 难不成，旁边这个青年武士就是数千草原骑兵的统帅？ 杜波依斯猜测到这一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若是能够和这么一位大人物搭上关系，从商岂不是会有大把大把的金币从天而降？ 不得不说，杜波依斯真是想多了，想多了，脑洞开得太大了！就凭一副锁子甲和零星几句话就将合木豁的官职提了几个等级，不仅超过了兀格千骑长，还超过拉姆可千骑长。 不错，锁子甲的确是珍贵物品，可是还没稀罕到如此地步吧！ “古力哚，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支商队内混进去什么奇怪的人？”一落座，杜波依斯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一股担忧，眼睛却朝着察乌卡、合木豁两人偷瞄一眼，看看自己的话语是否引起两人注意。 合木豁抢先问道：“奇怪的人？难不成是马贼的探子？”这段时间马贼的踪迹越发少了，他正想找个机会来练练兵，据说之前的柔黎常备军都是在冬季来练兵的，既能提升战士们耐寒忍饥的能力，又能在冰天雪地里激发战士的搏杀气势。 这一点是合木豁从麾下的常备军老兵口中听来的。 “奇怪的人？”古力哚初听愣了一下，再听古力哚的追问，心中一惊，再一深思，又觉得不对，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察乌卡。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古力哚可是知道胖子绝不像脸上表现出那般人畜无害。 察乌卡脸上肥肉一颤，显然也是被杜波依斯的话语惊了一下，自己大意了，常年打雁的差点就被雀鸟啄了眼睛。 绿湖堡，绿湖堡驻军的人，或者说是绿湖堡伯爵的探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拉人下水 第三百三十八章：拉人下水 行脚商人向来就是探子最好的掩饰身份。 刚入秋时，察乌卡率领商队前往绿湖堡交易，队伍都有几个观风帐的人，如此一想，绿湖堡方面派人伪装商人去莫顿河草原打探消息也就不足为奇了。 规模越大的商队，搭伙商人越多的商队，组建时间越匆忙的商队，探子越容易混进去，越容易顺利抵达任务区域。 牛鬼蛇神混杂，鱼目混珠！尤其是大队伍内有着草原本部商队牵头，不仅更方便通行交易，混在其中的探子做事也更为隐蔽，不易引人注意。 察乌卡微微摆头，示意绿湖堡方向，眼眸中露出询问确认的意思。 “不错，就是绿湖堡！”杜波依斯点头道，证实队伍内奇怪之人就是来自绿湖堡驻军的探子。 “我有一部分长期产业在绿湖堡，所以派了几个忠心仆人在绿湖堡管理着，草原春市和秋市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发财机会。我的仆人汇报，这次的队伍内有几个小商人平日里和绿湖堡伯爵府邸走得很近，关系不一般，据说前往草原行商的时候还会受到绿湖堡巡逻队的特殊保护。所以，我就让人留意了一下，这两天他们一路上都在东看西瞄的……”杜波依斯并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是告密叛国，就是一次互惠互利的交易，更何况自己还没出价呢，只是顺口卖个人情给雄鹰部落，让自己的商队在莫顿河草原商道得到一定的保护、方便。 察乌卡和古力哚商队得到了提醒；杜波依斯给出了一份人情。 告密叛国？ 若是有人指着杜波依斯大骂，杜波依斯呵呵一笑。布兰卡西亚联邦从来都不是一个完整的统一国家，贵族领主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家常便饭，甚至一个公国大规模进攻另一个公国都不是稀罕事。 绿湖堡的提多伯爵效忠埃徳登公国；杜波依斯出身于萨茹公国。更何况，作为商人的杜波依斯可不会傻乎乎地单纯效忠某一个公国，如果有哪个公国能够赐予他一个实封爵位，估计他就能立刻拿出一沓沓泛黄的羊皮纸，翻来翻去，最后找到自己某一代祖宗出自该公国。亦或者给他一笔巨额财富，杜波依斯也会笑纳，随后将所知道的一切，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倒豆子般说出出来，至于听者是谁？ 无关紧要！ 察乌卡倾斜一下身体，靠近合木豁附耳嘀咕几句。两人本就临近而坐，交谈声音又很小，就算一米外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转过身来，原本笑嘻嘻的胖子忽然变脸，大声咒骂道：“肮脏的马贼，竟敢从绿湖堡就跟着我们，还派出探子混入商队之中，实在可恶……” 杜波依斯一愣，什么情况？我说的是绿湖堡探子，是伯爵府的人，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马贼探子？该不会是他们会错意了吧？ “杜波依斯，谢谢你及时将这个情况告诉我们，否则商队到时候遭遇到马贼袭击，恐怕不仅是我这幅胖胖身躯，就连许多和柔黎部落做生意的朋友都会遭到损失……”察乌卡夸张地装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大惊失色之余，又带有一点点庆幸。 杜波依斯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意识地凝听着。 “我决定，将你这件伟大的事情传扬出去，让绿湖堡至莫顿河草原商道的所有商人都知道，大商人杜波依斯是多么敏锐、勇敢，一眼就发现了混进队伍的马贼探子，秉持着保护同行队伍商人们的性命财产不受威胁，毅然决然将马贼探子的事情通知我等商人。” “等一下，我就和你一起去告知队伍中的商人们这一消息，不，是证实。我要证实你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说不定许多年后，商人会为你竖立雕像，讴歌赞美你的敏锐、勇敢，甚至称呼你为保护神。无数马贼听到你的名字会瑟瑟发抖，恐惧的大叫‘庇佑商人的马贼魔鬼来了’……” 胖子滔滔不绝地讲着，仿佛杜波依斯快要成圣了。 杜波依斯手脚冰冷，比帐篷外的寒风冻雪还要冷，从脚底冷到头顶，冷到让人内心只打寒颤。 这个胖子怎么能够这样？这个胖子怎么能够这样？ 宣扬自己发现马贼探子的威武事迹？ 一旦自己被商道上的草原马贼盯上了，恐怕自己就别想做草原生意了，无数马贼都会拿着弯刀和弓箭来看看自己究竟长什么样，不介意顺手割下自己的脑袋来作为战利品。 商人的保护神？ 唯利是图的商人，最多也就是口上喊上几句，私底下连一块铜币都不愿意为所谓商人保护神支付，更别提无数商人会记住发现一件小事的杜波依斯，不就是几个马贼探子吗？巡逻岗哨发现的还少？ 最关键的一点，绿湖堡伯爵府！ 杜波依斯将绿湖堡伯爵府的探子卖了，可并不意味着他不怕绿湖堡伯爵府，胆敢跟堂堂的伯爵掰手腕子。 别的不说，只要身为埃徳登公国重臣的安勒·提多伯爵一句话，恐怕埃徳登公国将没有杜波依斯的容身之地，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会允许杜波依斯的商队通过自己的领地，没有任何一个城堡的大门会向杜波依斯的商队打开。 况且，安勒·提多伯爵在整个布兰卡西亚都享有盛名，很多领主贵族都都崇拜这位高贵的骑士，若是他下令封杀杜波依斯的商队，杜波依斯将寸步难行。 杜波依斯脸色一僵，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自己不就是将和绿湖堡伯爵府走的近几个商人的反常动静告诉他们，怎么还惹出祸事了？ 察乌卡的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子将杜波依斯吓得够呛。 “走啊，杜波依斯，让商人们都知道你的功劳，是你保护了他们……”察乌卡作势就要拽着杜波依斯走出帐篷。 杜波依斯摇头摇的就像是摆拨浪鼓，死活都不愿意走出帐篷，屁股似乎沾在皮毯上，无论如何也分离不开。 察乌卡脸上闪过一丝得手的坏笑，拖人下水这一招真是好用，被胖子活学活用了。之前在绿湖堡，察乌卡也曾打算向在卡密尔城一样，建立秘密据点，可是绿湖堡的探子盯得太紧张，而且己方又大多数是草原人面孔，不易隐藏起来。 套用经验，内外勾结，商人为用！察乌卡就想有着第二个赫洛德配合自己，好让商贸重镇绿湖堡也能够成为柔黎部的重要物资提供地。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正值察乌卡迷茫之际，杜波依斯就送上门了，讲的还有跟探子有关的话题！ 就是你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锡达的托付 第三百三十九章：锡达的托付 月牙湖草原，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不知何时停了，临时驻扎地已经被人清除了一大块空地来，一顶半旧不新的大帐篷竖立起来，看帐角桩边翻出的泥土，就知道是刚刚搭建不久，甚至不超过一天。 距离驻扎地五十米开外，一处拴马桩的围栏上至少有着上百匹，比起索尔奇刚刚到驻扎地的时候热闹多了。 今天，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请客，招待康麽部的诸位勇士。 索尔奇老首领带着的百余名康麽部卫士，其中一半都是三十来岁的草原汉子，好几个甚至是过四十岁的，不少人都是见过奇雅孛圪·奉倏。索尔奇最初挑选他们随行护送，不无判断柔黎部来人的意思，看看究竟那个柔黎部会不会是某个失散的怛奚部分支。 如今，不需要了，完全不需要了！有着奇雅孛圪·奉倏在，根本不需要分辨、检验来人到底是谁！ 好巧不巧，刚走出帐篷没几步的赫离碰见古素禾，讶然一笑，转头一想，两人的帐篷相距不远，又是去同一个地方，碰上的机率还是挺大的。 之前那次深夜偶遇，孤男寡女共处一帐，虽说没有发生什么亲密之事，可是两人熟悉了不少，交谈起来也自然得多。 尤其是康麽部公主古素禾，当她知道赫离和自己侄子一样都喜欢研究兀锡文字、卡洛斯羊皮书等时，心中既惊又悲。惊，很少有草原男子喜欢这些东西，赫离竟然是其中一个。悲，喜欢同一类东西的两人，赫离是率领一个部落硬生生在东部草原打出一片天地，让一个个马贼势力、部落灰飞烟灭；侄子黎呴则是咽着泪水苦苦练习箭术、刀术。 或许，高贵的奇雅孛圪一脉就是承蒙长生天的眷顾。 奇雅孛圪·奉倏大人安然无恙是如此，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自然也是如此，承受钦达烈人的天命，七彩雄鹿冥冥中指引钦达烈人真正的大头领归来。 两人并排而走，脚步不急不缓，赫离随意问上几句康麽部近几年的生活状况，虽然有听观风帐探子汇集道听途说的信息，可比不上当事人的切身感受。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锡达和赫离的身份之后，听到了阿爸语气中的欢喜之意，古素禾就不再那么如履薄冰，也不用强迫自己咬碎牙齿往肚子咽，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从此康麽部不再是一个彷徨的孩子，有人在前方牵着手前行。 古素禾先是咒骂一声纳哈良部，再接着讲述几句钦达烈部落联盟的名不符实，讲到康麽部从木录河草场出发，跋涉数千里赶到东部草原，最后感慨地补了一句“阿爸担心我们康麽部会在迁徙路上遭到重大不幸，将一部分族人托付给辛安叔叔”。 迁徙路上遭到重大不幸？指的是纳哈良部会派出大军追杀？还是途中遭到敌对部落的袭击？亦或者是风暴灾害等？ 赫离不清楚，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是落在“辛安”这个人名上。 辛安，钦达烈七大部落之一迮特夷部的首领。 迮特夷部，据锡达大叔所说，是怛奚部的亲密部落，虽然不像康麽部和怛奚部那般是百年姻亲，可是数十年忠心耿耿追随奇雅孛圪一脉的钦达烈大头领，是奇雅孛圪统治的有力支持者。 当代迮特夷部首领辛安曾受过哈么赞大头领的扶持和援助，使得其坐稳首领之位，遂发誓效忠奇雅孛圪一脉。 不过，赫离却不这么想，若是凭借恩惠就能拢住人心，恐怕如今的钦达烈大头领依然还是奇雅孛圪一脉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纳哈良部的达达不拉，那位不受纳哈良部老首领宠爱的庶出王子，最终能够坐上纳哈良部的大位，离不开哈么赞大头领的鼎力支持。 由此可看出，哈么赞大头领已经可以插手钦达烈各部族的继承人选，渐渐有了汗权的雏形。 可惜，哈么赞大头领插手钦达烈部落联盟各部族的继承人选，该雷厉风行的时候过于顾念同族之情，该施加恩惠的时候又不懂得留下一手，最终反而成了达达不拉推翻奇雅孛圪统治的一件有力武器。 赫离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发现两人已经走到大帐篷前，便止住了话头。 大帐篷左右，各有几口大锅，里面煮着现杀的牛肉，不远处还有金黄带焦的烤羊，空气中弥漫着香气，让人胃口打开。 侍从早在赫离走进帐前就掀开了帐帘布，赫离一走进去，不少康麽部来人就纷纷抚胸行礼，就连索尔奇老首领都微微躬身。 昨天，赫离以一敌三，轻而易举战胜三名康麽部勇士，已经证实了他的勇武，体内流淌着强悍雄鹿的血液。康麽部众人再听到不久前科贝尔部首领塆奇帖的头颅被赫离一刀砍下，脸庞上闪过惊叹之色。 他们或许不知道塆奇帖是谁，可是科贝尔部首领这个名头却是响当当的，竟然被自己未来效忠的大头领砍掉脑袋，如何不惊？ 无论是钦达烈之刃的康麽部，还是寻常草原小部落，首领的个人武力都是让人信服的一点。 当然，让康麽部众人能够躬身行礼的关键，恐怕还是柔黎部的强悍实力，之前听到古素禾、托拜厄斯的叙述，再亲眼看到月牙湖周围的精锐勇士，一叶知秋，猜测柔黎部的实力绝对不差到哪儿去。 再有奇雅孛圪·奉倏大人的牵头和血脉安答之子的身份，赫离才会享受到康麽部的礼貌待遇。 但是，若想要真正收服他们，还需要时间！ 片刻之后，锡达慢慢起身，望着座下的众人，脸色浮现一丝潮红，微微弯腰躬身，向着南方行了一礼，像是一种仪式。 “二十年来，奇雅孛圪·奉倏隐姓埋名；二十年来，奇雅孛圪·奉倏没有踏上钦达烈先祖的草场；二十年来，奇雅孛圪·奉倏背负着耻辱不堪。身为七色雄鹿的子孙，加缀高贵的奇雅孛圪姓氏，奉倏让你们失望了。可是，康麽部的族人们，我最亲近的血脉亲族，你们依然没有忘记奇雅孛圪，依然尊奉奇雅孛圪为钦达烈大头领。” “奇雅孛圪·奉倏早已没有雄鹿的速度，没有能力带领你们重现钦达烈的荣光，不能成为领头鹿，你们需要一个出身奇雅孛圪、姻亲血脉紧紧相连的勇士来带领你们，让你们重新笼罩在钦达烈的荣光之下，而这个人就是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锡达这是要确定名分大义，或许也是让赫离牢记肩膀上的责任…… 第三百四十章：回城 第三百四十章：回城 妥儿川草原，兀逻氏族营地附近。 护营兵营指挥胡格森抖了抖皮袍上的雪花，搓了搓手，望了望北边远去的骑兵队伍，提上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兔崽子们，我们沿着月牙湖方向巡逻一段路就回去兀逻氏族营地，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总想着帐里的婆娘……”胡格森笑骂几句。 “胡格森大哥，首领真的不追究我们……那个马蹄铁的事情了……”凑上来的骑兵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侍卫军远去的方向，鼓起勇气问道。 胡格森没好气地瞪了身旁骑兵一眼，当初狐假虎威，曲解首领命令的歪主意就有他的一份，要不然自己都下不去决心蒙过去呢。 这个时候，胡格森就不会责怪当初是自己对着马蹄铁流口水，催促手底下人出注意如何能搞到大批的马蹄铁装备战马！ 不久前赫离路过，看到巡逻的胡格森，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请教”，问：“胡格森营指挥，你说欺骗首领，恶意盗取部落军备物资是什么罪名？” 穿着羊皮靴子、戴着皮手套的胡格森营指挥手脚冰冷，寒冷霎时间深入骨髓，让人直打哆嗦。 最后，赫离看不过去胡格森被吓坏的模样，轻哼道：“这次就罚你们巡逻妥儿川草原至月牙湖西岸二十天，一切听从断事官大人的吩咐，若是断事官大人返回主帐，一路上好生护送，不得出半点差错！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自然是下次不要欺骗首领呢！ 得知首领不责怪护营兵，胡格森麾下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等人是耍滑取巧，马蹄铁可是重要的军备物资，据说连常备军新组建的两个千骑都没有完全装备齐全呢。 其实，三百匹镶嵌马蹄铁战马而已，又不是三千匹，赫离并没有特别在意，不过肯定是要训斥几句，否则到时候，其他人有样学样该怎么办！ 训斥之余，又展现首领的宽恕、仁慈，让他们去护卫断事官大人，将功赎罪！ 赫离率领百来骑策马奔驰在茫茫雪原之上，心中倒不是担忧柔黎部出什么事，虽然首领、断事官都不在主帐，可是如今部落十分安稳，遵循着赫离的智慧和锡达的经验相互结合所制定出来的制度，各帐、各千户都有条不紊运行着，而且忙碌的入秋时节已过去，寻常小事百户长都可以解决。 不到两天的路程，赫离就赶回了离别近两月的土讫水城主帐。 寒冬，对于许多草原部落来说，往往就是一场灾难，无论如何都会有族人、奴隶、牲畜冻死或饿死的。 柔黎部族却有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景象，似乎沉浸在喜悦之中。 小的方面，经过大半年的放牧，牧民帐中的牲畜产下好几头幼崽，家产增多几分；出征的常备军战士带着战利品和首领的赏赐欢欢喜喜回家；留守的文官、将领分到一份奖励；就连帐下户奴隶、俘虏的待遇都好了一点…… 大的方面，部落日渐一日强大繁荣；几个氏族的归附，族中人口迅速膨胀；常备军的规模不断扩大，威武的军威军势让族人昂首挺胸，心中大安；卡密尔城商道带来源源不断的物资；绿湖堡商道的打通，钱袋子鼓了起来；制度的不断完善，首领的地位越来越高，文官、将领适应自己的定位…… 鼻子用力一嗅，赫离闻到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麦饭香味，似乎还带有盐巴烤肉的味道，寻味一看，应该是城外的毡帐区传出来的，而且不止一家毡帐煮着这样的美味。 寻常草原牧人竟然煮着麦饭，伴着烤肉做晚餐，而且还是下足了盐巴的烤肉，在其他草原部落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刚刚入夜，牲畜已经入栏，大多数牧人已经进入毡帐家中取暖，城外并没有多少人来回走动。 纵使真有几个牧人走动，恐怕也不会特意过来近看赫离一行人。先不提常备军无形中散发的杀气，光是无故扰乱部落军队训练、行军，就是一条罪名，若是家中有男子参军，甚至还会受到触犯行军的家人牵连。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出现在土讫水城外的百来名骑兵避而远之。 赫离一扯缰绳，驱马缓缓靠近城门，就听到城门口的守卫传来声音。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有没有令牌？或者带队百骑长……”值守城门的步兵二十人左右，两个小队的编制，色布瓦走上前来查问。 尽管这种查问多数时候会招来骑兵将领的白眼，有甚者开口呵斥，若不是顾及之前首领的命令，恐怕直接将守在城门口的步兵痛打一顿。 守门步军有着首领撑腰，此处又是首领大人的主帐所在，城墙后边就有侍卫军，闹出什么大动静，侍卫军就会赶过来，时间一长，进出城门的将士就自觉了不少，不敢太放肆了。 步军，雇佣步兵！绝大多数常备军都没有将七百多步兵当成是柔黎部的常备军，尽管步兵也领有年俸口粮，驻扎地就在柔黎草场上。 千百年来，步兵向来不被草原骑兵放在眼里，除了在丘陵山地、河湾森林能够发挥一点作用，一旦在草原上遇到骑兵，就只有被屠戮的命运。 卡洛斯农夫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至于卡洛斯大陆让草原骑兵慎重的，就是骑士而已！ 一听声音，赫离觉得有些熟悉，驱马走上几步，借着城门火把的火光，终于看清楚来人，笑道：“原来是我们的大队长！” “首领大人……”色布瓦一愣，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过这位首领大人了，就算上次赫离从黑马镇回到土讫水城，可待的时间又很短，没有去步兵营地走上一走，就带着哥达千骑出去操练了。 “色布瓦，今天你值班？”赫离翻身下马，扫了一眼城门口周围的二十名步兵，颇有一丝气候。 “是，是，是我值班！”色布瓦回过神来，急急答话，显然对赫离的亲切问话有些意外。 第三百四十一章：城门拜礼 第三百四十一章：城门拜礼 看见不远处的骑兵队伍，再听到色布瓦的话语，近外门的七八名步兵靠了过来，齐声道：“见过首领！” 首领！赫离首领，还是山丘部落翰埒部首领解可温？ 不，准确来说，翰埒部首领是解可温的长子拓哥多。解可温早在数千柔黎精骑大军封堵落雁山脉的时候，就传位给了拓哥多，现在是翰埒部大长老。 披着柔黎部的皮甲布袍，握着柔黎部的弯刀盾牌，拿着柔黎部的雇佣费用，住着柔黎部划拨出来的草原毡帐，训练时喊着柔黎部制定的口号…… 在土讫水城的柔黎族人的无声渲染下，在步军记录官的日常引导，七百余山地步兵对赫离的称呼不知不觉从赫离首领变为首领。 两字之差，内涵深意却重达千斤。 同化的力量，渐渐让山地步兵们产生归属感，让他们适应了赫离的特殊存在。 虽然柔黎常备军经常用带有歧视的目光看待这帮“只吃不做”的步兵，步兵们常常愤慨、抱怨，却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或许，不是敌意，是没有一展才华的憋屈，再加上不时有常备军私下说出“吃白饭的”“步军木桩子”等言语，山地步兵们却只能干瞪眼回应。 若是赫离在土讫水城还好，不在的话，草原汉子可没有多少顾及，扯开嗓子就将心中的不满吼出来。 步军愤而生恨，恨而叛乱？ 七百山地步兵不是同一时间巡守城墙附近，轮换休息，平时最多就两个大队近三百人。况且步兵的巡守的范围是外墙和城门，内墙部分归侍卫军。 城内驻有柔黎部的精锐侍卫军，就算七百山地步兵叛乱，攻击城内，也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侍卫军可是柔黎部军队的精华所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事经验丰富，哪怕化作下马骑兵，战力依旧强悍无比。 城外就有柔黎常备军、护营兵，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够冲到土讫水城墙下勤王卫主。再不济，毡帐区的柔黎青壮自备马匹、武器，瞬间就能够凑出一支上千人的草原军队。 更可况，赫离心中就百分百相信这支雇佣兵？派遣到步军的记录官，城门后的一个个侍卫军巡逻队总会有意无意地瞄向城门几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身为部落之主，哪怕赫离登位前没有实际接触过权术谋略、御人之道等，可统治一族已有近三年，心思怎会单纯？ 每一个合格的统治者都有腹黑气质，或多说少而已！ 城门口的动静引起城内侍卫军巡逻队的注意，最近的一队侍卫军十骑队赶了过来，不过没有骑马。 城门步兵和侍卫军巡逻队的间距一般不超过两百米，最近约百米，哪怕没有战马，快速跑过来也不用十个呼吸的时间。 其实，城墙上的驻守战士和塔楼哨兵早已发现赫离一行人，距离近的借着火光大致看清了百骑队就是侍卫军，而且还是首领随身的，自然猜出首领就在其中。 不过，柔黎部军令明文规定，驻守城墙、塔楼的哨兵无令不得擅自离岗，否则重罪。赫离不仅多次向侍卫军讲述哨岗的重要性，甚至亲自演习过几次，将几个笑呵呵率领战士来迎接首领的百骑长罚绑在城墙上半夜。 “拜见首领！”侍卫军巡逻队的为首战士弯腰行礼，身体一倾斜，晃动着皮盔、披风上的雪往下掉落，露出一张带有稚气的脸。 赫离嘴巴一咧，笑道：“圭闵儿，是你啊！” 圭闵儿，是侍卫军最年轻的百骑长，是整个柔黎部军队中最年轻的百骑长，甚至有可能是柔黎军最年少的一名战士。 看着眼前这个带有稚气、拘谨、激动的百骑长，赫离不太记得圭闵儿究竟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了，不过勉强称得上是男人了。 柔黎部自由民参加常备军选拔，大多数都是十五岁以上的。若是孩子经过几年的雏鹰帐教导，考核合格，顺利毕业，进入新兵训练大营，最后正式成为常备军基层骨干，最起码也是十五岁。 当然也有例外，一些营指挥、千骑长将自家尚在雏鹰帐的子侄带在身旁进行历练，让他们早点见识战场的残酷，学习阵列、战术等，这种情况也存在的。 圭闵儿就隶属后者，却又不完全是后者。圭闵儿出身归附的小氏族，就是那个迁徙到卡密尔城和妥儿川草原之间的地方不久，收容叶护公主乞迪·腾空一行人过夜的小氏族。 哈什万就是该氏族的族长，也是圭闵儿的爷爷。 氏族归附柔黎部后，半是人质、半是侍卫的圭闵儿赶上了常备军第一波扩军的尾班车，同时又恰逢第二轮扩军，原本十骑长、享受副百骑长待遇的他升为了百骑长，还是堂堂侍卫军的百骑长。 其中，既有运气，也沾了几分哈什万的光。 哈什万老者，五十多岁，差不多半只脚迈入长生天的门槛，如今却是柔黎部的副千户长，而且隐约有代理千户长的迹象。 代理千户长的迹象，并不是说哈什万副千户长要架空千户长，况且就算他敢，也没有这个本事。 哈什万氏族很小，就是百余帐的规模，不到两百帐，归附之初被赫离任命为百户长。若无意外，他应该平凡挨过生命的最后几年，然后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谁料，执行百户制时，哈什万老者十分自觉拥护柔黎制度，甚至建议将氏族彻底打乱，自己不直接担任氏族所在的百户长等，平日让族人称呼自己为百户长，不再称呼头人、族长，被锡达断事官所赏识，后接替乌洛兰的职位，升任班森的副千户长。 不愧是当过氏族长的人，哈什万副千户长办事得力，安排得当，成为班森的好帮手。前段时间，锡达日渐感到身体不适，将断事官办公帐部分事务交给班森千户长处理。班森千户长遂推荐哈什万副千户长管理千户内的大小事务，隐隐有代理千户长的味道。 班森千户是柔黎部最大的千户，近两千帐规模，约万人，哈什万副千户长能够管理这么大一个千户，以前那简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身为哈什万副千户长的独孙，圭闵儿自然属于部落贵人行列！ 第三百四十二章：连五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连五子 柔黎部土讫水城宫帐区，一顶宽敞的连蓬式大帐。 从几处角落燃烧火盆内散出的热量将宽敞的大帐烘得暖暖和和，帐内的人儿根本不用穿得严严实实来抵御严寒，可以放心尽情玩耍。 柔黎部族最尊贵的女子之一，敏敏公主右手捏一枚方状小铜块，左手挠了挠几下脑袋，双眸盯着一块众多横线、竖线交叉的圆滑方木，仿佛是思考什么重大事情，稍有误差就会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方状铜枚，横竖叉线，双人对弈！ 连五子，土讫水城，甚至是柔黎部族最火爆的智力游戏，都已经传到归附不久的樾瓦氏族、喀布朵部游牧地！ 长生天在上，睿智的首领发明出了这么一种无穷魅力的棋子游戏，真是大伟大了！ 规则简单，容易上手，老少皆宜，而且趣味横生，引人入胜！ 看上一局，初学者基本就知道连五子怎么个玩法了，立刻风风火火来上一盘。 柔黎部的连五子，就是简化版的五子棋，两人对局，轮流下子，先将五子连成一行者为胜。 不过棋子、棋盘的类型，就各有不同了！ 一开始，赫离无聊之余，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灵光一闪就想起了五子棋这个老少皆宜的智力游戏。 后来，赫离转头一想，五子棋既能作为柔黎部族人闲暇时的娱乐游戏，同时作为雏鹰帐的开蒙游戏挺不错的，遂吩咐各百户长将五子棋推广。 五子棋，一层层传下去就成了生动形象的连五子，赫离倒也没去特意纠正，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呗！ 连五子兴起之后，从棋子的制造材料上，就可以判断出柔黎部族各阶层的区别。 首领、断事官，所使用的棋子自然是取用上好铜块，经过锻造帐优秀工匠耐心打磨而成；千户长、百户长，次一等的铜料，或者是自家掏钱去制作器具；寻常牧人，花上一些时间捡拾粒圆质硬的石子；感兴趣的帐下户奴隶，随手捡上几根木棍…… 至于寻找云子等适宜制作棋子的特殊石材，或者特意搜寻桑，樱，榉，楠等木材砍伐，又或者金制、银制、玉制？抱歉，柔黎部锻造帐暂时还没有那个技术，从就连铜块棋子都只能做成方形而不是圆形，就能看出制棋技艺的高低。 不过，源于赫离当时看到铜块棋子时小声嘀咕的一句“我记得是扁圆形的……”，为了讨好首领，锻造帐特意抽出优秀工匠研制扁圆形棋子。 拍马屁，从来都不是一件罕见之事！ 铜块棋子轻轻放在方木棋盘的边缘，敏敏公主立刻嘟起小嘴巴，一副宝宝不开心的样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几下，透露着小委屈…… 放子，不是落子！ 敏敏看来又想耍赖，让对面的哈度真姐姐再次放她一马，准确说是悔棋几步。 哈度真，首领的侍女，宫帐中的特殊女性，既不是首领的妃子，又享受到柔黎部落其他人的礼遇。不过，哈度真常常觉得自己不是首领的侍女，倒像是公主的侍女，自己侍奉首领的时间不多，就算首领不出征，自己更多也是跟在公主、老夫人身旁。 看着敏敏公主摆出独特的委屈式耍赖，哈度真浅浅一笑，两人平时的相处，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却是如同姐妹，自己的妹妹虽然也在土讫水草原，不过却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毡帐区。 首领、老夫人都提到过要将哈度真的阿妈、妹妹接入城来居住，被哈度真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 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没定下来，一家人若是搬入主帐城中，怕是有人非议。要知道，就连不少其他千户的百户长想要在城中竖立一顶毡帐都难，哈度真一家若是搬了进去，绝对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哈度真捻回了一颗铜棋子，道：“刚才落错了，我看看要下哪里呢……” 哈度真的棋艺并不怎么高超，不过，一则连五子游戏好玩有趣，二则这个游戏是赫离发明的，就格外上心，特意花了一番功夫，想着到时候再和首领对弈时能够让他看到自己的进步。 一局棋完，最终还是以哈度真的胜利告终。 敏敏心中也没有什么悲伤难过，反正输的也不是第一次，以后等哥哥回来再让他收拾哈度真姐姐，为自己报仇！ 至于哥哥的棋艺和哈度真相比，孰高孰低？敏敏就不太清楚，反正每次和赫离下棋，都是百战百胜，无一败局。 秘诀：妹妹先走，一走走三步！ 连五子，对手先连走三步棋，哪还有赢的可能？ “哈度真姐姐，我们去看看小熊吧！”敏敏想一出是一出，提出来要去看看自己的宝贝棕熊。 哈度真脸色一滞，急忙摇头，还警告敏敏如果敢偷偷去，就告诉老夫人。 开玩笑，两个小女子去打扰冬眠的棕熊！就算是两个草原大汉，看到冬眠的棕熊，都要绕道而走，一旦激怒，暴怒的熊会将人撕成碎片的。 起床气，可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有的！ 敏敏焉了下来，憋屈着嘴，虽然听老牧人说过黑瞎子的可怕，可是半年多来养着自己的宠物熊，嘟嘟胖胖的，从不乱咬牲畜，更被说是人了，就连自己有时候扭着它的耳朵都没见它发怒啊！ “哈度真姐姐，你说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都入冬了……” 哈度真心中触动，暗道：对，都入冬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土讫水城内，赫离等百来骑手朝着宫帐区而去，虽然没有挥鞭疾驰，可是百来人马，引起周围的属民们注意。 不过，大多数人就是简单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干自己的事。 土讫水城哪天没有骑兵队伍进进出出，侍卫军百骑规模的隔几天也会有一次，不足为奇。随行百骑队没有打出什么首领旌旗，就只是举着寻常的柔黎鹰旗，属民们认为是侍卫军交班呢！ 赫离下马道：“吉姆，安排儿郎们休息交接，不用去通传了，我直接进去，哈哈，免得敏敏又捉弄你……” 吉姆尴尬摸了摸后脑勺，就麻利得跑去安排百骑队事务。 第三百四十三章：帐内 第三百四十三章：帐内 走进宫帐区，站岗和巡逻的侍卫一发现首领回来了，纷纷弯腰行礼，眼神中露着崇拜之色。 赫离并没有直接回去自己的大帐休息，拐过几顶毡帐，直朝着母亲、妹妹的毡帐走了过去。 “谁……首领大人！”在公主毡帐门口值守的军士看到不远处的毡帐拐角冒出个人，试探喊问了一声，未等来人回话，就看清对方的面孔。 值守军士的一嗓子，引起了帐内的急促动静，里面映着火光的人影匆匆跑了出来，甚至连皮袍、披风都没披上。 帐帘布一掀开，敏敏定睛一看门口来人，惊喜道：“哥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派信骑提前回来传讯……以前都是吉姆跑回来的，是不是他偷懒了？”蹦蹦跳跳的小公主窜到赫离跟前，看着近两月未见的哥哥，满心欢喜，最后扫了一眼哥哥身后，没见到吉姆这个老熟人，有些疑惑。 哈度真站在毡帐门口，迟疑着不敢上前，心中却是激动不已，刚刚心中还挂念，长生天就让首领大人出现了。 感激长生天！ 敏敏的欢呼雀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自然少不了有黛丽莎老夫人的侍女走出来看看是什么个情况，结果发现首领回来了，急急返身回去禀报。 敏敏公主的毡帐距离黛丽莎老夫人的毡帐约三十米，这边有什么动静，那边探出头来一看，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的大帐帘被掀开，一名三、四十岁中年妇人率先小跑过来，身后跟着四、五名侍女模样的女子。 “阿妈，儿子回来了！”赫离微微弯腰对着中年妇女行了一礼，朴素的话语，仿佛是一个在外的游子回到了家中，而不是部落之主返回宫帐。 “好，好，回来就好……”看见儿子归来，黛丽莎声音有些颤抖，尽管草原母亲都鼓励孩子勇武敢战，尽管儿子身边有众多战士保护守卫，尽管儿子勇武过人、无一败绩，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黛丽莎怎能不挂念呢？ “快，快，进去，外边风大……告诉煮食帐，腌制的牛肉、羊肉煮多几块，再上一些果子，还有清奶酒……”黛丽莎一边牵着儿子往帐内走，一边吩咐侍女招呼上菜，生怕自己的儿子冷着饿着。 敏敏一听，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平时黛丽莎老夫人都不许她过多喝清奶酒，偷偷藏起来的几袋子都快喝完了，锡达大叔又不在，打不了锡达大叔的草谷，哥哥回来了，不仅能够喝，还能够好好打一次草谷呢。 进帐后，赫离被阿妈带到里面的隔间，像个孩子般被对待，披上了阿妈亲手缝制的衣服，换上了草原宝贝靰鞡鞋。 “靰鞡鞋是用入秋前宰割的黑牛皮做成的，我前些天才做好，你试试合不合脚……” “你如今长大了，是堂堂的部落首领，以前那些杂皮制作的靰鞡鞋不适合穿，阿妈就把它们全都装进了这个木箱子，留做纪念……” “这件披肩用的是黄羊皮，再搭上卡洛斯大陆贩卖过来的精致布料，又好看又保暖，是基尔千户长送过来的，怎么推也没推掉，我就送了几个铜器件给他婆娘……” 就换件衣服的功夫，黛丽莎老夫人念念叨叨，半句不离衣服，虽是一些日常小事，却透露出母子之间的亲情。 赫离倒没有不耐烦，顺着阿妈的话语，一下子看看靰鞡鞋，一下子又摸摸羊皮披肩，最后望望帐里的储物木箱，俨然一副好奇模样。 换完衣服出来，赫离刚刚落座，就看到妹妹敏敏鬼鬼祟祟将一小皮袋清奶酒藏入皮袍中，不过，她今日穿的皮袍是窄袖的，稍微摆动就露出来袖中皮袋，满脸焦急之色。 “咳”的一声，赫离指了指身后挂帘处，示意母亲正在走过来。 敏敏情急之下，直接将清奶酒皮袋塞到一旁侍立的哈度真手中，摆出一副端正坐姿。 “哈度真，给敏敏倒一碗清奶酒，她好像很想喝酒……”赫离强忍住笑容，一本正经让哈度真倒酒，看看母亲会有什么反应。 草原儿女就没有不好酒的，喝酒误事也不是少数！ 赫离有些奇怪，为什么阿妈一碗酒都不给妹妹喝，不过一想到敏敏的顽皮捣蛋，肯定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会受罚的。 果然，黛丽莎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不省心的女儿，轻哼道：“你这个妹妹酒量好，本事大。半个多月前的晚上，偷偷在帐里一下子就喝了两皮袋的清奶酒，半夜跑出去，摇摇晃晃直冲火堆去，若不是值夜侍卫拦着，恐怕现在就是一个小烧猪了……” “几个值夜侍卫拦了，还不得好，被敏敏像个小野马乱踢瞎打，差点还被她烧了居住毡帐……” 黛丽莎老夫人每说一句，敏敏的头就埋低一分，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现在想起自己的丑样，真是太丢人了。 赫离脸上一副苦笑不得的神情，自己的妹妹还是个酒鬼，而且还是一喝醉就会爆发洪荒之力？ 侍卫拦都拦不住，还被敏敏击倒在地？赫离却是不信的，想必是侍卫们顾及着敏敏的身份，又怕蛮横用力伤着，所以才束缚住手脚！ 否则，堂堂的侍卫军勇士，还是一队人，就被喝醉的小女子轻易击倒，赫离的脸都给丢尽了！ 赫离微笑摇摇头，亲自起身给敏敏倒上一碗清奶酒，不放心道：“不能再喝醉，否则阿妈连我都责怪了……” 敏敏笃笃点头，像极了乖巧孩子，经过那么丢脸的事，心中也明白醉酒的后果，可不想丑态重演。 还未开席，帐外就传来一声“赫离哥哥，你回来了……哎呦，阿爸，直接进去就行了，用不着喊的……” 同一个人的声音，两种不同的语气，明显就是对着两个人说的。 赫离稍抬手，示意拉开帐帘布，让帐外的人进来，能够和自己说话这么随性的，就只有大木头木格。 部落疆土的不断扩充，人口不断增加，强盛趋势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到，俘虏、帐下户奴隶、自由民、寻常常备军属民、十骑长、录长阶层、中高层文官、将领，规规矩矩、条条框框无形中越来重要，人们都不自觉维护起这一秩序。 就算出身秃尾巴河偏僻聚落的旧属民，对待天命首领一脉，越发恭敬，从心底里认为巴伯兰一脉就是长生天赐予统治众人的使者。 第三百四十四章：透露口风 第三百四十四章：透露口风 进帐后，大木头木格大大咧咧靠在赫离身旁坐下，高大的身躯比起赫离都要高出一个头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肉食，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扭头带有可怜的目光望向黛丽莎婶子。 至于木格的父亲，部落牧马官，铁恩倒显得有些拘谨，刚准备躬身向赫离、黛丽莎行上一礼，就被赫离出声抬手打断，示意不用多礼。 “从班森帐里商量完事情出来，恰好看到吉姆安排侍卫军，上前一问才知道首领回来了，本想着明天来的，可是木格这兔崽子管不住嘴，就是要来首领和老夫人帐里吃上一顿，说是自家的没有那么好吃。当初在秃尾巴河的时候，帐里连肉干都没有几块，如今这兔崽子倒嫌弃起来……”落座后，铁恩讲了一下撞见吉姆，随即就“指责”起来木格，仿佛这个儿子真的让他丢人丢到家了。 还未等赫离开口，黛丽莎道：“铁恩兄弟说什么呢，这就见外了，忽特哥走的那些年你可没少照顾我们一家人，时不时就让兀格和木格两个孩子带给我们盐巴、肉干。要知道，你们当时也不容易，那时候的盐巴多么珍贵……” 柔黎部族内，黛丽莎认识的人不少，可是谈得来，能够说上几句心里话的，绝对不多，亲人一般相处的，就更是屈指可数。 铁恩一家人，就在十指之内！ 就拿今年来说，赫离常常出征、巡视，木格陪在黛丽莎身边的时间都比赫离多得多，亲情自然重了一点。 这份不是亲情胜似亲情的情谊比不上赫离和黛丽莎的母子血缘之情，可是将铁恩一家和首领一脉的关系拉近不少。 黛丽莎老夫人端坐，看着赫离、敏敏、木格三个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之意，心中却有着一点小遗憾，察乌卡、多米、兀格几人不在帐内，否则肯定会热闹不少。 一想起察乌卡，黛丽莎就联想到锡达，看向赫离轻问：“前些日子，听说锡达大叔病了，我派人去问过一次，说没有什么大碍，就嘱咐他多养养身体，怎么又突然跑到妥儿川草原去呢？这土讫水城挡风遮雪的，不比大帐更适合养病？我还听说，这是你的意思？” 搬过来土讫水城这么长时间，黛丽莎慢慢感受到城池的方便，也听到过赫离、锡达以前说过城池具有防御狼群、挡风遮雪、保护牧人等作用。 赫离心中有些纠结，自己究竟怎么开口将清楚来龙去脉，阿妈现在还不知道锡达的特殊身份，不知道儿子加缀奇雅孛圪的含义，更不明白奇雅孛圪、怛奚部、康麽部等会引发什么问题…… 况且，这些事情一言半语也解释不清楚。 罢了，以后再找时间好好解释，或者直接让锡达大叔去说。 赫离道：“月牙湖草原附近，迁徙来了一个大部族，锡达大叔正在谈论柔黎部和对方部落的事务，这种事情儿子不擅长，唯有锡达大叔才能处理的好嘛！” 月牙湖草原？柔黎部和对方部落的事务？ 赫离并没有撒谎，只不过言语不尽不全，看你怎么猜。 闻言，木格放下孜然烤肉，张开抹着油腻的大口道：“赫离哥哥，会不会是归附我们部落？大部族，有没有莫顿河草原归附的第二个氏族那么大？” 随着百户制、千户制在柔黎部的推进落实，记录官进驻到氏族营地协助氏族贵人处理事务，新归附氏族迅速被划分为一个个百户，调出一部分该氏族人口到其他草场，再塞入一批非该氏族的脱奴籍属民和帐下户奴隶，氏族之名慢慢淡去。 几次划分加上转场迁徙，莫阿里氏族、哈什万氏族基本上就保留了头人的柔黎部贵人身份；兀逻氏族情况好一点，不过，布颇黑钭族长总是或被动，或主动让人称呼千户长；樾瓦氏族、喀布朵部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 草原化的中央集权，从依靠部落首领氏族的族帐、人口、军队规模和首领的威望、勇武，渐渐转化为依靠制度。 现在，柔黎部的集权制度还简陋，恍若搭起架子的房屋，甚至连门窗都没装上，可是毕竟奠定了基础，未来需要十几年，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添砖加瓦，形成君权至上。 不过，前提是柔黎部能够延续百年，赫离的后代能够有效统治！ 木格平日里不像谷卑希、门朵儿、吉姆需要时不时接触氏族人物，对归附氏族的名字记得不清楚。 听着木格的问题，帐内也没什么外人，况且透露一点康麽部规模大小、归附的信息，说不定还能够起到准备作用，赫离作势伸出大拇指戳揉脑袋，装出一副纠结、神秘的样子，轻声道：“帐里的都是自家亲人，你们先不要说出去……” 黛丽莎老夫人一听，怕儿子为难，木格是一个率性的孩子，铁恩又顾及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圆过话去，想着开口转移话题。 “哈哈，看你们这副样子！”赫离朗声大笑，将帐内一丝紧张气氛冲得荡然无存，接着道：“可能归附我们部落，锡达大叔正在商量处理这件事情。至于有没有喀布朵氏族那么大，你猜猜……” 一听“你猜猜”，木格的兴致瞬间落了大半，自己和哥哥可没少在赫离的“你猜猜”吃亏，玩不过睿智，不，是狡猾的赫离。 赫离一看木格做出翻白眼的神态后，就重新拿起烤肉大快朵颐，知道大木头肯定不愿意“配合”，只好直接道：“喀布朵氏族有五、六千人，月牙湖草原附近的迁徙部落，怕是有五、六千帐……” “什么？”不仅是木格，就连铁恩、黛丽莎夫人都惊呼一声。 五、六千帐规模，最少都有过万人口，正常的两万人左右，大一点的恐怕近三万人！ 铁恩、黛丽莎两人不怎么懂部落征伐、吞并之事，可是凭着常识也知道，两万人口的草原部落实力绝对不弱，归附柔黎部，有这个可能吗？ 纵使退一步，两万人口的迁徙部落真的归附柔黎部，不提享受到的地位待遇，就百户制改制恐怕都是个大难题！ 氏族百户制改革，就是一种变相的拆分氏族，使得每一名氏族属民受到主帐的垂直管理，而不是像传统的草原部族模式。 这些，铁恩、黛丽莎多少知道一点，至于木格，常年跟在首领办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懂得这些意思。 第三百四十五章：铁恩惊 第三百四十五章：铁恩惊 听完赫离短短几句话，木格抢先道：“赫离哥哥，那个迁徙部落真的要归附，若是不能不归附的话，五、六千帐人马在月牙湖草场，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岂止不是一件好事，简直就是一个巨大威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之前运粮队被康麽部尾随，赫离率军前去救援，知道对方不是马贼，而是草原部落骑兵，就猜测是某一个迁徙部落，本想直接下令击溃千余康麽部骑兵，顺势踏平隐藏的边界祸患，免得以后被某个草原部落来自家领地打草谷！ 谁料无意间发现古素禾掉下的鹿纹弯刀，赫离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才不得不止兵收刀！ 赫离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舔了舔嘴唇，看似细细品尝清奶酒，实则在思考康麽部、钦达烈人的问题。 无论是康麽部的地位、族帐规模，还是历史渊源，都和怛奚之盾喀布朵部有不小的出入，一旦赫离明着大刀阔斧改革，将两万康麽部族人打乱重组为几个千户，就算索尔奇老首领愿意，恐怕底下的部族贵人都不愿意。 允许康麽部所属家族头人保留一定的私兵，提高柔黎部贵人的私兵上限？ 赫离心中没有定下来一个方案，等锡达大叔回来后，听听他的意见，看看奇雅孛圪姓氏在康麽部众人心中还有多少重量。 “归附不归附的，太早了！母马都没怀上，牧人就急急准备着鞭子马鞍，白费了心力。等到锡达大叔回来再说吧！”赫离打了个哈哈，笑说着一句草原谚语将木格的前半句话糊弄过去。 至于潜在的威胁该如何处理，就不明说了，免得零星碎语传进锡达耳中，伤了长者的心。 一旦锡达夹在柔黎部和康麽部之间做决策，难做人，为哪一头说话都不好，偏向谁都不好受。 将月牙湖草原发生的事情一带而过，赫离简单讲了几句螺贝山谷、岚木氏营地的战事，不过为了避免母亲担心，自然不会说科贝尔部背后的乞迪王庭和自己率领侍卫队身临险境、剑走偏锋等，基本都是击溃敌骑、缴获战利品、俘虏人口，时不时夹杂几句玩笑之语，颇有风趣。 报喜不报忧！ 虽然黛丽莎等人之前从传回的战报知道结果，可是听起赫离说起战争经过，也有一番趣味。 “进攻岚木氏营地的敌人，脑子笨的可以，只会傻傻用战马横冲直撞，一天不撞几下身体就不舒服……” “敌人中军的贵人，就像是几头喝了清奶酒的大棕熊，摇摇晃晃，就跑到我们部族勇士的弯刀之下……” “……他们是‘好人’，知道我们柔黎部不容易，缺少砍伐、搬运、挖矿的青壮，数千青壮就跑到咱们自家毡帐门口……还给我们送来了乌河马，还是种马……” 帐内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铁恩耳尖一竖，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身体激动得摇晃，“哐啷”一声，急急追问道：“乌河马？首领，你说的真是乌河马？乞迪王庭的乌河马？” 草原男子少有不知道乞迪汗部乌河马的，更何况是身为柔黎部牧马官的铁恩，筛选马种，培育良马，本就是铁恩的工作之一。 不过，马种培育工作岂是一两年就能出成绩的，就算去年占据了乌滇部的养马草场，又从击溃部落、马贼手中陆陆续续缴获不少马匹良种，可是仅仅一年时间，最多就是生下来一批马驹，成效不大。 可是，若是有着数百现成的骏马良种，以柔黎部牧马帐的能力，三五年就能够大规模培育养新型战马，七八年就能够实现骑兵战马的全部更换，十年就能够散养式放牧，开始从上而下普及新型战马，提升部落实力。 “铁恩大叔，缴获的乌河马中只有五匹马种马……”赫离不忍心看向铁恩大叔，可还是将这个残酷的事实说了出来，免得铁恩大叔激动的今晚都睡不着。 牧马帐有任务，牧马官有压力，尤其是两个牧马官相互制衡、相互竞争之时，能力不足的牧马官压力更大。 铁恩大叔和伯米鹿同为牧马官，共同管理牧马帐，分工却有所不同，成绩差异不明显，可是有心人一注意，自然就会发现差距。 原本为马贼营地的牧马奴隶头头，伯米鹿管理大规模牲畜群自然更有经验，铁恩大叔则稍弱一些，时间一长，难免心里有落差。 赫离看到铁恩大叔眼眸中的光芒暗淡下去，转移话题：“兀格可有来过信？现在都入冬了，要不调他回来主帐，去北边都几个月了，婶子想来很挂念兀格……” 如今，兀格可是铁恩一家人的骄傲，常备军的千骑长，统率上千精骑巡守北方领地，威风凛凛。 果然，一提到自己的大儿子，铁恩脸上挂起笑容，道：“羊皮信那种东西，兀格那小子知道他老子看不懂，倒是让人捎过来几句话，还有一些东西，听来人说北边商道上买的，给黛丽莎婶子也捎来一份……”大儿子即有本事，又懂事，做老子的很欣慰！ “哦，还问起来木格兔崽子在大帐有没有惹事……” 木格嘴巴一嘟，不忿嘀咕道：“以前两个都被阿爸骂作兔崽子，现在哥哥是小子，自己就还是兔崽子，不就一个千骑长吗，改天我让赫离哥哥也给我一个……”突然被铁恩瞪了一眼，木格打了一个寒颤，继续埋头啃起烤肉来…… 赫离哈哈一笑，木格并不是没有本事，光是一身蛮力勇武，就能压住不少刺头。至于为什么还是挂着侍卫军副营指挥的百骑长，一则是木格“恋旧”，待在主帐的时间多过出战的时间，更喜欢待在主帐保护亲人们；二则常备军位置就那么多，军中的激励体制更是让底下人卬足了劲向上爬，赫离也大好随便提升木格的军职。 况且，侍卫军副营指挥这个职位不低了。要知道，侍卫军可是一律比常备军各千骑高半级的，一些立功的千骑副营指挥暂时调整不过来的，都是调入侍卫军担任副营指挥以作奖励。 第三百四十六章：续娶 第三百四十六章：续娶 黛丽莎老夫人的帐门被侍卫撑开，酒足饭饱的赫离迈着有些轻飘的脚步走了出来，呼啸的寒风扑在脸上，霎时间整个人都清醒不少。尽管黛丽莎想和儿子说上几句贴心话，可是一想到赫离族务繁忙，又刚刚回来，而且锡达不在土讫水城，需要赫离处理的事务肯定不少，明天一早醒来就要召见部落文武官员，虽然心中不舍，依然开口催促早点回帐休息。 冬天还很长，母子私下交心谈话的机会很多，以儿子的身体为重！ 赫离轻轻摆摆手，示意身后侍卫不必跟的太紧，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的居住大帐走去，不过并不是直线行走。或许是他喝的昏昏迷迷，不识路，又或许是他想要看看从未见过的土讫水城夜色冬景。 柔黎部是今年开春才将主帐迁徙到土讫水城的，赫离最多也就是去年千里奔袭乌滇部的时候路过这里，哪有机会欣赏此处的夜色冬景！ 歪斜的走了四、五十米，就快靠近宫帐区木栅护栏的时候，赫离隐约听到外边传来什么动静，竖起耳朵一听，的确是有什么声响，下意识询问：“外边什么情况？” 首领发问，身后侍卫怎能无动于衷？ 不一会儿，前去查看的侍卫小跑着返了回来，汇报距离宫帐区不远的人家在续娶，主人家是个常备军副百骑长，刚好该百骑轮休，几个相熟的百户长、十骑长都来了，动静有些大。 赫离脑袋有些迷迷糊糊，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续娶是什么意思。 续娶，听起来像是男子在婆娘死后，再娶一位妻子！可是，草原上的续娶，就只有“娶”字意思相同，“续”却不是为自己而续，而是为男子的血亲而续。 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直译过来，草原男子在父亲死后可以取其后母，兄弟死后，取其妻子！ 赫离不清楚这一习俗是什么开始的，从零碎的泛黄羊皮纸记载中，知道以前有些草原部落对此续娶行为嗤之以鼻，可是后来这种习俗却在腾格里大草原推广出去，几乎大多数部落都默默接受了。 草原环境残酷，孩子死亡率高，续娶的男子续纳亲属婆娘之后，同时也将婆娘以前的孩子一同抚养长大，有利于人口繁衍。 当然，续娶也是坚守的铁则！续娶女子只局限非直系血亲，仅限于父亲后母、兄弟妻子、同族兄弟的妻子，就是生母、同胞姊妹不可娶。 至于同父异母的姊妹？赫离未从羊皮之上得知清楚了这一点的续娶规则，不过腾格里草原那么大，肯定的是有人娶，有人不娶。 据赫离判断，续娶不仅是人口繁衍，保证同族血脉的延续，同时更是一种责任，一种草原的伦理秩序。生者对死者的某种义务关系，照料死者留下的妻子儿女和牲畜群，保护遗属的利益。 从一点来看，续娶和收养的作用异曲同工。 侍卫请示是否让续娶毡帐静下来，免得打扰首领，赫离摇摇头，这点声响动静就只能传到栏栅附近，若自己回到大帐，应该就听不到了。 副百骑长续娶？赫离微叹一声，自古征战几人回，续娶婆娘的前任丈夫八成是战死沙场的常备军战士，身为部落之主的自己没能够安然将出征儿郎带回来部落，多多少少都和自己有点关系。 “取十皮袋的清奶酒送过去，就说是我送去的贺礼……走，回去！”说罢，赫离没有去那个续娶属民毡帐看看热闹，也没有兴趣猜测别人得知首领赠送贺礼的惊讶，径直朝着自己居住大帐走去。 掀开帐门进去，赫离摸了摸迷迷糊糊的脑袋，觉得帐内有些不对劲，究竟是什么呢？ 借着牛油大烛的光亮，他扫了几眼，毡墙、隔帘、架子、案几、皮毯、盛具、火盆……等一等，火盆？ 赫离终于知道不对劲是来自哪儿了，就是火盆！帐内角落安放着一个个装着牛粪饼的火盆，散发微弱的火光和热量，有着牛油大烛光亮的掩护，迷糊的赫离迈进帐门时没有注意到。 “谁？”角落处传来一声杂响，赫离下意识朝着腰间摸去，心中一惊，记起自己的弯刀早在进入阿妈大帐的时候就交由侍卫保管。 “首领，是我……”里帐传来弱弱的女子声，人影缓缓朝外帐走来，手里拿着一把火钳子，明显就是刚在摆弄火盆。 帐外，值守侍卫听到首领的一声叫喝，脸色一变，急忙拔刀疾走，准备冲进去保护首领。 “没事，不用进来了！”一听帐外的脚步声，赫离就知道是侍卫冲过来的动静，对着外边喊了一声。 赫离一屁股落在皮垫上，毫不在意首领风度，轻笑道：“我还正奇怪呢，明明吃饭的时候还见着你，怎么一个转身，你就不见了？还以为你回去你阿妈、妹妹那里去了……” 哈度真一边利索地摆弄火盆，一边答话：“首领回来了，我这个侍女当然得伺候，若是让族人们知道我让首领大人睡在冰冷的毡帐里，还不得骂死我……” 赫离的居住大帐自然是由哈度真来打扫整理的，但是出征在外，大帐无人居住，火盆肯定不能白白烧着。再加上，赫离回来的突然，没有提前派人传讯，哈度真担心赫离晚上睡得不暖，就匆匆退出黛丽莎大帐，赶来整理了。 毡墙很厚实，密不透风；火盆烧得旺盛，热量充足。赫离感觉身上暖暖的，不知是酒劲发作，还是帐内温度上升，下意识脱掉外披皮袍。 摆弄好最后一个火盆，哈度真又忙着帮赫离脱掉半扯的皮袍，两人身体不自觉触碰了几下。 半迷糊半懒惰的赫离不想动了，任由着哈度真摆弄自己，该伸手就伸手，该缩手就缩手，比之前在黛丽莎大帐穿衣服还乖巧。 微眯着眼睛，赫离翻了一下身子，恰好脑袋就虚靠在香肩下，鼻子隐约可以嗅到一丝女子体香。 第三百四十七章：一脚踹踢 第三百四十七章：一脚踹踢 斜躺着的赫离，一半身子躺在柔软暖和的皮褥上，一半身子倚着哈度真，回到柔黎大帐自然没有在外的警惕心理，又喝了不少浓烈的清奶酒，迷糊之际没有察觉到自己脑袋不知不觉虚放在哈度真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举，哈度真身体一绷紧，不敢做出任何动作，脸蛋一下变得红彤彤，感觉心脏跳动十分剧烈，呼吸都变得急促不少。 十几年来，第一次和男子如此亲近，还是自己倾心的男子，怎能让这个女子平静？ 永恒的长生天，是你听见了哈度真的祈祷，让卑微的我有机会亲近高贵的首领？ 不，首领大人喝醉了，这是无意识的举动，哈度真你绝对不可以误会了！ 哈度真紧咬红唇，心中告诫自己，心中挣扎一下子后，倾斜上半身想去仔细看看赫离的面庞，近距离触摸这个被数万柔黎部族人崇拜、尊奉的草原英雄。 一下子，我就摸一下子，长生天，我绝不是触犯尊贵的天命首领，若有惩罚，哈度真心甘情愿接受。 不知是不是长生天听到哈度真的祈祷，赫离的脑袋摆动了一下，大半个脸庞刚好对着哈度真。 长生天，感谢你，我往后一定日日祈祷！ 正当哈度真心中感谢长生天之时，赫离微微睁开了朦胧的眼睛，轻道：“咦……哈度真……” 哈度真吓了一跳，差点就倚在身上的首领抛了出去，太吓人了！ 好在，赫离只是嘟囔这么一句，就没有再说什么话了，似乎酒劲冲上脑袋，或者是一路驰骋，身体劳累，又闭上了眼睛休憩。 虚惊片刻，哈度真继续履行侍女的任务，小心翼翼地脱下首领的夹袍后，细手摸向脚踝处准备脱鞋子。她突然想起来首领喜欢洗澡，夏天隔个三五天就得洗一次，冬天最多十天八天也要洗一回，就算不洗，也得洗脚擦拭，说是身体更干净，洗去疾病…… 倾心首领的哈度真有样学样，心里也想自己身子更干净白皙，常常隔个十天八天就偷偷洗上一次，或者是擦擦身子，怕被爱起热闹的妹妹嬉笑，所以就是在首领大帐外的侍女毡帐内洗的。 恰好今天早上吩咐帐下户奴隶晚上打上一盆热水端到侍女毡帐。 “首领，你要洗脚吗？”哈度真轻声发问，脸上红扑扑的，或许心里藏了一点能够为倾心男子洗脚就如同婆娘为自家男人洗脚的忸怩心思。 赫离之前的洗脚，与其说是洗脚，不如说是泡脚，将双脚放入盛满热水木盆之中，拿起羊皮纸张阅看，直到双脚没有灼热感觉就抽出来，自己动手简单擦上几下，往往干活中的哈度真反应不过来的。 迷糊中的赫离晃晃头，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尽管吃力将赫离的半侧身子放躺在皮褥上，哈度真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辛劳吃苦，反而是露出甜甜的微笑。 很快，从侍女毡帐端着木盆回来的哈度真蹲下身子，将赫离的双脚放入木盆，轻轻擦洗着。这才叫洗脚，而不是泡脚。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赫离，忽然感觉脚底一烫，湿湿软软的物件搭在脚踝上，难不成是鲜热的血迹？ 用力一踹，伴随着“哐”的一声，赫离还听到一个女子惊叫声响起，同时心中奇怪，鲜热的血迹怎么会这般舒服，热热痒痒的！ 不好！醒了大半的赫离睁眼一看帐内的布置，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哪里，记起刚才熟悉的声音是谁的啦。 赫离脸上露出一丝尬笑，不好意思地望着哈度真，像是一个犯错的大男孩。 这一看，赫离眼睛瞪的老大，瞬间感觉口干舌燥。 摆弄火盆，哈度真就脱了外袍，仅仅穿着内衫和夹袍，原本刚才还搭着一条披肩的，端着木盆时怕弄湿了，就脱了。结果，披肩没有湿，夹袍和内衫湿了个透。 不知酒壮人胆，还是人性的欲望，赫离没有扭过头去，反而向前一倾，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晰，喉结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 细细一嗅，赫离闻到女子秀发散发的气息，哈度真今夜的气味很特殊，没有寻常草原女子带有的腥气，可能是坚持洗澡洗去了，亦或者长时间没放羊养马而沾不到牲畜腥气。赫离半眯着眼睛，感受到惊愣的哈度真呼吸越来急促，呵出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 哈度真，腾空，云娜？迷糊的赫离眼前似乎出现几个女子的脸庞，伸出手掌端着哈度真的下巴，注视近在咫尺的少女脸庞，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 哈度真紧紧咬着嘴唇，都快要咬破了，身体仿佛在赫离端着下巴那一刻就彻底失去了力气，不能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神情凝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看清楚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 哈度真心中忐忑，害怕首领醒过来后忘记自己，不愿意接纳自己，却又不忍心破坏自己的梦。 哪怕是只有一晚的美梦，我也愿意！ 想到这一点，哈度真身上有了一丝力气，双手慢慢脱下自己的夹袍，身躯朝着赫离靠过去……忽然感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了自己…… 男人的强烈气息在哈度真耳边萦绕，感觉将自己揽入怀中的男人是那么真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部落首领，而是自己的男人，哈度真的男人，尽管时间十分短暂！ 布颇黑钭伯伯的嘱咐，黛丽莎老夫人的暗示，柔黎部文武官员日常中的待之以礼，曾经忐忑的哈度真…… 今夜乃是良辰美景！ 第三百四十八章：巡走（一） 第三百四十八章：巡走（一） 清晨，赫离走出首领大帐没有几步，回头望去，眼眸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微摇头轻叹一声，接着大步朝前走去。今天轮值的是大木头木格，昨晚喝了不少酒，今早依旧精神奕奕来当值了，挠挠后脑勺，感觉今天的赫离哥哥有些奇怪，怎么刚出门就转身回望，难不成是忘记东西？ “赫离哥哥，你忘了什么东西，我帮你去拿……”半公众场合，木格还是多少知道遵守尊卑主仆之礼，靠近赫离耳边低声问道，同时作势就要朝着大帐走去。 “住脚！”赫离大喝一声，周围侍卫吓了一跳，朝中靠近，拔刀握弓，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惊吓过后，浑身一下子僵住，木格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不过，左脚腿肚子隐隐发麻，停在半空的右脚一动不动。 一时间，赫离感到有些尴尬，咳嗽两声道：“没有，我就是太久没回来了，突然想看看大帐，要不然连门都不记得……愣在那干什么，快点跟过来……” 不认门？眼瞎了？ 整个柔黎部族，毫无疑问，首领宫帐肯定是最大的，就算是天黑，可是宫帐区的沿途火把将两旁道路照得清清楚楚，半里外都能看到首领毡帐的轮廓。 不过，首领说不记得就不记得，谁敢去反驳首领，那不是没事找事！ 快步疾走，刚出宫帐区，赫离就懵了，到底要去干嘛呢？ 巡视土讫水城内外千户？现在是冬天，除了去圈栏看看牲畜，喂喂干草，属民一家老下八成都在待在自家毡帐中，难不成自己要走基层，深入寻常牧民家中了解生活。 部落首领，寻常牧人，就是主仆之别，赫离要是亮明身份出现在寻常牧人家中，要么造成一时轰动，要么牧人惴惴不安。就算要去基层慰问，赫离应该是去战死将士的家中，或者是老资格常备军战士家中，体现首领对军队的重视，展露首领的仁慈、恩赏。 不过，赫离虽然清楚土讫水城周围的毡帐区分布，却不清楚哪几户人家是常备军属毡帐，随便乱走，若是不小心到了刚从仆从新兵转入常备军的毡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常备军老兵会想：我为部落出生入死，屡立战功，首领大人为什么去那个新兵蛋子家中，而不是我家中？ 若是去新兵家中，除非新兵立下滔天功劳，或者是赫离需要做出一定的政治样子，促进新归附属民的凝聚力。 去巡视军队？库尼亚斯千骑、多米千骑几乎是随着赫离前后脚回到土讫水城的，补充新兵，休整磨合，战斗力更上一层楼，赫离倒不怎么需要去巡视。至于新兵训练大营，两支新组建千骑完成后，大营就空荡了不少，赫离之前回来后又下令再次扩建，不仅用于练兵，更要做城外驻军营地使用。教导营讲课？随着赫离鼓励各层领兵者进入教导营听课，战场磨练的经验不断增多，赫离肚子里那点军事墨水早就淘的差不多了，再也不能信手拈来，随口而出，既然要在常备军将领前保持睿智、渊博的神秘感，提前做出一点功夫是很有必要的。 赫离随口问上木格一些教导营话题，想看看主要以负伤退役老兵和现役将领为教官的教导营水平如何了，结果发现围猎战术、阵列配合、哨骑侦查、行军掩护等竟然比自己以前教导的内容更贴近草原实际，就是一个改进版本嘛！ 有那么一瞬间，赫离心中升起羞愧之感，不过转念一想，还不是自己打的底子扎实，否则儿郎们的进步从何而不来，总不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赫离心道：看来这个冬天要努力回忆回忆，争取从记忆深处挖出点东西来，要不多看看羊皮书籍，说不定就能联想起来什么…… 去各千户、百户办公帐转一转？关于民政这一块，赫离倒是有着不少奇思妙想，说出来绝对能唬倒一大帮人！ 多迈出半步是天才，迈出一步是疯子！ 赫离可不会傻到照搬照套，心中也清楚有很多制度、模式不适宜草原社会，一味执行，绝对会得不偿失。关于草原部落的统治制度，赫离知道最为成功的就是百户制度，可是如今柔黎部的百户制度却不同于成吉思汗创造的百户制度。 至少，军政分离这一点就截然不同！ 从目前来看，军政分离的效果十分显著，组建常备军耗资巨大，大仗不少，小仗不断，可是部族生产却没有耽误，放牧的放牧，耕作的耕作，锻造的锻造，编织的编织……出征在外的常备军带回来堆积如山的战利品，领地生产的属民放牧一群群牲畜、开垦一块块耕地 柔黎部两万帐族人，若是没有众录长、百户长、千户长专职管理民政，怎能有蓬勃向上的发展态势？ 当然，柔黎部生产力的提高，离不开帐下户奴隶的“贡献”，小到清扫营地、喂养牲畜，大到采石挖矿、扩建营盘，都离不开“听话好用”的帐下户。 算了，今天就不去了，明天再听听千户长的汇报。赫离吩咐侍卫传讯，点名几个部落文官明日来首领大帐议事。 想了一圈，赫离还是没有决定今天到底要去哪里？ 回大帐？赫离摇摇头，还是迟一点再回去吧！ “赫离哥哥，我听说你在妥儿川草场亲自为重骑换上新铠甲，就是那种一片片短甲串在一起的那种，能不能给我一套呢？别告诉我没有，我已经问过多恩大叔，说负责新铠甲的沙逊大匠有不少存货……”木格靠过来嘀咕道，想要讨一副鱼鳞甲。 鱼鳞甲？锻造帐？ 赫离灵光一闪，对了，就去锻造帐，顺道看看竖炉改造的怎么样了！都过去两个多月了，铁矿开采情况如何？生铁产量有没有提高？锻造匠的技术有没有提升？研制新武器的进度如何？ “走，我们去锻造帐看看！”赫离一转身，率先迈开步子。 木格心中一乐，喜道：“好勒，好勒，我们去锻造帐……”脑海中幻想着自己穿上鱼鳞甲的威风样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巡走（二） 第三百四十九章：巡走（二） 围绕这个大家伙，赫离眼睛发亮，口中啧啧称奇，时不时用手抚摸，像是看见了一件稀世珍品。 凸字形的硬木底座，竖起来的大木架，木架上端有着一根粗横杆，直伸出去的长木足有三米多长，却只有不到四分之一搭在粗横杆，三米多的长木杆有着一个木制活扣连结…… 投石机，简型的投石机！赫离想不到竟然在草原上见到投石机，出乎意料！ 回头望了一眼小型投石机的建造者，赫离就没有那么意外了，一个卡洛斯工匠，还是颇为神秘的卡洛斯工匠，见过乃至造过投石机，一点都不奇怪。 不错，沙逊大匠就是这架小型投石机的建造者，据他刚才说是无聊之时造出来的。 赫离不由翻了一个白眼，看来锻造帐的工作很清闲，铠甲锻造事务很轻松，你竟然无聊到造出这么一个玩具来打发时间。 不过，说这架小型投石机是玩具倒不恰当，好歹它也能够将十斤重的石头抛出去二十来米，算得上是不错了。 十斤重石头，二十米！据赫离所知，卡洛斯大陆上有大型投石机，体积最少是眼前这架投石机的五倍，最大载力能够抛射八十斤的巨石飞出五十米远，或者五十斤大石百米远，杀伤力不小。 不过在腾格里大草原，这投石机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来去如风的轻骑兵可不会等敌人摆弄好投石机再来进攻。而且，草原骑手往往一冲到敌人百米内，立刻举弓射箭，射程刚好掐住投石机的咽喉。 赫离刚才惊叹，不是惊叹这架小型投石机的威力或造型，而是脑海中突然想到一种大杀器，曾经让蒙古军队攻下无数个城池的攻城利器 回回炮，史书记载：声如雷霆，震城中，城中汹汹，诸将多逾城降者。 最关键的是回回炮是配重式投石机，充分运用了杆杠效应，减少人力的使用，不像人力拽索投石机，至少需要数十人牵绳拖拽，大型的投石机甚至要数百人。 小型投石机，若是能够改造成适合骑兵行军携带的回回炮，能够快速拆开、组合，绝对是一件恐怖的大杀器，柔黎部的又一张王牌。 关于回回炮的知识，赫离记得不是十分清楚，吩咐沙逊画出投石机的结构图纸，让自己带回去细细思考改良办法。 沙逊喜出望外，首领的设计才华毋庸置疑，锻造帐不少研制出来、正在研制、尚未研制的新玩意都有首领的提点，若是他不做部族首领，绝对是一个无比优秀的工匠！ 不过，有谁会不做尊贵的首领，而去做劳累的工匠呢！ “勉强算个半成品……”赫离虽然轻声叨了一句，却被格外留心的沙逊大匠听见。 半成品？沙逊一愣，转念一想，从字面的意思理解：完成一半的产品，恰如其名！ 看到小型投石机的惊讶，并没有让赫离忘记自己来锻造帐的目的，遂询问起来竖炉改造工程、生铁产量、盔甲产量等问题。 锻造帐迁过来土讫水矿区已有半年，采矿架子、熔铁场、风炉房、储备仓库等都早已修建完毕，甚至还再次扩建，就刚才赫离沿途见的，就有不下四座施工中的新型竖炉。 听完多奇锻造官、谷罗可锻造官、沙逊大匠、法尔德大匠轮流汇报完所负责的方面，赫离心中惊道：我滴个乖乖，老子开始发了？ 帐下户奴隶的增多，山谷矿区的扩大加深，开采出的铁矿石越来越多，炼铁炉子全部改造成沙逊提出的竖炉，每月生铁产量早已破万斤，最近一月的产量近两万斤，一旦施工中的四座竖炉完工，破三万大关都没有问题！ 沙逊大匠和法尔德率领的铠甲锻造师们，逐渐熟练掌握了鱼鳞甲的制造技术，每月产量近两百副，若是完全放弃锻造锁子甲，将所有铠甲锻造师用于鱼鳞甲上，这个数字还可以提高五十！ 同时，铠甲锻造师还带出来一批迈过锻造师门槛的工匠，六十来人，已经可以打造出简式锁子甲，若是再经过一两年的学习，甚至可以打造鱼鳞甲。 不，可能不用一两年，有着沙栩为首的大批铠甲锻造师不断教导、指正，或许一年之内就能够成为合格的铠甲锻造师。 柔黎部的奖励制度，生铁数量充足，工匠技术熟练，带头匠人的身体力行，带动了铠甲锻造师们的创造热情，有余力打造镶铁的马铠链甲，在不影响鱼鳞甲和锁子甲的情况下，每月产出百副。 赫离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部落锻造技术的提升，真正有了批量制造兵器和器具的能力，同时柔黎部还拥有土讫水铁矿。 根据探矿匠人的汇报，按照目前的开采速度，三五年都挖不完，而且沿着铁矿山谷越挖下去，铁矿石的质量越好。 无论是卡洛斯贵族，还是草原部落，铁是重中之重，是战略物资！ 铁刀对木叉，有着压倒性优势！ 柔黎部常备军是一个耗鉄大户，就拿一个千骑日常训练来说，光是围猎战术，每一名骑兵平均射出十支箭矢，总计起来就是过万支箭矢。 一次训练就射出上万支铁簇箭矢，这样的豪华阵容在草原上都是名列前茅的，追得上草原部落立国的芬伊瑞拉王国！ 好在，训练用箭是要回收的，否则赫离就得心痛死了！至于战场交锋，赫离更是不会吝啬，上次救援岚木氏部族，击溃科贝尔部大军，至少射出去两、三万支箭矢。 如果人都死了，不舍得用的箭矢就都是敌人的战利品了，赫离可没有那么傻。 “好好好，你们的功劳一点都比不前方厮杀的勇士们小，锻造帐匠人的年俸看来得提一提了……”一时高兴，赫离张口就是许诺赏赐，而且一赏就是整个柔黎部锻造帐，手笔不可谓不大。 “谢首领赏赐！”多奇锻造官、谷卑希锻造官率先躬身谢恩，沙逊、法尔德也鞠了一礼，能够为手底下人带来赏赐，自己的威望在匠人中的自然更盛，管理起来就更省心了。 ps：感谢这段时间熟悉的陌生人、不周同辉的打赏，感谢看官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年关将近，愿回家的看官们平安无阻！ 第三百五十章：法尔德心思 第三百五十章：法尔德心思 高兴过后，赫离脑袋灵光一闪，升起一种拍额苦笑之感，心中有些尴尬，锻造帐匠人有功，提升年俸，可是部落各帐文官的功劳也不小，至于常备军将士，功劳就更大了，全都要提升年俸？ 况且，提升年俸总得有个高低大小，总不能普通匠人增多一只羊的年俸，锻造官也是增加一只羊的年俸？草原上的尊卑等级哪怕是用大刀巨斧猛砍狠劈，都砍不断无形的铁链，人人平等的时代过个几千年都不会真正实现！ 提俸还不能太少，锻造匠人、录长、普通战士至少得一只羊，否则彰显不出来首领的恩赐、大方。 这样一来，锻造帐，再算上各帐文官、常备军将士，赫离心中粗略一算，提俸数额近两万只羊，足足超过常备军的总年俸的一半！ 两万只羊，对柔黎部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不动用部落第一个大库帐——首领库帐，光是公库名下的牲畜量都足以应付。 虽然族人们根本不区分首领库帐和公库有什么区别，左手换到右手。不过，赫离都说是赏赐提俸，当然得从首领库帐出，否则断事官、各千户长恐怕会埋怨赫离了，这头首领你说日常族务所需从公库支取，那头就将公库搬了个底朝天。 罢了，提俸就提俸，忙碌了一年，难得高兴一会，不光要赏赐锻造匠人、文官、常备军将士，寻常牧人也要赏赐，不管旧属民还是新归附的，统统赏赐一份粮食和食盐，这笔钱老子出的起！ 刚才灵机一动，赫离想到提俸不用全部赏赐牛羊牲畜，可以用金银钱币、铜铁器具、布匹干货、粮食食盐替代，反正锻造帐内来自卡洛斯大陆的匠人不少，心里清楚金银钱币的通用性，而且原本常备军副百骑长以上将领的一部分年俸就是用钱币、粮食、食盐来替代的。 “首领哥哥，这么多宝贝竖炉，产出那么多的铁，鱼鳞甲产量肯定……”跟在身旁的木格乘着众人谢恩、赫离深思之际，赶紧小声提醒赫离别忘了自己一行人的目的所在。 这个大木头真以为赫离是来要鱼鳞甲的！ 乍听到木格的提醒，从思考年俸问题中回过神来，不过却没有出声询问鱼鳞甲之事，赫离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几座施工中的新竖炉，不由嘀咕：“真是宝贝，好宝贝……” 沙逊大匠谦虚自矜，不敢居功，法尔德大匠却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前一步道：“首领英明，这样的竖炉每年总产量二十多万斤，整个腾格里大草原就只有我们柔黎部才有，乃是长生天恩赐、首领勇武、锻造帐众人努力……” 关首领勇武什么事？难不成首领勇武就能够凭空变出炼铁竖炉来？ 法尔德这老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难不成平时跟在沙逊屁股后边偷学锻造技术就是用这种方法的？ 按照法尔德的小心思，草原部落普遍缺铁，据说曾经的锻造帐还遭遇过储备生铁不到百斤的窘境，虽说如今有了铁矿，源源不断提供生铁，可是水源流量有大有小。铁矿场的炼铁产量能够有今日这个数字，法尔德绝对也是有功劳的，纵使没有沙逊发明竖炉那么大，可功劳一定不小，这一点多奇、尤利可、谷罗可、沙逊几人都可以作证。 刚才首领提到赏赐，法尔德现在率先抢出来搭话，就是让首领有个好印象，记忆尤深。毕竟法尔德大匠既不如同多奇、谷罗可、尤利可出身草原部落，又不是锻造官，就连技术都不如后来居上的沙逊高超，只能在首领巡视时露露脸，让首领记住自己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铁匠老脸。 在首领跟前露脸，老匠人法尔德并不是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自己独孙。就算法尔德长期待在锻造帐区，两耳不理窗外事，一心苦练打铁技，可是从武器供应的变化，却能知道柔黎部日渐强盛。何况，赫离虽然下令布置重兵，严格把守锻造帐区，却没有隔绝锻造帐匠人对外界消息的接触，大多数时候还是赫离主动向锻造帐匠人通读外界消息，例如北边黑马镇的战绩，还嘉奖了锻造帐人的努力。 击溃黑马盗，占领交界地带的黑马镇？当过几年乌滇部打铁奴隶的法尔德并不陌生黑马盗和黑马镇，却想不到这股强大马贼一下子就被柔黎部消灭得干干净净，更没想到柔黎部会占领黑马镇。 侵占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边境城镇，驻军开垦？法尔德初听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是乌滇部都是按照草原的惯例打打草谷，根本不会占领！ 对寻常草原部落来说，攻打城镇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活，损失掉许多部族青壮，往往还打不下来，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去村镇、领主庄园转一转，捞到足够多的战利品。 同样是草原部落，同样拥有英明的首领，同样侵占卡洛斯边界城镇为据点！ 柔黎部族和建立了芬伊瑞拉王国的呼屠部落相似度如此之高！ 法尔德大匠脑洞大开，难不成这位赫离首领想要建立一个草原王国，第二个芬伊瑞拉王国？ 退一万步，柔黎部就算不能建立属于自己的草原王国，可是强大繁盛却是必不可挡，身在柔黎部领地的法尔德独孙将来难不成还能回去家乡克圣拉塞堡做一个小铁匠？ 法尔德自然是想孙子过上好生活，有个好出息，不仅将孙子送去雏鹰帐学习，还和多奇、尤利可、谷罗可几人加深感情，并且交好各百户长、千户长，为孙子的未来铺路。 赫离不知道法尔德的小心思，只当他是回答问题之余拍拍马屁。 至于赫离被每年二十多万的生铁量惊呆？笑话，二十多万斤，不过就是二、三百吨，前世记忆中的一座高楼大厦消耗量就不止这个数。 当然，草原部族时期的生产力和现代社会的生产力有着天壤之别，两者比较的确是不太公平。 不过，看到炼铁竖炉，赫离就想到精良钢铁似乎是用焦炭炼制出来的，不过焦炭怎么弄出来的，就不记得了。 反正身边有沙逊这个研究人士，赫离遂将脑袋中残缺不全的焦炭炼制方法抖了出来，一个是封闭密封，一个是不充分燃烧。 至于如何做到，抱歉，就靠你自己去努力研究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图纸 第三百五十一章：图纸 尽管赫离关于提高炼铁质量的方法仅只言片语，锻造帐众人却是用心记了下来，尤其是沙逊，转身走进屋内就将赫离提到的两点写了下来。 按照之前首领提点的经验实例，大方向几乎没有出错过，锻造帐匠人进行创新研制就能够少走许多弯路。 移动几步，瞥见沙逊大匠在羊皮纸上记录自己的“真知灼见”，赫离心中有些惊讶。 不过，赫离惊讶的可不是沙逊对自己“崇拜”，一听到自己的提议就赶紧拿个小本本记录下来，相反，他心中清楚沙逊对自己的不是崇拜，更不是愚忠，而是对锻造技艺的追求，是工匠精神的表现。 令赫离的惊讶是沙逊此时的行为，写字！ 想象一下，一个隐居在落雁大山角落某处偏僻小山村的铁匠，竟然会写字，真的是火神降下神恩眷顾不成？ 沙逊书写所用的文字不是草原兀锡文，像是卡洛斯大陆文字，又有点不同，笔画偏旁和从卡密尔城购买回来的卡洛斯羊皮书籍上的有些出入，赫离能看懂个大概，因为沙逊所写的就是赫离刚才所说的焦炭内容。 个人书写习惯？亦或者是文化差异？ 历史上，卡兰帝国一直是大陆第一强国，不仅国力鼎盛，而且还是贵族文化的根源，据说那时候整个大陆贵族的书信文字都是卡兰帝国文字，就连同样具有悠长历史、封闭保守的索瑞尔帝国也不可避免，无数国内贵族的来往书信公文以卡兰文字主，若是哪一个大贵族城堡里没有一位通晓卡兰文字的文书官，就会被人嘲笑。 随着历史车轮的前移，文字从顶层的贵族传到底层的百姓，使用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卡洛斯大陆地域广阔，渐渐各个国家的文字书写就有些差异。 不过，赫离能够流利地说出一口卡洛斯语就不错了，勉勉强强认识常用的卡洛斯文字，若是要他通晓卡洛斯大陆各地的书文差异，那就只能呵呵了，充其量就是看得出自己所写的文字和别人不一样。 笔画偏旁增减变化，除非是瞎子，否则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 “咦……”就在沙逊记完焦炭之法翻页摆好散落的羊皮纸时，赫离眼睛一亮，口中发出诧异之声。 “等一下，沙逊，能不能将这本书给我看一看？”赫离要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图纸上画的真是那种武器。 横置弓状木，笔直竖木，皮弓弦，扣手框…… 羊皮图纸上的弩弓形状虽然和后世的弩弓有一些出入，可赫离还是一眼就判断出该种武器样式就是弩！ 何况，不能因为沙逊图纸上的弩弓形状和历史主流形状有些差异，就说这种武器不是弩。据前世记忆，赫离就知道弩弓在中华数千年的历史中，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实际战争的需要，大体形状保持不变，可是细节方面却是不断改进的。 史书记载：弩亦弓属，相传为黄帝所造。 历史上，著名的弩有战国的连弩，秦代的秦弩，汉代的大黄弩,，三国时期的诸葛弩，南北朝时期的床子弩， 宋朝的神臂弓…… 今日这一巡走，赫离十分惊奇，一下子发现两件大杀器：投石机和弩弓。 虽然这两件大杀器还停留在设计图纸这一阶段，不过赫离已经望见成品现世的希望曙光，毕竟有着极具创造力的沙逊大匠在，他的工匠钻研精神可不是乱吹的，若是给他充沛的时间、足够的支持，造出这两件大杀器不成问题。 一年或两年，三年或五年…… 不过，赫离虽然对沙逊的研制能力有信心，却不会盲目乐观，造出来的弩射程绝对达不到中华历史上的巅峰水平，哪怕有着半桶水的赫离指导，再经过数十年的改进，恐怕都难以达到。 赫离越看沙逊越觉得是个宝贝，对沙逊的来历也更加好奇，这个沙逊不仅懂得卡兰帝国视为绝密的星沙钢锻造技艺，还造得出来投石机，甚至勾画出弩弓的设计图，我去，用不用这么厉害！ 赫离心道：看来得找个时间探探沙逊的底子，将他肚子里的藏货全都掏出来，不能埋没了。 依依不舍将目光从勾画弩弓设计的羊皮图纸移开，赫离虽然知道连弩、床弩的巨大威力，若是柔黎部有着这件大杀器，在平原两军对阵时，一下子摆出数十上百架，化作生命收割机，简直就是敌人的噩梦。不过，他也清楚一时半会锻造帐造不出来，而且草原勇士个个能骑善射，更别提柔黎部还拥有柔黎弓这种镇族之宝，不必过度追求弩弓以增加远程打击力。 “沙逊，不错，你竟然能够设计出弩弓来，亦或者是你从卡洛斯大陆学到的，在哪个国家或领主城堡里学到的？”赫离先是夸奖一番，后询问弩弓的设计来源。 弩弓，某种程度上就是骑兵的克星， 公元前九十九年，汉将李陵率领五千步兵深入草原，遭到匈奴单于的八万骑兵包围，硬生生凭借车阵弩箭，干掉数万匈奴骑兵，若非弩箭耗尽，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若是卡洛斯大陆各国军队大规模装备弩弓，哪怕是成建制地装备弩弓，赫离就要仔细掂量掂量，城墙倒不怕，可配置了数百上千把弩弓的城墙，那绝对是攻城者的噩耗，赫离可不有朝一日看到成片成片的柔黎骑兵在弩箭下哀嚎的场景。 赫离心中纠结着要不要传讯给拉姆可让麾下骑兵在斯帕丘陵东端商道不要太嚣张，保持商道稳定才是第一，尽量不要和绿湖堡驻军正面冲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是赫离能够跳出弩弓所带来的惊讶，仔细回忆数百年来草原对布兰卡西亚边界城镇、村庄的进攻历史，哪怕是想起草原部落随意召集数十、上百青壮就敢去边境打草谷的“习俗”，心中的纠结就会烟消云散。 懦弱的卡洛斯农夫可不是白叫的，无数打草谷的草原前辈用亲身经验总结得来的。 ps：今天还有一章打赏感谢更，感谢看官们的陪伴，大年三十、初一都会加更，红红火火一番！不好意思希望看官们来几个打赏，或书豆订阅，或月票，爱心、推荐票也行，让本书过年的数据好看一点！ 第三百五十二章：惊讶 第三百五十二章：惊讶 赫离并没有回忆起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战争史，不过，心中的纠结烟消云散了，身为草原强部首领该有的霸道嚣张又回来，甚至更甚。 皆因刚才沙逊大匠说了一句话：图纸是根据从一张泛黄的兀锡文羊皮纸内容勾画出来的。 随后，沙逊还转身回自己屋内取出了那张残破的羊皮图纸供首领过目。 泛黄积渍，残缺不全，象形兀文…… 赫离摸起来感觉这张纸不像是羊皮质料，应该某种大型动物的兽皮。不过，质料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兽皮上的文字、内容。 活见鬼，真的是草原兀锡文！ 什么时候脑神经比拳头还硬的草原人能够设计这般精密武器？若是画出来的就算了，毕竟从赫离的日常经验来看，草原人的简笔画水平还是挺不错的，陶器罐图、铜器刻画等比起原始部落高出几个等级。 赫离惊的是前人用文字记在兽皮纸，记录内容是武器，还是一种颇具技术的精密武器。 自古民间出牛人，看来草原也不例外！ 赫离心叹：哥们，你生不逢时，若是在柔黎部里，我绝对给你一个锻造大匠当当，让你有生之年研制出弩弓来。 “首领，这张兽皮有什么问题吗？当时还是我帮沙逊翻译这一段话的……”多奇锻造官靠过来轻声问道，刚才看首领的神色变化，似乎这张兽皮不一般。 一听这话，赫离心中刚升起来的一点疑惑瞬间灭了下去，敢情是多奇大叔帮忙翻译的，记得沙逊虽然能够能听会说草原语，但是“弩弓”这种专业名词可不是业余人士能够翻译出来的。 “横弓？”听到多奇大叔翻译出来的名词，赫离脸颊不自觉抽搐几下，心中叹息一声，自己还是不要高估草原人的知识水平了。 赫离金口一开，将尚在停留在羊皮图纸阶段的武器命名为弩，别名为横弓。随后，赫离戳着勾画弩的图纸提点一下周围铁匠，主要是沙逊，其他人在赫离眼中估计就是吃瓜群众。当然，所讲知识不是弩机构造、匣内挂钩、望山标尺等高难度技术，赫离前世知道的就是弩弓前部有固定弩的容弓孔，木臂有放置弩矢的矢道，弩机内有微型齿轮之类的大路货。 待到赫离讲完，沙逊大匠就急急告退，连走带跑回自己的木屋内，看来是要尝试画弩弓内部构造图了。 望着沙逊急匆匆的背影，赫离赞叹道：“工匠精神！若是锻造帐多几个沙逊这样的人才，我也……”说着，眼睛望向多奇等人，看到他们都不约而同低头看地，似乎地上有黄金牢牢吸引住他们，挪不动目光。 不过，赫离心中也十分清楚沙逊这样的顶级匠人不是大白菜，柔黎部拥有一个沙逊已经是长生天的宠爱了。 “首领，班森千户长来了。”吉姆凑过来低声汇报。 赫离抬头看看天色，还没到下午呢，刚才想着今天有不少时间，就吩咐将明天的议事改到下午了，怎么班森千户长这会就来了。 班森，这个几年前还是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赶羊放马的中年牧人，如今是拥有两万余帐族人的柔黎部的千户长，无论是属民私下讨论，还是首领大帐议事的座位，他都是柔黎部众千户长的第一千户长。 每当班森独自一人，他都会感恩长生天，感恩首领，感恩锡达断事官，若不是首领立部颁恩，若不是当时断事官看中他数羊能力出众，提了他一把，说不定现在的班森还是寻常的放羊人。 “班森，我老了，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柔黎部的事务太多，你要多帮帮我，不让族务出乱子。常备军的千骑有副百骑长，部落千户有副千户长，我觉得断事官应该要有个副断事官……”当班森听到病中的锡达断事官交代这些的时候，瞥见断事官大半发白的头发，鼻子不由一酸，如果没有记错，断事官就比自己大一两岁，怎么看上去相差十岁都不止。 班森千户长一度感觉断事官像是在交代后事，后来断事官病好了，他才放下心来。 班森心中有欲望，副断事官这个位置的确是想坐上去，可是却从来不觊觎锡达的断事官之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不会，不想，不敢！ 部落文官体系中，锡达一人的威望就抵得上所有千户长，更别说背后还有首领作为坚强后盾。 赫离朗声笑道：“哎哟，班森千户长时间记错了吧？我传令是下午才议事，你提前可提的够早的……” “参见首领，我来找多奇、谷罗可商量冬服之事，断事官临走前特意吩咐我要多跟进，方才知道首领在这里就多走了两步过来。”班森行礼答道。 冬服，这也是赫离所提出来的。以前柔黎部无论是普通牧民，还是各级文官，乃至是常备军将士，日常服装都是自己配置的，没有什么夏服和冬服的概念，最多是一件皮袍的差别。 可是，上一年冬季练兵，近百常备军骑兵遭受冻伤，甚至有十几人冻伤严重，不得不退出常备军。事后，赫离派人调查得知，虽然常备军统一身披藤皮甲，乍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区别，可是皮甲底下的衣料却是杂七杂八的。 没办法，一身能够在草原寒冬御寒抗冷的暖实布袍，对于寻常战士家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可况，家中孩子众多的，男子往往仗着自己年轻结实，将家中的多数皮布都缝制成给孩子们穿的皮袍。 吸取上一年的经验教训，今天还未入秋，赫离下令各千户用粮食、盐巴等购买牧民宰割牲畜多出来的皮革，再加上从卡洛斯大陆购买的亚麻布，由断事官牵头，督促手工坊加紧缝制冬服。 柔黎部内，大部分和敲打、割缝沾边的作坊都归锻造帐管辖，缝制冬服的作坊也不例外。 冬服优先提供常备军，其次按照首领定下的过冬赏赐，由各千户长赏赐给百户长。 常备军的冬服，既有首领的严令，又有多米、谷卑希这层关系在，所以上万套常备军冬服，锻造帐早就在入冬前搞定。 至于百户长的过冬赏赐，锻造帐就是一句：储备材料不足，等有了材料再说。 第三百五十三章：议事前谈 第三百五十三章：议事前谈 冬服原料不足？这的确是事实，锻造帐大量制造皮甲、刀具、盾牌，需要的皮革数以千计，若是一次性填补上万常备军所需，甚至是数以万计的皮革。 同时，柔黎部不产亚麻布，需要外购，今年通过卡密尔城商道运来的亚麻布消耗得七七八八了，锻造帐又得留出一部分以作储备。 在完成常备军的冬服任务后，锻造帐就有意放缓生产冬服的速度，暂时只能先委屈各位百户长自己搞定了。 多奇、谷罗可想着部落百户长光是赏赐得到的布匹就不少了，自家圈栏内数十头各式牲畜，皮革毛料肯定不缺，怎么都不会冷坏的。 可是，百户长们想事情的角度不同，冬服是首领的赏赐，是对我过去管理帐下牧人成果的认可，穿在身上走出去都能威风不少，逢人就说这件皮袍是首领大人赏赐的。 锡达断事官先是病倒了，后来又去了妥儿川平原，所以催冬服的任务就落在班森千户长的肩膀上。 班森都不是第一次来的，这次就是知道首领走去锻造帐方向，才急急跑过来锻造帐，哭诉一下锻造帐的霸道、野蛮。 话说，要是锡达断事官在，别说三番两次催促冬服，连亲自到锻造帐都不用，传讯锻造官去断事官办公帐，保准过几天就能够大堆冬服出现。 赫离挥手止住了多奇、尤利可锻造官和班森千户长之间的嘴仗，吩咐锻造帐尽快将剩下的冬服补上过去。 既然来都来了，赫离就先问问班森部族事务，下午议事的时候心中有了底子。 履行部分断事官职责的班森千户长遂将土讫水城近一月来的事务捡重点说了一遍，无非是哪些百户躲避风雪迁徙到靠近落雁山脉的林场、押送过来的新奴隶安置、土讫水城的扩建工作等。 土讫水城扩建，赫离早在北上黑马镇之前就有此决议，规划以现有土讫水城邑为内城，修建外城，完工后可容纳一万帐族人遮风挡雪。 一万帐族人，再加上兵营、马厥、仓库等，扩建后的土讫水城能够居住五万人口。 五万人口的城邑，在腾格里大草原上想都不敢想，没有哪一个部落会将五万族人集中放在一座城内待着，既不会做，也做不来，就连霸主部落都没有那个实力。 若是一座容纳五万人的大木栏，霸主部落就能建造起来。 不对，草原上还有一个部落能够做到这一点，那是一个传奇部落。 呼屠部落，草原部落立国的传奇，芬伊瑞拉王国的王族！据说其都城青朵城常年居住不下十万人，算上城外杂居的人口，至少得有二十万人。 虽说青朵城附近也是平坦草原地带，但准确来说，芬伊瑞拉王国的都城青朵城不在腾格里草原上，已经迈过草原和大陆的分界线，是原卡兰帝国的疆域。所以，一旦容纳五万人的土讫水城完工，必将是草原建筑史上的里程碑。 “哦，翰埒部的大长老解可温找你了？”翰埒部，这个落雁山脉的山丘部落，赫离可从来没有忘记过，部族雇佣的步军和翻越山脉的秘密通道，想忘也忘不了啊！ “是的，解可温长老倒没有过多说什么，送来不少的野禽干货，其中那种孜然最多，随口问了首领、断事官大人何时回来，说是要来感谢首领的粪土肥田之法，让他们一族今年的粮食增长了近半……”班森是寻常草原牧人一步步升起来，也是一步步看着柔黎部强盛起来的，自然知道年初自家部落和翰埒部“结盟”多少有些迫不得已。 崎岖森林山川作战，骑兵本就先天不利，对方部族又有一两千人，强行进攻的话，柔黎部必定受损不小，首领才会同意结盟。 如今柔黎部帐数两万余，精锐常备军过万，据说首领还吩咐占据黑马镇的拉姆可组建上千仆从步兵……综合这些，翰埒部的地利在柔黎部强悍实力面前就是一道小土坡，挡不住雄鹰的利爪。 关键是，班森千户长清楚自家首领是个不愿吃亏的主，当初就敢率领千余骑进攻月牙湖草场收取过路费的两部联军，还千里奔袭灭了乌滇部，谁知道首领心中记恨翰埒部否？ 专门盯着落雁山脉动静的观风帐探子是直接向赫离回报的，班森千户长不知道翰埒部如今的具体情况，可是凭着常识推断也知道，区区一个窝在山沟森林里的半耕作半狩猎部落，一年的时间，实力能够扩充到哪儿去？ 就算粮食多产出了一些，存活下来的婴孩多了几个，那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够长成握住长矛的青壮，根本比不上柔黎部半年来的袭击草原小部落、马贼营地，击溃来袭乱兵，占领黑马镇所获得的战争红利，连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残酷的腾格里草大草原，人口自然增长比不上机械增长！ 赫离沉默了半晌，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班森千户长不敢出声，静候一旁。 “来而不往非礼也，客人送来了他们的部落礼物，柔黎部自然不能小气。班森，稍后我让人从首领库帐拨出三十皮袋清奶酒、十担食盐、五捆亚麻布，以及三套铜制器具，你亲自送去翰埒部。”赫离淡淡道。 班森千户长听不懂首领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是后边吩咐却是铭记在心。 赫离脑海中浮现七百步军演练时的场景，记忆犹新，若配上装备柔黎弓的弓箭手，绝对不失为一支强军。 对于赫离来说，七百步军可以失去，大不了用黑马镇的仆从兵来替代，虽说质量差了一点。不过，那条翻越山脉的秘密通道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光是从传递消息、贩卖清奶酒、收购粮食，这条密道就呈现出不凡价值。 一旦有一天，柔黎部缺钱了，赫离想到山的另一边去发发财，好好劫掠一番城堡内的财主，落雁山脉密道绝对是条捷径，既隐秘又快捷。唯一的缺点是山路崎岖，马匹难行，下马骑兵的战力下降了不少。 “首领，察乌卡大人回来了……”侍卫赶过来汇报着。 “什么，死胖子回来了？”赫离脸色一喜，数月未见，不知道胖子又长肉了没有。 ps：除夕，宝树祝看官们阖家欢乐、幸福大吉！ 第三百五十四章：商队归城 第三百五十四章：商队归城 从斯帕丘陵道路转入望南岭草场，再过柳条泽，远远望见莫顿河草原，察乌卡商队中的古力哚发现一路走来，时不时都有游骑斥候探查，隐约护卫着这支挂着雄鹰旗帜的商队。 黑马镇、斯帕丘陵、望南岭、莫顿河草原……这些天的行经之处，竟然全部都是柔黎部族的领地，都是那位青年首领的统治之地。 古力哚心中暗暗吃惊，东部草原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强大部族，自诩为颇具眼光的草原商人竟然不知道。 古力哚在腾格里草原和卡洛斯大陆行商多年，既去过腾格里南漠草原，又到过北漠草原，既见过卡兰帝国的城镇，又经过布兰卡西亚的村庄，见识岂非一般人能比的，可柔黎部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 仿若开春后野草的勃勃生机，不错，就是生机！ 在黑马镇至斯帕丘陵一带，古力哚见到过成片成片被收割完的麦子耕地，不少农夫兴高采烈在田里捡拾掉落的麦子，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入冬时间被人驱逐去捡拾麦子都那么高兴。 问了同行护卫的合木豁等人，古力哚才知道首领下令，仆从兵家属可在麦田间捡麦穗，凡捡到的一律自留，不用上交。 又追问仆从兵是什么，得知是类似草原的奴隶兵，待遇却高了几个等级不止，有饱饭吃，有木屋住，家属安排活计，表现好者可获得赏赐，甚至加入常备军…… 常备军，或许是古力哚印象中的草原部族宫帐军！不过，草原哪个部族的宫帐军有卡洛斯农民出身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就连芬伊瑞拉王国中的少数非草原男子宫帐武士，都是投降归附芬伊瑞拉王国数十年、上百年的贵族豪门出身。 路过斯帕丘陵附近的耕地时，古力哚特意出驻扎地去转了一小圈，听到不少捡麦子的卡洛斯农夫都在感恩长生天、感激新首领。 卡洛斯农夫感恩长生天、感激新首领？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富足”生活来之不易，原本沦为奴隶不仅要劳累耕作，还要担心马贼们一个不高兴就杀人取乐。 对于选入仆从兵的卡洛斯男子家庭，现在这般生活算得上富足，虽说黑马镇周围也有游骑巡视，训练时有鞭子落下，做得不好没有饭吃等，可是日子比在黑马镇为奴好过多了。 再加上拉姆可千骑长依照首领的嘱咐，赏赐几个表现不错的仆从兵钱币、粮食、盐巴，激起了仆从兵的向上之心。 他不就比我跑的快了一点、动作标准一点吗？老子也可以，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不少仆从兵都憋着不服输的劲头，和以前一起为奴、现在一起当兵吃粮的同伴展开良性竞争。 古力哚从斯帕丘陵东端到莫顿河下游草场，越接近越好奇，虽然那位赫离首领许了他一个商贸帐的官职，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来柔黎部，之前连柔黎部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就被人连恩带强逼着自己在卖身契上按了一个鲜艳的红手印。 一座城，一座草原城邑，一座石木建料的城邑！ 古力哚惊讶的嘴巴半张，急急揉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远处的真是一座城，而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哎呦，终于回到土讫水城了，这一路累得我都掉了一身肉……”胖子伸伸懒腰，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古力哚不清楚察乌卡瘦了没有，可是很确定的一点就是眼前所见的城邑不是幻觉，是真正的城邑，而且还是柔黎部的主帐所在。 土讫水草原，一队护营兵游骑上来跟商队前哨聊了几句，目光扫了几下，咧嘴一笑，显然是看到不少熟悉面孔，遂一半人加入护卫，一半人赶往城内汇报。 距离土讫水城不到十里的时候，之前入城汇报的游骑返了回来，恭敬道：“察乌卡大人，首领下午议事，传令你也去首领大帐内……” 察乌卡撇了撇嘴，轻声嘀咕：“累死人了，刚回来就议事，想把我这身肥肉都榨出油来吗……” 身旁几人可不敢接话，这时候还是乖乖闭上嘴为妙，就当没听到。 “我老……”察乌卡本来要问问“我老爹”锡达的，字刚出口就转了话语，急忙改口：“断事官大人呢？” 胖子心里面以为是锡达断事官让他去的，平常赫离安答都不会如此急促，更不会让自己刚回来就去参加无聊的议事，烦死人了。 听到游骑汇报断事官去了妥儿川草原有一段时间，首领昨天才回到土讫水城，胖子心中感叹好巧之余疑惑加重，道：“那我还去大帐议事干什么，商贸之事也不急啊！” 的确，商贸之事不急，各千户级别的部落公帐中，商贸是个比较特殊的部门，既让人觉得它很重要，又让人觉得它一般般。 赫离让察乌卡去大帐议事，其实也和商贸之事没什么关系，甚至如果胖子不想，连发言都不用，就是让他去那坐着。 胖子一则是断事官唯一的孩子，在家族关系上完全有资格代表锡达断事官；二则自己本身是千户长级别的商贸官，又是冒风顶雪地赶回部落，为部落带回大批需要的货物，让众人知道胖子的不容易，正视胖子的功劳。 掠夺和商贸，骨子里有着狼性的草原男儿往往重视前者，忽视后者。草原部落更是如此，大多数草原部落没有专门设置管理商贸之事的公帐。 即使是在柔黎部，通过出外征战获得的物资也远远超过商贸所换的物资，所以柔黎族人自然对商贸不那么重视。就算察乌卡是千户长级别的商贸官，族人们心中也猜测着或多或少沾着首领大人、断事官大人的光。 “古力哚，你安排一下商队中的货物。”胖子一拉缰绳吩咐道，后又和商队中的几个小管事嘀咕几句，就缓缓朝着首领大帐去了。 古力哚有自知之明，虽然和赫离首领见过面，还受过封官许诺，可是一个第一次来到柔黎部主帐的商贸官官员，怎么可能去参加首领的重要议事呢。或许等赫离首领闲下来，想起来有古力哚这么一个人，或者察乌卡开口提醒，赫离首领才会接见古力哚。 第三百五十五章：议事尾声 第三百五十五章：议事尾声 首领大帐内，端坐大位的赫离看着下方右手第二位的胖子有些坐立不安，仿佛座下的皮垫子扎屁股。 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手首位空着，右手首位则是班森千户长。 察乌卡能够坐在帐内右列第二的位置，既显得有些突兀，思索一下又理所应当，光是所代表断事官这一身份就足矣了，何况还有个商贸官的身份。 更别提，帐内千户长级别的只有四人，分别是班森千户长，科兰咄千户长，基尔千户长，察乌卡商贸官。 班森千户长、科兰咄千户长是文官老人，能力不错，声望颇高，在整个柔黎部文官体系的地位恐怕仅次于锡达断事官。基尔千户长稍逊一些，经验丰富，不过能力平平，踏踏实实按照首领的话语去做，即首领怎么说，基尔就怎么做，不管对错，也不怎么进取。 若论部落各百户长、千户长中，谁心中对首领一脉最为忠诚，恐怕说不清楚。可是，如果谁表现的最为殷勤，那绝对是基尔千户长无疑。 入冬前，基尔管辖千户迁徙到落雁山脚附近林场，距离土讫水城约一天的马程，可是他却隔三差五就跑到土讫水城给老夫人、公主行礼请安，忠心仆人的表现。 这些情况，观风帐探子都秘密汇报给赫离。赫离虽然对基尔千户长不务正业有些怒其不争，心中却多少有点欣喜，这才让基尔稳坐千户长之位。 对一个君主来说，臣子很多时候，能力是次要的，忠诚才是主要的！ 基尔千户长这一点就做得很好，同时身为部落之主的赫离也需要这么一个应声筒，便于赫离暗地里插手民政事务。 不，不是插手！堂堂的部落首领，处理民政事务怎么是插手呢，是垂直有效管理。不过，并不是赫离不信任锡达断事官，而是有些暗地里的事情需要有人配合，又不能是锡达出面，例如观风帐挑选人手，以牧人身份掩护进行监视新归附属民，这个时候观风帐可能触及到千户长的权力，容易产生冲突，可这件事又必须进行，所以必须有个人乖乖听话。 乖乖听话的自然不可能是观风帐，听话的首领仆人此时就派上了用场，而且还是大用场。 各千户长依次汇报了自己千户入秋以来的宰杀牲畜、收购皮革、储备草料、布扎围栏、放牧草场轮换等情况，同时最后不忘感恩首领，否则牧人无法过上好日子。 班森千户、科兰咄千户、基尔千户三个千户中，任何一个千户治下帐数都不止一千户，其中班森千户甚至接近两千户。三个千户，也就是土讫水城周围的柔黎千户，约是两万人左右，算上锻造帐直管的匠户和帐下户奴隶，柔黎部半数人口都在土讫水城周围。 返回土讫水城的途中，赫离特意留意了一下草地变化。其中，雪地沾有枯草的数量，越接近土讫水城，数量就越少。 刚迁徙到土讫水城的时候，赫离和锡达商量过后，已经做出了土讫水周围的游牧分布，哪一个千户在哪一块草场游牧，哪一个季节在哪一个方向吃草。 如今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人口越来越多，放牧的强度日益渐增，得好好重新规划才行了。 关于草地草量变化这一点，赫离仅知道真相的一半，土讫水城周围放牧强度的确不小，可是最大的罪魁祸首不是哪个千户，恰恰是首领，准确说是首领一脉的帐下牲畜。 首领帐下的牲畜如今到底有多少了，恐怕赫离自己也不清楚了，但是肯定不下十万。主帐迁徙到土讫水城，尊贵首领的财产自然也得迁移到土讫水城，铁恩、伯米鹿两位牧马官日夜奔波，终于成功将首领帐下的大半牲畜驱赶到土讫水城附近。 数以万计的牲畜来了，土讫水草原的青草遭殃了，大片大片水草地迅速被啃食、被踩踏，入秋后，为了不饿着首领帐下的牲畜，一座座堆积如山的干草垛垒了起来，对草地造成二次创伤。 接下来，赫离提到黑马镇之战和之后捕捉到的过万帐下户奴隶、俘虏、马贼，还询问察乌卡路过黑马镇时的所见情况。 赫离早在离开黑马镇时就安排好了计划，一部分奴隶被安置土讫水草原以北、柳条泽以南、临近落雁山脉的出山平原，负责开垦荒地，准备来年的耕作。俘虏、马贼等人直接押送来土讫水城，无论是扩建城邑，还是开矿挖石，都是很需要劳动力的。 说起俘虏，赫离就想到了螺贝山谷的诺估特和粟勒图等俘虏，以及兀格率领千骑袭击的拓野部游牧营地所捕捉的青壮。 一南一北，一防守，一进攻！ 当时赫离拿着经土讫水城转送过来的战报时，心中赞叹一声“干得漂亮”，里应外合之计用的不错，就是不知道这条计策是谁想出来的。 附上来的后续战报提到提斯亚姆的功劳，能够以微小代价取得一次不小的胜利，这位前任轸钴少主的功劳不小。 或许，不是前任轸钴少主，而是新的轸钴族长！据探子消息，获救的奴隶中有大量原轸钴族人，似乎想拥戴提斯亚姆成为新一任的轸钴族长。 赫离放下羊皮卷，并没有传讯兀格让他先下手为强，而是静观其变，看看提斯亚姆会怎么选择，如果选择光明大道，不介意给他一个好职位，花上心机去栽培他成为柔黎部的栋梁之才。 就算他率领轸钴族长重建家园，赫离心中也不怎么可惜，此时的柔黎部不处于那个连数百、上千难民就视作珍贵劳动力的时期了。 与其数千心怀二心的轸钴族人待在柔黎部领地，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还不如让提斯亚姆带走他们。 议事快到尾声，赫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似随意地道：“班森你抽时间去秃尾巴河草场见见布颇黑钭，就说我要纳哈度真为侧妃……” “诺……啊……”班森刚要离座躬身行礼，听清楚首领的后半句话，浑身一愣，半弯不直的腰身僵在那儿…… 其余众人的反应也大同小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终将惊讶、欣喜的目光投向首领。 首领大人终于要成婚了，虽然只是纳妃子，可也是部落一等一的大事啊！ 就连胖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疑惑、惊讶、好奇的神情轮流在脸上变化，到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先不要声张，不需要什么大排场，简简单单就好。时间不用太急，等断事官回来再举办仪式！”赫离淡淡说道，族中能够代替自己阿爸的就只有远在康麽部草场的锡达大叔了。 在月牙湖草场的时候，锡达曾和赫离说最多一个月就会返回土讫水城的。 ps：大年初一，宝树在此衷心祝愿各位看官阖家安康、心想事成、狗年大吉！ 第三百五十六章：绿湖堡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绿湖堡事 帐内议事的几位千户长、副千户长前脚刚走，察乌卡就连跑带走的离开座位，问道：“赫离，你真的要纳哈度真为妃？” “怎么，你不愿意称呼哈度真一声嫂子？”赫离笑着反问道。 胖子摇摇头，这一年来和哈度真相处得挺不错，偶有打闹玩耍，最关键是还时不时帮自己从敏敏的魔掌之下脱身。若没有敏敏在，察乌卡这身肥肉得瘦下来不少呢！ 对于敏敏，敢在部落内横着走路的察乌卡那是避之不及，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让赫离、老爹去管教，赫离绝对是不会惹事上身，锡达老爹恐怕多数时候会来管教管教察乌卡的。 至于向黛丽莎婶子告状，当下作用显著，可是后面将会迎来敏敏疯狂的“报复”，察乌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为什么这么急就宣布，连老爹都不在土讫水城呢？”察乌卡有些疑惑不解，赫离说的太突然了，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好好准备几个月，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天气转好，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庆贺首领的婚礼，祝福巴伯兰一脉子嗣绵绵。 赫离感觉脸上一烫，转过身来做上几个深呼吸，缓解做坏事之后怕被人发现的窘状。 至于为什么如此匆忙，一是对哈度真的亏欠，而是怕万一就那么巧一箭中靶，两、三个月之后肚子就大了，哈度真脸上不好看。 昨晚，赫离半醉半欲，可是没有做什么避孕措施的，而且这落后的草原部落时代，真要避孕估计只能用羊肠、鱼肠之类的了。 赫离不愿意深谈这个问题，赶紧转移话题，询问胖子商队的绿湖堡之行。商队带回来的货物刚才议事时，察乌卡已经说了个大概，知道赫离问的不是这方面的。 “赫离，你是问古力哚？” 赫离先摇头，又点头，道：“上次在绿湖堡商道，不仅你和古力哚彻夜情深意切地聊天，我也和他聊过，从他多年来的行商经历和贩货方法，看得出他不是一个平庸商人，对待商贸之事十分熟手，又有你这个奸商在一旁，这趟赚的不少是肯定的……” 赫离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摇头，而是先讲了点头的缘故，从话语可知，对古力哚的能力毫不怀疑，需要考验的是他对柔黎部的忠诚。 察乌卡隐约觉得赫离说出“情深意切”这几个字的时候是憋着笑，细细一看，却又不见了坏笑痕迹，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 “你说的不错，古力哚真的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还熟悉绿湖堡内的商人，这一趟还帮我们找到了一个大商人作为合作者……”察乌卡从将古力哚和大商人杜波依斯·奥利弗的偶遇重逢讲起，最后到威胁杜波依斯跟自己合作时，哈哈大笑起来，点手道：“哈哈，之前听你讲着拉人下水的故事，总算是有机会用到了……” 这胖子还真有将知识应用到实际的充足动力啊！ “那绿湖堡，安勒·提多，这位身兼绿湖堡、埃雷萨的大伯爵呢？”赫离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位绿湖堡的主人，如今柔黎部占据了黑马镇，领地和绿湖堡接壤，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要事先了解清楚对手的虚实。 察乌卡收起哈哈大笑的神情，努力回忆着，凭着感觉道：“如果卡密城是一头懒散的胖狼，那么是绿湖堡就是两头半饿不饱的壮狼，不，甚至是三头……” 对于货物，察乌卡能够用数字来精准算出来两地的物价，可对于领地的实力强弱，却没有那个本事。 一则察乌卡对军备力量差距的确不怎么懂；二则时间太短，尚未完全探查；三则绿湖堡的警戒并不疏松，商队多数人又都是草原面孔，难以走进兵营或伯爵府邸等要地查探，只能通过街市的小道消息、零星片语来推测。 一头懒散的胖狼，两头半饿不饱的壮狼？赫离推断绿湖堡的军备实力应该是卡密尔城的三倍到五倍。 看来绿湖堡这么多年从没有被攻陷过不是没有缘由的，凡是尝试过的马贼、草原部落兵都没能够啃着这块硬骨头，还磕掉了门牙。 “在绿湖堡内交易，有没有什么跟着？”赫离话一出口，都感觉自己是白问的，上百草原面孔的骑兵护送草原商队浩浩荡荡从黑马镇方向去绿湖堡，除非安勒·提多脑袋被门夹了，怎么会不派人监视呢。 察乌卡点头道：“不仅是派人监视，我们进城后，城门的防卫都增派了人手，生怕我们是潜进来做内应，准备夺取这座城镇的……” 百余人的草原骑兵护卫，从黑马镇而来，两个情况合在一起，绿湖堡的人不紧张才怪呢！ 随后，察乌卡又将绿湖堡周围的驻军主要分布以及贵族封地说了个大概，不少情况都是 大商人杜波依斯提供的。 “北边商道的巡逻队、箭楼哨塔？捉拿女魔头伊诺雅？”听到这些，赫离脑海中浮现几个月前在靠近乌垒草原的丘陵地带所见的婀娜身影。 一个刚柔并蓄的女战士！ 因为伊诺雅率领马贼在绿湖堡北边商道越发猖獗，甚至都敢堂而皇之地骚扰驻军哨塔，绿湖堡加派军队前往北方，所以绿湖堡巡逻队在斯帕丘陵一带的力度、密度都减弱了。 事实上，安勒·提多伯爵虽然对突然冒出来占据了黑马镇的柔黎部骑兵心生警惕，下令加大巡逻力度，可是当他离开绿湖堡，返回埃雷萨领地后，底下人对这道命令的执行力度瞬间弱了不少。 人所众知，草原部落就是冲过边界来劫掠一些粮食、盐巴、布匹、器具等，完事了自然就会退下去，再说，绿湖堡是座坚固大城，多少草原蛮子、马贼草原在城墙下吃过大亏，骑兵不可能攻克的，何必吃力不讨好，非要跑到草原蛮子的眼皮底子下巡逻挑衅。 黑马镇本来就是马贼老窝，又不是绿湖堡伯爵的领地，至于哪个不知道怎么来的黑马骑士爵位，有哪个贵族会承认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绿湖堡内不少人已经开始和斯帕丘陵做生意，获利不菲，干嘛白白断了这条财路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纳妃准备 第三百五十七章：纳妃准备 察乌卡满脸喜色地走出首领大帐，就好像捡到金子一样，脸颊肥肉都在微微颤动。惊喜之余，胖子心中又有点纠结，眼球一转，扫了两个方向，到底要先去哪边呢？ 黛丽莎婶子处，察乌卡刚刚回来，从绿湖堡带了不少新鲜玩意，虽然部落内也有少量从卡密尔城商道购得的，可是身份不同，所代表的心意自然不同。察乌卡和黛丽莎婶子可是一家人，锡达老爹不在，那就是最亲的长辈了。 锻造帐处，察乌卡一想到那套威风凛凛的鱼鳞甲，心中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刚才赫离可是让自己直接去锻造帐测量一下身形，定制打造鱼鳞甲，当作是自己这趟绿湖堡之行的奖励。 装备柔黎重骑的鱼鳞甲一般都不会量身打造的，因为量身打造不仅耗费时间耗费精力，而且扣合处已经有柳钉、牛筋可进行小幅度调节松紧，正常人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察乌卡这个胖子可不是正常人，别人赶路一般带一匹备用马，察乌卡赶路怕是两匹都不够。没办法，马儿长时间超载，体力消耗大，若不是胖子骑的久了，座下马匹就要口吐白沫了。 “大木头，是不是很羡慕哥哥我啊？”胖子留意到身后还有一人跟着，立刻摆出一副叉腰摆阔的姿势。 “哼，迟一点我也会有的……”木格不服气地说，不过说的倒不是谎话，上午赫离吩咐法尔德大匠挑出库存的三十套鱼鳞甲，打擦装饰。很明显，这三十套鱼鳞甲就是用来赏赐部落有功之人和亲贵的，木格和前者微微沾边，但是赏赐八成是以后面的身份来获得的。 不过，管他呢，能够获得鱼鳞甲才是最重要的。 “嘿，察乌卡你去哪里？走错了，锻造帐在那个方向……”木格挥手喊着，难不成胖子离开主帐太久了，都忘记锻造帐方向了。 不应该，那么大的铁矿区都能忘，而且最初土讫水城可是由他监督建造的。 “我去黛丽莎婶子那里，告诉她好消息……”察乌卡一说完，就扭摆着胖胖的身躯疾走带跑冲出去，生怕木格追了上来。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赫离哥哥纳妃！ 木格一拍自己的榆木脑袋，终于反应过来，撒开了腿追上去，喊道：“胖子，你竟然抢我的功劳，给我站住，等我追上了你就……” 天刚微亮，赫离就急急离开居住毡帐，直到天色有些昏暗，才不急不缓地走回去。 步子是不急不缓，心态是否平静如水就不知道了！ 到了帐门前，下意识停下脚步，碎步徘徊不前，目光缓缓扫视大半毡帐，随后赫离大步一迈，亲自掀开帐门，刚好和哈度真撞了个正着。 哈度真是首领的侍女，却并不意味着首领大帐内没有女性奴仆差遣，恰恰相反，随着帐下户奴隶越来越多，特别是隶属首领帐下的，赫离、黛丽莎、敏敏都有女子奴仆。不仅是帐下户奴隶，就连部族内不少人都希望能够城内首领一脉的仆人，特别是主帐迁徙到土讫水城后，城邑建立起来，宫帐区大了起来，需要的人手就多了。 问过赫离之后，黛丽莎挑选了二十个左右的女性族人作为侍女，有老有小的，再加上在妥儿川森林外旧大营就跟在身边伺候的几个老人，共同管理帐下户女性奴仆。 虽然侍女、奴仆都称呼首领一脉为主人，可是侍女、奴仆的身份和待遇却是不同的。不少奴仆都将脱离奴籍，成为侍女当作自己的奋斗目标。 一看进入大帐的是首领大人，两个早晨被派过来伺候哈度真的奴仆急忙伏地跪拜，脸色有些惊慌。 因为哈度真在外帐隔间摆弄皮毯，就像是平时干活那般，根本不像是被人伺候的样子。 “她们苦苦拦着、劝着，拦不住我。我坚持要自己收拾，这皮毯……是我的……”哈度真怕赫离怪罪两个女仆，迎上来解释着，说到最后“皮毯是我的……”脸色有点怪异。 赫离目光落在哈度真手中的皮毯上，觉得有些熟悉，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挥挥手示意女仆退下。 “今天大帐议事的时候，我宣布纳你为侧妃，你准备一下，等锡达大叔回来后就办一个小型的仪式……”赫离轻轻开口道。 哈度真一愣，随即眼眸中流出喜极而泣的晶莹泪珠。 侧妃，竟然是侧妃，一个小氏族出身的女孩，还是非嫡系，竟然能够成为尊贵首领的侧妃。 若是一年前，哈度真只是欣喜，不会如此激动，可是如今的柔黎部和一年前的岂可同日而语。从扩建中的土讫水城就知道柔黎部的强劲势头，哈度真或许不清楚常备军、百户制、锻造帐事等，可是柔黎部超过十万人口是知道的。 十万人口的强大部落，卑微的自己竟然能够成为首领的侧妃。 “过几天回家一趟，我让人在城内划出几顶毡帐，你阿妈和妹妹住进来……” 哈度真沾着泪珠的脸上露出笑容，幸福地点点头。 不用半天，首领要纳妃的消息就传遍土讫水城，第二天整片土讫水草原都知道这件部落喜事。 接下来筹备仪式的日子，最忙碌的不是首领，而是首领母亲黛丽莎。 尽管赫离和黛丽莎说过不需要太铺张，长辈亲朋坐下来吃个饭，举办个普通宴会，同时赏赐一下有功之人的女眷家属即可。 倒不是赫离小气，若是太隆重、太奢华，怕哈度真受不起，日后反而不便，毕竟她不是首领大妃。 首领大妃必定是出自强大部落或氏族的贵女，这是柔黎部上下一致的认识。 当然，赫离完全可以铁腕强势的将哈读者立为大妃，凭着首领声望、手段绝对做得到这一点，可是有必要吗？ “这里，那里，还有那里，全部都要搭上红布。哎呦……”兴冲冲指挥人“布置”宫帐的敏敏公主，被人从背后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转过身刚想教训一下大胆之徒，急急转了一副笑脸。 “阿妈……”敏敏换上了撒娇的语气。 黛丽莎老夫人好气地睨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安排人将刚刚搭上去的布匹取了下来，否则宫帐就成晾布场了，东一块西一块的。 “老夫人，昨天按你的吩咐，从库帐挑选了两匹天鹅绒、六匹白萝布给哈度真贵人的阿妈送了过去。”靠过来汇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跟在黛丽莎夫人身边伺候已经两年多了，办事勤快、干练，颇受老夫人器重。 黛丽莎夫人点点头，继续将目光望向装饰中的宫帐区，脸上露出笑容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纳妃进行中 第三百五十八章：纳妃进行中 持续半个冬天的降雪后，难得晴了好几天，土讫水城中央的宫帐区，不同于往日的肃穆庄严，今日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像是举办宴会一样。 举办宴会？倒也不错，不过举办的是首领纳妃宴会，土讫水草原各千户、百户的贵人，除了必须要值守的，所有人都如水流般涌进宫帐区看看热闹。 距离赫离宣布纳妃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筹备仪式、通知亲友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仪式方面，莫扎图老祭司可是爆发了十二万分的精力，过去一个多月几乎都没有停下来过，安排祭祀长生天、先祖的牲品，督造仪式祭坛，布置帷帐观台…… 祭司这个职位，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莫扎图享受着千户长的待遇，平日里族人们也对他颇为尊敬，不过看着部族各千户长、百户长整天开心地忙来忙去，自己却没有太多事情做。 以前柔黎部尚未立部，各公帐机制、人员不足，莫扎图智者还能够兼任医官，给牧人看看小病小痛，随着医疗帐建立、医官和学徒补充，老祭司就不好意思拿出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来了，免得丢脸丢大了。 按理说，若是柔黎部族中哪帐牧人家中有红白喜事，莫扎图老祭司都可以带去祝福或皈引导亡者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可是，千户长级别的祭司，负责部落祭祀大事，就算莫扎图有哪个意思去牧民家中，又有哪个牧人敢接受呢？ 既是为了减缓莫扎图老祭司的工作压力，又是正确告知长生天神意，传播首领的天命之名，赫离直接安排数十人进入莫扎图帐下听令的同时，允许莫扎图老祭司挑选人员扩大“传教”队伍。 寻常牧人，乃至是部族十户长、百户长这一类人办红白喜事，通常都会找十户长级别的祭司，而不敢找千户长级别的莫扎图。 莫扎图老祭司能够亲自动手操办的，就只能是和大贵人、首领沾边的大事。 宫帐区是喜气洋洋，城墙和城外的哨兵、游骑却打醒十二分精神，穿上了崭新的藤皮甲，佩刀背弓地巡逻，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今日可是首领大人、柔黎部族的大事，首领大人纳妃，说不定一两年后诞下天命巴伯兰一脉的子嗣，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若是有人赶来捣乱，绝对一刀劈成两半。 之前被首领责罚去巡逻妥儿川草原至月牙湖草原、刚回来没几天的胡格森营指挥，脸上尽是喜色，就好像今日是他自己娶女人一样，警惕之余时不时望向宫帐区方向。 宫帐空地，一根根四根手臂大小的木桩撑起一片片遮风挡寒的无壁帐区，角落边的炉火并不能提供太多的热量。 居中的宽大遮帐，赫离在锡达大叔、多奇等人的陪伴下，礼貌性和有身份的来客谈上几句，不远处的黛丽莎和骨啜纳的妻子木莉迪等人欢笑交谈，发出爽朗的笑声。 “赫离首领，长生天在上，山神的子孙向你献上最真挚的祝福！”翰埒部大长老走了过来，携同身为翰埒部族长的大儿子拓哥多表示祝贺。 前一段时间，回到土讫水没有什么事情做的赫离检验步军的山林行军能力，特意跟随三百余山丘步兵徒步在落雁山脉走了近百里，中途还在翰埒部营地休息了一夜。 那一夜，赫离和解可温谈了许久，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两部落的盟友关系以及再次明确七百步军的调令问题。 赫离并没有当场逼着解可温大长老表态，如今看来，效果似乎朝着赫离预想的发展。 光是大长老解可温、族长拓哥多齐齐到场，就说明翰埒部对柔黎部的戒心问题渐弱，或者说是翰埒部认识到自己部落和柔黎部的实力差距，生不起对抗之心。 要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过翰埒部大长老、族长同时进入柔黎部营地的情况，除非偷偷在领地边缘徘徊观察。 解可温，这位前任的翰埒部族长，现在的翰埒部大长老，再次发挥目光长远的能力，开始在柔黎部、赫离身上下注了。 无论是自己亲眼所见，还是从小儿子倪布勒处听到的，解可温都知道柔黎部的强盛不可阻挡，清楚柔黎部的组成部分来源复杂，享受到的属民权力几乎平等。若有差距，那就是荣耀上的差距，跟随首领、加入柔黎部时间长短，渐渐成为攀比的资本。 解可温心道：我得快点劝服住山上的族人…… 前两天刚回来的骨啜纳、泰罗格两位千骑长已经对首领祝福完毕了，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和认识的人闲谈上几句。 驻马驿要有将领留守警惕西边草原动静，不知骨啜纳、泰罗格两位千骑长使了什么鬼法子，竟然让拉库兹、哥达或自愿或被迫留在螺贝山谷，只能羡慕看着两人纵马离去的身影。 氏族方面，莫阿里、哈什万以及秃尾巴河的哈度真娘家布颇黑钭就先不说，莫顿河平原的樾瓦氏族秃儿塔吉、.喀布朵部阿苏冈，还有一位特殊客人。 据说是锡达断事官带回来的，一个不到十岁男孩，由阿苏冈、忽思里等人相陪，还耐心给男孩讲解相关人物。 黎呴，康麽部名义上的首领，出现在柔黎部主帐土讫水城，除了一队随从武士，没有太多的康麽部队伍伴随，看来索尔奇老首领十分放心将孙子交给锡达。 “来了，来了……哥哥，哈度真姐姐过来了……”敏敏欢愉雀跃地跑了过来。 身穿洁白皮袍的哈度真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看着缓缓走过来的赫离，长生天，我竟然能够嫁给这么一位草原英雄，还是一个身份高贵的部落首领…… 莫扎图老祭司握着木杖挥动几下，周围的几个穿着鲜艳衣袍的男子扭动起来，一边唱着祈祷语，一边唱着歌颂首领的赞歌，开始引着仪式进行…… 赫离来到哈度真身旁，靠近轻声道：“从今以后，一切有我在……” 哈度真害羞地点点头，随着赫离牵引朝着祭坛走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羊皮纸上的消息 第三百五十九章：羊皮纸上的消息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寒月，土讫水城内，巡逻、值夜的侍卫军各尽其责，背弓佩刀来回走动着。巴伯兰·赫离看似随意地坐在一个土搭火炉前，将手中那一份羊皮纸翻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纸上一寸，看来这份羊皮纸上的信息很不一般呢，值得拥有近三万帐属民的柔黎部首领如此慎重。 算上投降归附的巴噶哈什部、兀格和提斯萨姆攻破拓野部游牧营地带回的巴比库等原轸钴部族人，以及首领大喜赦免部分勤劳肯做的帐下户奴隶，柔黎部的自由民超过两万五千帐数。 一阵滚烫的热气袭来，“汩、汩、汩”的开水翻滚声传入赫离耳中，赫离才发觉待在火炉旁的自己，额头上早已冒出一阵热汗，一扭头，硕大的汗珠便嗒嗒滴落在地。猛地一闻，帐内的仿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赫离没有呼叫侍卫，拿起一块厚布，握住铜水壶的圆环，将水壶从火炉上摘了下来，倒入旁边的木碗之中，几片茶叶漂浮在水面，旋转着打了几个圈子沉入碗底。 铜壶中煮着的茶叶，是赫离之前陪同山地步兵训练的时候在落雁山脉北边的一处河谷发现的，足足有好几十株，连成了一大片。赫离揉了揉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得个清清楚楚，犹豫了很久，怀疑这种植物到底是不是茶树，同时还问了身边不少牧民、山民，都没有人知道这种植物的功效是什么，是否可以食用。 赫离亲自动手采摘之后，晾晒了一段时间，靠着脑袋中那一点点炒茶知识，让人架起一口大铁锅，练铁砂掌一般的翻来覆去，炒着炒着，竟然真的让他炒出来了有模有样的茶叶。不知道是茶叶品种问题，还是赫离的炒制手法有问题，亦或者器具有问题，无论怎么泡，赫离都觉得泡不出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不过用水壶煮出来的话，味道更加清香可口，少了几分苦涩味，也更适合在寒冬一边烤火一边煮茶。 “会有多少人护卫呢？卡洛斯正规的骑士团，很想看看是我的草原精骑厉害，还是这些高贵的骑士老爷更强。”赫离再次看向羊皮纸，嘟囔几句之后，想像着双方交锋的场景，可无论如何想不透。 一页短短的羊皮纸，竟然关乎草原精骑和卡洛斯骑士？ “赫离哥哥”帐外，木格抢在侍卫禀告之前吼了一声，若不是顾及阿爸之前三番五次地叮嘱规矩礼仪，他早就直接掀开帐帘，大大咧咧地冲了进去。 现在的木格懂礼仪很多了，知道提前喊一声，或许是担心破坏赫离哥哥和哈度真嫂子的好事，万一两人在帐内干好事呢？虽然这是首领大帐，庄严肃穆，可也是赫离哥哥的大帐，想干什么都行！ 不得不说，木格这个憨孩子真是长大了，若是被赫离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恐怕得直接给上一个棍打板栗，撬开木格的榆木脑袋看看。 “进来！”帐内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 木格风风火火地冲进大帐，看着火炉边挂着的肉片、面饼，嘿嘿一笑，刷的一下抓过有些烧焦的肉片，一边喊着烫，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看到赫离哥哥的木碗，看都没看里面装着的是水是酒，下意识认为里面装着香甜的羊奶或者浓烈的奶酒，一把抓了过来，直接朝着口里灌入。 “扑哧，好苦、好烫……”大木头张开大嘴不断哈着气，伸手摸了摸嘴唇，似乎被烫厚一层，嘴里抱怨着几句：“赫离哥哥，为什么你这么爱喝这个树叶汤，苦苦的，难喝死了，还不如直接喝水呢！烫死我了，好烫……” 看来木格不是第一次遭这种罪了！ 看着这个安答，赫离浅浅苦笑摇头，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偏爱这树叶汤，对这货解释也是白搭的，转身取过一皮袋马奶酒，倒下一碗，道：“喝点不热的，凉凉嘴。” 喝下几大口凉奶酒之后，木格烫厚的嘴唇好受了很多，抬头一望：“赫离哥哥，你有什么烦心事吗？看你的额头都皱出痕迹来了。” 赫离下意识朝着自己的额间摸去，什么都没有摸到，醒悟过来，自己被木格给耍了。 “哈哈，这个就是你用来骗敏敏的，结果她又用来了骗我，搞得我……”木格突然禁声，把嘴巴捂得紧紧的，不想被那么多人知道自己的糗事。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赫离正疑惑着为什么只有木格独自一人过来的时候，帐外又传来兀格、察乌卡、多米几人的求见声。 “难喝，真难喝，我就怪了，这树叶汤怎么你和我老爹都那么爱喝啊！自从上次你和他喝过之后，他时不时就要煮上几壶备着，连牛羊奶都少喝了。”胖子捏着鼻子尝了几口茶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安答和老爹钟意的“美味”，这东西他可享受不来。 兀格刚灌下一碗奶酒，这位心情不错的新任千骑长，一边往木碗里倒着奶酒，一般哼着歌谣，对着多米叹道：“前段时间在北边操练那些新兵，野外训练、阵列配合，可真是累死我，后来又去拓野部的游牧营地逛了一圈，千里路程，把我这身子骨累的。副千骑长和千骑长，一字之差，可如今当上了才知道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 兀格口中抱怨千骑长难做，眼角眉尖露出的得意之色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察乌卡实在看不过去了，插入话来：“兀格，你能不能别装啊！刚当千骑长那股威风劲头哪儿去了，击败拓野部游牧营地回来后，嘴巴笑咧的那傻劲，比圈栏里的驴子都傻，哈哈哈。” 一听完察乌卡的调侃之语，帐内上空响起一片笑声，举着酒碗，吃着烤肉，相互揭发安答之间的糗事。 “首领，有事吗？”靠过来的多米发现赫离的神色有些不太对，一开口，便把帐内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第三百六十章：好战分子 第三百六十章：好战分子 “筹划着一场仗，不知道该不该动手……”赫离话音一落，语气还夹杂着几分犹豫不决。多米、兀格两人对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眸中的激动之色，异口同声道：“打，管他是什么人呢，我们柔黎部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一旦和我们对上，任何敌人要么头颅被我们砍下，要么落得一个下马跪求的下场，首领，你说吧，要打那儿？” 兀格升任千骑长后，奔袭拓野部游牧营地对他来说就是一道不大不小的开胃菜，若是能够遇上一场大战，有机会凭着一场硬仗来检验麾下千骑的战斗力，同时看看还有哪些缺陷、不足，最终立下功劳。 虽说兀格千骑在北边的功劳不小，可是骨啜纳、泰罗格两个千骑跟随首领驰援岚木氏营地，一战破万敌，功劳比起兀格只多不少。 就算一大部分功劳是属于勇猛、英明的首领，可初战乞迪汗部附属部落大军，还打了一个漂亮仗，任谁都无法忽视特殊意义。 多米的心思也差不多，从北边领地返回土讫水城主帐，休整千骑，补充人员物资后，就没有遇上什么大战。虽然驻守山谷铁矿，看护锻造帐区域，责任重大，可是几个月来，只有日常轮换操练，没有纵情策马冲锋、沙场杀敌，他个人闷得慌，底下儿郎请战声音一日高过一日。 后来，一听到兀格千骑、骨啜纳和泰罗格各自破敌立功，威名传颂，更是让他仿佛身上有无数蚂蚁咬着，急的直痒痒。 落后就要丢脸，弱小就活该被欺负！这句话可是赫离亲口说的，多米颇为认同，自己千骑若是战绩不显、战功不大，那日后在族人面前就要丢脸，在兄弟千骑队伍中就要被欺负。 柔黎军装备精良、军纪严明、骁勇善战，遇到寻常部落、马贼，几轮骑射、冲锋就能将眼前之敌杀得落花流水，甚至连围猎战术、返身回射等高超战术都用不上。可是，土讫水草原、妥儿川草原周围都安安稳稳的，就连北边领地都被扫过一遍，该灭的、该逃的差不多了，曾经那些马贼都被杀的七七八八了，要么就是远走他方，那些没有仗打的千骑，上至千骑长，下至普通骑兵，内心中渴望战斗、厮杀的情绪越来越重，每日沉重的训练都快压不住了。 今日本是一场安答之间的私人聚会，可是提前知道首领在筹划着一场大战，两人怎么能不欣喜、激动。若是要问为什么猜测是大战？废话，能让柔黎部首领，常备军最高统帅谋划，还面露犹豫之色的，能是几百人、上千人的小战斗，起码也是出动数千精骑的厮杀啊！ “你们两个，别太激动，对方可不简单，不是一块粉团面饼，任我们想吃就吃的，骑上马去吃还不一定吃得到呢！”赫离提醒道，千骑长可不能过于轻视敌人，否则容易把上千儿郎带入灾难之中。 “哈哈，哪能不激动啊！要是泰罗格知道，肯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让他过来一起喝酒吃肉，他偏偏不来，赶着回家陪珂玉儿、孩子。” “对对，赫离，我们两个千骑肯定要出战，你那句话怎么说的？先到先得，对，就是这句话‘先到先得’，让后面那些人都饿着肚子去，哈哈哈！” 赫离无奈苦笑的看着这些好战分子，摇了摇头，道：“这次，骑兵的作用可能不是很大，或者出动不了太多骑兵。”一句话，让多米、兀格两人刚才坚固的同一战线出现裂痕，都暗地里琢磨着怎么把出战名额给搞到手呢！ “运往西多图公国的贡赋？”胖子惊呼一声，猛咽了一口口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眼中闪过几分震撼之色。 曾经在卡密尔城待了大半年，现在又是主管柔黎部商贸事务，了解卡洛斯大陆的主要国家、大家族势力、领地繁荣度、甚至特产已经是察乌卡的习惯了，自然知道这个西多图公国！ 西多图公国，布兰卡西亚的第一公国，无论是人口、领土、军事实力、经济实力都是位居第一的，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西多图公国的大公还有一个称号“布兰卡西亚联邦的捍卫者陛下”，公国内无论是卑贱的农夫奴隶，还是高贵的领主为了展示自己公国的强大，都习惯称呼西多图大公为国王陛下。 对此，联邦的其他公国也没有任何异议，表示默认，谁叫人家实力强大呢。 赫离点点头，埋在布兰卡西亚的探子传回来的情报，据说本应去年入秋后萨茹公国上交给西多图公国的贡赋因为初雪提前降落到来，再加上道路塌方，所以一直滞留，没有来得及上路，准备一开春立刻动身启程，很大可能经过靠近艾德柯男爵领地东边的地区。 艾德柯男爵领地就是距离土讫水城一山之隔的亚力卜镇四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不下二十万金币！ 多日纳在羊皮纸中汇报，近年来年萨茹公国上交给西多图公国的贡赋一般是二十万金币，还有着年年上涨的趋势！ 二十多万，金币！看到羊皮纸上这个数字时，赫离整个人都血脉膨胀了，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从缴获物资来说，柔黎部去年开春来最大的收获就是黑马镇宰了一只大肥羊，消灭了黑马盗这股盘踞绿湖堡商道的大马贼，占据了黑马镇，将黑马盗多年来的家底统统卷走一空，让每一枚钱币都要为柔黎部的强盛做出一份贡献。 记得当时察乌卡手数金币还数到手抽筋，大小金币全部算上，五万多枚金币，全部换算成小金币，应该就是十万枚多一点，若是换成大金币，则是两万左右。要知道，这些金币可是黑马盗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货真价实的“血汗钱”，也不过两万金币左右。 可萨茹公国一年上交给西多图公国的贡税，足足二十万金币！多日纳密信上没写是大金币还是小金币，就算是小金币，那也是一笔不得了的财富，若是大金币，赫离恐怕睡着都能笑醒…… 第三百六十一章：西多图公国 第三百六十一章：西多图公国 动用数千柔黎精骑，来回路程何止千里，耗费部落储备的战备物资不说，死伤勇士过百就让赫离心痛不已，打生打死，就捞了那么一点点金币。再对比西多图公国每年就能白白从萨茹公国收取数十万金币，赫离心里极其不平衡，贫富差距如此悬殊，那就别怪我劫富济贫了！ 赫离还大胆想到仅仅萨茹一个公国一年上交西多图公国的贡赋就是二十万金币。要是有一天，自己能够洗劫西多图公国的国库，那岂不是少说也有数百万黄灿灿的金币。 “二十万！金币！”察乌卡嘴角边沾着一行亮晶晶的水滴，他的脑海中瞬间将什么西多图公国、布兰卡西亚的捍卫者陛下等丢到草原深处的旮瘩角落去了，只知道有着二十万金币排着队从自己眼前溜过，大吼一声：“抢，抢他娘的，统统都抢来，一个金币都别放过！” “首领，亚力卜镇？我们从落雁山脉秘密翻越过去，然后干他一票，再翻回来土讫水草场？”多米眼睛一转，大概猜到了这个赫离的计划。 “是啊，赫离，你要怎么做啊？”察乌卡胖胖的身躯挤了过来，一脸的急迫之色，眼睛都快变成了两个金币状。 兀格抢先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我的千骑没问题，在斯帕丘陵的时候，麾下儿郎负重训练，扛着、背着木头和泥沙进行训练，翻越山岭不成什么问题。”脸上自信满满，也不管自己的千骑是否适合山地攀爬，翻过山脉之后，骑兵没有战马怎么作战等问题。 赫离沉思一下，道：“这次出战并不需要太多战士，我更偏向于动用翰埒部的山地步兵，毕竟他们熟悉山地作战，攀爬山岭对他们来说，就如同草原儿郎骑马一样简单。” 多米、兀格一急，就这么看着一个大好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忙开口：“山地步兵翻山越岭厉害，可是到时候肯定要冲锋厮杀，一群新兵蛋子，怎么比得上我们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柔黎精骑呢！” “就是，就是，多米、兀格两人不行，让拉姆可、骨啜纳去也行，拉姆可当年狩猎的时候，钻山洞、穿林子；带领探马斥候百骑队时，翻山越岭这些事情更是没少干，绝不能让翰埒部的人从我们手中拿走一份啊！”察乌卡一听就不愿意了，在他看来，那么多的金币应该全都属于柔黎部，哪能够让翰埒部这个外人来分一杯羹啊！ “胖子，说谁不行呢，要不要过两招啊？”兀格刚想点头认同之际，反应过来了，抡起袖子就要用草原儿郎的方式来判定一下对错，教教他怎么做人。 “首领，劫贡赋难度不小，无论是西多图公国，还是萨茹公国，肯定会安排足够的护卫随车队，而且我们还不能拖得太久，否则等到周围领地的领主增援，我们就会很被动了，再加上我们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布兰卡西亚联邦的人就会产生怀疑，为什么我们柔黎部的兵马会出现亚力卜镇东边。”多米千骑长统率千骑的时间日久，平时对自己要求严格，学会开始思考劫贡赋的可能性、困难、后果了。 “的确如此，我会让多日纳那边盯紧点，看看有什么下手机会，”赫离的目光落在悬挂着的羊皮纸地图上，“如果刚刚好碰到一群绵羊跑到我们自家门口，难道我们要白白放它离开？”语气带有蛊惑之音。 “当然不，谁放谁是贼驴蛋子！”帐内众人中，属察乌卡最为激动，脑海中已经完全被那一堆堆黄灿灿的金币占据了。 “抢他娘的，什么西多图公国、布兰卡西亚联邦，我们柔黎部就从来没有畏惧过。不管敌人是来自腾格里草原，还是卡洛斯大陆！勇士们手中的弯刀、弓箭，会将敌人的头颅砍下，把敌人的尸体钉在树上！”木格插了一句，模仿着赫离操练时鼓舞士气的语气吼道。 兀格顺手给了自己弟弟一个爆栗，疼的木格直摸自己的头顶，又不敢当场报复回去，只能小声撂下一句狠话“等我过多两年，一定可以打过你的。” 赫离扫了一眼众人，阐述道：“一旦我们劫了贡赋，就算知道是我们柔黎部干的，恐怕西多图公国也不会做出什么激烈反应，难不成西多图大公还能假借其他公国的领地，出兵进入草原。根据探子传回的情报，布兰卡西亚联邦的局势看似很稳，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并不是铁板一块，许多公国地方领主对自己大公的不作为已有不满，其他几个大公对西多图大公这个名义上的国王陛下也多有怨言。布兰卡西亚成立不到两百年，一开始，没有国王，联邦九名大公举办圆桌会议，共同决策处理对外事务，西多图公国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国。大约是一百年前，西多图公国突然反动战争，对外占领几个相邻侯国的领土，对内占领了属于联邦中莱卡尔敦公国的一个重要铁矿区，这才一举成为布兰卡西亚联邦的第一强国，大公还有了所谓的布兰卡西亚‘国王陛下’称号。” 柔黎部的探子随着商贸的不断扩展，借助艾德柯男爵领地的名义，洒出一大波钱币，逐渐渗入到布兰卡西亚各个公国。多日纳的情报工作也越来越顺手，时不时呈报上来各公国、大领主之间的矛盾、几十年前恩怨情仇的情报，供部落汇总、分析。 至于萨茹公国的贡赋，那倒不如说是一种保护费吧！西多图公国五十多年前出兵扶植了一个萨茹王子继位，即为萨茹七世大公，作为回报，萨茹公国每年要向西多图缴纳一大笔“贡赋”，承认国王陛下对萨茹公国的部分权力，此后，从每一代萨茹大公背后都有着西多图的影子，缴纳的贡赋从萨茹七世的两万金币年年递增，到萨茹十世时超过二十万金币。 布兰卡西亚民间谚语：萨茹公国是西多图的壮硕奶牛，流出的乳汁越来越多！ 第三百六十二章：卡拉克赫 第三百六十二章：卡拉克赫 亚力卜镇东北方，四百里外就是萨茹公国的卡拉克赫，这是一座要塞城市，处于萨茹公国的南部地区，再往南就和巴塞罗德公国的一部分领地接壤了。卡拉克赫虽然算不上什么战略要地，可处于两个公国的边境交界地区，往往也是货物重要集散地，大多数商队会在这里停留住宿、补充食物水源，常年累月，带动着这座边境城市的发展，商税成为了这座城市最主要的收入。 据统计，卡拉克赫每年光是商税就可以给萨茹公国的国库提供五万枚金币，绝对称得上是一座商贸重镇了！ 各国的商人口中流传着“萨茹公国的国库就是中转站，卡拉克赫城的金币最终落入了西多图公国大贵族的钱袋里。” 根据西多图公国和萨茹公国数十年前签订的商贸协议，携带西多图公国官方下发证明、旗帜的商队，享有特殊过境权力，经过萨茹大公直属的领地、商贸城镇，不缴纳贡赋。 每一座城镇的税收官，都是一个大肥差，数不清的贵族、官员会运用贿赂、威胁等各种手段争夺这一位置。萨茹大公直属领地的税收官却是一个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当，去了也只是为了一份薄薄的薪水而已，不要妄想什么油水了。税收官看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商队，一拦下来，十有八九都会有一份西多图公国的官方文件，表示自己是来自西多图公国的商队。 听着商队主事满嘴的扒拉扒拉方言，甚至连西多图公国的标志都认不出来，车上大摇大摆运着的是几千里外索瑞尔帝国的特产。可是那一张破烂的羊皮纸卷，明晃晃的摆在收税官面前。这么一张破烂羊皮纸，西多图官方每年至少签发上千张，大部分都会售卖出去，价格从几十年前的上千金币跌落到如今的百余金币，在西多图公国，凡是商队，无论规模大小，都有着这么一张特殊免税通行证，连一些有关系的行脚商人都会搞上一张来狐假虎威。甚至萨茹公国本地商人也弄一张来减免税收，就连素来和西多图公国有矛盾的莱卡尔敦公国也偷偷跑到西多图参与免税通行证的竞价拍卖，这种特殊的羊皮纸卷为西多图国库提供了大批黄灿灿的金币。 若是萨茹收税官遇上了有着西多图大贵族背景的商队，还得装孙子般讨好趾高气扬的商队主事，否则发生了什么冲突，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人物而得罪西多图公国。 布拉德利·塞西尔，萨茹公国的男爵，祖上几代都是萨茹公国的宫廷骑士，从小就接受着正统的骑士教育，也从父亲、祖父那里知道了西多图公国对自己国家、主君的剥削。作为此次贡赋的押运官，布拉德利猛地一拳砸在木桌上，脸色铁青，大声咒骂：“刚刚我经过城门口，进城交税的商人对着守卫说了一句‘西多图的金币，请收好！’该死的，该死的，怎么这一次的押运官偏偏是我，到了交割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承受西多图人多少的嘲笑、讽刺呢。”从小良好的贵族教养，让这位二十多岁的高大骑士，即使内心十分愤怒，口中也吐不出来什么脏话秽语。 身后的几名骑士、扈从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贡赋”已经交了几十年了，有怨言的又不止布拉德利·塞西尔一个贵族，只能劝说自己的主人忍耐一段时日，交接完毕之后就万事大吉了。 “杜卜，西多图那群该死的混蛋，传来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交接？别又像上一年，他们边境的道路阻塞，不能通行，都怪到我们萨茹公国头上，让我们白白多交了三万金币！”布拉德利咒骂一顿之后，心情好了不少，心思又回到正事上来，回身问着自己的扈从骑士队长。 杜卜上前一步，行礼禀报：“大人，西多图那边说还要半个月之后。” “半个月，怎么会那么久？车队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 “还要四天时间，卡拉克赫的金币不够，还要从其他地方调来一些，铁箱上锁、覆盖铁皮……”刚说完卡拉克赫的金币不够，杜卜瞄了一眼布拉德利的脸色变化，越说越小声，最后说了也不记得，赶紧退了下去才是，免得被大人的怒火波及到。 布拉德利一听完“卡拉克赫的金币不够”不够，刚刚缓下来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右手紧紧攥着骑士剑的剑柄，却没有再次开口大骂西多图公国的混蛋。 五十多年，萨茹公国遭受的西多图公国压迫，年年上交贡赋给那位国王陛下，如同西多图公国饲养的乳牛，源源不断提供乳汁，丝毫不顾及牛崽子的死活。就连常年待在大公宫廷的布拉德利也时常听到贵族们的怨言，可想而知，地方领主的情况又能够好到哪儿去。 近几年来，领主们上交给大公的领地税逐年减少，虽然领主间小规模战争是家常便饭，可是伯爵领地、侯爵领地这种大贵族封地几年来却没有发生任何一场战斗，有了矛盾、仇怨，都是在真神的见证下，通过骑士决斗的方式来决定对错的。 没有天灾、战争，那为什么上交国库的粮食、钱币却一年年减少呢？毫无疑问，这是地方领主不满大公的不作为，大公直辖的南部大部领地给予西多图免税通行证，造就商贸繁荣的同时，也会使的追求利益的商人尽量避开需要交税的领主封地，赶往大公免税领地进行交易。 大公领地商贸繁荣，却收不到多少税收，萨茹公国国库没钱；商人不经过领主封地，各领地收不到过路费，不满大公，上交的税赋减少，国库没钱！ 想到之前借口年老多病返回封地的父亲对自己所说“我从那些四处串门的领主背后嗅到西多图的恶臭味”，布拉德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当知道今年负责运送贡赋的押运官的人是自己，布拉德利·塞西尔很想甩头就走，不干这个差事，可是对大公立下的骑士誓言又禁锢住他的双脚，让他单膝跪地：“谨遵您的命令，我的主君！” 四天后的清晨，卡拉克赫的沉重城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百骑兵和四百步兵押着十几辆压出深深车辙印的大车，向着西多图公国的方向奔去。 等待押运车队过去一会儿，城墙边的小林子鬼鬼祟祟的闪出来几个人影，交头接耳了一下，随即几人分工合作，有人继续留在卡拉克赫城，有人疾步加速远远跟着西去的萨茹车队，有人转身跑去藏匿马匹的地方，返身上马朝着西偏北方向驰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山道队伍 第三百六十三章：山道队伍 太阳的第一缕光芒从东方的地平线照露出来，为落雁山脉增添了一层蒙蒙亮，山雾渐渐散去，从天空上看过去，可以依稀看到一队队人影从山的一侧攀爬到另外一侧，前方的人儿手脚利落、攀如猿猴，不多时，就拉开了后队一段距离。 若不是在前队中时不时有人沉声喊出几句，勒令众人保持队形，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前后两队的距离绝对会拉的更远。 “嘿嘿，倪布勒，你看看，身后那些纵横草原的策马勇士，下了马之后，我们还要特意来等一等他们，免得他们跟不上脚步呢。”色布瓦虽说是对着倪布勒说的，可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后边，对着下马骑兵展现自己步兵的威风。 高山丛林，我们才是最强的！ 靠近前队的一队骑兵抓住沿途设好的藤蔓、粗绳，前方又有向导带路，攀爬速度也不算慢，可是比起那些生长在重重大山的山丘族人，还是略逊一筹，不免被前方的步兵甩开一段路。 带队的几个十骑长、百骑长一听色布瓦的炫耀之语，心中一怒，这些山丘蛮子敢胆小瞧强悍的柔黎勇士，刚想反驳、对骂几句，可是又想到了首领、千骑长叮嘱不可吵闹、生事，而且自己等人确实不如步兵攀爬灵活、翻越矫健，只能狠狠地瞪了几眼，把这个口气先咽下了，待日后再找回这个场子来。 前队的百骑长、十骑长没有那个底气反驳，可是并不代表没有人敢顶回去。 “有什么好吹嘘，也不知道是谁骑在马上，练习个简单藏马肚，一个多月，还跟个呆鸟一般，硬是不敢弯腰下去。”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跟了上来，丝毫不客气，挑衅一般的顶了回去。 “你……你”色布瓦一看来人，鼻窍气息重了几分，也体会到刚才那个下马骑兵的憋屈感受了，自己的确是找不到什么话语去辩驳，倪布勒，甚至许多山丘部族儿郎经过几个月来的骑术练习，虽说达不到草原骑手那般的精湛，可已经骑得有模有样了，偏偏色布瓦几乎一点进步都没有，仅仅停留在会骑马的阶段，不说骑手这种高难度活，就连人借马势，马上舞刀都像一头僵硬的驴子，差点没被颠下来，怎么都无法近身厮杀。 倪布勒一看这架势，先是一拉自己的堂弟，又开口劝道：“木格，你们两人一人少一句，现在刚刚过了最难行的一段路，很快就要到东侧，虽说那边的人提前清好，可是首领也叮嘱过，小心、谨慎，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违者军法处置！” 诺孜丹村庄南侧，原本的树林内已经搭起了一座座的简陋木屋，竖起了一顶顶帐篷，方圆三里早就以艾德柯男爵的名义设成狩猎场，禁止任何人进入，原本诺孜丹村的居民已经迁移到镇子里，作为补偿，仁慈的艾德柯男爵还赦免整个村子未来三年的赋税。 “据探子从卡拉克赫传来的消息，护送车队的兵力应该是一百骑兵和四百步兵，押运官是布拉德利·塞西尔，萨茹公国的宫廷男爵，颇有名气，是一位优秀骑士，至于能够有多勇猛，我就不清楚！”多日纳摆摆手，对待所谓的骑士，他没有太多的敬畏，在他看来，柔黎部的勇士才是最强悍、精锐的。 赫离的手指不断在羊皮地图上滑动，最终重重地戳了一下丘陵地带的标记，脑袋中不断思索着，半晌之后，抬头问道：“多日纳，桑卢坎丘陵，是他们必经之地吗？” “嗯，首领，按照他们的行军路线，若是绕路，最少也得远上两百里的路程，赶不上交接的时间，所以桑卢坎丘陵应该就是最近的路线。” 桑卢坎丘陵，萨茹公国、西多图公国、巴塞罗德公国交界地带，南北大约三十里，东西十几里，树林、斜坡、山包众多，确实是一个适合埋伏的好地方。 “你去看过地形？”赫离把目光落在多日纳身上，异域作战，而且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草原战场，关乎数百儿郎的性命，不得不谨慎。 多日纳食指戳在羊皮纸上，一边比划，一边介绍：“我没去过，不过经商的儿郎，赫洛德往年也走过这条道路，最宽阔的道路可容纳十骑并行，若是双方对阵的话，难以摆开阵型来进行大规模冲杀，可是依靠山地、树林进行埋伏却是有利极了，凭借柔黎弓的强大威力，完全可以远程压制，将中间的押运队伍射成一只只箭猪。” 屋内几人哄笑一声，丝毫没有将那些押运人马当作敌军，自己一行人就是来发财，好好掠夺一番。 “吉姆，战马方面如何？”柔黎部的骑兵都是弃马翻越落雁山脉，可是一旦开始抢劫萨茹公国的贡赋车队，不能没有骑兵压阵，两条腿跑不过来四条腿的，到时候围堵、冲锋、阻击都要用到骑兵。 “首领放心，从望南岭北边的山丘林道秘密赶马东去，翻过了几座低矮山丘之后，进入布兰卡西亚的领地范围，分成几批，每次都是几十匹，打着艾德柯男爵的旗号，一路上基本没遇到什么事，再加上亚力卜镇的马厥存马，可以凑出来五百多匹。只是，所有马匹都没有钉上马蹄铁的，恐怕……”毕竟柔黎部骑兵平日里习惯了马蹄掌带来的便利，一时之间换成了寻常马匹，吉姆有些担忧会影响常备军的战斗力，尤其是骑兵。 赫离摆摆手，激将道：“不碍事，柔黎部的勇士若是离了镶掌战马连那些卡洛斯农夫都打不过，那就回去帐内哄孩子，别给我舞刀拉弓的。门朵儿，你就算骑着一匹普通驮马可不可以击败那些卡洛斯农兵吗？”赫离转头望向另一个人，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疑惑之音，仿佛是不相信这位年轻勇士的武力。 卡洛斯骑士并不等于卡洛斯农夫，骑士从小就接受军事训练，到受封骑士之时，至少受过十年的格斗训练，骑射、马术、箭术等可能比不上草原儿郎，可是格斗技巧、对敌经验不会比草原骑手差到哪里去。 一些军事经验丰富的熟练骑士，完全可以在马上一对一地击败草原骑兵，例如绿湖堡的巡逻队，不少骑士都砍下过十几名草原马贼的头颅，甚至击溃过一些小部落，充当一回骑士强盗，出堡掠夺某些小部落的牲畜、财物。 被尊敬的首领大人一激，门朵儿脸上浮现出一股潮红，抚胸正色道：“首领，门朵儿就算骑着一头驴子，都可以将那些卡洛斯骑士挑落马下，让他们知道马上可是草原勇士的天下，这些农夫，还是骑牛好一点。” “哈哈，骑牛……”屋内众人被门朵儿这番话引得发笑。 赫离压了压手，待到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开始安排出兵的时间、埋伏地点、骑兵的警戒、步兵的包围、劫后车队的押运、处理尾巴等事项。 第三百六十四章：抢劫（一） 第三百六十四章：抢劫（一） 落雁山脉，诺孜丹村庄外的空地，一队队奇怪的青壮男子整装列队，笔直的身躯如同一杆标枪。不过，里穿皮甲，外披布袍，这队人马和平时训练、战斗时的装扮完全相反，颈脖处还半搭着遮了小半脸庞的黑布，悍气、匪气并存。 相同打扮的赫离按着佩刀，在队伍前面来回巡走，审视的目光不断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庞，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如此装扮，眼前这伙挑选草原骑兵和山丘步兵临时组建的劫掠队被人发现真实身份的机率大大降低，加上多年来亚力卜镇，乃至是周围数百里的地区都没有见到过草原部落兵的踪迹，不会有什么怀疑人怀疑到草原部落头上。 更何况，柔黎部还有一个大帮手，艾德柯男爵！ 莱恩斯·艾德柯，现任亚力卜镇的领主，布兰卡西亚联邦巴罗塞德公国的男爵，有这么一个身份沿途掩护，赫离一行人能够避免很多麻烦。 赫离将劫掠队分成几批，打着艾德柯男爵的旗号，又有着相应的“领地官员”、身份信物作掩护，穿过巴罗塞德公国、萨茹公国、西多图公国三国边界交叉地带，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所要考虑的是劫掠成功后的撤退路线、转移目标等问题，不过，赫离已经做好了计划。 从男爵领地的军事力量来评判，亚力卜镇的守备力量绝对不弱，长期驻扎艾德柯领地的雇佣兵打得周围盗匪几乎不敢对运往亚力卜镇的车队起歪心思。 男爵大人的卫队骑士更是时不时就策马巡视镇外，闲暇之时就去落雁山脉的狩猎场打猎，途中碰见什么流窜盗匪直接当场处决，还把头颅吊起来示众，震慑周围匪徒。 虽然亚力卜镇民疑惑为什么雇佣兵有不少草原面孔，为什么领主大人只有偶尔才会出现在镇民的视线中，而且出现的频率似乎越来越低，最初是三五天就出现一次，后来是十天八天出现一次，现在则是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男爵大人很信任新管家，大多数时候，领地事务都是由赫洛德管家来处置。 底层出身的赫洛德管家处理起来领民的日常事务得心应手，又有几个从土讫水城调过去的文书官一旁辅助，数百上千人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本来除去领主庄园人员、预备骑士、武装随从等人，亚力卜镇子上的镇民只有几百人。可是，亚力卜镇靠近公国边界地带，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流浪者、盗匪、逃跑农夫等在距离艾德柯领地不远处出没，以前的亚力卜镇会派出农兵驱逐，防止流寇冲击。后来，小男爵莱恩斯·艾德柯“夺回”了自己的权力，安排护卫队在北边领地设立路障，防备盗匪的同时，接纳一部分流浪者、逃跑农夫，镇子周围人口才多了起来。 大半年时间，亚力卜镇周围新涌进了近一千人口，男子一般被安排去商队前往周围村庄或一、两百里外的城堡购买物资，女子多被安排整理货物、纺织布匹等。 算上下属的村庄人口，艾德柯领地恐怕突破两千人口大关，在巴罗塞德公国的男爵队伍中算得上颇具实力的。 两千人口，按照草原部落帐数，五百帐左右的规模。 可是，多日纳、乎仂米、拨斤亦可对拥有五百帐人口的艾德柯领地却是十分放心，不仅因为镇护卫队、领主卫队都被柔黎部儿郎牢牢掌握，更是因为几人清楚卡洛斯农夫的战力到底有多弱。 两千人口的艾德柯领地，只需要出动一个柔黎百骑队的常备军，就能好好劫掠一番，纵意大口享受胜利的清奶酒。 不过，首领的郑重嘱咐在先，掌控亚力卜镇带来的利益在后，多日纳、乎仂米、拨斤亦可既不敢也不会劫掠亚力卜镇，反而还要保护这座小镇不被盗匪、马贼、流寇所袭击，影响了柔黎部族的利益。 出炉不久、草原面孔的乎仂米骑士、拨斤亦可骑士时不时就率领数十护卫出去巡一圈，数百镇民都将乎仂米等人当作是真正的领主武士了。 具有草原血统的人当骑士？虽然这种事不多，但也不是独一无二，不说芬伊瑞拉王国，光是临近东漠草原的布兰卡西亚，就有好几个这种骑士，若是再算上那些自娱自乐的雇佣兵首领，绝对不下十个。 当然，雇佣兵头领自称某某骑士肯定是摆不上桌面的，一旦敢在某位大贵族面前自诩自炫，估计就离死不远了。 早在赫离等人翻越落雁山脉之前，多日纳、赫洛德奉命在沿途安排明暗人马，方便大队人马的掩护。 按照探子从卡拉克赫传来的消息，赫离估摸着萨茹公国的押运队和西多图公国的交接时间就在未来十天半月，就那么十几车“货物”，交接用时定不会太久，最多一两天，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提前出发。 “柔黎部的勇士们，你们奉命翻越险峻的落雁山脉，心中或多或少有疑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赫离吼道，停下脚步，拔出腰间弯刀，继续道：“告诉你们，我们是来发财，发大财！卡洛斯大陆常常都骂我们草原勇士打草谷，是不折不扣的草原蛮子，首领早就想来贵族城堡、庄园逛一逛，让我们柔黎部族人帐下的牛羊、粮食、盐巴、器具多的都放不下。不过，我感觉去抢苦巴巴的农民没什么油水，今日就来干一票大的，柔黎部的儿郎随我去抢大贵族的车队……” 抢劫？打草谷？草原儿郎血液骨子深处的掠夺基因在首领的鼓动下不断膨胀，呼吸加重，耳边尽是首领后面的赏赐允诺。 赫离并没有直接跟他们讲金币，而是用牛羊、粮食、清奶酒等作为赏赐之物。 队伍中的倪布勒、色布瓦一愣，没想到自己是来抢劫的，还是抢劫某个卡洛斯大贵族的车队，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管他呢，赫离刚才口中“无论是步兵、骑兵，立功者一律同赏”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倪布勒、色布瓦还想通过一战，让柔黎骑兵看看步军的厉害，绝不比骑兵差到哪儿去！ 倪布勒脸色就比身旁的色布瓦多了几分复杂，既有欲欲一试、渴望立功的想法，也有纠结、犹豫之意，毕竟赫离刚才话语全都是对着“柔黎部勇士”说的。 身为解可温大长老的儿子，谨慎持重的倪布勒从不久前阿爸和自己那番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信息，特别是关于归附氏族的。 倪布勒大胆猜测八成翰埒部要成为柔黎部的归附氏族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抢劫（二） 第三百六十五章：抢劫（二） 数百柔黎军中既有乎仂米等熟悉沿途地形的向导带路，又有首领坐镇中军，行进速度不慢，即使不是在平坦的草原上，路上又要时不时等待前方伪装成艾德柯领地护卫的探马斥候传回信息，可是连续两天行军，行了将近两百里，距离桑卢坎丘陵已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乎仂米、拨斤亦可待在亚力卜镇做骑士的这段时间，看来并没有顾着享受大爷生活，这次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足，引导队伍出了亚力卜镇北边行了百余里，一路几乎都没有什么行人、商客。 出发之前，乎仂米、拨斤亦可两人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赶到桑卢坎丘陵，如此看来，并非妄言，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何处地势陡峭，何处山间小道，何处山林隐蔽，两人都知道个大概。 不过，赫离也清楚，不仅仅是乎仂米，拨斤亦可的功劳，前边向导队里几个受不住领主压迫，居家从萨茹公国逃出来的逃跑农夫的功劳不比两人小。据说，这几个逃跑汉子为了躲开沿途领主的巡逻队，一路上没有敢进过村庄、镇子，硬是走出了小两百里地，原本打算躲进绵延的落雁山脉做“野人”的，被巡逻骑兵发现后捕捉，安置到亚力卜镇周围。 对于吸收布兰卡西亚人进入队伍中，赫离从不排斥，甚至可以说是赫离建议多日纳等人去做的，而且大力鼓励去做。若是有赫洛德般忠心耿耿替柔黎部办事的布兰卡西亚人，赫离不吝啬给他高官厚禄，随时都可以提升其为预备骑士，就算以艾德柯男爵的名义册封正式骑士都没问题。 至于被册封的人瘦不拉几、提不起刀，赫离也不去管，忠心办事，还把事情办得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瘦不拉几、病秧子一类，除非多日纳发现他们真的有特殊才能，否则就算脑袋被门夹了，都不会大力培养、赏赐的。 纯粹是浪费资源！ 赫离不知道的是，半懂不懂骑士册封的多日纳为了方便行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册封了数十个预备骑士、十几个正式骑士，都超过了艾德柯家族数十年册封的总和，敢情将骑士当成了大白菜，批发价大派送！ 不过，艾德柯领地的骑士，说是大白菜也不为过，还是捡到的大白菜，反正又不是柔黎部的官职，多日纳又有首领大人的授权，本着多快好省地购买货物、埋下探子、运送物资等目的，索性就不要钱般撒出去数十个骑士。 亏得时间尚短，打着艾德柯领地骑士旗号的骑兵又多是在领地巡逻、引导流民等，大约只有十名“骑士”长期护送艾德柯男爵的车队来往亚力卜镇和卡密尔城，要不然数十名连骑矛、长剑、锁甲、筝型盾都没有的冒牌骑士招摇过市肯定被周围领主发现异状。 经过几天行军，几名来自亚力卜镇民的向导对周围这群蒙着黑巾的怪异军队恭敬听令，但早已没有之前颤颤巍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害怕，大着胆子向赫离介绍桑卢坎丘陵。 赫离的目光顺着向导所指地方一望去，果真是树林、丘陵、斜坡、山包叠叠相连，视线所及的最远处层层山包，绵延不下二三十里，山林间尽是高大树木，若不从丘陵内道通过，至少得绕出百里外才有通畅道路。 若是商队从卡拉克赫城来，绕道不止百里，恐怕二百里左右，所以探子们才会九成断定萨茹公国的押运车队会从这边来。 “派出小队斥候，延伸十里外探查内道两侧斜坡、树林，准备抢……不，是准备应敌！”交战厮杀，还是初次对阵不熟悉的卡洛斯军队，赫离认为有必要认真一点，尽管地利、人和在己方，可是身为首领的自己都松松散散，以为手到擒来，必然会导致底下人麻痹大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探马斥候领命出发，有着亚力卜镇的护卫骑兵伴随指引，用不了多少精力。 赫离遂又下令倪布勒、色布瓦率领的步军原地休息，准备埋伏在丘陵暗处，随时和押运车队搏杀。 这次抢劫，赫离本就有着实战检验步兵战力的目的，可是又不能都带领步兵参战，别的不说，光就箭术一点，任意抽出常备军一个百骑队都能碾压一个步兵大队，阻击射杀敌人得有弓箭手。 四百步兵，三个百骑队，加上赫离自己的侍卫，劫掠队大约七百战士。 多米、兀格、木格两人各自率领领着一个百骑进行战前准备，儿郎们根本不用百骑长、十骑长走到跟前下令，一看到远处令旗的简单手势，纷纷马匹上摘下弯刀、皮盾、箭筒，同时不舍拍拍战马，他们已经提前知道等一会不是策马冲杀，而是弯弓搭箭射杀。 “倪布勒，我一会肯定要好好冲上去，砍下几个卡洛斯农夫的头颅让那群眼睛朝天看的骑兵知道我们步兵的勇猛强悍……”数百步兵准备之时，色布瓦一手握着弯刀，一手拎着破旧大木盾，挑衅般看了木格一眼。 可惜，木格根本没有注意到。 倪布勒瞄了一眼色布瓦的盾牌，刚一伸手，就被色布瓦拦着，决不让人抢走了自己的宝贝。 “色布瓦……”倪布勒略微提高了声调。 翻越山脉之时，一名山地步兵不小心将自己的木盾掉落山壁下，色布瓦索性将自己的盾牌给了他，还说自己会在亚力卜镇找一块新的。 “嘿嘿，这块木牌，哦，是木盾挺好的，又大又厚，防护力决定不比锻造帐出品的差。”迫于首领的命令，锻造帐只能抽出人力物资为七百步兵打造一套装备，既是锻造帐锻造，绝对和常备军使用的无二，因为军备出差错，那可是重罪！ 不过，七百步兵刚好一人一套，连备用的都没有，反正首领的命令锻造帐已经执行，想要更多的武器装备，有本事你拿首领的命令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抢劫（三） 第三百六十六章：抢劫（三） 色布瓦的眼珠子一时扭向倪布勒处，一时又转向眼前的盾牌处，十指交叉按搓，不知该不该拿？ 眼前的护盾形状和普通步兵配置的盾牌有所差别，大概只有步兵盾的三分之二大小，不过光是看护盾正面镶嵌着的暗黑色铁皮，就知道防护程度绝对超过步兵盾的。难得的是，这块护盾中间微凸，两侧稍斜，一旦刀戟劈砍落盾，呈现出来的卸力效果会让敌人短时间失去重心，脚步不稳，护盾后面的战士便有很大几率砍下来敌人的头颅。 如此精良的护盾，别说步兵，就算是常备军、侍卫军中都找不出几块，这是锻造帐创新研制过程中的产品之一，还没有实现量产。 这种盾牌不仅仅需要大量生铁来裹包盾面，锻造时打出中间微凸、两侧稍斜的盾形熟练铁匠就耗时颇多，现在的柔黎部还没有这个余力让熟练铁匠停下来手中活计，大规模锻造新护盾。 尽管首领指示除非找到新方法，否则不能将众多工匠人力放在这种新护盾上，可是几位锻造官和大匠打了一个擦边球，将之前的护盾铁胚锻造成新护盾，再汇报首领不再花费人力去锻造。 新护盾只有不到二十块，供首领使用、赏赐，据说就连几个千骑长都没有呢！ 倪布勒望着赫离一行人的方向，双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扭头对着色布瓦，道：“既然送过来了，那你就收着呗！” 色布瓦迟疑了半晌，听到倪布勒的话语，最终还是收下了。 盾牌一块，意义非凡！ 不远处，刚刚吩咐侍卫送去一块盾牌的赫离侧摆头，恰好看到色布瓦像是看宝贝似得摸抚盾牌，不由一笑，又继续盯着地图。 这张改进版地图，是大半年来多日纳派出的人员从布兰卡西亚各处城镇中购买的地图，再结合实地护商路线所描绘的，制图人员都是之前从土讫水城的测绘帐调过来的，水平纵然比不上测绘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赫离的手指戳在地图上，以桑卢坎丘陵为中心，画着一个圆圈，眼神随手指时不时停留在高大山包、密林等标记处。 “首领，斥候回来了，有情况！”吉姆凑过来道。 赫离在地图上滑动的手指一滞，眉头一拧，缓缓转身朝着斥候走来方向赶去，会是什么事情呢？ 听完斥候的汇报，赫离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沿着丘陵内道走向延伸出去，脑海中思索着什么。 丘陵内道有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马蹄印清晰可见，找到驻扎时路边的马粪，不下三、四百匹马。 大队人马，三、四百匹马，没有车轮碾压的轱辘痕迹？ 很明显，从桑卢坎丘陵过去的队伍绝对不是什么大商队！就算是一人双马，队伍中也不下百名骑兵，能够在布兰卡西亚随便就召集起来上百骑兵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小势力，至少得是子爵以上的贵族。 吉姆、门朵儿听到斥候的探报，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朝着周围侍卫摆摆手，隐约呈现两层圆状，将首领护在中央。关于此次劫掠布置，吉姆、门朵儿不怎么懂，可是身为侍卫首要任务就是保证首领周全。 正待赫离埋头思索之时，第二队斥候返了回来，带来了新的发现。 “你是说，这块布上的徽记是西多图公国的？”赫离手拿一块约半米长宽的沾泥格布，沉声对着汇报斥候追问，紧紧盯着斥候的眼睛。 “是的，首领！如果刚刚带过去的那个亚力卜镇的向导没有撒谎，这块布上的徽记就是西多图公国的，还是西多图公国王室的！”虽然感受到首领的逼人气势，经验丰富的侍卫军斥候却一点不像新手一样汇报得磕磕碰碰，心中明白若是那样反而惹得首领不喜。 西多图公国的押运队，怎么会那么快来到了，按照探子传回的消息，交接地点可不是桑卢坎丘陵，而且看眼下情况，西多图公国的押运队可不单单是将交接地点定在桑卢坎丘陵，还推前了数十里地。 卡拉克赫城探子的消息出错了？ 萨茹公国和西多图公国的交接计划有变？ 萨茹公国的贡赋已经交接完毕了？ 西多图公国派来了多少军队？ 赫离打望着卡拉克赫城方向，暗怪自己考虑不周，派出的斥候太少了，又没有和跟在萨茹公国押运车队后方的探子保持密切联系，紧盯着押运车队的动向。 不对，萨茹公国押运车队的动向！赫离眼皮一提，急走两步，再细细望着卡拉克赫城方向，似乎离卡拉克赫城近了几步就能看到远不止百里之遥的城镇。 “多日纳派出的探子一直盯着萨茹公国押运队，又是单人独骑，在丛林丘陵躲过车队哨探不是难事，若是两公国车队已经交接，怎么可能不传回来消息？”赫离小声嘟喃着。 “过去，让多米、兀格、木格、乎仂米、拨斤亦可过来议事，还有倪布勒，同时吩咐他们保持警戒，随时准备战斗！”赫离下令。 几名侍卫领命下去传令后，吉姆咬咬牙，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建议道：“首领，要不传多日纳大人过来吧……” 多日纳负责布兰卡西亚的密探工作，对于首领身边人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赫离哦的一声，投向吉姆的目光带有几分赞赏，心道：跟在谷卑希身边磨砺了一段时间，吉姆长进了不少！ 前去传召多米等人的侍卫尚未回来，另一边的值守侍卫就小跑过来，汇报：“首领，有人来了，是从卡拉克赫城的……” 从卡拉克赫城来的，言下之意就是跟随萨茹公国贡赋车队的柔黎部探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赫离刚刚才嘀咕着卡拉克赫城那边的探子怎么发生如此变化，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传过来呢？ “首领，两天前，一大股……一大股……一大股军队洗劫了萨茹公国的贡赋车队，所有人都杀光了……”探子身上有些狼狈之象，可见策马加速驰来，路上绝对不是一帆风顺。 “什么？”猛然听到这个消息，赫离都被惊到了，卡洛斯的劫匪难道个个都这么嚣张，比黑马盗还狂，直接就袭击象征萨茹公国的贡赋车队，同时还得罪布拉卡西亚第一公国。 不对，两天前，一大股军队，不是盗匪！ 第三百六十七章：抢劫（四） 第三百六十七章：抢劫（四） 布兰卡西亚，西多图公国，巴拉瓦尔城。 “尊敬的斯特雷奇伯爵，萨茹公国那边有传回来什么新消息吗？”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懒散得对着刚到的人儿说道。 “我的陛下，萨茹公国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就连我们的几个骑士大队在剿匪中偶尔越过境都没有过来询问。”回答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上的板甲和骑士长剑显示出他的身份并不普通，至少是一名高贵的骑士。 不过一段对话却将两人的身份透露大半，或许有人不知道斯特雷奇伯爵是谁，可是陛下这个尊称在布兰卡西亚九大公国的土地上就只有一个人才拥有。 费迪南德· 格里芬，西多图公国大公，布兰卡西亚联邦捍卫者陛下！ 知道了年轻男子是西多图公国大公，那么斯特雷奇伯爵就很好猜测了，西多图公国的重臣、军队统帅，戈德温·斯特雷奇。 西多图公国大公费迪南德· 格里芬和伯爵戈德温、斯特雷奇，两位大人物竟然都不在都城托亚城，反而偷偷跑到靠近萨茹边境的城镇巴拉瓦尔，传了出去，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从费迪南德没有居住在巴拉瓦尔城内府邸，而是在郊外的小庄园，巴拉瓦尔周围更是一点国王来到此处的消息都没有，可见费迪南德和戈德温肯定不是来旅游玩耍的。 “现在我们的骑士团全部抵达预先位置了吧，巴拉瓦尔城召集起来的农兵准备的怎么样了？”费迪南德陛下吃了一个大饱，又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从腾格里大草原传过来的清奶烈酒。 “回陛下，骑士团已经抵达，随时等待陛下的命令，召集起来的巴拉瓦尔农兵以及从周围堡垒抽调过来农兵共六千人，随时都可以出发！”戈德温汇报道。 吃饱喝足的费迪南德，拿起白布轻擦几下，脸上露出优雅的笑容，不知是刚才的美食很可口，还是伯爵汇报的内容很满意。 在格里芬王室看来，如果数十年前萨茹公国没有西多图公国的帮助，萨茹七世怎么能登上大公之位？当年不是顾及舆论和西多图公国本身实力又不足以压制其他公国的反对声，萨茹公国早就成为西多图的一部分领土。 成为真正的布兰卡西亚国王，而不是所谓的捍卫者陛下，是西多图公国格里芬王室百年来的奋斗目标！ 如果带上王冠，再拥有捍卫者陛下的称号，格里芬国王会非常高兴，因为这会展现他的勇武强悍。 可是，光是一个捍卫者陛下和默认的国王，并不能让格里芬王室满意，无一不想让自己成为布兰卡西亚真正的主人！ 将萨茹公国的金币放入西多图的钱袋子中，把莱卡尔敦公国的生铁投入西多图的铁铺里，西多图公国的实力早已超出布兰卡西亚另外八个公国，要凭借实力获得更多的土地、更高贵的称号！ 年轻的费迪南德陛下起身，走到一两米外的大木板前，上面挂着的赫然是一副布拉卡西亚联邦的全境地图，上面标记了密密麻麻的城镇、堡垒地名，以及大贵族的势力分布，这可都是西多图公国数十年的积累。 “派出接受萨茹公国贡赋的军队如何了？”费迪南德的目光瞄到了巴罗塞德公国、萨茹公国、西多图公国的交界地带，想起以护送贡赋押运队为幌子的军队。 “前几天传回来的消息，布鲁诺已经做好了分兵，不过我猜他肯定不会白白放弃贡赋车队的，肯定会派出一支军队抢回来属于西多图的金币，之前消息说萨茹公国的押运队停在卡拉克赫城休整，时间很充足，足够他布置了……”戈德温的语气很平淡，话语里消息却不简单，护送贡赋车队只是一部分兵马，南边方向竟然还有大量兵马借着护送车队的幌子悄悄移动。 虽然贡赋是一笔数额不菲的金币，费迪南德却不怎么在乎贡赋车队，这次的行动是为了扩大西多图公国的疆域，实现格里芬王室百年的梦想，统一布兰卡西亚的开端。 既然萨茹公国不愿意乖乖俯首称臣，不愿意为布兰卡西亚的伟业做出贡献，那么费迪南德只能用手中的剑去解决。 “运过来的武器到了，你去一趟，要保证武器发放到农兵的手中，而不是被那群肥头大耳的猪霸占过去，拿回家当火棍……”每一个公国都有贪于享乐、贪小便宜、谋利钻营的吸血贵族，身为公国之主的费迪南德也不能灭绝掉。 “遵命，陛下！” “下去吧！” 戈德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拐角，费迪南德陛下右手化掌，扣按着地图上的萨茹公国领土，轻声道：“你是我的！” 费迪南德·格里芬四年前登上西多图公国大公之位，戴上了布兰卡西亚联邦捍卫陛下的王冠，从那时起深藏于心中的伟业筹划就一步步落到实处，让公国按照自己的意识行事。 从费迪南德·格里芬记事起，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格里芬王室的荣耀、真正统治布兰卡西亚的王权、一生的使命等，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他的曾祖父，一代代人的奋斗，终于有了如今的实力问鼎布兰卡西亚。 格里芬王室百年来的奋斗目标要在自己手中实现，布兰卡西亚国王的桂冠将戴在自己的头上，费迪南德想想都激动。 桑卢坎丘陵北边约四十里外，一支千人规模的队伍吵吵嚷嚷地行军中，不少人身上袍甲都有泥污血迹，不久前才进行一场战斗。 队伍最前方的两百余骑兵纪律稍微好一点，不像是赶集般的吵杂，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连警戒斥候都没有派出去，不久前的胜利让整队人马都处在松懈大意中。 看旗号，这支千人队伍打着的是西多图公国旗号，中间被身披简甲的战士严密看守的，就是萨茹公国的贡赋！ 不过，这一次不是像往年从萨茹公国的押运队手中接过来，而是杀过去抢来的，将五百左右的萨茹士兵全都扫了一边，算得上是战争首功！ 战争首功，西多图公国和萨茹公国开战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抢劫（五） 第三百六十八章：抢劫（五） “首领，新的押运车队会从这里过吗？”木格看着周围几人都陷入沉思，自己刚才也想了一会，可是想不出什么，干脆直截了当开口问。 “是啊，首领，如果押运队伍不从这里过，我们就快点做出布置，若是迟了，就会被人发现了……”难得遇上了立功机会，憋了好久的步兵自然不愿放过，哪怕让他们光着脚跑上数十里山路去另外一处埋伏没有问题，倪布勒最不愿的就是打道回府，灰溜溜的回去。 赫离摇摇头，桑卢坎丘陵是最佳路线，西多图公国军队肯定会从此处路过，而且刚刚探子汇报的情况也说明袭击萨茹公国押运队的军队朝着桑卢坎丘陵而来。 “按照情况来看，西多图公国军队肯定要从这里经过，我们的埋伏没有半点问题。不过……”赫离顿了一顿，望了一眼众人，接着道：“西多图公国押运队的兵力比萨茹公国的多了一倍，而且骑兵数量恐怕不少，到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够一口吃下！” “多了一倍怕什么，在丘陵山地，翰埒部的儿郎绝对不惧卡洛斯农夫！”倪布勒握拳表态，根本不在乎人数上的劣势。 兀格、多米两人征战经验丰富，自然和木格、倪布勒思考的不同，望着赫离沉思之状，道：“首领是发现了什么？” 赫离心中的确是有不少疑问，为什么西多图公国军队要袭击萨茹公国的押运队，两方不是友好交接贡赋吗？西多图公国在桑卢坎丘陵方圆百里之内有没有其他军队？布兰卡西亚的局势…… “我在想着西多图公国为什么要袭击贡赋押运队，这批贡赋本来就是他们的，光明正大接受就行了，何必袭击截杀？”赫离抛出了问题，等待下面人的回答。 “袭击萨茹公国押运队的人根本就不是西多图公国的，而是马贼盗匪冒充的……”兀格从劫掠人员方面分析道。 “贵族的私人行为，为了霸占贡赋或解决押运队中的仇家，西多图公国大公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多米从动机来揣测。 “首领，西多图公国袭击就袭击，就算西多图公国把萨茹公国灭了，和我们也没有太大关系，我只知道眼前和我有关系的就是这批贡赋，出发时察乌卡那副流口水的模样，我可是记忆深刻，搞得我昨晚睡觉做梦都梦到了……”说到最后，木格面露嫌弃之色，梦到胖子可是不是什么好梦。 赫离猛地轻拍自己的额头，对，西多图公国军队怎么考虑的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将数十万黄灿灿的小可爱搬回去柔黎部的库帐就行。 唯一担心的就是西多图军队有没有后手，如果周围没有西多图的后手，就只有千余战士，哪怕队伍中有四、五百骑士，赫离自信凭着手中的军队和敌明我暗，绝对不会处于下风，最坏的结果就是打个平手，缩回亚力卜镇。 赫离扭头一望，目光顺着起伏的山包、林地延伸出去，脑海思索着有哪几个地方适合大队人马驻扎宿营的，不一会儿，心中就有了主意，下令几股斥候小队在向导的指引下，向北扩大侦查范围，保证三十里之内不会出现大队不明军队。 三十里的反应距离，足够柔黎战士打上一场埋伏战了，草原勇士的弯刀、强弓将会打的西多图找不着北。 此外，赫离传令侍卫骑兵随时待命和调整战马的拴栏位置，一旦需要上马追击，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健儿绝对碾压卡洛斯农夫的骑术。 山地丘陵接触战有步兵，上马追击有骑术精湛的草原勇士，主动权始终控制在赫离手中！ 赫离依旧执行原计划，刚吩咐兀格、倪布勒注意隐藏，远处就传来隐隐的马蹄声，探子汇报西多图军队已经进入二十里范围。 “倪布勒，是不是有些紧张，就像是娶婆娘时的成婚夜晚……”赫离朗笑一声，拍了拍倪布勒的肩膀。 倪布勒的确是有紧张，不过却不是杀人的忐忑不安，而是激动、亢奋过后的紧张之感，也或多或少有一丝害怕步兵打得差劲的心理。 一旦步兵打得差劲，不用骑兵唏嘘奚落，倪布勒自己都没有脸面待在土讫水城，赶紧收拾包袱回去落雁山脉，找个洞穴把自己藏起来一辈子。 这一次绝对不能差了！倪布勒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天的青年首领，看着他排兵布将、规划谋略，心中不由一叹，阿爸所说非错，无论是阿爸自己，还是哥哥拓哥多都比不上赫离。未来，翰埒部若想在柔黎部大帐内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发挥自己的作用，翰埒部如今最大的本钱就是七百名义上仍旧属于翰埒部的步兵。 “我是兴奋，卡洛斯农夫的农叉怎能挡得住草原勇士的弯刀，步兵绝对会撕破西多图人的阵列，让他们常常柔黎弯刀的滋味……”倪布勒握拳正声道。 探子补充道：“首领，西多图军队前方有两百至三百骑兵，人人装备锁子甲、长剑、盾牌等，应该是西多图的骑士和扈从骑士，看上去挺威风的……” 西多图骑士！纵使赫离从没到过西多图公国，可是对于邻居布兰卡西亚的龙头老大西多图公国的军事实力早有所闻，据说王室骑士团比得上第一强国卡兰帝国的骑士团。 是真是假，赫离并不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和卡洛斯大陆的军队大规模交过手，不过从观风帐探子和自己路过绿湖堡时的所见，卡洛斯骑士的强悍多是从贫苦农夫口中所传，一个全副武装的武士和弱不禁风的农夫，武力差别恍如鸿沟。 若是卡洛斯骑士真的如酒馆歌手所唱那般强大，草原部落年年到边境地区带回来的就会不是盐巴、粮食、器物，而是一具具同伴的残缺尸体。 打，不就是两、三百卡洛斯骑士，其中估计八成都是扈从骑士，柔黎部的雄鹰从来不会害怕，我巴伯兰·赫离更不会被吓到！ 第三百六十九章：抢劫（六） 第三百六十九章：抢劫（六） 西多图军队最前面的百余骑涌进了桑卢坎丘陵内道，武器装备和行军阵势让赫离等人耳目一新，百来名西多图公国骑士散发的气势和草原勇士的如狼似虎不同，有点铁盾枪林的味道。 “看来西多图骑士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之前见到的卡洛斯农兵和他们一比，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赫离一双眼睛紧盯着行进的骑士队伍，口中嘀咕道。 赫离赞赏西多图公国军队，可并不意味着心中就认为柔黎铁骑输他一筹。在训练时间上，柔黎铁骑的确比不上从小就全副精力学习格斗技巧的骑士。可是经过阵列配合、围猎战术、战争洗礼，柔黎勇士具有求战时弯刀出鞘的锋芒和冲锋时坚不可摧的气势，彪悍勇猛完全可以用在每一位柔黎常备军身上。 十个柔黎骑兵或许抵挡不住十个精锐骑士，可是一百个柔黎骑兵绝对能够攻破一百骑士的阵列。 惊讶，平静，不屑……丘陵内道每进来一支百人队，赫离等人的神态就随之变化一分。 最开始的两百余骑士还好一点，后边虽然有点乱，可是基本的骑兵行进还是能够保持的。 可是，看到一群群农兵吵吵嚷嚷无序涌入桑卢坎丘陵，赫离心中提起来的郑重之意就落下去了大半。 在赫离眼中，能够勉强作为柔黎部勇士对手，就只有最前头的两百余骑士，其他人就是增菜罢了！ 看到十之八九的西多图军队都进了桑卢坎丘陵，赫离觉得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早点解决，早点处理收尾工作！ 赫离微微摆手，示意侍卫准备举旗传令，吩咐前后两端的持盾步军迅速合围，将千余西多图军队包饺子。 “弓箭手，准备！”赫离起身大喊，同时举弓搭箭，居高临下对着行进中的西多图就是闪电一箭。 埋伏在丘陵周围的柔黎弓手早就紧握柔黎弓，箭筒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全神贯注等待命令的到来，听见首领一声暴喝，一个个挺直半身，纷纷对着内道疾射出去。 “嗖、嗖、嗖”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断响起，数百支铁簇箭矢几乎同一时间朝着下方内道射落，在空中组成一道箭网，很快就带起一片片血花和惨叫声。 刚听到箭矢声的时候，最前方的两百余西多图骑士有些难以置信，几天前他们才刚刚当着猎人，怎么突然间角色转变的如此之快？是谁敢在这里伏击伟大的西多图骑士，难不成是萨茹公国…… 近百骑士还未来得及拔出长剑、盾牌，身上就扎上几支铁簇箭矢，感受着伤口处的疼痛，脑海中却生出疑惑：我穿的可是锁甲，箭矢怎么可能插入的这么深？ 敌人离己方百米左右，按照西多图骑士的弓箭常识，除了大步弓会造成致命性伤害，猎弓、骑弓都不不可能一箭射穿锁甲的。可是，从箭矢划空的声音和频率，敌人所用的箭矢应该是短弓或骑弓才对，怎么威力会如此之大？ 大多数西多图骑兵身上都扎了箭矢，身披锁子简甲的扈从骑士受到致命性创伤，已经没有冲锋搏杀的力气了，就算是装备板甲的骑士，铠甲也或多或少出现几个破损箭洞，再来几波箭矢，就得被扎入血肉之中，到时候就和一旁痛苦呻吟的同伴没有什么样子了。 赫离这次携带的柔黎弓算得上是改进版本的，集合了锻造帐大匠不那多、多力夫、沙逊、法尔德的智慧，以及常备军将士战场上的骑射感受，弓身加大微曲，握弓扣箭更为顺手、省力。 再加上有着土讫水铁矿在，虽说没有大规模生产耗良铁、工匠精力的狼牙菱箭，可是铁簇箭矢的质量提上去了一个等级。 改进后的柔黎弓，提升质量的铁簇箭矢，今天注定是下方敌人的灾难日子。 三、四轮箭矢射出，上千支箭矢从天而降，西多图军队惨叫声、哀鸣声不断，光是最前面中箭落马的骑士就不下百人，铠甲、披风沾上红红的血迹。 赫离弃弓拔刀，吼道：“步兵，围杀！” 喊声传遍小半个丘陵地带，溃乱的西多图战士忽然感觉有一头猛兽在耳边大吼一声。 吼声响亮，却并不一定传得到每一名步兵小队长耳中，这一点赫离早就想到，吼令的同时，代表步兵出战的旗帜信号就被丘陵两头的倪布勒、色布瓦看到。 “儿郎们，让骑兵看看我们步兵勇猛的机会到了！” “举盾逼近，山地作战是山神赐予翰埒部儿郎的本事，不要给翰埒部丢人……” 前后步兵以一个中队三十人为单位，携盾持刀层层压了下来，盾后边的双眼流露出渴战的灼热目光。 随着步兵的推动进攻，为了避免误伤，弓箭手射出的箭矢渐渐减少，目标区多是以中央为主，几下子就造成一片中央空旷区域，没有几个站起来的西多图战士。 如果不是看到西多图后方的战士混乱中四散乱撞，明显就是试图找到一条冲出丘陵的道路来，赫离绝对要射完一筒箭矢才下令步兵进攻。 步兵是翰埒部的青壮族人，可是再过不久，翰埒部会不会是柔黎部的氏族，那可就难说了。 刚刚吼叫一声，看到步兵围杀的动静，赫离就吩咐侍卫迅速上马准备，一旦有人逃脱，立刻进行追杀，务必要保证将千余西多图人马全歼于此。 赫离还不知道西多图公国的侵略计划，不清楚萨茹公国内部有人勾结外人，可是从西多图公国军队袭击萨茹公国押运队这一点，就能够嗅出阴谋的味道，西多图公国绝不会平白无故袭击的。 别人送上门的奶酪，自己不费力就能得到，何必大费周章呢？ “首领，多米千骑长那边已经上马了！”盯着多米处动静的侍卫跑过来汇报。 步兵围杀，多米统率弓箭手立刻上马以防突发状况出现，这是赫离之前就和多米越好的了。 准备待发的柔黎精骑，算上赫离的侍卫军和多米人马，两百骑左右，完全足以应付山丘内发生的意外，即使退一万步，桑卢坎丘陵被敌军围住，这两百铁骑也可以护送赫离退回去亚力卜镇。 第三百七十章：步兵上场（一） 第三百七十章：步兵上场（一） 桑卢坎丘陵，为首骑士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会在回程半路遇到伏击，对方的箭矢力度还如此强大，几乎是如同下雨一般，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就收割过百骑士的性命。 身上锁甲挡了几支飞擦而过的箭矢，经历过真正战争的为首骑士十分清楚从天而降的箭矢威力，如果再来多几次，身上板甲肯定挡不住了的。 冲出去，必须要冲出去丘陵，而且是向前冲，后边还有那些卑贱的农兵挡着，哪怕农兵们全死了，尸体也会阻碍骑士的突围。 为首骑士虽然没有和草原骑兵交战的经验，可是战场应对大同小异，更何况己方完全处于劣势，每多一会，西多图军队就多一分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冲出去，保住剩下的骑士，至于那些卑贱的农兵，死了再征召一批上来就行了。 可是，如果两百骑士和扈从骑士全都死在这里，布鲁诺伯爵肯定能够会活生生剥了为首骑兵的皮。 就算布鲁诺伯爵看在和萨茹公国开战的情况，让为首骑士戴罪立功，可是两百骑士背后的家族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为首骑士的，其中更是有不少子爵以上的大贵族。 大贵族把儿子塞进来此次的队伍中是来立功的，博取爵位封地的，而不是在小小的丘陵山地被敌人袭击致死的，就算死那也要是一种骑士的死法，死在正面冲锋，不是被无名小卒的箭矢之下。 “向前冲出去！” 熬过两波箭矢打击的西多图骑士，听到为首骑士的突围命令，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如果返身回去身后队伍中，活下来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到底是什么人袭击我们？这么强的弓箭肯定不会是小势力，萨茹公国都找不到多少把？难不成是巴罗塞德公国……” 剩下的百名西多图骑士一边冲锋，一边脑海中或多或少猜测着上面敌人的身份，他们是知道自己的陛下要对萨茹公国开战的，和两位领军伯爵安排的开战时间又是在近几日，担心萨茹公国男爵布拉德利·塞西尔的押运队会发现不对劲的情况，成为影响战局的力量。一旦这位颇有精干之名的男爵缩回卡拉克赫城地区，手中又有数十万金币供其招兵买马，绝对会威胁到西多图公国未来的战事。 不过，战事成败或许不被某些鼠目寸光、贪婪成性的贵族放在心上，可是放弃数十万黄灿灿的小可爱却是在割他们的心头肉，夺回来这批贡赋，大头归国王陛下，中头归大贵族，小头归执行的骑士。 所以，布鲁诺伯爵才会派出一支上千人的军队，包括两百骑士和扈从骑士的偏师去袭击萨茹公国押运队，夺回属于西多图公国的财富。 发现丘陵上方疾射过来的箭矢数量减少，为首骑士心中一喜，大喊：“西多图公国的骑士们，上面那群可耻的强盗没有多少箭矢了，冲出去！” 可当他回头望见身后同伴骑士的一瞬间，刚升起来的欢喜火苗就被硬生生掐灭了，从遭到伏击到现在，仅仅二十个呼吸左右的时间，他们一直被从天而降的箭雨覆盖，冲锋后箭矢数量减少，可是跟在身后的骑士已经不到百人，粗略一看只有五六十人。 冲不出去就是死，冲出去后一顿惩罚肯定是免不了的！ 为首骑士慌神的一瞬间，隐约听到身后同伴的呼喊声，朝前定睛一看，拽住缰绳的手臂颤抖一晃，眼睛瞪的老大。 持盾步兵，一排排持盾步兵从丘陵斜坡后面冒了出来，阵列不急不乱，朝着西多图军队处步步推进，要封锁住突围之路。 为首骑士心中一震，身形一晃，差点就从冲锋的马匹坠落下来，包围己方的到底是什么人，精锐的弓箭手也就算了，还配有这么多精锐的步兵。 携盾推进，阵列不乱，在为首骑士看来就是精锐了。本来，身为高贵的骑士，他不会正眼瞧上步兵的，可是山地丘陵地形，无疑是步兵的绝佳战场，除非自己放弃马匹，率领数十下马骑士和敌人近身搏斗。 可是，高贵的骑士能够像卑贱的步兵一样去厮杀吗？而且，丢弃了战马，数十西多图骑士要靠两条腿突围出去，摆脱敌人的追击？ 数十名西多图骑士冲锋不到百米，百余人伤亡近一半，还是没有和敌人步兵接战的结果，当他们接战之后，伤亡绝对会翻倍，整支骑队恐怕剩不下几个人。 为首骑士心生畏惧，可是对费迪南德· 格里芬陛下的誓言，西多图公国骑士的荣耀，求生的欲望让他绝不能束手就擒，如果对方是某一位贵族，他或许还会考虑投降，用赎金赎回自己，可是从丘陵周围的情况来看，对方绝对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杀！”为首骑士声嘶底里吼出，重重一夹马肚，率领数十骑士朝着慢慢合拢的步兵阵列冲杀过去。 丘陵斜坡上的赫离，将一切战场变化尽收眼底，自然也是看到西多图骑士的突围，称赞领队者决绝逃跑的同时，也是很期待步兵的精彩演出。耗费如此多人力物力财力训练出来的步兵，战斗力到底有多少呢？ 特别是合围堵住逃走西多图骑士队的色布瓦队伍，步兵在山地丘陵地形能不能够超越骑士这种职业武士，伤亡又会有多少呢？ 想到之前倪布勒建议的布置，赫离轻轻一笑，就是典型的关门打狗！ 丘陵两端各自扔下十几根成人大腿般的长木，阻断里面敌人前后两面逃跑的道路，步兵压上去的时候就犹如一把把镰刀，所过之处收割敌人的性命。 砰，砰，砰…… 冲锋中的西多图骑兵发现十米外的两侧斜坡滚下来七八根大木，占据丘陵内道的大半宽度，战马全速撞上去的话，肯定摔得一个狗啃泥。 地上有混乱的障碍物，除非是顶尖的草原骑手，达到人马合一的地步，否则生长在马背上的寻常草原骑兵都不敢在丘陵窄道全速冲锋。 前边的西多图骑士紧急拉扯缰绳，使出了要把马头扯下来的劲，后边的骑士没有看到前方的动静，速度不减，一下子十几个骑士就撞上了前面同伴。 第三百七十一章：步兵上场（二） 第三百七十一章：步兵上场（二） 桑卢坎丘陵两端，最先和西多图军队近身厮杀的不是色布瓦率领的步兵，而是倪布勒的。 在丘陵内道扔长粗木阻拦敌人逃跑的建议是倪布勒提的，色布瓦那边实施了，倪布勒却没有。 长粗木阻拦的是骑兵，步兵的话提高、迈大步子就能跑过去了，没有多少阻拦效果，反而还会给倪布勒大队人马进攻造成一定的阻碍。 倪布勒战前说的是骑兵从哪个方向逃跑，哪个方向就扔下去长粗木。 “步兵，推进！”倪布勒望了赫离方向一眼，此时赫离首领肯定在看着整片战场，到步兵亮相的时候了。 一场埋伏战，下马柔黎骑兵转成的弓箭手已经取得了如此战果，半数功劳肯定是跑不了了，步兵如果不能好好露脸，以后这张脸就真的没法看了！ 一面面盾牌缓缓移动，一把把良铁弯刀露出刀锋，一个个山地战士踏着步子，一个个中队为单位的阵列层层推进。 赫离将此战当成是检验步兵战力的机会，倪布勒何尝不是这样想，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不知何时才能碰上了。 盾阵后露出的半截刀光隐隐闪烁，给丘陵内的西多图步兵带去了一股“倒春寒”，寒意钻入骨髓之中，双腿都在微微打颤。 数百西多图步兵中有不少经历战场厮杀的老兵，若是平时肯定不会慌乱，可是一则刚刚遭受几波猛烈箭雨的打击，二则指挥的贵族将领已经跑掉了，无人来指挥丘陵后边的数百被抛弃的农兵。 “好多盾牌压过来……后面有好多人……” “快冲过去……” “爬上去斜坡，就能逃出去了……” “长矛手排阵列队，前方拒敌……” 数百西多图兵马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有的害怕颤抖，有的急中生乱，有的强令建议……可惜，没有统一指挥的他们注定是不可能发挥多么强悍的战力，死亡只是迟早的问题。 不对，还有几个骑士留在在步兵队伍中，时而大声吆喝吩咐，时而抽上一鞭子下令后边的步兵赶紧去抵挡敌人。 “贱种，快点给老爷挡住后边的强盗！” “为领主战死是你们的荣耀！” 骑在驮马上的一名骑手挥动鞭子驱赶身后的农兵去挡住敌人的攻势，颐指气使的样子，仿佛他是一个有爵位的大人物。 挥了几鞭子，驮马骑手又催促自己的手下道：“你们几个，还不快点将车上固定箱子的铁条掰断，将箱子搬下来，我们赶紧走，留在这里等死！“ 驮马骑手并不是有爵位的骑士，甚至连预备骑士都不是，之前一个西多图骑士的扈从骑士生病了，临时选了一个粗壮仆人为自己照看战马、物资。驮马骑手的主人刚才被一支飞来的箭矢夺去生命，这位胆大的仆从就宣布自己是主人册封的预备骑士，而且主人骑士没有子嗣，所以有资格继承战死骑士的战马、铠甲、财产等。 他又将平时走的近几个仆从收为手下，打算趁乱顺走几箱子贡赋金币，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卡洛斯大陆，进行大宗钱币的转移和大贵族之间的交易，全都是使用马车铁条琐扣住，钥匙由车队主事保管，这种方法有两大好处，一是防备车队有内鬼顺手牵羊，偷偷摸走几把钱币，二是便于沿途保护，就算有匪徒硬抢盗窃，一时半会搬不走、撬不开。 驮马骑手吩咐几名手下用长矛、铁锤去砸，也算他有几分自知之明，没想着一口吞下所有的钱币，只要搬走一辆马车的几箱就行。 “你们快点，大力一点捶砸、敲搬，这些可都是我的钱币，不能落入那些强盗手里……”看着敌人步兵已经和后边百米的西多图农兵交战了，驮马骑手急急大吼。 用尽全身力气刚刚撬开了一侧铁条的几名手下心里本就憋屈着，再一听到驮马骑手吆五喝六地命令，特别是那句“这些可都是我的钱币”，顿时就不干了。 “什么，都是你的？说好的分我们一半的，你想反悔？” “就是，呸，真把你当成是骑士老爷了，我可听说你之前就是个喂马的……” 驮马骑手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变成了众人攻讦的把柄，一下子就心虚了，再听到别人揭穿他“预备骑士”的身份，恼羞成怒，直接拔出腰间的劣质铁剑，学着死去的骑士主人，拍马冲锋，捍卫自己的骑士荣耀…… 斜坡上，负责盯着倪布勒方向西多图步兵的门朵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事情，脸上露出看敌人热闹的坏笑，道：“首领，你看有人在比武，一对二，不，一对三！” 赫离转身走过几步，眯着眼睛定神一看，自然不会门朵儿的嘻哈玩笑话，如果被困住的西多图农兵此时还有闲心去比武，一定写上一个大大的服字。 赫离发现丘陵内道一骑笨拙的对着身旁几人挥动长剑，再一看几名农兵身旁的车辆，猜出了大概，蔑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门朵儿、吉姆一听，睿智的首领又说出至理名言了，赶紧记下，下次在其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 不错，才华，这可是睿智的首领说的，智慧是属于长生天恩宠的少部分人，才华却是每一个柔黎族人都可以学会的。 长生天的谕意，派下作为使者的天命首领统治柔黎部族，点拨柔黎雄鹰旗帜下柔黎族人的才华之光。 斜坡上几人谈笑风生，下面内道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慌乱的西多图农兵根本组织不起来抵抗力量，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根本不是披甲携盾、举刀推进的步兵阵列对手，连几个浪花都泛不起来。 一接战，十几名强壮的山地步兵一推盾牌，形成的撞击力轻易将几个西多图农兵撞到在地，接着迈出两步，盾牌松开一大道缝隙，盾后的一把把弯刀齐刷刷落下，带起的就是一片片鲜红血迹。 数百西多图农兵都是自备武器，能有一把长矛、铁剑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至于皮甲这等稀罕货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贫困的农兵身上。 第三百七十二章：骑士突围 第三百七十二章：骑士突围 柔黎步兵和西多图农兵接战之始，不少西多图老兵还敢提起武器，喝令周围几个小伙子跟随自己冲上去，可是随着一批批人冲上去，一批批人倒下来，亲眼看着一面面黑漆盾牌一点点被红色血液覆盖，握住长矛的手都开始颤抖。 倪布勒率领的步兵阵列推进了数十米，一把把弯刀劈砍而下，刀光闪过，血花溅起，还夹杂着碎肉残肢，仿佛就是一群屠夫在杀猪宰羊。 原本数百西多图农兵挤在一处，后队显得格外拥挤，被柔黎步兵收割麦子般切下了小半，一下子显得空荡不少，不过丘陵内道的血腥气味也浓重了不少。 剩下的西多图农兵看到这一幕，心中仅剩的一点抵抗之心瞬间烟消云散，哪里还会有人朝着眼前的杀神冲锋！ “吃人的强盗……” “跑啊，快点跑……” “逃，从斜坡爬上去……” 柔黎步兵的凶猛残杀吓到了西多图农兵，这些原本就是握着农具在田地里干活的农夫，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残忍的战斗，只是服从领主的征召令，才自带武器跟随领主出兵。 布兰卡西亚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公国之间的大规模战事了，纵使西多图公国这些年大力发展军事力量，可是仅仅局限于骑士阶层，增加了几个正规的骑士团，而不是将金钱花在了卑贱的农兵身上。 当然，舍得在农兵身上花钱的也有，西多图大公费迪南德· 格里芬就为在王室直属领地召集起来的农兵配备武器，提升农兵的战斗力。 看到不久前还在一起吃饭嗨笑的同伴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西多图农兵们霎时间虫鸟兽散，有的朝着前边跑去试图汇合骑士队伍，有的急冲上斜坡想要逃出丘陵，有的焦急乱瞄看看有没有藏身之地…… 丘陵两端，两队步兵几乎是同一时间发起进攻，倪布勒这边是一击即碎，色布瓦那边围杀的难度就大上不少。 北边突围的西多图骑士队伍，能够控马冲锋的不到五十人，个个身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箭伤或刀伤。 箭伤是刚才柔黎弓箭手几轮覆盖性箭雨造成的，刀伤则是周围手持刀盾的柔黎步兵砍伤的，幸亏西多图骑士们都披着锁子甲，哪怕只有简甲，都能多扛住劈砍过来的一、两刀，不至于像南边的步兵，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 色布瓦的围杀战术，借助滚下来的长粗木阻拦冲锋的西多图骑士，再趁着敌人被惊马掀落的当口扑上去补刀，就算西多图骑士减速挥剑，借助不了马势冲劲，劈砍的力度瞬间弱了几分，根本劈不破柔黎步兵的盾牌。 不过，西多图骑士也不是饭桶，从小接受的格斗训练让每一个骑士有着不弱的武力，加上锁甲护身，长剑在手，就算战马不能冲破敌人的包围，用手中的长剑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骑士长剑左右挥动，专门朝着两面盾牌的空隙处落下，西多图骑士和柔黎步兵交手的七八个呼吸时间，就收割五、六名步兵的生命。 持盾举刀的色布瓦心中十分憋屈，被人压着打的滋味不好受，初战就被敌人压着打，敌人还是懦弱的卡洛斯农夫。 对卡洛斯贵族和骑士阶层一知半解的色布瓦用草原思维来判断交战的西多图骑士出身，腾格里大草原上许多部族战士是召集族中青壮牧人组成的，据说卡洛斯大陆也是如此，召集懦弱的卡洛斯农夫加入领主军队。 关于征召领地青壮这一点，色布瓦所知道的的确无误，可是将从小就接受军事训练的骑士当作临时召集的农兵，那大错特错了！ “老子跟你们拼了，不想回到土讫水被骑兵嘲笑，就给我狠狠得宰掉他们！”步兵不服输的色瓦布身先士卒，顶盾，推撞，举刀，劈砍……不管砍到的是战马，还是骑士，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杀伤就行了。 西多图骑士队伍也不好过，为首骑士脸色泛白，手臂发麻，一次次挥动骑士长剑，劈砍盾牌，格挡弯刀，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心中的骇意更重了。 为什么，不过是区区的步兵，怎么可能挡得住我们西多图骑士的冲锋，还被卑贱的步兵砍落几个尊贵的骑士，难不成是索瑞尔的步兵？ 前两天袭击萨茹公国的贡赋押运队，得手后，这群骑士老爷个个是趾高气扬的大爷模样，还扬言道若不是顾及布鲁诺伯爵的命令，就直冲夺下卡拉克赫城。现在，人人就如丧家奔亡之犬，苦苦挣扎突围，只求能够杀出一条生路，逃回去布鲁诺伯爵的大军营地。 不是每一个骑士都视死如归，不是每一个骑士都将骑士誓言铭记在骨血中！ 丘陵土坡，短促的号角声响起，色布瓦脸色纠结，仿佛含住一口苦水，硬生生被人强迫喝下去的憋屈感。 色布瓦朝着两边吼叫两声，随后一个个以中队为单位的步兵阵列脱离，好像是被突围的西多图骑士撞击出来一般。 残存的西多图骑士大喜，终于杀出一条生路，迅速摆脱和周围步兵的纠缠，所有骑兵策马冲过去阵列间道，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色布瓦咬牙切齿地望着四十来敌骑离去的背影，环顾一眼围杀的同族步兵，可气又可恨，气的是自己人数超过西多图骑士却不能歼灭围杀，原本要在柔黎骑兵争一口气的，最后却要柔黎骑兵来替自己收尾。 恨自己没能打好这一仗，给翰埒部、步兵丢人了，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带领的两百步兵。 隐隐的蹄声骤起，铁簇箭矢的破空声从丘陵背坡响起，色布瓦并不觉得意外，刚才短促的号角声就是信号，一旦步兵无法短时间围杀西多图骑士，避免步兵过多伤亡，立刻换多米率领柔黎骑兵突击冲杀。 色布瓦叹气回头，继续率领步兵朝着内道冲去，要和另外一端的倪布勒合围，将懦弱的卡洛斯农夫劈成碎块以泄心头之恨。 老子打不赢西多图骑兵，难不成连握着木叉的农夫都打不赢？ 不过，此时的倪布勒不需要色布瓦的援军，从入口处一路杀到大队农兵，所过之处尽是倒地的尸体和滩滩血迹，就算有生者，那也是苟延残踹的，有呼出的气，没有呼入的气息。 第三百七十三章：步兵战损 第三百七十三章：步兵战损 桑卢坎丘陵一战，全歼西多图千余军队，其中包括两百左右的骑士和扈从骑士，称得上是一次漂亮的伏击战，更是步兵和弓箭手协调配合的成功案例。 当然，若是下马骑兵转化成的弓箭手能够对步兵的态度再温和一点点，赫离就觉得这次行动的两个目的都完美完成了。第一，半路劫夺萨茹公国的贡赋，劫富济贫地充实柔黎库帐；第二，步兵实战练兵，通过战场厮杀来检验战力。 倪布勒进攻的十分顺利，中队步兵配合协调，完全将平时训练的成果呈现出来，有了步卒强军的气象，虽然色布瓦率领的步兵没能够短时间内消灭西多图骑士，最后的收尾工作是柔黎精骑完成的。 可是，步兵的苦劳也是被兀格、多米等人看在眼里的，共同拔刀厮杀、出生入死，又同时效忠赫离首领，此战过后，不少骑兵对步兵的态度好上不少。不过，要让他们将步兵当作百分百放心将后背托付的袍泽，暂时还不可能，至少要等翰埒部成为柔黎部族的氏族之后。 “倪布勒，步兵的伤亡如何？”赫离倒不担心弓箭手的伤亡，除了收尾时多米率领骑兵围射数十名受伤的西多图骑士之外，双方没有什么近战搏斗，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有多大的折损。 步兵则不同，特别是西多图骑士突围的色布瓦处，听多米说是看到步兵阵列受损严重，才吹起号角，示意待命的骑射手接力围杀的。 受损严重？不管多米说的话有没有水分，可是步兵折损绝对是事实，职业化的西多图骑士战斗力完全不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农兵可以比拟的，特别是骑着战马冲锋时的撞击力，不比草原骑兵差到哪儿去，甚至更强一筹。 毕竟，对比卡洛斯骑士的锁子甲、长剑、护盾等装备，往往只有一匹战马、一件皮袍、一把弯刀的草原骑手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轻骑兵，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草原骑兵都是轻骑兵，马术、骑射压制住卡洛斯骑士，再加上灵活机动，来去如风，才能在一次次和卡洛斯骑士们的交战中处于不败之地。 不过，卡洛斯骑士的不败有一个缺陷！一个骑士不败，十个骑士不败，一百个骑士不败，一千个骑士不败，可是能征召起来一万个骑士，十万骑士吗？ 反观腾格里大草原，每一个青壮都是合格骑兵，大部族的首领大纛在领地转上几圈，用不了几日就能召集上万骑兵，浩浩荡荡朝着卡洛斯边境杀了过去。 倪布勒神色一凝，道：“统计出来重伤兵和战死的有二十一人，轻伤有三十来人。”声音有些低沉，倪布勒却不显得沮丧失落，从来就没有天真以为有不死人就能取得胜利的战争。 可况，赫离首领已经允诺过步军重伤兵和战死者的额外战利品和柔黎常备军相同，还会对其遗属特殊关照。 望了一眼丘陵内道步军打扫战场，赫离扭头问道：“这一战，关于步兵你有什么感想吗？” 倪布勒一愣，半晌后才回道：“首领你所教导步兵的阵列很强，中队相互配合推进，就像是收割麦子一样，比己方多上一倍的西多图农兵都抵挡不住……至于色布瓦那里……”瞄了一眼赫离的脸色，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色布瓦的能力不足，不足以统率数百步兵，我听说拉姆可千骑长在黑马镇已经组建新的步兵，请求从那边调过来一人替代色布瓦。至于色布瓦，就让他从一个战士做起吧！” 一听，赫离有些吃惊望着倪布勒，疑惑之色一闪而过，脑袋瓜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心中便释然了，倪布勒倒是个聪明人。 赫离摆手道：“不必了，色布瓦还是不错的，以步破骑本来就是一件大难事，步兵儿郎虽然都是强悍勇武，可是要做到这一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以步破骑，倪布勒被赫离的四个字惊了一下，在他的认知里，步兵是不大可能战胜骑兵，除非在崎岖丘陵、山地、密林等地区，步兵占尽了地势优势，就如同今天在桑卢坎丘陵埋伏一样，才有可能胜利的。 赫离没有给倪布勒反应的时间，点评起来步兵此役中的不足之处，倪布勒就没有什么好点评的，稳占稳打，步兵推进，充分运用赫离所教导过的战术。至于色布瓦处，赫离批评的是阵列不齐，各自为战，乱打乱砍，没有重点围杀方向……最后，不知是为了安慰步兵，还是什么的，他也批评了多米、兀格率领的弓箭手配合不到位，没有好好担当远程打击力量。 从一支支扎入锁甲的箭矢中，赫离看到草原轻骑兵对抗卡洛斯骑士的优势，不，准确是柔黎骑兵对抗卡洛斯骑士的优势，那就是柔黎弓！柔黎弓的强悍威力，不仅仅射穿皮甲，还能扎破锁子甲，若是简甲，甚至能够穿透敌人的身躯。 一旦成千上万的柔黎骑兵和卡洛斯骑士作战，充分发挥骑射长处的前提下，使用的是柔黎弓，数以千计的铁簇箭矢漫天飞舞，那就是一支支死神的令箭，所过之处尽是死亡的气息，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 当然，赫离也不会自大到无视天下英雄，碰上的如果是卡兰帝国的骑士军队或装备全副板甲的精锐骑士团，可能就要慎重一点了。 星沙钢长剑的锋利，星沙钢铠甲的坚固，世上任何一支军队遇上了数百全副星沙钢装备的军队，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或进水了，否则都得好好掂量。 不过，星沙钢岂是那么好弄的，如果不是沙逊这个偏僻小山村的铁匠，堂堂的柔黎部首领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星沙钢长什么样子。 “首领，处理干净了。同时，按你的吩咐抽出了一个百骑，还有数名向导，押着十几辆装石头的马车，多米千骑长亲自率领佯装朝着北边移动，走出了四十里丢弃大车，再顺着河流到落雁山脚，分散沿着落雁山林的小路回到诺孜丹村庄。”吉姆走过来汇报。 赫离点头，吩咐多米几句，大队人马准备启程返回亚力卜镇。 第三百七十四章：发大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发大了 “唰唰唰……”一大把金币摩擦滑落的响声，传入察乌卡耳中，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胖子沉醉不已，如痴如醉，就像是喝了好几大袋子的清奶酒。 “三十万，三十万金币！不是二十万，不是二十万……”察乌卡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扭动胖胖的身躯小跑到赫离近前，脸上仿佛笑出了一朵花。 这也难怪察乌卡如此失态，一次打劫就抢到了三十万金币，如此一大笔横财，就算是赫离听到，都有些惊讶，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关于萨茹公国押运队，多日纳呈送密信中推测是二十万金币，如今多了整整一半，十万金币。 左摸摸、右擦擦的察乌卡心中原本有一丝失落，翻越山岭，还是险峻大山，对一个胖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挑战，就算修缮、平整了落雁山脉的秘密山道，可是总不会和平坦的草原一般便捷。 翻越山脉时，察乌卡就比别人落后一大截，抵达诺孜丹村庄时，察乌卡休息一天都没有调整过来，浑身腰酸骨痛的。赫离遂安排察乌卡留在亚力卜镇，自己率领劫掠队伍出发，尽快干完这一票。 休息一天，胖子感觉自己身体好了不少，嚷嚷着要去和赫离汇合，谁都不敢拦！ 千户长级别的商贸官，断事官的儿子，首领大人的安答，三个显赫身份集合一人身上，有谁不开眼敢去拼死拦住胖子呢！ 不过，待在桑卢坎丘陵四十里开外的树林，负责保障后路的多日纳是首领侍卫出身，早前又跟随察乌卡负责卡密尔城商道事务，向察乌卡禀明西多图军队袭击萨茹公国押运队，情况有变，此时去和首领汇合易生事端。 察乌卡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就听从多日纳的建议待在此处，静候桑卢坎丘陵的消息。 现在，他等来的不只是大胜消息，还有一箱箱金灿灿的小可爱，激动的不得了！ “发大了，发大了……这么多金币……”仿佛天降金币雨砸中了察乌卡，他整个人兴奋得晕晕乎乎，肥肉颤动晃来晃去。 “好了，好了，别丢人，快点回亚力卜镇！回到去，你慢慢数金币数到手抽筋都行，躺在箱子上睡觉都没问题！”赫离觉得没眼看了，再不出声提醒，恐怕胖子就得抱着金币流口水了，那就不是发大了，是丢人丢大了！ 赫离一声令下，劫掠队伍继续朝着亚力卜镇返回，途中有着多日纳留下的人员接应，防止过路商旅靠近队伍两里之内，同时负责清理痕迹。 留守此处的多日纳并没有跟着赫离队伍返回亚力卜镇，召过来几名探子，低声吩咐几句，便朝着北方而去，完成首领不久前交代的任务，探查西多图军队的动向和目的，为什么要袭击萨茹公国押运队？ 据赫离所知，作为小弟的萨茹公国数十年都是乖乖上交大批贡赋给西多图公国的，哪里用得着龙头大哥的西多图公国亲自动手去抢，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难不成是某个西多图贵族私自出兵？ 若真是那样，拥有两、三百骑士的私兵军队，绝对是隶属一个大贵族，或者几个大贵族联合组军的。可是，西多图大公掌控公国的力度还是很强的，而且王室骑士团的战斗力历来位列布兰卡西亚的首位，大贵族私自挑起公国之间的大战，难道不怕西多图大公责罚吗？ 在赫离深思推测之时，察乌卡温柔至极的一手提着缰绳，一手牵着驮载金币箱子的马匹，眼眸中流露出的目光让马儿都打了一个冷颤，害怕旁边的胖子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队伍后边的色布瓦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无精打采，一话不说，任由座下战马载着自己走动，本就骑术不精，尽管是跟随队伍大潮移动，可是走的多是起伏矮坡、丘陵林道，若不是倪布勒在一旁挥鞭引着马儿，八成会把色布瓦带到沟里去。 这次埋伏战，歼灭上千西多图公国兵马，抢了三十万金币，步兵的贡献不小，赫离在桑卢坎丘陵就表扬过倪布勒等人，还让倪布勒转达自己对步兵的赞赏，返回土讫水城后会有赏赐。 步兵立功，色瓦布固然欢喜，不过自己这边围杀不利，最后还是让柔黎骑兵收尾的，拉下了步兵的功劳，想到这里就多少有点不开心了，不，是很不开心！ 倪布勒策马靠了过去，问道：“色布瓦，你说柔黎部骑兵装备和西多图骑士比起来，谁的更好一些？” 色布瓦头都没抬，喃喃道：“有些侍卫军的装备比骑士要好，可是普通的骑兵比不上这次遇到的西多图骑士……” 这的确是事实，不过色布瓦仅仅凭借直观感觉来判断！连环锁子甲的防护性能的确比藤皮甲要好，不过普通简甲，就算是崭新的都不见得比不上藤皮甲，老旧的更不用说了。 “既然西多图骑士比普通的柔黎骑兵强，那我们步兵能够挡得住西多图骑士的冲锋，还能够杀伤敌人，那我们步兵和骑兵一比，谁强？” 倪布勒这番话其实是以偏概全，就连他自己都深知这个推断不能成立的，西多图骑士的作战方法和草原轻骑兵的完全不同，除非是正面冲击战，否则锁甲骑士一般占不到什么便宜。 说完这句话，倪布勒瞄了一下四周，幸好周围没有柔黎骑兵在，说话声音又小，要不然那些柔黎骑兵绝对会挥着拳头来找倪布勒理论一番。 你说步兵比骑兵厉害，还说的是窝在山沟里的翰埒部步兵比我们奔腾于草原的柔黎勇士还厉害？拔刀，我们在长生天的见证下，为了荣誉而战，决不允许有人侮辱我们柔黎勇士…… 色布瓦抬起头来，晕晕乎乎的他一下子思路不清晰，被倪布勒的话语惊讶住了，顺着倪布勒的话语思路一想，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我们一回到土讫水城，就向阿爸报讯，让他知道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你说怎么样？”倪布勒没有接着柔黎骑兵和西多图骑士的话题，这个话题说多错多，若是传到柔黎部大人物耳朵中，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赶紧转移话题为妙。 “不用回去土讫水城，一回到落雁山脚我就去……不，你就去和赫离首领说一声，看看可不可以回家一趟，要将这个胜利传到族长伯伯耳中。”尽管解可温传位给了拓哥多，不过色布瓦还是习惯称呼解可温为族长。 看着色布瓦脸色有了变化，倪布勒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七十五章：路边捡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路边捡人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赫离眯着眼睛，观察着眼前之人的脸色变化，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蛛丝马迹。 赫离的卡洛斯语说得不算完美，可是日常用语十分流畅。 门朵儿、吉姆等人的双手要么握着弯刀，要么提着强弓，一旦发现这个肮脏的家伙有什么不轨企图，立刻将他砍成碎片、射成箭猪。 若不是赫离执意要看看这个沿途捡来的萨茹押运队士兵，吉姆几人早就一刀解决了。 赫离用手指按擦骑士长剑，剑刃处早就钝化的不成样子，剑身上多了几个缺口，原本刻在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就算是精通卡洛斯文字的语言大师都不一定分辨出来，更别说是赫离了。 尽管赫离没有亲眼看到眼前这个男子战斗的场景，可是百分百肯定骑士长剑的残缺不是战斗造成的。因为，斥候发现他的时候，一手树杖、一把长剑的模样，树杖助力行走，长剑劈砍木枝，朝着桑卢坎丘陵前进，从痕迹处推断，至少用一杖一剑走了三十里地，甚至更远。 独自一人，忍着伤痛、拖着残腿，靠着一杖一剑，翻山越岭追赶袭击自己队伍的西多图军队，这种勇气岂非常人能有的。 且不说是否追的上，追上了又能怎么样？ 一人对抗上千兵马，自己还受了重伤，千余人马包括两、三百骑士，成功率无限接近了零。 或许，成功率根本就是零！ 半路捡到的这名男子，众人的第一形象就是肮脏，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干净的，黑黄绿三色混杂。 疲累至极的布拉德利·塞西尔并没有说话，强撑着精神去打量周围一群群面蒙着黑巾的战士。不过，战士，就是战士，而且还是精锐的战士，随行的竟然还有那么多马，每人一匹都不止，布拉德利惊讶、疑惑。 布拉德利·塞西尔男爵，萨茹公国的宫廷骑士，贡赋车队的押运官，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被自己最亲信的扈从骑士杜卜砍了一剑，同时杜卜还说自己的父亲塞西尔老男爵今天就会被杀，西多图公国的大军会进攻萨茹公国，将萨茹公国的每一片土地都纳入西多图公国的管辖，进而统一布兰卡西亚，建立布兰卡西亚王国，或者说是西多图王国。 浑身脏兮兮，一柄残破的长剑，侧背伤口从肩膀处延伸至肚子，血肉和衣布都凝结了，裤子处于半残破状态，混杂碎布不知是凝结的血块，还是污泥团块……现在，布拉德利就凭着一口气吊着。 布拉德利嘴巴微张，像是要询问什么问题，吊着的一口气就泄了大半，身子瘫软了下来。 “拖……算了，带回去吧，说不定多日纳到时候还能问出什么来。”赫离本想让从路边捡来的布拉德利回归大自然的怀抱，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圣人，草原人自己都救不过来，还去卡洛斯大陆的路边救人，不过最终还是吩咐随军医师上去看看，将他带回去亚力卜镇。 落雁山脚下的亚力卜镇，领主庄园。 艾德柯男爵领地的大管家赫洛德看着一个个被扛着抬进去仓库的大箱子，眼冒金光，口水直流，不过扫到仓库周围的一个个蒙着黑巾的强悍汉子，赶紧一抹嘴巴，转身移步，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蒙着黑巾不一定都是劫匪，可是赫洛德清楚庄园内的黑巾武士比起劫匪更加勇武、强悍，更加知道领主大屋内的那个青年首领不是个善茬，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拿着他的饭碗，还想抢了他煮饭的锅，自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柔黎从卡密尔城安排过来亚力卜镇当管家的赫洛德，薪水自然不可能是亚力卜镇或艾德柯男爵来支付的，准确说是亚力卜镇实际的掌控者就是柔黎部，给予赫洛德每一枚金币自然就是柔黎部的赫离首领支付的。 更何况，凡是赫洛德协助多日纳从布兰卡西亚购买粮食、盐巴、器具等物资的，柔黎部吩咐多日纳比市价提高一点，差价就作为赫洛德的介绍费。 如此一来，赫洛德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迸发了第二春，干劲十足，鼓捣着大批亚力卜镇的青壮都去干商队的活计，如果不是流浪人口涌到亚力卜镇，亚力卜镇周围的耕地肯定荒废了。 领主大屋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几排黑巾武士，赫洛德刚才去求见首领大人被碰了钉子，被守卫告知首领今天不见客，此时就去找老朋友察乌卡叙叙感情，好歹当年胖子可是吃了赫洛德家里不少存粮的。 领主大屋内，赫离的目光落在刚刚归来的多日纳、多米的脸庞上，想到他们之前汇报的事情，感叹一声布兰卡西亚是要变天了。 就在赫洛德劫贡赋的那天，萨茹公国内乱，众多贵族举起反旗，在某一位萨茹公国王室旁系贵族的率领下，发表大公欺压封臣、处事不公之类的套话，理直气壮朝着大公直属领地的城堡、村镇杀去。几乎是同一天，西多图公国分兵两路，打着援助出兵、剿灭叛乱的旗号，大举进攻萨茹公国，在充当带路党的萨茹公国领主协助下，短短两三日的时间，王室骑士团和布鲁诺伯爵的两支军队就攻下了十几座城堡。 “巴罗塞德公国有什么反应？”从察乌卡负责卡密尔城商贸开始，柔黎部就开始布置隐秘据点、谍报探子，卡密尔城、亚力卜镇所属的巴罗塞德公国是首个开展渗透工作的公国，自然也是渗透力度最大的。利用恩德收心、钱币允诺、家人看护、亚力卜镇贵族册封等手段，多日纳发展起来的核心卡洛斯人探子已有三十人，大多数都知道他们是为艾德柯男爵服务，家人受到男爵大人的赏赐、厚待。 除三十核心探子之外，还有数百时不时会收到不明人士给予钱币的乞丐、城门守卫、领主奴仆等各种身份的人，这些人也在为柔黎部的谍报系统服务。 第三百七十六章：变化和布置 第三百七十六章：变化和布置 负责布兰卡西亚方面情报的多日纳，赫离给予了他权力、信任，秘密安排伪装成草原商人的探子和进入卡洛斯发展起来的探子统统归多日纳管辖，不必事事上报土讫水城主帐，十天半月汇总备案一次大事件即可，只有发现重大事情才会马上派人沿着秘密山道翻越落雁山脉到土讫水城禀报。 因此，巴罗塞德公国的情报并不直接送到赫离处，要经由多日纳之手上报，赫离自然没有多日纳知道的快。 “亚力卜镇附近并没有出现巴罗塞德公国军队，不过发现西多图公国千人队的时候，我紧急传令底下人去探查，昨天传来的消息，似乎发现有巴罗塞德公国军队向卡拉克赫城方向前进，至少有几千人……”多日纳汇报道。 听到消息，赫离略微沉吟，眉头一皱，想不到布兰卡西亚的局势如此复杂，看来萨茹公国的蛋糕并不是西多图一家独享，估计早就被人划成好几份了，至于是哪几大势力，就不清楚了。 “多米，望南岭周围的怎么样？”赫离又把目光投向绕了一个大弯，从距离望南岭丘陵林道约百里拐弯，沿着落雁山脉返回诺孜丹村庄，再到亚力卜镇的多米。 多米自然清楚赫离问的是什么，黑马镇至望南岭一带是否稳定，靠近望南岭那侧的几个布兰卡西亚小贵族的领地警备情况，以及望南岭丘陵林道修建的情况等。 修建望南岭丘陵林道，说是修建，倒不如说是平整亢实，驱使帐下户奴隶砍伐一片树林，开挖小溪流改道，搭建粗木桥，缩短人员穿过望南岭行程的同时，开出一条便于大队人马同行的沿坡道路来。 土讫水城背后的秘密山道好是好，从东部草原到布兰卡西亚，腿脚利索的话，一天时间都不用，可谓是传递消息的快捷途径。 传递消息是好，可是运输物资就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如果金银钱币或皮袋包装的清奶酒等还好，装入背筐，人儿费上几把力气，翻过去落雁山脉不成问题，柔黎部的特产清奶酒就是这样运输的，再通过多日纳的渠道运到布兰卡西亚各公国城镇市场交易。 粮食、盐巴、布匹、工具，一则落雁山脉地势所限，二则都是大宗商品，一个个人员手提肩扛，要搬到猴年马月，三则大批量物资搬运队的动静不小，不利于保密。 如果是战马，更加不可能让搬运工捆上绳索，生拉硬拽地带过去亚力卜镇。所以，一条新的宽敞、险要道路十分有必要，再有地头蛇喀布朵氏族的帮助，望南岭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不是因为黑马镇太靠近绿湖堡，通向亚力卜镇的的路上又经过几个子爵领地，黑马镇倒也不失为一个上好选择。 “基本完成了修建，两支百骑队一次通过没有什么问题，三支百骑的话就有些勉强，战马之间留不出来足够的距离，时间可能会拖长。至于那几个小贵族的领地，不留下人手看管俘虏的话，一支百骑队一天之内就能搞定，装作是流窜马贼洗劫庄园……”慈不掌兵，为了柔黎部的强盛，为了安答赫离胸中的抱负理想，区区数百条人命算得上什么。 更何况，那些人都是卡洛斯人，和柔黎部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可能会成为柔黎部的敌人呢。 赫离点点头，又听到多米补了一句“望南岭中转了拉姆可的消息，绿湖堡驻军那边有动静，探子和斥候探查得知，有上千军队被抽调走，其中至少有上百骑士，其余的也不是临时召集的农兵，都是常驻的步兵队伍，返回了埃雷萨……” 埃雷萨，安勒·提多伯爵的大本营，本身就有着不弱于绿湖堡驻军的军队，为什么还要抽掉绿湖堡军队，和西多图公国进攻萨茹公国有关？ “多米，我先问你一声，你想不想留在亚力卜镇？” 赫离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不说多米，就连多日纳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留在亚力卜镇，什么意思？ “首领，你是说巡卫望南岭至亚力卜镇的商道？”首领重视商贸，热衷于开拓商道，而且商路的开通的确能为部落带来诸多好处，多米是看在眼里的，参加过袭击黑马镇，打通绿湖堡商道，自然清楚要控制住一条商道，肯定要派军队驻守、巡逻。 说实话，习惯于率领千骑沙场冲锋的多米心中是不太情愿守着一条商道，如果是驻守位置在黑马镇或螺贝山谷，自然生不出什么抵触感，可以时不时率领底下儿郎出去开开杀戒，拿周围的马贼、部落练练手，要找敌人的话，怎么都能找出来。 可是，刚沿着落雁山脉从北边返回的多米知道望南岭至亚力卜镇一带，率军厮杀的对象，要么是飞禽走兽，要么是零星的几个村庄、镇子。如果不以劫掠财物为目的，要让多米二选其一，打猎可比冲进去绵羊般的卡洛斯村庄有趣得多了。 “我听首领的，首领的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多米表态了。 赫离摇摇头，自己这个安答看来是不怎么愿意留在这个走出门就看见非草原人样貌的地方了。 “好吧！多日纳，不是从我们部落带过来的骑兵，而是从亚力卜镇招募训练出来的有几个，不要求马术、骑射、马上厮杀，会骑马的就行。”赫离将目光投向多日纳。 亚力卜镇是柔黎部在布兰卡西亚首个驻兵点，也是唯一一支外编军事力量，多日纳自然知道个大概，道：“前一段时间，听乎仂米、拨斤亦可汇报，五、六十人，现在应该有八十人左右。” “亚力卜镇的驻守兵力，我打算提升到一千人，骑兵方面，挑选面貌特征不那么明显的草原儿郎，步兵方面，从黑马镇的仆从兵调过来一部分对部落忠心、表现良好、家人皆在的，再从镇民中招募一部分，类似以旧带新。”赫离一下子就宣布亚力卜镇驻兵的调整，不仅要扩充人手，还从常备军、仆从兵抽调战士。 多米、多日纳都没有说话，知道肯定是睿智的首领猜到了什么，才会做出如此布置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狼兔子猎人 第三百七十七章：狼兔子猎人 赫离不用抬头，心中就清楚望向自己的两道目光肯定带有惊讶，不懂自己为何突然宣布扩充军队，扩充的若是柔黎常备军就算了，偏偏是亚力卜镇的驻兵，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首领……是西多图公国？”多日纳凑过来赫离身旁，轻声问道，为自己接下来的谍报工作做准备，如果首领大人将注意力放在西多图公国上，他就得多费点心思，撒出去多一点钱币，尽可能搜集西多图公国的情报。 赫离微点头，随即脑袋一侧，眼皮一挑，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羊皮地图，之前亲手勾画几笔的桑卢坎丘陵标记格外明显，他以桑卢坎丘陵为中心，眼珠轻转一下，将萨茹公国、西多图公国、巴塞罗德公国的版图收入眼底，脑海中浮想起刚才多日纳、多米汇报的内容。 萨茹公国内部叛乱，西多图公国借口进攻，埃徳登公国的绿湖堡驻军调动，巴罗塞德公国军队卡逼近拉克赫城…… 布兰卡西亚这潭水越来越混，柔黎部如果浑水摸鱼，必然能够捞得一些好处，别的不说，一旦望南岭的山林道路修建完成，带来的利益就不少。平和一点，柔黎部购买大宗商品、运输货物便捷了一倍；粗暴一点，上千柔黎精骑经由望南岭，杀入布兰卡西亚打草谷，劫夺个数十万金币，掠回数以万计的奴隶都是可以的。 毕竟柔黎部缺钱缺人，卡洛斯的贵族又开口闭口的“草原蛮子”，打草谷又是草原的传统习俗，赫离不会有太多的愧疚之心。 “多日纳，手中的钱币可还够用？” 被首领一问，多日纳自然不会以为首领问的是自己的衣食住行，而是刺探情报、收买人员等情况。前年入冬时，赫洛德代为处理的干货、皮料、牲畜等，折现了一大批钱币，其中小部分作为赫洛德中介费，大部分归了多日纳行事之用。后来，赫离又下令经由卡密尔城商道的部分利润多日纳自留，成为了谍报工作的重要资金来源。 此次劫掠了三十万金币，既然是在布兰卡西亚的土地上劫夺的，赫离不在乎把钱花在布兰卡西亚的土地上，就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日后收获更多嘛！ “首领……如果是加强巴罗塞德公国、萨茹公国的，倒是足够！不过，算上西多图公国，就……”多日纳不用说完，断续纠结的言语就说明情况了，钱币是越多越好，钱多好办事嘛！ “三万金币！我给你三万金币，不仅是西多图公国，要深入到布兰卡西亚每一座大城镇、每一个大贵族堡垒，特别是涉及军队方面，和落魄骑士搭上关系……”赫离还没有自大到以为凭借柔黎部情报系统在布兰卡西亚两年的积淀和数万金币就能织出一张布及每一寸土地的谍报大网，只能先是从大贵族出发。 况且寻常的骑士和男爵，实力微小，根本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决定权掌握在大人物手中。 三万金币，多日纳脸上闪过一丝惊色，自己刚才支支吾吾地汇报，的确带有几分伸手要经费的意思，按照惯例，首领拨个一万、八千金币的，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整整三万金币。 “首领放心，多日纳绝对……绝对……”这次多日纳真的是惊讶的磕磕碰碰，而不是支支吾吾了。 “做好了，到时候再提提你的官职，副千骑长不太合适……”赫离淡淡说道，接着补充：“西多图公国方面，要对大公费迪南德· 格里芬多多留意，此人不简单……” 凭着直觉和西多图公国军队的一场调动，赫离感觉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操纵一切，再加上之前了解到关于西多图王室的掌控力和在布兰卡西亚的特殊地位，相信年轻大公脱不了干系。 听到首领前半句话时，多日纳惊喜、激动、兴奋，千骑长级别的官职，纵观柔黎军，不过十指之数，何时奢想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如此荣耀，若真是升迁千骑长级别官职，最初一批侍卫出身的，除了谷卑希侍卫长，恐怕就自己官位最高了。 “西多图大公费迪南德· 格里芬……”多日纳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不太明白首领为什么特意叮嘱，改变谍报渗透的方向，要知道西多图公国可是和柔黎部领土没有相邻。况且，身为观风帐高层的多日纳清楚之前对于布兰卡西亚，观风帐的主要精力是巴罗塞德公国和埃徳登公国。 “诺，谨遵您的命令！”多日纳躬身领命。 反正首领说什么，自己只要尽心尽力执行就行。 “多米，还记得以前跟你说过狼吃兔子，猎人打狼的故事吗？”赫离突然间说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多米道：“记得，森林里野狼追上兔子吃掉后，躺在树下舒服睡着大觉，谁知道树后边等待已久的猎人举弓搭箭，一箭射中野狼……” “野狼吃兔，猎人在后”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草原版本，无疑赫离就是改编者。 多米刚刚说完，轻呀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道：“我们要当树后的猎人了……” 赫离点点头，脸上透露几分狡猾狐狸的神色，能布置的都布置了，看看有没有机会吃一吃甜美的葡萄了。 赫离不知道的是，在他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时，距离妥儿川不止千里之遥的草原，也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一个个青壮牧民响应着部落贵人的征召令，牵马拿刀，呼朋唤友，一批又一批的草原骑手缓缓聚集，得有数千人，远处的草原也有着大批人马汇集过来…… 交易帐落区的偏僻角落，一处行脚商人的半新中式毡帐，一名戴着破旧毡帽的汉子钻出帐篷，瞄了四周几眼，嘀咕两声，趁着附近营地的吵杂场景，返身上马，策马挥鞭，朝着东边的螺贝山谷跑去。 帐门再次被掀开，一名草原青壮朝着帐内之人微点头，一手提着一袋子粗盐巴，慢悠悠缠着营地中央走去，眼睛时不时四周瞄去，像往常那样去和该部落的牧民交易货物，胡吹海聊。 第三百七十八章：山参 第三百七十八章：山参 土讫水城，临近首领宫帐区的断事官住所，几顶洁白的大毡帐通过木板、绳索、帘门等扎紧、连串，俨然是一座小型的宫帐。 逾越一词，锡达或许没有听说过，不过心中对草原的尊卑等级清楚得很，最开始赫离提出搭建一座宫帐给他居住时，就明确反对。后来，小型宫帐搭好了，先有赫离下令“拆除”断事官办公帐，后有察乌卡偷偷将家伙什搬入断事官宫帐，半强迫式逼着锡达大叔入住。 当然，察乌卡也跟着沾光，独享一座豪华大毡帐，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不过，现在的察乌卡手里捧着东西，畏缩不前，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老爹毡帐。 赫离叹了一声，心道：难怪历史书上记载第一个吃西红柿的是勇士。 未知的东西可怕，以讹传讹的东西更可怕！ 参汤，一碗参汤，胖子手中的就是野鸡炖野山参，大火熬足好几个小时，将鸡骨头都快炖烂了熬出来的上等参汤，绝对是大补之物。 野山参是在自然状态下野生的人参，是人参中的珍品！ 不过，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大草原中的南漠、北漠、西漠地区是否把它当成宝贝，赫离不知道，可是东漠草原绝对没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宝贝，甚至有人认为它是一种有毒植物。 说起来，能够发现人参，察乌卡这个胖子还居首功呢！在翻山越岭过程中，体型肥胖的察乌卡总比别人慢一、二、三步，还得中途时不时休息一下，无意间捡到一颗人参，觉得外形好玩，就带到亚力卜镇，后来被人告知是有毒植物，随手丢在庄园领主大屋附近，恰好被赫离看见。 当然，赫离不会冒冒失失就将捡到来的人参熬汤给锡达大叔补补身体，之前派人询问亚力卜镇民，回来后又问过草原牧人和翰埒部族人，可惜得到的结果都不乐观，没有多少草原牧人知道这东西，就算知道的，大多认为人参是有毒植物。 甚至连参这个药名都是赫离钦定的，底下人拿着人参询问的时候，镇民、山民给不出一个统一的答案。 不信邪的赫离怎能甘心，大手一挥，直接下令从挖矿的俘虏中挑选几个人当小白鼠，拿出熬参鸡汤喂上几天，同时派医师每天观察，仅仅三天过去，希德丁总医师就急急忙忙跑到赫离跟前，向首领请教神奇的药材，随口补上几句人参对断事官大人的身体很有益处。 此时，赫离彻底放下心来，看来的确是同一品种，不是银样镴枪头的样子货，就是神奇功效颇多的人参。 回望落雁山脉，赫离呵呵笑了起来，几百里连绵山脉，多年来无人采挖“有毒植物”，深山老林里该有多少人参？况且，还是人参中的极品——老山参，大滋大补、延年益寿、吊气保命的最佳选择。 再听到希德丁总医官激动之余随口提到的锡达大叔，赫离并没有联想到锡达大叔旧疾复发、苟延残踹，而是以为锡达大叔人老了，身体机能逐渐衰退，就让人熬上一碗参鸡汤去补补身体。 端进去的最好人选，无疑是察乌卡这个儿子了。 谁知，一向胆大的胖子竟然畏缩不前，端着鸡汤就像是端着鬼头大刀一样，不像是孝顺老爹的，反而像是谋财害命的。 “察乌卡，你端着东西站在门口干什么？”赫离对着帐内喊了一声。 门前的守卫有些疑惑，明明首领和察乌卡大人是一起来的，怎么首领还问起来察乌卡大人来呢？ 帘门被掀开，赫离率先走了进去，向帐内上座两人打了招呼，看了看角落的一个孩子。 帐内不止锡达一人，前几天赫离翻越山道回到土讫水城时，恰好康麽部老首领索尔奇率领部分部落贵人拜访。 上座两人的身份出来了，角落处略微拘谨的孩子自然不难猜出，康麽部名义上的首领——黎呴。 此时，察乌卡端着人参鸡汤进来了，摆到锡达的案几，道：“老爹你尝尝，赫离说参是大补之物，对身体可有好处了，用野鸡来熬，更是美味！” 锡达目光投向赫离，知道八成是赫离的主意，平日察乌卡让自己省点心就不错，纵使表达亲情，最多就是大大咧咧切上一盘烤肉，炖汤献上还是第一次呢。 锡达不知道参是什么东西，但是孩子们的心意却是让他十分感动，双手拿起铜碗灌了一口，参鸡汤的浓郁香味瞬间刺激味蕾，蕴含的能量顿时滋补身体。 赫离虽然不懂人参鉴赏，可是依稀知道参须多、个头大的人参就是好货，从翰埒部山民采摘的一堆山参中挑选出来最好的一支，吩咐煮食帐给锡达大叔炖鸡熬汤。 野山参本就是人参中的极品，赫离所挑选的这支称得上是山参佳品，至少上百年头，功效非凡。 一口鸡汤下肚，锡达觉得美味无比，一碗鸡汤下肚，竟然感觉自己一年来苦撑着的身体隐隐舒服了不少，上次生病之后的疲惫感去了不少。 “好东西，活了那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药材，叫做......”锡达大赞一声，口中细细回味。 “老爹，参，或者人参，长得有些像小人，所以有了人参的称呼，赫离命名的！”察乌卡凑上来道，语气中多了惊奇、欢喜之意。 老爹难得有这么喜爱的东西，而且人参功效真的很厉害，刚才略显疲惫的老爹，一下子就精神了，看来要去赫离那里打劫一番了，抢多几支过来。 “舅舅，你也尝尝......”锡达正要扭头望向索尔奇老首领，话一出口，就瞥见空空的碗底，不客气对着察乌卡道：“兔崽子，还有没有？给你索尔奇爷爷上一碗，我也要再来一碗......” 赫离上前道：“大叔，人参很补，滋养身体，可是一时之间不能喝太多，就好像吃饭，吃太多会撑坏的。我传令下去，吩咐医师每天给你熬几碗，调好身体！”，又转向头对着索尔奇道：“等一下，库帐拨出一批给长者，赠送给康麽部！不过数量不多，只有十几支！” 物以稀为贵，况且，数十年、上百年的野山参用一支就少一支，不能浪费！ 第三百七十九章：丰厚嫁妆 第三百七十九章：丰厚嫁妆 咕噜灌下一碗参鸡汤，索尔奇本来因为长途赶路而有些疲惫的身体立刻增多了一分力量，心中有些可惜，自己刚才怎么就喝的那么快，没有好好品味一番。 不过，赫离首领说会赠送给康麽部一批山参，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更可况，不久后就是一家人，说不定赫离所下的聘礼就会有一大批山参呢！ 聘礼，赫离所下的聘礼？ 身为康麽部的掌权者，刚刚开春就跑来土讫水城，除了按照惯例参拜心中的钦达烈大头领以及看望孙子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大事。 联姻，康麽部和怛奚部世代联姻！正是有着姻亲血缘，康麽部才会鼎力支持身为钦达烈头鹿的怛奚部，将怛奚部当作是真正的一家人。即使是在怛奚部惨遭覆灭，奇雅孛圪血脉殆尽的情况下，康麽部也绝不承认纳哈良部的地位。 就血缘关系而言，康麽部才是最有资格继承钦达烈头鹿的，或许十几年来，不少康麽部私下有过这种想法。 如今，奇雅孛圪一脉不绝，况且还是血统最为尊贵的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还有同属奇雅孛圪一脉，奉倏大人的子侄。 不过，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的定位就有些特殊了！论地位，奉倏大人已经将钦达烈大头领第一继承人的资格给予赫离大人；论血缘亲情，赫离在奇雅孛圪一脉中不是和康麽部特别亲，甚至比不上奉倏大人的养子；论能力才干，统治两万余帐强大部落的赫离大人却是最有可能夺回权位和重现钦达烈人荣光的希望...... 对于赫离几个月前纳妃之事，索尔奇自然知道，还专门让人送了一份礼物过来表示恭贺。 在老首领看来，无外乎是个侧妃，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为奇雅孛圪一脉生儿育女，是一件喜事！ 关键是，正妃之位悬空，老首领想起锡达去年抵达营地时隐晦提到未来两个孩子的婚事，自然明白言下之意。 百年来的惯例，联姻！ 不过，老首领第一时间想到的女婿人选并不是赫离，而是察乌卡，毕竟胖子才是奉倏大人名义上的子嗣。后来，得知柔黎部的真实情况，追问了几遍哈度真，他读懂了女儿的心意，才将最终目标定为赫离。 草原英雄，部族实力强大，奇雅孛圪的名分大义，女儿心仪...... 对于赫离这个女婿，索尔奇还是很满意的！ 落座的赫离，目光投向索尔奇处，想起了锡达大叔前几天对自己说过的话，言语中虽然没有明说迎娶哈度真，可是时不时提起的两部深厚情谊、康麽部在钦达烈诸部落的号召力和奇雅孛圪的特殊关系......心中自然明白锡达大叔的倾向，也清楚锡达大叔心中的纠结。 如果赫离的身份不是血脉安答之子，而是锡达之子，那么就不会是委婉态度了，恐怕是强制要求迎娶哈度真。 不过，这也很难说，锡达大叔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奇雅孛圪·奉倏了。 数千康麽部儿郎的听命，康麽部的归附，以及献上多年来培育的骆驼马...... 若说前两者是让赫离心动，最后的骆驼马就是震惊了！从锡达大叔之口求证过了骆驼马，赫离相信锡达大叔不会骗自己，要说没有想要拥有这么一件草原大杀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在救援岚木氏族之时，缴获几匹乌河种马就让赫离欢喜不已了，若是得到大批骆驼马，根本不用十年八年，最多三五年，就能够实现骑兵的战马更新换代，甚至立刻就能获得一批骆驼马，使得柔黎重骑立刻扩建，而且扩建后的战力不降反升。 如此丰厚的嫁妆，赫离不动心是假的，心中犹豫一下，自动性就偏向于接受。 至于康麽部会不会乘此机会成为柔黎部的实权大氏族，甚至凭借哈度真诞下的子嗣，间接掌控柔黎部大权.....赫离的确有所顾虑，不过在锡达传达索尔奇的“懂事”之后，顾虑就去了大半。 首领一脉直属部户将会率先进行百户制改革，还将迁徙部分族人到土讫水城，请求柔黎主帐派遣记录官、文书官等到康麽部营地协助生产。 西利死后，其直属部众归黎呴继承，再算上早早就划给哈度真作为嫁妆的，康麽部首领一脉直率部众占了半数。剩下的半数氏族，近一半是恭恭敬敬听从老首领的，只要老首领还在，不可能出什么差错。 如果四分之三的部众都进行百户制改革，再有老首领和奉倏出面支持，艰难无比的百户制改革绝对会进行的，至少表面上能够落实下去。 哪怕统治族人还是那几个贵族，可是名分却是不一样的，名义上归首领任免，随时都可以撤换。 赫离得知时，会心一笑，既是想不到娶哈度真为妃的好处那么大，也想不到索尔奇竟有这个气魄。 不过，深思一下，如果索尔奇目光短浅，怎能十几年来一点点恢复康麽部元气，怎能率众迁徙数千里避难？ 况且，赫离相信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儿子一出生，自己就皈依长生天的怀抱了，否则届时身为柔黎部第一大氏族的康麽部绝不会有那个机会掌控柔黎部大权。 更别说，对于康麽部，不仅仅只有百户制，还有最为重要的核心——军队，一旦康麽部青壮进入新兵训练大营，重新打乱整编后，赫离必定会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渐渐增强对康麽部青壮组成的军队的掌控力。 至于索尔奇等康麽部贵族，就让他们保有一定的私兵，供日常随行护卫即可。 不过，这批新兵的去氏族化切不可过于急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一旦融合康麽部的力量，消化去年获得的战争红利，特别是西多图公国的“送”上门的金币，再加上今年粮食和锻造帐情况进一步提升，柔黎部的实力足以捏断纳哈良部的手腕，实现锡达大叔有生之年回去南部草原的梦。 说不定，赫离头上就会拥有一顶金鹰王冠...... “首领，有急事......”侍卫长谷卑希的声音从帐外传入，未等帐内之人回话，就径直走了进来，靠过来赫离身边，轻声道：“格根传回来消息......” 第三百八十章：枸余 第三百八十章：枸余 刚刚融雪开春，今年的驼绳子交易区却比往年少了几分商贸之气，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迹象，一队队来自周围附属部落的草原骑手在此停留，随即又汇合另外一支大军继续朝着东边出发...... 驼绳子交易区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周围几个强大部落这么多年来约定俗成的携手保护，使它成为东漠草原上享有名气的固定交易市场，不像寻常部落的春市、秋市，这里一年到头，都有天南地北的商人来往交易，为驼绳子交易区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货物，更为周围几个大部落提供源源不断的军备、生活物资。 刚结束不久的乞迪部落内战，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驼绳子平原周围的三大部落，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过去一年，光是收拢逃难牧民、氏族，三个部落新增了近万帐人口，再算上背地里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吞并逃难部落，怕是有五万人。 五万人，其中得有一万多青壮男丁，那就是一万多合格兵源！ 如果算上原有人马，明面上，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已经成为东漠草原上仅次于乞迪王庭、钦达烈部落联盟的第三大势力。 不过，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之间是靠着利益来维系的，准确来说是靠着驼绳子交易区来维持微妙的平衡，明面上没有激烈的战事发生，可是私底下小摩擦却是不断。 就连驼绳子交易区都是部落停战妥协的产物，当年三个部落谁也奈何不了谁，想要成为方圆上千里草原的唯一主人，不过任何一个部落的实力不足以同时消灭两个部落，何况都担心自己战胜一个部落时，被蹲守在一旁的恶狼跳出来吃掉自己和猎物，不得已才划出驼绳子平原的部分区域作为缓冲地带。 谁曾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缓冲地带的副作用突显出来，从一个周围部落底层牧人小打小闹的春市、秋市之地，发展成东漠草原赫赫有名的草原商贸重地。 草原群狼环伺，一个常年不歇、位置优越的商贸地带，肯定会引来不少窥伺的目光。不过，前任昆呐部、屠稽部，以及希哈苔部的首领，能够忍住骨子里的掠夺狼性，设立隔离地带避免无谓的流血，自然懂得团结起来，一起向周围流着口水的恶狼展露利爪。 要知道，纵使当初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还没有今日的强盛，可是每一个部落都是四、五千帐的强部，咬咬牙，完全可以拉出两万骑兵的联军。 能够对抗两万骑兵的草原势力，东漠草原上一个巴掌都可以数得过来！ 到了今天，吮吸从驼绳子交易区溢出的乳汁，三个部落的实力都提升一、两个台阶，不仅族人、牲畜数量增加，甚至武器装备都是铁器为主，部落贵人中不乏皮甲、简甲。 外患未生，内乱不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昆呐、屠稽、希哈苔三部首领心中都想着吞并两方，成为驼绳子草原唯一的主人！ 草原商贸重地，谁不眼馋，谁不想独自占有？ 昆呐部首领，枸余，时时刻刻铭记父亲的遗言，吞并屠稽、希哈苔两部。 草原诸多豪杰，枸余算得上一个，特别是在东漠草原上。十年前，枸余登上昆呐部首领之位时，昆呐部的实力和其余两部并无太大区别，都是六千帐人口左右。可是如今，屠稽、希哈苔两部加起来是一万八千帐，昆呐部拥有近一万六千帐，完完全全将屠稽、希哈苔两部甩开。同时，在三个部落中，昆呐部战士的铁制武器普及率是最高的。 当屠稽、希哈苔两部贵族将武器、生铁藏进去自家毡帐，昆呐部首领枸余开始将铁制武器赏赐给自己的嫡系氏族青壮。 “首领，屠稽部、希哈苔部的最后一批军队已经召集完毕，他们过来询问我们昆呐部的儿郎什么时候出发？”枸余首领的卫士过来汇报。 召集军队，奔袭螺贝山谷，消灭或占领螺贝山谷的交易区，将柔黎部落的男女老幼全都俘虏过来酿制清奶酒。这件事情，是昆呐部枸余首领牵头组织的！ 清奶酒，枸余首领自从痛快满饮一次后，难以忘记口齿间的浓烈清香。好东西，枸余首领不嫌多，立刻派人去打听、搜寻，终于从商人口中得知是从东边螺贝山谷一个叫做柔黎部落的交易区购买得来的。 说起来，清奶酒出现驼绳子交易区，归根结底是格根工作的一部分，用清奶酒和驼绳子平原周围部落贵人搭上关系，用清奶酒换取牲畜、皮料等。 岂料，清奶酒这么快就被枸余盯上了！ 十年期间，就将昆呐部壮大到如此地步，枸余绝非粗鲁莽夫。更何况，驼绳子交易区十年间取得如此大的发展，枸余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保护歇脚行商、巡逻值守制度就是出自他手。 东漠没有必要再多出来一个草原交易区，酿造清奶酒的奴仆就该好好酿造清奶酒，为伟大的昆呐部酿造。 刚刚开春，就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肯定会影响昆呐部的生产，枸余很清楚这一点。不过，他担心柔黎部开春后会迁徙转场，到时候酿酒奴隶就跑了，再想找到他们，花费的功夫恐怕要好几倍。 从来往的商人口中，枸余已经清楚柔黎部的实力，三、四千帐人口，换而言之，就是能够召集起来五千骑左右。 对阵五千骑兵，若是只出动七、八千儿郎，就算是昆呐部也得付出不小的伤亡。可是，超过一万骑兵，枸余又担心屠稽、希哈苔两部会搞小动作。近几年来，随着昆呐部越发强大，屠稽、希哈苔两部关系也越来越紧密。 仔细一想，毫不奇怪！草原上，两匹狼面对一头猛虎，肯定要在同一条战线的。 派去东边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汇报，枸余徘徊一阵，一拍桌子，将柔黎部的相关情况告诉屠稽、希哈苔两部，邀请一起去发财吃肉。 去冬，柔黎部和岚木氏族联军，击败上万科尔贝部落骑兵！ 柔黎部，枸余不知道底细，可是岚木氏族这个老牌氏族，曾经乞迪王庭的精锐力量，可是清楚得很。更别说，击溃上万科尔贝部落骑兵的事实摆在前面，再次验证岚木氏族底韵犹存。 一年多前，岚木氏族绕过驼绳子平原，朝着东边继续逃难，枸余是清楚的，据跟在远处的游骑汇报，至少有着四、五千骑兵。 一万骑兵，其中还有岚木氏族的精锐老兵，枸余可不想让昆呐部的青壮损失过大，得拉上屠稽、希哈苔两部一起干。 第三百八十一章：鼓号点兵 第三百八十一章：鼓号点兵 土讫水城西北外两百余里，此处草场已经和莫顿河下游接壤，刚刚开春，河道水势不小，可见等到夏季时，绝对是一片良好放牧地，供上万头牲畜放牧都不成问题。 此地再向北数十里，便是柔黎部所辖樾瓦氏族的游牧地，再往北，就是喀布朵氏族的地盘了。 去冬，这片草场迁徙来一批新牧人，他们在兀格千骑的随行护卫下，跋涉千里，到了新家园。 不错，这批人就是以旧轸钴部众为主的拓野部被救奴隶。 拉斯库姆在这次行动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如果没有轸钴少主穿针搭线，巴比库等人在内协助，兀格千骑怎能以轻微损失就攻下拓野部一大游牧营地。 虽说拉斯库姆有着救援老部众的私心，可是毕竟为柔黎部带回来数千人口，以及俘虏、物资，关键是还为柔黎部出了一口气。 柔黎部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担忧不知何时会被拓野部这个大部落找上门的弱小部落，而是仅仅一个千骑就能破其游牧大营地，掠夺数千人口的强大部族。 兀格奏报上分了一笔功劳给拉斯库姆，赫离大笔一挥，晋升拉斯库姆为营指挥，同时选拔勇士选拔，给予包括旧轸钴部族在内的被救奴隶八百个战士名额。 八百个战士名额，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青壮奴隶给主人骑马打仗是常事。可是，一听到拉斯库姆介绍常备军战士的年俸、战利品分配、待遇，以及亲眼看到拉斯库姆等人获得牛羊、盐巴、粮食等赏赐，青壮们参军的热情嗷嗷叫，拿出了吃奶劲来比试。 凭借破营功劳，巴比库等人不仅获得赏赐，而且不必参加选拔，直接成为光荣的常备军战士，不过，依旧要待在新兵训练大营一段时间，才能够正式进入常备军。 巴比库很幸运，不仅摆脱了悲惨的奴隶生活，找到自己的安答少主，还帐有粮盐，圈有牲畜，小日子过的不错。不久前，他还迫于拉斯库姆的“胁迫”，忸怩娶了一位轸钴部出身的女人为妻，成家立业了。 巴比库的毡帐距离拉斯库姆的不远，不过拉斯库姆的家眷都在土讫水草原，后来更是因为晋升营指挥从而被赏赐一顶城内毡帐。 不过，考虑到拉斯库姆的轸钴部少主身份便于安抚划分被救奴隶，所以赫离示意拉斯库姆在此处游牧地设立一顶毡帐，常过来露露面。 此时，拉斯库姆正在和巴比库慢悠悠骑在马上，查看这片新牧场，以便族人们能够在开春后放牧生产。 两人策马徐行，时不时可以看见几个展露笑脸的族人向自己行礼。尽管拉斯库姆已经告诉他们，轸钴部众已经是柔黎部的一份子，自己也不再是他们的主人，要效忠于伟大的赫离首领，可是依旧不能阻止老族人对拉斯库姆的敬意、行礼。 在他们看来，少族长不仅拯救他们脱离悲惨的奴隶生活，还带领他们走向新生，获得今天的好日子。 “少族长，你看那些奴隶挖河道已经挖得那么长了......”巴比库抬手一指远处。 拉斯库姆不用抬头眺望，就知道巴比库说的是什么。 挖河道，是首领定下来的，挖河奴隶还有不少是就近从新俘虏的拓野部青壮调过去的。 土讫水草场，发源于落雁山脉的土讫水从中贯穿流过，供草场上的人畜饮用。 不过，随着土讫水城的建立、土讫水草场涌入人畜的增多，土讫水流程短、水量小的缺点暴露出来，你看就连基尔千户都要迁徙至落雁山脚下过冬。 冬天，没什么事干，不能让奴隶闲着，赫离下令开挖河道，，将北里江和土讫水的枯河道扩大巩固，同时将莫顿河下游河道延长三十里，尽量和土讫水支流汇流。 河道修建，听上去很有技术难度，不过赫离一不要求通船航行，二不要求修建水库，只要求有水饮用即可，所以费不了什么技术，充其量就是派出几个建造工匠好好指导。 至于劳动力，光是黑马盗、科贝尔部落的青壮俘虏，那就绰绰有余，更何况，赫离又不是一下子要求修建数百、上千里的河道，最多也就五、六十里，千、八百号人手就够了。 拉斯库姆稍微提提缰绳，解下马旁的一个皮袋，咕噜灌入几口清奶酒，随后一把甩给巴比库。 巴比库饮着清奶酒，感受着新鲜清奶酒中的浓烈香气，回味无穷。这种清奶酒供给常备军冬季操练或出战之用，暂时还是新兵蛋子的巴比库除了拉斯库姆送的几袋子，没有什么机会享受得到。 虽然清奶酒也对柔黎部属民销售，可是一头牛或一匹马才能换取几大皮袋，一般牧人肯定是不舍得的。 若是让自家婆娘知道男人为了几袋奶酒就把家中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的财产卖了出去，率直强犟的草原女人敢拿起木棍打到男人吐出来。 “巴比库，哥哥我又赢了你一次.......”拉斯库姆心情非常好，婆娘怀上了孩子，迫不及待要将这个消息和安答分享，从土讫水城策马过来。 “又赢了？什么......”不久前巴比库才从新兵训练大营出来，已经一个多月没和拉斯库姆见面了，自然不知道。 拉斯库姆做了个抚摸肚子的手势，脸上洋溢着好久未见的慈祥笑意。 “少族长......老族长......”巴比库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欢喜到话都说不全，想起了一幕幕往事，少族长曾经的孩子，老族长嘱托...... “哈哈，你也要争点气，早点给我儿子生一个安答，让他们成为柔黎部的勇士......”拉斯库姆调侃道。 巴比库一听，心中叹了一口气，又似是松了一口气，和柔黎常备军并肩战斗过，看到过柔黎部的牧民生活，经历着常备军严格的新兵训练，已经了解柔黎部的实力是何等强悍。 依附强者是草原部落生存的方式之一。 咚，一声鼓响，从新兵训练大营方向传来！ 呜......紧跟着的是悠长嘹亮的号角声！ 拉斯库姆、巴比库竖起了耳朵，两人自然明白军营鼓声代表着什么！ 咚......呜...... “巴比库，快点！首领点兵了，首领点兵......”柔黎部领地草场的守备兵制度没有完善起来，可是军营已经搭建起来，此处的军营直接由新兵训练大营接管，哨警、点兵、传讯等基本制度每一个战士几乎都知道的。 首领点兵，鼓号传讯制度建立以来是首次，肯定有大事发生，八成是大战！ 大战，意味着战功，意味着战利品，意味着赏赐，意味着晋升...... 第三百八十二章：应对（上） 第三百八十二章：应对（上） “......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及其附属部落，算上路途传讯的时间，恐怕已经集结完毕了，这几天可能就出发朝着螺贝山谷，或者已经出发了。据探子传回的消息，三部联军至少有两万骑的兵力，加上周围附属部落，恐怕近三万，真是把我柔黎部当成了大肥羊了......”大帐内，赫离的手指在栩栩如生的沙盘上滑动，将敌人大概的战前准备和线路述了一遍。 三万人马，柔黎部从未一次对阵如此多的军队，毫无疑问这是立部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争！ 不过，从赫离严肃中流露自信的语气来看，三万敌军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说三万敌军是一个手持铜制长矛的中年壮汉，那么柔黎部就是握紧铁制弯刀的青年小伙！ 何况，根据格根传回来的情报，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三部之间并非铁板一块，特别是近几年，随着昆呐部迅速强大，屠稽部、希哈苔部走得更近了，联起手来压制昆呐部。这次的出征，是昆呐部牵头，半利诱半威胁屠稽部、希哈苔部发起的。 当然，赫离知道情报工作不可能准确无比，甚至格根搜集到的一部分情报可能就是完全错误的，不过大方向的正确就行。 昆呐部，赫离老早就对这个部落有印象了，最早察乌卡开始行商，收拢难民归来，向赫离汇报的第一个部落就是驼绳子平原的第一强部——昆呐部。后来，通过潜伏驼绳子交易区的密探送上来的情报，赫离对昆呐部首领枸余的评价：不失为草原豪杰！ 赫离相信，如果再给枸余十年八年时间，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吞并屠稽部和希哈苔部，真正成为仅次于乞迪王庭、钦达烈部落联盟的强大势力。 这次战争，就算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不垂涎柔黎部的交易区和清奶酒，赫离可能也会将雄鹰的利爪向西边伸过去，不可避免和三部产生利益纠葛。 说到底，柔黎部的人口是一个硬伤！ 除了归附氏族，解救奴隶、勇士选拔、匠人脱奴籍是柔黎部消化牧民的三大方式，不仅使他们获得自由民身份，还获得部分牲畜、牧场。 对于挨骂扛鞭的奴隶和一贫如洗的牧民，赫离首领就是长生天的神恩使者，半年时间就能够让归附牧民从心底里产生无比浓厚的归属感，真正将柔黎部当作家园。 可是，东部草原的草原部落本就不多，大多数还是数百帐规模的小部落，也就莫顿河平原四周草场好一点，千帐规模的部落较多。一两年来，柔黎部常备军练兵、剿匪和出战，如同一张大网，连续捞过了两、三次，就不见什么大肥鱼了。 月牙湖周围的马贼看见柔黎部雄鹰旗帜纷纷退避三尺，之前游牧在莫顿河草原中小部落要么躲进山岭森林中，要么迁徙他处，另寻家园。 如今，新生儿、散丁游民、小股俘虏和奴隶渐渐成为人口增长的主要方式，传递给赫离的重要信息：柔黎部人口增长遇到了瓶颈。 草原上，人口多意味着男丁多，男丁多意味着战士多。每一个男丁都是合格的兵源！ 不算帐下户奴隶，柔黎部属民的数量两万五千帐左右，如果再加上刚确定姻亲关系的康麽部、谈好归附条件的山丘部族翰埒部，以及探问过的岚木氏族，绝对突破三万帐大关。 如果赫离甘心做一个土皇帝，偏居一隅称王称霸，三万帐的部落实力绝对够了，即使是乞迪部落也不会轻易招惹一个三万帐人口的强大部落，通常会伸出橄榄枝，给予地位、地盘，让其成为王庭的一柱。 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并不是草原生存的规则，一个部落的强盛必然建立在无数 部落的尸体之上。 柔黎部这架强大战车的车轮已经碾着有罪、弱小的马贼和部落缓缓移动，绝不会轻易停下来！ 锡达大叔、索尔奇老首领、喀布朵氏族阿苏冈族长为代表的钦达烈力量，无比希望这架战车能够插着怛奚部的白底青鹿大纛回到南部草原，号令数十万钦达烈人。 数十万钦达烈人，三万帐柔黎部属民，赫离十分清楚两者的差距，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本部嫡系军队，别说要硬碰硬干掉纳哈良部，即使钦达烈几大部落下跪乞降，日后的钦达烈联盟和哈么赞大头领在世时的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草原式中央集权制和部落分权制，一支绝对服从首领的军事力量至关重要，从康麽部服从效忠一事就知道。倘若柔黎部常备军没有展示强大的肌肉，康麽部所提的归附要求恐怕就不仅仅是大妃之位了，更别提百户制改革等。 击溃草原部落，缴获牲畜物资，吸收俘虏、奴隶，扩大柔黎部的人口，赫离独自一人时常常抚摸羊皮地图、扫视沙盘标记，查找下手的对象。 驼绳子平原的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赫离不是没有打过注意，可毕竟那里有几万帐牧人，三部实力摆在那里，贸贸然动手，损失绝对不小。 不过现在，敌人都成群结队来家里抢牛羊、粮食、奶酒、女人，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一个字：干！ “谷卑希，军队集合情况如何，柔黎勇士数月未战，可还拿得起弯刀，拉的开强弓？”昨日鼓号点兵，动员周围草场诸千骑、守备兵进入战备状态，赫离让侍卫长负责常备军集合和协调军备物资之事。 “首领，鼓号点兵，土讫水草场周围几个千骑全部集结完毕，轮休的战士全部取消轮休，侍卫军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跟随首领出战。护营兵、守备队也已经全员集合完毕，一待草场巡逻守卫的命令下达，即可出发巡逻......”谷卑希侍卫长对此事不敢松懈，底下人回报上来的情况已烂熟于心。 身为首领的侍卫长，妥妥的部落高层，他自然知道来自驼绳子平原的三部联军朝着螺贝山谷袭来，必须要将一切事情安排好，柔黎大军才能出发迎击来袭大敌。 此战，动员的兵力也不仅只有土讫水城的几个千骑和侍卫军，远在螺贝山谷驻马驿的骨啜纳千骑长、泰罗格千骑长、拉库兹千骑长几人，恐怕早在主帐常备军动员之前就人不卸甲、刀不离身，随时准备和来袭之敌一番死战，毕竟他们可是第一线部队。 赫离一接到格根传回来的紧急情报后，皱眉沉思几下，就下令鼓号点兵，同时给螺贝山谷的骨啜纳千骑长等人，给妥儿川森林旧大营的哥达千骑长，给北边黑马镇的拉姆可千骑长都下达指示。 第三百八十三章：应对（中） 第三百八十三章：应对（中） 此战，赫离要动员常驻土讫水城主帐的侍卫军和骨啜纳、泰罗格、拉库兹三个千骑，以及休整完毕的多米千骑、库尼亚斯千骑、兀格千骑，还有妥儿川旧大营的哥达千骑，八个千骑规模的军队，总计九千余精锐铁骑。 柔黎的王牌杀器，柔黎重骑兵将一同侍卫军出征，作为杀手锏，要让来袭的三部联军体验一下平坦草原上的钢铁滚流是何等可怕。 以骨啜纳、泰罗格、拉库兹三个千骑为御敌先锋，一万柔黎精骑整装待发，随时拔出隐藏刀削下的锋利钢刀，凿穿敌阵，劈断敌酋。 除此之外，赫离还下令去冬从旧部众、奴隶、俘虏中勇士选拔出来的三千常备军新兵换装，作为补充力量，随同大军出战。 柔黎部的新兵，仅仅是名义上的新兵，几乎每一个草原汉子都有着搏杀经验，例如奴兵出身的巴比库等人那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三千新兵，来自投降氏族巴噶哈什部有将近三分之一，经过新兵训练大营一、两个月的操练，已经可以和大部落的宫帐军媲美了。 巴噶哈什部，就是去年入秋意图袭击螺贝山谷的则罗首领所统治部落。则罗首领投降之后，立场摆的很正，尤其是知道柔黎常备军歼灭科尔贝部落兵马和自己被带到土讫水城之后，一副听话仆从的模样。 出于安抚投降的巴噶哈什部和长远吸纳投降部落考虑，赫离最终给了则罗一个附属氏族头人的头衔。不过，经过帐户拆分调整和百户制改革，被安排进入教导营学习的则罗首领已经失去对巴噶哈什部的控制力。 或者说，巴噶哈什部已经不复存在，存在的是柔黎部巴噶哈什氏族，不过这个氏族只有不到五百帐的氏族本部，还暂时归属于哈什万代理千户长管辖。 本来以巴噶哈什部为主的联军，袭击螺贝山谷失败后，一部分非巴噶哈什部的氏族就出走了，投降后，数百巴噶哈什部青壮通过勇士选拔获得牛羊、粮食、盐巴和珍贵的牧场，对柔黎部的抵触感迅速烟消云散，任由柔黎部的百户属官和录长将自己划分到新的聚落毡帐区。 两个月的高强度练兵，这些新兵渐渐学会服从、纪律，一躺下就恨不得睡上个三天三夜，没有谁有闲心深入细想氏族安置、百户制度等和底层牧人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情。 这一次战前议事，赫离特意吩咐让则罗旁听，也有着听听则罗意见的意思。要说，在场众人，有谁最了解驼绳子平原的情况，则罗绝对是第一。 就算赫离有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可是也比不上则罗这个在西部草原生活那么多年的地头蛇，更何况，他不久前才从西部草原逃难过来。 则罗的垫子靠近帐门，处于末位，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心中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要想出人头地，只有抱紧帐中那位年轻首领的大腿，只有让年轻首领看到自己的价值，才能保得住屁股下这个位置。 来到土讫水城一段时间，则罗不仅看到柔黎部属民生活富足，战士装备精良，还摸清了柔黎部主帐的氏族力量和势力派系。 在他看来，柔黎部这个朝气蓬勃的强大部族如同战旗上的族徽，是一只展翅搏击的雄鹰，和赫离首领见过面、聊过天、投过降，则罗肯定赫离绝对不是一匹偏居一隅的森林野狼，而是一头呼啸草原的猛虎，注定要秉持长生天的意志征伐杀戮，行走在无数敌人、部落的鲜血和泪水铺成的道路上成就自己的霸业。 不过，征伐杀戮、敌人鲜血的泪水与我何干？ 则罗就像一个敏锐的商人，从柔黎部与众不同的蛛丝马迹中，嗅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你看，几乎所有的柔黎部千骑长、千户长几年前就只是个养马赶羊的，有的甚至是奴隶，则罗相信自己不比那些人差。 “则罗，你对驼绳子平原的昆呐部、屠稽部和希哈苔部的了解比我们帐内众人都多，谈一谈吧......”赫离终于点名则罗。 则罗出座行礼，来到沙盘前，在教导营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沙盘不陌生了，从惊讶变得赞叹，道：“首领大人，诸位大人，昆呐部、屠稽部和希哈苔部人口众多，算上周围几个附属部落，不下四万帐。昆呐部人口最多，实力是三部中最强悍的，之前我部向东方迁徙的时候，就和他们游骑遇上了，不到半天时间他们就集合七、八千人马跟在我们后面......三部之间私下里小规模的战争也不少，有一次我派人去驼绳子交易买盐巴，沿途遇到了昆呐部的人马和屠稽部的在厮杀，希哈苔部在一旁看热闹后就加入战场了，最后若不是有大人物赶到，恐怕得死上个百来号人......” 赫离点点头，示意则罗继续讲述，从则罗的叙述中确认了三部关系和驼绳子周围地势、牧场、附庸氏族情况等，尽管这些之前已经有人和则罗询问过了，并将情况记录在羊皮纸上，但是现场听讲的感觉不一样，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疏漏点呢。 “多奇锻造官，锻造帐那边有什么问题没有？”赫离将目光投向了代表锻造帐出席的多奇大叔。 三千新兵换装，如果全部装备柔黎弓、新式弯刀、藤皮甲、铁簇箭矢、圆皮盾，甚至还有部分骑兵配备标枪等，对锻造帐来说负担可不小。 好在，赫离并不是一根筋的首领，早在新兵操练时就吩咐用缴获来的良好弯刀、皮甲、简甲等装备，至于标枪等一律先不装备。 多奇点点头，示意新兵们的装备没什么问题，随即脸露出复杂之色，望向索尔奇老首领处，欲言又止。 康麽部骑兵的装备没有完全备好！ 康麽部骑兵，不错，此战康麽部也要参战，这是索尔奇老首领主动提出来的，也是赫离心中希望的。 三万来敌，一万三千柔黎精骑足以应对。可是要直捣黄龙，彻底歼灭三部联军，端掉昆呐部、屠稽部和希哈苔部的老巢，策马领地，攻破大营，俘虏敌众，缴获物资......一万三千人马就显得拙荆见拙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应对（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应对（下） 康麽部拥有五千余帐，大纛巡召，一、两日便可征召五千草原骑兵，且多是历经战阵的草原悍勇，战力不弱。 按照赫离的打算，就算康麽部归附，来自康麽部的新兵也要进入新兵训练大营例行操练，熟悉旗帜号角、行军阵型、军纪严明等。 可是，如今时间不等人，省略中间步奏，让康麽部兵马一同出征压阵，哪怕作为押运俘虏、物资的力量也好。 不过，赫离并没有抽调康麽部全族青壮，只是抽调三千骑兵随军出发。 一来是开春了，如果一下子抽调全部青壮劳动力，康麽部的生产压力骤然增加好几倍，底下牧人忙不过来，代表财产的牲畜受到损害，怨气颇深。赫离可不想触众怒，尤其是数千帐新归附的钦达烈族人。 二来，五千康麽部青壮，人数太多，不利于在长途行军中调整、操练，容易出现不安定的事故，军队整齐如一的节奏受到打乱。当然，这里的不安定事故并不是反叛，有着锡达和索尔奇在，赫离相信康麽部不会、不敢背弃部族。 “索尔奇长者，一千五百名帐下户奴隶前往康麽部营地了吗？”援救岚木氏族一役，柔黎部俘虏科贝尔部五千多骑，全部打乱押运，补充到妥儿川、土讫水、莫顿河三地的帐下户，土讫水城作为主帐所在，三千于奴隶都被分到此地。 这些都是新奴隶，又出身于科贝尔部这种大部族，赫离不太放心，暂时没有从奴隶中进行勇士选拔，一开始想着补充到扩城、开矿、挖河的建筑队伍中去，后来考虑到三千康麽部青壮出征，营地需要劳动力干活，就大手一挥送出去一千五百名帐下户俘虏。 索尔奇老首领朗笑：“一千五百奴隶分为三批押运，第一批由我的随行卫队押运，第二批由断事官大人抽调的护营兵押运，同时我还派出信骑快速赶往月牙湖草原，下令五百儿郎迅速到秃尾巴河接应，一次性将一千五百奴隶押运回去营地......” 索尔奇的目光望了望锡达，再投向赫离，带有犹豫纠结之色，低声道：“赫离大人，你也知道康麽部营地到土讫水城的距离，信骑路上用去的时间，召集部落儿郎的时间，以及大队人马赶过来的时间，至少要十天......” 十天，这个时间估计是索尔奇老首领最好的预估！赫离心里清楚十天绝对是不可能的，毕竟索尔奇老首领不在场，信骑拿的是索尔奇的信物，若是康麽部内有氏族贵人犹豫迟疑，再争吵个几天，十五天能够抵达土讫水城就已经很了不起。 之前赫离、锡达和索尔奇就商量，开春后康麽部部分族人迁至土讫水草原，大部属民迁徙至月牙湖草场游牧。月牙湖草场比康麽部现在的游牧地水草肥沃，地盘也更大，西岸至东岸，容纳万帐牧人都没问题。 康麽部迁徙至月牙湖草场，不仅获得更好的游牧地，利于柔黎部给予物资、人员援助，柔黎部也能够通过康麽部实现有效控制，将卡密尔城商道真正掌控在手中。 “没事，康麽部三千勇士随后跟上来就行，而且不需要召集在土讫水城，经由妥儿川草原，前往螺贝山谷就行了，能够缩短几天时间......”赫离的眼眸不经意睨了则罗一眼，脑海中浮现当初两人“相遇”的场景。 两方铁骑，山岭小道，蜿蜒潜行...... “首领，真的不需要将拉姆可调回来吗？”胖子察乌卡硬着头皮问道，不问不行，自己老爹交代的任务。 侍卫军，骨啜呐千骑，泰罗格千骑，拉库兹千骑，哥达千骑，多米千骑，库尼亚斯千骑，兀格千骑...... 独独缺了拉姆可千骑，拉姆可千骑长是探马斥候出身，对于战场哨探、游骑布置颇有经验，有他在的话，胜算绝对多上一、两成。 赫离摇摇头，道：“不需要了，拉姆可千骑驻守北边领地，黑马镇、斯帕丘陵周围并不稳定，又快到春市了，不少部落、马贼肯定想着出来捞一笔......” 赫离给拉姆可的传讯，不仅叮嘱他统率好常备军千骑和仆从兵，遭遇突发情况，还可以就近调动喀布朵氏族草场和樾瓦氏族草场的巡逻守备兵。 莫顿河上游草原不仅有着迁徙游荡的中小部落，随着莫顿河商道重新开通，数百、上千人马的马贼势力肯定会像嗅到血腥气息的鲨鱼，扑过来吃一块肉的。还有就是，兀格千骑利用巴比库为内应袭击的拓野部游牧营地，背后的拓野部会不会发兵南下，报一箭之仇？虽说拓野部如今实力首创大损，可是烂船还有三斤钉，一旦倾巢而出，拉姆可的压力可不小。若是拓野部像之前的佈库氏族主帐南移，占据莫顿河草原意图东山再起，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原本兀格千骑休整完毕，就会北上驻守莫顿河草原，半是吞并迁徙部落，半是为新兵提供练兵场地，关键是配合拉姆可千骑，防止北面之敌来袭。 如今，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的大军朝着螺贝山谷逼近，赫离不得不打乱部署，让拉姆可千骑独挑大梁。 统率一卫，校尉之位！ 这是赫离在信件中对拉姆可的承诺，未来半年不需要拉姆可千骑长开疆扩土，只需要稳定商道，保住北边领地不出乱子，那么新出炉的校尉名单就有拉姆可的名字。 不过，接到消息欣喜若狂的拉姆可千骑长如果知道首领计划中给他的一卫，就是让他以自己千骑为底子，吸收黑马镇仆从兵和氏族守备兵来扩充的，而不是像其他几卫从新兵训练大营补充的，会不会哭死。 随即，赫离又宣布各千骑的出发时间，库尼亚斯千骑最先出发，连夜赶往螺贝山谷，增强驻马驿，多米千骑紧跟其后...... 两支千骑都是休整最久，新兵、装备早已磨合完毕，渴战热情也是最高的，有此机会恨不得立刻飞去和来袭敌人大战三百回合，用弯刀、强弓让敌人见识一下柔黎勇士的强悍。 索尔奇老首领望向赫离，听着赫离口中的千骑调派、干粮补给、装备、探马斥候等，简明易懂，却屡屡点到关键，佩服赫离的领军能力的同时，心中有些惊讶，对柔黎常备军的兴趣更重了，叹道：怪不得奉倏让我多看看、多听听...... 第三百八十五章：战风将起（上） 第三百八十五章：战风将起（上） 对柔黎部青壮来说，“军中自有美人儿，军中自有黄金帐”，挤入常备军行伍，那就是一个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天大机会。 你看，某个常备军战士几年前是底层的放牧人，家里只有一顶漏风的毡帐和一把猎弓，出征回来，圈栏中有了十几头大小牲畜，毡帐甚至有了铁制饰品、毛毯挂饰等草原贵人才享受得到的物品。更有甚者，卑贱的奴隶、俘虏的青壮，凭着自己的勇武，通过首领大恩允许的勇士选拔，成为常备军骑兵，杀敌斩首，不仅获得自己和家人的自由、牛羊、盐巴、毡帐，还晋升十骑长、百骑长。 参军，一个改变自己和家人的机会，跟随着尊贵、强悍的天命首领，用首领赐下的弯刀、强弓斩将夺旗，改变自己的未来，成为令人羡慕的贵人。 帐下户男丁奴隶无疑是最激动的，因为首领大人抽调两千奴隶随军，护送物资和看管奴隶，并许诺凡是参加者战后无论生死，一律脱离帐下户奴籍，赐予自由民身份，立下功劳者可加入常备军。 加入常备军，才是帐下户奴隶所期盼的！ 两千奴隶，大部分是四十岁左右的年长牧人或受伤的奴隶，既没有手艺技能，又武艺不精、力气不大，曾经参加过不止一次的勇士选拔，不过都落选了。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眼前，不抓住就对不起长生天！ “儿他爸，不必担忧我们，录长来过了，说首领大人考虑到家中男人随军出征，粗重活计就不必我们家中去做了，交给去冬过来的新帐下户去做......” “阿爸，上次勇士选拔，我的伤口没痊愈，此次我一定要立下功劳，让我们全家搬到新毡帐去住，搬到城里去住......” “兔崽子，我之前给你看中隔壁毡帐的大屁股女人，不过她的弟弟进了锻造帐就看不上我们了，你如果成为常备军战士，回来后我就给你讨一个回来......” 这两年，在赫离有形、无形的潜移默化下，底层牧人知道一点：要成为人上人，效忠首领，参军打仗。 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未来，活着回来，那就是英雄；战死沙场，首领对家属有额外赏赐，不必有后顾之忧。 锻造帐外，一辆又一辆的大车拉着一捆捆的弯刀、盾牌、铁簇箭矢，或就近装备仆从兵，或运往螺贝山谷驻马驿、妥儿川旧大营充当储备军资，或拉往康麽部军队集结处，供康麽部骑兵使用。 这些武器多是缴获来的，经过锻造帐筛选之后，重新配发下去，并没有回炉重造。以前回炉重造多是提炼生铁，锻造帐现在并不缺铁，征得首领同意后，就懒得耗费工匠人力再回炉重造了，多是进行筛选工作。 此战，抽调侍卫军大部，七个千骑作为主力军，三千常备军新兵作为补充力量，康麽部三千骑兵作为辅助力量，两千仆从兵作为后勤力量，近一万八千人。同时，赫离下令观风帐加派人手打探来袭的三部联军消息，不可疏忽大意。 赫离率领侍卫军大部和常备军先行赶路，谷卑希侍卫长统率三千新兵和两千仆从兵协助物资分配，稍迟一、两天后分批出发，索尔奇老首领等待康麽部骑兵抵达。 锡达断事官坐镇主帐土讫水城，少部侍卫军驻守城中，胡格森抽调部分护营兵和步军一同看守铁矿区，加强巡逻...... 南里江草场，距离岚木氏族约百里，希哈苔部的古扑徳心情愉快地坐在马背上,享受着草原春景，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女人泣哭声，这样令人舒畅的舒爽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整支大军的主人。 看到来人，再瞥了远处的散乱、长长的军队一眼，古扑徳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仿佛吞了一只苍蝇，一脸不爽的招呼来人。 “我们勇武的枸余首领怎么有空过来，不该搂着几个女人去享受一番吗，对着哭泣的女人展示你的勇武......”古扑徳语气有些怪异，特别是说到勇武的时候，明眼人都能听出这是对枸余的讽刺。 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一路行军，目标是螺贝山谷没错，可一路上自然不可能秋毫无犯，沿途逼迫小部落献上牲畜、女人是草原惯例，稍有不如意，踏平营地就是一句话的事。 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三部也各自划好了范围，几乎谁也没打扰谁的，就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劫掠。 不过，前两天希哈苔部一支队伍袭击了一个千帐规模的部落后，发现了准备迁徙的岚木氏族营地，刚要准备进攻，就被昆呐部派来的人制止了。 这也难怪古扑徳不给枸余首领好脸色看了，枸余给出的理由：岚木氏族勇猛，我们附近只有五、六千人，一旦袭击，势必和岚木氏族提前开战，损失很大。 古扑徳接任希哈苔部首领不过四、五年，牢记着老首领临死前叮嘱的和屠稽部交好，不要轻易率领部族离开驼绳子平原...... 古扑徳以前被老首领要求不能太过高调，不能破坏和屠稽部的友谊，不能明面挑衅昆呐部，不能...... 就像是一根被压下去的弹簧，压得越狠，反弹就越厉害！ 一路上，希哈苔部骑兵冲入沿途部落的营地，挥动弯刀，抢夺他们的牲畜、女人，驱赶男人。一瞬间，古扑徳就找到多年来的发泄渠道，挥舞弯刀，肆意发布烧杀掠夺命令，沉浸在这种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感之中。 枸余看似毫不在意得哈哈一笑，眼角里却闪过一丝轻蔑之色，打从心里瞧不起古扑徳。尤其是看见古扑徳一路上的烧杀劫掠，他心中更对自己的这次奔袭行动感到满意。 前些天，攻破某个小营地后，几位希哈苔部贵人想要保留自己的俘虏，却挨了伴有癫狂之象的古扑徳一顿鞭子。 枸余清楚记得几位希哈苔部贵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晚上就派人送了一批物资过去，还说回到驼绳子平原会派人送过去一批青壮俘虏，结果他们没有拒绝。 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古扑徳首领，游骑看到不远处有着螺贝山谷的路牌，我们策马加速，最多四天时间就能够抵达，要立刻召集起来散出去的勇士......”枸余不想昆呐部实力损失过重，就想着让屠稽部和希哈苔部去做炮灰。 希哈苔部就是炮灰的第一选择，特别是有一个渐露癫狂的首领。 第三百八十六章：战风将起（下） 第三百八十六章：战风将起（下） 螺贝山谷以西，南里江草场边缘。 赫离站在一个山坡草丘上，借着周围树丛的掩护，对于远眺远方草原上的人马和营地情况极为有利，草原上的敌军游骑除非在百米之内，否则看不清楚山坡上藏着人，还藏着上百号人。 山坡下的斜谷，藏着这队人的坐骑，足足两、三百匹好马。 “哈哈，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真是把我们柔黎部当作大肥羊，一群大肥羊，两、三万人马来抓羊......”赫离对着左右侍卫笑道。 一旁的吉姆可没有首领谈笑风生的心情，如果让侍卫长知道自己没能够阻拦首领亲临前线探查，一想到侍卫长大人仰天咆哮的场景，他就头皮发麻。 “首领，从岚木氏族口中确认，昆呐部和希哈苔部的大纛三天前出现在南里江草场，探马游骑早上汇报发现屠稽部的大纛，三面大纛所在的队伍都在朝着驻马驿方向推进，，最近的希哈苔部先锋队伍距离我们五十里左右！”吉姆禀报着。 草原部落，大纛就是首领的象征，尤其是在出征的时候，更是军队的灵魂所在，绝不容许有失。 斩将夺旗，大功所在！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子就是碰巧捡到战败部落的大旗，就获得首领的重赏，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赫离点点头，道：“岚木氏族安排好了没有？”早在接到三部联军来袭的消息，赫离就派信骑飞速告知岚木氏族迁徙转营，建议移到妥儿川草原上来。 阿雅姆首领接到信件后，在大帐内踱步几轮，一咬牙，下令春季迁徙，赶往妥儿川草场。到昨天为止，最后一批岚木氏族人已经进入螺贝山谷地界，赫离老早就交代泰罗格等人接待。 此外，阿雅姆并不是乖乖享受的客人，刚抵达螺贝山谷，就统率氏族两千骑，宣布要和柔黎部共同御敌。 岚木氏族的两千骑都是在一场场激烈战斗中存活下来的，岚木氏族的精华所在，同时也是岚木氏族最后的底子了。 没办法，经历过大逃难的岚木氏族，又和世仇部落科贝尔干了一仗，不说普通青壮，就连宫帐军都损失不小，若不是托兰丁千夫长游离作战，在关键时候捅了科贝尔部骑兵一刀，岚木氏族恐怕挨不到柔黎部援军的到来。 对于岚木氏族的请求，赫离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将两千岚木氏骑兵单独编制，交由阿雅姆、托兰丁率领，拨付了部分军备物资，承诺一旦有需要岚木氏勇士的时候，绝对会开口的。 经此一役，想必岚木氏族、阿雅姆都会看清了东漠草原的局势，以岚木氏族如今的实力，想要保留往日的荣耀、声望，希望十分渺茫，至于是否归附柔黎部，赫离也不去强求。 这次，赫离出来探查敌军动向，吩咐泰罗格、察乌卡两人接待岚木氏族，或多或少也有着不愿面对岚木氏的想法，准确说是不愿意面对岚木云娜。 自己不仅纳了侧妃，而且柔黎部大妃的桂冠不可能落在云娜的头上了。 赫离摇摇头，转身道：“谷卑希、则罗率领的人马，已经穿过了妥儿川东面山岭了吧？” 吉姆没有应答，这不是他的传讯范围。 门朵儿上前应道：“昨天，谷卑希大人传来消息，一千骑兵完全进入山道......这个时候，我猜测可能只通过一半。不过，入夜前，三千人马抵达上次交战的地方不成问题......” 妥儿川草原，丛林山道。 谷卑希侍卫长控制着座下战马，回头望望身后的队伍，送了一口气，终于将队伍带出这段难行的山路了。 抄近路偷袭，不是一件简单差事！ 被首领任命为三千新兵统帅的谷卑希，之前从有经验的战士口中了解山道情况，还特意向自己此行的副手则罗询问几遍，才向首领提出是否不必赶到螺贝山谷草场，直接从妥儿川山道穿插到南里江的行军路线。 赫离同意，派人叮嘱要留意开春后的山道溪流。 经过了一大段路的泥泞地，谷卑希侍卫长终于知道为什么首领要特意叮嘱了。 “则罗头人，前面还有没有河道了？”谷卑希对着旁边的则罗问道。 则罗摆摆手，忙道：“侍卫长大人莫要嘲笑我这个老头子，则罗如今就是首领大人的奴仆，不再是什么头人。仁慈、宽广的首领大人赐予我头人身份，则罗感激万分......”在首领的绝对亲信面前表了一番自己的忠心，不管侍卫长会不会转告首领，反正说了没啥子大错，则罗回到了正题，道：“没有了，前面那一段路，就是低矮山林道路，不会像走过的那么难走了。” 谷卑希点点头，那就好，虽说耽误些时间不影响大局，可是迟了总不好。 谷卑希和则罗都清楚所率领三千新兵被首领定下的任务就是壮大声势，在精锐老兵一战击破三部联军之后，迅速呼应出兵，像狩猎队驱赶猎物一般捕获俘虏、看管奴隶，若是遇到小股游骑就上去吃掉，当练练兵。 或者等康麽部人马补充上来后，赫离会让看管物资、奴隶的新兵大规模出征，对数百、成千的残兵追击。 “则罗，等一会你就选出几支熟悉南里江草原情况的斥候队，归你指挥，负责给大军探路，确认周围藏人的山谷、斜坡等有没有大队敌人。”谷卑希吩咐道。 “诺！”则罗领命，他不清楚侍卫长的话语是什么意思，选取熟悉南里江草原情况的斥候，那就是原本巴噶哈什部的，难不成是在刺探？ 管他呢，把事情做好了，让这位侍卫长找不到什么错处可抓。 螺贝山谷，驻马驿，议事大帐！ 围在一张大羊皮地图，骨啜纳、泰罗格、拉库兹几个千骑长向库尼亚斯介绍螺贝山谷周围的情况以及最新的消息。 “骨啜纳，我先告诉你，可别把我的千骑当牧羊犬，摆在螺贝山谷看护交易区，首领让你给我们介绍情况以及布置兵力，可没有让你随意安排的......”库尼亚斯千骑长率先开口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急迫。 应对来势汹汹的三部联军，赫离已经隐约确定未来军制和两位校尉，一卫统率三个千骑，定下来的两校尉分别是北边领地的拉姆可、驻马驿的骨啜纳。 那么，剩下的校尉名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如果首领吝啬一点，甚至两个手指就搞定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侦查厮杀 第三百八十七章：侦查厮杀 距离螺贝山谷约三十里的绵长草丘斜坡，场面十分混乱，数百名骑兵犬牙交错，厮杀缠斗。不过，看样子，似乎是装备齐整的一方骑兵占据上风，三三两两的骑兵结成小阵，互相配合着收割周围敌人的性命。 外围的数十名骑兵遇到混战场面，并没有急急加入战团，纷纷抽出随带的强弓，一支支铁簇箭矢连珠般射出，对准游散的敌骑。敌骑中有不少身穿皮甲的，可是薄弱的皮甲根本无法挡住锋利的箭矢，一旦被射中，强劲的箭矢冲力插入身躯，甚至将人击倒落地。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不下三十敌骑中箭，汩汩的流出鲜血，任由自己的身体无力摔落马下...... 希哈苔部卫队后方的古扑徳首领紧握手中的弯刀，牙齿都快被咬碎了，短短的几个接触，他就看到数十名本部骑兵战死了，其中还有不少自己的卫队勇士。最让古扑徳疯狂的是，他亲眼看着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伴当被一个强壮敌骑冲上来，刀光一闪，轻而易举砍下了伴当卫士的头颅。 “冲上去，给我冲上去，宰了他......把他剁成碎片......”古扑徳首领带有癫狂地大喊，喝令周围希哈苔部骑兵扑上去，丝毫没有看清楚战场形势，没有察觉到己方处在下风，会被敌人歼灭。 拜达尔一磕马腹，对于扑过来的四、五个敌人并没有什么畏惧，有着旁边两名亲卫骑兵的配合，四、五个敌人不成问题。 “敌军游骑，不太像？对方究竟有多少人，能不能吃下？”脑子思考着，拜达尔手中可没停下来，右手一转弯刀，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又一名敌人顺势跌落。柔黎常备军的新式弯刀在希哈苔部骑兵的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划伤，在落马坠地的同时，伤口模糊，大片鲜血染地。 被砍中的希哈苔部骑兵身后还有一个老牧民，一见希哈苔部骑兵流血倒地，怒吼一声，拍马舞刀，誓要报仇雪恨的模样。 哐啷一声，老牧民猛砍几刀，震得拜达尔身旁亲卫骑兵手中一痛，没有料到这个半白头发的老头力气如此之大。 老牧民逼退亲卫骑兵，没有砍杀下去，继续朝着拜达尔杀过去，眼中的怒火将要泄露出来。 听到亲卫急促的提醒和马蹄声夹杂的刀锋，历经战阵的拜达尔摆头的同时，举刀一挡恰好挡住老牧人的弯刀。他可以看到老牧民沧桑的脸庞上充满了仇恨，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拜达尔一联想刚才被自己斩杀的青年骑兵，再看一眼眼前愤怒的老牧民，猜测他们八成是父子关系。 咬牙切齿的老牧民一刀接着一刀，嘴里还大喊着报仇之类的话语，气场不可谓不强，逼得拜达尔有些被动应付了。 不过，拜达尔毕竟经历多场战斗，战场厮杀经验丰富，绝不会做一个只会被动应对的憋屈战士。 哪怕拜达尔想到将会有一对父子死在自己手下，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就是如此残酷！ 哐铛一声，老牧民手中弯刀出现一个小缺口，劈砍的力度也弱了不小。拜达尔岂能放过这个机会，扬起手中的弯刀，对准老牧民的颈脖处一刀劈过去。 刀光一闪，刀刃入肉，刀锋一划，老牧民的颈脖处被横向切开，空气直接猛灌而入，随即就是鲜血猛喷而出...... 解决完身旁敌人，控马一转，拜达尔举起血色弯刀，对着外围的骑兵喊道：“有没有发现周围还有敌人？” 拜达尔是库尼亚斯千骑麾下的营指挥，凭着过去的战绩、功劳，深受库尼亚斯千骑长的信任，被偷偷派出来侦查情况，谁知道狭路相逢，碰见了一队敌军。 “没有，就只有营指挥你前边的还有数十敌骑，好像保护着什么大人物......”外围游骑赶紧回话，让营指挥下决心。 干掉一个大人物，开战的首功就是我们营获得了，到时候首领大人说不定会将我们调入侍卫军呢。 什么，有大人物？ 拜达尔耳朵一竖，确认自己没有听叉，心里后悔仅仅带了一个百骑队出来，若是带足一个营，猎物还不是手到擒来。 “快点干掉他们，不要缠斗了！外围骑射儿郎，十骑为一队，冲锋......”拜达尔大声吼道。 营指挥命令一下，散落各十骑队立刻摆脱战场上不多的敌人，准备去捕捉大肥羊，刚才同袍吼出的“大人物”可不止拜达尔一人听到了。 经过柔黎骑兵的小队剿杀，残剩的数十名希哈苔部骑兵呈现溃乱之象，根本抵挡不住柔黎精骑的再次爆发。交战中的柔黎勇士大吼几声，对着溃乱欲逃的希哈苔部骑兵猛力劈砍，可不想被战友抢了风头。 迅速集合起来的数十名柔黎精骑在拜达尔的吼声带动下，策马加速，提手举刀，直冲不足百米的古扑徳处。 同时，古扑徳的数十名卫士骑兵冲出队阵，不知是要冲击拜达尔的骑队，还是要用生命拖延时间。 战马撞击，弯刀劈砍，鲜血喷洒......即使柔黎精骑身穿藤皮甲，可还是不可避免有受伤坠马者，大概有四、五个人。 不过，冲过来的三十多个敌骑，活下来的应该也是这个数字。 古扑徳难以置信，一向都是希哈苔部骑兵冲破敌人的队形，怎么突然就被敌人凿穿了，而且死伤如此惨重。 冲在最前边的拜达尔收回了插入希哈苔部骑兵的弯刀，任由那名希哈苔部骑兵痛苦捂着流血的肚子倒地。 “杀过去......” 古扑徳处，周围卫士劝道：“首领，快走，快走......” 看着己方骑兵一批批负伤跌落、敌军冲锋而来，古扑徳怒火中烧，但也清楚如今就自己身边人马，肯定是干不过对方的。 “等我回到营地召集大军，活生生把你们的皮扒下来......”古扑徳调转马头，挥鞭策马逃走，同时下令一部分骑兵去拖延追过来的数十柔黎骑兵。 追赶了一里多地，拜达尔等人望见远处开始出现的敌军斥候队，叹了一口气，知道大肥羊跑回圈栏了。 这场热身般的探马侦骑遭遇战，拜达尔所率领的百余名柔黎精骑撞上希哈苔部首领的随从卫队及前方岗哨两百骑，配合得当、装备精良的柔黎百骑取得胜利。 第三百八十八章：铁流碰撞（一） 第三百八十八章：铁流碰撞（一） 开春不久，南里江草场和螺贝山谷草场刚冒出一层浅浅的绿色。不过，这层绿色早已被数以万计的马匹、牲畜践踏到泥土中去，周围一顶顶蘑菇般的行军毡帐，一处处拴马的栅栏，一队队策马聚集的骑手...... 希哈苔部首领古扑徳大步走出枸余的大帐，胸中尽是即将报仇的快意，发誓要将前日的柔黎骑兵踏成肉泥，尤其是那个可恶的带队骑兵，要一刀刀将他的肉刮下来，把他的尸骨挂在毡帐内，成为自己的收藏品。 阳光的照耀下，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影子交叠，大小十几个营地都响起了马蹄声，三大部落及其附属部落的骑兵队伍正在集结，如同一条条溪流缓缓流动，朝着螺贝山谷方向，汇集成一条大河。 古扑徳首领控马勒绳，来到数千希哈苔部兵马面前，拔出随身的小刀，在自己脸上划出一道月牙形的伤口，仰天喊道：“长生天，希哈苔部的古扑徳用自己的鲜血向你祈祷，用自己的鲜血请你见证，必要用敌人的头颅、鲜血来洗刷耻辱，来让草原诸部落见识希哈苔部的强大......” 一瞬间，数千希哈苔部骑手挥刀嘶吼，不少人有样学样，割脸血证，发泄临战的彭拜战意，要跟随自己的首领去击溃敌人，俘虏敌部的青壮奴隶、女人、物资...... 一队又一队的骑兵呈现游散的队形缓缓移动着，这是草原轻骑兵千百年来的惯用阵列，不追求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厮杀中多凭借个人武力、武器装备和敢于搏杀的凶狠劲。 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的兵力共计两万余骑，其中一半都装备铁制长矛、弯刀、铜锥等武器，甚至还有皮甲护身，在草原上算得是装备良好。 特别是三部首领随行的宫帐军，几乎人人装备皮甲、铜盔，不少贵人还配有骑兵护盾等，防护力可见一斑。 三大部落控制着驼绳子交易区，交易区内还能够有生铁、武器出售，用屁股想想都猜出三部落私下肯定是先瓜分大部分的铁制用具，才允许部分生铁流落到市场上的。借住零星的生铁、武器，扩大驼绳子交易区的名气，吸引周围中小部落来交易和归附，甚至直接出兵去到就近的交易部落，壮大各自部落的实力。 昆呐部首领枸余的大帐，尽管外边蹄声滚滚，人喊马嘶，十足的战前准备场面，枸余却没有癫狂的古扑徳那么急躁，甚至还有空品尝清奶酒。 “好酒，好酒......再过不久，柔黎部的酿酒工匠就会跪在我的面前，再也不担心清奶酒不够喝了。”枸余放下皮囊酒袋，他还知道战前不可以伶仃大醉，要庆祝得等到战后再说。 “三、四千骑兵，全都装备厚实皮甲？”枸余有些不信探马汇报的内容。 “是的，首领大人，对面的兵马很好算，百来骑就有一面旗帜，足足三、四十面，大约隔半里就有一队骑兵，他们还扎下营盘......”汇报的是个精锐斥候，数十年的战场刺探经验。 “岚木氏族哪边呢？”枸余很重视岚木氏，毕竟树的影、人的名，岚木勇士近百年跟随乞迪大军出战，取得赫赫战绩和砍下的累累人头可不是摆设的。 当最后一批岚木氏族人逃往螺贝山谷，昆呐部的游骑就远远跟在后面，轮流派人在草丘上紧紧盯着岚木氏方向，如果是一、两百骑的巡逻调动可能发现不了，可是上千兵马集合出战，绝对不会看错的 “回首领，负责盯着岚木氏方向的游骑汇报岚木氏族营盘有三千左右的骑兵集结完毕，可是对面的探马游骑太厉害，我们的勇士靠不上探查太多情况......” 枸余点点头，并没有责怪探马斥候，将目光重新落在羊皮地图。这张羊皮地图自然没有柔黎部沙盘那么栩栩如生，连柔黎部的军用地图都比不上，不过“螺贝山谷”几个字被标在上面。 枸余嘴角溢出狐狸般的微笑，刚才的三部议事，自己一开始就将正面对抗数千敌骑的任务揽下来了，看上去吃亏了，可是却不必直抗岚木氏族，减少了本部损失 岚木氏族就交给屠稽部去对付，至于正面三、四千皮甲敌骑，刚才看古扑徳首领气势汹汹的模样，这个报仇的机会，自己不得不让给他。 古扑徳侦查时，率领两百余希哈苔部骑遭遇柔黎部五百骑兵，损失上百人马。 不错，就是柔黎部五百骑兵！ 这个是古扑徳的耻辱，决不能让别人知道仅仅百来骑兵就击败了两百希哈苔部卫士，还逼的古扑徳狼狈逃窜。 此时，距离前线战场约二十里，骨啜纳千骑、库尼亚斯千骑、拉库兹千骑身后五里外的临时营地。 上百侍卫团团拱卫着一顶行军大帐，刀不离手，弓不离身，保护着柔黎部最尊贵的人物。 “谷卑希的信号传回来了？”赫离抬头问道。 谷卑希、则罗率领三千新兵穿山越岭，按照约定，一旦成功抵达南里江草原，立刻向螺贝山谷发信号。 “侍卫长大人已经传回来信号，随时等待首领的命令！”吉姆汇报道。 赫离点点头，继续问道：“泰罗格那边呢？” 去年，泰罗格千骑长在螺贝山谷北边的草丘山林狙击了诺估特和粟勒图部联军，说是联军都是给那帮败兵马贼提格了，一群被则罗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愚蠢家伙。 买卖不成功，连人带货都成了柔黎部的战利品。 螺贝山谷附近并非都是平坦草原，准确来说往西数十里都是平原，北边有着十来里的草丘山林，西南边斜坡、山峦、草原皆有。 此战，双方的主力依旧是主导草原战争的骑兵，甚至说双方所有战士都是骑兵。赫离触摸着地图，心里明白击败三部联军，乃至击溃、追杀都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如何捕捉俘虏。 三万多敌骑，怎么也得有一万俘虏可抓，甚至可能是两万！ 赫离特意嘱咐，此次首轮进攻的常备军使用骑射战术要把握好度，远程压制住敌人后，快马冲锋，尽量用磅薄杀气击碎敌人的心理防线，怕底下人不理解，直白说了一句：那么多帐下户奴隶可都是我们柔黎部的宝贵财产...... 众将领哈哈一笑，听首领这话，来的不是三万敌人，仿佛是三万青壮奴隶，特意赶来给柔黎部建城采矿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铁流碰撞（二） 第三百八十九章：铁流碰撞（二） 此次出征，古扑徳除了率领希哈苔部的六千兵马，还带上了三千附属部落兵。 报仇，砸碎柔黎部男人的骨头，抓住那个可恶的柔黎部骑兵，愤怒的古扑徳一下子动用了近万人马，试图一举冲破对面的几千敌骑，将他们的首领绑在马尾，用尽一切办法羞辱他。 心中被压制的癫狂渐显，不久前又差点被拜达尔冲到跟前宰了，古扑徳气恼、愤怒、疯狂...... 希哈苔部兵马缓缓移动，古扑徳看向远方的草峦垛子，舔了舔嘴角，渴战嗜血的冲动就快要压制不住。 远处的军队，看的不太清楚，可是从昆呐部处已经得知对方只有三、四千人，最多不超过五千骑。 就在希哈苔部军队战前进攻的同时，同一阵线的昆呐部、屠稽部军队也在缓缓移动，两万余骑兵铺开，一下子将长宽十来里的草原占据大半，若是算上策马冲锋留出的余地，怕是有二十里都不够。 扬尘卷空，马蹄声起，几个方向同时出现如此动静，每一个方向都不下数千骑兵的兵力，一旦放肆冲锋，绝对是排山倒海的阵势。 此时，枸余命令昆呐部大军紧跟希哈苔部兵马，随着冲锋铁流一路冲进螺贝山谷，他本人则率领着三千宫帐军驻留在距离营盘不远的草原上，观察着前方战场。 “什么时候，东部草原竟然有这么一支强军？”枸余眼睛眯成一条线，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随着柔黎骑兵的列阵结队，一个个百骑方阵缓缓移动，散发出肃穆、强悍的气势，给予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特别是看到数十个骑兵百骑方阵都保持着一致队形的时候，枸余心中就没有任何一点轻视之意了。 至少从阵列和气势来看，对面的军队绝不是一群绵羊，战斗力不会弱到哪里去！ “好在有希哈苔部摆在前面，好在柔黎部只有几千骑，最后的肥肉要落在我手中......”枸余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近万希哈苔部兵马总不会被柔黎部凿穿，当希哈苔部和柔黎部厮杀缠斗的时候，最后得到便宜肯定是昆呐部。 说不定，此役过后能够有机会吞并希哈苔部，再接着大胜之势逼迫屠稽部臣服昆呐部。 希哈苔部的号角首先响起，随后昆呐部、屠稽部军队传出呼和的号角声，传达本部兵马做好准备，可以携同进攻了。 “勇士们，冲过去，将他们踏成肉泥......”古扑徳大吼一声，并不在乎什么战术、战略，对方只有不到五千骑，自己光是本部兵马加附属兵马近万，双方实力完全不对称。 不过，打仗若是人多就能赢，何必冲锋厮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呢，排好队来数一数人头就行了。 所有的希哈苔部骑兵催马加速，略显混乱的冲锋场景并不是没有队形队列的，刚加速的过程中，一队队骑兵以家族、氏族或百人队为单位，组成草原战场惯用的骑兵队列。 草原儿郎打仗也不是一味横冲乱撞的，至于单人独骑直接冲击百名敌人的情况，哪怕是是东侵卡洛斯大陆遇到百来名农夫，一般草原骑兵都不会去做如此英勇之事。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哪怕百名农夫没有武器，一旦发起狠来，付出几十人的代价，用牙齿咬都能咬死骑兵。 不过，有着三、五名同伴，如果还是一起长大的安答、伴当，战斗力、战斗毅力绝对翻上几倍。 数千希哈苔部骑兵策马加速后的十几个呼吸，昆呐部骑兵凭借着草原儿郎的熟练骑术也完成了简陋的组阵，开始加速。 一万多草原骑兵冲锋的强烈气势，隆隆隆的马蹄声仿佛成为这片天空下的唯一声音，大地震动感越来愈明显...... 若是柔黎部真是寻常四、五千帐的部落，麾下军队多是平时放牧、战时为兵的青壮牧人，可能此时不少战士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甚至连刀弓都握不住了。 草峦上，赫离骑着马，远远得看着不断逼近的一万多敌骑，当看见一面大纛时，嘴角勾起弧度。 “啧啧啧，看来前两天拜达尔差点干掉的那个不是普通的部落贵族，是希哈苔部首领，叫...叫......”赫离一时想不起名字。 “古扑徳”吉姆凑过来低声提醒。 “对对对，古扑徳！吉姆，你猜这位古扑徳首领的脑袋会被我部哪一位勇士砍掉呢？”赫离自信满满的模样，丝毫不把一万多敌骑当回事。 吉姆双眸中流露出崇拜之色，不愧是首领大人，镇定自若！ 不过，至于谁会砍下古扑徳的脑袋，吉姆真的猜不出，成千上万支箭矢落下，八成会被射成箭猪！ 铁簇箭矢，柔黎强弓，围猎战术，在战场骑射方面，腾格里大草原上没有哪一个部落能比得上柔黎部。 感受到吉姆眼中的崇拜，赫离有些小得意，颇有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受。 不过，赫离没有得意忘形，胜利果子还没摘，就想着喝果子酒呢？ 骨啜纳千骑、库尼亚斯千骑、拉姆可千骑正面列阵完毕，稍后的左右两翼各有侍卫军、兀格千骑，近六千精锐骑兵。 多米千骑、哥达千骑对付屠稽部兵马的进攻，后方有岚木氏族两千骑作为补充力量，随时可以加入战场。 至于柔黎部的王牌，重骑兵，此时就在赫离周围，和前方的骨啜纳千骑保持一定距离。几个重骑百骑长摩拳擦掌，时不时向吉姆递眼色，最后忍不住道：“首领，儿郎们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穿甲换马？” 赫离并没有回应重骑兵，敌人距离此处至少七、八里，远处山丘、高坡肯定敌军斥候监视，重骑兵太早结阵，如此豪华的阵容肯定会引起敌人注意的。 “举旗，前方三个千骑开始冲锋，强弓准备！”赫离吩咐身旁举旗手下令，回过头来，对着迫不及待的重骑百骑长道：“好了，你们回去，战马集合，重骑披甲，让来袭的恶狼看看，我们柔黎勇士盔甲何等坚固，弯刀何等锋利，战马何等强壮......” “诺！”几个百骑长大喜接令。 第三百九十章：铁流碰撞（三） 第三百九十章：铁流碰撞（三） 重骑兵披甲上马的命令被下传到每一个十骑队，柔黎重骑迅速从备用马取下盔甲、面甲，搭手帮忙更换盔甲，系上皮绳，放下面甲...... 成百上千次的披甲训练让重骑无比熟悉该做什么，中间没有什么交谈，不需要十骑长、百骑长的呵斥，十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一队队身披鱼鳞甲、佩戴精铁弯刀的重装骑兵步阵完毕，无形中散发钢铁般的血腥气息，迫不及待在敌人的鲜血中趟上一次。 同时，前方接到旗令的骨啜纳千骑开始动了，随着晃动的马身，数千柔黎精骑下意识摸了摸悬挂马旁的柔黎弓。 精通骑射的草原健儿，再拥有森林氏族偶然间发明的强弓，经过集合数百匠人的锻造帐改进，骑射早就成为了柔黎勇士的看家本领。 围猎战术玩的炉火纯青，仗着柔黎弓，螺贝山谷的柔黎骑兵可没有少“欺负”马贼、或打着歪主意的部落。 不过，今天，围猎战术恐怕没那么好施展了，要硬碰硬了，尽情挥动手中的弯刀，劈碎敌人的脑袋，划破他们的胸膛。 双方投放的兵力接近四万，如此庞大的规模，又都是纯骑兵，沿着一线排开，挤满了螺贝山谷西边数十里草场。 一旦双方展开殊死冲锋，激烈搏杀，波及的范围必然进一步扩大，到时候就连千人规模的骑兵队伍想要掉头，迅速脱离战场的难度绝对不小。 前方，数千柔黎精骑缓缓加速，百骑和百骑之间留出一定的空位，每一个骑兵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根本不需要人命令，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调整。 这些都是参加大小十几战的柔黎精骑，战场经验丰富，就算新组建半年左右的拉库兹千骑，不少仆从兵出身的常备军几个月来已经在演练、小规模实战中掌握了节奏，哪怕是没有主动掌握的，被十骑长、老兵们的皮鞭抽上几遍也记住了。 如今冲锋时的百骑队列、骑兵间隔，最初是首领大人提出的阵列战术，经过实战检验，百骑长、营指挥、千骑长总结后的经验，最后首领将改进版本推广全军。 这个距离使得千骑规模以上的柔黎骑兵冲锋的干扰减到最小，战马速度提到最快，骑射的火力发挥到极限，哪怕遇到突发情况，周围兄弟百骑也能够及时援助。 嗒、嗒、嗒......传统草原骑兵群冲锋的马蹄声响起，不过隆隆马蹄声似乎夹杂细微清亮的铁片摩擦声，隐示柔黎战马的与众不同。 镶嵌马蹄铁的战马，冲锋踢踏的节奏感强，仿佛一首战歌在柔黎骑兵的耳朵响起，激发勇士们的热血搏杀血性。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颤动的草原上，两股浩浩荡荡的骑兵急流越来越近。 一万多人马对阵五千柔黎骑兵，将近三比一，充当先锋的希哈苔部兵马心里很有底气，座下的战马速度越来越快，迫不及待要踏破敌人营地。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注定会给希哈苔部骑兵留下永世难忘的回忆。 最先头的三千余希哈苔部骑兵距离骨啜纳千骑不足一百五十米，垫后的昆呐部兵马进入两百米的范围。 突然，对面一个个冲锋的百骑方阵如鸟翼展翅，仅仅一个呼吸左右的时间，领头的千骑就偏了方向，同时举起骑弓。 骑弓，一百五十米，对面的柔黎部骑兵害怕上万大军到这种地步程度，用这种无用的、浪费箭矢的射箭来鼓气？ 不对，箭矢怎么飞得这么远，甚至飞过第一排的希哈苔部兵马！ “闪避，举盾......”一个个百户长或部落贵人大喊提醒。 对面的柔黎骑兵阵列冒出星星点点的寒光，霎时间，一支支划破空气的箭矢化作漫天的箭雨，从天而降，笼罩在数千骑兵的头上。 “嗖、嗖、嗖......” “噗、噗、噗......” “啊、啊、啊......” 箭矢划空声、血花炸裂、骑兵惨叫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后边的骑兵还没听清楚前边领军者或贵人的提醒，瞳孔瞬间扩大，双眼看见泛着寒光的箭矢飞向自己的颈脖处。 希哈苔部后队骑兵和昆呐部骑兵纷纷抽出随身木盾，俯身举盾，连成马背上的一面面大木墙，挡住前面飞来的漫天箭雨。 可惜，区区木盾，怎么挡得住柔黎弓射出的铁簇箭矢呢！ 匆匆举盾，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如黑色雨点从天而降，伴随着木片破裂的声音，数以千计的箭矢扎入希哈苔部军阵中，紧跟其后的部分昆呐部骑兵也遭受到打击。 马匹嘶鸣声、伤兵哀嚎声、落马坠地声、破烂木盾掉地声...... 两轮强劲无比的箭雨，让希哈苔部、昆呐部骑兵重新认识了骑弓的射程、威力，不过付出代价十分昂贵，不下两千骑兵中箭身亡，至于受伤苦撑、坠马被踏的怕是也有一、两千。 木盾的防护效果不大，不过还是有一点作用的，从第二轮的死亡人数比第一轮少了一小半就看得出来。不过，最前方的希哈苔部骑兵幸运躲过第一轮箭雨，第一时间举盾防护，原以为能够来上一场白刃战，结果却是箭矢射穿木盾，扎入胸膛，连人带盾射落马下...... 冲锋的滚滚铁流，就算想退出战场，也不是短时间、小范围可以做到的，更别说成千上万的骑兵了，需要一个广阔的回旋地带。 遭受两波远程覆盖性打击的希哈苔部、昆呐部骑兵依旧保持冲锋的势头，最前边数百残存骑兵已经距离骨啜纳千骑不足百米，可是手中的骑弓却没有举起来，箭筒内的箭矢也没有搭上弦。 柔黎军两轮强烈的箭雨让两部骑兵慌乱、失神，还没有从刚才的箭雨打击中恢复过来，周围同伴惨死的场面历历在目。 恐惧，还是畏惧？草原骑兵千百年对敌的骑射战法没有第一时间展现。 “举弓，射箭，快......”挨过两轮箭雨的人马中不乏优秀的老骑手，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喝令周围同伴赶紧射箭还击。 纵使遭到对面强劲箭矢的打击，可是两部骑兵怎么都不可能全军覆没，算上伤兵，一万骑的兵力还是有的，只要冲过去一百米，近距离厮杀，依旧有机会扳回局面。 奇怪，对方中间的骑兵群怎么朝着两翼奔去，留出来的地方让我们突破吗？ 第三百九十一章：铁流碰撞（四） 第三百九十一章：铁流碰撞（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枸余身旁，几个昆呐部贵族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有些人甚至惊慌喊出声来。 骑弓的射程怎么可能如此远？若是步弓的话，难不成个个都是力大无比的神射手，轻易在驰跑的战马上开弓拉弦？ 两百米，几个昆呐部贵族刚才一直盯着战场，目测一下就能推断出柔黎骑兵射出的箭矢最远飞出了两百米。 顶尖骑手策马拉弓，射中两百米外的靶子，不是什么稀奇事。数千帐的大部落，就能找出那么十个八个神射手。 不过，神射手不仅仅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孔武有力的双臂和精湛无比的箭术是必备条件。 数千个神射手？枸余绝对不信，要知道就算是昆呐部，也不过只有二十名神射手，全部被枸余当作自己的随从武士。 枸余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终于眉头一松，想到了关键点，道：“骑弓，是他们的骑弓！” 一说完，枸余忍不住笑起来，长生天的恩赐，不仅要赐予昆呐部清香浓烈的奶酒，还将一份战争利器摆在昆呐部面前。 刚才柔黎军的两波箭雨，消灭的主要是希哈苔部，后面的昆呐部骑兵损失不到千人。 若是付出千人的代价就能获得如此强弓，枸余十分愿意。何况，损失惨重的希哈苔部经此一战，枸余有八成把握吞下来。 枸余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吩咐身后的亲信千夫长：“率领一个千人队，支援前方的儿郎，搜集一批柔黎骑兵掉落的骑弓送回来。还有，靠上去看看古扑徳首领有没有受伤，刚才两波箭雨，说不定被射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枸余相信这个千夫长懂得他的意思，一旦发现有机会，那么千夫长就会一箭送古扑徳首领去见长生天。 “是，首领！”千夫长弯腰领命，转身回到自己队伍中，很快，一千昆呐部骑兵迅速跟了上去。 正当枸余将目光投向进攻岚木氏族的屠稽部兵马时，旁边几个贵族再次惊呼。 远处，数百黑压压的柔黎骑兵结成一个个方阵，方阵之间保持不宽不窄的距离，既像一面移动的钢铁墙壁，又似乎是一把斜摆的粗厚镰刀。 披甲的战马，全甲的骑兵，如此惹人注意！ 腾格里大草原，生铁本就是珍贵的战略物资，有谁会装备一支全甲骑兵，就连战马都披上护甲的骑兵，太败家了！ 枸余知道卡洛斯大陆的国家骑士团，骑士团内不少骑士就是全身披甲的，一部分出身大贵族的骑士甚至有财力装备板甲。 板甲，锁子甲？枸余摇摇头，这两种铠甲他的库帐里都有不少，和眼前所见柔黎骑兵的铠甲都不同。 不知为何，枸余突然觉得冒出来的数百副铁片铠甲是如此的扎眼，一匹匹披甲战马仿佛像是一支支疾射的箭矢，下一刻就会扎入自己胸膛里。 脑子清醒过来后，枸余干笑着摇摇头，嘲问自己怎么了，远处慢悠悠的披甲战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冲到自己跟前的。 枸余可是曾经亲穿板甲作战过的，对于闷热的铁罐子深有体会，良好天气行军的话，问题不大，对骑兵的要求不高。 一旦近身厮杀，耗费的体力可就是皮甲骑兵的好几倍，速度方面更不如轻骑兵灵活，如果轻骑兵脱离战场，板甲骑兵抽断马鞭也追不上。 距离、速度就是他们的弱点，难不成他们还敢在战场上临时换马，然后再继续战斗？ 想明白这一点，再一看，枸余脸色就缓了很多，最多也就损失几百人，只要骑兵接触厮杀，那就是己方胜利的时候了。 昆呐部众人不知道马蹄铁的存在，不了解鱼鳞甲的性能，两者的结合，绝对有着扭转乾坤的作用。 速度、距离的确是重骑兵的软肋，不过装备马蹄铁的战马耗力更小、脚步更稳，距离自然更远；鱼鳞甲不仅重量轻过卡洛斯的板甲，护腕、片甲式的设计让柔黎骑兵在保护性大幅度增强的同时，敏捷性最小程度的减弱。 箭矢破空声的减弱，隆隆马蹄声再次成为主旋律，两方骑兵的第一次近距离厮杀即将开始。 之前，先锋骨啜纳千骑有意偏斜，射出两轮箭矢之后沿着两翼冲了过去，最中间的位置留给后边的五百重骑。 柔黎重骑不愧是柔黎王牌，当得起赫离一而再、再而三的夸赞，散发着排山倒海的冲击气势，如同饿虎捕食一般扑了上去。 强悍的冲击力，让一个个重骑方阵化作一把把粗厚镰刀，割麦子般将一批批敌骑卷入刀下，人马皆化作血肉碎块，摊摊鲜血灌溉着刚刚发芽就被踏入泥土的青草。 不过，有着如此多肥料补给，不久后，必定是青草茂盛的景象。 一触即杀，数百柔黎重骑推进数十米，凿穿了希哈苔部的军阵，杀入昆呐部骑兵队伍中，杀势不减，镶铁马蹄从坠马尸体踏过，重骑的精良弯刀划破皮甲、胸膛、肚子，一道道血槽在刀身格外鲜红...... 泰罗格千骑处，早已按照计划埋伏在西边的上千精骑摩拳擦掌，纷纷看着山坡处观望远方战场的千骑长，眼神中透露着渴战嗜血。若不是顾及之前下发的不准随意乱动的军令，恐怕不少人都冲到泰罗格跟前拍胸脯求战了。 泰罗格千骑长似乎感受到无数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再加上时机成熟，拔刀举起，示意各百骑队开始进攻。 山坡灌木周围，一支支百骑队策马出现，仅仅三、四个呼吸就完成阵列集合，再看着千骑长的手势，纷纷摸了摸马旁挂着的标枪，再望望下面的敌人，仿佛就是一头头即将被猎杀的山猪。 标枪这种武器，自从有了柔黎弓的出现，在柔黎部的地位就下降了不少，可是依旧是一种优秀武器，特别是二、三十米范围的骑兵作战，既可当单手武器，又可当投掷武器使用，而且投掷的威力极大，就算是锁甲都能扎出一个洞来，深受老兵们的喜爱。 泰罗格身为最早一批的十骑长，在秃尾巴河附近的练兵草场就玩标枪了，对骑兵标枪的战场使用又有不少经验，难得有这么好一个适宜标枪骑兵发挥的场地，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枪骑兵最终还是没能够大规模组建起来，否则当个枪骑兵千骑长也挺不错的，泰罗格心想着。 第三百九十二章：铁流碰撞（五） 第三百九十二章：铁流碰撞（五） 在其他几个千骑，短标枪或许是个辅助兵器，随着柔黎弓成为常备军骑兵的标配，许多新兵对标枪都不再重视，投掷功夫比起最先的老兵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可是，在驻马驿的泰罗格千骑，说是闲来无事也好，说是千骑长的兴趣爱好也罢，日常操练的固定项目肯定有标枪一项。 泰罗格千骑长厚着脸皮，将骨啜纳千骑不常用的标枪都抢了过来，装备本部骑兵，理由似乎是为骨啜纳千骑减轻负担，减少储备压力等。 经过长时间的标枪训练、实战，泰罗格千骑已经将标枪玩出花样来了，就算当作是表演项目都没问题。 这一次侧翼袭击，泰罗格千骑每一名骑兵都携带了一袋子标枪，若是投的准，连人带马扎穿都有可能。就算没伤到敌人，成百上千支标枪落入敌人队伍，绝对能打乱敌人的阵型，造成人马混乱，为短兵厮杀制造机会。 “柔黎部的勇士们，神圣的长生天在上，尊贵的首领大人在看着我们，让肮脏的敌人尝尝我们柔黎勇士的弯刀！冲锋！”泰罗格举刀吼叫着。 “杀......”千余柔黎精骑喊出统一的声音，随着前进的战马，摆弄自己的武器，似乎是找寻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宰杀来袭的恶狼。 山峦周围的树林，零散的鸟群再次惊慌逃走，千余骑的马蹄声响，震得周围的树木都晃动起来。 一里多的距离，泰罗格千骑又是从高处冲下的，飞速疾驰的战马，风驰电掣。 泰罗格千骑长一手操绳，一手握着一支标枪，眼睛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昆呐部骑兵，看到他们慌乱吆喝的混乱场景，脸庞泛出得意的笑意，将手里的标枪一指，吼道：“加速，扎穿他们，撕碎他们！” 夹磕马腹，催马加速，上千骑兵迎着草原春日的轻风，轻提起来的标枪泛出若隐若现的寒光，不少百骑长、十骑长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周围簇着十几名亲卫骑兵，泰罗格千骑长搜寻着目标，发现一个身穿锁甲的领队骑兵，嘴角挂着猎人的微笑。 身穿锁甲的，就算是在柔黎部，都不是寻常牧民的，至于其他的草原部落，不是氏族贵人，那就至少是百夫长以上的勇士。 泰罗格千骑长控马留空，示意周围亲卫骑兵不必如此紧紧保护，让他有机会亲手射穿一个敌人头颅。如果是第一个头颅，那就更完美了。 “投！”在距离敌人约二十米的时候，泰罗格千骑长一马当先，掷出自己手里的标枪。 随后，不同于箭矢划空的声音，“梭、梭、梭”的声音响起，最先的数百柔黎骑兵几乎同一时间投掷标枪。 一息时间不到，泰罗格千骑长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惨叫声，不过他并没有闲情去欣赏自己的杰作，刚刚投掷出第三支标枪的他，迅速拔出弯刀，准备开始近身贴战。 不过，刚才至少有数百名柔黎骑兵投掷出两支或三支标枪，合计起来差不多有两千支，放眼看去，原本两、三千骑的昆呐部阵列，除了后边愣住的几百骑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成建制的抵抗力量。 距离泰罗格千骑先锋三十米之内，几乎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时不时喘气声、哀嚎声响起来。 泰罗格千骑的近身厮杀欲望估计是不能获得淋漓尽致的发泄了！ 另外一侧，几乎是在泰罗格千骑冲锋的同时，作为补充力量的岚木氏骑兵再次观赏了一遍柔黎重骑的表演。 上一次在南里江草场的岚木氏营地外撕裂科贝尔部中军的表演，岚木氏记忆犹新，再次看到了，内心的热血再次激发，又发现哥达、多米千骑准备发动进攻屠稽部兵马，遂赶紧和哥达、多米千骑长商量要出兵，不愿再当安静看戏的观众。 “多米兄弟，你说这怎么办，汇报首领也来不及了......”哥达焦急挠挠头，心中对着岚木氏有些抱怨，乖乖当个看押俘虏的守备队不行吗？偏偏这个时候来搞事，不处理还不行，万一趁我们攻击的时候，随意出兵，扰乱后队咋办。 多米咬咬牙，心中既着急又焦虑，首领率领的中军已经打好了开头，骨啜纳等三个千骑沿着侧翼骑射，充当尖刀的重骑完完全全占了上风，按照计划，哥达千骑和多米千骑立刻出兵，击溃这侧来袭之敌，然后迂回骑射，逼迫遭受惨重打击、被包围的三部联军投降。 可是，岚木氏族偏偏凑了上来，该怎么办？ “托兰丁千夫长，我们两个千骑击败对方后，会留出一个口子，你率领贵部的勇士立刻冲出口子，直杀过去他们的宿营地，若是可以，堵住三部兵马的溃逃之路......”多米最后给出这么一个任务，原本这个任务是要交给即将上场的康麽部兵马。 长途奔波的康麽部骑兵，先头部队一千骑半天前抵达螺贝山谷休整，后续的队伍此时大概已经到达了。 赫离下令康麽部骑兵整顿完毕后，立刻驻留在中军和多米千骑、哥达千骑之间的地方，随时化作大网，捕捉溃逃的三部败兵。 托兰丁千夫长对此并无异议，确认之后就赶回岚木氏军队中，跟阿雅姆首领说一声后，就吩咐各百人队做好奔袭准备。 阿雅姆并无异议，主动请战还是自己这方提出的，在亲眼见识上万柔黎军的装备精良、战士勇武，那一点怨气散去了。 大妃之位，女儿云娜没那个福分！ 不过，阿雅姆首领对之前察乌卡随口提到“老爹给赫离找了一门亲事”的好奇心重了几分，据他的观察了解，赫离可不是那种随意接受别人安排的人。 尤其是，这位赫离还是一个强大部族的首领，一支强悍精锐的军队听从他的命令。 多米、哥达送走了托兰丁之后，两支千骑立刻动了起来。 所有柔黎精骑最后一遍检查柔黎弓、箭筒、弯刀，在百骑长的吼令下，策马加速，朝着三里外的数千屠稽部兵马迎了上去，用弓箭、弯刀来迎接他们。 “柔黎部万胜，为了首领......”无数柔黎勇士举弓高呼，让不远处的首领大人看看自己有多么骁勇。 第三百九十三章：铁流碰撞（六） 第三百九十三章：铁流碰撞（六） 赫离骑着战马，在一队百骑侍卫的跟随下，走在南里江草场，瞭望四周草原，时不时可以看见一队队十骑押着数十、上百的俘虏前往就近的安置营地或直接赶往螺贝山谷处。 这处草场不像螺贝山谷以西数十里的战场那么“干净”，隔上十里八里就看到少则十几具，多则近百具的尸体，几乎都是中箭而亡。 不过，如果时间推前两天，和螺贝山谷的厮杀战场一比，这处草场绝对算得上世外桃源。 双方兵力总计四万余骑兵，待到柔黎部骑兵驱赶俘虏掩埋焚烧尸体时，匆匆清点的尸体数量就有八千，算上补刀的重伤俘虏，以及详细清点处理的柔黎部、康麽部、岚木氏族的一千六百多具尸体，战死者绝对超过一万人。 那时，方圆数十里的青草都沾有斑斑鲜血，两条汇入南里江的细短河流都被染成红色，人躯、马尸几乎将地面掩高半米之多。 不过，柔黎部的收获也是惊人的，斩杀包括屠稽部和希哈苔部首领在内的贵族五十多人，俘虏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和附属部落一万五千六百多人，缴获马匹五万三千多匹，大小牲畜八千多头。 遗憾的是，四千左右的残兵趁乱突围出去，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昆呐部首领枸余所率领的两千骑。 要说这个枸余，赫离还是很佩服的，当时柔黎重骑兵切奶皮子般撕开希哈苔部的阵列，冲入昆呐部厮杀，以骨啜纳千骑为中心的数千柔黎精骑或骑射，或弯刀挥砍，逼得剩下的两部兵马只能苦苦支撑，他看见枸余两千骑兵似乎有救援前方战场的趋势，下一刻就要冲过来加入战场。 可是，泰罗格千骑突然从山坡上发起冲锋，一举撕碎了后方的昆呐部千人队，同时多米千骑、哥达千骑使用骑射战术压住屠稽部兵马，两千岚木氏骑兵立刻如离弦之箭直奔枸余处。 不多时，昆呐部首领枸余立刻率领两千骑脱离战场，甚至连宿营地都直接放弃，朝着驼绳子方向飞速驰去。 赫离想想也对，昆呐部首领不是无脑之人，柔黎精骑展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处于劣势，如果仅仅只是中军方面有着如此战斗力，那昆呐部首领或许会率军支援。可是泰罗格千骑的拦腰冲杀和多米、哥达率领两支千骑压制住屠稽部兵马，相信昆呐部的枸余首领再不甘心，也知道回天乏力。 率军支援，就是给柔黎部送人头；留在此处，等柔黎部上门宰人头；返回宿营地；迟一点就掉人头。唯一的生路，立刻率领剩余的两千骑返回驼绳子平原，召集本部青壮，然后立刻吞并屠稽部和希哈苔部，挟制周围的附庸部落，再考虑报仇的事情。 一旦吞并屠稽部和希哈苔部，再凭借驼绳子平原唯一强大部落的身份号令周围部落，昆呐部实力不仅不会削减，甚至更甚从前。 要知道昆呐部拥有一万六千帐左右，屠稽部和希哈苔部的牧民是一万八千多帐，合计差不多三万五千帐。此次袭击螺贝山谷，三大部落合计出兵两万骑左右，剩下一万余兵马都是附庸部落的。 留在驼绳子平原的三大部落至少还可以凑出两万战士，没有了另外两部落的抗衡制约，枸余有信心彻底收服周围部落，再添一万战士，到时候就有三万人马。 真正听从枸余的三万人马！ “首领，我还以为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有多么厉害呢，结果还不是被我们柔黎勇士劈下头颅，射穿胸膛！”骨啜纳千骑长走过来笑道，身为中军先锋的他，这次的功劳可不小呢。 “长生天保护，赐予我们睿智、英勇的赫离首领，带领我们战胜来袭的恶狼，让我们享受到首领大人率领勇士取得伟大胜利的喜悦，指引我们发现猎物......”库尼亚斯千骑长明面上感恩长生天，话语里拍马屁的意思显露无比。 哥达千骑长不客气瞥了库尼亚斯一眼，凑上来汇报：“首领，追击的儿郎今天俘虏六百溃兵。在追击的过程中，库尼亚斯麾下百骑发现了一队溃兵进了一个部落营地，后来发现是屠稽部的沿途营地，估计是抢占某一个部落的营盘，里面有着数十个奴隶、一千多女人、孩子......” 三部联军行军上千里，沿途肯定有不少这种类型的营盘，大多是冲进去某个部落的营地杀死抵抗的男人、老人，掠夺牲畜、物资、女人，强迫剩下的青壮作为随军奴隶。按照他们的计划，轻轻松松灭掉螺贝山谷的柔黎部，瓜分交易区的牲畜、物资，回去驼绳子平原的时候再将这些奴隶带回去部落营地。 一想库尼亚斯刚才夸赞自己的话，最后一句竟然是暗示自己千骑的功劳，赫离朗声笑道：“不错，库尼亚斯，看来之前在北方领地的时候没少做这种事情......”顿了顿，补充一句：“既然如此，你的千骑就好好休整，让兀格千骑轮上......” 库尼亚斯脸上笑意嘎然而止，瞬间换成一副哭丧脸，焦急道：“首领不要啊！我要是回去，儿郎还不得吐口水淹了我，儿郎们正兴奋着，恨不得......” 赫离抬抬手，一脸正色道：“儿郎们该休息了，刚才我走过来的路上，看到你们千骑拴马处有不少战马腿肚子都在发颤，周围百来里，你们千骑跑了两个来回了吧，再跑下去，马蹄铁都被磨损掉了。就算换没有马蹄铁的马，人呢，我可不想我的勇士因为不眠不休追击、搜寻溃兵，结果累的躺在皮毯上几个月......” 库尼亚斯见状，心中也明白若是儿郎们继续下去，身体真的扛不住，只能点点头。 击败三部联军后，赫离留下骨啜纳千骑、兀格千骑、拉库兹千骑、泰罗格千骑、侍卫军和重骑兵整顿、处置俘虏，同时哥达千骑、库尼亚斯千骑和岚木氏兵马搜寻方圆百余里的溃兵、营地。 赫离快马下令待命的谷卑希所部和精力充沛的康麽部三千骑兵立刻向驼绳子平原方位追击逃离的两千昆呐部骑兵，能消灭就消灭，同时为接下来的柔黎精骑反奔袭打好前哨。 你来我家“做客”，我岂有不去走走的道理？ 第三百九十四章：再接再厉 第三百九十四章：再接再厉 临时营地，圭闵儿向则罗头人行了一礼，奉命带则罗头人去拜见首领大人。 和谷卑希分开不久，接受任务急行军过百余里赶过来的则罗头人灰尘、血迹沾满皮甲，无言中展示赶路的辛劳和立下的功劳，对于圭闵儿的行礼，他可不会大大咧咧接受，立马点头抬手，毫不介意把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侍卫当作平辈对待。 刚到土讫水城时，处于半看押状态，则罗头人和送东西的首领侍卫圭闵儿打过几次交道，勉强算得上熟人。 两、三个月时间，则罗头人不仅将柔黎部主帐周围的断事官、千骑长、千户长、各氏族摸了个大概，其中有不少还是圭闵儿作为讲解员介绍的，还将首领近臣例如谷卑希、木格、吉姆、门朵儿、合昆等人记在脑子里，甚至连二线侍卫圭闵儿也知道。 毕竟，之前首领侍卫中，则罗头人最熟悉的就是给自己传过话、送过东西的圭闵儿，现在的话，刚刚和侍卫长大人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也算是有交情了，搭上了线。 不过，则罗头人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对于首领侍卫不敢摆脸色，毕竟他也是当过首领的人，谁知道哪天这位侍卫趁着赫离首领心情不好的时候，打自己的小报告，那自己就悲催了。 何况，这位圭闵儿小侍卫出身柔黎部贵人氏族，他的爷爷可就是部落第一千户的代理千户长，身份比刚刚投降的则罗头人高出几个层级呢！ 被引进一顶行军大帐篷，则罗发现首领旁边有着不少人，没敢随意乱看，连忙弯腰行礼：“首领，你的仆人则罗遵照谷卑希侍卫长的吩咐，率领两千仆从兵前来听令，一千五百人已经赶往驻马驿，五百人在营地外等候你的命令。” “哈哈，起来起来，听说你捉到一个昆呐部大当户？”赫离抬手道。巴噶哈什部众已经被划分到几个千户，就算是名义上的巴噶哈什氏族暂时也被哈什万代管着，则罗这个头人更多是象征性的，再加上两、三个月来观风帐的监视汇报和则罗的积极表现，赫离不介意麾下多出一员大将。 说起来，活捉昆呐部大当户，真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想到就有那么巧就被他碰到了。则罗按照谷卑希的吩咐率领两千仆从兵赶往螺贝山谷，路上碰到突围的百余昆呐部溃兵，甚至没有等到则罗下达命令，前头的仆从兵就嗷嗷叫冲垮了百来溃兵。当则罗率领十几个人上去看看的时候，恰好就抓到昆呐部大当户。 幸运，无比幸运！ 大当户，大部落主帐中的实力贵族，排得进去部落前十号人物。 腾格里大草原，五千帐以上的大部落一般会仿效霸主部落的王庭官制，设立一定的主帐官员，任命首领一脉或部落氏族的族长或头人担任官员，负责主帐事务，乃至整个部落日常事务。 不过，各部落有各部落的风俗习惯，还有许多底层牧人、奴隶根本不清楚官制，只会用主人、贵人等称呼，军队多以百夫长、千夫长为主。 “幸有柔黎部的勇士们击溃败兵，我率领十几名亲卫骑兵才恰好抓住了昆呐部的大当户！”则罗“谦虚”道，不过看他脸上藏不住的喜意，就知道他的谦虚有多么牵强了。 柔黎部的军功制度，则罗还是下过一番苦功的，虽然没有明确的“斩首一级，晋升一阶”，可是首领的允诺早已被每一个柔黎战士记在心中：首领不会忘记没一个立功的战士，功劳有多大，赏赐就有多厚。 斩将夺旗向来就是大功一件，则罗不仅活捉了昆呐部的大当户，还缴获不少昆呐部的族徽战旗，功劳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周围库尼亚斯千骑长、乌木达副千骑长、忙迭可副千骑长等人投射出羡慕嫉妒的目光，叹道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么一个运气呢。 虽说这几人冲锋破敌的功劳已经不小了，可是功劳谁不想越多越好啊？ “好，功劳我先记下，你带领剩下的五百仆从兵跟随忙迭可副千骑长一起负责这里至螺贝山谷的巡逻和俘虏、物资押送，我相信不久后会有一批批人口、物资运往螺贝山谷的。”赫离吩咐完则罗，就将目光投向忙迭可。 忙迭可身为骨啜纳千骑的副千骑长，带领一个休整完毕的百骑前来听候首领的命令，任务刚才已经清楚了。 忙迭可副千骑长看看则罗，点点头，随后两人就退出行军帐篷，尽快开始自己的任务。 “吉姆，侍卫军和兀格千骑的干粮准备好了吗？”赫离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和胖子待在一起兀格就感受到库尼亚斯哀怨的目光，怪自己又抢走了他的任务，又抢走他的功劳。 原本库尼亚斯认为兀格过来接替自己任务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千骑去看守俘虏，好好休息一、两天，谁知道首领立刻就要拔营，直奔驼绳子草原，和谷卑希、康麽部兵马汇合，将战果最大化。 毫无疑问，首领刚从螺贝山谷调过来休整完毕的侍卫军和兀格千骑就是随他一起前往驼绳子的军队。 可怜的库尼亚斯只能当大牢看守，对着那些畏惧、发抖的俘虏，焦急等待首领传回来胜利的好消息了！ 虽然，赫离刚才说等待周围情况安定下来，过几天还会再调一支千骑随后跟上，可是会不会是库尼亚斯千骑就难说了。 得到吉姆的肯定后，赫离再问道：“多米千骑将俘虏处理好了没有？” 处理，自然不是杀掉的意思，几个千骑中，之前多米千骑算是活计最复杂的，分成好几股，既要看押时不时就被库尼亚斯等人送过来的俘虏，又要派出人马巡查屠稽部、希哈苔部，还要充当探马斥候，及时向骨啜纳那边汇报周围情况。 刚结束战斗，骨啜纳等几个作为先发冲击的千骑相比多米、泰罗格等后发千骑，战损较大，既要人员休整，还要派出大部分战士看守上万俘虏，巡逻、守卫等事情自然交给其他千骑去干了。 “传过来的消息说基本处理好，刚刚一千五百仆从兵经过时，押送了多米千骑麾下一个百骑最后看押的三百多俘虏，百骑长准备回去向多米千骑长复命。”吉姆汇报道。 赫离点点头，交代一句：“派人去催促多米千骑长好好休息，我猜他这两天就连吃饭、喝水都是在马背上的。还有，随军医师闲下来，检查一下百骑长以上的勇士身体，别伤着了，结果忙起来都忘了。” 回过身来，对着钓鱼状态的胖子，赫离就没那么和气了，直呼：“胖子，走了，去驼绳子发财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跳舞的胖子 第三百九十五章：跳舞的胖子 驼绳子草原东北处，距离交易区三百余里，是希哈苔部的领地范围。 不过，此时的数千希哈苔部众已沦为柔黎部的俘虏，一队队被绑住双手的青壮、一队队妇女老幼被周围握刀持弓的康麽骑兵看守着，一旦发现有什么异状，立刻射箭冲杀，不分男女老幼解决掉。 瞭望四周草场，时不时发现一匹匹无主战马随意游荡着，战马周围多则上百具尸体、少则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散落在草场上。 一支支泛着寒光的箭簇插在尸体，告诫希哈苔部众人，不要试图抵抗，这就是抵抗的下场。 谷卑希侍卫长统率三千常备军新兵，对于途中小股溃兵并没有过多理会，在观风帐探子和出身巴噶哈什部的探马指引下，日夜赶路，吃喝睡觉皆在马背上，连续攻破两、三个希哈苔部游牧营地后，直插希哈苔部主帐草场。 尽管掉队新兵近千，谷卑希侍卫长还是凭借手中的两千新兵突袭营地成功，攻占了希哈苔部的老巢，并在随后赶上来的近千掉队新兵和康麽部三千骑兵的配合下，留下一千余骑看守希哈苔部俘虏，继续杀向昆呐部和屠稽部的主帐营地。 大好机会，谷卑希怎能放过呢？ 谷卑希率军奔袭驼绳子草原用去七天，加上大举进攻希哈苔部主帐营地前用了半天调整状态，所以从螺贝山谷逃脱回来的残兵已经有那么几个回到驼绳子草原，带回来的消息如同寒冬朔风让整个部落坠落冰窟。 怎么可能，希哈苔部战败了？ 怎么可鞥，三万大军被螺贝山谷的柔黎部打败了？ 绘有雄鹰徽记的战旗？ 一支浑身披甲，连战马都有铁甲的神秘骑兵？ 这个惨重消息迅速传到了每一处主帐角落，无论是底层牧民，还是氏族贵人都慌了，或者说是害怕了。 当谷卑希率领的柔黎新兵，一杆杆雄鹰战旗朝着希哈苔部主帐压了过去，害怕、胆怯的意识占据身体。 草原儿郎多勇士没错，可是崇拜强者、依从强者、畏惧强者的草原习俗却是无法抹去的。 柔黎弓射穿希哈苔部骑兵的场景再次上演，一具具被射落马下的尸体，证实逃回败兵的所言非虚。 看押营地外，赫离一脸和蔼劝慰十几个识时务的希哈苔部勇士、贵人，道：“你看，你们摆脱了绳索的捆绑，还吃着美味的孜然肉干，喝着上好的清奶酒，可你们的亲人朋友却还在营地内受苦，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柔黎部对待归附的牧民是怎么样的，需要你们去劝说一下。放心，巴伯兰·赫离答应过你们的，亲人朋友皆脱离奴籍，赏赐牲畜、牧场，绝对有效......” 赫离此举就是要竖立典型模范，让希哈苔部清楚知道投降后不会受到迫害，柔黎部勇士选拔给予他们重获自由的希望，甚至改变他们的命运，过上比之前更好的生活，若是具有一技之长的人才也是可以脱离奴籍。 十几个刚投降没几天的希哈苔部勇士、贵人立刻恭敬道：“尊贵的首领大人，作为你忠实的仆人，我们一定会劝说营地内的希哈苔部，让他们好好当首领大人的奴隶，不要......” “不是奴隶，”赫离一皱眉头，心中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算了，你们就走到每一堆希哈苔部众的面前，说你们效忠柔黎部、赫离首领后，告诉他们，你们这几天有没有被鞭打，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 收服人心，这种技术活还是交给有经验的侍卫军和随军的观风帐探子去做，让十几个投降归附的希哈苔部人现身作证就行了，只要接下来让数千希哈苔部俘虏吃好一点，少点责骂鞭打，效果会有的。 恩施了下去，威却不能缺少，赫离已经嘱咐守卫注意盯着有异动的俘虏，到时候就拿他们来开刀示威。 十几个希哈苔部人向赫离行了一礼，便在康麽部骑兵的带领下进入看押营地，身后有十几名侍卫跟着。 赫离刚刚转身，就发现胖子察乌卡摇摇晃晃的跳了过来。 不错，就是摇摇晃晃，察乌卡的胖脸仿佛是绽放一朵花， 胖子欣喜若狂，跳舞的原因很简单：幸福，非常幸福！ “三十多万头牛羊，五万匹马，还有数万头各种牲畜......”察乌卡的十根胖手指摆来摆去，哪怕除去老弱病残牲畜，光是从希哈苔部的缴获几乎使得柔黎部的存栏牲畜量翻了一倍。 当然，短时间之内清点出来不是易事，无论是谷卑希，还是康麽部骑兵都基本维持原状。察乌卡是从潜在驼绳子草原的探子处得知这一数据，至于部落公库、首领库帐以及底下各氏族的储备财物都没有清点。 希哈苔部并不是驼绳子草原最富裕、最强大的部落，察乌卡想着如果攻占了昆呐部主帐营盘，总收获那还不得上百万牛羊、数十万各种牲畜。 发达了，发达了！ 正当察乌卡臆想的时候，康麽部领军大将托拜厄斯走了过来，脸色有点难看。后边跟着兀格，他前天抵达此处草场，奉命率领本部千骑赶去昆呐部主帐，支援攻击昆呐部主帐的康麽部骑兵。 “赫离大人......我们....没能够顺利攻下昆呐部主帐，他们逃了......”托拜厄斯开口道。 “首领，昆呐部首领枸余返回营盘，应该就是前天早上返回的，后来我们询问俘虏，得知他率领几百骑兵返回。一开始，康麽部两千骑兵没有发现，匆匆进攻的，营地内集结三、四千人马迎战，没能够一战破营，被三、四千人马追出了七、八里。半天后，我们千骑抵达，汇合康麽部骑兵再次进攻，激战一番靠近营地才发现至少上万昆呐部众逃离主帐营盘，向西边驰去......”兀格补充道。 昆呐部首领枸余，这个人不简单，竟有如此魄力，不仅逃回驼绳子草原途中敢于舍弃保护自己的千余骑来吸引追兵，减轻负担，返回主帐后，知道柔黎部大军杀到，察觉不敌后，迅速率部众离开驼绳子这个聚宝盆！ 第三百九十六章：逃走的昆呐部 第三百九十六章：逃走的昆呐部 赫离并没有过多责怪托拜厄斯，一开始就预料到不可能尽数擒获三大部落三、四万帐族人。一则柔黎部军队战斗力强悍，可是人员不足，哪怕算上康麽部、岚木氏族和临时征召的仆从兵，也才两万人马；二则路途远、作战范围广，即使柔黎军是一人双马，每个百骑队还配有一定数量的备用马，从螺贝山谷草场到希哈苔部草场，起码得七天的时间；三则草原部落机动性强，不像固定城镇或村庄的领民就待在那里，发现风吹草动，带上婆娘孩子卷起毡帐皮毯，骑马赶羊遁走远方...... 逃走的数千帐昆呐部众就是典型例子，只要携带简易物资和马群，短短一、两日时间，数千帐族人就能逃出百里外。 据兀格汇报，柔黎骑兵监督奴隶粗略清点昆呐部的牲畜，主帐草场约有四十二万头牛羊，不下四万匹马，还有七、八万其余牲畜。 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胖子听到后嗷嗷叫的，若不是顾及公众场合，恐怕就扑在兀格脸上啃上几口了。 身为驼绳子草原的第一强部，这次战利品的确配合上昆呐部的身家。 不过，赫离敏锐注意到马匹数量，从希哈苔部缴获的马就有五万多匹，怎么搜刮驼绳子草原第一强部才四万匹呢？ 询问之下，赫离再次佩服昆呐部首领枸余，托拜厄斯汇报康麽部游骑盯着向西逃走的昆呐部众，凭着草原人观察马儿的本领，发现他们的牲畜中大多数是马匹，而且几乎没有驮马、走马等劣马，就算是驮着东西的马匹，都是良马。 粗粗一看，怕是数千马匹！ 从游骑汇报中，赫离知道光是逃走昆呐部的后队就有数千良马，不难推测，先走的部众以及大贵族携带的良马绝对上万，再一听兀格汇报的缴获马匹数量，带走的恐怕有三、四万马匹。 不过，佩服归佩服，听完托拜厄斯和兀格的汇报，赫离心里暗骂：他娘的，这个枸余咋那么贪心，几万匹良马匆匆带走，就不怕路上照顾不好，生病什么的，糟蹋...... 如果枸余听到赫离的谩骂，八成会吐血：你过来我家抢东西，还怪我逃走带的东西多，不给你留下？ 那时候，赫离肯定捋捋袖子，哼着鼻息回骂：你来螺贝山谷抢老子的清奶酒，老子请你来抢啊？ “近一月来，康麽部勇士马不停蹄，从月牙湖草场赶到螺贝山谷，又奔波千里扑向驼绳子草原，斩杀的敌人，击破的营地，都彰显雄鹿的勇武！”赫离对着托拜厄斯赞赏道，再看着眼前的托拜厄斯，铠甲上的沙尘、血迹，眉头额间难掩的疲惫之色，可知三千康麽部骑兵不容易，轻道：“托拜厄斯叔叔，安排康麽部勇士下去休息，特别是你，可别累坏了......” 索尔奇老首领领军到了螺贝山谷就留在那儿，实际统率作战的主将则是托拜厄斯。 索尔奇年纪大了，老伙计托拜厄斯也不是年轻小伙，已经四十来岁，差不多比锡达大叔大十岁。 托拜厄斯刚要张口，看见赫离脸上真挚的关切之色，考虑到康麽部儿郎几日来征战疲惫，再说如今赫离率领数千骑兵到来，人马充足了不少。 “好吧，我等会儿郎们进入营地吃饭，然后一千人睡个好觉，留下部分人值守，顺便可以看管一下俘虏营，明天再轮换......”托拜厄斯道。 随即，托拜厄斯告退下去。 “谷卑希传回消息了吗？”赫离问道。 “刚才，侍卫长派来的信骑汇报已经攻占屠稽部主帐外围草场的几个营盘，途中遇到几股人马的抵抗，合计三千人左右，兵力不足，击败他们后没有特意抓俘虏，有上千人朝着西边逃走，至于西边的屠稽部氏族营地，侍卫长大人请求首领的命令......”侍卫禀告。 赫离心中还算满意，攻占希哈苔部营地肯定会有战损，虽说按照以前的经验，临时从希哈苔部奴隶选了几百仆从兵，可是总得留下部分兵力看守，率领两千新兵杀向屠稽部主帐已十分勉强，再要扩大战果，一口气端掉西边的氏族营地，力有不逮。 如今首领率领军队过来，谷卑希急忙派人请示，看看首领下一步是派出援军看押俘虏，让自己继续西进，还是下令自己就地扎营，看守数千俘虏。 “大木头，别和胖子在角落磨叽，率领你的人马立刻支援谷卑希，听从他的命令！”赫离对着一旁的木格吼了一嗓子，惊得木格一个打颤，手中的宝贝差点掉落地上。 木格急急回了一句，同时将刚抢来的骏马玉饰不舍塞回胖子手中，不放心地强调：“察乌卡，这个是我看上的，就从我的战利品中扣，打算送给我阿爸的，你可别跟我抢，否则回到土讫水城......” 若是没有威胁，察乌卡说不定就“私吞”了，可是心里衡量一下，尽管两人的身躯都差不多，可是自己的是一身被人嫌弃的肥肉，木格则是蛮力的肌肉，哼出的鼻息中带有羡慕嫉妒的味道。 不过，木格明说是送给铁恩大叔的，察乌卡就算不考虑木格的“武力威胁”，自己“贪”了，恐怕也得被赫离、多米、兀格鄙视。 “好啦，好啦，给你留着！哼，我一会就去昆呐部的主帐搜一搜，就不信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本来察乌卡发现好东西，想要过来炫耀一下的，结果就被木格抢了，倒霉催的，只能期待在昆呐部再找到好东西了。 想什么就来什么，察乌卡刚起了找宝贝的念头，就听到赫离喊道：“察乌卡，等一下你领着一支百骑队，随着康麽部来人去昆呐部草场......” 清点战利品，处理物资，胖子这个奸商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能浪费人才。 “好勒！”一瞬间，察乌卡脸上的笑容就和卡密尔城内招呼客人的酒馆妓女差不多，生意上门了。 吩咐完毕，赫离转身走出几步，准备看看周围情况，上马前看似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一名侍卫凑过来。 一名侍卫快走两步，吉姆等人识趣的慢了两步。 “格根晚上过来大帐，你亲自引他进来，警戒四周......”赫离低声嘱咐。 “诺！”兼着观风帐探子的侍卫躬身领命。 第三百九十七章：温顺绵羊 第三百九十七章：温顺绵羊 “高贵、勇武、强壮的主人，你的仆人奇牙钴已经给你备好马……” 今天是察乌卡来到昆呐部草场的第三天，昨天吩咐常备军百骑接过康麽部看守的几处物资库帐和贵族大帐，至于牛羊马匹等牲畜，依旧是原本昆呐部的放牧奴隶在管着，没做什么变动。 至于眼前这个一脸讨好之色的青壮，奇牙钴，原本是昆呐部奴隶管事之类的小官，专门给昆呐部麾下一个大氏族管理牲畜，足足两、三万头。 在兀格千骑和康麽部骑兵攻下主帐营地不久，识时务的奇牙钴立马改换门庭，成为第一批投降的人，还积极帮助柔黎军士安置、清点战利品呢。 奇牙钴五、六天来的良好表现，冲锋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奴隶头子，不仅减轻了柔黎军士的清点难度，还主动站出来辨认哪些是昆呐部的贵族，拿起鞭子对着不听话的俘虏就是一顿抽打。 昨天，发现百余骑赶来此处草场，接管了好几处库帐、贵人大帐，奇牙钴猜测队伍中的胖子是个大人物，厚着脸皮朝着几天混熟的几个康麽部骑兵打听，眼睛闪过兴奋的光芒。 拥有千帐的柔黎部大贵人，断事官大人的儿子，首领大人的亲族安答...... 在康麽部骑兵尊敬语气的描述下，奇牙钴理解的半真半假，可是有一点绝对正确：胖子是个大人物，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大人物。 刷的一下，奇牙钴是察乌卡处理缴获牲畜、物资中第一个冲过来的，死命卖好要当察乌卡的奴仆，满脸堆笑的讨好察乌卡，恭恭敬敬的态度，恨不得把胖子捧起来侍奉了，晚上更是不断暗示昆呐部的贵女有多少被俘虏，哪几个特别漂亮...... 如果不是奸商习性中的珍宝喜让察乌卡迫不及待躲进某一个贵人大帐中翻箱倒柜，恐怕胖子真的会拉上几个草原女人来上一番彻夜长谈，聊聊人生理想...... 察乌卡脸色平淡看着巴结中伴有媚笑的脸庞，差点忍不住生出鸡皮疙瘩，道：“昨天让你们选出来的良马好了吗？” 奇牙钴点头哈腰道：“主人放心，都选出来了，一万两千六百匹，还有按照你的吩咐，八千头牛也安排好了，我已经警告随军照料的卑贱奴隶，必须得好好照料......” 察乌卡满意点点头，对奇牙钴的效率表示赞赏，一万两千六百匹良马，还不足屠稽部缴获的良马数量多，剩下几万匹估计多是走马、驮马，甚至还有一些伤残马匹。 不过，纵使牲畜数量不及屠稽部的多，却依旧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甚至比起整个柔黎部族的存栏牲畜量都要多。 这么大一笔战利品，赶紧将它连赶带搬的运回柔黎部领地才行，至少得到螺贝山谷，每耽误多一天，察乌卡心里都觉得不太放心，赫离也不放心。 哪怕如今柔黎部近两万精骑布置在螺贝山谷至驼绳子草原一带，战力之强，没有哪一个部落敢来捋一捋虎须。 可是，光是看押三部被俘骑兵、部众就得用去一万骑，剩下的一万骑不仅要派出游骑队、搜捕队等，光是日夜不息地巡卫千里路程就不具有可行性，更别提现在除了驼绳子部分草原、南里江草场、螺贝山谷草场有兵力，其他路上几乎没有军队沿途驻守。 赫离和察乌卡定下的运送策略，组建仆从兵和奴隶为主的运输队伍，每一批队伍按照规模，派出一个营至一个千骑不等的兵力用作监视、警卫、巡逻，一个月之内，起码将六万良马、三十万头牛羊送回螺贝山谷。 “选拔的场地清理出来吗？”察乌卡道，前几日兀格就告知已经着手准备勇士选拔，将一部分人迅速归入柔黎部的阵营，同时借此给予部分俘虏、青壮奴隶自由希望，在接下来的押运行动中才能最大程度提高效率，减少意外情况的发生。 你们在驼绳子草原吃不饱、穿不暖，青壮奴隶一边挨着鞭子，一边还得给昆呐部贵人赶羊放牧。 来吧，看看柔黎部待遇，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通过考核，立马就是自由民，立刻获得牲畜、毡帐。就算沦为是帐下户奴隶，你可以吃得饱，有地方住，干活利索，或者学会技巧，也有机会成为柔黎属民。 察乌卡相信赫离搞出的这套方法，别说腾格里草原，就算是卡洛斯大陆都适用，他可是看见过黑马镇那些被救奴隶的，干活可卖力了。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立刻参与勇士选拔的，例如被看押在螺贝山谷一万五千多俘虏，赫离吩咐勇士选拔的范围先放在屠稽部俘虏，人数应该是六千人。 即使柔黎部缺乏兵力，可是一下子难以接受不久前沾上常备军鲜血的敌人成为自己的并肩作战的袍泽。 尤其是昆呐部、希哈苔部宫帐军或首领卫队，这些人或多或少和枸余、古扑徳有关系，可是帐中家奴的后代，可能是旁系血亲，可能是伴当...... 他们的第一站肯定是帐下户，而且多半会被派去采石挖矿，或者搬运建城材料等，好好遭受一番磨难，要是挺了过去，还深深被柔黎部属民的福利所吸引，积极上进，或许有机会摆脱帐下户奴隶的身份。 听到主人的问话，奇牙钴谦卑道：“主人，已经清理出来了好几个场地，足够几百人同时比试的，还有就是......就是......”眼神有点闪烁，想要抬头却怕冒犯这位贵人。 察乌卡微微一笑，道：“奇牙钴，你是柔黎部忠诚的仆人，不必通过勇士选拔就能成为柔黎部的属民，至于赏赐的牲畜、物资，要等到首领确定方案之后才知道。” 奇牙钴喜不自胜，连连扣头道：“奇牙钴多谢主人，奇牙钴不要赏赐的牲畜、物资，能够成为高贵主人的奴仆就是长生天赐予奇牙钴的神恩了......” 跟着一位身份高贵的主人，比起当一个普通的自由民强多了，奇牙钴可不傻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观风帐之鸟（上） 第三百九十八章：观风帐之鸟（上） 察乌卡挺了挺胖胖的身躯，摆了摆手，示意奇牙钴不必如此，自己要亲自握绳上马。即使他心中有点想享受一番，可也要考虑考虑后果，若是被老爹知道自己竟然连上马都要别人搀扶，回到土讫水城后，马鞭都会被抽断两条。 不是抽在马匹上，是狠狠抽在察乌卡身上。 身为草原青壮，别说上马被别人搀扶，哪怕是骑马骑得不好，那都是一件可耻之事！再加上，察乌卡已经加缀奇雅孛圪的高贵姓氏，锡达对他的要求更严了。 虽然察乌卡可以命令周围随从不得将这件小事传出去，可是谁能保证，若是一袋子清奶酒下肚，交谈之间将今天的事情传了出去，老爹的皮鞭绝对抽出一层油脂了。 走过两个毡帐，察乌卡就看见一群昆呐部俘虏恭敬候在一旁，就像是温顺的绵羊，丝毫不具备驼绳子第一强部的风采神色。 说实话，刚来的时候，看到奇牙钴为首的一群温顺俘虏，察乌卡心中也有点诧异。当年赫离率领百余骑斩杀马贼，占领其的妥儿川老巢，部落新盛之象，胖子凭着老爹断事官、安答首领的身份，毫无悬念跻身部落贵人行列，可是为了真正配得上这个身份，让刚归附的新属民真正认可自己，在赫离提出商贸建议后，毛遂自荐领了一个任务，率领一支数十人的商队朝着驼绳子平原进发。 率领商队前往驼绳子交易区的路上，察乌卡不止一次听沿途部族说起驼绳子交易区的守护部落的强悍，曾经一个四、五千帐规模的大部落不顾三大部落订立的规矩，抢了某个商队的货物，结果被三大部落灭族。 四、五千帐的大部落，最少得有上万部众，加上奴隶，可能有两万之众，竟然就被灭族！ 要知道那时候的柔黎部尚未立部，部众也就两千左右。 第一次来到驼绳子交易区，察乌卡还被维持交易区的守卫勒索几袋子盐巴，而且昆呐部骑兵是趾高气昂的，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面孔，不将中小部落的交易者放在眼里，随便划出一块地区，让他们待在那里交易，不得随意进出主帐营地的交易区。 如今，一个个低头讨好的模样，丝毫没有当年桀骜狂妄的模样，个个都比绵羊还温顺呢。 察乌卡毕竟岁数不大，带领过商队，踏遍数千里草原，进入卡洛斯大陆的城堡、村镇，可是对草原人却不太了解。 如果他询问托拜厄斯这样的老牧人，那么就会看到托拜厄斯习以为常的模样，或许会轻飘飘解释一句：生存！ 草原征战，尤其是底层牧人来说，战胜者拥有战败者的一切，包括牲畜、财产、女人，乃至生命。 就算是同出一脉的钦达烈人，有着七色雄鹿共同的信仰，经过数百年一代又一代人的教育，这种草原残酷环境下的生存方式依旧存在。 二十年前，以怛奚部为首的钦达烈部落联盟遭遇惨败，不少钦达烈中小部落脱离联盟自求生路，其中就有效忠非钦达烈大部落的，更别说，乞迪大军监视南部草原时，多少部落和乞迪王庭眉来眼去，或者干脆举族归附乞迪王庭。 从这点来说，夺了钦达烈大头领权位的达达不拉算得上是为巩固钦达烈联盟做出贡献的，如果没有强大起来的纳哈良部震慑，不知还有多少中小部落归附其他强大部落呢？ 骑在马上的察乌卡特意望了望康麽部骑兵的休息毡帐区，发现没有什么奇怪的，外边依旧有一队队康麽部哨兵值守，里面更是时不时看到人影走动，绝对不下千人。 要知道，兀格千骑接过大部分探马游骑、看押俘虏的任务，察乌卡带来的百骑队接管了几处库帐，康麽部骑兵又没有返回东边，按道理休息毡帐区怎么也有两千多人马的，不止千人。 不过，察乌卡扫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知道点情况的他不会傻乎乎说出去，何况那片毡帐区的人影动静，除非进去逐一数人头，否则从外边看不出来里面一千人和两千人的区别。 万一，要是有好奇的俘虏、奴隶进去看看，下场就会是脑袋掉在地上过去看。 “主人，你看，挑选出来的奴隶兵多么听话，一大早就起来看管着俘虏了......”奇牙钴邀功似的喊道。 兀格千骑长当初挑选被救奴隶时，奇牙钴非常配合，一天时间就挑选六百来人，此时不忘在新主人面前暗示一下。 “很好，他们做的不错，不过你要提醒他们一下，不可随便鞭打俘虏，更不要管不住自己的下面，否则，我会帮他切了......”胖子的锐利目光扫了一下奇牙钴的下半身，还若隐若无看了几眼身旁卫士的刀。 奇牙钴急忙哈腰点头道：“主人放心，柔黎部的巡逻勇士就在周围看着，那些卑贱的......不，是奴兵肯定不敢的。”注意到察乌卡的胖脸侧了侧，他稍微改了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对奴隶那么好，可是并不妨碍他乖乖听从主人的话，突然想起什么大事，接着道：“主人，我询问过几个以前昆呐部大氏族的帐奴和土屯，问他们伺候的昆呐部贵人有没有什么首饰、金银、玉之类，结果发现有一个贵人就喜欢这些东西的......” “什么，在哪里？”察乌卡脸上露出微笑，暗道：老子就说，上万帐部落的主帐营地，怎么可能那么寒酸，宝贝们等着我，到时候给老爹一个，给赫离一个，给黛丽莎婶子一个，给自己留两个...... 驼绳子东边草原，原希哈苔部主帐营地。 一顶精致大帐内，周围五十米范围，不下百名精悍侍卫持刀背弓。 “混进被希哈苔部俘虏队伍中的探子有多少人？”赫离召见自己的观风帐大将，驼绳子草原的负责人——格根。 “三十多人，每一片关押区域有四、五个，一个老鸟带着几个幼鸟，应付起来不成问题。”老鸟指的是有经验的探子，幼鸟则是新人，据说这两个代号还是首领无意间定的，观风帐官员觉得不错，就沿用了。 象征着草原硬通货的盐巴开路，格根努力渗透，经过两、三年的发展，观风帐在驼绳子交易区周围招收三百多探子，算上从柔黎部带出的人和经过考验的老鸟，应该有将近五百人。 第三百九十九章：观风帐之鸟（下） 第三百九十九章：观风帐之鸟（下） 这么长时间，赫离拨付给格根一批又一批的盐巴，最大目的不是换取多少牛羊马匹、干货皮料，而是扩充谍报队伍，渗透进去，让柔黎部掌握住驼绳子诸部落的动向。 幸好，投入并没有白费，这次的征战硕果，观风帐出了不少力，光是提前将来袭的消息快马加鞭传回，以及打探三部联军的实力、进军情况就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格根，你们家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勇士，我问过教导他的百骑长野利仄，宝音的箭术进步很快，都快赶上野利仄，这次出战，他作为野利仄的亲卫，射中两个敌人，比起你当年不弱......” 宝音是格根的弟弟，去年格根再次前往驼绳子草原前，受不住弟弟、阿爸、阿妈的恳切目光，厚着脸皮请求首领将瘦弱的弟弟安排一下，一开始是护营兵，后来才转入常备军的。 赫离关照了一下，吩咐将宝音安排为森林氏族出身的百骑长亲卫，跟随野利仄学习箭术，磨练的同时，又能够尽量减少危险。 听到首领大人提起自己的弟弟，格根脸上浮现一丝和蔼的笑容，快一年没有见自己的家人，可是随着接触谍报工作越多，他心里越清楚自己注定要隐藏起来，哪怕是和以前的常备军兄弟，甚至是自己的家人都要少接触，直到首领派人接替自己。 观风帐，听风看风，隐藏风雪之中！ “你们的功劳，柔黎部牢记着，我，巴伯兰·赫离牢记着。从今日，格根享受千骑长、千户长待遇，之前你提到的几个老鸟则晋升土屯，享受营指挥待遇，同时，鉴于你的功劳，我赏赐给你五十头牛、一百匹良马、两百头羊，还有盐巴、粮食、器具等，每个土屯赏赐二十头牛、三十匹马、一百头羊，百骑长级别的十头牛、二十匹马、五十头羊，普通探子......这些赏赐都会直接送到你们家中，毡帐家中人口少，我每家再赐两名帐下户青壮奴隶放牧，女奴则料理帐中事务，或者寄存公库圈栏，到时候再取走即可......”赫离颁布赏赐，同时考虑到探子的工作性质，做出恰当安排。 “格根谢首领赏赐，如此重赏......”格根一愣，激动的身体微微颤抖，急急跪拜叩谢。 “起来，起来。巴伯兰·赫离是不会忘记每一个效忠的人，更不会忘记每一个为柔黎部流汗流血的勇士......”赫离亲自搀扶格根，补充道：“宝音，此战的表现不错，晋升副百骑长，调入侍卫军差遣......” 格根眼眶一湿，眼睛微红，眼前这个将自己一家从挨饿受冻拯救出来的贵人，给予自己一家粮食、盐巴，还有牲畜、牧场，还大力提拔自己和弟弟宝音，万死难报恩德。 仁慈、伟大、慷慨的首领！ “你之前说西边来人，进入过昆呐部首领枸余的大帐？”封赏完毕，赫离回到正事上来。 东漠草原，西边能够让赫离如此警惕的，除了乞迪汗部这个庞然大物，恐怕就没有第二股势力了。 之前格根传回的消息很简短，提到几句有神秘人物和昆呐部接触，探听得知是来自乞迪王庭草原的，就没有其他了。 不过，赫离仔细一想，好歹科贝尔部落曾是乞迪王庭的支柱部落之一，名望、地位不弱于岚木氏族，就算新大汗乞迪达雅看它不顺眼，可是毕竟科贝尔部新首领塆奇帖，投靠乞迪达雅，按照草原惯例，乞迪达雅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更何况，上万科贝尔部兵马覆灭，首领塆奇帖战死，已经是一个重大的消息，任谁都不可能熟视无睹的。 “关于昆呐部会见的神秘人物，有没有查探到他的具体身份，是乞迪王庭的附属部落贵人，还是王庭使者？”赫离想要确认神秘人的身份，若是乞迪达雅的钦命使者，就说明三部联军背后不简单，很可能是有着乞迪达雅试探之意，借三部联军的手来碰碰东部草原。 “我们只能远远看到几个主要人物，因为他们一直待在主帐内，还被枸余的宫帐侍卫跟着，可是我们外围探子拿着几袋子清奶酒和他们带来的随从喝上了，才知道他们是来自乞迪草场的，但不是乞迪王庭，而是......” “科贝尔部？”赫离语气中有三分疑问，却有七分肯定。 “不错，就是科贝尔部！等到来人走了之后，我们的人又和几个宫帐侍卫接触，零零碎碎知道枸余喝酒半醉之后骂出几句‘让老子白白给你去抓羊......’、‘若是乞迪达雅，我还怕了三分，科尔贝部落，如今就是丢了牧场的野狗......’之类的话。”格根汇报道。 丢了牧场的狗？赫离想起了什么，问道：“乞迪新大汗，乞迪达雅是不是重新划分了科贝尔部的牧场，科贝尔部新营地在哪里？” 格根回忆一下，禀报：“的确是，刚在乞迪王庭潜起来的老鸟汇报过，几乎原本二王子狐焉碌一派的部落草场全部都划分了，大多是开春后迁到靠近萨拉米沙漠的草原，同时转场的还有原本就效忠乞迪达雅的一个氏族，据说足足六、七千帐的规模，我们的四个老鸟扮作草原商人跟在后面，要传回来情报还得十天左右。” 萨拉米沙漠和西漠草原接壤，或者说是和草原霸主之一的乌维部落接壤。 乞迪达雅将战败氏族、附庸部落赶到靠着萨拉米沙漠的草场，八成双方一旦爆发战争，就让这些曾经和他做对的部落当炮灰，同时将一个心腹部落迁徙过去，无非就是用作监视。 请神容易送神难，几万乌维大军如今还在乞迪王庭草场附近，乞迪达雅怎能睡的安心，而且不将乌维部落处理好，他这个通过宰了两个侄子上位的新大汗又怎么能让整个乞迪部落信服。 “飞过去乞迪部落的观风帐老鸟有多少，发展的幼鸟又有多少？”赫离问道。 “老鸟二十来人，主要是在乞迪乞迪王庭，其他几个大部落也有几个；幼鸟的话，不久前汇报过来的六十四人，可是大多数是普通牧人或者是贵族帐内的奴隶，而且不知道我们是谁，就是他们跟我们说一下事情，我们给他们一点盐巴等货物。” “不到百人，”赫离微微咂舌，心中下了决心要扩大乞迪王庭的情报收集能力，道：“我给你拨一批清奶酒、盐巴、孜然，以及这次缴获部分皮甲、锁甲、弯刀、长矛，入秋之前，要发展到三百人。” “诺，格根遵命！”格根郑重接过命令，按照首领教导的方法和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再有了首领的物资，这件事难度不大。 第四百章：私下跑官 第四百章：私下跑官 在赫离率领侍卫军和兀格千骑抵达驼绳子草原的第八天，泰罗格千骑赶到了，随即按照赫离的部署，开始对漏网之鱼动手，主要是驼绳子草原周围没有来得及逃离的或胆大趁着柔黎部力有不逮而蚕食三大部落边缘牧场千帐规模左右的附属部落或氏族。 连续几天的勇士选拔，光是从驼绳子草原的几处俘虏营地，柔黎部就已经整合俘虏五千余人，此外还有两千左右的仆从兵，足够看押物资、维持俘虏营地了，别忘了一队队柔黎精骑可是日夜巡逻着，无形中又是一种震慑。 据谷卑希侍卫长率领粗通算数的侍卫、文书官统计，算上被救奴隶，收获希哈苔部众和屠稽部众计两万四千余人，昆呐部约一万二千人，其余氏族、部落七千多人，合计近四万五千人，撇去老幼妇女，青壮约有一万三千人。 七千左右青壮以及家属，总数约两万两千人，占去近一半的俘虏、奴隶，有他们在一旁协助看押，剩下的俘虏翻不起浪花，不必过于担心了。 “哈哈，谷卑希，你做的不错，率领三千新兵从山道追击，直扑驼绳子草原，攻占希哈苔部主帐营地，又杀向屠稽部主帐，用战绩斐然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赫离看着先忙碌打仗，后忙勇士选拔的谷卑希，笑着赞赏道。 谷卑希不懂“战绩斐然”是什么意思，可是看首领的神色、语气，就知道对自己很满意了，正声道：“长生天在上，能够如此顺利击垮匆匆迎战的敌部青壮，占领两大部落的主帐，最大的功劳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勇士，他无愧是草原英雄......” 赫离顿时升起好奇之心，三千新兵中竟然藏有这等人物，追问：“那人是谁？” 谷卑希行了一礼，道：“那人就是睿智、勇武的赫离大人，如果没有首领率军在螺贝山谷草场一战杀得溃败乱兵丢了胆气，让溃逃兵马对我们雄鹰战旗畏惧害怕，就凭我手中的两、三千新兵绝不会如此顺利。在攻进一处营地的时候，我远远望见十几个嗷嗷叫冲过来的敌骑，可是当他们看到我们的雄鹰战旗时，立刻灰溜溜掉头就跑，恨不得座下马儿多长出四条腿，搞到后面兵马也跟着逃跑，儿郎们仅仅一个冲锋就冲散他们......” 赫离哈哈一笑，忍不住点手虚戳两下，看来谷卑希拍马屁的功夫长进不少，都会利用首领的好奇心了，还拐个半弯赞颂首领，迟些日子，恐怕就会拐出全弯了。 “螺贝山谷草场的一万多俘虏，骨啜纳传过来消息，基本稳定下来，已经筛选三千多青壮俘虏，还将第一批俘虏四千人押送到妥儿川旧大营，不过请示从俘虏筛选出来的新兵要如何安排。哈哈，我猜八成是泰罗格、哥达、拉库兹逼着骨啜纳请示的，或者干脆就是泰罗格几个打着骨啜纳名头来问的，那小子昨天向我汇报的时候，时不时就偷瞄一下，尤其是最后问新兵安排的时候，我都感觉被看毛了......”若不是赫离猜出了泰罗格的心思，被一个大男人这样“害羞”乱瞄，绝对会让帐前侍卫将来人拖出去先打一顿再说。 谷卑希侍卫长脸上也浮现苦笑，显然也被泰罗格千骑长骚扰过。 “首领，他们个个都盯着校尉的位置呢，昨天库尼亚斯连拖带拽把我拉过去喝酒，恨不得将我灌醉，逼着说出首领的校尉名单......”说实话，谷卑希侍卫长的确知道一点风声，那就是骨啜纳、拉姆可两人，可是之前首领的安排一出，明眼人都看出两个校尉名额的归属，内幕消息早就见光光了，没有什么价值了。 不过，现在不同了，柔黎部一句击溃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光是螺贝山谷俘虏的就有一万五千多青壮，再者首领率军赶去驼绳子草原之前安排骨啜纳千骑长负责勇士选拔的，划定底线的是六千人。 六千人，意味着不久将来就有六千常备军新兵，至少五个千骑。况且，首领灭掉三大部落的老巢之后，不可能不进行勇士选拔，那么至少再多两、三个千骑。 按照一营统率三个百骑的经验，以及来自据说是酒后侍卫长传出的小道消息，一卫似乎是统率三个千骑。 骨啜纳、拉姆可撑死了也就占了六个千骑，那么剩下的呢？ 不对，骨啜纳、拉姆可本身就领着一个千骑了，再各自塞进去两个千骑就行，最多就是四个千骑。 如此一来，剩下的千骑长，剩下的校尉名额就牢牢吸引住各个有资格的副千骑长和千骑长了。 就连赫离的安答，兀格也来问过，不过他知道自己千骑长的资历尚浅，所以私下的时候问及对象不是自己，是安答多米。 “这次你和托拜厄斯一前一后奔袭驼绳子草原，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赫离冷不丁冒出了看似毫无瓜葛的问题。 “托拜厄斯将军勇武坚毅，统兵作战能力很强，能够率领三千康麽部骑兵一路赶上来，并且抓住时机援助我率领的兵马，最后还考虑到我们经过一番战斗，主动揽过进攻昆呐部主帐的任务......”谷卑希对托拜厄斯颇有好感，不乏赞美之词。 “那么，你觉得托拜厄斯能否当校尉？” 谷卑希轻讶一声，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抬头看向首领，最终躬身说道：“部落大事决于首领，谷卑希听从秉持长生天神意的赫离首领。” 身为首领的近臣，侍卫长对于喀布朵部、康麽部、断事官等事情还是知道一点的，不懂的事情就不要乱掺合。 赫离侧摆半身，扭头望了望南边，那是南部草原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或担忧之色，很快，回过身道：“几个千骑要扩编成卫，侍卫军也要扩充，同样是一卫编制，下辖三个千骑和随行卫队，你这个侍卫长好好从常备军几个千骑挑选一下，这次你率领新兵中有合适的也可以，毕竟以后都是你手底下的兵。” 谷卑希面露喜色，笑道：“是！不过，库尼亚斯他们几个又要抱怨自己的勇士被侍卫军挑走了......” 第四百零一章：大胜喜讯（上） 第四百零一章：大胜喜讯（上） 土讫水草原，距离城邑约三十里的地方，此时已是开春，草原上赶马放羊的汉子不少，乖乖将驱赶的牲畜带到指定地方。 赶马放羊的多是帐下户奴隶，剩下的自由民中，十个就有八个是老牧人或半大的孩子，今年的开春，半数青壮属民都跟随首领大人出征，留守草场的基本是护营兵，或者是锻造帐的工匠、学徒，所以放牧人群中就少见柔黎青壮的影子。 此时，护营兵的胡格森营指挥率领一队百骑巡逻，虽然对于乖乖做事的帐下户奴隶放心，可是依旧不能松懈，警戒周围情况的同时，吩咐三个十骑要看着放牧的帐下户奴隶。 骑着马匹的胡格森营指挥不可避免朝着西北方向望上几眼，企图越过妥儿川草原，看见螺贝山谷的情况，他大致清楚来袭的敌人是什么，也知道对方杀过来的目标。 如今的胡格森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从常备军退下来了，可是他资格老、做事稳，哪怕有受伤退下来的老兵比他之前的职位高，赫离依旧让他统领主帐护营兵。 胡格森名义上是营指挥，可是手中的护营兵却有着近两个营，六百战士的规模，关键巡卫的是柔黎部主帐土讫水城。 光是这份荣耀，就不是普通的草场守备兵可比的。从护营兵和守备兵的名称就可知，赫离设立的各草场守备队，就只有胡格森是沿用护营兵的，而且护营兵不像其他守备兵半牧半兵的，装备基本是从缴获武器中筛选的，他们可是从赫离名下的首领库帐领取整份年俸的，还近水楼台先得月，从锻造帐得到不少好东西，就连镶嵌马蹄铁的战马都有几百匹呢。 “不知兔崽子怎么样了？”胡格森嘀咕一句，口中的兔崽子是自己弟弟，他们家的骄傲，不仅在侍卫军任职，而且还是副百骑长。 突然，胡格森眼睛一咪，目光落在远处的草丘上，三骑快马加鞭，背上分别插着两支红色小旗，身后还有数匹备用马。 一看来骑身上的皮甲、红旗，胡格森就知道是传令信骑，赶紧喝令身后护营兵赶紧让开，莫要挡住信骑的去路。 若是在土讫水城墙边，胡格森还会上前检查一番，可是距离城邑还有三十里左右，此时检查就是挡道了，后果严重。 闪过一旁的胡格森看着几名信骑疾驰冲向土讫水城，发现了熟悉面孔，弟弟疲惫的脸庞透着激动、欢喜之色。 看到弟弟的神情、眼神，胡格森笑的裂开大嘴，立刻调转马头，吩咐一名百骑长继续巡视，率领几名亲卫立刻赶回城。 怕是一场大胜！ 土讫水城内，断事官办公大帐，锡达断事官在批阅一份羊皮公文，听见帐外似有马蹄声，随后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此处不断加重。 “断事官大人，断事官大人，首领的信骑......”帐前守卫匆匆引着一个信骑进来。 锡达手中的鹅管笔不知不觉被扳斜，别看他这段时间淡定从容，有条不紊处理部落事务，可是这副担子重比高山，压得他吃不好、睡不着。 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不下三、四万帐牧人，再算上奴兵和附庸部落，绝对拉得出五万骑的兵力。再者，三大部落掌控交易区，获取生铁、武器比普通草原部落方便快捷，武器多是铁制，装备不弱。 柔黎部要对抗昆呐部、屠稽部和希哈苔部的三万兵马，就算锡达断事官对赫离的统率作战能力有信心，知晓柔黎部的强悍战力，心里却没有底，若是柔黎部获得惨胜，将柔黎部常备军损失大半，短时间之内也难以恢复元气。 赫离、察乌卡、兀格、木格、多米这几个孩子...... “快说，战况如何？”锡达未等信骑行完礼就问道。 疲惫的信骑举着里面装着几卷扣绳印记的羊皮纸的的皮袋，同时口中用着激昂、兴奋语气道：“首领统率大军在螺贝山谷以西草场击溃三部联军，斩杀数千，俘虏一万五千六百多人，随后谷卑希侍卫长充当先锋杀向驼绳子平原，首领率军赶上，先后攻占希哈苔部、昆呐部、屠稽部的主帐营地，俘虏三部四万余人，还有......还有十万匹马，数十万牛羊以及各种牲畜，总计要破百万，我们几个离开驼绳子东边草原之时，第一批俘虏、牲畜已经押送往螺贝山谷......皮袋里面有首领的羊皮信件，嘱咐要亲自交给断事官大人。” 螺贝山谷俘虏一万五千六百多人？进攻驼绳子平原，占据三大部落主帐？缴获十万匹马，数十万牛，合计要破百万...... 锡达断事官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皮袋，解开后迅速阅读，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猛拍一下桌子，几乎吼着喊道：“好，好，好......不愧是柔黎部的领头雄鹰，柔黎部的英雄首领，是我奇雅孛圪一脉的骄傲......忽特哥老哥哥，你看到了吗？” 老成稳重的锡达不经意间喊出了“奇雅孛圪”，可见他内心是多么激动！ “首领万胜，柔黎部万胜......”帐内几个文书属官纷纷跪倒，朝着宫帐方向大礼叩拜，庆贺柔黎部取得的空前胜利。 柔黎立部以来，不过区区两、三年时间，一路踏着敌人的尸体走出来，可是从未有过双方投入数万军队的大战，也没有过柔黎部出动一万多常备军精锐，抽调数千仆从兵的大战。 锡达心中清楚，柔黎部的兵力可不止这些，还有康麽部的三千骑兵，以及羊皮纸上提及的岚木氏族。 “传令各千户长、老祭司、锻造官、牧马官，还有商贸帐的古力哚，将首领大胜的好消息告诉他们，召集去向老夫人贺喜。至于其他的，不该说的别说......”最后一句，锡达断事官难有的冷厉语气。 不该说的，自然是断事官高兴之余说出的“奇雅孛圪一脉”。 断事官帐内的文书属官都不是嘴上不把关的人，首领侍卫的信骑也是知道轻重的，毕竟首领多次强调自己身边人的保密意识。 第四百零二章：大胜喜讯（下） 第四百零二章：大胜喜讯（下） 土讫水宫帐区，黛丽莎老夫人的毡帐。 帐内既有草原贵族常用的隔帘、挂毯、案几等器具，又有锻造帐出品的精致木架、皮革箱、金银饰品等，还有产自卡洛斯大陆的上好天鹅绒。 老夫人黛丽莎、公主敏敏、新妃哈度真几人都在，说上几句闲话，手里头拿着夹袍之类的，多是为赫离所做的。 如今，赫离身份不比从前，再者，锻造帐的衣袍作坊分配到不少来自被灭部落或从马贼处解救出的衣袍手艺人，其中几个还是专门给贵族做衣服的，制作的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质量都比黛丽莎、哈度真之类的草原半吊子要好。 人尽其用，赫离遂安排衣袍作坊的优秀匠人专门给柔黎部百户长以上的贵人做衣服，然后再以首领的名义赏赐下去。 百户长以上的贵人，尊贵的首领一脉肯定排在第一位的！ 虽然有着衣袍匠人专门给自己一家做衣服，可是黛丽莎还是习惯给儿子做上几套日常夹袍，至于哈度真，怎能忍住不给自己的新婚丈夫做几件袍子呢？ “阿妈，这茶汤好难喝，真不明白哥哥和锡达大叔怎么会喜欢喝的？”从落雁山脉中采摘的茶叶在柔黎部小有名气，多半作为首领赏赐之物下发给官员们，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赫离、锡达这般懂得品尝。 当然，不乏有欣赏喜爱者，医师帐的希德丁总医师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可是当作药材来研究的。 敏敏啧啧嘴，放下铜碗，嘻道：“还是参汤好，喝下去睡觉很舒服的......” 听到女儿的“抱怨”，黛丽莎摇摇头，不过想起了了什么，停下手中的活计，对着哈度真道：“参汤你要多喝，不够就跟我这边说一声，你要补补身体，身子不能太虚了......”说着望了望哈度真的肚子，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哈度真害羞的点点头，成婚已经几个月，不仅是黛丽莎老夫人，阿妈和婶子也督促过自己好几次。 黛丽莎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帐内伺候的老妇人立刻将准备好的奶酪、奶皮子等端了上来。 老夫人并没有动手吃着，心里牵挂着远在螺贝山谷的儿子，多少有点忧虑。黛丽莎不懂军事部署，怕她担心，赫离、锡达等人也没有将三部联军的情况跟她说，只是让她放宽心了。 可是，赫离率军离开土讫水城时，近万铁骑奔驰远去的场景，随后谷卑希率领的数千兵马西去的动静，黛丽莎可是记忆犹新的。 光是出动一万多精骑，黛丽莎就判断出敌人绝对不少，这几年她也算是一步步见证柔黎部的崛起，常备军战力比普通草原部落强悍早已经让儿子用一次次战绩证明过了。 此时，帐门处响起一个声音“老夫人，断事官大人来了。” “快请进来！给锡达兄弟准备马奶，不，茶汤吧，他和赫离都喜欢这东西......”黛丽莎对着门外喊了一身，就吩咐帐内老妇人准备。 帐帘一掀，锡达就进来了，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喜色。 私下里，锡达、察乌卡和黛丽莎就是一家人般相处，若是外人在，锡达会礼貌性请安；如果这种情况，锡达还说客套话，黛丽莎绝对会板着脸的。 “锡达叔叔”敏敏喊出来是亲切成分居多，哈度真则带有几分尊敬。 “嫂子，我给你报喜来了。赫离传回来了战报，宰杀了来我们牧场偷羊的恶狼，狼皮、狼肉，还有狼群自己的黄羊群，都成我们的了。”锡达哈哈笑道，补充：“班森等几个千户长，多奇、铁恩、老祭司他们一会过来给你恭贺，部落就要热闹了......” 黛丽莎老夫人还未说话，敏敏就窜过来道：“叔叔，是不是哥哥打了个大胜仗，缴获了很多好东西？” 锡达哈哈一笑，点头道：“是是，缴获的牛羊多到整个土讫水草原都放不下，马匹可以堆满整个城邑。” 哈度真惊呼一声，难以相信，她之前就是兀逻氏族的旁支远系，生活和普通牧人没什么区别，来到柔黎部主帐，住进了土讫水城，见识才慢慢长了起来。 上万马匹、数万头牲畜，她还不会这么惊讶，毕竟土讫水草原就有，可是能够将整座草原填满的牲畜群，实在是想不到。 “你哥哥给的战报说缴获一百万头牲畜！”锡达伸出一根手指。 敏敏也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锡达的手指上，轻问：“一百......万？” 还未等锡达确认，帐外就响起来急促显乱的脚步声，好像一群人前赶后追的。 “老夫人，铁恩牧马官、多奇锻造官、班森千户长、基尔千户长......”帐外像是数人头一样报出人名。 “让他们进来！” 黛丽莎的毡帐一点都不小，总体面积近百平方米，硬木和挂毯珠帘隔成几处，待客间帐最大，有四十多平米，不怕拥挤。 一队人涌进帐中，看到锡达在，一点都不意外，就是断事官召集自己过来的，纷纷向老夫人、公主、哈度真行了一礼。 随后锡达率领众官向黛丽莎夫人再次恭贺螺贝山谷大胜，还有长生天庇佑柔黎部、天命首领等。 完全反应过来的老夫人心中大喜，儿子不仅击溃来敌，还获得一场大胜，光是缴获牲畜就有百万头，这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 当初，黛丽莎嫁给忽特哥，聘礼十几头羊就很厚重了，黛丽莎的父母高兴的不得了。 经过这几年，黛丽莎老夫人知道大战后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锡达、班森等人要去忙了，道：“锡达，赫离是否安排什么事情，你们就要去忙就去吧，有什么要我出面的，就派人过来说一声。” 锡达点头，道：“这次缴获太多，首领来信上说公库、首领库帐等要扩建修缮，首领库帐还需要老夫人跟库帐守卫说一声。” 库帐是首领私库，断事官无权干涉，锡达还是要照规矩来。 黛丽莎点头后，锡达对着班森等人朗声道：“哈哈，返回我的办公帐议事吧，首领可是安排不少事，接下来有的我们忙了！” 第四百零三章：奇雅孛圪 第四百零三章：奇雅孛圪 驼绳子东边草原，清晨的阳光洒在草地、斜坡，又是新的一天，一群群牛羊在一个个骑手的驱赶下朝着东边奔去，随后的一队队迁徙牧民拿着派发的宝贵干粮在巡卫骑兵的保护下向东涌流而去。 这已经是第三批了，算上这批，已经有超过三万牧人离开了这片土地，朝着南里江草场，朝着螺贝山谷草场，甚至是妥儿川草原、土讫水草原，乃至是莫顿河草原迁徙。 如果是牲畜的话，五万多匹马，二十余万牛羊，骆驼、毛驴、骡子等杂畜也有好几万，当然不少驮马背上还载着沉甸甸的战利品，战利品之丰厚，分配到最少的仆从兵都凭此一役过上好日子了。 柔黎部攻占驼绳子草原近一月了，分理俘虏、新属民和庞大的战利品同时，战果还在不断扩大。特别是泰罗格千骑跟上来之后，兵力充沛不少，以百骑、营为单位的柔黎精骑时不时就去周围巡逻几下，时间一般是一天左右，回来时就会“捎”回来数百人，多数是不幸的中小部落，少数是小股马贼或逃难牧民。 十天不到的时间，零零星星凑起来竟然有两、三千人，看来漏网之鱼还是不少的。 高坡上，赫离了望四周，既看到几处临时营地人晃马走的忙碌场景，又看到远处绿绿葱葱的草原大地，一条大河横贯东西。 赫离心中升起澎湃之情，强弓骏马，精兵强将，千里草原就这么摆在眼前，只要自己马鞭一指，上万柔黎勇士就能浩浩荡荡度过拉驮河，彻底控制驼绳子交易区及周围草原。 其实，驼绳子草原就只有拉驮河一条常年不断流的宽阔大河和几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水草肥沃程度比妥儿川草原、土讫水草原好上一些，可是也不会太多，应该和莫顿河草原差不多。 驼绳子草原优势之处不是水草充足、地域广大，而是靠着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建立起来草原贸易区！ 说到这点，赫离就不得不佩服当年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的首领们，暂停兵戈，携手建立草原交易区。 不过，驼绳子交易区能够发展起来，外在、内在因素还有不少，例如乞迪王庭和钦达烈部落联盟大战后的草原环境，以及逃走的昆呐部首领枸余。 “唉......可惜，可惜”赫离叹了一口气。 “赫离首领真的要放弃驼绳子草原？”后边的岚木氏族阿雅姆首领走上来笑着问道。 昨天他抵达此处，和赫离交谈时，得知赫离打算押送俘虏、牲畜、战利品后，就率领柔黎大军返回，放弃驼绳子草原，准确来说是放弃部分驼绳子草原。 不过，被放弃的地方大部分是原本昆呐部、屠稽部领地，也就是交易区所在。 阿雅姆不是商人，可是他也知道驼绳子最大的价值就是交易区。 赫离点点头，在他心中此战最大的价值不是占领多少地盘，甚至不是缴获多少牲畜，而是人口！ 粗略统计，最初螺贝山谷的三部联军骑兵俘虏，后来的三大部众、奴隶和附属部落，掠夺人口，不，是解救受苦挨饿的草原人超过六万人。 其中，青壮将近三万！ 有了三万青壮，柔黎部凭借勇士选拔、工匠脱离奴籍和百户制、帐下户等制度，半年时间后可练出多少新兵，可培养多少学徒工匠，再不济，至少增加上万帐下户劳力。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 浅显的道理，就连逃跑的昆呐部首领枸余都懂，否则他怎么会带走上万部众呢？ 不过，柔黎部首领赫离比他懂得更多，看得更远！ “驼绳子草原的确不错，不仅东北接螺贝山谷商道，西进乞迪部落领地，往南可和出蒙特堡的行商交易。不过，阿雅姆叔叔，你认为驼绳子交易区能够吸引周围部落、牧人、行商的最重要原因是什么？”赫离说了一下驼绳子交易区的地利，最后反问一句。 阿雅姆凝神思考，本想说是地利位置的，可是赫离都已经分析过了，显然不会是这个答案。 “秩序，或者说是武力保护！”赫离给出答案，道：“若是没有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几大部落共同保护，还直接出兵讨伐不守交易规则的部落，让周围部落不敢惹事，交易区怎么吸引住过往行商！如今，三大部落还有余力去保护吗？” 阿雅姆恍然大悟，没有强有力的保护，除非是千人护卫的大商队，否则谁敢这么大胆留在空荡荡的交易营地。 “阿雅姆叔叔，新找到的族人安排好了吗？”几天前出去寻找猎物的柔黎骑兵队，碰巧遇到“失散”的一部分岚木氏族人，三百人左右。 本来阿雅姆没有那么早到来的，中途接到赫离消息，马不停蹄赶来驼绳子草原的。 “已经安置好了，带儿木今天就领着族人们随同迁徙队伍去螺贝山谷。”阿雅姆平静答道，至于离队的族人究竟是真的失散，还是被某个贵人中途带走的就没有提及。 赫离凝望远处一会，开口：“云娜还好吧？” 迎击三部联军已经结束，而且还取得大胜，离开南里江的岚木氏族该去哪儿，和云娜有很大关系。 阿雅姆匆匆赶来见赫离，既有身为首领的责任担当，何尝没有父亲对女儿的关爱？赫离已经纳侧妃，接待自己的胖子也说过赫离的叔叔、部落断事官给赫离找了一门亲事。 “挺不错，和她阿妈在螺贝山谷，吃喝都不错.....”阿雅姆说的就是日常生活。 赫离收回了望远方草原的目光，转过身，回忆往事道：“我曾经是一个普通的草原少年，一开始没有想过当首领，也不懂得如何当首领。最合适当首领是我父亲的血脉安答，锡达大叔，那时候我妹妹敏敏......不顾自己的身体，呕心沥血辅佐我、教导我、帮助我！” 阿雅姆听着不短不长的故事，渐渐感受到赫离口中的锡达大叔在赫离心中就是父亲般的地位，对锡达不由好奇过来。 “最后，他将继承自先祖的高贵姓氏加缀到我的名字前，让巴伯兰·赫离成为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让我成为奇雅孛圪的继承者，超越他自己，成为第一继承人！” 听到赫离姓氏的全称瞬间，阿雅姆额间皱纹一拧，觉得“奇雅孛圪”十分熟悉，突然，鼻息声显得混乱，失声惊呼：“怎么可能，奇雅孛圪......” 第四百零四章：第二个军驿 第四百零四章：第二个军驿 驼绳子草原，白马山岭下，拉驮河。 沙尘四起的建造工地，远处矮山上，数百帐下户奴隶正在卖力从白马山岭砍伐粗木，然后搬运到临近山岭的一处宽敞空地；另外一边，上千俘虏劳力或搭建，或铲地，或搬抬石料，可卖力了。 不卖力不行，别看四周监工的一个个柔黎战士散得很开，可恰恰堵住逃跑缺口，将干活俘虏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远处时不时还有一队队骑马背弓的柔黎精骑巡逻，别说要逃跑，就算是偷懒都不敢。 何况，这些俘虏心中有着向往美好生活的希望，前几天来宣布的柔黎部贵人已经说了等到此处大营建造完毕，将选出一部分卖力干活、表现良好的俘虏，不仅脱离奴籍，还赏赐牲畜、物资。 至于可信度？不少俘虏可是亲眼看见十几天前还是和自己一样沦为悲惨奴隶的同族骑兵，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凭着一身力气勇武，通过柔黎部的勇士选拔，转身一变，就成了柔黎部的自由民，婆娘孩子都被释放了，还获得牲畜、物资赏赐。 如今在白马山岭卖力表现的俘虏，有一半是来自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的，还有一半是附庸氏族或周围部落的，都盼着自己的卖力表现最好幸运被某位过路的柔黎部贵人看见，随口一提就让自己脱离奴籍，甚至还提拔为帐下户的小管事。 前天，就有那么一位幸运儿，傍晚收工吃饭的时候，质朴憨厚的草原老牧人对着不远处负责看押的柔黎十骑长喊问一句“手头的活计没干完，帐内吃饭会被主人责罚，自己干完剩下的活计再回去可不可以？” 恰巧被路过的柔黎部大人物听见了，第二天，这位勤劳的老牧人就成为一队帐下户奴隶的管事。 活生生的榜样摆在那里，谁不想成为第二个呢？ 临近溪流，左边营地的一顶大帐。 帐内摆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长木桌上也摆着不少新鲜玩意。 赫离双手摆弄着一件铜饰，口中啧啧称奇，手中的饰物像是一樽酒盏，上面竟然篆刻兀锡文和精致花纹，向世人呈现草原历史的痕迹。 观、听、摸，赫离凭着脑海里残存的半吊子知识判断，不是铜器，是青铜器！ 青铜器，毋庸置疑是一种文明的象征。 从眼前这些带有花纹的青铜器具，赫离推断腾格里大草原的青铜技艺曾经达到一个高度，不过后来出现锻造技艺的断层。 草原金属资源缺乏，就算曾经有铜矿资源，采了几百年估计早就枯竭了。草原工匠没有足够的铜矿来锻造，同时狼烟不熄、征伐不断，武器铠甲才是锻造的第一选择，哪个部落有精力、资源浪费在华而不实的饰物上。 更别说，铁器时代到来，铁刀、铁矛、铁箭簇杀伤力超过铜制武器，更没有什么草原势力去锻造铜器。 “谷卑希，不，吉姆进来，安排侍卫收好了，要小心哦，这其中可是有给敏敏的礼物，要是她知道你把她的礼物给弄坏了......”赫离刚要开口吩咐谷卑希将这几口要带回去土讫水城的箱子放好，想起谷卑希身负特殊任务，还要留在驼绳子草原一段时间，遂扭头对着吉姆喊道，还带有几句调侃。 帐内的察乌卡、谷卑希等人不由一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幸运”的吉姆对敏敏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撞见这个小魔王。 吉姆身体一颤，立刻领着十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将几口箱子搬出去隔壁毡帐，心中笃定不仅要派人日夜守着，运送途中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木箱内外都要垫上或裹上几层保护易碎物品的毛毯，绝不能出事了。 “察乌卡，眼光是越来越好了，挑选出来的都是好东西......”赫离赞赏道，建立两、三年的柔黎部比不上驼绳子三大部落，底蕴没有那么深，搜刮到的好东西自然没有那么多。 拥有聚宝盆般的驼绳子交易区，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的宝贝底蕴，恐怕整个东漠就只有乞迪汗部能够压他一头，若是钦达烈部落联盟压箱底的藏品当年没有被乞迪汗部搜刮，应该也能比拟。 察乌卡叹了口气：“唉，没有留下昆呐部，收获太少了......” 谷卑希一听，差点一口老血上不来，惊诧道：“收获太少？察乌卡，你知道我们俘虏......算了，不说俘虏，一百多万头牛羊马匹，你竟然说收获太少了？” 胖子难得一脸正色，摇头轻道：“我清点昆呐部公库和各个库帐的时候，问过很多俘虏、帐奴，虽然没有得知具体数目，可是他们逃走携带的金银首饰绝对不少。昆呐部身为驼绳子草原第一强部，大宗交易时不仅以物换物，金银币占了近半，经过两代首领的积攒......” 听完，谷卑希不甘的挥了挥拳头，扭头望向赫离，有些丧气道：“首领，我......” 赫离摆手打断谷卑希的话语，笑骂道：“你可是堂堂柔黎部的侍卫长，别给我拉出个驴脸，你端掉昆呐部的老营地，还怕枸余不记挂你，怕是做梦都喊着你，到时候还有机会‘见面’的。说不定，昆呐部的探马游骑现在就在外边游荡，盯着我们呢！” “察乌卡，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了？”赫离确认问道。 草原春市已经开始了，无论是螺贝山谷，还是驼绳子草原都陆陆续续有商人、商队的踪迹。虽说柔黎部放弃了直接占领驼绳子交易区周围的地盘，即原本昆呐部、屠稽部的大部领地，可是拉驮河上游、驼绳子东边草原和南里江草场却要进行有力的统治。 驻军是肯定的！ 赫离沿用螺贝山谷驻马驿的成功经验，在白马山岭建造新的军驿营地，进可作为柔黎部西进的桥头堡、后勤基地，退可加强对驼绳子东边草原至南里江草场、螺贝山谷的控制。 同样，白马驿不仅驻军，还会设立商贸区，取代没有三大部落武力保护的驼绳子交易区，方便来往行商歇脚、交易，扩大商贸范围，便于柔黎部获取所需货物。 第四百零五章：白马驿 第四百零五章：白马驿 驻军事务不用察乌卡去做，可是商贸事项被赫离提出后，察乌卡就毛遂自荐要做这件事情了。 身为柔黎部商贸官的察乌卡要负责新军驿的商贸区建设，名正言顺，一般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卡密尔城商道、绿湖堡商道先后打通，柔黎部组织的商队，借助亚力卜镇和黑马镇的伪装，又因为距离领地较近，可以便利获得产自卡洛斯大陆的盐巴、粮食、布匹等货物，而且价格不高。 如今控制驼绳子交易区，不，是设立白马驿商贸区，向西可和乞迪王庭部方向的诸部落交易，向东南可直达蒙特堡，向南可和钦达烈部落交易。 追击溃兵和扫荡一圈附近部落后，柔黎部收起强弓、弯刀，临时划出交易区供来往商人交易，就在建造中的白马驿十几里外。 从被救奴隶和俘虏中挑选做过、了解驼绳子交易区的人组成仆从兵维持秩序，再调派两个常备军百骑队驻交易区，作为震慑大商队、外来部落的力量。 短短几天时间，交易量剧增，行商们带来的铁器、盐巴、粮食、布匹等统统被买下，然后带着皮料、干货、牛羊、马匹等草原产品或钱币珠宝返回家乡。 当然，这几天商人们交易的对象基本是柔黎部，换到的货物清一色是柔黎部从驼绳子草原缴获到的战利品。 相信过不了多久，驼绳子交易区上空飘扬的三杆旗帜换成柔黎鹰旗的消息绝对会传遍东漠草原各处，甚至可能传到西漠、南漠、北漠和卡洛斯大陆，名声大噪。 同时，去年来过螺贝山谷商贸区的商人尝到甜头，肯定会再次来到柔黎部领地交易。不久的将来，驼绳子草原的白马驿商贸区和螺贝山谷的驻马驿商贸区迎来一批批行脚商人和大规模商队。 赫离得到察乌卡确定的答复后，就不再说些什么了，心中明白安答的理想和闯出一番事业的决心。 “白马驿商贸区要建成比螺贝山谷的大，不仅要有毡帐，还要搭建宽敞的木石房子，按照你以前画出的一种房子来建造，只租不卖，将租金炒高，租给商人。哈哈，这都是我们以前谈论做生意方法时候你提出来的，现在有机会来验证一下，我倒想看看你说的租金会不断上涨是不是真的......”察乌卡兴致盎然在羊皮地图上比划着。 驼绳子交易区的底子比螺贝山谷好，对于新设立的白马驿商贸区将会更繁荣，赫离毫不怀疑。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敌人！随着白马驿商贸区名气越来越来大，绝对会有流口水的恶狼想来咬上一口肥肉，不过柔黎精骑雷霆一击扫荡驼绳子草原的实力让他们十分忌惮，肯定不敢乱动。 乞迪汗部，东漠草原上最有可能第一时间伸过来爪子的就是乞迪汗部。 别忘了，昆呐部首领枸余可是和科贝尔部接触过的，而且还是率部众向西逃去。 驼绳子草原以西三百里左右，就踏入乞迪汗部名义上的领地，哪怕这块草原可能只是乞迪汗部统辖众多附属小部落的某个游牧地，甚至连放牧人都没有。 不过，赫离不相信乞迪达雅敢胆在数万乌维骑兵在王庭草场“做客”的情况下，出动上万精锐向东进发。 要知道，乞迪汗部的根基是西部草原，是王庭草场，是乌河流域！ 赫离伸了伸懒腰，手指落在地图白马山岭的标记上，缓缓向南滑动，默默盯着南部草原发了一阵神。 白马山岭，据说曾有一匹无比神骏的白马在此踏云疾驰而得名 白马山岭究竟有没有神马？赫离不清楚，可是他的神马不久后跋涉千里从此地进入柔黎部族领地却是已经计划好的。 骆驼马，是少年锡达惊呼之下命名的马种，是值得哈么赞大头领挑选钦达烈最优秀的牧马人秘密育种的马种，是康麽部二十余年精心培育的战马。 赫离率领军队抵达驼绳子草原支援后，康麽部领兵大将托拜厄斯按照计划率领千余人悄悄离开驼绳子草原，朝着木录河草场而去，目的是带回隐藏在木录河流域某个河谷草场的数千匹骆驼马。 去年离开木录河草场之前，索尔奇老首领不清楚迁徙之路会遭到什么变故，康麽部的未来是否明朗，于是将辛苦培育的骆驼马群分成三份，将三千多匹骆驼煽马和种马混入普通马群中一起迁徙，纯种马的两千匹继续藏在秘密河谷草场，一百多匹种马混入安排前往迮特夷部的旁系部众中。 无论是留在秘密河谷草场的，还是充当最后的血脉传承者前往迮特夷部的，都是索尔奇放心的人。 按照索尔奇的吩咐，如果三年之内，迁徙的康麽部主帐都没有传回消息，剩下的骆驼种马都将交给迮特夷部的辛安首领。 迁徙逃亡之路，倘若三年没有消息，八成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索尔奇老首领唯一值得托付二十多年辛苦培育的战马的人就只有迮特夷部的辛安了。 不过，如今迁徙数千里的康麽部已经重新立帐繁衍，还找到了主心骨，两千多匹宝贵种马怎么也轮不到迮特夷部来享受了。 更何况，索尔奇老首领允诺的丰厚嫁妆就包括骆驼马，所以，这些宝马名义上是柔黎部的财产，属于高贵的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大人。 戳了几下羊皮地图，赫离将手指挪开，扭头看着自己的侍卫长。 短则一、两个月，长则半年、一年，被赋予重任的谷卑希会坐镇白马驿，建造军驿营地的同时，还承受着乞迪汗部东进的压力。 要知道过了拉驮河，骑马跑上两、三天，就是乞迪汗部名义上的领地；往南六、七百里，就可以遇上游牧的钦达烈小部落。 赫离冥思苦想之后，必须要留下一名有能力的大将镇守，授予临机决断之权，必要时甚至可调集螺贝山谷、妥儿川森林大营的军队。 骨啜纳、泰罗格、库尼亚斯、哥达几个千骑长中，骨啜纳是赫离心中的第一人选，可是他的资历、战功也仅仅比其他人高出一点。 哪怕骨啜纳已经被默认为不久后某一卫的校尉，可是在柔黎常备军，校尉和万骑长的鸿沟岂是那么容易跨过去的。 要知道，柔黎部现在还没有万骑的编制，就连卫都是不久前才提出的，还没有正式整军。 第四百零六章：乞迪庆典（上） 第四百零六章：乞迪庆典（上） 越过驼绳子草原，一路向西，迎来从朵木澜雪山巅刮过的风，踏入乞迪汗部的领地，马儿跑上五、六天路程，就能看到著名的焉山。 焉山其实是一条寻常的低矮山岭，和被草原人称作圣山的朵木澜雪山一比，完全可以用默默无闻、不为人知来形容。 不过，如今焉山之名却是响遍整个腾格里大草原，相信就连卡洛斯大陆上的王公贵族都记住焉山这座山脉。 许多年前，乞迪可汗将焉山及周围千里草场划给自己的小儿子，册封他为焉山叶护，让焉山小有名气。 钦达烈大军围攻焉山的叶护主帐，差点攻破，借助那次战役，无数人再次知道焉山这个地方。 现在，波及半个东漠草原的乞迪内战落幕，曾经的焉山叶护成为乞迪王庭的新主人，焉山作为乞迪的第二王庭所在，更是名声大噪。 帮助乞迪达雅坐上汗位的焉山草场诸部落首领、头人，享受着胜利的喜悦，瓜分原本大王子、二王子支持部落们的肥沃草场。 结束内战不久，动荡还没有完全平息，身为乞迪汗部的新主人，乞迪达雅自然不会返回焉山草场了。 乞迪王庭才是乞迪一脉的根基所在，一代代可汗在这里颁布汗令，号令无数附属部落，率兵出发，攻灭一个个不肯俯首称臣的部落，将乞迪汗部发展壮大，成为称霸东漠草原的强部。 按照惯例，每年开春，乞迪汗部都会在王庭草场举办庆典。 每一个氏族、附属部落的头人或首领都要来此拜见可汗，向乞迪可汗表明忠心。 当然，这个庆典也可以理解为王庭检验附庸部落、氏族的忠心，同时秀一下王庭的军事肌肉，展示乞迪汗部的强大。 去年没有举办庆典，原因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没办，是没来得及办！ 今年，作为庆贺自己登上汗位的第一年，乞迪达雅下令要大操大办，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乞迪汗部的强盛，让蠢蠢欲动的恶狼看看乞迪汗部的弯刀依旧锋利。 一般，庆典都是开春一个月左右就举办的，可是现在都快入夏了。之所以庆典一拖再拖，是因为远道而来的“朋友”太过热情，在王庭草场做客不肯离去。 金色阳光撒下草原大地，乞迪新可汗，乞迪达雅一挥马鞭，策马前行，同时数千乞迪精锐骑兵率先呐喊：“可汗，可汗.......” 这些骑兵都是从叶护宫帐军调过来护卫可汗的，跟随乞迪达雅多年，无比忠诚。 随着“可汗、可汗、可汗”的呐喊声响彻这片草原上空，外围的无数乞迪牧人跟着呐喊，向新主人效忠，完全忘记一年前他们也曾向那位可怜的大王子宣誓效忠过。 草原人依附强者生存，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乞迪达雅策马环绕祭台一圈，下马虔诚的朝着西方一拜，祭告乞迪先祖，自己成为新的可汗！ “父汗，你在天上看见了吗，达雅没有辜负你的期望，终于成为了乞迪部落的主人；里别哥哥，最终还是我赢了。”乞迪达雅默道。 在他看来，自己无论是勇武、谋略、治理部众都不弱于哥哥，还深受父汗宠爱，坐上汗位的本该是自己，为什么里别会继承汗位？ 现在，不必费脑筋去想了，自己已经是王庭的主人，乞迪汗部的统治者！ “将罪人们带上来，在先祖、长生天的见证下，用他们的生命去结束自己的罪恶！”乞迪达雅站起来摆摆手，眼眸中闪过凌厉之色。 这些罪人去年还是乞迪汗部的贵人，他们的罪就是站错队了，多年前站在里别老可汗的阵营，去年又站到里别可汗的继承人的阵营，还率领本部军队跟叶护大人作战，更可恶的是，大王子死后，竟然继续选择向里别可汗的儿子狐焉碌效忠，而不是乞迪达雅。 里别活着的时候，乞迪达雅被他压一头，当里别老死了，这些乞迪汗部贵族竟然还选择他的儿子，难不成达雅就那么不堪吗？ 乞迪达雅遗憾的是里别没能死在自己手中！ 话又说回来，若是里别老可汗还活着，恐怕头骨被做成酒杯的就会是谋反的乞迪达雅了。 一队宫帐武士押着七、八个附属部落、氏族的首领或头人过来，刀锋划破他们的喉咙，喷射出的鲜血洒落在祭台四周。 “达雅可汗！达雅可汗！”看着罪人被割喉，数万乞迪部众嘶吼呐喊，展现草原人嗜血杀戮的狼性。 仪式完毕后，庆典正式开始。 达雅可汗策马巡视一圈部众后就进入可汗金帐中，和乞迪部众的上层贵族一同享受庆典。 乞迪可汗的金帐，奢华程度在东漠绝对是排在第一，天鹅绒、镶金布匹、精美挂毯几乎布满了三百多平方毡帐每一处毡墙。 最吸引眼球的是大帐中间有一道烤全驼，通体金黄之色，散发出阵阵肉香。金黄之色，不仅指骆驼本身，盛物的盘子竟然是一个硕大金盘，看这体积，怕是不下三百斤。 乖乖，三百斤的大金盘，如果被奸商察乌卡看到，恐怕当场口水就哗哗流下来了， 从这个金盘就可以看出乞迪汗部底蕴之厚，不过再厚也是上层贵族的，底层牧人和其他草原部落差不多。 “伟大的乞迪可汗，我们带来骏马和弓箭，听从你的汗令，供你驱使，斩下敌人的头颅，掠夺敌人的牲畜、女人献给无比尊贵的你.....”数十位乞迪贵族下跪颂唱以示臣服。 底下数十位贵族，百分百有曾经效忠大王子、二王子的，甚至有几个和他们的关系还很亲密，就像是科贝尔部和狐焉碌。 此时，他们遵从草原千百年的生存法则，胜利者拥有一切，向胜利者臣服。 新可汗乞迪达雅也要控制住自己的弯刀，哪怕底下有些部落曾经想杀死他，或者还有口服心不服的，表面上也得遵守游戏规则。 祭台之上的鲜血还未凝固，若是有谁还敢挑战新可汗，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第四百零七章：乞迪庆典（下） 第四百零七章：乞迪庆典（下） “勒水族忠于王庭，勇猛杀敌，我以乞迪可汗的身份让突迪伢守卫虎牙原至都仁捺山脉的草场，统领草原上的牧人，放牧草场的所有牲畜；任命青格沂为宫帐军万夫长，统领五千骑。”乞迪达雅宣布对勒水族的封赏。 虎牙原至都仁捺山脉的草场就是自西向东的一条线？腾格里大草原上，恐怕除了拥有测绘帐和专门算数人员的柔黎部，大多数草原部落都不会精准划分。乞迪达雅所说的虎牙原至都仁捺山脉，不仅仅包括东边，还有南边、北边领地，囊括好大一部分，足足让勒水族游牧地扩大了三、四倍，还有草场上的附属部落、氏族，都统统划为勒水族统辖。 地盘大了，人口多了，实力自然强了！ 至于青格沂的宫帐军万夫长，就是一份荣耀了，显示可汗对勒水族的亲近。草原部落的宫帐军兵制并不完善，就算是霸主部落的宫帐军也一样。一个千夫长或千骑长，有的领着三、五百人，有的一、两千人；万夫长或万骑长，少则率三、五千骑，多则领两、三万骑。 五千骑的宫帐军编制不算少，也不算多，何况一旦征战，身为万夫长还可以带着勒水族兵马作为补充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军队人数变化大的原因之一。 “任命大且渠为王庭左辅弼骨都候和宫帐军万夫长！”尽管大且渠在后期的争夺汗位中并没有出什么力，可乞迪达雅还是很器重、信任他的。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被钦达烈人所俘虏，凭大且渠的统兵本领，成功突围的机率还是很大的。而且，在和钦达烈人的谈判中，大且渠的作用不可小觑，既让钦达烈人知道乞迪部落的实力，又不让乌维部落有机会介入。 左辅弼骨都候统率王庭直属军一部，地位高于右辅弼骨都候，再加上达雅可汗的信任，大且渠成为王庭举足轻重的人物。 乞迪的王庭直属军是可汗宫帐军的分支，又或者说是宫帐军的别称。普通大部落的是宫帐军，汗部的是王庭直属军罢了。 王庭直属军作为乞迪精锐，战力绝对不弱，百年来踏着一个个部落的尸骨，成就了其的威名。 当初，达雅和狐焉碌之所以那么快举兵杀向王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里别老可汗的继承人完全掌控住王庭直属军。从当时的右辅弼骨都候岚木.阿雅姆率领数千乞迪精锐奋力抵抗，拼死将大王子突出重围就可知其战斗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要知道，当时左辅弼骨都候已经被二王子狐焉碌拉拢，过半王庭直属军没有抵抗，再加上老可汗亲自执掌的宫帐军也没有反应过来，阿雅姆可以说是孤军奋战的。 数千上万经验丰富、勇武厮杀的老兵死在王庭内乱中，就算是残活下来的，也不被新可汗信任，如今的乞迪王庭直属军还没有重建起来。 今日乞迪达雅颁布命令，让大且渠担任左辅弼骨都候，正是要迅速重建王庭直属军，加强王庭的实力。 可汗金帐内的数十位贵族脸色一紧，但是没有发表什么反对的话语，割肉就割肉吧！ 按照惯例，各旁系分支、附属部落、氏族要进贡数十人到数百人的部族勇士到王庭直属军听命，以示本部为尊贵的可汗佩刀持盾，效忠乞迪可汗。 帐内有数十位贵族，怎么都有数千兵马，而且一旦发现进贡上来的老弱残兵，那就是对尊贵可汗的侮辱。历史上，不少乞迪可汗都做过打着贡物不合数量或成色不对的借口，发兵征讨自己看不顺眼的附属部落。 没有贵族想要做出头鸟，没有谁想要成为下一个倒霉蛋，特别是在达雅挟平乱之势、可汗之威，以胜利者姿态发号施令的时候。 乞迪王庭四周是庆典的热闹场景，跳舞的草原汉子、姑娘，骑射比武的草原儿郎，欢闹乱跑的半大孩子...... 可汗金帐内的一个隔间，乞迪达雅随意拿着一皮袋奶酒，咕咕喝上几口，然后一甩向对面。 新鲜出炉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并没有说出什么“感谢大汗赐酒”之类的客套话，随意接住皮袋，仰头灌饮，把小半皮袋的美酒喝了个光，抹了一把胡子，好不享受啊！ “这袋清奶酒是昆呐部献上来的，想不到驼绳子草原的大部落竟然被人撵兔子一样赶到我们这里来了，几年前我们在焉山草场的时候，都要顾忌驼绳子草原的三大部落几分呢......”达雅感叹道。 几天前，昆呐部首领枸余来求见可汗，不过达雅并没有见他，而是派大且渠去接触。 “是啊，别说几年前了，如果乞迪王庭还是去年的模样，恐怕我们两方都会拉拢他们......”涉及汗位之争，即便大汗十分亲信自己，让自己私下像以前一样，不过大且渠叮嘱自己谨慎一点，不要谈论太多。 乞迪达雅再拿起一皮袋清奶酒，没有像刚才那般大口一喝，而是闭上眼睛，慢慢品尝其的清香浓烈，一会儿，睁开眼说：“听说这种清奶酒就是由攻占驼绳子草原的部落酿造的？” 大且渠点点头：“是，枸余是这么说的！” “南边已经有一个钦达烈了，难不成东边又兴起了一个部落？”达雅自笑道。 乞迪内战波及半个东漠草原，许多中小部落或逃离，或被吞并，这一点乞迪达雅心中是清楚的，腾格里大草原上不乏强大部落内乱，小部落趁此机会强盛的例子。 千年历史上，就有几个霸主部落内乱或衰败，被新部落踩着鲜血、尸骨上位，成为新的霸主部落。 “科贝尔部在东边吃了大亏，就连塆奇帖都死在那里，现在那个部落又攻占了驼绳子草原，实力不弱，野心怕也不小......”达雅道。 科贝尔部毕竟是乞迪汗部的附属部落，东边部落不仅接纳岚木氏族，还消灭了上万科贝尔部兵马，存在挑战乞迪王庭的嫌疑。 落难的岚木氏族，乞迪达雅也曾出过一份力！ 第四百零八章：雄鹿的骄傲 第四百零八章：雄鹿的骄傲 “你说，如果派人告知岚木氏族，只要他们向岚木氏先祖一样继续效忠王庭，我就不再追究岚木氏族的过错，阿雅姆还是王庭的右辅弼骨都候，归还他们的牧场，甚至赏赐他们新的放牧草场，科贝尔部的主帐草场，他们应该很感兴趣的。”乞迪王庭从牧民奴隶到上层贵族几乎都知道岚木氏和科贝尔部的恩恩怨怨，乞迪达雅相信若是将科贝尔部世代游牧的主帐草场赐给岚木氏族，绝对是一个大筹码。 大且渠听完，脸上浮现苦笑，不知该怎么接话。 半晌，听不到大且渠的回话，达雅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苦笑表情，脑袋清醒了不少，自嘲笑道：“清奶酒的酒劲就是厉害，喝了一、两袋就迷迷糊糊了......” 岚木氏族是什么样的，阿雅姆是什么人？达雅叶护和岚木氏族的血泪纠葛岂是那么轻易就化解的？别的不说，光是当初突袭乞迪王庭，杀的阿雅姆狼狈逃窜回氏族主帐，逼得岚木氏族抛下年老族人踏上逃难之路，途中还派出追兵骚扰追击，若不是达雅和狐焉碌相互制肘，岚木氏绝对没有那么轻易逃到东部草原去。 何况，阿雅姆又是楞头子，忠于里别老可汗时，多年前就对达雅的拉拢不屑一顾，只知道听从里别可汗的命令，搞得乞迪达雅颇有些灰头土脸，双方关系也比较僵。 如今，光凭着一纸汗令就想让岚木氏族乖乖效忠，可能吗？ “大汗，我现在担心的是乌维部，他们竟然提出......”大且渠紧攥着拳头，话音中透露着愤怒。 数万乌维骑兵在乞迪地盘上好吃、好喝、好玩、好拿，牛羊、器帐、奴隶就不必说了，就连乞迪汗部的宝贝——乌河马，成批成批送往乌维部王庭。 乞迪达雅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可乌维部还不满足，“不好意思”说某一位乌维王子多么勇猛、多么英雄，希望迎娶腾空公主。 望着乌维部使者丑陋的嘴脸，达雅差点就忍不住掀开案几，用桌上铜盘狠狠砸碎使者的脑袋。 “你放心，我决不会答应他们的，乌维连拨吃了我的羊，迟早我要剥了它身上的皮。”达雅眯着眼睛，眼睛闪过一道厉芒。 乌维连拨，乌维汗部大汗！ 乌维部狮子大开口将达雅惹毛了，逼急了，肉痛的达雅真的会干上一仗。 乌维部的“礼物”，登上汗位的乞迪达雅不可能要求附属部落、氏族负担，否则支持乞迪达雅这些部落恐怕立马就反了，自己率领本部兵马辛辛苦苦助你登上汗位，最后不仅没有好处，竟然还要掏腰包送牛羊、奴隶、财物给乌维部，所以达雅只能靠焉山老营库帐和搜刮原本大王子、二王子一派的战败部落。 这都是达雅名下的财产，“送”出去那么多，怎么可能不肉痛呢？ “阿爸，你又和大且渠叔叔躲在这里喝酒！”帐门一晃，清灵的声音响起。 能够如此随意进入大汗的隔间帐，又称呼“阿爸”的人，就只有腾空公主了。 乞迪达雅哈哈一笑，缓缓将空清奶酒皮袋移动到大且渠一侧，岂不知这一幕被站立着的腾空看在眼里，哪有这么好骗！ 腾空没有点破，难得阿爸和大且渠叔叔忙里偷闲享受一下，出了毡帐，阿爸肩膀上就要扛起整个乞迪王庭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在私密毡帐里，达雅和大且渠刚刚也是在谈论部落要务，还提到了腾空。 “阿爸，大且渠叔叔，外边的赛马比赛快开始了，我们去看看......”腾空一手拉着达雅，一手拉着大且渠，就像是儿时一般。 达雅、大且渠哈哈一笑，半扯半走出去享受乞迪王庭的庆典喜庆。 数千里之外的东部草原，土讫水草场。 数月前，统率大军出征的柔黎部首领踏入土讫水草场，此次不仅成功抵挡住驼绳子三部联军的进犯，大破敌军，俘虏数万，缴获数以十万计的牛羊、马匹，还一路攻下驼绳子草原，将南里江草场、驼绳子大部草场纳入柔黎部领地。 如此大胜，不仅意味战功荣耀，还有意味着柔黎族人，特别是家中有男丁在常备军的族人会有丰厚战利品，家中财产翻上一倍、几倍都是有可能的。 按照部署，白马驿、螺贝山谷、妥儿川营地都要驻守军队，赫离此次只率领部分侍卫军和库尼亚斯千骑返回。 本来库尼亚斯千骑是负责护送从螺贝山谷至土讫水城押运队伍的，不过他冒死进言说首领身边护卫兵力不足，怕路途出意外，若是首领不肯答应，他就死在首领跟前。 赫离憋住笑意，如果不是给库尼亚斯留点面子，肯定当场笑骂：“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不是奔着校尉名单来的，老子要是不肯，你是不是就得撒泼打滚了？”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土讫水城，赫离匆匆去过黛丽莎老夫人毡帐见过母亲、妹妹、哈度真之后，就立刻去了锡达大叔办公帐。 不过，随同赫离前去的还有岚木氏首领阿雅姆。 这次回来，阿雅姆和其妻女都一起来了，名义上是带着女儿、妻子去拜访柔黎部。 断事官大帐，锡达迎进来赫离、阿雅姆，吩咐手下人不要打扰。 “草原英雄，阿雅姆首领的大名我早就听过，想不到今日有幸见到了！”锡达率先开口道。 阿雅姆眉头一拧，半盯半看，细细端看眼前之人。如果是一般人被人这么盯着，肯定恼羞成怒，说不定还会捋起袍子干一架。可是锡达一脸淡淡的微笑，似乎毫不介意。 良久，阿雅姆叹了一口气，半躬弯腰行了一礼。 怛奚部，钦达烈部落联盟的头鹿，尊如可汗；高贵的奇雅孛圪，数代大头领的显赫威名，都值得让百年来侍奉主人的岚木氏族行上贵人之礼。 何况，不久之后岚木氏族说不定就是奇雅孛圪的仆从了。 “阿雅姆叔叔，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赫离心中松了一口气，上前扶着阿雅姆坐下，虽然不知道为何阿雅姆要让自己带他来先见一见锡达大叔，可是看阿雅姆这一行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自家人？是啊，都是自家人......”阿雅姆轻轻嘀咕一句，心中只能无奈接受了，就算他以前身在乞迪王庭，可是也知道奇雅孛圪一脉的姻亲部落世代都是康麽部。 康麽部是奇雅孛圪一脉统治钦达烈人最有力的支持者！ 阿雅姆没见过锡达，或者说是奇雅孛圪·奉倏，可是他曾随里别可汗远远望见过奇雅孛圪·哈么赞，依稀记得里别老可汗说过“奇雅孛圪的头鹿，当你看到他时，能感受到他们血脉中雄鹿的骄傲......” 第四百零九章：內整外销 第四百零九章：內整外销 在锡达毡帐喝上两碗奶酒，略显疲惫的阿雅姆便告辞离开了，好像他这次拜访就只是来看一眼的。 对于阿雅姆的来意，锡达心中猜到了八九分，无外乎是氏族归附和女儿婚嫁之事，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岚木氏族长对自己的女儿真的是十分疼爱。 早在赫离在巡视途中偶遇云娜，施以援手，锡达、黛丽莎两人就知道了云娜的存在，感觉赫离似乎对那位岚木氏公主有几分意思。后来，柔黎部和岚木氏族结盟，身为叔叔的锡达的确是有结亲的意向，无论从部落大局考虑，还是出于私人情感，他都希望赫离娶上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部族贵女。 那时，和柔黎部地位、实力相差不大的岚木氏是锡达的第一考虑人选，更何况赫离对岚木氏的公主也有几分情意。 哪怕到了后来，北巡望南岭，锡达重遇失散二十年的喀布朵部，凭着怛奚部少主身份，将高贵的奇雅孛圪姓氏加缀在赫离名字前面，让赫离超越自己，成为奇雅孛圪、怛奚部、钦达烈部落联盟的第一继承者，他为赫离考虑的大妃人选依然是岚木氏的云娜公主。 可是，康麽部首领西利被害，数千里逃难至东部草原，日渐衰老的索尔奇舅舅，年幼坚强的黎呴......无一不在拨动锡达的心弦。 再者，柔黎部在赫离的统治下迅速强盛，一个又一个敌人倒下，一片又一片草场归入柔黎部领地，有着足够的实力撼动达达不拉，夺回奇雅孛圪一脉的权位，让身为头鹿的奇雅孛圪重现往日荣光。 毫无疑问，这个时候最适合赫离的大妃是康麽部的公主。 怛奚部和康麽部世代联姻，赫离迎娶康麽部公主，不仅仅将钦达烈之刃归自己所用，让喀布朵氏族、康麽部氏族归心，未来还会向钦达烈人诸部落传递信号：高贵的奇雅孛圪一脉仍在，钦达烈人传统不灭，青鹿为首的七色雄鹿还是钦达烈人的真正守卫者...... 此时帐内只有两人，既是君臣，又是叔侄。 一别近三月，锡达看着面前的赫离，心中不禁生出一番感慨。 螺贝山谷一役，大破三部联军！ 分兵留守，追击千里，雷鸣电闪般摧垮驼绳子草原营地。 驼绳子草原大捷，俘虏数万人口，缴获牲畜过百万！ 锡达回亿数十年前的怛奚部，找不出如此辉煌的战绩来，怎能不感叹呢？ 那一段时间，锡达可以说是痛苦并快乐着，赫离来信不仅要过去雏鹰帐完成学业的大部分青年，还从土讫水城周围几个千户调走三、四十个录长、百户长和属官，搞得他脚不沾地来协调各千户、处理部落事务。 同时，驼绳子草原，过南里江，经螺贝山谷，到妥儿川营地，或土讫水城，甚至上莫顿河草原的看押队伍已经在路上。按照赫离的计划，至少要将其中的四万新属民或帐下户奴隶安置到土讫水城周围和莫顿河草原。 四万人口，倘若土讫水城周围是一个农耕领地，塞下去估计不是什么大问题，发下去一把木铲让他们去地里觅食，可是这四万都是土生土长的草原牧人，再说土讫水周围哪有那么多耕地开垦，就算是落雁山脉，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大片大片山田耕地。 幸好，第一、二批次押送人口多是帐下户奴隶或匠人，光是锻造帐就可以塞进去数千人，剩下的就让他们为建造雄伟的土讫水城出工出力吧！ 从接到首领信件的时候，整个土讫水城都在不停忙碌着，各个千户抽调官员远赴首领处听命，城外牧场重新规划，划出帐下户聚落区域，任命部分刚脱离奴籍的为帐下户管事，传令莫顿河草原的秃儿塔吉副千户长、阿苏冈千户长准备...... “锡达叔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赫离拿起铜壶，给锡达倒上一杯茶。 “哈哈，有什么辛苦的，打了胜仗，部落强盛，我高兴都来不及.....”整天忙碌的锡达尽管每天都喝上两碗参汤，可是脸上难掩疲惫的泛白之色 趁着赫离倒茶的空隙，锡达断事官从书架拿出几张羊皮纸让赫离过阅。 过半数的羊皮纸上都是各千户开春后的呈报，例如新生儿、牲畜量、所需盐巴等，另外的就是商贸帐事务记载。 察乌卡随军前往驼绳子草原后，商贸帐的事务就交由古力哚负责了。 古力哚就是赫离去年在绿湖堡周围救的落难商人，一张契纸，一个红手印，下半辈子就只能给赫离打工了。 好在，赫离并没有将他当作商贸奴隶使用，从察乌卡口中确认他的商业能力，经过考察，就成为商贸帐的二号人物了。 处理巨额缴获物资时，要获得最大的价值，赫离怎能忘了商贸帐，早在捷报传回来时，就在信件中交代锡达要用商贸帐。 驼绳子草原交易区，不，现在是白马驿交易区，那里虽然也在出售柔黎部从三大部缴获的牛羊、马匹、皮料、干货等，可是不能靠着一条腿走路。 同样，螺贝山谷交易区整个春市都在促销各种牲畜、皮料、干货等草原特产。可是螺贝山谷随着柔黎部将领地扩充至白马山岭，周围部落被灭的被灭、跑的跑、归附的归附，来此交易的人员少了不少，多数是从卡密尔城来的商人或去年来过这里交易的山岭小部落，他们吃不下这么大的货量。 土讫水城这边不同，先有卡密尔城商道，后随着绿湖堡商道的打通，大批出售物资便利很多，而且不必经由二道贩子转手，利润高出许多。 “不错，不错，古力哚干的不错，还会捆绑销售，一匹良马要和五匹走马或驮马一起销售，售价一百枚小金币！”赫离对卡洛斯物价还是知道个大概的，一枚铜币可以买到一拳头大小的黑面包，一匹走马应该是十枚小金币或两枚大金币的价格，一般草原良马是二、三十枚小金币的价格。 如果是在边界城镇，价格还要低上两成，如果是商道深入草原千里去以物买马，最多是卡洛斯价格的一半。古力哚的捆绑方案在布兰卡西亚城镇，最多就八十枚小金币，怎么售卖到一百了？ 第四百一十章：议万户 第四百一十章：议万户 将商贸帐的几张羊皮纸张浏览完毕，再听锡达解释几句，赫离明白为什么马匹卖那么贵都有人买了。 战争，准确来说是布兰卡西亚的战争，西多图不愧是布兰卡西亚第一公国，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占领了萨茹公国一半多国土，作为帮凶的巴罗塞德公国将包括卡拉克赫城在内的大片土地纳入版图。 看见萨茹公国的悲惨下场，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莱卡尔敦公国。众所周知，莱卡尔敦公国和西多图公国的牙齿印可是深到骨子里，当年西多图凭借强大武力硬生生咬掉属于莱卡尔敦公国的铁矿区，让莱卡尔敦公国失去重要的铁矿来源，军事实力发展受到巨大限制。一旦西多图公国消化完毕萨茹公国，下一个就是莱卡尔敦公国了。 埃徳登公国同样忍不住了，它本来没有和西多图公国接壤的，有萨茹公国作为屏障挡着，可是萨茹公国几乎被西多图军队打穿，在边界哨塔上都可以望见西多图公国的旗帜了。 不知是西多图公国暂时吃饱了，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还是莱卡尔敦公国、埃徳登公国召集大领主、调动边界驻军的举动让西多图停住爪子，暂时来说风平浪静！ 表面风平浪静，里面却是暗潮涌流！ 布兰卡西亚各地，一个个领主使者出没各个庄园、城堡；铁匠铺的匠人被征调从军；生铁、粮食、药材等价格开始上涨...... 至于马匹，就算是扈从骑士也要搞上一匹来显示自己和农兵的区别，在暴风雨前的平静时刻，价格随着需求量猛涨。 要知道，整个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仅有柔黎精骑的战马是镶嵌马蹄铁的，一旦马匹马蹄受损，基本上就废了。 一位正规骑士最少有两匹马，一匹作为战马，一匹作为驮马，再有随从或征调领民擦拭铠甲和照看马匹。要是出身大贵族的骑士，还会有扈从骑士或预备骑士随行，少的两、三个，多的十几个，马匹需求量恐怕有数十匹。 布兰卡西亚边界线上，如今最大的部落就是柔黎部，贩卖马匹最多的自然就是柔黎部了。 马匹对于布兰卡西亚是卖方市场，从羊皮纸上的记录来看，古力哚进行良马带劣马的捆绑销售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看来得吩咐拉姆可留意过往的商队了，还有月牙湖那边，守备兵要加派巡逻队......”赫离放下羊皮纸道。 锡达一听，有些不太懂赫离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要大力贩卖货物吗，怎么一转眼就盯上商队了。 赫离当然不是要像马贼或打草谷的部落发上一笔横财了，他要做的是垄断生意，至少未来半年都要让柔黎部从马匹贸易中获得最大利润。 反正卖的多是走马和驮马，顺便可以减少存栏量，减轻牧马帐的负担，要知道柔黎部一下子多了百万头牛羊马匹，带给两位牧马官的绝对是痛苦大过快乐。 关键是赫离还不准备调拨太多的帐下户奴隶去赶羊放牧，毕竟土讫水城、锻造帐、铁矿区、白马驿都是消耗劳动力的大户。 尤其是扩军势在必行，依照锻造帐目前的生产力，肯定是不能满足军备需要的。 “锡达叔叔，你看经过驼绳子草原一战，部落多了七、八万自由民和帐下户奴隶，现在只是简单安置着，以后还是要分为一个个百户划到各个草场。就算不计帐下户奴隶，通过选拔的常备军新兵和匠人的家属至少有四万人，另外康麽部、岚木氏族总计两万五千多人，足足六、七万人......”赫离轻扶锡达坐下。 锡达点点头，七万余新属民和帐下户奴隶，以及康麽部、岚木氏族的部众划分问题是件大事。其实，早在驼绳子草原三部联军来袭之前，锡达也和赫离提起几句各千户属民的划分问题。 柔黎部如今有七个千户长和秃儿塔吉副千户长，勉强算作八个千户编制。 当初，秃儿塔吉率领樾瓦氏族归附，被赫离任命为副千户长，迁至莫顿河下游游牧。后来，秃儿塔吉表现的不错，赫离也就没有任命千户长，就让他顶着副千户长的名头管辖。 八个千户中，管辖人口最多的毫无疑问是班森千户，两万左右的柔黎属民；最少的，就是秃儿塔吉的，可是也有九千多人，如果算上新生儿，可能就上万了。 简而言之，随便一个千户都远远超出一千帐的牧民！ “设立万户？”锡达沉吟一下，随即摇摇头。 万户，那就是说一万帐属民，哪怕柔黎部大多数是小帐，那也有三、四万属民。按照柔黎部现在的人口，设立五个万户，撑死就六个万户。 可是，万户长该由谁来担任，这个问题挺棘手的。 如果锡达来推选，第一个人选就是索尔奇，康麽部不仅有两万族人，而且身份、地位显赫；第二个是班森，此人的能力、忠诚度都不错；至于第三个人选，恐怕就有些难了。 科兰咄、莫阿里？亦或者阿苏冈...... 若是五、六个万户长中，就有两个是来自钦达烈的，不说其他千户长会怎么看，恐怕赫离心中多少有点膈应。 “锡达叔叔说的不错，我心中也有设立万户的打算，而且土讫水城周围就是第一万户所在，还得让叔叔多辛苦几年......”刚才锡达声调虽低，赫离依旧听到了，随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锡达有些不懂，半晌后想到了什么，眼眸中仍然带有一丝迷惑之色。 “不错，土讫水城万户长就劳烦锡达叔叔兼任吧！”赫离笑道。 断事官兼任主帐所在万户长，一点问题都没有！ “每一万户设大当户两人，协助万户长治理万户，锡达叔叔，觉得如何？”赫离继续补充官职。 大当户一职，锡达自然知道在草原大部落或王庭是什么地位，虽然一个万户就设大当户有些意外，不过一想，一万户就管辖万帐属民，远超七、八千帐规模的大部落，设立大当户亦无不可。 锡达点点头，随即哈哈一笑：“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把我这副骨头丢上去了？” 土讫水城万户，必然是柔黎部诸万户之首，就算是千夫长之首的班森恐怕都不易坐稳这个位置。 “哪有，哪有，叔叔能者多劳，就是英雄多干活！”赫离凑上来笑道，接着说：“那我们就来议一议剩下几个万户，还有各大当户的人选......” 第四百一十一章：议事私宴 第四百一十一章：议事私宴 帐门一掀，赫离走进熟悉的大帐，摆摆手示意侍卫、女仆退下，看着几步外焦急等待着的草原女子，快走几步，将女子揽入怀中。 能够把首领毡帐当作自己的家，整个柔黎部落真没几个，哈度真就是其中之一。 “受委屈了？”赫离在哈度真耳畔轻唤一声。 哈度真摇摇头。 之前，赫离派出报捷信骑向土讫水城传信，私人信件中让锡达转告黛丽莎，让母亲安慰一下哈度真，做个心理准备。 考虑到云娜出身岚木氏族这种老牌氏族，随从奴仆必然不少，锡达和黛丽莎特意多挑选几个女仆伺候哈度真，给哈度真撑撑门面。 不过，关于古素禾将来会成为赫离的大妃，锡达并没有告诉哈度真，只是委婉说到赫离不只有一位妃子。 哈度真十分懂事，早前在黛丽莎老夫人毡帐和云娜见面时，没有做出失礼之事，反而还先向云娜行了一礼，搞得云娜颇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赫离的唤问，哈度真摇摇头之后，瘦弱的双臂将赫离搂得更紧了，似乎害怕下一刻自己的丈夫就飞走了。 哈度真知道自己出身卑微，能够成为侧妃已经是长生天的恩赐、赫离的厚爱，只求赫离心里装有自己，哪怕是只有一小块地方也行。 赫离一回来就给哈度真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将她揽入怀中，询问她的感受，证明他将哈度真放在了心里，怎能让哈度真不感动！ 返回土讫水城后的几天，赫离一般是半天接见锻造帐、牧马帐、商贸帐官员等，半天陪伴家人，或带着十几骑去新兵训练大营绕上一圈，督促督促，让新兵们知道自己的首领多么重视他们。 “云娜姐姐好厉害，才学了几天，下棋就那么厉害了！”连五子棋局上，敏敏赞叹道。 不远处，黛丽莎老夫人正和未来的亲家——乌丽兰，即是阿雅姆的妻子、云娜的母亲，聊上几句家常。 充当烧烤工的赫离一手反转烤串，一手撒着孜然，看起来颇有那么几分模样。 “来，给！”赫离将两串烤好的羊肉串递给哈度真、云娜，幸好有两只手，最多就是撒着孜然的时候空一下，如果只有一串，真不知道该给谁呢！ “首领，断事官和各位大人已经抵达宫帐了。”吉姆走过来禀报。 赫离拍拍手，向母亲说一声，就朝着议事大帐去了。 “悠闲的假期就要结束了......”赫离轻叹道。 今天的议事，与其说是议事，倒不如说是文官私宴聚会，赫离邀请的大多数是柔黎部文官，而且级别都很高。 不仅仅是土讫水城及周围的班森、科兰咄、基尔等人，还有莫阿里、布颇黑钭、阿苏冈等人，以及康麽部的索尔奇、岚木氏族的阿雅姆、翰埒部的解可温三人。 “班森，你这段时间做的不错！” “多奇叔叔，多米还要留在驼绳子草原一段时间，可不要怪我......” “乌洛兰长者，辛苦你了，既要忙着千户，还负责协助耕作事务，听说还时不时去和莫扎图老祭司讨探......” “解可温长者，下山的族人们可都还好？” “索尔奇长者，族人们迁徙至月牙湖草原还需要什么物资？” ......... 赫离拉家常般和帐内众人打起招呼，所说的事情不大不小，可细节中流露出首领对他们的关心。 帐内众人回话之余弯腰行礼，摆正自己的位置，不敢忘记是面前的草原雄鹰提拔自己成为部落贵人的。 基尔千户长更是激动的面色通红，刚才赫离对他的几句嘘寒问暖之语，恐怕让他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一旁的索尔奇心中感叹万分，接触柔黎部这么久了，很多事情都明白了，这个不弱于强盛时怛奚部的部落，竟然就真是这个青年短短几年就打拼出来的，操练常备军，确定百户制度，率军征战开拓......让柔黎部踏着一个又一个部族的尸骨成为东漠草原屈指可数的强大部族。 柔黎部崛起的过程中，锡达的作用不可忽视，可索尔奇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赫离才是柔黎部真正的主人，千户长们、千骑长们和各柔黎贵人尊敬锡达，信服锡达，可是他们死心塌地、卖命效忠的是柔黎部之主——赫离。 巴伯兰.赫离，就算不加缀奇雅孛圪的姓氏，恐怕东漠草原的天空都会任其翱翔！ 很快，赫离倒上一碗清奶酒，先对着左侧首位的锡达端了一端，再对着帐内众人道：“大军出征数月，开春是我们柔黎部忙碌的时候，没有耽误幼崽蓄养、赶羊放牧、耕种劳作、锻造生产，你们功不可没，这一碗酒赫离要敬你们！” 在柔黎部，主人、奴仆之别比较薄弱，那是就部族贵人和底层牧来说的，赫离是柔黎部之主，无论帐下户奴隶、自由民、文武官员都视他为主人，这是不可磨灭的。帐内众人急忙起身，你一句我一句，不外乎是首领功劳最大、军队出征辛劳之类的话语，不敢接受首领的敬酒。 “首领这一碗酒不仅是敬各千户长，希望各位大人继续管好牧民，放肥羊群，收获粮食......寓意我们柔黎部更加强盛！”锡达起身解围道。 一碗清奶酒落肚，赫离再倒一碗，对着索尔奇、阿雅姆、解可温三人，带有醉意直白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区区一碗清奶酒，赫离哪里会醉，不过他对着两位未来岳父，斟酌不出什么话语来，又不能不在众千户长参与的议事私宴对三部表示亲密、欢迎之意。 索尔奇、阿雅姆两人应该懂得赫离口中“一家人”的含义，解可温听不明白也没什么的。 几碗清奶酒，赫离的言语不再慷慨激昂，仿佛恢复入帐时的拉家常语气，轻道：“先要恭喜各位，驼绳子草原大捷，我和断事官定下的赏赐，每位千户长级别的，一律赏赐五十头牛、八十匹良马、一百匹驮马、三百头羊，以及粮食、盐巴、器具、钱币等！” 五十头牛、八十匹良马、一百匹驮马、三百头羊，以及粮食、盐巴、器具、钱币！ 帐内众人脸上浮现喜色，自己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多财产的，哪怕十倍、百倍的都见过，可那些都不是自己的，要么是千户名下众属民的牲畜群，要么是公库或首领私库的。 千户长们两、三年积累的财产，大概也是这个数字，如今一下子就翻了一倍，怎么能不高兴呢？ 第四百一十二章：万户长和大当户 第四百一十二章：万户长和大当户 如果说五十头牛、八十匹良马、一百匹驮马、三百头羊，以及粮食、盐巴、器具、钱币的赏赐让帐内众人高兴欣喜，那么赫离抛出的万户长、大当户瞬间让他们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下，呼吸声粗重不少。 万户长，何等显赫的职位，管理万帐柔黎属民，足足三、四万部众！就算略低一等的大当户，在寻常草原大部落都是一个重要人物，绝对比千户长级别要高。 这次出征，再算上康麽部、岚木氏族归附，以及新生儿，粗略统计就有近五万帐自由民，柔黎部人口比去冬增长了近一倍，突破二十万大关！如果算上新旧帐下户奴隶，柔黎部的人口绝对超过二十五万！ 此时的柔黎部无论是人口、军事实力，绝对有资格称得上东漠草原的第三大势力，直追钦达烈部落联盟。一旦消化完驼绳子草原的战争红利，环顾东漠草原，恐怕就只有乞迪汗部才是竞争对手了！ 以前，柔黎部的人口分布，最密的一块肯定是在土讫水城至秃尾巴河流一带，这一片草原足足塞进去了六万属民，以及一、两万帐下户奴隶，总计近八万人。 幸好，赫离严格要求各千户按照划分的草场来放牧，再加上基尔千户懂得靠草原吃草原、靠山脉吃山脉，在土讫水草场和落雁山脉山脚下的森林草场轮换，后来迁徙队伍又主要安置在靠近莫顿河下游草场，生态承载力才没有被突破。 好在，随着土讫水城扩建的基本完成，这座可容纳五万人的城邑大大缓解居住压力，否则赫离可不答应将人口再迁入土讫水草原了。 土讫水城能够居住五万人口，可是草原部落游牧的生产生活方式摆在那里，所以住进城中的注定是柔黎部官员、常备军等非职业牧人，否则人人都在城中毡帐后边打上一个羊圈，拴马喂羊，用不了多久就将土讫水变成大羊圈。 那么耗费柔黎部众多人力、物力、财力建立起来的城邑就成了一个笑话！ 赫离扫了一眼，将帐内众人的神情变化看了个大概，感叹：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权力都是最让人热切的。 随即，柔黎部之主赫离进行人事任命，断事官锡达执笔记录，议事私宴正式从私宴转变为部族议事会议。 在唱颂一段仪式性的“长生天见证、先祖保佑”开头语后，赫离宣布柔黎部族设立万户长、大当户官职，万户长管辖一个万户，每一个万户设两名大当户，协助万户长管理万户内的牧民、帐下户奴隶、牲畜等。 锡达领土讫水城万户长之位，乌洛兰为左大当户，布颇黑钭为右大当户。 班森领莫顿河草原万户长之位，阿苏冈为左大当户，秃儿塔吉为右大当户。 科兰咄领妥儿川草原万户长之位，莫阿里为左大当户，带儿木为右大当户。 黎呴领月牙湖草原万户站，基尔为左大当户，怀姆达为右大当户。 索尔奇、阿雅姆皆为断事官办公帐大当户，协助断事官处理部族事务。 赫离宣布的一系列任命，帐内众人心中波动不一，惊讶、狂喜、迷惑、平静皆有。 锡达断事官兼任土讫水城万户长，意料之外，却又理所应当；班森担任莫顿河草原万户长，本事、功劳所及；科兰咄任妥儿川草原万户长，勉勉强强；黎呴，什么人，没听说过，似乎是索尔奇长者的孙子？带儿木又是谁？怀姆达是谁，完全没有听说过！ 索尔奇、阿雅姆竟然调到断事官办公帐任大当户，翰埒部的解可温大长老似乎没有担任官职！ “解可温长者，柔黎部将设立大农官，负责开垦耕种等事项，位同大当户，以前耕作这一块是乌洛兰长者负责的，现在请你辛苦一点，把翰埒氏族的山田经验、肥田之法不仅要用于妥儿川森林、落雁山脉的山脚平原、柳条泽附近的耕地上，还有黑马镇的广袤耕地，到时候一旦收获，粮食恐怕堆满整个土讫水城了，柔黎部将不会再饿死一个族人了！”赫离从拉姆可传回的羊皮纸中，了解到黑马镇开春后的开垦耕种如火如荼进行着，光是黑马镇就有着三千尤格拉姆耕地，哪怕不用粪土肥田之法，入秋后起码收获六万担粮食。 除去供耕种农民的填饱肚子、赏赐勤劳耕作者、运输途中的消耗，最少能有四万担粮食入库。再加上其他几块小耕地的，绝对有六万多担，让三万帐部众半年都不必饿肚子，供整个部族两、三个月消耗。 所以，设立大农官统一管理开垦耕地、播种施肥等事情很有必要！ 解可温并没有在意赫离话语中的翰埒氏族，起身道：“首领如此信任我这个老头子，我岂能推脱，一定把我这把老骨头的力气都用在耕地上，过些日子就去黑马镇走一走......” 赫离点点头，微摆头看了一下索尔奇、阿雅姆的脸色，前两日锡达、赫离分别和两人有过一番谈话，效果还不错。 索尔奇、阿雅姆依旧是康麽氏族、岚木氏族的族长，更是柔黎部的大贵人！从今天的任免看，阿雅姆吃了一点亏，不过谁叫岚木氏族人口的确比康麽部少呢！ 不过，赫离还允诺一件事：康麽氏族的托拜厄斯将会是柔黎部常备军的校尉之一；岚木氏族的托兰丁是千骑长兼任副校尉。 柔黎部常备军多么强悍精锐，索尔奇和阿雅姆是十分清楚的，可见赫离对他们的重视！ 让托拜厄斯、托兰丁担任常备军要职，赫离一是看在康麽氏族、岚木氏族的面子，二是对他们的领兵才能有所了解，只要经过在教导营接受柔黎军的将领培训，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至于托拜厄斯、托兰丁两人会不会控制住所率领的常备军？赫离相信经过打乱整军、新兵训练大营两个阶段，再有军制军纪形成的一条条无形锁链，不会让这支军队成为某个将领的私军，何况军队中各营指挥、百骑长清一色享受着伟大首领带来的胜利荣光、利益，最坏的结果还有观风帐探子这双黑暗中的眼眸。 第四百一十三章：交代嘱咐 第四百一十三章：交代嘱咐 在各万户长、大当户知道自己的新管辖地后，赫离用细棍在羊皮大地图上移动，从土讫水城移到莫顿河草原，再移到月牙湖草原，逐一将设立的几个万户草原点了一遍。 在土讫水城及周围草场，主要安置匠人、青壮奴隶；公库和首领库帐下的一部分牛羊、马匹将放到莫顿河草原上放牧，同时将原本土讫水城外的一万余拖家带口的帐下户奴隶迁过去；在月牙湖草原落脚的康麽部氏族尽快登记造册，同时准许氏族贵人和两千帐人口迁至土讫水城草原；在南里江至妥儿川草原，留下两千余岚木氏族人，建立游牧营地，抽调原本妥儿川所属千户的部众放牧，安置四千帐左右的新属民和帐下户奴隶...... 赫离简单做了一系列安排，让即将赴数百里、千里外的各万户长、大当户知道未来一段时间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虽然赫离之前已经抽调部分录长、百户长管理新属民和帐下户奴隶，不过登记造册、发放牲畜、划分草场等事情都不是一步到位的，还需要万户长、大当户、千户长继续努力，将新属民早日同化成柔黎部的一员。 柔黎部对登记造册的重视程度甚至比卡洛斯大陆的领地更高一筹，不像草原大部族，说不定趁着天黑逃走十几个牧民，过个十天八天不知道都是正常的。 柔黎部的放牧地是以百户为单位，一个百户的牲畜群春季在这一片草场放牧，夏季又转到百里外的那一片，录长和百户长的牲畜群也要一起放牧。 这种放牧制度不仅能够最大程度保证各块草场的承载力，还能够保证在游牧情况下有力统治部众，迅速下传主帐的命令，集合各个百户、千户的力量。 同时，登记造册也是一种提升属民凝聚力的方法，每一个属民都清楚知道自己是柔黎部的一员，是伟大首领赫离的子民。 其实，赫离还是防备于未然，统治范围一大、人口一多，敌方探子混入部众的可能就更大，尤其自己还是游牧部族，草原敌探一匹马、一身皮袍，一旦要大规模排查或抓捕，所费力气可不是一点半点。 等到整合新属民和帐下户奴隶完毕，赫离还打算在柔黎领地实行商人路引制度，常驻商人要登记，行脚商人也要登记，叫什么名字，从哪个地方进入柔黎部领地，来干什么，携带什么货物...... 议事完毕，帐帘一掀，走出来的柔黎部官员个个满脸喜色，一进一出，不到半天时间，自己就官升一级、两级了。 基尔千户长，不，现在是基尔左大当户了，哼着草原小调，脚步轻飘飘的。 绕过两顶大毡帐，还未走出宫帐区，就听见身后赶上来一人，匆匆喊住了他。 “基尔大人，等一下......首领叫你回去呢！”吉姆匆匆赶上来，还左右瞄了几眼，确认没有人看到。 本来基尔回头看见是吉姆喊自己，可不敢乱摆架子，别看自己刚升任大当户了，据说要管辖几个千户，可是这位可是首领近臣，得罪不得。 将自己定位为首领仆人的基尔一听首领叫自己，心中有些忐忑，该不会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了吧，急急转身小跑，倒比吉姆还要快上一些。 吉姆快跑两步，引着基尔左大当户走向的却不是刚才议事的毡帐。 听完首领的交代，基尔哈腰点头，表示自己会全力配合工作的。 “本来，我也想过不如你直接当万户长，可是黎呴毕竟是康麽部的首领，哦，现在是族长了！过两天，黎呴和你一起返回月牙湖草原，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返回土讫水城跟随莫扎图老祭司、断事官学习，既然他喜爱书籍、骨片，我也不能阻拦，你肩膀的担子很重......”赫离拍拍基尔的肩膀道。 “首领，基尔一定会不负首领的重托，努力办好事情......只是基尔不在土讫水城，以后就不能常常见到首领、老夫人、公主了，心里...难...受......”基尔说着，语气有些哽咽，从奴隶到左大当户，骨子里的主仆意识早就让他将首领一家人当作自己的主人了。 看着一个中年汉子在自己面前伤感哽咽，赫离内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可一想基尔确实是个合格的仆人，哪怕能力平平，可是对自己却是死忠，哪怕同样是将自己摆在首领奴仆的副千户长兹鲁也比不过。 月牙湖草原万户，基尔名为左大当户，实为万户长，至于出身康麽氏族的右大当户怀姆达想必不会故意为难，何况怀姆达是知道赫离的身份，而且基尔带去的人员、牲畜、物资能够让康麽氏族生活的更好。 刚才赫离对基尔交代了几点，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观风帐在月牙湖草原行事，基尔要像当千户长时给予便利，无论是选子还是埋子。 当然，赫离安排观风帐探子并不是针对、打击、瓦解康麽氏族，一部分的确带有监督意味，一部分则是瞄准卡密尔城的。 赫离常常哀叹：穷，缺盐缺粮！ 布兰卡西亚内乱，巴罗塞德公国牵扯颇深，赫离就是看看有没有好处可捞，例如多日纳情报中提到的领主盐矿。 不过，卡密尔城横在那里，挡住柔黎军队的战马，光靠亚力卜镇的的驻军估计吃不下那个领主盐矿。 当然，如果调集数千柔黎常备军，区区一个卡密尔城，赫离还是很有信心拿下来的。可是，赫离现在还不想和巴罗塞德公国纠缠，就算柔黎部攻下卡密尔城，占领多日纳提到的盐矿所在，可是距离月牙湖草原千里之遥，四顾都是巴罗塞德公国的贵族领地，说不定运盐的时候还得一番作战，太费事了。 “月牙湖草原的守备队也要尽快建立起来，我会让胡格森安排一批护营兵、皮甲刀弓随你一起过去的，就让怀姆达可以先统率着。”虽然东边商道的马贼一看到柔黎部的雄鹰旗帜就逃得远远，赫离还是嘱咐一下，同时怀姆达领着守备兵，基尔处理事务就方便很多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校尉名单（上） 第四百一十四章：校尉名单（上） 部落设立万户长、大当户的消息，半天时间传遍土讫水城，一天时间整个土讫水草场的牧人都知道了。 要论谁是最激动的，说不准！ 可是，要说谁“露脸”最疯狂，库尼亚斯要排第二，绝对没人敢争夺第一！这两天，赫离一次次“巧遇”库尼亚斯，一出宫帐，碰到了；一出城门，撞见了；策马巡视土讫水城，看见了...... 搞得多奇、铁恩两人要为自己远在螺贝山谷或白马山岭的儿子探探口风都找不到机会，恨得牙痒痒的。 谁都知道，军民事务，军字当头，常备军绝对是排第一！ 腾格里大草原上，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称王称霸，谁就可以肆意掠夺别人的牛羊、马匹、女人、财物！ 部落的拳头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军队！ 柔黎部之中，百骑长压百户长一头，千骑长压千夫长一头，就连年俸，常备军都比文官高半级！ 就算没有战争嗅觉的官员都知道随着柔黎部领地的扩大，扩军势在必行，正如羊群需要牧羊犬守卫，柔黎部的草场需要常备军来守卫。 如今的柔黎部拥有东过月牙湖，西到驼绳子草原，北越莫顿河草原的大片领地，消灭弱小的敌人，可是接下来的敌人绝对是更加强大的，北边有残喘的拓野部，东边有布兰卡西亚诸公国，南边有钦达烈部落联盟，西边则是东漠霸主——乞迪汗部。 毫不客气的说，柔黎常备军的扩军是关乎部落生存的第一要务，安置新属民和帐下户奴隶、登记造册、划分草场等在常备军面前只能乖乖让步。 身为柔黎部之主的赫离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深知扩军的急迫性。柔黎部吞下了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数十年积攒的家底，可以说是饱到撑了，短时间没办法完全消化。乞迪汗部和钦达烈人随时都有可能咬上柔黎部这块肥肉，要知道无论是乞迪汗部，还是钦达烈人，都是随便就能召集超过五万骑兵的大势力。 柔黎部要想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肩膀上的担子重量不轻。 幸运的是，乞迪汗部暂时有乌维大军牵制，钦达烈各大部落或吞下去年的苦果，或嚼食所获肥肉，短时间内都抽不出手来。 将部落的存亡大事交给别人，不是柔黎部的风格，更不是赫离的风格。 早在第一批勇士选拔完毕，早在第一批新属民迁徙至螺贝山谷，赫离就开始常备军的新兵训练了。 柔黎部的新兵训练大营有两个，一个在土讫水草场和莫顿河草原的交界处，一个就是由以前妥儿川大营的练兵草场改建而来的。两处大营分别由哥达、合昆负责，从教导营、土讫水新兵训练大营、常备军抽调老兵组成教习队伍，对新兵进行柔黎军的操练。 新兵有来自康麽氏族的，有来自岚木氏族的，有通过勇士选拔的驼绳子草原部落俘虏，有来自仆从兵的。不过，考虑到康麽氏族、岚木氏族的青壮还要配合常备军巡卫白马驿至螺贝山谷一带，所以这批新兵多是通过勇士选拔的青壮俘虏。 目前，土讫水训练大营有三千左右的新兵，妥儿川训练大营有四千多新兵，都在紧锣密鼓得操练着。 近八千常备军新血肯定不能满足扩张后柔黎部的庞大身躯，扩建后的柔黎军不仅要守卫柔黎部各处草场，同时要具有解决来自草原深处恶狼的威胁，甚至还要支撑起柔黎部的军事扩张，把柔黎部的雄鹰旗帜插遍东漠草原，让伟大的赫离首领传播长生天赐予的荣光。 此时在新兵训练大营操练的新兵只是第一批，未来半年内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总计可能超过两万青壮。 两万草原青壮，那就是优秀的两万草原骑手，不久后就会是两万柔黎精锐骑兵！ 卫的编制，在柔黎军中流传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从去年侍卫长谷卑希奉命统率三个千骑征伐黑马盗就有小道消息流出。 今年出征时，赫离定下的部署算是默认私下流传的柔黎军制不是虚言，一卫统率三个千骑！ 如今，身为柔黎部军队最高的统帅赫离就要一锤定音，正式将宣布柔黎军建立各卫，彰示柔黎军战力越发强悍。 不过，常备军各千骑驻守各地，或监视西边、南边草原动静，或看押迁徙新属民、帐下户奴隶和物资，或驻守新兵训练大营维持秩序，此次晋升校尉的千骑长大多不在土讫水城，所以此次的军议、升迁就没有往日的热闹景象了。 赫离脑海中浮现之前在驼绳子草原时各千骑长偷摸打听的场景，不由无奈一笑。 长桌上摆着两张羊皮纸，一张内容满满，另外一张却只有寥寥几笔。 第一张羊皮纸所写的是柔黎军一个千骑、一卫的构成情况，千骑长的几乎没有变化，还是一个千骑队设三营，直辖一个探马百骑，还有一队千骑长亲卫。 一卫辖三个千骑，除去百骑亲卫队，还有来自雏鹰帐或教导营的文书官，以及相应卫帐随从，总兵员超过三千七百人，近四千人马。 在赫离看来，柔黎常备军一个百骑胜任探查、巡逻任务；一个千骑可单独作战，寻常的中等部落都不是对手；一卫精骑，应对万帐大部落都不成问题，若是为将者抓住机遇，甚至完全击败都有机会。 一旦遇到数万敌军来袭，根据敌军情况，抽调几卫军队合兵一处，归赫离或临时统兵大将统一指挥。 侍卫军，下辖三个侍卫千骑和重甲千骑，赫离亲率，谷卑希侍卫长为辅 第一卫，骨啜纳校尉！ 第二卫，拉姆可校尉！ 第三卫，泰罗格校尉！ 第四卫，托拜厄斯校尉！ 第五卫，多米校尉！ 第六卫，校尉空缺！ 根据柔黎部如今的情况和长远发展计划，赫离最终设立七个卫的编制，最强悍的一卫自然是自己的侍卫军。 至于哥达、兀格、库尼亚斯、拉库兹几个没有晋升为校尉的千骑长统统提拔为副校尉，算是赫离对他们的嘉奖安慰、 不过，没看见第六卫校尉的位置还空着吗？想要坐上去，你们这些副校尉、千骑长就给我拿出真本事来，谁干的好，这个位置就是谁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校尉名单（下） 第四百一十五章：校尉名单（下） 一旦扩军完成，柔黎常备军兵力总计逼近三万人。整整三万不事生产的职业化军队，日常消耗、年俸冬衣、武器装备等全部由主帐提供，如果对于开春前的柔黎部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不用敌部来袭击，恐怕吃喝拉撒就得掏空了柔黎部库帐，把赫离吃成穷光蛋。 不过，如今的柔黎部人口突破二十万大关，牲畜数量过百万头，开垦耕地初具规模，更是有数万帐下户奴隶供赫离驱使劳作，维持这么一支大规模常备军不成问题。同时，赫离还控制着东边卡密尔城商道、西边驼绳子商道、北边绿湖堡商道，购买物资、转手倒卖都极为方便，又多了一笔不菲收入。 如果赫离咬咬牙，再扩建两个卫都不成问题，只是部落发展步伐会停滞下来，大批牛羊马匹没有足够的人手放牧，矿石生铁没有足够人手开采搬运，营帐器具没有足够人手打造，奶酒肉干没有足够人手制作...... 那么柔黎常备军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 何况，柔黎部的兵力可不止有常备军，还有主帐护营兵、步军、各草场守备兵，考虑到土讫水万户设立和土讫水城扩建，赫离将护营兵扩充到一个千骑编制，晋升胡格森为护营兵千骑长。 不过护营兵要满编，估计得等到一年之后！ 这一轮升格扩军，无论是侍卫军，还是任何一卫都是不满编的，清一色缺额！侍卫军原本是大千骑编制，此次扩军，赫离抽调三分之一的精锐骑兵、十骑长、百骑长到两处训练大营中督练，缺口更大了。就连重甲千骑都在重新整编，骑乘战马统统换成康麽氏族献上的骆驼马，足够重骑扩编之需，相信整编后柔黎重骑的弯刀更加锋利。 若无意外，扩充后的侍卫军兵额将会是最快满额的，身为首领亲卫的荣耀，彰示自己的勇武威猛的机会，哪个柔黎儿郎会不要。 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其他几卫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之前赫离还在白马山岭时，吩咐谷卑希做一做准备，结果妥儿川草原、螺贝山谷、白马山岭的几个千骑精锐就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侍卫军的选拔。 其余几卫的缺额一时半会肯定是补不上的，别看两处训练大营有着近八千新兵，可是六卫常备军，八千新兵平均分配下去，也就是每卫增加一个千骑。 六卫常备军要满员，怎么都得等上半年时间！ 土讫水外城，几顶连式大毡帐周围，十几张大木桌上面摆放着牛肉、羊肉、奶皮子、奶酪等，可见这家主人家底的殷实。要知道，就算如今柔黎部自由民日子过的不错，家家有牲畜，可是大多数底层牧人一家应该就是六、七头大小牲畜，一年左右军龄的常备军战士家中一般也不超过二十头牲畜。 可是，十几张大木桌的盘盘肉食，估计就不下十几头牛羊，请客一次性用去这么多牛羊，算得上大手笔了。 拜达尔非常高兴，出征得胜而归，怀孕的妻子又给自己产下一个女儿，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妻子古扎米已经生过一个男孩，可是拜达尔却希望再要一个像古扎米的女儿，把儿子培养成效忠赫离首领的勇士必然要对儿子苛刻要求，生个女儿就好好疼爱。 拜达尔手执清奶酒皮袋，轮流在一桌桌来客喝酒、交谈、转悠着，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刻。不经意间望向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他脑海中浮现三年前的一幕幕，想到那时的少年首领，如果没有他的一句话，恐怕自己那一晚就人头落地了，古扎米、儿子、女儿又该是什么情况呢？ “千骑长，不得了......” “还是侍卫军的千骑长，啧啧啧...拜达尔，我家姑娘和你儿子差不多大，要不我们结个亲......” “今天是庆贺拜达尔的女儿，牵扯到儿子干嘛，要结亲也找准了，我家里小兔崽子三岁了，大几岁好，懂得疼爱婆娘......” 听着嬉闹欢笑之语，拜达尔知道其中很多人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侍卫军千骑长。 说实话，拜达尔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竟然晋升为侍卫军的千骑长，哪怕自己有几分战功，尽管首领宣布扩军，设立常备军六卫编制，自己应该会提升为副千骑长，最多就某一卫的千骑长。 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成了侍卫军千骑长，和自己的老上官库尼亚斯千骑长平起平坐了。这次的扩军，老上官没能晋升校尉，是副校尉兼任千骑长。 柔黎军制，侍卫军年俸待遇比常备军高半级，换种方式理解，就是首领亲军的侍卫军比常备军高半级。 拜达尔之前只是库尼亚斯千骑的营指挥，一跃成为侍卫军千骑长，在土讫水城目前只有库尼亚斯一个千骑的情况下，吸引不少人的眼球。 此次给女儿庆生，据说就连几个万户长、大当户都送了一份礼物来！ “库尼亚斯副校尉，快请坐，快请坐......”拜达尔一看清不远处的几骑来人，快走两步上前迎接。 库尼亚斯摆摆手，虎着一张脸，笑骂：“他娘的，几天没见，你给老子来这一套，我这个老千骑长治不了你，什么副校尉，就是狗......”他脱口而出就想说是狗屁，突然意识到校尉一职是首领定下的，怎能冒犯首领。 “你们.......唉，我没事，前些天的确有些难受，可是后来首领劈头骂了我一句：‘是个有种的男人就别钻进马尿袋里，拿出本事争一争最后一个校尉’，老子弯刀箭雨都闯过来了，怕个毛......”库尼亚斯抢过拜达尔的清奶酒皮袋，咕下两口。 听完老千骑长的话，拜达尔放下心了来，他在库尼亚斯麾下那么久，受到其不少照顾，除了骨啜纳千骑长之外，常备军中最感谢的就是库尼亚斯了，教会他适应柔黎军的军阵战术，让他多跑几趟教导营。 “好了，喝了你的酒就行了，你嫂子过一会来，我要去新兵训练大营看看，首领交代的！” 拜达尔刚想说几句，一听是首领交代的，不好再多说什么，改口道：“等你回来，有空我们再大醉一场！” 第四百一十六章：吃路一幕 第四百一十六章：吃路一幕 近一月来，土讫水万户的右大当户布颇黑钭在忙碌中快乐着，听到自己升官了，急忙返回秃尾巴河千户营地完成千户长交接，马不停蹄赶回土讫水城走马上任，开始负责右大当户的工作。 土讫水城万户长是锡达兼任，堂堂部落断事官要处理的事务自然比万户长要多，近期事务更加繁重，所以他是一帐两用，既是断事官办公帐，亦是万户长办公帐。 这样的情况下，锡达肯定无法全心全意负责土讫水万户的工作，一般日常事务交由乌洛兰、布颇黑钭处理，遇到重要事情两人商议决定，实在不行再请示断事官。 乌洛兰除了担任土讫水左大当户的，还有自己的老本行——祭祀，时不时去和莫扎图老祭司交流，如今还要和大农官解可温交接耕作工作。要知道，柔黎部的第一块耕地就是乌洛兰带着林中氏族开垦的，往后的耕作都是由他负责。 从驼绳子草原收获的大量牛羊马匹分批归到螺贝山谷、妥儿川草原、土讫水草场、月牙湖草原、莫顿河草原放牧，受赏赐和战利品分发的常备军战士已经被各营记录官告知自己的那一份有多少牲畜、粮食、盐巴等，家属可到千户办公帐登记领取，或寄放在公库。 工作最繁重的时间段过去了，瘦上几斤的布颇黑钭右大当户可没有闲下来，当得知首领要巡视土讫水城时，屁颠屁颠跑过来陪同。 当初躲在莫顿河草原牛角山的兀逻氏族彻彻底底成为柔黎部的一份子，谁要说自己不是柔黎部的，恐怕周围牧户就得拿刀握弓和他“理论”一番后，捆绑扔到百户长帐前：这是马贼余孽，要祸害我们柔黎部！ 举报有奖，一旦查实可获得来自土讫水城的奖赏！ 此时的土讫水城偏北道路，一副诡异的场景在上演着！ 在距离诡异的一行人百米外，十几个铺石、压路的帐下户青壮一边干活、一边嘀咕着。 “那群人都在干什么呢，吃路吗？” “数十人吃路，难不成让我们修建碎石路就是让他们吃的？” “柔黎部的人太奇怪了，给我们奴隶吃的都有肉沫、杂汤，他们竟然吃土......” “咦......咦...你们看外边那个是不是兹鲁千户长，前几天就是他过来看我们的毡帐区建好没，还带来赫离首领赏的肉食给有孩子的奴隶......” 十几个帐下户青壮聚在一起，不远处的一个护营兵控马冲了过来，随手就是一个鞭花，虽说没有直接打在奴隶身上，“啪”的一声在耳边作响，让众奴隶不敢再嘀嘀咕咕了。 “再敢偷懒，不仅是鞭子，今天都没饭吃！”没饭吃不仅仅是干活的帐下户青壮没有得吃，帐中的婆娘孩子也得跟着饿肚子。 看到奴隶们不再嘀咕，该搬石头的搬石头，该推石柱的推石柱，监工的护营兵也没走开，继续待在这一片，可是眼眸处的惊讶比起十几个帐下户奴隶有多无少的，那里可不仅有一个千户长，护营兵看见百米外一行人中还有两个护营兵百骑长，据说他们都晋升为营指挥，怎么蹲在那里呢。 监工的护营兵只能看清楚外围情况，若是看见最里面的人是谁，恐怕下巴都吓掉了。 “尤利可，这条道路每天能修多长？”赫离又踩、又摸、又敲，仿佛是鉴别古董一样的，最后起身询问。 “咦，你们......哈哈，起来起来......”赫离终于发现后面人的异样了，伸手拉了布颇黑钭一把。 布颇黑钭顾不得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忿道：“首领，你看锻造帐的人强行要多了一千帐下户青壮，竟然就为了修一条碎石路，柔黎儿郎佩刀背弓，骑上马儿，怎么去、去哪里都行，白白浪费一千帐下户，那可是......” 腾格里大草原广阔平坦，这句话没错，不过那也是相对而言的！朵木澜雪山、锥冰山岭、都仁捺山脉等草原山峰山脉不比卡洛斯大陆的奇骏山脉差到哪儿去，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广袤草原都是高低不平的，放牧草场存在坑洼凹陷自然十分寻常！ 修路，赫离不是没有修过，例如落雁山脉的秘密山道，又例如望南岭的林中道路，尤其是前者，难度比起土讫水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土讫水这条路工程量大、要求高！ 铁矿区、锻造帐就在土讫水城几里外，随着运输物资越来越多、次数越来越频繁，道路不堪重负，偏道几次，尤其是夏天雨季到来，有些地方连勒勒车都难以通过了，不得不用上了骆驼来驮运。 当然，如果是大绕道也可以，先朝着莫顿河下游方向驶出二、三十里，再将所载物品运往土讫水城和各个草场，可是这样一来至少得绕出去六十里路，大半天的路程，一来一回就是一天了。 哪有那么多时间消耗，再者大规模改道，不仅运输人手增加，驻军守卫铁矿区的力度也得加大，颇为费力！ 几位锻造官上报，赫离拍板，崭新的硬土碎石道路就动工了，宽约六米，长近十里，一半位于土讫水至铁矿区，一半是锻造帐采矿区、熔铁区、铁铺区各处连接。 至于修路的劳动力自然是从帐下户抽调，不过人就那么多，锻造帐要走了，其他各万户就少了。 身为土讫水城万户的右大当户，布颇黑钭岂能看着土讫水外城都没有完全完工，就让人截走了那么多劳动力呢？ 土讫水城可是柔黎部主帐所在，是伟大赫离首领的宫帐所在，我们柔黎部拥众二十万，如此强大，主帐没有建成...... “我准的！”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布颇黑钭再也说不出锻造帐的什么坏话来了。 布颇黑钭瞥了瞥一旁的尤利可，总觉得老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眼皮一抽，瞪了他一眼。 “首领，两头一起施工，每天修建一里多一点，再有两天就可以完成第一轮修建了，到时候再花五天时间平整亢实，再也不用担心即将到来的雨季了。”说道最后，尤利可脸上露出笑意，看来雨季运输对锻造帐的确是一个难题。 第四百一十七章：奇怪毡帐群 第四百一十七章：奇怪毡帐群 从这里望过去，赫离看见一、两百米外几十人正在修路，前面的人铺垫碎石，后边的人推着石柱压过。 修路奴隶所推的石柱肯定不是真正的石头柱子，而是经由石匠凿开打磨形成的石碾，用长木和粗绳固定住，像推勒勒车一样平整亢实道路，效果非常好，压得十分结实。 要想富，先修路！ 此话不假，可是却不适合草原争霸的背景！ 光是土讫水城到锻造帐矿区的十里道路，就动用一千帐下户青壮，耗时十几天。假想一下，修建以土讫水城为中心，东起月牙湖草场，西至白马山岭，北到莫顿河上游草原的硬土道路，路程近万里...... 赫离微微一颤，急忙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中，他娘的，除非自己疯了，堂堂拥众二十万的大首领去做包工头？ “来，去看看我们柔黎部的珍宝！”赫离哈哈一笑，率先朝着锻造帐方向走过去。 这并不是赫离第一次巡视锻造帐，心里还记得上一次巡视时的情况，不由心中有些感慨。 “尤利可，你们锻造帐的压力可不小！”锻造帐关乎柔黎常备军的命脉，新式弯刀、柔黎弓、藤皮甲、铁制箭簇，无一不是锻造帐出产的。 尤利可锻造官明白首领所说的压力不小是什么意思，这次常备军扩军，足足扩了两万。这就意味着锻造帐在半年后要拿出两万套装备来，压力何止是不小，简直如山压肩！ 常备军装备中，战马是绝对没问题的，不过战马不归锻造帐管，尤利可锻造官懒得操心。在规定的新式弯刀、柔黎弓、藤皮甲、铁制箭簇中，藤皮甲、铁箭簇供给算得上最简单的，据锻造帐的记录，藤皮甲和铁箭簇的储存量至少可装备八千新兵。 八千套藤皮甲、铁箭簇已经满足第一批新兵的需要，按照正常产量，半年之内补足缺额是不成问题的。 困难的是新式弯刀和柔黎弓，如果弯刀是难，那么柔黎弓就是难上加难！ 制弓材料要求高，就算材料去年晾晒、剖干完毕，可是合拢、干固需时两个月是必须的，怎么都快不了的。 诸件武器中，柔黎弓的储存量是最少的，只有三千出头，库存的两千把已经送到土讫水训练大营和妥儿川训练大营，供新兵轮流训练，提前熟悉一下。 好在，赫离也知道制弓过程，并没有下达死命令，只是要求最快时间制好，然后配发到各卫、各千骑装备。 一进入采矿区、炼铁场的范围，赫离闻到扑鼻而来的石粉味，浓度比上次重了两、三倍不止。赫离眯着眼睛望去，远处上千人拿着锤头、箩筐、粗木、绳子，或敲或捶或抬或拉，近处数十、近百辆穿行，规模大了一倍。 “首领快蒙上湿布！”尤利可牢牢记得知道首领上次留下的命令：所有在熔铁区劳作的，无论是匠人还是帐下户，都必须蒙上湿布！ 一听见尤利可提到湿布，赫离再仔细看去，果然所有搬运的人脸上都有一块布，不过少有白色的，大多数近乎黑色。 这是正常现象，哪怕是最上等的白布挂在熔铁区几天，绝对变色！ “沙逊、法尔德怎么没来迎接首领？”一进来，布颇黑钭右大当户感觉有点不对劲，看了一圈周围，发现问题所在。 岂有此理，锻造帐是首领的锻造帐，所有匠人都是伟大首领的奴仆，主人到此，奴仆竟然不出来迎接，反了不成？ “咳咳，是我吩咐他们不必出来迎接的，派出一人给我介绍一下情况即可，没想到尤利可锻造官亲自来了！”赫离再次让布颇黑钭无话可说。 赫离下达这个吩咐，是考虑到锻造帐各坊日以继夜地干活，值夜军士说最近锻造帐区域大晚上都是一片火光、捶打声此起彼伏的。 “首领，要不去看看沙逊大匠，前段时间他检验一下从驼绳子草原掠回...不，是解救出来匠人的手艺，发现有十几个还不错，打造过锁子甲，这两天就特意让他们跟在自己身旁学习鱼鳞甲技艺。”尤利可建议道。 赫离想了半晌，最后摆了摆手，示意不去了。柔黎重骑扩编成一个千骑，翻了一倍，鱼鳞甲的库存根本不够，逼得沙逊要熬夜工作了。 “过两天还有一批帐下户奴隶，应该有一千三百青壮，你到时候再抽走一千人充当锻造帐劳力！”赫离目前能做的就是增派人手，顿了顿，问道：“给锻造帐的赏赐分发下去了吗？” 提到丰厚赏赐，尤利可的老脸上露出笑容，呵呵笑道：“全部发下去了，底下人不知道多开心呢！” 驼绳子草原大胜，离不开背后造出弯刀、强弓、藤皮甲等的锻造帐，赫离给的赏赐也颇为丰厚，不仅根据锻造官、大匠、匠师、小匠、学徒五个等级奖励，还让锻造帐报上来贡献突出的匠人进行额外赏赐。 自从锻造帐实行创新奖励制度、功劳晋升制度，匠人们的积极性大幅度提升，打造的武器质量好是功劳，带出的学徒合格也是功劳，设计发明新东西也是功劳...... 从宫帐出来，查看硬土碎石道路，再到锻造帐巡视，不到半天时间，赫离就回去了。 此次来，一则是走基层，实地了解情况；二则表达自己对锻造帐、匠人的重视。 堂堂部落之主特意跑到石粉飘散的矿区去看你们，你们感不感动？ 此时，土讫水内城某一处角落。 十几顶大中型毡帐连成一片，后边还有几排大木屋，乍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 要说特别的，有着数十个佩刀持弓的军士驻守四周。 要知道，这里可是土讫水内城，除了首领宫帐，就只有断事官大帐、公库、首领库帐等地，或许未来可能有万户长及相应公帐需要派大量军士看守，可是一处简简单单的毡帐群，怎么有这么多军士看守呢？ 更奇怪的是，这处角落竟然和首领宫帐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拐个角就能进入首领宫帐。 第四百一十八章：信鹰 第四百一十八章：信鹰 这处特殊的毡帐群是柔黎部观风帐所在，或许寻常牧人不知道观风帐，就算底层常备军也不清楚观风帐是干什么的，可是千户长、营指挥级别以上的贵人都知道观风帐是雄鹰的眼睛和耳朵。 风雨之中，翱翔的雄鹰疾闪一过，眼眸捕抓住跑动的猎物，随后的就是一双撕裂猎物的锋利爪子。 观风帐之鹰，一眸眺望茫茫草原，一眸扫视柔黎内部！ 赫离不是第一次来到观风帐，就连观风帐独立建帐的位置，都是他亲自选择的。 平凡低调，不能离宫帐太远！ 今天来观风帐，赫离不是临时起意的，准确来说是之前观风帐汇报，后来接到首领亲自来看一看的消息。 赫离眯着眼睛观察一物许久，最后摆摆手道：“拿下去！”顿了一顿，不放心开口嘱咐：“好生照顾，不要饿了......” 手下人得到吩咐，立刻将铁木鸟笼拿了下去。 不错，鸟笼，刚才赫离眯眼观察的正是一只精致鸟笼，不过里面装着的不是小鸟，是信鹰！ 早在妥儿川大营时期，赫离就曾想找到一种快捷的通讯方式，脑海中印象最深的就是飞鸽传书。一旦飞鸽传书成功，赫离不仅能及时获取情报，还能迅速下传命令和常备军调动，有效应付草原各处的恶狼， 要知道腾格里大草原幅员辽阔，光是东漠草原东西相距怕有万里，最神骏的烈马日夜不歇连续跑上一个月才能从东漠草原的月牙湖草原跑到萨拉米沙漠。 草原诸部征伐不断，随着柔黎部领地不断扩大，情报工作的及时性越来越重要，只有知道各处边界的情况，才能迅速调集军队，有效迎击来袭之敌。 赫离制定三旗传讯，信骑快马驰骋，官员牧人皆避，是如今紧急消息的主要传递方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假设乞迪大军进犯，驼绳子草原的白马军驿派出信骑快马传讯，马不停蹄奔跑到土讫水城，两千里左右的路程，马背上的信骑最少都需要十天时间。 可是，如果乞迪骑兵是从焉山草场出发，一人双马，一路奔袭，最快八天时间就能抵达拉驼河，再用两天时间就可以在白马驿周围扎下营帐。 “塞图，信鹰真的一天能飞上千里？”柔黎部以雄鹰为族徽，身为首领的赫离自然知道鹰翱翔的速度是多么快，可是信鹰的第一功能是“信”！ 瘦小的鸽鸟要搭着沉重的羊皮纸连续飞上数百里，绝对是超载了，虐待小鸟！ 前两年，不放弃信鸟的赫离集合众多驯鸟高手的智慧，最终把目标落在鹰的身上。其中有几个驯鸟高手来自山林或常年狩猎，模仿鸟叫技艺堪称一绝，赫离就将他们为首的一群驯鸟高手交给观风帐。 在赫离的支持下，驯鸟人开始找鸟之旅，最终在望南岭附近的落雁山脉找到一种鹰，这种鹰飞行速度快、耐力好，能够在近千里外找到自己的巢穴。后来，驯鸟儿大量捕捉这种鹰驯养，加以训练，经过两年多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塞图，柔黎部观风帐千骑长级别、代理大当户，此人的地位甚至高于格根、多日纳。要知道立下大功的格根、多日纳现在才是千骑长，塞图竟然高他们半级。 “千里不确定，八百多里不成问题，从莫顿河草原和螺贝山谷飞回来的几只信鹰都成功了。”塞图冷淡的语气带有一丝感情。 能够让他说话带有感情的真不多，平日的塞图都是一副冰脸，根本不用说出口，这幅僵尸脸就先将人拒之千里，完全不像率直豪爽的草原健儿。 柔黎部没有几个人知道塞图是谁，尤其当他成为观风帐一员后，甚少和柔黎部属民交流，没有婆娘孩子，平日默默处理观风帐事务。 “就是说，第一只信鹰从驼绳子草原的白马驿飞到螺贝山谷，第二只信鹰再从螺贝山谷飞回土讫水城，两天时间就行了？”若是携带沉重羊皮纸的信鹰高强度连飞两天，途中没有休息，怕是归巢之后就废了。 赫离可不想把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信鹰当作一次性消耗品，还得留着慢慢繁衍，壮大柔黎部信鹰队伍，为柔黎部的军令传送和情报传递做出更大贡献呢！ 按照塞图所说，第一批的信鹰最多六只是合格的，下一批至少还要训练半年时间，而且数量还不确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只合格信鹰都没有的机率是存在的。就如同草原上的马群，数十匹马中，谁能保证就有一匹骏马？ “这次从驼绳子草原带回的帐下户奴隶中，有一批好像是部落贵族引鸟狩猎的帐中家奴，我特意让人塞在第一批送回来土讫水城的，里面有没有什么驯鸟好手？”赫离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有几个很不错，懂得给鸟儿看病！”塞图保持一副平淡的语气，不过从他口中听到赞赏下属倒是一件稀罕事。 转身快步走入隔帘间帐，几个呼吸的时间，塞图拿着几片巴掌大的羊皮纸放在首领面前，道：“首领，你之前吩咐我留意布兰卡西亚，说是很可能用不了一年就会再次开战，这几份是探子们送回来的，西多图公国的几个大领主征召领民了，埃徳登公国那边，安勒.提多伯爵率领自己的人马离开埃雷萨，前进的方向是萨茹公国边界......” 几片巴掌大的羊皮纸，所用文字有草原兀锡文，有卡洛斯文字，还有“象形”文字...... 尽管柔黎部普及文字的步伐在加快，可是识字率依旧不高，没办法，草原上拳头为王，满满一大张羊皮纸的兀锡文字，挡不住劈砍的弯刀，闪不开疾驰的箭矢。 城堡是一道门加框圈，军队是一把刀，骑士是小儿扛着长剑......据说是赫离为了适应观风帐的文化程度创造出来的，简陋到不再简陋的书写方式，若是混合使用，甚至可以当作密语来用。 “安勒.提多伯爵，我们的邻居，怎么跑到哪里去了？”说是邻居没错，他的绿湖堡封地就在黑马镇不远处，草原骑兵一天就能冲到城门口。按照赫离从安勒.提多伯爵的事迹和观风帐探查了解，他是个典型的卡洛斯大贵族，家族利益才是第一，怎么就率领大军要去跟西多图公国硬碰硬呢？ 忠君爱国，不太像呢？ “据说是和他婆娘吵了一架，行军速度也不算快，每天三十里左右。”塞图解释一句。 赫离笑上两句，怎么以前没听说安勒.提多伯爵是个怕老婆的人呢。 “塞图，别太累了，你都长出白发了！”赫离一转身，无意瞥见塞图鬓间长出的一捋白发，心中一叹。 第四百一十九章：“有趣的奴隶” 第四百一十九章：“有趣的奴隶” 斯帕丘陵，距离黑马镇百余里，绿湖堡不足七十里的平坦地带。原本此处就是一片普通的道路，除了打草谷的草原部落兵和马贼出没，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商队路过。 自从黑马盗被歼灭，驻守斯帕丘陵营地的柔黎骑兵剿匪练兵，定期沿着绿湖堡至莫顿河草原一带巡逻，此处变得热闹起来，自发形成小商人的交易区。 这片地方恰好在斯帕营地和绿湖堡之间，柔黎探马和绿湖堡巡逻队仿佛心有灵犀，双方没有随意越过那一条无形边界线。 至于私底下，有没有人伪装成寻常行人、商人潜入对方地盘那就难说了！ 这片自发的交易区并没有柔黎部或绿湖堡的专门人员进行管理，多是商人摆几件货物在地上，卖力吆喝着吸引有购买意向的客人，无论是草原人，还是卡洛斯人都可以，反正卖出去就行了。 草原的牛羊马匹、干货皮料、药材筋骨、花纹毛毯，卡洛斯大陆的粮食、盐巴、葡萄酒、首饰挂件、布匹等，基本都能在此处看见。 “羊粪、牛粪、马粪......不是说卡洛斯商人很会做生意，怎么这里比螺贝山谷交易区还差？”七、八个草原打扮的汉子缓缓走着，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嘀咕着。 “螺贝山谷交易区有一队帐下户奴隶每天负责清扫的，就连斯帕营地的都有奴隶隔几天扫一次，自然要比这里好上很多。况且，别说这种商人们临时搞出来的交易区，就算是卡洛斯的大多数商贸重镇，尤其是买卖牲畜的市场区域，粪便、脏水、苍蝇......”队伍中，一个中年汉子解释道，看来他对卡洛斯城镇挺了解的。 “还是我们首领聪明，不仅让帐下户奴隶每日捡拾城内的粪便、脏物，还在城内挖有脏水道，分出河流来冲脏水道......”队伍前方稍后的随从崇拜道。 “前面怎么了？”为首青年示意周围人几眼，快步走上前去看热闹。 高大魁梧的青年和随从少年对视一眼，朝着后方五、六米的十几个精壮汉子打了个眼色，让他们立刻跟上，注意四周情况。 早在为首青年靠近围观人群时，就有几名精壮汉子有意无意替他拨开人群了，清出一条窄道来。 为首青年走进一看，只见四个粗壮大汉手脚皆被粗绳捆绑，排成一列，左右有两个带刀护卫守着“货物”。 不错，货物，这些人就是货物，在奴隶商人口中就是长脚的货物！ “赫离哥哥，你说四个奴隶是哪个部落，咦，怎么和我们长得不大一样......”高大魁梧的青年正是木格，至于他口中的赫离，除了柔黎部首领，还能是谁？ 赫离身旁的中年汉子是古力哚，随从模样的是吉姆，身边五、六名精锐侍卫跟随，周围还有十来个侍卫隐在交易区的人群里，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远离，两个呼吸时间就可以冲到首领身旁护卫。 随着各处草场的新任万户长、大当户、千户长陆陆续续到任，饱吃一顿大餐的柔黎部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嗝，闭上眼睛小歇，等待下一次战争的狂欢。 新属民和帐下户安置，登记造册，牧场划定等土讫水城事务桩桩件件搞定，柔黎部换轨后进入了沉默中的蓄力期。 镇守白马驿的谷卑希快马传信汇报前往木录河草场执行秘密任务的托拜厄斯已经带领第一批骆驼马过了白马山岭后，赫离心中牵挂的最后一件事情落下来了。 赫离叮嘱伯米鹿、铁恩两位牧马官要多多向康麽氏族的牧马人学习，跟锡达大叔交代几句，然后就率领部分侍卫前往北边领地，准确说是黑马镇。 观风帐总结的情报无不透露着布兰卡西亚下一次的战争即将到来，规模更大，波及范围更广，可能还有其他国家的影子。 赫离来此就是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例如把始黑马镇，过望南岭东侧山林，达亚力卜镇的近千里道路打通。 当然，这里千里真的是指直线距离，赫离还没有盲目到一口气就能吃掉落雁山脉往东方圆千里的地盘，涉及的可不仅是一个公国。 不对，现在也有可能是一个公国，一出望南岭山道，再策马奔出数十里就是萨茹公国的领土了，可是现在那片土地飘扬的是西多图公国旗帜。 赫离点点头，低声道：“可能是山间部落。” 木格一听，又生疑惑，凑问：“山间部落，是不是就是山地部落，怎么和色布瓦族人有些不一样呢？” 山地部落或山间部落都没错，都是指生活在丛林山脉、连绵群山中的部族，生产方式或狩猎采集，或山田耕作，或捞捕鱼类，居住场所或洞穴，或简陋木屋，或林间树屋...... 赫离回忆看过的砖头般羊皮书，记得上面写着卡洛斯大陆也有山间部落存在，大的数万人，小的数十人，还有山间部落掠夺男女回聚落生子的记载。 看到那一段的时候，赫离联想掠夺婚八成是避免近亲繁衍的方式，过去的智者观察总结近亲成婚的恶果，鼓动制定掠夺婚这种方式。 不过，千年前的事情谁知道呢？赫离就只是猜猜而已！ 被贩卖的四个奴隶头发黑中偏黄，深目卷发，偏向卡洛斯人种，不过贩卖他们的商人恰恰是地地道道的卡洛斯人模样。 “来来，纯正的山间部落族人，力大无穷，贵族老爷可带回去做奴隶斗士，商队多个厉害护卫，还可以做马车夫......”奴隶商人的仆从吆喝着，或许他不久前也是奴隶，不过毫不耽误他卖力吆喝为主人赚钱。 被贩卖四个奴隶精神疲惫或遭受折磨，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其中的三个麻木无力看着周围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不乏议价之声，看来还是有不少人对他们感兴趣的。 不过，最右边的一个奴隶，纵使疲惫不堪，依旧咬牙切齿强撑着，脸上残留着一分不知是骄傲，还是愤恨的神色，可惜手脚被绑住，两、三个月为奴生涯更是将他折磨没有反抗之力。 “有点意思，古力哚，你跑商多年，走过那么多草场、城镇，应该也和山地部落做过生意，有没有见过最右边奴隶身上的纹身？”赫离对右边奴隶有了几分兴趣。 第四百二十章：被骗 第四百二十章：被骗 比利特斯山脉，横贯东西，不下千里，东起卡兰帝国边界，过布兰卡西亚联邦，最西端至芬伊瑞拉王国的草原领土，连绵山脉森林虽然没有落雁山脉那般险峻，可是范围大、跨度长，交叉定居的部落众多，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氏族社会，零零散散加起来怕是不下十万人。 最右边奴隶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碎片布条遮不住肩膀、后背的牛角纹身，哪怕皮肤沾有泥迹、尘土，牛角图案还是栩栩如生。 刚听到赫离的询问，古力哚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回忆半晌都没找到线索，突然想起刚才提及山地部落，立刻联想到比利特斯山脉，向赫离解释几句，却并不确定最右边奴隶是否来自比利特斯山脉。 赫离点点头，自己是在一本卡洛斯羊皮书籍看到关于山地部落牛角纹身的记载，或许是曾经有流浪诗人深入比利特斯山脉。 不过，如果最右边奴隶真是来自牛角部落的，那么这个牛角部落人口恐怕不少，毕竟能被记载下来的，一般都不是百来人、几百人的小部落。 “五个小金币，只需要五个小金币，你就可以买到一个强壮的奴隶......”商人仆从继续喊道。 周围不少人听到这个价格立刻就没了兴趣，立刻掉头就走，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合适的货物，哪怕是要买奴隶，价格比这个低的肯定有。 五个小金币就是五十个银币，在卡洛斯城镇就可以买到十头羊。如果在不远处的斯帕营地交易区，五个小金币可以买到十二头羊，讲讲价，十五头都是有可能的。 商人仆从一看这种情况，焦急望向自己的主人求救，若是卖不出去最后的货物，仆从免不了一顿鞭子，可是主人定的价格就是那么高，自己哪有胆子敢乱改呢？ 看见主人的手势，仆从顾不得擦去额间的阵汗，开口喊道：“这都是一等一的强壮奴隶，只要吃饱饭就是护卫好手，无论是看门守家，还是随商护卫，哪怕是作为奴隶兵也是不错的......三个金币，你们就可以买到一个强壮奴隶。” “商人杂种，吞了我们的货物，杀了我们的族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肯定要宰了......”最右边奴隶脚步一晃，刺激到伤口，愤怒、怨恨憋出一口气，狂叫几声，重重挨了旁边护卫的一记刀背。 听到这名奴隶的嘶吼声，周围看客再无购买的欲望，买回去也是个赔本货，要是哪一天发狂给自己一刀，等于是花钱让人拿了自己的命。 “唉唉，别走，三个金币......”商人仆从额间冒出阵阵冷汗，不知是忧还是怕？ “十个金币四个人，卖不卖？”古力哚得到赫离的示意上前问价。 仆从慌乱招呼客人不要离开，听到报价声，赶紧一看出价之人，可是十个金币价格太低了。 “十个金币真的太低了，要不再添一点？”后边的商人亲自上来，话是对着古力哚说的，可是眼睛却望向赫离处，人群一散，赫离这一队人就显得很突出，眼光毒辣的商人肯定能看出这队人的主事者是谁。 赫离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后面响起“十个金币就十个金币，亏本了，亏本了......” 当捆绑四个奴隶的粗绳被交到一名侍卫手中，古力哚伸手摸进腰间皮袋，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十枚金币就落在商人手掌里。 这一手摸钱点数的本事，别说赫离，就算是奴隶商人都惊讶不已，如此娴熟的动作，自己绝对是碰上了行家。 “首......少爷，这几个奴隶怎么办？”吉姆凑上前请示。 “来几个人，将他们扔在马背上，等一会我们去黑马镇。”赫离吩咐道。 自从黑马镇成为柔黎部领地，一大批解救奴隶成为周围耕地的主力军，仆从兵待遇优越，脱离奴籍的上升渠道，做得好有赏赐的激励制度，或许还有拉姆可千骑的军事震慑，这片地区的发展潜力被激发出来了。 尤其是斯帕营地，来往商人增多，先是偶然路过的商队或绿湖堡周围商人，尝到甜头之后，名声打响，就有一批批商人带着大量货物来此交易，甚至很多商人都不愿多交绿湖堡的城门税，不少布兰卡西亚商人就算不购买草原货物，都选择这里作为交易中转地。 当然，柔黎部不收取交易费用，可是毡帐、房屋却不是免费的，越是好的交易地段，租金越贵，甚至半年涨价了好几次，可是依旧有商队花大价钱租上一处。 柔黎部为了让商人们租得放心，提出的是约定租期，十天一交租，不必一次性缴纳全部费用，哪怕租期内周围房屋租金上涨，约定租金的房屋也不会涨价。 斯帕营地临近军营的一座宽大房屋，这种地方一般是不出租。 “你们是谁？”醒来后的巴图布赫恢复一些力气，可是身体依旧疲惫，在旁边族人的搀扶下对着赫离等人问道。 巴图布赫就是被赫离买下的四个奴隶之一，在交易区嘶吼最大声的他之前受伤是四人中最严重的，倒下之后身体状况恢复得最慢，其他三个族人吃饱后可以下地行走，他还不行。 身旁一名族人对着巴图布赫嘀咕几句，一边用眼睛示意周围人物关系，让巴图布赫知道自己等人的处境。 “你们买下了我们，是要我们做放羊的奴隶吗？”巴图布赫鼓着眼睛问道，眼中闪过警惕之色。 巴图布赫的确来自比利特斯山脉的山间部落，开春后领着数十个青壮，带着动物皮毛等货物到莱卡尔敦公国的边境城镇换取盐巴，结果遇到一支商队，“好心”解释他们的货物在这里卖不出好价钱，可以一起到埃徳登公国去，换到的盐巴多上一倍。 结果，巴图布赫不仅成了免费的商队护卫，一路上损失十几个青壮族人保护商队平安抵达，到了埃徳登公国还被“好心商人”下药迷晕，数十同伴成为被贩卖奴隶的一员。 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顺便把钱运到贩卖者的家里边！ 第四百二十一章：几问几答 第四百二十一章：几问几答 “你真的确定要放了我们？”巴图布赫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眼前草原青年的脑袋有问题，要知道奴隶可是一笔重要的财富，昏迷前自己还听到那个卑鄙的奴隶贩子将自己四人的售价定为三个小金币。 巴图布赫不是第一次出族交易货物，了解三个小金币买得到很多袋的盐巴，所以这个草原青年说要放了自己等人时，他才不可置信。 前脚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后脚就遇到举世难得的大善人，巴图布赫可不是傻子，尤其是经过被贩卖一事，心中更加警惕了。 “你这个是犀牛角？”赫离指了指巴图布赫纹在身上的刺青徽记。 犀牛角刺青，不是牛角刺青，显然能够具有这么一种纹身技艺的部落绝对不是小部落，肯定是大部落，八成还是在周围部族享有威望的大部落。 犀牛可不是随便便便十几个人就能宰杀的，不少部落还将犀牛作为自己的图腾进行祭祀呢！ 巴图布赫点点头，不懂为什么草原青年对他的纹身如此感兴趣，再次开口确认：“你真的要放了我们？” 这次轮到赫离点头了，道：“你们是大山的儿女，是山神的后代，除非是触犯山神、长生天，否则不该沦为被人捆绑的奴隶，应该尽情享受山岭的猎物、森林的果实，据说山地部族数百年前也是和草原部族一样生活在腾格里大草原上，后来才向东、向南、向北迁徙......” 的确，巴图布赫听族中长者说起过自己部族很久以前是生活在腾格里大草原的一处大森林，后来才慢慢迁徙，沿着山脉、森林、湖泊，最终从北漠草原进入比利特斯山脉定居繁衍。 不过，近百年来从草原迁徙来的山地部落几乎没有了，就算是离着比利特斯山脉最近的北漠草原，也没有山地部落进入比利特斯山脉。 相反，卡兰帝国、芬伊瑞拉王国、布兰卡西亚的逃亡领民、流浪者、盗匪等反倒成群结队地逃进比利特斯山脉，大多数要么成为山地部落的一员，要么自发形成松散的小村落。 “你们是部落派出来换取盐巴的？”赫离问道，口吻却十分确定，显然另外三个奴隶已经将自己的遭遇讲过一次了。 巴图布赫点头，把自己这两个月来的悲惨遭遇叙述出来，说到“好心”商队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自己不是第一次出来交易货物，可是这一次不仅把部落物资丢了个一干二净，让十几个族人丧命，还有三十多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我在这里有几处做生意的毡帐、房屋，里面存有不少盐巴、粮食，要不赊欠一点给你？”赫离建议道。 “赊欠？”巴图布赫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人愿意和自己这种山间部落做生意赊欠，还是一个草原商人。 巴图布赫心中警惕强了几分，沉声道：“你们会有那么好心，放了我们，还让我们赊欠赊欠盐巴？” 草原部落，来去如风，掠夺成性，部落贵人召集牧人呼喝几声，数百草原骑兵就如同呼啸而过的阵风一般抢光商队货物，要么就到卡洛斯村镇打草谷。 巴图布赫所在部落的山脉林地名义上是草原王国芬伊瑞拉的领地，可是不少王国治下部落比马贼还狠，即使比利特斯山脉地形不利骑兵作战，可是打草谷的部落骑兵打着清剿盗匪的名义对外围山间部落咬上一块肉，迫使不少山间部落要搬往深山密林。 “你们四个人现在吃的、穿的，就连身上敷着伤口的药材都是我的，你们现在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更何况，你们的命都被我用金币买了下来。”赫离淡淡道，话里话外不无对巴图布赫几人的鄙视。 巴图布赫几人面面相觑，赫离所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自己几人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 难不成山神保佑，特意派来一个贵人帮助我们脱离困境？ “当然，我给出去的盐巴，还有你们回去部落的干粮、路费是要还回来的，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来自哪个部落？”赫离示意身后不远处的拉哈记录一下。 “犀牛部落” “你们部落有多少族人，需要多少盐巴？” “去年石柱影子最长时，我们部落有一万两千多族人，天气变冷后，山里几个小村落没有粮食向我们求助，他们是开春后逃进山里的，大长老给了一部分粮食给他们。大长老说要给族中儿郎找一批婆娘，后来他们就留在我们部落，我们的盐巴就不够吃了......” “你们出山后，走了多少天到绿湖堡，给你们的干粮要准备几天？” 赫离一问，巴图布赫一答，后边担任记录官的拉哈快笔疾书。 两人交谈并非没有不理解之处，例如石柱影子，赫离从语句中推测是他们部落计时的一种方式，观察阳光下的石柱影子来判断一年时节。 随着谈话展开，巴图布赫心中的警惕之意渐渐淡去，谁叫赫离上半句问话，下半句就给出原因。 问犀牛部落有多少族人，是计算赊欠盐巴数量。 问犀牛部落距离此处有多远，是为了几个犀牛青壮返回途中的干粮？ ...... “你们要和我们做生意？”随着赫离一句“不久之后，我说不定还要和你们做生意呢”作为结束语，巴图布赫好奇一问。 比利特斯山脉山道难行，寻常商人不愿意深入山岭和山间部落交易，更何况山间部落填饱肚子都勉强，购买力并不强。 “卡洛斯商人都有深入草原戈壁、荒漠绿洲和草原部落交易，你们山间部落不也有皮毛、药材吗，怎么不能交易了？”赫离笑道。 巴图布赫感到有点不对劲，可是仔细一想，这个草原少年所说的的确没错，我们也有皮毛、药材来交易的。 “我让人准备一下盐巴，过两天你们身体好了，就可以回去比利特斯山脉。”赫离在几问几答中已经知道比利特斯山脉犀牛部落附近的情况。 与人盐巴，搭桥牵线！ 虽然数十担盐巴不少，不过结下一个善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就当是扩展柔黎部商贸范围，找个地头蛇探路也不错，或者未来为观风帐在陌生远方活动提供一点便利。 第四百二十二章：流浪躲避的女魔头 第四百二十二章：流浪躲避的女魔头 斯帕丘陵西边四十里左右的山林，数十草原打扮的骑手出现在此处，不过看他们的装备不像是柔黎部骑兵，八成是数百里外的草原部族，毕竟近一点的势力，无论马贼还是中小部落，要么乖乖归附柔黎部，听从主帐的处置；要么在弯刀和弓箭的见证下，成为柔黎部帐下户奴隶；要么有多远跑多远，别出现在柔黎骑兵的强弓箭矢射程之内。 “两个兔崽子，你们这种哨兵，被敌人摸上来宰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一名汉子脸色难看，低声呵斥两名年轻小伙。 看来这支草原骑手队伍的警惕性还是不错，只是中途休息一会，也安排人员望风警戒，不过两名年轻哨兵懒散，无精打采倚在大树上，连大汉走近身旁都没有留意到。 “一眼望去看得清清楚楚，哪里会有人摸上来。”一名哨兵不服气说道。 “没有人摸上来，难不成老子是飞过来的，真要让敌人在你脖子上抹一刀，你才知道岗哨偷懒的后果吗？”大汉没好气骂道，心中却不由叹了一口气。 如果部落的几百精湛好手还在，哪里如此急急派上新崽子望风警戒，可惜几百儿郎都折在乌垒草原，死在绿湖堡驻军之手。 天杀的绿湖堡骑士，别让老子找到机会，否则一定要砸烂绿湖堡城门，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骑士揣在脚底啃泥巴。 “回去，领二十鞭！”树后响起一个女声， 一道矫健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颈脖处的黑色纱巾遮住半张脸，可是任谁都看出她脸上的寒霜。 来人外披常见的草原皮袍，里面是一套皮革轻甲，皮甲有几处磨损、残破，可见并不是装饰品，磨损和残破新旧不同、深浅不一，绝对是一场场战斗的见证。 伊诺雅，绿湖堡北边商道的女魔头，无数商人的噩梦，可让绿湖堡的小儿止啼。 “距离斯帕丘陵还有多远？”伊诺雅问的是刚才呵斥哨兵的大汉。 “三十多里，如果快一点，日落前就能赶到那里。”大汉看来是去过斯帕丘陵营地的。 伊诺雅望了望下去领鞭子的两个年轻哨兵，心中也是有些无力，当初自己手下的几百精锐马贼横行绿湖堡北边商道，就连当时赫赫有名的黑马盗都不愿来惹自己，可是去年绿湖堡驻军偷袭自己的营地，损失大半老手，如今队伍中一大半的都是新人，人数还是五六百人，可是战斗力连当初的一半都比不上。 绿湖堡驻军？伊诺雅摇摇头，她没少和绿湖堡巡逻队打过交道，他们的战斗力有几分自己很清楚，绝对不可能是绿湖堡驻军。 安勒.提多伯爵从埃雷萨领地调兵？伊诺雅死死攥紧马鞭，良久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 “从我们一路走来看见的，看来绿湖堡驻军的确被调走了一部分。”伊诺雅率领数十骑从乌垒草原前往斯帕丘陵，没有看见往日的绿湖堡巡逻队，甚至派人去几个商道哨塔，发现里面的哨兵都走了。 大汉点点头，道：“听说打仗了，几个公国打来打去，安勒那个老家伙肯定调走一部分军队去保护领地，他可不止绿湖堡一个领地，还有埃雷萨伯爵的头衔。” 伊诺雅沉默了半响，朝着埃雷萨方向凝望一会，回过神来，道：“既然这位伯爵大人有那么多领地，那我们一把火烧了绿湖堡怎么样？不过，我们手中就几百人，怕是攻不下绿湖堡......” 闻言，大汉脸色一滞，乖乖，这位姑奶奶竟然要火烧绿湖堡，还想着攻下绿湖堡，胆子也太大了，我最多也就敢烧一个城门。 去冬，绿湖堡驻军查到伊诺雅老巢所在，派出一支绿湖堡军队袭击伊诺雅在乌垒草原的营地，杀死男女老幼七八百人，让伊诺雅彻底记恨上了。 伊诺雅统领的与其说是一支马贼，倒不如说是一个小部落，两千来人。据传，伊诺雅是某个部落头人的女儿，阿爸死后继承头人之位，后来就干起无本买卖，几年来还算顺风顺水，闯下“女魔头”的凶名，岂料就被绿湖堡骑士一击端掉老巢，杀死精锐马贼数百人，不得不靠流浪躲避。 若不是后来绿湖堡骑士停止追击，伊诺雅麾下族人八成不久后就会在奴隶市场上被奴隶贩子出售了。 “我们又不是击溃黑马盗的大部落，听说莫顿河草原就是他们的领地，乌滇部和周围许多部落、马贼都被他们消灭了，攻下绿湖堡这种事情还是......”大汉没有说完，可是话语里的意思却是很明白。 伊诺雅摇摇头，不知是感慨，还是悲伤，半晌之后，问道：“柔黎部？我很有兴趣去看看。” 大汉一愣：“什么？哦，对的”反应过来伊诺雅问的是什么，随即闪过苦涩之色，慢吞吞建议：“我们......先买到武器、药材、盐巴回去，这次先踩点，以后再来吧？” 老巢被端，营地储存的物资基本都丢了，由于莫顿河商道重新打通、斯帕丘陵交易区声名鹊起，小商人、商队都愿意走斯帕丘陵，走北边要么是有大背景的商队，或者规模庞大的商队。 两种商队，要么护卫装备不差，要么护卫人数众多，或者两者兼备。换做以前的伊诺雅，还敢碰一碰，可是如今实力大损，几百马贼撞上去，可能不仅吃不到肉，还会把自己的牙齿崩掉。 幸好，伊诺雅手中有不少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只要出手，就可以换到不少东西。 绿湖堡，伊诺雅不想去，或不敢去，毕竟悬赏告示还贴在城门口呢。 斯帕丘陵交易区，正因为这个交易区的存在，处于北边商道的伊诺雅的“生意对象”才少了，可是也为自己购买物资提供方便，有点讽刺。 “黑马镇那边呢？”伊诺雅问道。 大汉尴尬摸摸头，说明自己靠近不了，那里一天到晚都有巡逻队，之前有好几次向耕作奴隶套话，都被奴隶奇怪看着，若不是跑得快，恐怕就被巡逻队抓住了。 听大汉这么一说，伊诺雅更好奇了，这个人可是自己手下一等一的斥候好手，抢劫商队时多亏有他打前站，钻进商队内部都不是难事，如今竟然在一个草原部落控制的镇子碰了钉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迎接 第四百二十三章：迎接 黑马镇，早已得到通报的拉姆可校尉安排一场操练，从斯帕丘陵至黑马镇道路左右两旁一里内不许有人，一千仆从兵全都撒出去，巡卫骑兵是从土讫水城带出来的几个常备军百骑队。 道路上，一队奔驰的骑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拉姆可校尉迎上几步，毫不担心疾驰过来的战马会撞上自己。 “首领”赫离的坐骑刚刚停下，拉姆可一手挽住缰绳，一手就要搀扶赫离下马。 “几个月没见，你拉姆可是把我当成几岁孩童，还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不对，康麽氏族的索尔奇长者五十多岁，身体硬朗着，下马都不用人扶。”斜瞪了拉姆可一眼，赫离笑骂道。 “哪里敢，首领是天上的雄鹰，我就是怕地上灰尘脏了首领的衣袍，上来拍拍而已。”几个月镇守一方，军民事务一把抓的拉姆可显得更加沉稳，语气中却不失亲切，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跟在首领身后的探马十骑长。 几年前，拉姆可只是小小的猎人，无非抓猎物的本事厉害一点，被首领任命为探马十骑长，教导侦查知识，让他大胆实践，在赫离的栽培、信任下，步步升迁，如今执掌常备军一卫。 赫离上前拍了拍拉姆可肩膀的沙尘，凝视脸庞，发现皱纹多了不少，感叹一句：“辛苦你了！” 柔黎军将领中，最老成持重的就是拉姆可，赫离对他很放心，让他管理黑马镇军民事务，授予临机决断之权，遇事不必事事请示，就算重大事务也可当机立断，统率千骑和仆从兵，抽调莫顿河草原喀布朵氏族、樾瓦氏族的守备兵。 黑马镇的重要性，赫离相信经过去年秋收和今春播种后拉姆可绝对意识到了，这里已经成为柔黎部的粮食来源地，而且是最大的粮食来源地，有这么一块耕作在，柔黎部的粮食缺口将大大缩小。 同时，黑马镇是柔黎部探爪东伸的堡垒，进，有这么一个桥头堡在，在恰当的时机，柔黎精骑可以方便快捷从布兰卡西亚捞取利益，仿效芬伊瑞拉王国建立一个横跨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柔黎王国也不无可能；退，黑马镇和斯帕丘陵作为加强柔黎部北方领地军事力量的驻军要地，不仅防备绿湖堡驻军，还能调军返回莫顿河草原，震慑北方恶狼。 短短的一句“辛苦你了”，老成持重的拉姆可校尉眼眶一红，赶紧扭头抹了一把脸，急道：“首领，快进去吧，还是以前那座房屋，隔两天我就让帐下户女仆打扫，可干净着呢！” 走进那所外面卡洛斯宅邸、里面草原风格的宅院，赫离看见大厅早已摆好酒菜，不过上座的首领案几又大又宽，两旁的木桌过于一般。 “把酒菜端到那边的长桌，拉姆可，我要罚你喝上三皮袋的清奶酒。”赫离指了指大厅内的布置。 其实，这种摆设真不是拉姆可的注意，一个草原大汉哪里懂得这些，不过他记得首领很喜欢研究新食物，部族内不少食物做法都是首领弄的，所以他前两日特意吩咐几个仆从兵用心准备酒菜，不仅要有烤肉等草原菜，还要有布兰卡西亚的特色菜。 其中一个仆从有点小聪明，灵机一动，大着胆子请问拉姆可是不是有大人物要来，还说自己以前在某个子爵城堡待过，清楚布兰卡西亚大贵族招待客人的流程。 拉姆可仔细一想，如今柔黎部拥众二十余万，首领身份尊贵无比，对卡洛斯大陆感兴趣，便吩咐仆从用最高规格来接待。 实际上，那个仆从对于贵族接待只是一知半解，至于拉姆可所说的最高规格，那可是国王陛下的规格，他更是半点都不懂，转眼想到草原蛮子哪里懂得这些，只要凸显出来最尊贵的客人即可，就布置出这一个草原、卡洛斯混合的待客场所。 不错，这名仆从有一点是猜对的，进入大厅的几人，没有人懂得所谓的贵族接待礼仪、布置，赫离最多了解一点点。 可是，赫离此次来见拉姆可不是彰显君臣之别，更多或许是一种见见老熟人的情谊。 这次迎接，赫离从拉姆可越发恭敬的神态就看出随着柔黎部的强盛、众人官职的提升并没有拉近和自己的距离，反而有些远。 赫离自始至终都是首领，座位从来没有移动，可是柔黎部将领从十骑长，成为百骑长，晋升营指挥，到千骑长，如今成为校尉。最初常备军百来骑的时候，赫离每天手把手操练，歇息之时笑骂几句，共饮奶酒，那种打闹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听到首领惩罚自己，拉姆可一瞄大厅布置，尴尬解释：“首领，这不是我的注意......我，好吧，我认罚了。” 众人落座，拉姆可仰头灌饮，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搞定一皮袋清奶酒，喝得有些冲，忍不住打了个酒嗝，惹得众人哈哈一笑。 “好了好了，坐下吃几口菜，别等一会我们还没喝上就看着你成醉羊了，到处乱撞的。”赫离笑道。 一皮袋清奶酒下肚，拉姆可心中的拘束去掉大半，仿佛回到当年秃尾巴河练兵场喝酒的时候，下意识就把自己腰间束带松了松，道：“把肚子敞开，吃多几口肉，当初自己摸进去森林山脉打猎，可是猎物都不舍得多吃几口......” 座上几人，同和拉姆可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待过的只有赫离、木格，两人清楚那时候的聚落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回想起当年，几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感叹，几百嗷嗷待哺的族人，青壮不到两百人，盐巴缺乏，没有新的补给，草原部落饿死人的一幕就会出现了。 “吉姆，从马贼手中救下你那一次，就是首领带着我们去收马贼的过路费，结果他们不太愿意，就被我们宰了。”几口酒一喝，谈起几句当年境况，木格咧咧一笑补充。 长桌尾巴处的吉姆本来在安安安静吃着，这种场合可不敢乱插话，乍听木格提到自己，差点把铜碗甩出去了。 商贸官古力哚看着这一幕，心中惊讶多了几分，望向草原英雄首领赫离的眼光中敬佩之色重了几分，十几年的行商生涯，见过部落首领、头人不下数十，没有一个像赫离这么奇特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黑马镇仆从兵 第四百二十四章：黑马镇仆从兵 酒宴上，赫离和晋升校尉不久的拉姆可嬉笑几句，木格乘机端着酒碗过来祝贺拉姆可晋升，不忘给吉姆使个眼色，暗示他过来一同灌酒。 桌上几人，就属拉姆可喝得最多，头脑有点晕糊糊的，可是猎人、探马出身的他，眼睛厉害得很，怎能看不出来木格要灌醉他，八成想看他酒后丑样，眼睛一蹬，睨了一眼欲要离座的吉姆。 吉姆浑身一颤，立刻把屁股钉在木凳，埋头吃菜喝酒，什么眼神都看不见，桌上众人，自己的官职最低，在土讫水城宫帐，和首领同帐吃饭是不敢奢想的。进入大厅后，吉姆刚要侍立一旁伺候，就被首领按着肩膀座下，说堂堂的副千骑长和去帐下户抢上菜的活计，给侍卫军丢人。 酒足饭饱，拘束感去掉大半，老成沉稳的拉姆可正声道：“长生天在上，草原雄鹰，伟大首领晋升卑微的拉姆可为校尉，你的仆人一定尽心尽力，不让敌人踏进柔黎部的领地，不让恶狼叼走柔黎部的任何一只羊......”停顿一下，补充道：“不过，一卫辖三支千骑，首领大人，你的仆人的其他两支千骑在哪里？” 赫离一愣，摇头苦笑，这位拉姆可校尉开口抱怨来了。不过，抱怨兵力不足，要求尽快补充兵员缺额的校尉不止拉姆可一人，在土讫水城时，赫离几乎接到了所有校尉的补员信件。 看来，所有校尉都在盯着两处训练大营即将出炉的八千新兵，若不是赫离下过军令，恐怕几个校尉都敢直接到训练大营拉人了。 腾格里大草原，每一个活到成年的男丁都是合格战士，具有控马、骑射、厮杀的基础，再经过几个月的封闭式训练，不仅熟悉柔黎骑兵的标准武器，演练各种战术、阵型，更初备协调配合、令行禁止的军队迹象，再经过一场场见血的厮杀，就是一队队合格的柔黎精锐。 “木格，我们来的路上，是不是看见路旁两侧分散千余兵马，这是兵力不足的表现吗？”赫离“疑惑”问道。 高大魁梧的木格挺了挺胸膛，说道：“首领，我看不止千余兵马，起码得有两、三千人，个个都不输给常备军，如今驼绳子草原还不平静，我看抽调几个营去白马驿......” 如果首领不在这里，拉姆可校尉非得一口酒喷在木格那张阳光灿烂的大脸上，抽调几个营？驻守黑马镇的常备军就一个千骑，三个营，抽调几个营，大木头你是不是想打架？ 不对，木格升任侍卫千骑长，侍卫军同样没有满员，这根大木头该不会是把注意打到我这里了吧？ 拉姆可倒没有认为是首领抽调自己的千骑，如果首领需要，一纸调令就可，不用这么麻烦的。 “大木头，别打我千骑的注意，否则......”拉姆可瞪了木格一眼，生怕手底下仅存的一个千骑被木格惦记上了。 “拉姆可大哥，你看......”大木头，小机灵，想着搞个迂回战术，怎么也得从拉姆可手下要走一个常备军营，尽早搭建起来自己的千骑框架。 拉姆可摆摆手，示意你别说话，再说我就得揍你了。 “拉姆可，经过几个月来的训练，仆从步军的战力如何？”赫离开口打断。 拉姆可统率的千余仆从兵，其中有数百步兵，多是来源于原本黑马盗的耕地奴隶，按照赫离制定的步军操练方法来训练，后来还从土讫水城调过来一批翰埒步兵作为教习。 抢劫西多图贡赋车队之后，赫离扩充亚力卜镇驻军，还从黑马镇抽调百来名仆从步兵过去，其家属迁至土讫水草场生活。 一听首领问到仆从兵，拉姆可心中忐忑，想到上个月自己接到晋升令时，侍卫信骑嘱咐的几句，大体意思首领让自己尽快从仆从兵和帐下户挑选忠心、勇敢青壮，尽快组建成军。 难不成首领真的打算自己一卫军队直接从仆从兵、帐下户补足缺额，训练大营的新兵根本没有拉姆可的份？ “差，非常的差，不堪一击，我们一个常备军精骑抵得上五个仆从兵。”脑筋急转之下，拉姆可瞬间给出答案。 这个回答谈不上欺骗首领，没有装备厚盾牌、铁矛、皮甲的仆从步兵确实扛不住柔黎骑兵一轮冲锋。 “咦，这么差？”赫离皱起眉头，不太对，统率步军的倪布勒、色布瓦虽然战场经验没有拉姆可那么丰富，可是率领步军操练多时，眼力劲不至于那么差。自己在土讫水城询问步军的战力，自然绕不开从黑马镇派往亚力卜镇的，没有那么差。 拉姆可校尉脸庞紧绷，艰难压了压头。 看到这幅情况，赫离心中猜到八九分，故作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你就多练练兵，几个月了都没将握住农具的手给我训练成抓住刀盾的手，再调一批常备军新兵给你，怕是不合适......” “合适，合适......首领，按照你制定的步兵训练方法，去年剿匪练兵、巡逻商道，我也会特意带上仆从步兵练练，翰埒步兵都夸我练出来的步兵不错呢！”拉姆可急了，生怕常备军新兵从自己眼前飞走。 赫离又询问拉姆可几句仆从步兵的日常训练、伙食、口粮分配等，问到他都快答不出才停下来。 草原部落出身的拉姆可能够将仆从步兵认认真真落实首领关于仆从步兵的训练要求、伙食等就很了不起。何况，黑马镇仆从步兵多是来自布兰卡西亚的农民，不同于山地青壮的身体、心理素质。 “仆从骑兵的表现如何？”赫离再问。 说起骑兵，拉姆可就很多话说了，同出草原一脉，仆从骑兵迅速在柔黎部身上找到归属感，更别说不少仆从骑兵就是原本莫顿河草原中小部落的，如今莫顿河草原被柔黎部掌控，说不定柔黎部里面就有他们的亲朋好友呢。 赫离摆摆手止住拉姆可的汇报，道：“北边领地不久后要进行一次勇士选拔，你们一卫负责从仆从兵和莫顿河各处草场守备兵挑选一千人左右，等第一批新兵训练结束后，送往土讫水训练大营，放心，第二批新兵结束后肯定给你增拨一个千骑。” 拉姆可校尉放下心来，虽说一个千骑是来自仆从兵、守备兵，可是通过这几个月的操练，他不怎么担心仆从骑兵的质量，莫顿河守备兵的话，大不了自己盯紧点，等到两个千骑从训练大营出来的，一卫整编就完成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吸纳难民 第四百二十五章：吸纳难民 受到布兰卡西亚公国乱战影响，半年多来，向东、向南的巡逻队已经“吸纳”近千逃难领民，男女老幼都有。亲眼看到黑马镇耕地农民的生活场景，这些逃难领民的抵触心理大大减弱，较早的一批人已经拿起农具在租到的田地上耕种了。 对于吸纳的谈难领民，拉姆可按照赫离定下的几条规则：一，遵守领地的安排，不得做坏事；二，不得逃离黑马镇，按照黑马镇的要求开垦劳作；三，表现良好者，赏赐柔黎部自由民身份。 草原版本的约法三章! 一路所见所闻，再加上询问拉姆可，得知黑马镇周围一半多的耕地使用粪土肥田的方法，赫离可以预见今年秋天绝对是丰收季节。在赫离蓝图规划中，黑马镇就是柔黎部的粮仓重地，保障柔黎部军队、部众不饿肚子。 柔黎部领地，妥儿川森林外围、落雁山麓平原、莫顿河草原山岭边缘，是可以耕种不假，可是适合耕作的土地太少了，对水源的依赖性又强，若是天公不作美，河流断流了，就连种子都浪费了。与西边草原的天然缺陷一比，黑马镇耕地的重要性就蹭蹭往上升，土地适宜耕种，出山河流，大湖支流，一旦挖掘耕地潜力，采用粪土肥田之法，恐怕用不了几年就是产粮大户。 倘若柔黎部将黑马镇到亚力卜镇的地方全都掌控住，开发一片又一片耕地，产出的粮食就会像河流一样源源不断流向柔黎部的库帐。 草原人千百年来的游牧方式，天然注定他们对于耕作不热衷，哪怕是帐下户奴隶都不太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里耕作。 开垦、播种、除草、收获，无一不需要大量劳动力，赫离当然不会忽视黑马镇的独特优势，若不是顾及几大公国，率领大队骑兵去各村镇捕捉耕地奴隶都有可能的。 对黑马镇的军务、农务、银矿，赫离交代拉姆可校尉几句，说不上什么补充，就是让他继续遵照良好经验做事，干好差事之后，大把军队重任交给他去做。 草原儿郎，还是出身柔黎部，还是跟随首领一步步打出如今这个局面的“老将”，拉姆可绝对不愿意余生都待在黑马镇种地，不过首领的命令是必须服从的。 拉姆可的“老”不是指年龄老，而是资历老，未来还想着追随首领冲锋陷阵，用首领赏赐的宝刀砍下敌人头颅，凿穿敌军阵型，踏破敌人营地。 拉姆可校尉一寸寸抚摸手里的宝贝匕首，一脸爱不释手的模样，享受着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神情和当初莫顿河草原大胜归来的骨啜纳一样。 赫离心中生出一个坏坏的念头：这么一副欠扁的模样，等一会出门该不会被人套上箩筐，然后拖到灰暗角落狠揍一顿？ 寒铁匕首，准确来说是采取朵木澜雪山之巅的上等精铁打造而成的匕首。 朵木澜寒铁是赫离在驼绳子草原的战利品，是察乌卡在三大部落主帐翻箱倒柜找宝贝时发现的，放在最珍贵的几个木箱中运回土讫水城。 朵木澜寒铁是长生天赐予草原勇士的神秘礼物，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铁能和卡兰帝国的星沙钢相提并论，恐怕就是朵木澜寒铁了。 东漠草原长歌或故事中，永恒长生天将锻造神兵的铁材放在朵木澜圣山之巅，勇猛强悍的草原健儿攀爬上顶峰，才可能取得铁材，锻造出属于无敌勇士的锋利弯刀、箭矢。 长生天是不是把朵木澜寒铁放在山巅，赫离不清楚，不过有人在险峻无比的连绵雪峰找到寒铁却是事实。 从驼绳子草原获得的朵木澜寒铁只有十来斤，根本不够锻造六把校尉弯刀所需，赫离干脆借鉴骨啜纳所佩花纹匕首的方法，弄出几把寒铁匕首作为礼物送给各卫校尉。 “拉姆可哥哥，我记得当初骨啜纳获得首领赏赐的花纹匕首的时候，好像和你这副神情差不多，后来听说不太好了......”木格“警告”道。 “胆子挺大，你一个千骑长还敢来抢我校尉的匕首，看来是不记得柔黎军规，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名？”拉姆可不得了，不仅将柔黎军规军纪的“不得以下犯上”记得清清楚楚，还活学活用，抛出一顶大帽子扣在木格头上。 看着木格吃瘪，赫离哈哈一笑，吩咐拉姆可将礼物收起来。 “多谢首领的礼物，不过这礼物......”拉姆可尽管心中不舍如此宝贝，还是缓缓将寒铁匕首推向赫离面前。 上万柔黎精骑在螺贝山谷迎击来犯之敌，奔袭驼绳子草原，破营地掠人畜，几个兄弟千骑战功赫赫，自己驻守黑马镇，虽然有着功劳，可是配不上如此锋利匕首。 这把锋利匕首的主人应该是战场厮杀、斩将夺旗的柔黎勇士！ 赫离抬手一挡，一字一句道：“你配得上这把匕首！” 宝刀赠英雄，赫离说拉姆可配得上，他就一定配得上。 刚才激动无比，一转眼却是沉重无比，拉姆可校尉感觉手中的匕首重若千斤。 “布兰卡西亚诸公国又要开战了，趁此机会，黑马镇这边给我多捞点人回来，望南岭过去之后就是以前萨茹公国的地盘，那边难民、流浪者肯定很多，你多带一点仆从步兵，再有亚力卜镇的帮助，给我抓个几千、一万人回来。”赫离笑道。 拉姆可点点头，示意自己一定做到，道：“别说一万人，就是两万、三万人都给首领抓回来。” 赫离一听郑重中带有几分激动的语气，怕拉姆可一时冲动，道：“记住，我们要做的是浑水摸鱼.....就是趁着河流水浑浊的时候，偷偷摸到大鱼。告诉你，可别率领几千骑兵就给我冲进去布兰卡西亚村镇。” 赫离可不想到时候大股草原骑兵一出现在布兰卡西亚的土地，交战中的各公国偃旗息鼓，枪口一致对外，先对付自己这个“草原蛮子”再说，毕竟历史上，草原大部落东侵，大贵族暂时握手言和，共同对付入侵的草原部落不是没有先例。 第四百二十六章：东西两制 第四百二十六章：东西两制 对布兰卡西亚的混乱局势，驻扎黑马镇的仆从步兵扩编十分必要。最初的七百山地步兵经过长期操练，超过一半步兵翻过落雁山脉参加过伏击西多图押运队的战斗，完全可以担任步军的基层骨干，以老带新，把一个个步兵中队、大队搭建起来。 不过，相对来去如风的柔黎精骑，仆从步兵对后勤要求更高，如果大规模长途行军，物资补给是个大难题，更何况，仆从步兵还需要皮甲、大刀、长矛、木盾等武器装备。幸好，柔黎是草原大部落，不缺驮马、骡子、驴子，光是随军物资难度就大大降低，一旦有必要，可以直接在黑马镇组建运输队，及时补充步兵所需的粮食武器。 在赫离的指示下，拉姆可校尉第二天派出传令骑兵，在黑马镇周围宣布仆从兵即将扩建，设立征募点。半年时间，拉姆可千骑纵横莫顿河商道，剿灭十几股马贼、部落，跟随出兵的仆从兵分得一份战利品，以及仆从兵家属享受耕地低租等好处，吸引不少卡洛斯农夫报名参加仆从兵。 不过，按照赫离布置下去的任务，未来最忙碌的人不是拉姆可校尉，而是古力哚。 古力哚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花钱，大把大把花钱，买人、买物，上到奴隶手艺人，下到盐巴等草原紧俏货，满满列在古力哚的购物清单上。 同时，重点花钱的范围还要延向北边，“帮助”巴图布赫等人返回比利特斯山脉，最好能到卡兰帝国打前哨。 赫离大手一挥，划定下来的最低额度是二十万枚银币，吓得古力哚一大跳。二十万枚银币可不是小数目，换成金币也有两万小金币。 不过，在赫离吩咐拉姆可抬来几口大箱子摆在古力哚跟前后，古力哚就不再说话，返身回去自己屋里计划几大箱子的银锭要怎么花。 黑马镇周围的大片耕地让柔黎属民不再饿着肚子，山谷银矿则成为赫离库帐的稳定收入来源。 之前，拉姆可千骑的主要兵力不在莫顿河草原商道驻守，进驻黑马镇，不仅仅是震慑黑马镇周围的帐下户，看护耕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山谷银矿。 随着黑马镇和斯帕丘陵来往商人、商队越来越多，莫顿河商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营地建设、军队巡卫的力度肯定要加强，赫离给古力哚拨付的二十万银币中的一部分就是用于这方面的。 斯帕丘陵交易区不像草原春秋两市，和螺贝山谷的季节性繁荣也有区别，东，越绿湖堡进入布兰卡西亚腹地，西，过莫顿河草原，就是两、三千里的柔黎部领地，北，穿乌垒草原，可入草原王国芬伊瑞拉，南，沿着落雁东麓和布兰卡西亚南边贵族领地交易。 规划中，斯帕丘陵周围扩建成固定市场，商人一年四季都可以在此买卖货物、停留歇息，提供一条龙服务。 营区街边的房屋、毡帐，角落的存货仓库，防御野兽、盗贼的栅栏围墙，马车行走的硬土道路......若是让土讫水万户的布颇黑钭右大当户看见，肯定嫉妒得眼睛都红，这么多建设得花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为什么不用来建设伟大首领的主帐城邑、宫帐呢？ 斯帕营地—黑马镇建造计划是赫离管理非草原部众的帐下户、仆从兵、属民的一种尝试手段，帐下户青壮无条件劳作，自己和家里人有饱饭吃，完成任务可得奖赏，表现优秀者脱离奴籍；仆从兵家庭一年中要有二十天的无偿领主劳役，可用粮食、盐巴、钱币代替；卡洛斯属民，不必承担劳役。 粗略统计过，黑马镇有着一万多或来自布兰卡西亚诸公国，或来自更偏远地区的卡洛斯人，可能部分是混血人种，不过面貌偏向于卡洛斯人。 大部分握农叉的手第一时间总是不习惯握住长矛！后来的仆从步兵，大多数是亲眼看到仆从兵的好处之后才试着报名参军的。 翻越羊皮书籍，询问老者，通过行商了解，赫离大体知道部落立国的芬伊瑞拉王国是类似于部落制的国王制，或者说位于草原的领地采用部落制，位于卡洛斯的领地采用贵族制，两条腿走路支撑草原王国百年之久。 南北院？一国两制？说实话，赫离当初知道芬伊瑞拉王国采用两种制度立国百年，心中十分惊讶。 中华历史上，部落建国的契丹也是一国两制，在燕云十六州的南地用汉制，在北地沿用部落制度。 赫离进一步了解芬伊瑞拉王国历史，才松了一口气。百年前，一代草原豪杰呼屠牟掀开草原新篇章，趁着卡兰帝国内乱，统率十几万草原骑兵进军卡洛斯大陆，占领卡兰帝国西北地区，强弓骏马，浩浩荡荡，气吞山河之势。 呼屠牟岂是一味靠武力解决事情的草原莽汉，吞下卡兰帝国西北地区后，他自知仅仅依靠草原部落无法掌控大片陌生领地，“迎娶”一位具有公爵血统的贵族女子，自立公爵，威逼拉拢残存的贵族领主，并且册封某些大贵族的旁系远亲，沿用贵族分封制，最终建立芬伊瑞拉王国。 呼屠牟头戴两顶王冠：芬伊瑞拉王国国王和呼屠大汗。 芬伊瑞拉王国贵族制度和卡洛斯大陆贵族制度并没什么不同，治下领民自然也过着赋税繁重的日子，若是领主好心一点，不增加税收名目，日子勉强过得下去。不过，这种好心领主是少之又少，绝大部分领主恨不得榨干领民的最后一个铜板，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 黑马镇作为柔黎部治下，柔黎部首领自然就是这片土地上所有帐下户农夫、农妇的领主，颁布领主劳役法案，直白制定帐下户、仆从兵、自由属民的权力和义务，看看是否能激发农夫们的生产生活积极性，让自己家庭过上好日子。 劳役法案规定，仆从兵按时保质完成任务有奖励，仆从兵家庭超过二十天无偿劳役的工时可获得钱币报酬，自由属民参加劳役直接计算报酬。 黑马镇就是赫离领主的实验田，看看劳役法案会取得怎样的效果。 第四百二十七章：愤怒的大头领 第四百二十七章：愤怒的大头领 东漠南部草原，坞霍湖草场。坞霍湖周围数百里是一等一的游牧草场，两条支流灌溉河岸牧场，在东漠南部是少有的肥沃之地。 坞霍湖岸附近，甚至可以种植粟米这种需水量高于小麦的农作物。开春后，牧民随意撒下粟种，不用派奴隶打理，除非出现极端天气，待秋天转场回来，或多或少能收获一批粮食。 因此，纳哈良部把坞霍湖当作是长生天赐予的礼物，成为纳哈良部过冬、祭祀、庆典、议事的主帐营地。 此时，钦达烈大头领、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在坞霍湖岸享受湖光景色、美食美酒，心情十分愉悦。 去年参与乞迪汗部内战，表面上钦达烈部落联盟没有占领多一块草场，没有扩充一寸疆土，还损失两万左右的钦达烈青壮，就算不是血本无归，用“损失惨重”来形容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对于纳哈良部来说，去年部落收获几十万牛羊马匹，解救五、六万钦达烈族人，捕获两万多奴隶，同时借机“吸纳”十几个中小部落，纳哈良部拥众四万帐，成为名副其实的钦达烈人第一强部，哪怕其他五大部落联合起来，都无法撼动纳哈良部的地位。 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钦达烈部落联盟其余五大部落联合起来，实力都比不上纳哈良部了。 迮特夷部去年只是象征性出兵千余骑随大头领达达不拉北上，部族实力受损不严重。反观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总计损失一万多部族青壮，收获的只有残羹剩饭，远远不能弥补损失，被迫增加了对纳哈良部的依赖程度。 钦达烈大头领达达不拉坐在坞霍湖边，享受从湖边森林吹拂来的微风，时不时咕上几口奶酒，吃上几块肉干。若是没有周围数十披甲武士随从护卫，路过牧民八成会把这个随意吃喝的圆矮汉子当作是寻常族人，谁都不会想到堂堂的钦达烈大头领会如此随意在这里偷懒。 “咕椤钮，马儿热爱在大晴天的草原吃草，鸟儿在碧蓝的天空快乐飞翔，坐下来，喝上一袋奶酒。”达达不拉朗声道。 此处距离主帐只有不到十里，身为纳哈良部的大将，咕椤钮还是刀不离手，尽忠职守随在首领旁边。 咕椤钮并没有立刻接过首领的奶酒皮袋，刚要答话之时，就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响，几名骑兵朝着这边跑来。 “首领，哈尔赤回来了！”咕椤钮没有眯着眼睛瞭望，匆匆看一眼，就知道来骑是哈尔赤和他的几名亲卫。 达达不拉点点头，随意甩开手中皮袋，猜测哈尔赤应该是这两天回来。 “首领，那些人确实是康麽部的......还有......那批马......”说完前半句，哈尔赤看到达达不拉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吸了一口气，把后半句说完。 达达不拉哈哈一笑，笑声不断，脸庞却渐渐浮现狰狞之色，圆矮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是孩子在野外碰见恶狼。 可是，咕椤钮和哈尔赤都清楚，首领不是害怕颤抖，而是愤怒到颤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否则他会杀人的。 康麽部，那批马，两个关键信息串在一起，不难猜出达达不拉知道了什么。 自从去年，实力大增的达达不拉就凭借钦达烈大头领的身份，加强对其他几大部落的约束，干涉几大部落的氏族事务，派出大头领使者到各个草场巡视，“解决”部落之间水源、牧场、牲畜争端。 康麽部离开南部草原后，迮特夷部就成了达达不拉的重点监视对象，不仅大幅度提高迮特夷部祭拜长生天、先祖的祭品数量，还派遣使者常驻迮特夷部，明里暗里拉拢各氏族。 使者无意间知道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曾经带回来一批牧人，时间恰恰是康麽部离开木录河草原前后，于是在几个迮特夷部贵人的帮助下，强闯康麽部族人居住的小牧场，发现康麽部族人，顺带牵出骆驼马。 骆驼马，康麽部花费二十年时间，秘密培育出来的优良马种暴露在阳光之下。 等到迮特夷部首领辛安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时，他根本来不及采取补救措施，派出截杀的队伍没有追上逃走使者，想要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了。 当晚，迮特夷部几个氏族召集本氏族人马，防着出现变故，眼睛一直盯着秘密蓄养骆驼马的牧场。 逃走使者一行人逃跑时抢走十几匹骆驼马，连夜赶回纳哈良部主帐，汇报给达达不拉。 秘密培育优良马种，拒不上交，情愿逃离先祖牧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个钦达烈大头领，达达不拉愤怒了，一边派人去迮特夷部命令辛安交出康麽部族人和马匹，一边派人去木录河草场。 迮特夷部首领辛安看到哈尔赤带人前来，敞开营地大门，任由他们搜索各处牧场，将所有骆驼马全部带走，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阻拦，怎么阻拦？哈尔赤足足带领一万纳哈良部骑兵前来，除非迮特夷部倾族之力才能与之抗衡。可是，纳哈良部远远不止一万骑兵，迮特夷部内部更不是铁板一块，说不定辛安还未召集部族战士完毕，一万纳哈良部骑兵就进攻营地了。 辛安能做的就是立刻把几百康麽部族人偷偷转移，杀死十几个奴隶，咬死一百来匹骆驼马是捕获的野马，根本和康麽部没有半点关系，自己打算是秋后将一百来匹骏马送给大头领。 哈尔赤不相信辛安的说辞，不过他也找不出新的证据，迮特夷部是钦达烈部落联盟的支柱部落，不敢轻易动兵。后来，派往木录河草场的人发现奇怪马群踪迹，哈尔赤迅速回禀达达不拉，然后赶往木录河草场，最终查到康麽部、骆驼马的一点线索。 “迮特夷部那边？”达达不拉转过身来，圆矮身躯不再是生气发抖状态。 “留下一万骑兵监视，等待首领的处置命令。”哈尔赤躬身回答，放上一万骑兵监视，迮特夷部是绝对不可能上演康麽部举族远逃的场景，除非辛安疯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叛徒部落 第四百二十八章：叛徒部落 草原夏季炎热，纳哈良部主帐附近有湖泊、有森林，是一个不错的避暑胜地，倘若没有康麽部秘密马匹这件糟心事，达达不拉将会在此度过一个愉快的季节。 如果完全相信迮特夷部首领辛安的说辞，达达不拉就是彻头彻尾的白痴，别说全信，估计一个字都不会信，猜测迮特夷部和康麽部勾结在一起，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试图谋夺自己的权位。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要知道，论血缘关系，康麽部首领一脉世代是奇雅孛圪的姻亲，比起所谓的旁系远亲恪延部都要近三分。 如果说，达达不拉最初想着将康麽部驱逐出钦达烈联盟部落七大部落行列，确保自己大头领的唯一身份，让联盟内不再出现反对自己的声音。那么，康麽部藏匿骆驼马真正将达达不拉惹怒，尤其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同为七大部落的迮特夷部。 百年来，康麽部和迮特夷部都是奇雅孛圪的坚定支持者，达达不拉绝对不会忘记这一点。 去年康麽部逃离南部草场之时，达达不拉有所顾忌，或是率领大军北上参与乞迪汗部内战，不想多生事端，或是几大部落只是勉强同意他的决策，康麽部在钦达烈人的声望、地位，背地里还有迮特夷部这个不稳定因素，他不敢肆无忌惮出手。 可是今天，达达不拉坐稳大头领宝座，纳哈良部的实力远超几大部落，仗着兵威，哪怕迮特夷部都乖乖敛起傲气，任由纳哈良部大将哈尔赤搜查草场，带走骏马。 达达不拉眯缝眼睛，望向木录河草场的方向，一扭头，目光最终落在东边的天际线，他知道去年康麽部就是向东迁徙，哈尔赤汇报的马群走向也是东方，显然是在东部草原落脚立帐的康麽部派人潜回，把留在南部草原的骏马群带过去新草场。 “索尔奇......”达达不拉想起那个曾经被自己称作“叔叔”的康麽部首领，不，现在是康麽部老首领，脸上泛起一丝纠结的笑意。 “哈尔赤，派出使者前往每一个钦达烈人营地，每一处钦达烈人牧场，宣告康麽部是钦达烈人的叛徒，背叛了钦达烈人，背叛了七色雄鹿，侮辱黄鹿旗帜曾经的荣光，所有钦达烈部落不许收留任何一个康麽部族人，所有康麽部族人，一律捕捉，生死不论。凡是藏匿、帮助叛徒部落康麽部的族人，就是钦达烈人的敌人，是愧对七色雄鹿的罪人，大头领会烧毁罪人部落的牧场，踏破罪人部落的营地，用他们的鲜血洗刷带给七色雄鹿的耻辱......”达达不拉冷声道。 大头领命令一下，将康麽部定性为叛徒部落、罪人部落，同时也是借此进一步清除反对自己的部落、钦达烈人贵族。去年，康麽部迁徙之路肯定受到过某些部落的帮助，现在就要看这些部落接下来怎么做了，若是乖乖来到纳哈良部，向达达不拉躬身弯腰，一切照旧；若是不识抬举，帮助叛徒部落康麽部的罪名就会落在不识抬举的部落头上。 “咕椤钮，你率领一万骑兵，从木录河草场开始，朝着东边搜查，沿途所有钦达烈部落都必须要配合你，抓捕发现的每一个康麽部族人，若是有藏匿、帮助康麽部的，同为钦达烈人的叛徒......”达达不拉下令。 达达不拉的目光落在南边，迮特夷部主帐营地所在，虽然心中想拔除最后的顽抗者，不过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自己前脚宣称康麽部为叛徒部落，后脚就收拾迮特夷部，会逼得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如同惊慌鹿群，相互依靠在一起。 现在纳哈良部的实力超过其余部落，可是达达不拉还没有到自大的程度，所以还要迮特夷部存在一段时间。 至于存在多久，那就得看看康麽部的消息，或者达达不拉找到一个绝佳机会，光明正大的机会，制裁迮特夷部让其他部落无话可说。 “哈尔赤，辛安首领上交一百多匹骏马，功劳如此之大，你说要奖赏什么？夏天到了，迮特夷部开始迁徙至夏季牧场了吧？我记得，他们的夏季牧场是以前康麽部的那块。”达达不拉转头问道。 哈尔赤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恍然大悟，道：“是的，他们的夏季草场正是以前康麽部的。辛安首领立下如此大功，可把黑瞎子山附近的木录河草场划给他们。” 咕椤钮一听，眼睛瞪的老大，黑瞎子山附近的木录河草场，那可是康麽部的祖地牧场。 “哈哈，不错，说的好！你去一趟迮特夷部，告诉辛安这个好消息，顺便将这个好消息也带给迮特夷部的氏族贵人，十几年来，他们生活在沙漠绿洲草场，真是受苦了！”此时的达达不拉仿佛真的是忧心钦达烈族人的大头领，想到同出一脉的迮特夷部族人生活那么苦，感叹不已。 康麽部的夏季草场是当初达达不拉许诺给迮特夷部的，拉拢部分迮特夷部贵族，逼迫辛安不得不让步；今天，达达不拉再次抛出一个大饼——木录河草场，辛安敢说不吗？ 或许他敢对着达达不拉说不，可是迮特夷部各个贵族对在沙漠地带艰苦生存的日子记忆犹新，会不咬下这个鱼饵吗？ 将木录河上游几百里草场划归给迮特夷部，表面上看是赏赐，暗地里是拉拢迮特夷部的招数。 木录河上游几百里草场给你了，你辛安来不来？要来，如何划分各氏族的放牧草场？不来，氏族头人、长老必定埋怨辛安首领。 再者，迮特夷部迁徙至木录河草场，更便于纳哈良部兵马监视，一旦有什么异动，快速获得来自纳哈良部主帐的支援。 木录河草场远离乌素兰沙漠，迮特夷部迁徙至此处，不利于他们撤回乌素兰沙漠。别忘了，迮特夷部最精锐的是一支五千骆驼骑兵，数十年来，横行乌素兰近千里戈壁瀚海，作为钦达烈部落联盟拱卫边界的重要战力。在乌素兰沙漠作战，一万骑兵都敌不过迮特夷部的五千骆驼骑兵。若是辛安狠下心来，率部躲进沙漠之中，时不时就冲出来草原掠夺骚扰，达达不拉绝对头都大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交易区的争吵 第四百二十九章：交易区的争吵 这个时节，草原春市连尾巴都不剩了，距离草原秋市最起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按照常理，这个时候的草原商人尚在置办货物，草原部落还没有宰杀牛羊，没有多余的毛皮、牲畜出售。 可是，声名鹊起的斯帕营地交易区靠着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大草原的连接位置，渐渐表现出取代商贸重镇绿湖堡的迹象，非草原春市、秋市，来自卡洛斯的布匹、盐巴、器具，草原出产的牛羊、皮毛、干货在此流动买卖，不像是生意淡季。 赫离依旧身穿寻常草原短袍，伪装成一个普通草原部落牧民在斯帕营地交易区闲逛，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这家的杂货，时不时和那家的商人谈论几句，偶尔掏出几个银币买点小玩意。 木格手里捧着面纱、糖果、饰品等碎散玩意，笑容有些尴尬，谁叫赫离说了一句“这些东西是给敏敏的”，他哪里敢乱扔，全程小心翼翼捧着。 “一路看来，毛毡是最好卖的......”赫离轻轻嘀咕一句。 紧跟其后的古力哚深有同感，划出来供商人买卖货物的几条街道，无论是行脚商人，还是大商队，购买的货物主要是毛毡。 毛毡是草原一大特产，种类多种多样，传统的白毡、红毡、青毡不提，精致级别的有剪绒花毡、脱罗毡、雀白毡、熏毡......不下十几种。 不过，卡洛斯人常常分不清楚毛毡和毛毯，就连来往草原的商人也是常常把毛毯挂在嘴边，购买时常说的一句话是“拿出来你们的毛毯看一看”而不是“拿你们的毛毡看一看”，导致如今不少草原人都将毛毡当作毛毯，分不清楚区别。 无论如何，毛毡或毛毯贸易繁荣，柔黎部绝对赚得不少钱，因为斯帕营地售卖草原货物的商家几乎是和柔黎部沾亲带故，超过一半的商家直接隶属商贸帐。商贸帐派出人员从柔黎部各处草场收购原材料，或使用帐下户女奴，或雇佣属民妇女，或锻造帐作坊，进行深加工，生产出毡毯成品，再沿着莫顿河商道、卡密尔城商道销往卡洛斯各地。 当然，柔黎部参与贩卖货物的，不仅有商贸帐，寻常属民或仆从兵家属也可以直接做小生意，例如斯帕营地中就有不少来自黑马镇仆从兵家属的小商贩。 “看来拉姆可挺重视斯帕营地的，驻守交易区的都是常备军儿郎，我记得螺贝山谷，还有白马驿维持秩序的都是仆从兵吧？”木格看着不远处一队持刀背弓的军士，就算不是看见队伍中几乎清一色草原人面孔，光是军士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就可看出他们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精锐。 闻言，赫离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拉姆可重视斯帕丘陵不假，不过刚走没几步路，赫离就撞见三、四支巡逻队，还全部都是常备军组成的，难不成真是巧合？ 八成是拉姆可校尉派勇士伪装成交易区巡逻队，秘密保护赫离一行人的。 “咦，那边怎么了？”赫离看到不远处有着二、三十人围观，好像是在看热闹，隐约听到什么人在吵架。 吉姆快走两步，朝着围观人群小跑过去，不一会儿转了回来，低声道：“少爷，有人在吵架？” 废话，老子耳朵不聋，听不出来有人在吵架，难不成是唱大戏，睨了吉姆一眼，道：“探听到什么人吵架，原由是什么？” “一个女人看上商人的一批货物，是十几把刀、剑，吵着要买，不过商人不肯，说是违反交易区规定。”吉姆急急汇报。 斯帕营地供来往商人停留歇脚、买卖交易，却不是毫无限制的自由交易，买卖刀剑弓矛等武器必须要检查登记，然后得到斯帕营地的许可才能摆在街边出售，就连大宗铁器交易都要登记，否则不允许在斯帕营地出售，巡逻队也不保证出售铁器商队的安全。 至于草原货物，毛皮、干货、牛羊、驮马、走马等皆可买卖，不受限制，但是良马买卖必须登记，无论是柔黎部属民自己买卖，还是其他草原部族售卖，都不能随意出售优良马匹。 至于柔黎锻造帐打造的刀弓盾牌，除非是在柔黎部商贸帐控制下的商铺，否则任何出售相关武器装备，都是重罪。要知道，牧民自造的弯刀、弓箭十分简陋，手艺匠人都被集中到锻造帐，基本不可能有制式武器流出。 要知道，锻造帐的制式武器是按照一定标准打造，每一批武器都要清点统计，登记入册，负责锻造官是谁，所属大匠是哪一位，每位匠师、小匠的成品是多少件......如果是重要军械物资柔黎弓、锁子甲、鱼鳞甲等，要求更加严格。 常备军随意丢弃、毁坏军械物资是重罪，轻则减俸罚钱，重则鞭笞驱逐，若是情节恶劣，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走，过去看看。”赫离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朝着围观人群走去，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听吉姆说，吵架主角是女人和商人，倒是有趣得很，寻常女子哪会来这个地方，就算是来看热闹的草原女子，出头的也不该是她。 “让开，让开......”赫离刚走没几步，远处就响起阵阵脚步声，以及弯刀、皮甲摩擦碰撞的声响，一队全副武装的常备军赶了过来。 人数不多，只有二十来人，个个强壮有力，身披厚皮甲，佩刀背弓，令人更加深刻的是，身上那股杀气寒意，让人毫不怀疑这几十军士真敢当场屠杀闹事之人。 快速赶过来的巡逻队包围住吵架两人及他们随从奴仆，领队百骑长踏前一步，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看向走过来的赫离一行人。 赫离心中肯定巡逻队这么快过来肯定是因为自己，如果斯帕营地的巡逻队真有这个效率，交易区有几句争吵发生，数十常备军精锐就出动了，拉姆可校尉就不是老成持重，简直是练兵军神。 第四百三十章：“仗义出手” 第四百三十章：“仗义出手” 领队百骑长握住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杀人，冷冽目光扫了扫争吵两人，喝声道：“你们干什么，胆敢扰乱营地秩序？” 猛声一喝，围住争吵两人的二十余精锐战士紧随百骑长迈前一步，无形中一股凌冽杀气压迫得场内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大山压身，不敢有丝毫乱动。 商人被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得浑身哆嗦，又见周围尽是草原军士，直接瘫倒地上，牙齿不断打颤，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 与商人争吵的草原女子先是慌乱一下，随即冷静下来，迅速轻摆手势，示意身旁随从不可轻举妄动。 装备精良，铁血精锐，草原女子脸色平静，心中却是惊骇，想不到斯帕营地内一支小小的巡逻队都如此强悍，据派出的人探查所得，这个草原部落的精锐兵马大部分在黑马镇，少部分巡逻商道，维持斯帕营地秩序的是仆从兵。 伊诺雅轻吸一口气，脸庞挤出几丝茫然之色，把自己当成莫名其妙被人包围的遵法守法商人，害怕道：“大人，怎么了？” 这个草原女子竟然是女魔头伊诺雅！ 赫离忍住扑哧笑声，却忍不住摇摇头，没看见瘫倒在地上的商人是什么情况，你还装出这么一副“不知者”的模样，骗的了谁？ 关键，这位草原姑娘的演技很烂，一看就是没有什么表演经验的人。 赫离眯了眯眼，感觉场内的草原姑娘有些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草原姑娘，从外貌上看并不是纯种草原血统，按道理赫离如果见过的话，不可能那么轻易忘记的。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赫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伊诺雅解释争吵的来龙去脉，起因是伊诺雅一行人看中商人摆摊贩卖的盐巴，刚刚谈妥价钱，无意间发现商人夹卖十几把刀剑，便要全部买下。 货物夹着的十几把刀剑，不知是商人私藏起来的，还是没有来得及去斯帕营地登记帐登记，商人哪里肯买卖，一直强调交易区买卖限制条令，说自己不能将刀剑贩卖出去，要等到登记之后再说。 伊诺雅自然不肯，怕商人就是搪塞自己，实际上就是不想贩卖刀剑给自己，想高价卖给草原部落。这些年来，伊诺雅可没“碰见”夹带武器贩卖给草原部落的商人，所获利润有多大，她心中知道大概。 于是，伊诺雅当场和商人发生争吵，要求商人刀剑立刻贩卖给自己，否则就要狠狠揍他一顿。 听完来龙去脉，领队百骑长没有第一时间追问商人夹带武器干什么，毕竟来往草原的商人或多或少夹带生铁、武器这种草原硬通货，对着伊诺雅粗声大气的问道：“小婆娘，营地交易区明令不能随便买卖武器，看样子，你们是第一次来斯帕营地，应该从北边草原来的，我就不追究，赶紧散了！” 瘫倒商人一听领队百骑长这般说，身体立刻有了力气，战战兢兢道：“长生天在上，柔黎部大人的决断是如此英明......” 来往草原的老练商人歌颂长生天，就和赞美卡洛斯的真神一般随意，习以为常。 “小婆娘？有胆子你再说一次！”伊诺雅压抑不住心中的暴躁，突然拔出腰间佩刀指着领队百骑长。 领队百骑长是从战场浴血厮杀出来的老兵，参加常备军以来，从妥儿川草原，杀到土讫水草原，杀到莫顿河草原，杀到黑马镇，从小兵晋升为百骑长，若是连人当场拔刀指着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刀出鞘，弓扣弦，二十几名常备军根本不用领队百骑长下令，经过新兵训练大营的操练，经过一场场战斗的检验，经过一次次厮杀的配合，早已熟悉，已经形成自然反应。 领队百骑长双眼一瞪，心中愤怒、丢人之感交加，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下身旁一侧，暗道要快点搞定，喝声道：“反了，竟然在柔黎部的领地上放肆，对抗柔黎部军队，今天就连长生天都救不了你了！” “等一等，”在伊诺雅愤然拔刀的一瞬间，赫离终于记起眼前女子究竟是谁了，绿湖堡北边商道的女魔头怎么到了斯帕营地，该不会是来我这里发财吧？走出两步，赫离朝着领队百骑长打招呼：“脱离达百骑长，还记得我吗？”未等领队百骑长回话，立刻自我介绍：“我是木格，铁恩牧马官是我叔叔，这次来黑马镇游玩，还想着去拜访一下你呢！” 木格，铁恩牧马官叔叔？ 场外，大木头脸庞忍不住抽搐两下，迫于强权，不能反抗，只能默认自己是老爹的侄子。 不对，他叫木格，哪我叫什么？ 领队百骑长一双大眼瞪得老大，在旁人看来像是使出浑身力气端看眼前牧马官的侄子，不过场内几个常备军老兵、场外古力哚一行人心中清楚真正的原因。 领队百骑长的名字是脱离达，一点都不作假，可是眼前之人是木格，那就是假的不能再假了，还说铁恩牧马官是他的叔叔......这倒是没错，据说首领和铁恩牧马官一家的关系十分密切，准确来说是和几个安答家里的关系都十分亲密。 “木格大人？”领队百骑长艰难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问道。 “太好了，脱离达百骑长，好久未见，有......好几年了吧？”本来赫离想说大半年的，可是话到嘴边就改了，如果是大半年，不可能变得如此不熟悉，脱离达百骑长认出“木格”不会那么困难。 “是......是的，好几年呢......”领队百骑长脑袋一僵，首领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都是对的。 几句交谈，一阵“叙旧”，拔刀对着巡逻队的伊诺雅一行人什么事都没有，贩卖刀剑的商人却被巡逻队带走调查，怀疑他私藏武器，危害交易区秩序。 伊诺雅拔出的弯刀已经收回刀鞘，望向身旁这个自己解围的草原贵族，从刚才他和领队百骑长的交谈中知道他是柔黎部贵族，听刚才领队百骑长的语气，此人身份不低。 “多谢！”伊诺雅对贵族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此人刚刚替自己一行人解围，看上去又不像纨绔的贵族子弟。最重要的一点，他救了自己一行人的命，伊诺雅心中有点后怕，那一刻柔黎战士拔刀举弓的凌冽杀威，别说是新人，就连身旁两个熟练好手身体都微微一颤。 一旦开杀，斯帕营地又是柔黎部领地，领队百骑长离去的时候，就有另外一支巡逻队赶了过来，除非伊诺雅有万夫不当之勇，否则根本逃不出去。 “不客气，我挺讨厌这些绿湖堡商人的。”听说过伊诺雅的劫掠作风，特别喜欢挑绿湖堡的商人动手，赫离引出一个话题。 第四百三十一章：将归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将归来 土讫水草原，百来名彪悍骑手策马疾行，为首将领看着不远处的土讫水新城墙，再了望远处落雁山脉的层层密林，回过神来，一拉缰绳，无意间瞥见马蹄下的泛黄草地。 跟随大军抵挡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联军，离开时，青草刚刚发芽；回来时，放眼所及泛黄，多米千骑长，不，是多米校尉心中不由感叹。 千里奔袭敌部主帐，占领驼绳子草原，开设白马驿营地，护商贸易，保护沿途商道，防备周围恶狼的窥伺，谷卑希侍卫长为统兵大将，几个常备军千骑皆驻守在白马山岭至螺贝山谷一线，毫不夸张地说，柔黎部的大部分精锐军队都在西边。 堂堂的拥众二十余万的柔黎部主帐，柔黎族人心中的神圣之地，土讫水城竟然只有一个库尼亚斯千骑和不满编的侍卫军驻扎。 若不是首领强硬坚持，甚至正式下达军令，常备军几个千骑长怎么都不会让尊贵无比的首领身边没有足够勇士护卫！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常备军扩军六卫，再加上一卫编制的侍卫军，整整七卫精锐，三万左右的柔黎勇士，只要首领一声令下，数万柔黎精骑就能攻下任何一个部落，踏破任何一处敌人营地，让雄鹰旗帜插遍东漠草原，让尊贵的天命首领执掌长生天赐予的权杖。 执掌长生天赐予的权杖，东漠草原有谁比自己的首领安答更有资格？ 身为常备军重要大将，首领的安答，又在安答兄弟之间的私下谈心中，多米校尉自然知道赫离名字之前已经加缀高贵的奇雅孛圪姓氏。 多米校尉深深吸了一口土讫水草原的空气，既有点陌生，又是那么熟悉，从去年冬天就开始扩建的土讫水城大了一倍有余，城外的聚落毡帐区大了好几倍，最近的放牧草场离城邑都有十里远...... “校尉，你看！”身边亲卫骑兵轻声提醒，抬手一指城墙右门。 扩建后的土讫水城主墙有三道大门，分为左、中、右，属民进出、车辆拉货、牛羊放牧，一般是中门、右门，左门是军事通道，一般专供军队使用。 多米顺着亲卫所指一望，眼睛一亮，急急拍马冲了过去，未等坐骑停稳，翻身下马跑了过去。 “阿爸，阿妈，你们怎么来了，草地都泛黄了，鸟儿飞到山林躲寒，你们站在这里等了很久吧？”在城门等候的正是多米的家人，赫离早早派人告知多奇锻造官今天多米回来。 “多米哥哥，还有我呢！”后面冒出一个头来，一个草原少女嘻嘻笑着。 多米一愣，惊喜道：“敏敏，你怎么来了？” 城门口等候的多奇夫妇排在最前面，周围还有十个八个帐下户奴隶陪同伺候，多米一下子没有发现藏在后面的敏敏。 “老头子，你看，首领都纳妃了，多米还比首领大半年了，敏敏这孩子是我们从小......”多奇婶子看见多米和敏敏见面嬉闹的一幕，娶儿媳妇的心思又打在敏敏头上。 自己虽是儿子的阿妈，可是儿子大了，身份、地位高了，自己明示暗示说了多次，儿子无一不是推推拖拖的，怕是对敏敏有意的，也对，儿子和敏敏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 当初赫离要宰杀羊屁股头人，第一个站出来帮助的就是多米，或许儿子....... “你.....唉......”多奇锻造官倒不像几年前，一听婆娘提起敏敏和多米之事就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毕竟自己和儿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在柔黎部算得上是真正的大贵人，再有着两家二十多年的情谊，就连莫顿河草原万户长班森都比不上。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告诉你，刚回来别和儿子说这事，免得他又跟你急得像脱圈的羊崽子一样。”多奇叹了一声之后，就说了这么一句。 多奇婶子点点头，一想不对劲，开口道：“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谁的儿子是羊崽子，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他是雄鹰，是翱翔天空的雄鹰，是柔黎部的英雄，是堂堂的常备军......比千骑长更尊贵的贵人.......” 在城门处多米一家人欢喜之时，断事官大帐，锡达断事官和赫离首领一对叔侄也在谈话。 在赫离进入大帐之前，希德丁总医师刚刚走出断事官大帐，皱了皱眉，可惜赫离只是看见希德丁总医师离去的背影，并没有瞧见他脸上的神色。 至于在锡达大叔毡帐前碰见希德丁总医师，赫离倒不是十分稀奇，医师定期检查，这还是出自他的命令，要求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对柔黎部贵人检查身体，问问最近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吃睡可好、老病旧伤复发否等。 希德丁这种级别的医师，能够让他亲自诊断的，最起码也得是大当户级别的柔黎部贵人，还得排着队来，看希德丁总医师有没有时间呢。 一见赫离进入大帐，斜躺在软毛毯的锡达挥了挥手，让几个伺候的仆从退出帐内。 “锡达叔叔，刚看见希德丁总医师走出去，你的身体......” 锡达眼皮一抬，下意识认为赫离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近大半年来，尽管山参野鸡汤不断养着，暗记旧伤却没有好转多少。 要知道，锡达不是在世外桃源安心静养，他没有一天不是在处理部落事务，尤其是柔黎部击败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近十万新属民、帐下户奴隶，过百万头大小牲畜，断事官根本连安心静养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他一点都没有当乖乖病人的自觉。 “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有索尔奇、阿雅姆两位大当户，你别累着！” 听完赫离的关心话语，锡达眼皮重新落下，微摇头道：“没什么大事，我可是还等做爷爷呢，哈哈哈......” 赫离已经纳妃哈度真，康麽氏族的古素禾、岚木氏族的云娜也快了，正常推测，一、两年时间就会有孩子了。 加缀奇雅孛圪姓氏的孩子，生下来就是高贵的奇雅孛圪，锡达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亲眼见过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两万五千精骑 第四百三十二章：两万五千精骑 帐内，躺在软毛毯的锡达断事官在赫离的搀扶下趺坐起来，双臂倚着案几，感觉身上有些力气，道：“多米是今天回来？敏敏早上来我毡帐说要去迎接......” 赫离摆头尬笑，身为哥哥还不知道自己妹妹是个什么样子吗？八成是来锡达叔叔毡帐搞破坏，说是去迎接，不知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不过好在玩耍嬉闹的都是自家人，对待族人倒没有什么架子，更不会仗着公主身份胡作非为。 赫离点头道：“对，估计现在已经进城了。托拜厄斯也从土讫水训练大营赶回，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回到，库尼亚斯早上就回来了。” 多米，常备军校尉；托拜厄斯，出身康麽氏族，常备军校尉；库尼亚斯，常备军代理校尉。 在第六卫空缺校尉的刺激下，在首领的鞭策、开导下，最初没有当上校尉的库尼亚斯千骑长经过两、三个月的奋斗，几乎天天待在教导营、土讫水新兵训练大营。哪怕赫离去了黑马镇，库尼亚斯都没有松懈，恨不得钻进去羊皮书籍，恨不得将一个个新兵操练成刀枪不入的铁兵铜将。 从黑马镇回来后，赫离微服私访去了一趟土讫水训练大营，发现按照惯例不愿意学习兀锡文字、战术阵列、地图使用的草原新兵竟然恨不得天天待在大木屋内读书学习，打听之下才知道，个个都被库尼亚斯折磨怕了，不管是不是库尼亚斯直接督导操练的新兵，反正库尼亚斯只要发现有谁不好好训练，最开始是皮鞭炒肉，发现效果不太好之后，后来借鉴了审问俘虏或观风帐的法子，向观风帐借了一批人手，脚板挠痒、关禁闭、睡眠折磨等轮番上去，搞得第一批新兵心有余悸，第二批新兵瑟瑟发抖。 一句话，谁不好好训练，就把谁送到库尼亚斯大人哪里去！ 从赫离的话语可知，常备军六校尉中的三校尉已经抵达柔黎部主帐，这可是柔黎军一半精锐的三员战将。 不，若是算上赫离亲率的侍卫军，柔黎军精锐中的精锐，那就是绝对性的战力！ 不过，三校尉抵达主帐土讫水城，并不意味三卫常备军就集结在土讫水城。拿多米来说，此次返回土讫水城，他仅仅带着百来亲卫骑兵随行。 柔黎军队，侍卫军基本满员，整编后的重甲千骑已经重新形成战力；侍卫长谷卑希镇守白马山岭，训练完毕的新兵优先补充到骨啜纳、泰罗格、多米三卫，其中骨啜纳、泰罗格两卫满编，多米所卫缺一个千骑；土讫水城，库尼亚斯所卫缺一个千骑，托拜厄斯所卫缺两个千骑；北边领地黑马镇，拉姆可所卫缺一个半千骑。 纵使不满编，柔黎军也有整整两万五千常备军！ 两万五千柔黎精骑，再抽调数千仆从兵随军，丝毫不惧南部草原的试探，就算是反击也有足够底气了。 本来，赫离和锡达计划等到常备军完全满编，秋后的牲畜宰杀腌制储存完毕，粮食全部收获入库，明年开春再对付南部草原。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之前康麽氏族的托拜厄斯率人秘密返回南部草原取走骆驼马的事情被纳哈良部发现，迮特夷部被纳哈良部大军监视，几大部落敢怒不敢言，陆陆续续不少部落被迫臣服达达不拉...... 从赫离第一次派人前往南部木录河草原打探康麽部消息，观风帐就有人伪装成草原商人埋在南部草原，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刺探、传递情报的能力大大提升了。 在斯帕营地时，化名“木格”的赫离本来还想着和女魔头伊诺雅交谈两天的，不过南部消息传来，他只能让商贸帐古力哚和伊诺雅达成“生意意向”，然后迅速返回土讫水城。 “忽思里挑选一批喀布朵部的老兵，当年都是小有名气的，认识的人也多。康麽部那边，舅舅本来是想亲自去的，不过我劝了他......”锡达断事官说道。 自从喀布朵部归附后，喀布朵部族长之弟忽思里就跟在锡达大叔身旁，向当年效忠哈么赞大头领那般，做锡达的弯刀、盾牌。至于锡达口中的舅舅，自然是曾经的康麽部，现在的康麽氏族族长索尔奇。 人物关系有点复杂，索尔奇长者是锡达大叔的舅舅，同时还是古素禾的父亲，赫离的未来岳父。 至于挑选人手，目的是秘密和钦达烈人各部族取得联系，至少在南部各草场散布哈么赞大头领少主、怛奚部首领独子、奇雅孛圪.奉倏依然活着的消息，高贵的奇雅孛圪一脉还有后嗣赫离大人、察乌卡大人，同时康麽部、喀布朵部依然奉奇雅孛圪为统领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大头领。 数十万钦达烈人，说多不多，说少可不少！哪怕去掉纳哈良部，至少还有二十万之众，柔黎部不需要拉拢他们，让他们乖乖归到自己一方，如果能够保持中立，那就是砍去达达不拉的一臂，不，是两臂， 从探子传回的消息，赫离得知纳哈良部众约四、五万帐，其中多一半是大帐，不像柔黎部多数是小帐，大概可征召军队五万骑兵，再加上奴兵，应该是六万左右。 据说，从西漠草原返回后，达达不拉扩建了宫帐军，人数两万人左右。 赫离真正需要慎重对待的是达达不拉的宫帐军，至于其他临时召集的牧民，战斗力不会高出太多。 不过，蚂蚁多啃死象！如果其余几部出兵帮助纳哈良部，不需要太多，两、三万骑兵，对精兵路线的柔黎部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好在，二十年时间，不短，也不长！哈么赞大头领时期是钦达烈人的荣耀时期，那时十几岁、二十岁的钦达烈人青少年，如今三、四十岁，大多数还在活着，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人怀念哈么赞大头领的。 更何况，当年“烧死”奇雅孛圪.奉倏和近万钦达烈人的一把大火，参与的纳哈良部军队众多，守口如瓶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私底下的闲言碎语并没有消失。 “谷卑希派出的人已经到了距离白马山岭最近的几个钦达烈小部落，和他们交易货物。纳哈良部的一支骑兵朝着白马山岭过来，应该是沿着骆驼马群搜过来的，但是道路还算通畅，派人潜入南部草原没有问题。”赫离道。 锡达轻轻一笑，目光坚定的点头，简单说了一句：“你是奇雅孛圪的第一继承人，任何人都要服从你的决策！” 第四百三十三章：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第四百三十三章：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土讫水城，宫帐区，议事大帐。 钦达烈人，怛奚部，奇雅孛圪.奉倏，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怛奚部的奇雅孛圪一脉，百年来，几代首领都是数十万钦达烈人的共主，鹿群的头鹿！ 帐内，文官武将，神情不一，震撼、惊讶、欢喜、平静...... “赫离本是秃尾巴河偏僻草场的放牧少年，承长生天恩赐，父亲遗恩，族人信任，赖父辈叔伯支持，登上首领大位，杀马贼，立营地，建部落，占地千里，拥众二十余万。阿爸忽特哥凭血脉安答身份继奇雅孛圪姓氏，蒙奇雅孛圪一脉信任，赫离继奇雅孛圪之名，列首领之位。身为奇雅孛圪之主，赫离永世不忘奇雅孛圪的深仇大恨......” 赫离的一席话是赫离、锡达、莫扎图三人共同起草，半文半白，显露仪式性的同时，让众人听得明白。 帐内众人都是柔黎文武两班的支柱，早已不是几年前的卑微牧民，无论是处理族务，还是军中学习，都能听懂赫离一番话的意思。 教导营待了几个月的库尼亚斯校尉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可是首领所宣的内容却是听得七七八八，心中狂喜，急忙走出两步，道：“长生天在上，首领大人是尊贵的奇雅孛圪，是钦达烈人之主，绝不能被肮脏的偷马贼窃取天命首领的权位！出兵，柔黎部勇士誓死捍卫首领的威名，捍卫长生天赐予首领的统治权力！” 善于拍马屁的库尼亚斯先走了一步，其余众官反应过来，纷纷进言，柔黎部的威严不可挑衅，赫离首领的姓氏要享有原本的荣光。 帐内众人，喀布朵氏族的阿苏冈左大当户、康麽氏族的索尔奇大当户最为激动，二十年前哈么赞大头领战死的痛，奉倏少主被人谋害的恨，部族颠沛流离、艰难求存的苦，无一不像一根针扎在心中，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是奇雅孛圪的第一继承人，是钦达烈人大头领，长生天指引，雄鹰金冠要落在尊贵的赫离首领头上！”锡达断事官中气十足宣布。 雄鹰金冠？ 班森万户长、科兰咄万户长、解可温大农官、基尔左大当户、布颇黑钭右大当户等人心中一喜，激动不已，纷纷看向首领，终于看到明确的方向了。 自从击破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柔黎部拥众二十余万，尤其在设万户长、左右大当户之后，柔黎官员们私下就有声音出现，常备军各卫、各千骑中也有类似的声音。 二十余万部众，几万常备军精锐，更为关键的是雄才伟略、战无不胜的英雄首领！ 呼屠牟，草原马奴出身，成为一代草原传奇！ 柔黎部的赫离首领，长生天指定的天命首领，建部立帐，占领大片草原，两翼探翅，占据布兰卡西亚领地，耕牧结合，岂不能是新的草原传奇？ 雄鹰金冠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有时候真的没有必要说太清楚。 帐中文武官员，若论谁的心情最复杂，恐怕就属岚木氏族的阿雅姆大当户了。曾几何时，阿雅姆率军为乞迪汗部征战四方、拱卫王庭，他忠于里别可汗，感恩里别可汗的重用、提拔，可是如今他却站在了乞迪汗部的潜在敌人一方。 草原历史上，一个新的草原汗部崛起，必定离不开征战厮杀、尸骨鲜血，其中刀下鲜血最多的毫无疑问是旧的大汗部落。 草原千百年的规律，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东漠草原很大，可是又很小，容纳不下两个草原霸主，任何一位大汗都不会和另一位大汗平起平坐的。 阿雅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帮助其他部落建立王庭，挑战乞迪汗部。尽管赫离还没有明显流露挑战乞迪汗部的倾向，可是哪一顶雄鹰金冠已经不言而喻了。 赫离端坐大座之上，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此刻他不需要多说什么，今天的大帐议事结束，柔黎部族这头雄鹰有了新的方向，各帐、各草场默默积蓄力量，待首领一声令下，爆发一股气吞东漠草原之势。 赫离不再是秃尾巴河偏僻草场的放牧少年，今日的他是柔黎之主，身份高贵无比，一言一行便可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轨迹，拥众二十余万，数万精骑等待自己的战旗一挥，如狼似虎，咆哮东漠草原，震慑无数部落。 时不我待，达达不拉着手大力整合钦达烈诸部落，借康麽部藏匿马匹一事，大有真正统一钦达烈人的趋势。 筑高墙，广积粮，缓称王！柔黎部已经完成前期蓄力，常备军打出柔黎部雄鹰旗的威名，对待钦达烈人，是时候决定了。 赫离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再瞻前顾后，必须快刀斩乱麻。 身为草原雄鹰，赫离捕食前可以盘旋高空一圈又一圈，不断磨砺铁爪，搜查猎物，可是一旦锁定目标，必定振翅疾驰，探爪撕裂，品尝猎物的美味。 “征战厮杀如同喝酒吃肉一般寻常，勇士是勇士，牧人是牧人，农夫是农夫，各万户、千户依旧要好好督促部众宰割牲畜、过冬草垛、粮食储备，只有各万户、千户做好了，冲锋厮杀的勇士才能有战马可骑，有酒可喝，有衣袍可穿，有肉干可吃......”短时间，柔黎部不会全族皆兵，放牧的还要放牧，耕作的还要耕作，锻造的还要锻造，否则战马、刀弓、箭簇怎能保障？ 身为柔黎官员之首的锡达点头答允，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儿时情景，再看看大座之上的赫离，一切交给他了，我的故乡草原，愿我还能骑上骏马，看看那草场、那山、那水...... 帐内众人紧后称诺，奉首领令，绝对会把手中事务处理好，不会耽误部落、首领的大事！长生天赐予的机会，他们大多本是普通牧民，哪怕有一、两分能力，却难以使他们在草原部落崭露头角，更无可能列位贵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作为部落征伐、草原厮杀的战利品，沦为奴隶，永无出头之日！ 有机会随着尊贵的天命首领建立一番丰功伟业，甚至建立王庭，辅助大汗，谁敢在部族大事上松懈偷懒？ 第四百三十四章：明暗部署 第四百三十四章：明暗部署 土讫水城宫帐，角落偏僻大帐。 柔黎部族中出身钦达烈一脉身份最显赫的两位人物，望着眼前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批汉子，心中不由感慨。 “你们此次返回南部草原，在观风帐的掩护下，和刚才所说的部族们联系，将信件交到他们手中。同时，还要配合观风帐，帮助他们安顿下来，等到大军进发南部草原时，尽可能探查纳哈良部和几大部落的动静。具体要怎么做，观风帐的人会教导你们，我相信你们也会做的很好，为了迎回真正的钦达烈大头领，为了钦达烈人的繁衍强盛，为了七色雄鹿的子孙少流血……”康麽氏族的索尔奇族长叮嘱道。 此时，不远处的一顶毡帐。 “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渗透进去钦达烈人各个部落，成为各个首领、头人、长老帐内人，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个过程或许很长，说不定伟大首领率领大军平定南部草原，你们都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但是不怕，你们继续去做，不用担心你们的家人。格根带走的那批老鸟，老鸟们的家属在主帐草场、各地草场生活的怎么样，你们都是清楚的。你们要做柔黎部的信鸟，成为天命首领的眼睛，让你们的子孙享受到伟大首领的恩赐，骏马、肥羊、壮牛、白萝布、盐巴……”观风帐代理大当户塞图对着十几个年龄不同、高矮不一的人嘱咐和允诺，甚至还有两个女人在队伍中。 这十来个草原男女看似寻常平凡，但是仔细观察，不难发觉他们眼眸深处透露一丝精明之色。 这一批观风帐老鸟，经过两年多的谍探生涯，渗透、侦查、刺探等技能基本掌握，算得上是谍探好手。 塞图训话完毕，引着众人望向隔帘处，仿佛那道隔帘后有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去吧！”短短一句话从隔帘后传来，浑厚坚定的男声给予老鸟们希冀和信任。 十几人再次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里间隔帐，赫离抬头望了望南部草原羊皮地图，上面标记的一个个地名，正是观风帐探子此行的目的地，未来一年半载，有可能十年八年，他们都会扎根南部草原，成为柔黎部统治南部草原的黑夜鹰眼。 锡达、索尔奇认为观风帐探子的任务是散布奇雅孛圪回归的消息，联系钦达烈人诸部落，监视纳哈良部的军队调动等。 不错，他们两人知道的任务确实存在，还是当务之急。接下来，观风帐探子会想尽办法混入钦达烈人各部落，取得贵族的信任，收买摇摆不定的贵族，探得消息，挑拨离间……直到鹰徽大纛飘扬在南部草原的上空，南部各处草场的部族向伟大的天命首领躬身行礼，归附柔黎部。 “这个时候，谷卑希应该着手准备了吧？”赫离像是对着塞图说，又似是自言自语。 “是的！”塞图说话风格依旧是言简意赅的。 白马山岭，柔黎部白马驿营地。 驼绳子交易区荒废，白马驿交易区取而代之，就近抽调大批帐下户奴隶，依照螺贝山谷驻马驿的建造经验，再有大批钱币撒下去，来往商队的买卖交易，白马驿日渐繁荣，营地结实坚固，占地面积更为宽广。 军营和划出来的交易区相距不远，可是也不近，十里左右。管理权力方面，交易区的商贸帐人员为核心，驻扎常备军为主，仆从兵为辅；管理人数方面，完全相反，商贸帐人员最少，常备军稍多，维持秩序的仆从兵最多。 虽然白马驿设立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可是今年的驼绳子草原情况特殊，远道而来的行商不得将白马驿交易区作为第一选择，再加上堂堂大当户级别的商贸官察乌卡大人亲自坐镇管理白马驿交易区，发展焉能不快？ 别说来自东边卡密尔城的商人，西边购买盐巴、器具的草原部落，就连靠近白马山岭的南部草原钦达烈人部落都派出人来此处买卖货物，一副欣欣向荣的局面。 商业，欣欣向荣；军事，秣兵历马。 营中大帐，谷卑希侍卫长、察乌卡商贸官、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兀格千骑长、拉库兹千骑长一帐议事，除了在妥儿川营地负责训练事务的哥达千骑长一时脱不开身，所有柔黎部族西边领地的将领都在此帐。 若是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刺客高手混入大帐，一锅端了，保证柔黎部西边领地立刻大乱。 不过，这种情况微乎其微，暂且不说帐内大多数人都是一步步厮杀晋升上来的，刀弓拳脚功夫皆不弱，光是军营要地，守备森严，还有帐外持刀背弓、全神警戒的数十精锐武士，刺客难以混进来。 来自主帐土讫水城的信鹰早几天带来首领的命令，指出柔黎部接下来的用兵目标，示意谷卑希把事情从暗处转为半明半暗，让将领们做好准备，无论是心里准备，还是军事准备。 谷卑希侍卫长、察乌卡商贸官分坐左右，其余将领按照校尉、千骑长排列落座。一开始谷卑希下意识是让察乌卡坐左位的，要知道察乌卡全名是奇雅孛圪·察乌卡，按照如今首领一脉的血亲关系，排除女性亲属，一旦出现万分之一的意外，首领蒙长生天召唤，察乌卡是最有可能继承首领之位。 就算赫离安然无恙，直到赫离诞下子嗣之前，察乌卡凭借奇雅孛圪仅存后嗣，还有锡达义子的身份，无论他想不想，他都是最有资格继承首领大位之人。 奇雅孛圪一脉，锡达断事官，喀布朵氏族，康麽氏族……如果再算上陆陆续续的南部草原钦达烈部落…… 或许赫离密令观风帐在南部草原秘密潜伏，就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例如防范别人黄袍加身！ 谁知道呢？ 胖子利用自己的“身宽体胖”，牢牢坐在右位上，硬是不肯移动座位上，要想挪动他，要么是他自己主动站起来，要么是吩咐几个卫士把他抬起来。 谷卑希侍卫长见此，只好作罢，总不能大喊一声“守卫进来，把察乌卡商贸官抬到左位上”，凭首领钦点统兵大将的身份坐在左位之上，主持这次议事会议。 第四百三十五章：目标，恰苏图 第四百三十五章：目标，恰苏图 众人落座完毕，征南之战先锋会议正式开始！ 手中拿着细棍点戳在羊皮地图，谷卑希侍卫长朗声道：“天命首领，赫离大人承长生天之意，建立柔黎，统治属民，马鞭所指，马蹄所踏，皆是柔黎部的领地，让每一个柔黎孩子不再受冻挨饿，让每一个柔黎女人跳舞歌唱，让每一个柔黎健儿策马奔腾，雄鹰为我们歌唱，恶狼被我们赶跑，羊群游牧在我们自己的牧场......” 一番话，祈祷祭祀的色彩没有土讫水城主帐的那么浓厚，更贴近生活，更贴近经历！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大人是伟大尊贵的首领，长生天的使者，东漠草原之主，任何敢胆挑衅首领大人的人，都是罪人，无论他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还是卑贱的奴隶。奇雅孛圪是南部草原的主人，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大人是钦达烈大头领，这一点不仅尊贵的锡达大人、康麽氏族的索尔奇族长、喀布朵氏族的阿苏冈族长可以证明，数十万钦达烈人也可以证明，百年中，草原长歌、故事里关于奇雅孛圪统治南部草原的不在少数......” 不知是谷卑希侍卫长不了解钦达烈大头领和钦达烈之主的区别，还是根本就没有兴趣去了解，反正康麽氏族、喀布朵氏族的先例摆在那儿，首领就是钦达烈之主。 钦达烈大头领或钦达烈之主是通称，百年来都叫习惯了，就连南部草原的贵族、牧人都不怎么特意区分二者的差别。其实，历代奇雅孛圪担任的大头领准确来说是钦达烈人共主，因为钦达烈人心中承认最上边有大头领管着钦达烈人各部落，自己尊奉大头领。可是，实际上，各部落牧民受到本部首领的统治力度远超过大头领，历史上不少部落首领或头人在部落事务根本不听大头领的吩咐，大头领也没有对该部落首领做出惩罚的事情。 钦达烈大头领的头衔能起到多大效果，很大程度上看大头领的心情。当然，大头领部落实力和在钦达烈人心中的威望也是十分重要的，否则怎么驾驭得住钦达烈部落联盟这家大马车呢！ “恰苏图，”谷卑希侍卫长一挥细棍，重重点戳羊皮地图中距离白马山岭不远的一个地名，继续道：“恰苏图是首领交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拿下恰苏图，推开柔黎部大军进入南部草原的帐门！” 恰苏图是钦达烈人的东大门，靠近恰苏图江拐弯口得名，狭缓的山谷地势，不宽不窄的草原河道。 恰苏图并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天险绝地，更别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地形地势之利甚至比不上螺贝山谷。康麽氏族的托拜厄斯率领族人潜回木录河草场，把两、三千乌河马偷偷转走，就是从恰苏图路过的，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不过，随着达达不拉宣布康麽部为叛徒，一万纳哈良部为主的搜捕大军朝着东方进发，恰苏图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了。 哪一方控制了恰苏图，哪一方就能在恰苏图周围两、三百里的草原随意驰骋，进退有度。 就柔黎部来说，拿下恰苏图就控制了进入南部草原的大门，出征大军以白马驿为中转基地，恰苏图为桥头堡，最好的结果是一鼓作气冲到纳哈良部的坞霍湖老巢；最坏的结果保证后路不失，撤回白马驿再图南部草原。 可是，如果纳哈良部控制恰苏图，柔黎部要么绕道数百里进兵，要么付出更大的代价强攻恰苏图。 终于要打仗了！ 军帐内，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两人脸色平静，坐上校尉之位还不到半年时间，此次出兵南部草原，除非立下不世之功，否则晋升是没什么可能了，按惯例就是赏赐厚重一些。 兀格、拉库兹两人却是不同，上一次扩军晋升，战功稍逊一筹，没能独领一卫大军，再加上第六卫校尉之位被库尼亚斯暂时顶上去，不出意外，就该是他了！ 如今，征南即将开始，说不得要打出个校尉来！ 一旦拿下南部草原，柔黎部领地该是多么广袤，数千里的茫茫草原，侍卫军拱卫首领，必须驻扎主帐；常备军六卫哪里能满足保护柔黎部领地的需要，必然是要扩军的！ 身为首领安答，兀格还算镇定自若，不过一旁的拉库兹却是如同饿狼盯着探过来的一块肥肉，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死死咬住。 其实，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两人心中也不平静，眼神流露出的炽热恨不得点燃侍卫长摆弄的羊皮地图，不过，现在帐内个个都是好战狂人，恨不得立刻拿刀背弓杀向恰苏图，立下征南第一弓。 就连胖子察乌卡都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不知是奇雅孛圪赐予他的血性狠劲，还是奸商发现肥肉的原始欲望？ “一万纳哈良部骑兵正朝着恰苏图赶过来，速度不快，可是他们绝对不愿意待在雪地里吃冰啃雪，所以肯定会在入冬前抵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首领命令我们在十天后恰苏图营地必须要插着雄鹰旗帜！”谷卑希扫了一眼帐内众将。 “侍卫长，交给我吧！五天，我的千骑保证五天之内拿下恰苏图！”兀格斩钉截铁道。 扩军整编过后，在妥儿川营地、螺贝山谷、白马山岭的柔黎军诸千骑中，兀格队伍中的老兵数量是最多的。 此战突袭两百里，占领恰苏图不是实战操练，是扩军之后第一战，上至首领，下到寻常战士可能都在关注，还是拉开征南序幕的关键。 占领恰苏图，打通前往南部草原的道路，战争主动权就掌握在柔黎部手中，柔黎精骑可以在恰苏图以南两、三百里草原随意出击。 谷卑希沉咛一下，点点头，将先锋一职交给兀格千骑长。 赫离清楚远在土讫水城的自己不可能比谷卑希更了解实地情况，所以仅仅给出作战要求，至于先锋将领、突袭时间、动用兵力等一概由谷卑希决定。 谷卑希对着泰罗格、骨啜纳道：“仆从兵、守备兵方面，要加强准备，这个冬天不能让他们歇着，我们这边至少要抽调三千仆从兵随军南征。”看到两位负责螺贝山谷的校尉点点头，他又看向察乌卡，道：“运输过来的皮甲、弯刀、箭簇、粮食、冬服、盐巴......” “吃穿方面没有问题，不过武器方面......我想想办法。”管着粮秣辎重的察乌卡心中有一本帐，这段时间有多少货过来了，多少货出去了，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短缺的武器方面，有着奇雅孛圪.察乌卡出面催促，锻造帐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第四百三十六章：其木克之痛 第四百三十六章：其木克之痛 恰苏图，距白马山岭两百里左右，狭缓的山谷地势，临近恰苏图江的拐弯处。 俯视东漠草原，流程短窄的恰苏图江勉强算是东部草原和南部草原的天然分水岭，往南，归钦达烈诸部落，往东，归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 不过，驼绳子草原已经易主，恰苏图恐怕也即将城头变幻大王旗。 游牧在恰苏图附近的是一个千帐规模的钦达烈人部落，形成一个交通“要塞”，顺便看守这座南部草原的大门。 此地位置的重要性无疑，可所谓的“要塞”是寻常的栏栅营地，险峻之处顶多是仗着山地、河流之势，大股骑兵无法展开队形四面进攻。 数十年来，钦达烈部落联盟没有向东边挥爪，此处几乎没有发生过战事。就算钦达烈人大规模东进，也不会选这么一条道路，恰苏图往东百余里，途中不乏山岭、丛林，闲散惯的大规模草原骑兵难以有效快速穿过。 可是，今年，准确说是近两、三个月，恰苏图附近兵力从数百变成一千，再从一千变成两千，据说入冬前很有可能会有纳哈良部上万兵力抵达。 短短两、三个月，发生如此变化，都和东边传来的两个消息有关。 第一个消息，钦达烈人的叛徒部落康麽部藏在东部草原。 第二个消息，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还活着，重建主帐，康麽部、喀布朵部尊奉奇雅孛圪.奉倏大人为钦达烈大头领。 奇雅孛圪，这个高贵的姓氏意味着什么，钦达烈人心中清楚，连恰苏图这个偏僻地方的牧民听到消息时都震惊不已，等到消息传到南部草原各处草场，将会有无数钦达烈人默默用诡异的目光望向纳哈良部主帐方向。 没办法，老一辈的钦达烈人是从小听着“奇雅孛圪大头领”故事长大的，是一种来自血脉骨子的记忆。一时之间忘记，哪怕是故意遗忘这种记忆，可是，当有人提起时，脑海深处的记忆就不可阻拦涌现出来。 作为连接南部草原和驼绳子草原的重要节点，恰苏图不缺乏过客行人，行脚商人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据说正是几个行脚商人看见东部草原某处营地挂着雄鹰、青鹿、黄鹿旗帜，听见那个部落首领是奇雅孛圪一脉，还有索尔奇首领、阿苏冈族长......那个场景，仿佛就是行脚商人和几位部落大贵人面对面喝酒一样清晰。 走出大帐，其木克脸色复杂的回头望了望，挥了挥手，示意随行武士不必跟的太近，最后艰难抬脚朝着山坡下边走去。 秋后，是草原牧人们的忙碌时节，再加上恰苏图的地理优势和日渐增多的行脚商人，其木克一路走下来，看见不少交易货物的牧人和行商，不过总感觉一片讨价还价之声中夹杂小道消息的流传。 小道消息，如今哪个小道消息是最引人兴趣的？无非是奇雅孛圪.奉倏的。 回到毡帐，其木克感觉思绪很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凝神思考，心中莫名地害怕，怕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是假的。 对于头人、纳哈良部千夫长的一番话，其木克百夫长并没有完全相信，康麽部是叛徒？其木克脑海中回忆起很多年前自己近距离接触过的康麽部索尔奇首领，那时钦达烈人没有遭遇塔什干惨败，哈么赞大头领还在世。 其木克名不见经传，所谓的近距离接触过索尔奇首领，八成是自己见过索尔奇，索尔奇不知道自己。 实际上，其木克并不是恰苏图周围千帐部落的百夫长，是一个溃败下来的钦达烈联军百夫长，率领几百人马在此落脚。 去年，数万钦达烈大军北上，战败后或溃逃、或失踪、或突围的钦达烈骑兵不在少数，怕是有数千之众，其木克便是其中一支。 幸运的是，他不仅仅自己突围成功，还率领一支队伍厮杀出来，逃回南部草原的路上又收拢一批溃兵，到了恰苏图附近时，手底下足足有五、六百兵马。 其木克不知是不愿受气，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没有返回南部草原，松散依附恰苏图周围的钦达烈人部落，成为头人之下的小头人。 其木克在前一个部落的官职是百夫长，袍泽兄弟也多习惯称呼他为百夫长，转身一变就成了恰苏图部落的百夫长，不过领军数量远超百骑，大多数是经过一场场血战的精锐，所以不仅头人，就连纳哈良部千夫长都看重他三分。 帐外，亲随提着饭食像往日那般进入其木克毡帐，看见百夫长投过来的热切眼神，无奈摇了摇头。 其木克知道希望不大，可是看到亲随摇头那一刻，嘴巴一苦。 偷偷派出亲随去打探消息，其木克就是想确认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恰苏图本来是偏僻草场，对于钦达烈贵族来说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是随着康麽部、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散布流入南部草原，连接东部草原的特殊位置让它格外重要，无论对于哪一方来说都是，作为资深老兵的其木克还是明白的。 “百夫长，奉倏大人真的还活着吗？”亲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奉倏大人，这个名称清晰在其木克耳边响起时，他忍不住手臂微抖。 多年前，一名英武少年随着他的父亲狩猎练兵，单人独骑，弯弓扣弦，射杀猛兽，草场剧烈的呼喊声响彻云霄，震慑数十里的野兽。 “奉倏大人......” “奉倏大人......” 其木克就是大军中挥动长矛、放声呼喊的一员，时隔二十年，再一次听到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心中百般滋味。 “是的，奇雅孛圪......”其木克霍然起身说道，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透露的坚定。 “真的，太好了，真的......我们...不，百夫长......”亲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瞬间语无伦次的表达着什么，话没有一句说完整的，可是说话的对象却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其木克，他知道百夫长心中的恨，心中的痛。 亲随知道百夫长是在恨谁，是在痛谁？ 二十年来，钦达烈男儿中，忍着其木克之痛的不止其木克一人，为什么尊贵的大头领战死沙场，卑贱的自己还活着？为什么向长生天宣誓效忠奇雅孛圪一脉的自己，最终会服从纳哈良部的大头领命令？ 第四百三十七章：战前调兵 第四百三十七章：战前调兵 白马山岭，随着一批批军械、粮食、布匹等运到，仓库储备十分充足，足够一、两万柔黎大军三月所需，完全支撑得起征南之战的序幕，就算赫离再率领两卫军队赶到，也消耗得起。 仓储如此充足，自然离不开胖子的功劳，若不是时间紧，察乌卡都敢伸手去向土讫水城的锻造帐要军械物资。 过个一年半载，白马驿驻军伸手要物资恐怕就没有那么便利，不敢怼察乌卡的锻造帐官员，在谷卑希侍卫长镇守白马驿的时候，或许还会倾斜一点，可是察乌卡、谷卑希两人先后调离白马驿，八成会把怨气撒在白马驿驻军头上。 专门驻扎妥儿川营地负责军械运输的谷罗可锻造官都大大咧咧骂过好几次察乌卡，要知道镇守白马驿的统兵大将可是谷罗可锻造官的亲儿子，可见白马驿驻军催促军械物资的要求让锻造帐多么厌烦，让锻造帐上上下下都累成皮包骨。 今天是兀格千骑即将出发的日子，却也是察乌卡返回土讫水城的日子。 赫离已经从土讫水城启程，按照路程推算，再有五、六天就抵达白马驿。锡达也在安排留守事务，准备随时可以向白马山岭出发，然后踏上南部草原。 柔黎部一号、二号人物先后离开主帐，还是亮明奇雅孛圪身份后的特殊时刻，总得留下一个人物坐镇，哪怕是摆摆门面也成。 除去首领女性亲属，奇雅孛圪.察乌卡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首选。 胖子走了，留下的“遗产”十分丰厚，负责驻军粮秣辎重和交易区事务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特别是近一月，堆满一帐又一帐、一屋又一屋、一洞又一洞的物资，弯刀、弓箭、藤皮甲、粮食、盐巴、肉干等不说，就连斧头、铁锤、铲子、刨子、长钉等匠人常用物品都搞了好几车，像是打劫了锻造帐一般。 难怪锻造帐对白马驿的怨气这么深了，搬东西都快把人家吃饭家伙给搬走了，谁不跟你急？ 察乌卡离开白马驿营地之前，稍微调整储备物资的方式，不仅仅屯物资于白马驿营地，还利用白马山岭的山洞、背坡，凿宽重整一番，变成一个个仓储窑洞，大的存放草垛、粮食，小的储备各种杂物，降低兀格千骑奔袭途中的物资转运难度。 当然，这种方法只适用于打先锋的兀格千骑，因为沿途的山洞、背坡有限，便利仓储的就更少了。 兀格千骑长这几日可没闲着，沿着白马山岭的山道，跑了一个来回，对恰苏图进行深入了解，驻军情况、地形地势、河流走向都摸了个大概。 一营骑兵加探马百骑队借助灌木、斜坡的掩护，分批潜到恰苏图附近，只待兀格千骑长率领后续兵马一到，即可发起进攻。 可是，如今情况发生变化，是否迅速出兵，谷卑希侍卫长和兀格千骑长有了争议。 “谷卑希，首领命令是十天后在恰苏图营地插着雄鹰旗帜，你掰着手指头数数，还有几天了？”兀格千骑长身披连环锁甲，激动吼叫时牵动身上铠甲作响，可见心中是多么不平静。 何止是不平静，若非眼前之人是谷卑希，兀格千骑长都得挥拳相向了。 恰苏图最新的驻军消息传来，一千纳哈良部兵马进驻，换而言之，恰苏图现在有着两、三千人马。 虽然恰苏图驻军非宫帐军，可是数量超过兀格千骑两倍，又占有地利，谷卑希侍卫长怕兀格千骑长吃不下，便劝道调派一个千骑作为后援，迟几天再发动进攻。 谷卑希侍卫长沉声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一个千骑能够攻下恰苏图，就算攻下了，损失过大，我怎么向首领交代？” 常备军是首领的心头肉，损失一个千骑如同在赫离的心头上狠狠挖了一刀，如果再损失兀格千骑长，后果不敢想像。 “时间！时间！谷卑希大哥，今天出发，明天就能抵达，后天就能攻下恰苏图，如果再增派一个千骑，哪怕就近从白马驿调过来，不仅打乱部署，而且穿过山岭的时间就得多上一天，被恰苏图发现的可能就多了一分，冲锋进攻时也展不开队形......”兀格千骑长焦急道。 谷卑希脸色凝重，来回踱步，迟疑不决，兀格所说的他都明白，还知道迟上一天，恰苏图驻军还可能再多一批。 可是，那可是一个千骑，那可是兀格，谷卑希侍卫长可以让兀格千骑冲锋厮杀，可以让兀格千骑长率军杀敌，可是敌我悬殊已现，对方还占据地理优势，在很有可能吃不到狼肉，还会被狼咬上一口的情况下，要做这个决定，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胜利，什么都不必说；失败，损失一个常备军千骑，还损失兀格千骑长，不说首领，恐怕黛丽莎老夫人、锡达断事官、铁恩牧马官等人就先给自己一个坏脸色。 “兀格千骑长，本侍卫长命令你率领后续军队疾驰恰苏图，按照原计划，迅速向恰苏图发起进攻。潜入恰苏图的观风帐探子会配合你的进攻，如今恰苏图情况有变，我不需要你一战占领，切记不可损失过大。你率军先走一步，我立刻命令泰罗格麾下的一个千骑随后跟上，记住，不要死撑。”谷卑希最后只能采取这个办法，兀格千骑先上，再调派一个千骑增援，哪怕攻不下恰苏图，接应兀格千骑不成问题。 “遵命！”兀格千骑长捶胸接令。 兀格可不知道谷卑希心中的小九九，刚听到谷卑希要他停止行动时，心中瞬间生出忿意，赫离明文命令十天之内攻下恰苏图，谷卑希竟然违背首领命令，后来知道恰苏图驻军增多，心中才好受一点。不过，经过一场场厮杀的兀格千骑长面对恰苏图驻军多少有些自傲，自己手中的千余精锐大多是老兵，装备精良，骁勇善战，哪怕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都不会有任何畏惧之心。 区区一个恰苏图，怎能抵挡柔黎铁骑？ 谷卑希侍卫长无论是在土讫水城，还是各处草场，处理部落族务的时间比领军时间多，八成是渐渐有了赫离所说的文官心态，追求平平稳稳，渐渐忘了柔黎雄鹰撕裂黑熊，搏杀猛虎的豪情气概。 兀格不知道谷卑希侍卫长的重点保护对象是自己，如果他知道，肯定会吼一嗓子：“老子怕个驴蛋子！” 第四百三十八章：山下山上 第四百三十八章：山下山上 恰苏图山谷东侧，在灌木、杂草遮掩下，藏着一条破损山道，不知是多少年前牧民放马赶羊践踏出来的，还是行脚商人背货推车压出来的，不窄不宽，单列骑兵通行绰绰有余，若是两队骑兵并行，八成撞得人仰马翻。 山谷单行道中的骑兵队一旦被伏击，根本做不出什么有效反击，哪怕撤退都困难，十有八九会损失惨重。 幸好，兀格千骑麾下一营和探马百骑队早已抵达山道另一边，做好警戒措施，接应后续千骑大队到来。 否则，兀格千骑长真的不怎么敢走这一条单行道！ 至于托拜厄斯之前携带骆驼马群行走的宽敞道路，一队队纳哈良部的游骑来回巡查，打算一举端掉恰苏图营地的兀格千骑长可不敢乱走，一旦被人发现，就不是突袭，变成强攻了。 突袭道路，兀格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沿着脚下的隐蔽山道，放弃马匹，借助绳索等工具进行攀爬，最后乘其不备杀入恰苏图营地，将营地内大小部落贵族一下子干掉。这种方式，好处在于有营地内的观风帐探子配合，一旦杀入营地，就可迅速找到目标，直奔指定的几顶毡帐而去，坏处在于不可能一次性攀爬上去一千人，一旦营地内的人反应过来，组织起来上千人拼死抵抗，就能堵塞住兀格千骑的攀爬道路，再来几百把弓箭齐射，半个千骑就废了。 二是从纳哈良部游骑队巡查的宽敞道路进攻，区区两、三百纳哈良部骑兵是不可能挡住兀格手中的一千柔黎精骑，可是发起攻击声势浩大，根本不用纳哈良部游骑队示警，山坡营地的大队敌军就知道了。 在兀格千骑长考虑之时，恰苏图营地大帐抱怨声不断。 “头人，我们恰苏图周围牧场就这么大，可是一千纳哈良部兵马过来，战士快吃光帐里最后一块奶酪，战马快吃光了我们的过冬草料，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 “头人，纳哈良部的几个百人队还占了我们河谷口的围栏草场，那可是我们牛羊、马匹过冬避风的，底下儿郎的抱怨声，你走出去听听......” “头人，昨天，几个纳哈良部兵溜出营帐，在山坡下抢了一批商人的货物，还对几个兄弟的婆娘动手动脚，如果不是周围族人赶到，就被他们掠回去营帐......” 部族内突然爆发的不满抱怨声，恰苏图头人有些挺不住，望了望旁边的其木克百夫长，试图让他这个新归附不久的部落贵人来打个圆场。 “其木克兄弟......” “头人，之前你说拨付给我们的牲畜粮食什么时候到，总不能让儿郎们大冬天肚子都吃不饱跟在纳哈良部的屁股后边？”其木克百夫长仿佛没有看到头人的眼色，直接开口索要头人允诺的物资。 其木克率领数百青壮投靠恰苏图头人，恰苏图头人的确允诺拨付一批牛羊、粮食给其木克，这也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 要是一千纳哈良部兵马没来，要是帐内只有恰苏图头人和其木克，拨付下去允诺的物资不成问题。 不过，一千纳哈良部兵马的吃喝用度都要恰苏图供应，头人哪里还有多余的物资，何况，手底下这么多人刚刚抱怨，一旦给了其木克物资，怎么应付其他人？ 头人叹了一口气，道：“其木克兄弟，现在没办法，只能再苦你们一段时间，你们再忍忍，开春之后，我保证将允诺的物资一点不差全给你补上！” 开春之后？现在都快入冬了，难不成要其木克麾下几百人裹着夹袍、饿着肚子撑过草原寒冬，倒不如让他们直接去死。 其木克本来还念着几分情谊，毕竟相处一段时间，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率领几百残兵兄弟从焉山东边草场辗转千里，好不容易踏入南部草原，想着在恰苏图了此残生。 可是，先有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传来，后有头人的不公正待遇，他岂能不生出其他心思？ 哈么赞大头领曾说：牧民的允诺是木制箭矢，首领、头人的允诺是铁制箭矢，箭矢飞不回头，还会稳稳扎入靶子！ 一旦首领、头人的允诺箭矢一次次没有扎入靶子，那么底下牧人的箭矢就会插入首领、头人的身体上。 走出帐外，此时已是晚秋时节，其木克深吸一口泛寒空气，仰头一望万里长空，思绪不由飘回千里外的南部草原，黯然片刻，眼眶忍不住泛起泪花。 二十年前，塔什干一战，为了一己独活，惊慌失措的其木克逃跑了；去年，焉山草场以东，乌维部落袭击颉秣部营地，为了率领更多钦达烈青壮突围，愤怒嘶吼的其木克逃跑了；今日，其木克心中又生出逃跑的冲动，可是能逃去哪里？ 逃回南部草原，如果是那样，其木克当初何必落脚恰苏图，直接回去岂不更好？ 逃往东部草原，投靠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这次其木克肯定不会再像二十年前那样害怕颤抖，势必用生命战斗到最后一刻。 可是，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还活着吗？ 当亲随武士询问自己的时候，其木克给出肯定的答案，那一刻仿佛自己是第三人，能够再从亲随口中确认奇雅孛圪.奉倏大人活着的消息。 “百夫长，物资要来了吗？”等候许久的亲随走到其木克身边，在恰苏图落脚后，不少兄弟都娶了婆娘，现在不少妇女肚子都大了，花费自然多了。可是自己一行人是外来户，别说分到什么肥沃的放牧草场，分到多少牛羊马匹，就连圈栏草地都只有一小块，供几百匹马吃草都是勉强的，很多时候都得靠兄弟们去上山打猎。 可是，很快就要入冬了，到时候山路难行，白茫茫一片，看不出哪一片区域是覆盖积雪的山壁险地，如果不小心激怒冬眠的凶兽，说不定没打到猎物，自己反倒成了猎物的过冬食粮。 其木克百夫长看着露出殷切目光的亲随，苦笑摇摇头。 “百夫长，上山打猎的兄弟......”亲随左瞄右看一会，凑耳低声说道。 “估计这几日就降雪了，早就叮嘱你们不要上山打猎......咦，真的？”其木克轻声惊呼。 第四百三十九章：青鹿旗帜 第四百三十九章：青鹿旗帜 上山打猎的兄弟在偏僻山道发现小股骑兵行军的痕迹，从痕迹中判断，是从东边来的，至少有数十骑。 小股骑兵，还是从东边来的，其木克怎么能不惊讶呢？ 虽然纳哈良部的游骑队加大宽敞山道的巡逻力度，可是封锁不住流言蜚语的传播，这几日流传的消息就有奇雅孛圪大人重建的部落帐户数万、几十万部众，丝毫不弱钦达烈部落联盟，不久前还击溃驼绳子三大部落，占领驼绳子草原。 帐户数万、几十万部众，其木克不确定，可是驼绳子草原易主的消息不久前传遍东漠各处草场，离着驼绳子不到两百里的恰苏图怎么可能没有听到风声呢？ 据说奇雅孛圪大人重建部落叫做柔黎部，大纛旗帜上绣有雄鹰族徽，预示奇雅孛圪大人将会飞回南部草原，降落在七色雄鹿世代相传的牧场，在长生天的见证下，重现钦达烈人的无比荣光。 其木克快走两步，边走边低声询问：“发现骑兵踪迹的兄弟们现在哪里？” 亲随道：“都在你的毡帐里等着！” 其木克加快脚步，快速走下山坡，返回自己的毡帐，细细询问几个发现骑兵踪迹的兄弟，待到问无可问， 轻叹了口气。 探马游骑？从狩猎兄弟所说的踪迹判断发现的一队骑兵应该是探马游骑，潜过来打探恰苏图附近情况。 其木克之所以轻叹了口气，是因为没能和探查斥候接上头，心中无比希望得到奇雅孛圪.奉倏确切消息的他想要和东边的探查斥候交手，进而传递出去信息，哪怕传到康麽部的营帐中都行。 若是恰苏图允诺的物资没有断，其木克不会这么焦急，八成会采取循循而进的办法。可是，即将入冬，若是手中没有足够的毛毡、粮食、盐巴等，手下几百上千人就得遭罪，甚至活活冻死、饿死。 尽管手中几百兵马都是一场场搏杀的老兵精锐，可是装备简陋、人马饥饿，其木克就是想反出去，拳头凿不开厚墙，更何况恰苏图除了原本部落兵马，还有一千纳哈良部骑兵。 “兄弟们，你们都是跟着我从焉山草场一路杀回来的，不管我们之前是哪个部落的，可是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有肉一起吃，有衣一起穿，哪怕其木克手中只剩下半块面饼，都不会让你们没有吃的。头人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过冬物资是不可能拨付的，很快就入冬了，大家说说看怎么办？”叹气之后，其木克摊摊手，让众兄弟议一议。 帐内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听上去是挺热闹的，可是说的要么是怨言愤语，要么就是不切实际的法子，说了半天都没有商量出一个良好的解决办法，最终都把目光投向其木克。 草原群狼随着头狼行动，哪怕是再少的狼群，都有一匹头狼。 其木克正酝酿着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之间觉得帐外传来吵杂声响，隐隐约约是大批战马冲锋的动静，难不成是纳哈良部大队骑兵冲了过来？ “百夫长，有敌人......不对，有......”帐帘一掀，一名值守战士急忙喊道，话语内容却是前后不一，慌乱中带有激动。 其木克眼睛一挑，迅速起身，拿刀抽盾，帐内众人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做好战斗准备，等待百夫长的命令。 迈出帐门，朝着马蹄声源头警戒一望，其木克握刀的手剧烈一抖，险些握不住弯刀。 两杆大旗迎风飘扬，其中一杆绣有雄鹰图徽，另外一杆猎猎作响的绣有青色雄鹿。 青色雄鹿，这个图案究竟代表着什么，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其木克一跺脚，压制住心中的惊骇之意，急急返回帐中，手脚麻利的从内帐木箱内翻出一面破旧旗帜，残角露出青色。 “兄弟们，刚才你们看着我要一个解决物资的办法吗？现在就有一个最好的办法，不再让我们受饿挨冻，敢不敢？”盾牌早就被其木克丢在角落，他一手攥紧破烂旗帜，一手握紧弯刀，锋利如芒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直到众人纷纷表态跟随，才放下心来。 刚才，若是有人不服从，其木克手中的弯刀就能派上用场了。 其木克一边让亲随挂上破烂的青鹿旗帜，一边吩咐左右召集手下的几百战士，就算不能帮助攻克恰苏图，至少不能和来袭骑兵作战厮杀。 “噗、噗、噗......”十几支箭矢扎入距离其木克毡帐二、三十米外的地面，牢牢钉入地面，看箭杆插入地面的深度，就判断出箭矢威力不小。 其木克急急扭头一看，暂时搞不清楚山坡营地发生什么事情，难不成有人和自己一样改换阵营，看到青鹿旗帜就投到奇雅孛圪一方，立刻组织兵马进行攻击恰苏图驻军？ 这也太迅速了吧？ “快点，召集过来一个百人队，跟我冲上去看看！”其木克决定率领人马上去看看，若是能够控制住恰苏图头人，事情就好办了，如果再宰了纳哈良部的千夫长，一切就完美了。 营地山坡半截处，一个个柔黎勇士凭空般冒出来，爬上去之后，立刻按照十骑编制组成队形，对着恰苏图营地四周一顿疾射的同时，缓缓推进，为后上来的队伍留出更大的回转空地。 数十支箭矢箭矢划过秋后泛寒空气，振出嗡嗡嘶嘶的响风声，伴随着中箭者的惨叫倒地声才终结。 “咦，怎么回事，几轮箭矢就这个样子，不堪一击！”脱下连环锁子甲，兀格千骑长身穿便于攀爬的皮甲随着第一批勇士冲上山坡，结果几轮箭矢射过，对方迅速呈现崩溃之势。 兀格不知道的是，刚才一轮箭矢射中匆匆跑出来“看热闹”的恰苏图头人，领头死了，自然会引起混乱。 “快点，山坡下骑兵已经发起冲锋，马上将青鹿旗帜插在最高处！”进攻前，兀格千骑长准备了十几面青鹿旗帜，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千骑长，快看！”亲卫指着山坡下急喊道。 兀格回头一望，只见山坡下数百恰苏图战士聚集，拥着一杆绣着青鹿的破烂旗帜，难不成是哗变了？ 第四百四十章：达达不拉之病 第四百四十章：达达不拉之病 鹅毛大雪飘落， 坞霍湖结起一层薄冰，远远一望湖边森林，银装素裹，大有一番雪国秀丽风光。 如此寒冷雪天，纳哈良部的坞霍湖主帐周围少见牧民走动，除了营帐周围出没的一队队游骑，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今年的坞霍湖营地少了几分热闹，冰雪夹带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又仿佛是肃杀之气弥漫在主帐四周。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雪地中格外响亮，似乎能听见皮鞭挥动的鞭花声。 积雪道路难行，更别提此时鹅毛大雪还在飘落，来骑不顾雪天路滑的危险，快马执鞭，必定有什么要事。 一队骑手十几人，头戴圆皮帽，口鼻蒙着面巾，身穿厚皮袄，手戴皮手套，可是从他们跳落马身的铿锵声音，不难猜出这队骑手中至少有几人里面披着锁子甲。 如此寒天，骑兵内披锁子甲，再仔细一看，马背上弯刀、弓箭、皮盾等一样不少，还敢大摇大摆快马疾驰，为首者肯定是部落大人物。 哈尔赤一把摘下沾满雪碎的面巾，向等候自己已久的首领侍卫点点头，转头吩咐随从骑兵返回各自毡帐，然后大步朝着首领大帐方向走去。 作为纳哈良部的战将、达达不拉的心腹，哈尔赤将军刚刚马不停蹄从南部草原几个大部落主帐营地赶了回来，一回到坞霍湖，连家都顾不得回，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立刻赶过去见首领了。 首领病了，纳哈良部首领病了，钦达烈大头领病了！ 这是哈尔赤将军如此着急赶回来坞霍湖的原因，至于病倒的原因，哈尔赤能够猜到几分，八成和东边传过来的消息有关。 尽管达达不拉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采取了措施，可是流言蜚语就像是外面完整、里面漏风的破烂毡帐，几块毡布根本无法堵住，一堵，外边人儿就知道这顶毡帐破碎了。 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还活着，康麽部、喀布朵部侍奉奇雅孛圪.奉倏大人身边，东边的恰苏图已经被奇雅孛圪.奉倏大人攻占了...... 谣言止于智者，可是没有哪个草原贵族知道如何成为一个止住谣言的智者，对付谣言的方法，无非就是粗暴命令族人不得谈论。 不得讨论什么？自然是一切和奇雅孛圪.奉倏有关的话题！ 谈起奇雅孛圪.奉倏，就会想到奇雅孛圪，就会想到钦达烈大头领的世代传承。奇雅孛圪.奉倏的曾祖父是钦达烈大头领，奇雅孛圪.奉倏的祖父是钦达烈大头领，奇雅孛圪.奉倏的父亲是钦达烈大头领. 百年不变的传统，流水的钦达烈大头领，铁打的奇雅孛圪！ 如果没有意外，钦达烈人会心安理得接受奇雅孛圪.奉倏大人坐上钦达烈大头领的位置，仰望青鹿旗帜飘扬在南部草原上空，希望七色雄鹿的子孙后代在奇雅孛圪的率领下继续强大繁衍。 哈尔赤走入大帐，帐角几个燃烧火盆散发的热量挡住帐外寒风白雪的侵袭，热的他下意识脱下帽子。 刚进入大帐没一会儿，哈尔赤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看来达达不拉生病并非虚言。 脸色有些红润的达达不拉靠着火盆取暖，瞟见爱将哈尔赤进来，示意让他坐下一同烤火取暖，仿佛自己真的是特意传他回来陪自己烤火的。 “迮特夷部有什么动静？”达达不拉仿佛是一个冬日无聊的老牧民，漫不经心和后辈聊天。 “没有！”哈尔赤简单直白道。 达达不拉聋拉点点头，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如果迮特夷部首领辛安仅仅凭着风吹草动就乱动的话，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那么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 一听首领提及以上几大部落，哈尔赤难以保持平静无波的脸色，立刻将几大部落如何阳奉阴违、推诿懈怠的事情全抖出来，不过，虽然他心中愤懑，可是说的中规中矩，并没有添油加醋。 达达不拉静静听完，中间并没有插话询问，只是听完之后，刚想挺直一下身子，忍不住咳嗽几声。 “首领......”哈尔赤急忙伸手搀扶，却被达达不拉推挡一下，示意不必搀扶。 达达不拉的是心病，不是身病，自从再次听到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名字，潜伏二十年的暗疾心病就复发了。 达达不拉的运气称得上是盛极必衰，去年到今年开春，缴获数以十万计的牛羊马匹，或救或赎数万钦达烈人，部落实力大增，威压其余几大部落......可是入夏以来，诸事不顺，先是迮特夷部包庇康麽部族人和藏匿骏马良种，后有康麽部重新立帐的消息，最近是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 奇雅孛圪.奉倏不仅活着，还得到康麽部、喀布朵部的效忠，攻占恰苏图，大有直逼南部草原的势头。 随着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扩散，钦达烈部落联盟内部也不安稳，几大部落趁机要求缩减供奉、重新划分草场，甚至还伸手索要去年率军北上的战利品。 达达不拉明白，除非奇雅孛圪.奉倏杀入南部草原，否则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是不可能改换门庭的，尤其是恪延部这个奇雅孛圪旁系远亲建立的部落，他们之间的纠葛太深了，当初瓜分奇雅孛圪的怛奚部，恪延部获利仅次于纳哈良部。 要知道，当年的恪延部仅仅就是一个小氏族，旁系远亲都排到数十名之后，如果没有乞迪汗部的扶植、纳哈良部的支持，恪延部永远都不会位列钦达烈七大部落之一。 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无非就是想趁着达达不拉陷入麻烦的时候，来分上一块肉，管他之后会发生什么，先把肉吃到肚子里才是最重要的。 外事不利，家事不顺！达达不拉的几个儿子眼红父亲看重哈尔赤，各种诽谤编造不说，竟然还把注意打到哈尔赤族产、部众上，打算偷偷瓜分一部分率军在外震慑几大部落的哈尔赤的族产、部众，差点没有被达达不拉活活打死。 雄鹿怎么会有驴蛋一样蠢的儿子？ 第四百四十一章：头号大敌 第四百四十一章：头号大敌 内外事情不顺，胸中憋着一团闷气，一下子发泄不出去，达达不拉就病了，不过并不严重，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首领，真的要给他们？”气呼呼的哈尔赤还未平静下来，就听到达达不拉说让自己去答应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的条件，草场、牛羊、马匹、奴隶、物资，一点都不打算讨价还价了。 达达不拉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牙齿咯咯几下，道：“这么多东西，一口吞下去，说不定就会撑死了。”眼眸中阴鸷之色闪过，他的脸色重新缓了下来，理智沉着压住愤怒，不慌不乱地道：“现在东边才是最重要的！” 东边，究竟是指明面上的叛徒部落康麽部，还是暗地里的奇雅孛圪.奉倏，或者两者都有？ 前一个消息，钦达烈人诸部落想必都知道了，还是达达不拉派人宣布的；后一个小道消息，流传时间还短，再加上达达不拉严令禁止谈论，多少有点效果。 达达不拉已经当了十几年的钦达烈大头领，现在纳哈良部的实力又超过其余五大部落的总和，没有哪个首领、头人、长老敢胆试一试达达不拉的弯刀，就连提出条件的原因也是放牧草场恶化、牲畜数量不足、部众生活贫困等，根本不敢提及奇雅孛圪.奉倏。 哈尔赤也明白东边才是以后纳哈良部的大患，怒气平复下来之后，立刻对拨付几大部落的草场、牛羊、马匹、奴隶、物资进行细说，提出自己的相关建议，其中不乏拉拢几大部落氏族贵人，微调几大部落原有草场，水源分隔...... 达达不拉满意地点点头，倏忽又长叹了一口气，充满歉意地和哈尔赤谈起几个儿子想要偷偷拿走属于哈尔赤的族产、部众，不时大骂几句“混蛋、蠢猪......”，仿佛根本不在意骂儿子时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哈尔赤急急俯胸跪拜，道：“首领对哈尔赤有大恩，二十年前阿爸战死，首领不仅派人守护我家的牲畜、财产，还把我接入宫帐区照顾教导，后来赐予身份、地位、牧场、部众、牲畜、奴隶，我的一切都是首领赏赐的......” 达达不拉眼睛有些湿润，不顾身体不适，赶紧托手扶了一把哈尔赤，道：“好孩子，好孩子......” 哈尔赤是达达不拉亲自抚养长大的，放在哈尔赤身上的精力，恐怕比自己几个亲儿子都多，一步步将哈尔赤培养成纳哈良部几员大将之一，位列咕椤钮之下，若是再过十年八年，咕椤钮老了，他就是纳哈良部第一大将了。 达达不拉对哈尔赤的精心教导，以至于纳哈良部中有人怀疑哈尔赤其实是首领在外边的私生子。 这或许是达达不拉的几个儿子近几年对哈尔赤态度大变的关键原因。 十几年前，实为达达不拉养子的哈尔赤是达达不拉诸子的大哥哥，被养在纳哈良部宫帐区，和年纪相差几岁的达达不拉诸子有过一段玩耍嬉闹的童年时光。 虽然时间只有几年，后来十四、五岁的哈尔赤作为达达不拉的侍卫随军征伐，一步步晋升为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可是哈尔赤真的将达达不拉诸子当作自己弟弟。 一个从小长大的同族大哥哥，达达不拉诸子或许会对他很友好，顾念旧情，甚至有朝一日自己登上纳哈良部首领之位，还会重用同族大哥哥。 可是，作为父亲私生子的大哥哥，在部落中享有崇高声望，战功赫赫，手中还掌握部落大军，这就是达达不拉诸子的天然敌人，而且是头号大敌。 身为私生子，哪怕他率军斩杀所有首领子嗣，用鲜血铺就登上首领宝座的道路，只要不损害部落贵人的利益，反正坐在那个位子的同样流着老首领血脉，依旧恭恭敬敬宣誓效忠。 达达不拉诸子真的怕，十分害怕，可能还梦到过哈尔赤率领大军冲进自己毡帐，砍下自己头颅的场景。 达达不拉跟哈尔赤保证绝对会教导自己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同时再给哈尔赤划过去五百帐牧人作为补偿，还摆出父亲的架子让哈尔赤必须接受。 自己儿子搞的那些小动作，达达不拉相信哈尔赤肯定知道，要瓜分的可是属于哈尔赤的族产、部众，部众肯定有哈尔赤的心腹偷偷汇报。 处理完几大部落要求、家事，达达不拉让哈尔赤把羊皮地图拿过来摊在地上。 “恰苏图，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羊皮地图很大，可是内容简陋，上面甚至连恰苏图的地名都没有标记，达达不拉指着白马山岭以南的大致地方说道。 哈尔赤点点头，恰苏图被打着奇雅孛圪.奉倏、康麽部旗号的军队袭击了，损失近一千纳哈良部兵马，仅逃出来两、三百溃兵。 “我已经秘密调集一万宫帐军，随时可以出发。你此次去答应几大部落的条件，路上闹出的声响要越大越好，碰面答应条件之后，派出你的随从队伍去监视迮特夷部的一万大军营地，然后你秘密迅速赶去和咕椤钮汇合，发兵夺回恰苏图！”达达不拉做出部署。 草原简陋版本的声东击西！ 达达不拉军事眼光不差，看得出恰苏图对于双方的战略意义，谁占领恰苏图，谁就拥有主动权。 咕椤钮率领的一万纳哈良部兵马，不，现在是九千了，不是精锐的宫帐军，除了军中贵人的卫队、亲随战力较强，其余的和草原部落兵差不太多，不是占据地利、有着“钦达烈之刃”之称的康麽部战士的对手。 更何况，奇雅孛圪.奉倏潜藏这么多年，又有喀布朵部追随，手中肯定有一支战力不弱的军队，和康麽部骑兵一起攻下驼绳子草原。 无论是从流言蜚语、小道消息，还是敌军从白马山岭占领恰苏图，达达不拉判断击败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占领驼绳子草原的就是奇雅孛圪和康麽部的军队。 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总计不下三万帐，就连去年率军北上的达达不拉都不愿轻易招惹，他们能够击败、占领，可见实力绝对不弱，而且还吞并驼绳子三大部落，实力恐怕更加强大，必须要提早解决心腹大患。 第四百四十二章：春雷将落 第四百四十二章：春雷将落 恰苏图，距柔黎雄鹰旗帜插在这片山坡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一阵寒风碎雪过后，放眼所及尽是白茫茫。 不过，恰苏图江河谷附近的低矮树枝已经冒出浅浅嫩芽，有经验的老牧民再从积雪融冰的速度验证，判断这是最后一场风雪，过个十天半月，恰苏图的初春就会到来了。 恰苏图、白马驿、螺贝山谷、妥儿川营地、土讫水城的有心人知道初春一到，平静的冰面就会被打破，轰轰春雷在南部草原响彻。 同样，赫离心中清楚，纳哈良部九成九会在初春后动手，据南部草原观风帐探子传回的情报，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正在朝着恰苏图开进，冰天雪地行军，绝对不可能是冬游。 随后传回的消息还包括纳哈良部大将之一的哈尔赤和钦达烈几大部落谈判过后，就立刻跑去木录河草场周围监视迮特夷部的纳哈良部大军营地。可是五、六天时间，这位纳哈良部大将都足不出户，敏锐的观风帐老鸟推测哈尔赤已经秘密离开纳哈良部大军营地。 至于赶赴哪里，就不敢确定了。 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哈尔赤秘密离开木录河草场的纳哈良部大军营地，两条消息结合起来，赫离百分百断定哈尔赤正在快马加鞭秘密赶往恰苏图，指挥一万宫帐军和咕椤钮汇合，试图夺回恰苏图。 过去的两个月时间，咕椤钮并没无所事事，他多次派出游骑队探查恰苏图，千骑规模的进攻也有好几次，可是所取得的效果都不好，不仅丢下了几百上千具尸体，军队士气还下降了许多。 所以，咕椤钮退到两百里外的草场扎营，最近一个月都是派出小股游骑进行斥候交锋，最大的进攻队伍不超过几百人，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赫离自然知道，咕椤钮是在等待哈尔赤率领一万宫帐军，只有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到来，才有可能夺回恰苏图 第一，奇雅孛圪.奉倏的旗号起到一点作用，底层牧人看见青鹿旗帜，心中有些畏惧；第二，试探性进攻、游骑厮杀的失败狠狠打击咕椤钮所率军队的士气；第三，恰苏图以南数百里这块偏僻草场根本无法提供一万大军的粮秣军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非常难熬，战斗力无法保证。 如果不是咕椤钮强行要挟几个钦达烈中小部落贡献粮食牲畜，维持半饱不饥的状态，恐怕九千大军早就作鸟兽散了。 平时放牧、战时为兵的牧民虽然响应部落贵人的号召自备马匹刀弓出战，可是肚子都填不饱，管你是什么贵人，老子不鸟你。 恰苏图营地大帐，赫离一边翻越观风帐探子秘密递送的羊皮纸，一边听着侍卫汇报相关情况，算得上是一心二用。 汇报侍卫刚说完一条情报，赫离抬抬手示意停下，将目光投向兀格，轻笑道：“有什么感想？想不想再来一次偷袭？” 情报上说，咕椤钮再次强行征收一批物资，连几个中小部落仅存的种羊、盐巴都拿走了，周围钦达烈人头人怨气非常大。 按照常理，咕椤钮率领兵马驻地是一片开阔地，哪怕乘夜偷袭，也做不到之前进攻恰苏图山坡营地那般隐蔽。 不过，内外配合的话，成功的机率就会大很多的1 外边，是愤怒埋怨的钦达烈中小部落，通过商人渠道，柔黎部暗地里已经和几个小部落交谈过了，有那么一两个头人很感兴趣。 里边，其木克百夫长作为内应，混入咕椤钮营地内。 恰苏图营地被袭击时，其木克百夫长改换青鹿旗帜，率领一队兵直扑山坡营地，堵住逃跑的纳哈良部千夫长，献上纳哈良部千夫长首级。 稍后几天，赫离抵达恰苏图，知道这一消息时，派出随行的康麽氏族、喀布朵氏族部众看看是否认识其木克此人，还派出康麽氏族的托拜厄斯校尉出面确认奇雅孛圪.奉倏在世的消息。 托拜厄斯凭借在康麽部的崇高地位，在钦达烈人中的威望，几乎没有钦达烈健儿不知道，有他出面佐证奇雅孛圪.奉倏在世的消息再合适不过。 几个随行的喀布朵氏族老兵问问搭搭，对其木克这个曾经在怛奚部持矛护卫的战士有点印象，再有托拜厄斯出面，终于让其木克确信奉倏大人还活着，并且知道赫离是高贵的奇雅孛圪一脉。 当时，看着离着恰苏图仅仅两三天路程的纳哈良部兵马，赫离心生一计，和其木克商量让他佯装败兵潜入咕椤钮军中，探查纳哈良部兵马的情况。 其木克百夫长答应了，率领着一百多亲信骑兵伪装成躲过一劫的恰苏图巡逻队，路上还“遇到”数十个原本驻守恰苏图山坡下的纳哈良部军士，一起逃回咕椤钮军中。 带兵投军的其木克乖乖当了两个月的纳哈良部百夫长，期间只是默默探查消息，并没有什么奇怪举动，让他探查就探查，让他征收物资就征收物资。 一旦到关键时刻，其木克绝对可以发挥重要作用的。 现在已经是冬末时节，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开春了。天气变好，道路易行，从南部传回的情报可知，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四部已经获得丰厚报酬，准备服从达达不拉的命令，开春之后就会集合大军随着达达不拉这个钦达烈大头领剿灭叛徒部落。 名义上是清剿叛徒部落，实际上要对付谁，他们心中都清楚。 赫离猜测四大部落最起码出兵一万，否则兵马太少，根本不好向达达不拉交代。但是，最多不会超过两万，毕竟四大部落不是纳哈良部的附属部落，不可能倾家荡产效忠达达不拉，哪怕是附属氏族都不可能拉出氏族最后一个男丁去为宗主部落打仗。 同时，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距离恰苏图不足千里，距离咕椤钮营地只有七、八百里，就算冰天雪地谨慎行军，最多十来天就到了。 不顾天气状况，强令前后队快速行军，那么十天都不用，宫帐军就可以和咕椤钮汇合。 也就是说，赫离如果想在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到来之前吃掉或狠狠咬一口咕椤钮，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天了。 之前袭击恰苏图营地，是赫离命令将领十天拿下。 现在十天之内袭击咕椤钮率领兵马，是纳哈良部一万宫帐军逼着赫离去做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雪帐箭芒 第四百四十三章：雪帐箭芒 咕椤钮营地，咕椤钮围着一处火盆，几块牛粪饼烧得通红，所散发的余温热量勉勉强强烘住不足一米的范围，也不见他再添上几块。 咕椤钮并非不想添加，可是帐内已经没有多少块牛粪饼，就连火盆燃烧着的都是不久前从附近部落强征回来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一万大军远离纳哈良部领地，搜查数千里，勒索强取沿途中小部落不少粮食、牲畜、盐巴以供军需，本想着抵达恰苏图之后，有个恰苏图千帐部落提供大部分物资，再勒令周围中小部落提供一部分，安安静静待过一个冬天，消耗并不严重。 可是，恰苏图营地被占领，一千纳哈良部兵马几乎全损，试探性进攻，千骑规模的交战......咕椤钮手中的九千大军消耗颇大，原本仅剩的部分物资迅速消耗，最关键的是付出没有得到收获，没有夺回恰苏图营地。 尽管咕椤钮将损失、补给的大部分压力转嫁到周围钦达烈人部落，同时饥一顿饱一顿撑着，可是两个月来有着近千纳哈良部战士冻死饿死。 战斗损员加上非战斗损员超过两千人，咕椤钮现在手中只有六千余纳哈良部战士，哪怕强行征召附近几个钦达烈部落一千兵马，总兵力也不到八千。 离开纳哈良部草场已经几个月时间了，行军赶路、追查踪迹不说，在恰苏图附近的两个月，咕椤钮至少瘦了二十斤，神色憔悴、胡子拉碴，一点都不符合纳哈良部第一大将的显赫身份。 自己瘦了二十斤，咕椤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反而还很高兴，要知道他是在物资缺乏、人马饥饿、冰天雪地的战场环境下拢住数千大军，让东边的军队困在恰苏图山谷，没有趁势大力进攻南部草原。 若是领军的不是咕椤钮，几千纳哈良部战士跑的跑、散的散，都逃回纳哈良部草场的毡帐里过冬了。 至于，咕椤钮认为自己困住东边的军队，倒不是没有几分道理，毕竟两个月来柔黎部大军都没有向南发起大规模进攻。 走出大帐的咕椤钮望了望残留寒气的天空，看了看覆盖积雪的茫茫草地，久蹙的眉头渐渐散去，尽管前不久才下过一场碎雪，可是他心中清楚最多一个月，冬天就彻底过去。 草原春天一到，战马可以尽情吃草，战士们的粮食补给运送更加便利，咕椤钮心情怎么能不好过一点？更何况，他已经收到哈尔赤传来的口信，十天左右就能和自己汇合，到时候东边战场形势就能发生一个大扭转。 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到来，绝对要超过两万寻常草原兵马的效果！ 望着天空和远方，脚步踏着残雪碎冰，脑海中想事情的咕椤钮不知不觉离着自己大帐已有五、六十米远，身后的几个侍从武士只得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乖乖跟了上去。 东边的军队？咕椤钮只能这么称呼，议事时和手下千夫长也是用这个代称，一开始是叛徒部落康麽部，后来不知不觉变了。 逃回来恰苏图驻守战士口中说的很清楚，三杆旗帜，其中一杆是青鹿旗帜。 青鹿旗帜，二十年前还是达达不拉身边侍卫的咕椤钮对这面旗帜印象深刻，哪怕是这些年，在梦里也会看见燃烧着的青鹿旗帜。 可是，竟然有加缀奇雅孛圪的勇士重新举起那杆青鹿旗帜，关键那个勇士是奇雅孛圪奉倏。 咕椤钮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他是达达不拉大头领的仆人，效忠达达不拉大人。 一阵寒风刮过，咕椤钮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聚神抬头望去，发现自己走到营地的偏僻角落，一回头，身后竟然没有侍从武士跟随。 突然，咕椤钮眼角边一动，双眼厉芒一闪，右手装作不经意摸向腰间，顿时心中大悔，竟然忘记佩刀出账了。 侍从武士哪里去了？咕椤钮率领的虽是草原兵马，可是对自己的卫队亲随要求一点都不像草原部落兵那般宽松，如同自己护卫首领时要寸步不离，倘若没有自己吩咐，侍从武士绝对不敢离开自己身边。 身经百战的咕椤钮刚才眼角一动，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闪光芒是铁簇箭矢在冰雪中反光造成的，有人用弓箭瞄准自己。 咕椤钮冷静下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佯怒道：“几个兔崽子，八成是又偷懒去喝酒了，上次就是这样，吩咐跟我去首领处，路上就跑回家里喝酒，看老子等会怎么收拾你......” 咕椤钮不经意向前走着，骂骂咧咧大喊几句，一是佯装自己没有发现敌踪；二是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里还是自己军营，就算有人想干掉自己，绝对会是少数。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过来？”咕椤钮吼了几嗓子就不再出声，按照他刚才的喊声，至少传出去五、六米，可是离着自己最近的两顶毡帐就只有三米左右，却不见人出来。 冰天雪地的，除了探马游骑、值守岗哨，几乎没有人会像咕椤钮出来，更别提闲逛散走了。 离着最近的毡帐只剩不到一米距离，突然，咕椤钮听到后边响起一声“不好，他要跑”，立刻蹬腿发力，猛地一蹿，避到毡帐后边，同时开口大喊：“有敌人，快过来！” 咕椤钮声音还未落下，几支铁簇箭矢就扎入他刚刚所在的地方，若是再迟半个呼吸时间，他就变成箭猪了。 未等咕椤钮找到趁手家伙，又是一阵箭矢飞过，强劲的威力扎破毡布，其中一支还从咕椤钮的肩膀划过了过去，扎入地面时挣出几片雪中红花。 咕椤钮判断来箭的方向，忍住肩膀处的疼痛，听见远处的吵杂动静，知道自己人马听到自己的呼喊赶了过来，伏低身子顺着毡帐角落一扑，顺势甩了出去，躲到第二座毡帐后边，远离弓箭手，隔了一顶毡帐，安全性增加了不少。 此时，一小队巡逻队急促赶了过来，不断呼喊“咕椤钮大人、咕椤钮大人......”，看样子咕椤钮逃过一劫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十几名战士便把咕椤钮所在的毡帐保护起来，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忍住肩膀疼痛站了起来，看见来人，似乎有点印象，开口道：“你是从恰苏图突围出来的百夫长，其木克是吧？” 其木克点点头，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搀扶住咕椤钮，道：“是的，我是其木克，怛奚部宫帐军战士！” 话音一落，咕椤钮瞪大了眼睛，缓缓低头一瞥，发现一把锋利匕首插入自己的肚子，汩汩往外冒血。 第四百四十四章：达达不拉出兵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达达不拉出兵了 土讫水城，城外毡帐聚落，此时已经开春，放马的放马，赶羊的赶羊，搬运的搬运，清扫的清扫，仿若青草受细雨滋润瞬间爆发出勃勃生机，土讫水万户草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就是柔黎部蓬勃发展的现象之一。 尤其是商人，从卡密尔城踏入柔黎部领地，经过秃尾巴河草场，最终来到土讫水草场，十个有八个都是商人，成群结队，其中不乏中、大型商队，出售卡洛斯粮食、盐巴、亚麻布、肉蔻香料等，再贩运牛羊马匹、皮革毛料、药材干货等草原特产，同时不必担心返回途中遭遇马贼或打草谷的部落兵，柔黎部巡逻队可不是吃素的，在康麽部迁徙过去并设立月牙湖草原万户后，月牙湖草场守备兵的力量增强不少，有这么一支氏族为主的万户镇守东边，安全问题不必过多忧心。 “其木克千骑长，想体验一下买东西的乐趣吗？这里的货物种类很多，无论是粮食、盐巴，还是铁器、金银首饰、香料等，亦或草原常见的牛羊骏马、皮革布袍，这里都可以买到，做工也很不错的。” 其木克微微发愣，昨夜自己随着赫离大人抵达柔黎部主帐土讫水城，远远望去土讫水城高高的城墙、遍布的毡帐，心中惊讶不已，白天再看时，又是另一番情景。 若不是十分肯定自己还在草原上，其木克肯定以为自己来到卡洛斯的城镇里，放眼望去，土讫水城外热闹极了，来来往往的牧人、商人、奴隶，贩卖吆喝声不断，却没有什么慌乱情况，比起钦达烈部落联盟举办大庆典时还要热闹。 看到此情此景，其木克心中不由感慨，钦达烈不知多少年没有这般繁荣景象了，连做买卖的多数商人都是匆匆而来，匆匆就走，根本不像土讫水城这般热闹。 其木克对着刚才笑问自己体验买东西乐趣的草原青年微微一躬，道：“不了，首领。其木克还是早一点赶回恰苏图，劳烦首领带我们面见奉倏大人，跑了一个来回，心中不安。” 面见奉倏大人？ 在其木克作为内应配合之下，柔黎部大军趁着咕椤钮身死引起营地大乱的绝好机会，一举压过去，击溃咕椤钮所率大军，歼敌千余人，俘虏四千余人，只有千余人逃跑突围。 一战击溃敌军后，赫离立刻派出身钦达烈人的使者和附近部落交涉，一天之内要么拔营离开恰苏图，继续效忠达达不拉；要么归到青鹿旗帜之下，重现钦达烈人的荣光。 同时，常备军几支千骑摆出进攻架势，随时准备消灭助纣为虐的钦达烈部落。 最后恰苏图方圆四、五百里的几个钦达烈中小部落不知是迷途知返，还是迫于柔黎精骑的兵锋，选择全部归附。 不过，这些部落头人、族长不怎么相信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哪怕有康麽部出身的托拜厄斯校尉出面，他们也不完全相信，提出希望亲眼见到奇雅孛圪.奉倏大人。 赫离心中明白奇雅孛圪.奉倏大人在钦达烈人贵人、牧民心中的地位，还指望第一批临阵归附的人能够起到榜样模范作用，在自己征南之时发挥宣传作用。 此时，哈尔赤率领的一万宫帐军推进到距离恰苏图四百余里的地方就停止前进，怕是从逃跑的溃兵口中知道咕椤钮身死营破的消息。 观风帐从南部草原传来一个新消息！ 达达不拉出兵了，调集纳哈良部三万大军，再加上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迮特夷部，以及几十个中小部落，总兵力超过六万，浩浩荡荡朝着东部杀过来，讨伐叛徒部落康麽部。 六万兵马，加上先行的哈尔赤率领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若是再算上咕椤钮之前的一万大军，整整八万大军！ 八万大军，数千里征讨一个区区五、六千帐的康麽部，谁相信呢？ 纳哈良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钦达烈部落联盟的五大部落都出动了，赫离并不觉得奇怪。 怪的是迮特夷部竟然也出兵了？ 迮特夷部妥协了？赫离知道自从康麽部族人、骆驼马在迮特夷部草场被发现，迮特夷部辛安首领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内有怀有二心的贵族、长老，外有一万纳哈良部大军严密监视。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早前派人潜回南部草原，本想争取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迮特夷部，最起码保持中立。 赫离不想用数以万计钦达烈人的鲜血尸骨铺就自己登上钦达烈大头领宝座的道路，杀戮过多，血流成河，仇恨并不会因为同出钦达烈人一脉、奇雅孛圪.奉倏而迅速消失。 自己用弯刀弓箭一路杀回去南部草原，沿途尸骸遍野、血流成河，等到登上大头领，恐怕看见的就是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她的丈夫、他的父亲、他的儿子都是死在柔黎精骑的弯刀、弓箭、铁蹄之下。 这个结果谁都不想，可是如今事与愿违，的确发生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奇雅孛圪.奉倏活着的消息传遍南部草原，达达不拉率领大军直扑过来，一切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马驿至恰苏图，整个柔黎军队，除了拉姆可率领不满编的一卫，侍卫军、五卫常备军都已经抵达，再加上仆从兵、守备兵，以及刚征召恰苏图附近钦达烈部落兵，四万柔黎大军严阵以待。 四万对七万，柔黎部似乎占了下风，可是别忘了四万柔黎军中有着两万三千骁勇善战的常备精锐，战场军阵，冲锋厮杀，一骑抵三敌，完全不成问题。 哪怕是面对的敌人是纳哈良部宫帐军，赫离也有把握以一敌二。 有着潜在钦达烈人大军的观风帐探子，赫离知道钦达烈大军距离自己的路程，匆匆一算，便答应几个刚刚归附的钦达烈中小部落头人和其木克快马加鞭返回土讫水城，让他们面见锡达断事官，明确自己的身份。 当然，赫离也藏着让他们看看柔黎部的繁荣强盛境况，明白柔黎部的手腕子有多粗。 同时，赫离也有点事情要和锡达大叔面谈一番。 第四百四十五章：闲逛礼物 第四百四十五章：闲逛礼物 过往的牧人、商人、奴隶不少，忙碌干着自己活计的闲余，把谨礼、热切、敬畏的目光小心投过去赫离一行人。 尽管他们不知道队伍之人是什么身份，可是凭着十几名精干随从，就知道主人身份肯定不低，还敢在土讫水城周围大摇大摆，不怕护营兵巡逻队过来盘查的，八成是柔黎部大贵人。 “首领，其木克千骑长走了，我们现在是回宫帐吗？”吉姆望了望远处草丘上其木克消失一队骑手溅起的扬尘问道。 不过，吉姆语气中透露的恭敬可不是因为其木克，区区一个成为自己袍泽不到一个月的归附将领，哪怕是出身首领即将要去的南部草原钦达烈部落，他并不怎么在乎，反正自己和他不熟。 何况，其木克是仆从兵千骑长，论官职还要低自己这个侍卫军副千骑长一头呢。吉姆主要是怕自己一行人待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了。 如今土讫水城别说寻常牧民，乃至各千户长、护营兵千骑长胡格森都以为首领大人率军在外，若是突然出现在土讫水城周围，怕是引发乱子。 乱子倒不是慌乱，而是惊乱，随着柔黎部疆域越来越大、部众人口越来越多，赫离不再是秃尾巴河偏僻草场的小首领，也不是妥儿川大营时期千余帐的首领，别说出现在各处草场，就连巡查土讫水城周围草场，多数时候都是微服私访的。 一旦尊贵的首领出现在寻常族人毡帐区，别说被救奴隶、帐下户转化成的自由民，就连妥儿川大营时期的属民都会大呼长生天、首领恩德，纷纷推金山倒玉柱，跪拜行礼时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入泥土之中。 赫离摆了摆手，低声道：“我们走回去，顺道看看城外的交易区，买上几件东西......”一看吉姆满脸不愿意就要开口苦劝的模样，立刻补充道：“我记得敏敏上次说要买什么东西来着，吉姆你还记不记得？等下回到去，敏敏要是问起来，你怕是不好交代......” 论坑人背锅，耿直中带些傻气的吉姆岂是奸商赫离的对手！ 身后十几名侍卫分散开来，赫离仅带着吉姆等三、四人走回城，看见一处不大不小的临时摊档就走了过去。 “这位尊贵的少爷，你要买些什么，我们这里大小物件都有，粮食、盐巴就在后边放着，铜件铁器也有不少，旁边的是布匹、首饰......”此处老板从赫离一踏进来就看出客人身份不简单，几名随从武士比起见过的佣兵强太多了。 一般零碎生意，都是几个奴仆接待，大一点的生意还有管事，来到土讫水城这段时间老板基本上就是拜访各个部落贵人，可惜效果甚微。 拜访见到的最大柔黎官员就是一个商贸帐土屯，部落贵族还没有见到过几个。 “买点糖果、首饰，还有几匹白萝布。”赫离淡淡道，买什么东西并不重要，亲身感受一番城外交易区的气氛才是闲逛的重点。 四万柔黎军队，七万钦达烈大军，数千里草原作为战场，这一战很有可能要从开春打到入冬，自己出征在外的时间最少得半年，土讫水城不能乱，柔黎部不能乱。 摊档老板赶紧指挥奴仆找出最好的糖果、首饰、白萝布，并且给出一个比卡密尔城市场价还低的价格，若不是赫离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真的认为老板是个柔黎部的商人兄弟呢。 这个商人是卡密尔城的，拥有一个数十人规模的商队，资产比起几年前落难的的赫洛德多上十倍八倍的。 可是布兰卡西亚诸公国内战，生意不好做，便有意将生意中心转向草原，像赫洛德这般攀上一个草原大主顾。 尽管赫洛德离开卡密尔城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打着赫洛德旗号的商队来往亚力卜镇、卡密尔城、东漠草原却是月月不绝。 卡密尔城的商人都知道，赫洛德有了稳定的草原大主顾，借此成为某位贵族的商贸管事，负责和草原部落交易，获得很不错的报酬、地位。 传言不可能是百分百对的，可是赫洛德赚钱了是有目共睹的。 简单交谈一番，吩咐身边侍卫拿好买到的货物，赫离透露一点“内幕消息”便离去。 所谓内幕消息不过是柔黎部很快要清仓出售一大批牛羊马匹、毛料、皮革、等，让商人早点和商贸帐预定。 赫离停停走走，并没有再做什么事情，入城之后径直去了母亲的大帐。 “阿妈！” 虽然赫离早就派人提前说了一声，可是黛丽莎老妇人见到自己儿子时依旧非常欢喜。 赫离进入大帐，没看见自己顽皮爱玩的妹妹，倒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孩，看到她望向自己时眼眸中的亮光。 “敏敏呢，又去哪里玩了？”赫离从吉姆手中取过糖果问道。 “前几天，骆驼马产下几匹小马崽，敏敏缠着古素禾带她去看，都快中午，还没有回来呢，我刚想派人去问问呢！”黛丽莎老夫人轻笑道。 赫离苦笑着摇摇头，又取出一物，递过去给旁边的云娜，这位岚木氏族的公主，几个月来自己忙这忙那的，都是匆匆见面，未来少则半年，多则更久，都在率军在外，更没有多少时间独处了。 “记得我们刚见面的哪天吗？”赫离抽出一支宽椭钗子，整体像是一片宽大的叶子，周边图案似雪花。 赫离和云娜的偶遇，正是飘雪时节，银装素裹的树林雪丛。 钗子做工不怎么精致，比不上察乌卡在驼绳子草原搜刮的宝贝，可能还比不上锻造帐打造的饰品。 可是被赫离这么一说，这支钗子倒真像那么一种场景的怀念饰品。 当然，身为堂堂的柔黎部首领，赫离完全可以命令锻造帐手艺匠人打造出更好的饰品，不过这么一来，怕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的妃子哈度真不说，康麽氏族的古素禾呢？同样命人打造饰品给她们？ 今日的小礼物，是赫离在闲逛时随意买的，人人有份，品质价钱大多一样，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测。 第四百四十六章：哈尔赤进攻（一） 第四百四十六章：哈尔赤进攻（一） 恰苏图江，积雪散开，浮冰融化，这条河流水势渐涨，不过受限河道、流程，再涨也涨不到哪里去。 随着一批又一批柔黎军队抵达，恰苏图营地容纳不下几万人，因此在恰苏图江边建造营地，竖立起一顶顶毡帐，按照常备军、仆从兵、归附钦达烈部落兵依次排列，倒也不显脏乱差。 柔黎部建设牢固营地的经验十分充足，不提雄伟的土讫水城，光是驻马驿、白马驿都比得上任何一个万帐部落的主帐营地，更别说恰苏图江边营地并不是按照驻马驿、白马驿的规格来建，就是一个加大版的行军营地。 不过，柔黎军上至首领，下至百骑长，对驻扎营地的要求一点都不随便，哪怕有着恰苏图江这道天然的防护手段，粗桩钉地、扎固栏栅、哨塔箭楼等基本硬件不缺，可见将领们是将首领的行军驻扎条令落到实处，并非敷衍了事。 对于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己方占据上风，可是移镇恰苏图的谷卑希侍卫长保持一贯谨慎的作风，派出探查的游骑斥候都是柔黎军好手，最前线的是兀格千骑为首的几支柔黎千骑。 如此强悍的军力，不是己方要防着哈尔赤率领的一万宫帐军，倒是哈尔赤要担心自己冲过去吃掉他的一万宫帐军。 钦达烈仆从兵的其木克千骑长已经返回恰苏图，随行的信骑也传来首领的口信，最多迟上两天返程，绝对不会超过两天，让谷卑希做好进攻准备。 做好进攻准备？看来首领是打算先动手，像之前干掉咕椤钮一样，吃掉哈尔赤的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 谷卑希侍卫长摇摇头，想不到首领会从什么方向发起进攻，要知道端掉咕椤钮营地，是因为咕椤钮补给缺乏、士气低下、人马饥饿，还有其木克作为内应，才能够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侍卫长大人，你看，钦达烈人游骑又来了！” 谷卑希侍卫长伸伸懒腰，听着哨塔上的叫喊声，并下令吩咐千骑长、校尉，对敌军游骑队几天来的探查习以为常。 区区一支探马游骑队，最多不超过二十人，离着江边营地至少有着十里，离着最近的柔黎军都有六、七里，难不成二十骑能够一眨眼飞到江边营地。 就算长生天闭眼了，真的让二十个纳哈良部骑兵飞了过来，难不成能够冲垮前方军阵，要知道兀格千骑周围可是足足有数千柔黎精锐。 谷卑希走上瞭望警戒的哨塔，突然停住脚步，对着几名侍卫低声道：“传令下去各卫各千骑，尊贵的赫离首领才是真正的钦达烈之主，对面的敌人是钦达烈叛徒，是违背长生天的罪人，不许称呼他们为钦达烈骑兵，叫纳哈良部的贼驴蛋子、兔崽子、狗崽子、狼崽子都行......” 登上哨塔没一会儿，谷卑希就看见纳哈良部游骑队返回了，预料之中的事情，因为再不走，兀格千骑的一个百骑队就能吃掉他们了。 “侍卫长，纳哈良部大军！” 谷卑希刚刚转身要下去，听见旁边哨兵急喊一声，立刻回身扶在横栏，瞪大了眼睛眺望过去。 二、三十里开外的斜坡，涌出来一队队草原骑兵，虽然看得不大清晰，可是行进不乱的阵列，宽窄破旧的披甲，方圆千里就只有一支军队。 草原部落，能够人手铁制弯刀、长矛、披甲，只有部族宫帐军或贵人卫队。 恰苏图江对面，纳哈良部大将哈尔赤率领的一万宫帐军精锐！ 谷卑希很意外，难不成哈尔赤已经凭借手中一万宫帐军就能够冲破正面的柔黎军阵，夺回恰苏图？ 这段时间，双方游骑探马没少交手厮杀，哈尔赤对柔黎军的战力应该有所了解，就算是从咕椤钮的失败中，也绝不会掉以轻心，怎么突然发动进攻呢？ “传令兀格千骑长做好准备，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托拜厄斯校尉集结兵马，准备跨河作战！”谷卑希侍卫长道，恰苏图江边营地建设，将一段天然的渡河通道囊括进去，方便柔黎军出击、撤退，主动权掌握在柔黎部手中 三卫柔黎常备军，数量、质量都超过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双方征战厮杀，如果败了，恐怕三个校尉连同谷卑希侍卫长也不用去见赫离了，拿根绳子直接上吊罢了。 命令一下，暂代首领统军的谷卑希侍卫长自然不必亲自上阵，左手紧紧攥住横栏，右手握了握腰间的锋利弯刀，已经很久没有亲上战场杀敌了，有时还挺怀念的。 许久没有策马冲锋厮杀，可并不代表感受不到战场肃杀气氛。从首领秘密返回土讫水城时，谷卑希侍卫长肩膀上的压力重了很多，从观风帐得知对面的哈尔赤是纳哈良部一等一的强将，十几岁就随着达达不拉征战沙场，多年来立下无数战功，去年北上参与乞迪汗部内战，战绩十分显赫。 名声在外的战将，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自家首领不在，谷卑希侍卫长不得不慎重对待，像今天这般登塔巡视，几乎是他日常的工作。 “来吧，来吧！管你是达达不拉，还是什么哈尔赤，老子早就烦透了。要不是物资没有运过来，要不是各草场、土讫水城的事务繁多，要不是首领不想用钦达烈人的鲜血一路走到南部草原......”谷卑希侍卫长紧握弯刀，心理压力、烦躁让草原健儿的嗜杀狠劲爆发出来，他恨不得早点干点对方。 二十里外，纳哈良部骑兵不急不缓走着，已经有着五、六千人，可见哈尔赤摆出的阵势不小，绝对不是虚张声势。 最前边的兀格千骑朝着纳哈良部骑兵跑去，同样速度也不快，避免孤军深入，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等到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完全过河，胜利就在前方了。 谷卑希侍卫长可以看到，打前锋的柔黎骑兵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把把柔黎弓放在顺手位置，只要一个加速冲锋，伴随着隆隆马蹄声，密密麻麻的箭矢就会落在纳哈良部骑兵身上，让他们尝尝柔黎箭矢的威力。 突然，谷卑希似乎听见一串怪异的响声，像是巨大石头砸入河流，又像是粗木桩相互撞击发出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哈尔赤进攻（二） 第四百四十七章：哈尔赤进攻（二） 统率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的哈尔赤最初听到咕椤钮战死的消息时，恨不得立刻统率军队和柔黎部来个你死我活的淋漓厮杀，哪怕战死也在所不惜。 若是那样，那绝对会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对于柔黎部的好机会。 只要纳哈良部后续兵马尚未抵达，哈尔赤敢命令一万纳哈良部宫帐渡过恰苏图江，无论是替咕椤钮报仇，还是夺回恰苏图的战略目的，柔黎部就能让他成为第二个咕椤钮。 不过，当哈尔赤冷静下来，特别是扮作游骑探马接近探查之后，对于一万宫帐军冲垮对面严阵以待的柔黎军阵，夺回恰苏图的想法淡了许多。何况，哈尔赤并非粗鲁莽夫，知道现在自己首要任务是看住恰苏图江对面的柔黎军，不让他们肆意过江，踏入南部草原。 恰苏图周围几个钦达烈人部落迅速反叛，敲响了哈尔赤心中的警钟，那一面青鹿旗帜的威力抵得上几千精锐骑兵，是纳哈良部最大的威胁，必须要牢牢看守住。 于是，哈尔赤派出一支前锋骑兵沿江驻扎，游骑探马时不时玩上骑射、短兵厮杀的游戏，遗憾的是多数时候是自己麾下的游骑吃亏。 不过，哈尔赤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从柔黎游骑射过来的箭矢中，知道柔黎军有一种便于骑射的强弓，射程要比普通骑弓超过一半，几乎和步弓一样；从观察中还推断驻扎在正对面的是柔黎宫帐军，战斗力不弱。 哈尔赤心中感叹，怛奚部不愧为曾经的钦达烈部落头鹿，当年惨遭剧变，不仅率领忠心部众远逃避难，竟然还顾得带上如此多的技艺匠人。 哈尔赤有如此想法也不奇怪，喀布朵部躲藏在东部草原，康麽部也向东部草原迁徙逃难，此时双双出现在奇雅孛圪.奉倏身边，说是巧合，谁都不信！ 如果哈尔赤知道奇雅孛圪一脉仅有奉倏一人逃出，躲在东部贫瘠草场隐姓埋名十几年，还有过不想和喀布朵部相认的想法，不知会是何感想？ 哈尔赤有一次沿着恰苏图江巡查的时候，眯着眼睛盯着短窄的恰苏图江拐弯处很久，那是一处平缓的斜转角，有利位置都掌控在江对面的柔黎军手中，可是凸背处一块河谷的延伸方向却是己岸。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处相似的地方：焉山叶护草场。 两年前，哈尔赤执行达达不拉以战促和的命令，向焉山叶护大帐所在发起进攻，展现钦达烈人的强悍军力，让乞迪内战彻底占据上风的达雅叶护知道要想吃掉几万钦达烈骑兵，那就得做好崩坏牙口、血流不止的打算。 那一次，哈尔赤采取明暗配合的方法，明面上大举进攻，暗地里派出一支精锐千骑绕道后边，渡河一击，像一双铁手死死钳住叶护大帐，想什么时候捏碎就什么时候捏碎。 哈尔赤立刻派人询问逃回来咕椤钮所率残兵，最后从里面找到几个以前是恰苏图千帐规模部落的，得知恰苏图拐角处开春后的水量、走势、岸边山地等情况，偷偷派小队骑兵盯住。 不知是长生天的神恩，还是江对面的敌军没有发现拐角处的情况，竟然把归附不久的几个钦达烈中小部落兵马摆在那边。 领军多年的哈尔赤清楚非七大部落的钦达烈骑兵战斗力是什么情况，更别说是恰苏图这种偏僻草场的，只要能够迅速击溃凿穿营地，所引发的混乱就能瓦解他们的战斗力。 哈尔赤担忧的一点就是人手不族，能够在短时间从拐角处偷渡过去的骑兵绝对不到千人，对柔黎军的营帐造成的混乱不一定可以支撑到自己击溃正面敌人。 至于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会溃败的可能性，哈尔赤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想。 这可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纳哈良部最强悍的战力，就算遇上乞迪汗部的宫帐军都能与之一战的精锐，就算对面的柔黎军人数相同、装备不差，怎么都不可能一口吞下。 当得知纳哈良部后续军队的五千先行骑兵离自己只有三天的路程，哈尔赤心中底气增添不少，同时仿佛有一根无形鞭子催促他尽快进攻，哪怕取得一个小胜利。 恰苏图被占领，咕椤钮率领一万纳哈良部兵马惨败，哈尔赤率领一万宫帐军迟迟没有打出战绩...... 哈尔赤知道首领对自己的嘱咐意味着什么，要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恪延部、迮特夷部到来之后看到满地的“叛徒”尸体。 他望了望恰苏图江拐弯处，心中清楚派出一支精锐从拐弯处偷渡，就算成功过河，进攻难度绝不可能像偷袭焉山草场那么小。 不过，他是纳哈良部的将领，是达达不拉一手教导的勇士，要用弯刀、弓箭执行首领的一切命令。 临近傍晚，归附柔黎部的钦达烈部落兵营地附近，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骑着马儿巡查，说是巡查，其实就是骑马走上一圈，看看儿郎们吃没吃饭，叮嘱不要随便乱跑。 拨乱反正的几个钦达烈中小部落，再加上其木克和恰苏图主动投降的，钦达烈仆从兵有着三、四千人，不过装备简陋、战斗力低，赫离就把他们当作仆从兵来用，打顺风仗的时候就让他们看押俘虏、物资，壮壮声势，顺便当作榜样模范宣传...... 打逆风仗，估计大部分人直接跑了！ 其木克千骑长骑着马走在最前边，刚才一路走过来，虽然这些天几乎天天看着，但是心中依旧有些抱怨，除了自己带出来的几百老兵，大多数钦达烈仆从兵是懒懒散散的，连旁边柔黎部的仆从兵都比不上，更别说要和柔黎精骑相比了。 “好了，好好警戒四周，不要像他们懒懒散散的，给我们钦达烈儿郎丢人。”其木克看着身旁几名随从骑兵没好气道，对于几个钦达烈中小部落，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喝令自己的下属。 “有什么好警戒的？”一名随从骑兵低声嘟囔，却不敢反驳千骑长，只得重新打起精神来。 一串怪异的响声，像是巨大石头砸入河流，又像是粗木桩相互撞击发出的。随即，一阵阵“咚、咚、咚......”伴随“嗒、嗒、嗒......”的声响越来越多。 其木克千骑长心中一颤，有敌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哈尔赤进攻（三） 第四百四十八章：哈尔赤进攻（三） 奇怪声响传来的同时，其木克千骑长急忙摆手，示意随行骑兵握弓扣弦，随时准备战斗。 其木克控制马匹，顺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轻跑几步，放眼所及，由近及远，是一队队度过河流、或正在渡河、或准备渡河的纳哈良部骑兵。 同样，突然冒出的其木克，让渡河的纳哈良部骑兵一惊，根本没有什么大眼瞪小眼的时间，十几支箭矢转瞬间嗖嗖的飞向其木克。 其木克一拍马匹调转马身，对着随行骑兵喊道：“快去，召集战士！”冲回来队伍之中，又急急吩咐一名亲随：“立刻去向谷卑希侍卫长汇报！” 几个钦达烈中小部落兵马是怎么样的，其木克心中十分清楚，虽然刚才匆匆一扫猜测的纳哈良部骑兵不超过千人，可是谁也不敢保证后边没有敌军，同时谁也不能保证三、四千懒散的钦达烈仆从兵就能挡住一千纳哈良部宫帐军。 大约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其木克麾下几百老兵聚集过来，可是能发挥战力的也就几百老兵，其余钦达烈仆从兵要么没有及时增援过来，要么略显慌乱，根本不可能用于打头阵。 “补上去，守住这里！”其木克千骑长纵马挥刀，高声喝令促使几百老兵厮杀，拖延纳哈良部宫帐军进攻的速度。 不过，若是附近钦达烈仆从兵不给力，几百老兵就是全部战死也挡不住纳哈良部的快速攻势。 草原骑兵交战最惯用的纵马骑射开始上映，不过优势方是纳哈良部宫帐军，射中其木克手下几十人。 虽然渡河上岸的纳哈良部骑兵手中的是寻常骑弓，并非威力强大的柔黎弓，可是其木克一方战士的弓箭同样是寻常骑弓，精良程度还没法和纳哈良部这种大部落相比，再加纳哈良部宫帐军骑射本领高过普通牧民一筹，妥妥的稳占上风。 刚刚躲过两支箭矢的其木克千骑长，看着己方战士接二连三地被射落马下，从江边拐弯处到脚下，斑斑鲜血，怕是不下一、两百具尸体，其中大多数是跟随自己从焉山草场杀出来的老兵。 “不许退，冲上去......”其木克千骑长策马冲到后边一队慌乱的钦达烈仆从兵面前，握着染血的弯刀道。 “你不是我们头人，达达不拉大头领......” 刀身的鲜血随着其木克千骑长挥动弯刀洒落，瞬间就染上新的血液，刀尖从刚才开口的钦达烈战士颈脖处划过，几乎将他的脑袋横切下来，死的不能再死。 “拿起你们的弯刀、弓箭，跑动你们的战马，斩下纳哈良部叛徒的头颅！” 附近数十钦达烈仆从兵纷纷握紧手中刀弓，赶紧向前冲过去，谁都不想成为其木克下一个刀下亡魂。 其木克千骑长现在的优势是人数、地利，纳哈良部渡过河流的人数是有限的，绝不可能超过两千，再加上拐弯处河岸就那么大，超过一千骑兵都觉得拥挤，更别说对战厮杀了。 瞭望哨塔，谷卑希侍卫长从听到怪异声响到看见纳哈良部宫帐军和麾下钦达烈仆从兵展开厮杀，大约就二十个呼吸的时间，脑海里已经来不及纠结为什么会有纳哈良部宫帐军从恰苏图江拐弯处杀过来了，立刻下令一个千骑迅速赶往钦达烈仆从兵营地支援。 谷卑希侍卫长又将目光投向江对面，脑海中响起首领说起的一句名言：“显赫声望的草原勇士，绝对有着超越你的方面。”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下令调动一支侍卫千骑队，但不是支援钦达烈仆从兵，是沿着正面渡河道路，增援三卫柔黎军。 “十个猎手抓不住狡猾的狐狸，就派一百个猎手，再抓不住就派一千个，猎手的双脚可以踩住所有的青草，让狐狸藏不住。”谷卑希侍卫长对首领在教导营传授时的话语记得特别清楚。 不过，骨啜纳、泰罗格、托拜厄斯三卫常备军似乎不需要侍卫千骑作为援军了，没有足够迂回空间展现围猎战术，只能双方引弓对射。 和拐弯处截然不同的是，对射优势方是柔黎军，稳占上风，随着动听的柔黎弓弦声响起，漫天铁簇箭矢扎入纳哈良部的骑阵中，炸起一团团血雾，响起草原皮甲被撕裂的声音，接下来就是马匹痛苦嘶叫声，骑手坠马倒地声...... 进攻的纳哈良部宫帐军人人披甲，哪怕皮甲防护力比不上锁子甲，防护性比简单着袍的草原部落兵好很多，再加上百夫长之上和部落贵人的都是锁子甲，在箭雨中当场死亡的比普通部落兵近乎一半。 打头的泰罗格所属一卫精骑射出两轮，七、八千支铁簇箭矢，当场死亡的不到一千纳哈良部宫帐军，算上重伤坠地的，也就是一千出头的样子。 骨啜纳、托拜厄斯两卫从左右两翼压上，各百骑长依据战场情况调整自己队形、行列，做好随时加速冲锋厮杀的准备。 率军赶到的泰罗格早就和兀格千骑换了位置，看着对面的纳哈良部骑兵遭受两轮箭矢依旧还保持进攻的阵型，心中不由感叹，遂下令两支千骑降低速度，以前方千骑为屏障，后面兀格千骑为后卫，再进行一轮骑射，争取最大程度杀伤纳哈良部骑兵。 此时，看见正面宫帐军损失千人的哈尔赤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哈尔赤并不是轻视敌军的将领，多年来哪怕进攻的是几百帐规模的部落兵马，他都不会松懈随意对待，可是己方一片片进攻骑兵被射落马下的一幕，让他明白还是小瞧柔黎军，亦或是怛奚部军队。 “吹号，前方千人队立刻进攻！”哈尔赤并不甘心灰溜溜退兵，要看看敌军近距离厮杀的战力如何，以及拐弯处偷渡的本部骑兵引起混乱的情况。 可惜，长生天并没有眷顾这位纳哈良部的大将。 “呜—呜——呜......” “嘟—嘟——嘟......” 隆隆的马蹄声、划空的箭矢声，分辨不清楚厮杀哪一方进攻号角声首先响起。 纳哈良部一方，最前方骑兵是从箭雨中残存下来的，距离柔黎骑兵约百米，已经不再下意识举弓扣弦，只是不断催促座下战马加速冲过去，用手中弯刀、长矛撕开对方的皮甲，砍断他们的四肢，挖出他们的内脏。 第四百四十九章：哈尔赤进攻（四） 第四百四十九章：哈尔赤进攻（四） 掩护队后两翼兄弟千骑的柔黎先锋千骑同样将柔黎弓挂回马旁，按照往日实战、操练经验，各百骑、十骑缓缓形成不宽不松的骑阵，在各自百骑长、十骑长的大声吆喝下，迅速实现细微变阵。 与此同时，先锋千骑手中换上本卫骑兵的趁手武器，一千枪骑兵新鲜出炉！ 自家校尉大人对标枪有特殊感情，泰罗格千骑扩建成卫之后，在诸卫新兵中对标枪训练要求是最高的，大有将标枪打造成本卫骑兵杀手锏的意思。 泰罗格麾下骑兵出征，不仅有柔黎弓、弯刀、盾牌、箭矢等常备军标配武器，而且几乎人人装备一袋标枪，或许在柔黎军诸卫中，骑射技艺不是最好的，近马厮杀不是最猛的，但是敌我双方相距二十米时的战场主导权绝对属于泰罗格一卫，敌我兵力相同时，敌军在二十米距离的死亡人数至少是泰罗格麾下骑兵的一倍。 恰苏图江对岸的草原空地也并不大，容纳五、六千骑兵交战已经是极限，哪一方的先锋骑兵能够在接战后压制对方，哪一方就能取得后面的优势。 最前方的纳哈良部骑兵约有七、八百人，一边俯低身体躲避柔黎骑兵的箭矢，一边拼命策马加速以图尽快实现近身接战。 五十米，七、八百纳哈良部骑兵陆续起身，各自将手中弯刀摆在最顺手的位置，仿佛下一刻劈开敌人的躯干，享受尽情杀戮的快感。 可惜，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纳哈良部宫帐军彻底认清现实，自己不仅远程骑射比不上柔黎部骑兵，连近身厮杀都落入下风。 柔黎先锋千骑队伍中不知是令旗挥动，还是谁吼了一声，一队队百骑霎时间将手中标枪大力投出去，数百支标枪划空而来，朝着纳哈良部中间骑兵落下。 随即，第二波标枪再次飞出，补上第一波标枪投射的缺口，完全将七、八百纳哈良部宫帐军覆盖，不留下任何漏网之鱼。 铁头标枪的声音和箭矢有些许不同，划破空气时带起“嗡、嗡、嗡......”振响声，数百上千支更是恍如烈风轰鸣一般，不过时间却非常短，在隆隆马蹄声的掩盖之下，留给纳哈良部宫帐军反应的时间就更短了。 标枪插入躯体撕碎血肉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马匹惨痛的哀鸣声...... 精良皮甲或许挡得住铁簇箭矢，就算面对的是柔黎弓，生存的机率也大大增加。可是，铁头标枪，再配上骑手的臂力和战马的冲势，哪怕是锁子甲都能扎出一个洞来。 此时，柔黎先锋千骑并没有进行第三波标枪投射，后续的大队纳哈良部宫帐军已经冲了上来，再投射纵然可以，可是留给己方骑兵拔刀控马的时间就不够了，有被敌军冲垮阵型的可能。 以前，枪骑兵并不相信，不过迫于首领的压力，战场冲锋时敌我距离十米之内不能投枪，防止大队敌人冲进队列，一刀劈砍没有来得及拔刀举盾的手。 现在，枪骑兵信了，至少泰罗格麾下这个先锋千骑信了。 对面敌军不愧为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遭受两波标枪打击，眨眼间损失起码三、四百人，仅仅只是阵乱几下，然后继续朝着先锋千骑扑杀过来，根本不像之前的部落兵狼狈溃败，最好的也是慌乱不前。 纳哈良部不愧为钦达烈人第一强部，纳哈良部宫帐军不愧为精锐之师。若单单论悍勇、嗜血、凶狠，恐怕柔黎军都要比纳哈良部稍逊一筹。 十米距离，在冲锋战马脚下，用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一瞬间，弯刀长矛碰撞声，战马撞击声，鲜血汩汩声，战士吼杀声此起彼伏，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方的。 挨过箭雨、躲过标枪的纳哈良部宫帐军仿佛是愤怒的狼群，不管之前是凶狠、悲痛、畏惧，此时表现愤怒情绪的就只有手中的武器，马对马，刀对刀，矛对矛，来上一场淋漓厮杀绝对谁才能活着。 短兵厮杀不过二、三十个呼吸的时间，满地遍布的残肢碎肉、猩红鲜血、人马尸体，草场上空中浓浓血腥气息，渗透土层的鲜血延伸到恰苏图江水里。 “该死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战力如此之强！”泰罗格校尉原本是看着左右两个千骑骑射的，可是没有想到先锋千骑遭遇的敌人如此凶悍，遭受一阵阵箭矢打击后继续冲锋不说，在遭到两波标枪后竟然冲锋声势依然强盛。 将两个千骑队左右散出去，泰罗格校尉原本打算再次用骑射压制一波纳哈良部骑兵的，结果骑射还未开始，强势冲锋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就和先锋千骑接战了，双方厮杀的难舍难分，就算两边千骑骑射，也会把己方先锋千骑纳入打击范围。 “亲卫队，顶上去！”泰罗格校尉瞄到纳哈良部后续两、三千骑兵已经冲到前方厮杀一线不远，立刻派出自己手中最后的兵力增援先锋千骑，继续下令：“传令，左右两个千骑骑射截杀后续纳哈良部骑兵，发信号，让兀格千骑立刻补上！” 距离泰罗格一卫最近的便是兀格千骑，战场空间不足，按照计划，先锋千骑打开缺口，占据优势，大规模追击时才联合其他两卫，扩大战果。 之前，谁都没有小瞧纳哈良部宫帐军，不说赫离往日在教导营要求的，在恰苏图时也曾三令五申。 或许是，柔黎部之前碰到的对手太弱，就连驼绳子的三部落兵马都是承平日久，战斗力、狠劲都渐渐散失了。 或许是，不久前轻而易在其木克配合下一举端掉纳哈良部营地，击溃一万兵马，数千纳哈良部俘虏现在就在白马驿关押着的战绩让他们放松些许警惕。 或许是，哈尔赤名不虚传，统兵本领高超，再加上手中的是纳哈良部宫帐军，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接到信号的兀格千骑长拍马急奔，下令进攻，其实早在他看见先锋千骑和纳哈良部宫帐军纠缠厮杀，就猜到纳哈良部宫帐军的战力比自己一行人预料的要高，考虑着要不要立刻派人去向泰罗格建议自己千骑出兵。 第四百五十章：哈尔赤进攻（五） 第四百五十章：哈尔赤进攻（五） 在兀格千骑长的吆喝声中，骏马载着自己主人绕着队伍前头骑兵跑了半圈，让所有兀格千骑麾下的骑兵都能看见兀格千骑长挥刀督促的身影，传达千骑长带头冲锋的敢死搏杀态度。 “柔黎勇士，冲锋！”兀格千骑长高举锋利弯刀，率领亲卫队为千骑箭头，朝着泰罗格一卫先锋千骑厮杀战场增援过去。 兀格千骑是柔黎军诸千骑中老兵占比率最高的，仅次于拱卫首领的侍卫军千骑，战斗力高于泰罗格的先锋千骑，或许标枪投射比不上先锋骑兵，可是战阵经验、默契配合、厮杀狠劲等绝对超过新兵居多的先锋千骑。 与此同时，前方左右两翼的泰罗格两个千骑纷纷举弓扣弦，对着纳哈良部后续骑兵射出一支支锋利箭矢，划破空气的响声不绝，落在后续纳哈良部骑兵队伍中响起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仿若重重的雨点砸在干硬布上。 两千余把柔黎弓加上铁簇箭矢发挥出柔黎骑兵的骑射优势，一批批坠马落地的纳哈良部骑兵，一匹匹倒地频死的战马，一片片破碎的草原皮甲，阻挡纳哈良部的进攻之势。 兀格的一千柔黎精骑紧跟在泰罗格校尉的亲卫队身后，急速增援和纳哈良部骑兵宫帐军前锋纠缠厮杀的兄弟千骑，越过泰罗格校尉所在空地，速度越来越快，没有泰罗格先锋千骑的临时变阵，常规的柔黎骑兵冲锋阵型，诸百骑、营在骨干老兵的支撑下，如同一张钢铁手掌，骑兵手中的弯刀就是锋利钢指，携着一股强劲压迫力朝着敌军奔杀过去。 听到身后浑浑的马蹄声响，知道袍泽兄弟冲上来支援自己，先锋千骑的柔黎骑兵感觉身体爆发一股力量，又感到有些羞愧，特别是老兵，自己连投标枪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换来的结果却是和遭受箭雨、标枪的“残兵”勉勉强强打了平手，还得兄弟千骑冲过来帮忙。 “勇士们，不能用弯刀砍下敌人的脑袋，就用自己的鲜血染红雄鹰战旗！”一声爆吼响起。 胶着厮杀的先锋千骑气势一升，使出吃奶力气挥动手中的弯刀，一副和来敌不死不休的拼命模样。 隆隆马蹄声在双方激烈厮杀旁边响起，兀格千骑开始加入战场，一队队百骑看准时机，直扑大队纳哈良部骑兵，更多的柔黎精骑从斜侧翼杀入，仿若几刀落下，将一块大奶酪切成几份，再用小叉子慢慢消灭。 直扑的一队队柔黎精骑凭着马快刀利的优势，轰然从角落处硬生生撞开配合厮杀的小股纳哈良部骑兵，接下来或劈砍，或横划，或上挑，或扎入，高度配合将数百纳哈良部骑兵一口口蚕食。 哈尔赤率领宫帐军的先锋阵线彻底破碎，哪怕后续骑兵能够抵达，也拯救不了。 在阵列完全被切碎的那一刻，残存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就奔溃了，放眼四周都是敌人，都是砍杀己方骑兵的敌人，己方骑兵就像被宰杀的羔羊，完全无力反抗。 冲是绝对冲不过去的，残存的纳哈良部宫帐军调转马头逃命，有些人一边逃跑，一边惊慌大叫，心中无比畏惧。 自己可是纳哈良部宫帐军，跟随达达不拉首领多年来征战草原，在哈尔赤大人的率领下，不知撕破多少部落兵马的阵列，踏平焚烧多少部落的营地，哪怕是失败，都没有今日如此惨败。 步弓射程相同的骑弓箭矢，临阵投射的标枪，奋战抵抗的战士，切碎阵线的骑兵...... 纳哈良部撤退的号角声急促响起，一队队骑兵从哈尔赤身边冲过去接应退下来或即将退下来的本部兵马。 没有加入战场的数千纳哈良部宫帐军难以置信看着江边战场，但是不敢开口谈论，偷偷把目光投向哈尔赤大人处。 哈尔赤对着身边几名随从武士交代几句，脸色平静，心中更是平静，平静到寒冷。 派出一千骑从恰苏图拐弯处偷渡，撤回来的有四、五百人；正面进攻的先后有五千骑，不必点数，用肉眼看就能看到前方三千骑能够回来的最多两百人，后边被柔黎军弓箭压制的一千人左右。 六千宫帐军出击，半天时间不到，损失超过四千！ 哈尔赤征战四方时也曾带给别人如此惨败，半天之间将数千敌部兵马斩杀殆尽。可是，这六千可是宫帐军，纳哈良部宫帐军，钦达烈人第一强部的宫帐军，震慑南部草原，让几大部落躬身行礼的宫帐军。 长生天，你是在惩罚哈尔赤吗？ 从今天起，直到达达不拉率领大军抵达，哈尔赤要想的不再是夺回恰苏图，是要守住此处，不让柔黎大军进入南部草原。 “传令后队，返回营地。还有，将败退战士中十夫长以上的都给我带过来！”紧握缰绳的哈尔赤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尽量用冷静的语气下令。 这里离着恰苏图太近了，哈尔赤实在有些担心柔黎军乘胜追击，先返回几百里外的营地，有着更广的回旋余地和柔黎军搏杀。 哈尔赤愣愣盯着一会对面的上万柔黎骑兵，虽然不愿意推断万余身穿相同皮甲的柔黎军战力，可是不敢不去想。 在哈尔赤眼中，那可是一万多柔黎宫帐军，今天和自己交战的大概有六、七千骑，就吃掉自己四千宫帐军，如果是一万多柔黎宫帐军，那么就危险了。 “不对，战力不可能相同！”哈尔赤可是全程观战的，明显感觉得出第二批参战的柔黎骑兵强于第一批。 若不是第二批柔黎骑兵加入战场，纠缠厮杀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甚至有可能冲破第一批柔黎骑兵的阵线，冲溃敌军的阵营。 有可能？谁知道呢？ 哈尔赤长叹一口气，对他来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打出一个胜仗给首领看看，给诸部首领看看，谁料想崩掉门牙，不，是差点崩掉全部牙齿。 接应败退残兵的队伍已经返回，哈尔赤下令几千宫帐军先走，自己随着最后一批骑兵走，脑海中想着该怎么向首领汇报这件事情。 第四百五十一章：西部渔翁 第四百五十一章：西部渔翁 乞迪王庭，达雅可汗心情十分愉悦，登上汗位近一年，在内，把各附属部落、氏族压制得服服帖帖，无数头人、首领跪拜效忠；在外，“盟友”乌维部落的援军从王庭草场撤退，不安外患消除。 此外，根据东部、南部传来的消息：钦达烈人哈么赞大头领之子、怛奚部少主的奇雅孛圪.奉倏还活着，重建部落就是击败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的柔黎部，正在调集兵马，准备杀回南部草原。 如果现在的钦达烈大头领不是达达不拉，而是奇雅孛圪，这绝对是一个烦心消息，会让达雅恼怒上火，焦急不安。 别忘了，当年乞迪大军进攻钦达烈人部落草场，达雅可是征战先锋，手中沾染多少钦达烈人的鲜血，马蹄踏破多少钦达烈人的部落营地。 幸运的是，如今最着急的不是钦达烈人的仇敌乞迪汗部，是钦达烈人的共主达达不拉大头领。 纳哈良部、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合力，实力绝对远超奇雅孛圪.奉倏。 钦达烈大头领争夺厮杀之战，绝对会是一场流血不止的斗争，无论谁胜谁负，在登上大头领之位前，达达不拉和奉倏都会付出数以万计钦达烈战士的鲜血、尸体作为赌注。 达雅想起自己和侄子狐焉碌争夺乞迪汗位的征战厮杀，不算钦达烈联军、乌维部落兵马，双方兵力就超过十万，千骑规模的冲锋厮杀，数万战士的大规模搏杀，留下累累尸体，最终才换来自己的胜利。 如今，达雅就在一旁看着达达不拉和奇雅孛圪.奉倏杀个你死我活，杀个血流成河，杀个尸横遍野，等待坐收渔翁之利。 开春时，勒水族的一支骑兵向莫顿河草原逼近，来势汹汹的模样，不知是勒水族上层贵族收到昆呐部首领枸余的大礼，还是勒水族看上莫顿河草场，打算占为己有。 镇守柔黎部北方领地的拉姆可一卫迅速征召一千守备兵、仆从兵，再抽调两个千骑队赶往莫顿河草场上游，随时做好厮杀准备，同时还将情况快马汇报给土讫水城主帐，询问首领的对策。 不过很快，勒水族兵马就撤退，甚至连莫顿河草场都没有踏上，仿佛他们之前来就是出来游玩一圈，等快到双方边界地带，就谁也不惹谁，立马掉头就走。 实际上，勒水族兵马之所以会返回，不再继续进攻柔黎部的莫顿河草原，是接到达雅可汗的命令，不再向柔黎部领地进兵。 达雅可汗恨不得钦达烈人打得越惨越好，折断最后一把弯刀，射出最后一支箭矢，死掉最后一个战士，打得南部草原硝烟不熄，流血不止。 钦达烈人陷入无尽的同族厮杀，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一个让达雅可汗超越父汗、兄汗的大汉机会。 一个独霸东漠草原，让乞迪汗部发展壮大的机会。 钦达烈人盘踞南部草原，一日日发展壮大，从百余年前的几万部众，到二十年前的五、六十万族人，联盟七大部落的关系越来越紧密，隐隐有成为一体、建立王庭的迹象。 二十年前，乞迪汗部集结十几万大军南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消灭这个即将出世的霸主部落，扼杀大头领一脉奇雅孛圪戴上汗冠的可能。 东漠草原，一个霸主部落就足够了！ 遭遇塔什干惨败后的钦达烈人诸部落损失惨重，尤其是大头领部落怛奚部，再加上乞迪大军长达数年的屯兵监视，扶植恪延部，再有积极配合的“朋友部落”纳哈良部，乞迪汗部放松警惕。 直到达达不拉和狐焉碌结盟，杀得叶护军步步败退，更是逼近焉山叶护大帐，乞迪汗部凝重审视露出狞牙的钦达烈人。 一旦钦达烈人惨烈厮杀，内耗严重，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乞迪达雅吃下南部草原的机会就更大，再不济，怎么也得将驼绳子草原控制在乞迪汗部手中。 达雅刚刚落座，就听见外边传来大且渠的声音。 “大汗，钦达烈人的最新消息，达达不拉集结诸部落兵马，总兵力怕是有着七、八万人，朝着东边杀过去，再加上先行的一万宫帐军，近十万兵马！” 闻言，乞迪达雅离座起身，让大且渠详细说说。 大且渠的后续补充并没有什么细节之处，加上咕椤钮率领的一万纳哈良部兵马溃败，主将身死的消息，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至于是怎么败的，咕椤钮怎么死的，抵达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有没有进攻不是特别清楚。就连前几天哈尔赤率领宫帐军渡河进攻失败的消息都不知道，起码还要两、三天时间才得到消息。 乞迪达雅哈哈一笑，达达不拉出动十万大军，怕是将钦达烈人的家底都掏出来了，还有奇雅孛圪.奉倏的军队能够攻下恰苏图，击溃咕椤钮所率的一万纳哈良部兵马，可见战力不弱。 再者，先有康麽部、喀布朵部，后有恰苏图周围部落归附，奇雅孛圪.奉倏手中的实力还有机会增强几分，能够抵挡住达达不拉多一段时日，多消耗达达不拉的战士。 至于奇雅孛圪.奉倏会赢？达雅可汗真没想过这个结果，十万钦达烈大军，其中纳哈良部、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都在达达不拉一方，就算奇雅孛圪.奉倏躲藏二十年，积蓄一些实力，也不可能打赢的。 远的不说，就拿乞迪汗位争夺来说，狐焉碌和达达不拉联手，初时声势浩大，横扫千里草原，进逼焉山叶护大营，可是乞迪达雅和乌维部结盟之后，军队数量超过狐焉碌一方。 在焉山草场方圆千里占据优势的达达不拉都只能以战促和，不敢直面两军强悍兵峰。 乞迪达雅哈哈笑过，记起来自己手下还有个昆呐部首领枸余，吩咐大且渠：“派人，不，你找个时间和枸余说一下，让他不要像虱子一样跳来跳去的。” 昆呐部首领枸余自从归附乞迪王庭，一支都想着借助乞迪汗部大军报仇雪恨，将驼绳子草原夺回来，暗地里结交、送礼，和不少部落贵人搭上关系。 不过，现在这个特殊时刻，乞迪达雅觉得自己要帮助奇雅孛圪.奉倏专心去对付达达不拉，不能给他添麻烦。 第四百五十二章：敌军逃跑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敌军逃跑了？ “快点，快点！加速通过山岭，不要延误！”白马山岭内，一个个百骑长策马挥鞭嘶吼，督促自己麾下的骑兵快点。 “冲出山道后，眼睛要盯着自家百骑的旗帜，最起码也得盯着百骑长，谁要给我跑乱顺序，冲到哪个兄弟千骑队伍的话，直接留在那里做马夫！” 恰苏图江对面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突然发起进攻，强渡河流，试图攻占自家部落夺下来的恰苏图。 若是这样，暂且停留白马驿的柔黎常备军还不会如此激动，除非恰苏图被攻占，袍泽兄弟死伤惨重，那么就会急吼吼赶路。 可是，恰苏图没被敌军攻下，袍泽兄弟死伤也并不严重，反而是己方击退纳哈良部宫帐军，据说还打了一个胜仗，逼得敌军远逃数百里。 敌军逃跑了？ 这个消息迅速在白马驿营地的柔黎军流传，吓得磨刀霍霍的柔黎骑兵一跳，老子千里迢迢赶过来，没砍一刀，没放一箭，就让敌军跑了。 恰苏图的袍泽兄弟已经吃饱喝足，白马驿的柔黎战士要眼巴巴看着他们立功赏赐？ 未等战士们抱怨侍卫长将自己留在白马驿，白马驿就接到出兵命令，除了留守兵力，所有常备军、仆从兵迅速赶到恰苏图。 于是，柔黎骑兵争相通过白马山岭的一幕便上演，其中最积极的毫无疑问是库尼亚斯校尉大人，说不定白马驿军营流传的消息就是他传出去的，激发麾下战士求战立功的气势。 只有献上一份厚厚的军功，库尼亚斯代理校尉的“代理”二字才会被去掉，屁股下的位置才能坐稳。 “库尼亚斯，”接到纳哈良部宫帐军进攻消息的赫离本来心中一惊，也想着像急速通过白马山岭的骑兵一样赶到恰苏图，可是听完信骑的汇报，知道哈尔赤率领残存的数千纳哈良部骑兵退走百余里，没有杀一个回马枪的态势，挥鞭驱马的频率便降低了，对着不远处看着自己麾下骑兵通过的库尼亚斯校尉喊道：“看来在土讫水训练大营学得不错，一队队新兵别的不敢说，就队形、行军配合和老兵相差不大了。” 库尼亚斯一卫同样是以老带新的模式，新兵占比在常备军几卫来说是比较高的，但能够短短几个月做到这种程度，让赫离有些惊讶。 库尼亚斯校尉不知是装逼，还是要求严格，道：“还不够，现在没上战场，等到战场厮杀几个来回才能检验出来......”说到最后，脸庞一转，藏不住的拍马屁神色流露出来，“当然，如果有英武首领的指导，再尽快拨付锻造帐的......唉，首领别走......” 夸你几句，真要上天？ 赫离摇头一笑，不在理会库尼亚斯校尉“苦苦哀求”，调转马头随着骑兵流方向一起前进，心中却是思考前两天哈尔赤渡河进攻的战斗情况。 这次哈尔赤渡河突袭的确让赫离有些意外，尤其是拐弯处的偷渡，若不是巡逻的是其木克千骑长，迅速组织抵抗反击，恐怕钦达烈仆从兵营地真有可能被凿穿。 “纳哈良部军队快到了！”赫离心中暗道，这或许是哈尔赤率先发动进攻的原因，他是想要打出一个漂亮先锋仗，夺回恰苏图，最起码得占领恰苏图江对面，让后续的纳哈良部兵马有一个地理优势。 在谷卑希派出的信骑汇报中，赫离知道纳哈良部宫帐军不弱，尤其是近身厮杀，无论是武艺蛮力，还是狠劲勇猛，一点都不输给柔黎常备军。 战马在商道疾驰，开春的山岭寒风从赫离耳边刮过，赫离没有时间欣赏白马山岭的开春景色，快速朝着恰苏图赶去。 中午出发，赫离及随从人员在白马山岭匆匆度过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发，抵达恰苏图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尚未进入大帐，赫离就吩咐将观风帐传过来的情报立刻整理出来，同时传召相关探马、游骑。 等到把所有羊皮纸片阅览一遍，赫离移步到大地图旁边，吩咐侍卫叫谷卑希等人进帐议事。 其实，不必首领传召，知道首领行事风格的谷卑希侍卫长等人就早就赶来大帐外边等候，以便第一时间参见首领，汇报情况。 不一会儿，谷卑希侍卫长、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托拜厄斯校尉入帐。 未等众人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本就走得最快的泰罗格校尉疾走两步，跪地请罪 迎战哈尔赤指挥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泰罗格一卫作为全军先锋，稳稳拿下首功，可损失也不小，尤其是先锋千骑，阵亡超过一个营，重伤者百余人，换而言之，几乎半个千骑都被打垮了。 此战柔黎常备军损失七百余骑，若是算上钦达烈仆从兵的战损，超过一千五百人。 损失八、九百钦达烈仆从兵没有什么，帐内众将领除了出身康麽氏族的托拜厄斯校尉，估计没什么心痛难受，可是常备军七百余骑的损失就让他们脸上热辣辣的痛。 柔黎军出动一卫加一千骑的常备军精锐，近五千骑的兵力，小半天的战斗，就损失七百余骑，还让敌军大部顺利逃走，在柔黎军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赫离拍拍泰罗格校尉的肩膀，问道：“下次冲锋，还能做先锋？” 泰罗格校尉抱拳捶胸，斩钉截铁道：“泰罗格一卫的弯刀会插入他们的胸膛！” 赫离豪爽一笑，拉起泰罗格校尉，然后引众人走到大地图旁边，手指点着哈尔赤军的营地，笑道：“纳哈良部在恰苏图江边丢了三千多具尸体，转眼间又有了五千纳哈良部骑兵。达达不拉的先行骑兵已经和哈尔赤汇合了，五天左右，纳哈良部的大军，”顿了顿，扫了一眼众将领，在托拜厄斯身上多停留一会，继续道：“还有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的兵马，总兵力不下七万！” 听到敌军人数，众将领脸色依然平静，七万大军听上去挺唬人的，可是己方同样有着四万余军队，整整两万多常备军精锐，丝毫不畏惧一倍、两倍的敌军。 第四百五十三章：进攻计划有变 第四百五十三章：进攻计划有变 花扎那河草场，往北三百余里是塔什干，往东不到五百里是恰苏图。 放在从前，十个钦达烈男儿中至少有八个知道“塔什干”地名，最多有两个听过“恰苏图”地名。 现在，驻扎在花扎那河草场的数万钦达烈骑兵，上至部落贵人，下到普通青壮，乃至随军奴隶，都知道“恰苏图”这个地方。 恰苏图和奇雅孛圪.奉倏挂钩，数万钦达烈骑兵的目标是恰苏图，更是奇雅孛圪.奉倏！ 一阵阵轰轰的马蹄声在驻扎大营响起，一队又一队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策马进入，雄浑有力的马蹄声、披甲挺胸的身影让每一个看见的钦达烈骑兵都不敢放肆喧哗，让每一个纳哈良部普通骑兵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目光，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首领的宫帐军。 纳哈良军力雄厚，两万宫帐军的强悍战力让几大部落不敢生出什么异样心思，让诸部落头人、首领乖乖跟随达达不拉大头领。 一面巨大的黑色雄鹿战旗猎猎作响，成百上千宫帐军精锐拥着这面黑色雄鹿战旗，瞬间又自觉让出一条路，供战旗正下方的强壮武士策马驰过。 战旗之下的并非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而是从恰苏图江撤退回来的纳哈良部大将哈尔赤。 所有钦达烈头人、首领知道先头的纳哈良部吃了败仗，咕椤钮率领的一万纳哈良部兵马被奇雅孛圪.奉倏的军队击败了。 这条战败消息还是达达不拉亲自向众位随军钦达烈贵族宣布的！ 不过，关于战败的仅仅只有这条消息，并没有哈尔赤率领一万宫帐军渡河进攻失败的消息流出。 哪怕有，估计钦达烈人中知道的人超不过十指之数。 就算有什么小道消息，可信度也不会高，因为哈尔赤正大光明的统率一万宫帐军和达达不拉大军汇合，这是无数人亲眼看见的。 “哈尔赤，你蒙骗首领，使得首领让你这个懦弱绵羊领军，是我们宫帐军的耻辱！”大批宫帐军进入营地完毕，一名宫帐军千夫长一边让自己脸色保持平静，一面对着哈尔赤低声谩骂。 从这名宫帐军千夫长对哈尔赤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怎么和哈尔赤深交，甚至可能还有私人恩怨，否则怎么敢这般和哈尔赤大人说话呢。 哈尔赤仿佛听见宫帐军千夫长的不满谩骂，心中清楚这位宫帐军千夫长不仅是纳哈良部氏族出身，还和部落几位王子走得很近，对自己深受首领重用一直不太舒心。 绵羊的咩叫吓不跑野兽，弱者的不满咒骂挡不住勇士的骏马弯刀。 过去的哈尔赤并不在意，哪怕是现在，他对宫帐军千夫长酸溜溜的语气也不怎么感冒，可是对达达不拉的感激、爱戴之情上升到新的高度。 强渡恰苏图江，夺回恰苏图失败的哈尔赤没有遭到严重的责罚，听完事情来龙去脉的达达不拉迅速从本部骑兵挑选勇士补充进去宫帐军，让两万宫帐军达到满员，甚至让哈尔赤统率全部宫帐军。 出战战败，哈尔赤不仅没有受到惩罚，还接替战死的咕椤钮，成为纳哈良部第一大将，惹得别人眼红也是理所当然。 哈尔赤等人进入大帐，帐内基本都是纳哈良部的将领、贵族，没有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的首领、头人。 看上去，养病大半个冬天的达达不拉大头领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圆矮身材每天都要喝酒吃肉，和普通中年汉子没有什么区别。 达达不拉看到众人来齐了，开口道：“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的兵马扎营完毕？” 负责传令协调的纳哈良部千夫长将道：“首领，各部落兵马乖乖照营地划分，已经全部驻扎完毕，恪延部最远，迮特夷部最近。” 钦达烈大军疾速行军，纳哈良部大部兵马为先锋，再派出几支千人队和恪延部军队作为后队，采用牵羊加赶羊的方式，谁敢不用心用力去剿灭钦达烈叛徒部落，谁就是叛徒部落的同伙，势必要被纳哈良部所剿灭。 “传令，明天颉秣部、突乞部作为第一批兵马赶赴恰苏图，迮特夷部随后出发，恪延部半天后出发。”达达不拉做出部署。 达达不拉对迮特夷部不是很放心，此次领军的是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不过三千出征骑兵中只有一千人是迮特夷部首领一脉的，其余两千都是和纳哈良部走得近的几个迮特夷部氏族兵马。 达达不拉原本以为迮特夷部首领辛安要搞什么花样，可是这段时间呼也必都没有什么奇怪举动，不拖延不逃避，随着大军来到花扎那河草场。 虽然，这段时间诸部落议事，达达不拉很想揪下呼也必的脑袋看看他和他父亲究竟是什么打算的，是真的归附自己，还是摆摆样子？ 不过，达达不拉最终忍住，前有颉秣部、突乞部挡住，后有恪延部监视，中间迮特夷部兵马有一大半是投靠或依赖纳哈良部的，区区一个呼也必能做些什么。 从恰苏图地形地势和驻军力量出发，达达不拉决定更改作战部署，不再死命盯着恰苏图，让恪延部等几大部落兵马作为钉子和幌子，扎在恰苏图外边，纳哈良部的主力精锐就绕过恰苏图，绕过白马山岭，扑向驼绳子草原。 从来往商人和探马斥候口中已经确认，柔黎部在驼绳子草原设立营地，而且好像是主帐营地。 主帐营地，谁会在哪里？十有八九会是奇雅孛圪.奉倏，据说还有两名奇雅孛圪的后嗣在。 达达不拉等不及要去见见多年未见的好友，和奉倏畅饮一顿奶酒，或许还会谈谈两人二十年的经历遭遇，最后送他上路。 至于两名奇雅孛圪的后嗣？心情愉悦的达达不拉或许会送他们一起上路，或许放他们一马，将他们终身囚禁在一块偏僻的小草场，孤苦过完一生，算是报答当年哈么赞、奉倏帮助自己的恩情。 但是，达达不拉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奇雅孛圪·奉倏活下去的，奉倏的存在是对达达不拉大头领之位最有力的否认，哪怕他什么都不干，只要钦达烈人知道奇雅孛圪·奉倏还活着，不可避免想起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 第四百五十四章：钦达烈人对钦达烈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钦达烈人对钦达烈人 恰苏图江边，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响，平缓流动的江水泛起几片水花。 几千匹战马缓行，加速，冲锋，动静越来越大，浩浩荡荡的阵势仿佛即将冲过恰苏图江，下一刻就会把两岸的敌军统统赶到江里喂鱼。 自首领重返恰苏图营地，骨啜纳、泰罗格两卫常备军就移营过江，七、八千精锐骑兵完全占据恰苏图两岸的进攻主动权。 进，骨啜纳、泰罗格两卫常备军为先锋，加上后续的柔黎军，握成一个铁拳狠狠砸钦达烈诸部联军身上；退，撤回恰苏图营地，控制住天然渡河通道，无论是大军突袭，还是小股骚扰，轻松不费力。 接替哈尔赤作为钦达烈诸部联军先锋的颉秣部、突乞部刚刚抵达的第二天，不知是表示对达达不拉的忠心，还是和奇雅孛圪一脉有什么恩怨纠葛，集结两部兵马，迅速向恰苏图发起进攻。 稍后的迮特夷部，最后的恪延部也派出兵马参与进攻，其中迮特夷部少主更是身先士卒，多次要求自己本部骑兵作为先锋。 或许顾及到什么，颉秣部和突乞部并没有同意，老成持重地选择本部战士作为进攻先锋，要让后边的达达不拉大首领看看自己的表现。 此次，抵抗钦达烈联军的不是泰罗格一卫，主力是骨啜纳一卫，同时从库尼亚斯一卫、托拜厄斯一卫调集千骑过江，并且没有调动兀格千骑这种老兵居多的熟练千骑，参战的都是新兵为主的千骑。 赫离已经告知众校尉、千骑长，此番进攻的并非纳哈良部宫帐军，而是钦达烈其他几个部落的军队，总兵力不超过两万，最后笑着说道：“这是一个操练的好机会，难得有战力不高不低的对手，趁机让整编完毕的几个新千骑上场磨练一下！” 本来赫离说出这话时是大战前的谈笑话语，可是众校尉、千骑都觉得十分有道理，自己麾下几个千骑都没有怎么参战，哪怕剿匪练兵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合适的对手，战力太强的像纳哈良部宫帐军，一个不小心就会从马背摔下来啃吃泥；战力太弱的例如马贼、中小部落部落兵马，如今见到柔黎雄鹰战旗有多远跑多远，好不容易被柔黎骑兵追上，三下五除二就收拾掉了，没有一点难度。 说是新兵千骑，可是除了编制、装备是新的，几乎没有什么是旧的，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草原儿郎不必说了，还有以旧带新的常备军老兵作为骨架支撑，遇上纳哈良部宫帐军都敢奋力一拼。 不过，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赫离还是吩咐下去，“操练”期间，泰罗格、骨啜纳两卫的老兵千骑后阵待命，一旦发现纳哈良部宫帐军参战或者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迅速加入战场。 这一战，赫离既不能胜得太过，又不能战露败象！ 钦达烈六大部落主力此时都在柔黎部大军对面，在奇雅孛圪一脉的对面，哪怕除去纳哈良部、恪延部，也有五大部落。 赫离想要的不是一顶空荡荡的钦达烈大头领桂冠，是几十万钦达烈人、十几万钦达烈骑兵归在一面旗帜之下，一面奇雅孛圪的旗帜，一面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的旗帜。 从恰苏图杀到花扎那河草场，再杀上几万钦达烈青壮，染红半片南部草原，那时候的钦达烈大头领还有什么作用吗？ 一个高高在上的头衔？一个具有历史传承的头衔？ 可惜，赫离并不需要这么一个头衔，他可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是附庸风雅、讲究荣誉虚名的卡洛斯大陆贵族。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干掉达达不拉，摧毁纳哈良部在钦达烈人的共主地位，届时骁勇善战的柔黎精骑化成一条无形皮鞭，鞭笞钦达烈人各部落，让诸部落如同温顺绵羊归附到一面旗帜之下，或者再杀几头羊立威。 根据观风帐探子传回的最新消息，哈尔赤率领宫帐军吃了一个大亏的消息并没有在钦达烈联军中扩散，八成是被达达不拉压住了。 既然如此，赫离就让泰罗格等几卫常备军和颉秣部等达达不拉的狗腿子玩一玩，让他们知道奇雅孛圪的强弓弯刀何等锋利。 颉秣部等几大部落骑兵来势汹汹，不亏是钦达烈联盟的支柱部落，光是策马冲锋气势就比起归附不久的恰苏图附近钦达烈仆从兵强上不少，径直朝着骨啜纳一卫摆出去的千骑杀过来，打算一口气吃掉柔黎军的前锋。 望着冲进两里之内的钦达烈骑兵，骨啜纳校尉招手一摆，下令前锋千骑加速进攻，同时给隶属托拜厄斯一卫的千骑发旗帜信号，准备进攻。 “钦达烈人对钦达烈人......”望着即将和颉秣部等骑兵交手的两个柔黎千骑，骨啜纳校尉嘀咕一声。 抵挡练兵的骨啜纳麾下千骑长是合木豁，喀布朵部族长阿苏冈的儿子，即是现在的柔黎部喀布朵氏族少主，原本是兀格千骑的营指挥，今年常备军扩军，多出几个千骑长职位，按道理他的战功、资历勉强过线，可是没办法，谁叫人家出身部落大氏族，谁叫人家有个当左大当户的老爹，谁叫人家背后有个断事官叔叔...... 无论是出于对阿苏冈族长配合氏族改革的奖赏，还是没能当上莫顿河草原万户长的补偿，亦或者给未来钦达烈部落做个榜样表率，喀布朵氏族少主合木豁成为柔黎常备军千骑长。 至于托拜厄斯麾下的千骑长，有着出身钦达烈七大部落之一的康麽部贵人为校尉，和钦达烈人岂能没有一点关系？ 前边的合木豁千骑不紧不慢地策马移动，队伍中有不少出身喀布朵氏族的青壮，在父辈教导下长大的他们，清楚氏族二十年来遭受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根源就是纳哈良部的迫害，颉秣部等几个部落就是纳哈良部的走狗帮凶，是玷污七色雄鹿血脉的罪人。 “就让我们用强弓、利刃撕破你们的身躯，用你们肮脏的血液去向七色雄鹿赎罪！”不少柔黎骑兵紧攥武器咬牙道。 第四百五十五章：持盾的钦达烈骑兵 第四百五十五章：持盾的钦达烈骑兵 高高飘扬的合木豁千骑长旗帜，几十名柔黎骑兵突然脱离千骑大队，朝着颉秣部等部骑兵策马疾驰，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越过合木豁千骑两百米左右，灵活弯弓扣弦，数十支铁簇箭矢嗖嗖的飞过。 一瞬间，二十来名钦达烈骑兵中箭坠马，不管中箭之时死没死，被身后呼啸而过的战马群践踏过去，八成就是一个死字。 钦达烈前方骑兵中间坠马，后续骑兵队伍稍微一顿，几乎同一时间，一面面皮盾、木盾、筝型盾就挡在前方，防范突然飞来的箭矢。 颉秣部等部落从哈尔赤口中已经得知柔黎军的骑射非常厉害，拥有一种威力强劲的骑弓。射程和步弓差不多，所以此次进攻几乎人人配盾。 在领头将领或贵人的喝令声下，钦达烈骑兵持盾加速，朝着合木豁千骑冲击过去，不打算用草原对战常用的骑射对决了，直接近距离短兵厮杀。 脱离大队的几十名柔黎骑兵在百倍于己的钦达烈大军保持镇定，仍然秀出自己的骑射本领，射的对象不再是骑兵，而是骑兵座下的战马，杀伤效果一点都不比直接射中骑兵的差。 腾格里大草原，马匹是极其重要的物资，对于每个部落都是战略储备，两军交战甚少特意对准战马射杀。此时敌军的战马，经过一番厮杀，说不定就是己方的战利品，草原健儿肯定是想要活蹦乱跳的马匹，马尸有什么用，吃起来都不好吃。 几十名柔黎骑兵毫不停歇，一支接着一支箭矢飞过去，在钦达烈骑兵行进的百米，总计射出近两百支箭矢。一阵阵箭矢落下的几片地，清一色后马撞前马，左马惊右马，百来钦达烈骑兵人仰马翻，两、三百人受到影响，冲锋态势再次缓了下来，就连战马都下意识避开突然空出来的地方。 钦达烈骑兵怒了，白白挨打不能还手的憋屈感不好受，虽然不少将领、部落贵族都知道达达不拉大头领告诫自己首领、头人小心柔黎军弓箭，可是并没有切身感受过大规模箭雨覆盖的场景，也就只能简单喝令几句不要慌乱、继续进攻等话语。 最前面的两、三千颉秣部骑兵纷纷放盾抽弓，熟练采用千百年来草原骑兵战斗的骑射技艺，虽然百米的距离几乎是普通骑弓的最大射程，不过架不住人多，两、三千人朝着几十名骑兵射出箭矢，密密麻麻的箭雨覆盖之下，至少有百来支箭矢射中的。 不需要百夫长、氏族头人下命令，第一批数百箭矢离弦飞射，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稍后一点点的骑兵就射出第二批或第三批箭矢，看得出离队射杀的几十名柔黎骑兵是多么招人恨了。 其实就在秣部骑兵放盾抽弓的一瞬间，几十名柔黎骑兵一拽缰绳，重磕马腹，朝着合木豁千骑侧翼飞奔而回。 匆忙之间，哪怕是镶嵌马蹄铁的骏马都无法冲到最快速度，两、三千箭矢如同一片片移动雨幕，雨点般在几十名柔黎骑兵身后落下，最终将二、三十人用他们的鲜血沾湿，中箭而死者浑身少则五、六支箭矢，多达十几、二十支，就连座下战马都血肉模糊的。 不幸中的万幸，有十几名跑得快的柔黎骑兵已经冲出一百五、六十米外，然后从合木豁千骑侧翼绕回后方。 “哈哈，还以为他们手中的弓箭多么厉害，看看那些挑衅雄鹿的兔子，吓得屁滚尿流！” 颉秣部千夫长轻蔑大笑，对柔黎军战力的评估降低不少，心里还对纳哈良部大将咕椤钮死在这么一群人手中感到不值。 不过，颉秣部千夫长可不敢说出口来，纳哈良部宫帐军就在几大部落身后看着，一旦被他们知道自己嘲笑他们战死的将领咕椤钮，绝对敢冲上来宰了自己。 特别是那个传言中的达达不拉私生子哈尔赤，据说和咕椤钮感情很好。 “区区几十个敌人就让你这么开心了？”颉秣部首领陂木黎沉声道。 “首领，不是！凭我们颉秣勇士的战力，可以轻易击溃奇雅孛圪.奉倏那个驴.....”颉秣部千夫长提到那个名字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住口。 颉秣部首领陂木黎转过头来，低声郑重道：“达达不拉早就下令，如果有谁再提到那个名字，就把他的脑袋挂在木杆。记住了，叛徒部落康麽部，以及那个鹰旗的柔黎部！” 四十多岁的颉秣部首领陂木黎并不老，很多事情都还记得，例如记得许多年前达达不拉是如何从一个不受纳哈良部老首领喜爱的庶子登上纳哈良部首领宝座，如何在塔什干惨败后收拾鼎力帮助过他的怛奚部，以及如何威胁、强迫、利诱诸部落首领和头人，让他最终夺取怛奚部世代相传的钦达烈大头领权位。 若是让达达不拉知道自己和部落千夫长在此时讨论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名字，后果绝对不好过。 “好了，催促后边兵马加速进攻，今天击溃当前的几千敌军，最好能够一下子冲到江对岸，那么我们就对大头领有了交代，颉秣部儿郎要快点回去草场赶马放羊，过了一冬，再不放......”颉秣部首领陂木黎此时就像个老牧民，关心家中的牛羊马匹，实际内心深处更担心纳哈良部。 担心纳哈良部放在木录河草原监视迮特夷部的兵马，虽然抽调一部分参加此次征伐，可是留在那儿的不下六、七千骑，在几大部落主力军队随军在外的情况下，怕就怕六、七千纳哈良部兵马做出什么事情来。 此时，钦达烈联军骑兵前锋距离合木豁等两个柔黎千骑两百米左右，冲进柔黎弓的射程，而且几乎所有钦达烈联军骑兵拽缰绳握骑弓，盾牌早就甩到马旁、身后。 合木豁千骑长沉痛闭了闭眼睛，刚才离队出击的几十名骑兵都是出自喀布朵氏族，怎么能不揪心？ 不过，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合木豁千骑长摆摆头甩开沉痛，举弓示意，接着千骑长旗帜挥动几下，一瞬间千骑大队熟练摆开骑射阵型，弓在手，箭上弦。 与此同时，隶属托拜厄斯一卫的千骑动了起来，一个个百骑按照操练阵型铺开。 ps：新的一天，宝树树苗等看官们的票票来灌溉。 第四百五十六章：拉斯库姆千骑 第四百五十六章：拉斯库姆千骑 左右两翼的柔黎精骑铺开骑射阵型，一面又一面百骑旗帜稳稳竖起，旗帜周围的战士并没有因为来袭敌骑人数超过己方而慌乱骚动。 疾速冲击的钦达烈首排骑兵距离柔黎千骑一百五十米左右时，合木豁千骑长狠狠射出第一支箭矢，象征着喀布朵氏族怒火的一箭。 上千锋利箭矢紧跟其后，良铁打造而成的锋利箭矢威力可比普通牧人的自制箭矢厉害得多，呼啸响过的尖啸划空声，强劲无比的射力，落在钦达烈骑兵范围的一瞬间，几百骑连人带马撞地甩出，用人仰马翻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策马绕动的柔黎精骑不断对着冲锋的钦达烈骑兵射击，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落下，战场之上的主流响声是“嗖、嗖、嗖......”，当然离不开嘶鸣声、倒地声、惨叫声、哀嚎声等伴奏，突然而剧烈的战场交响曲。 钦达烈联军骑兵一方，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人头被从天而降落的“雨水”沾上，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呈现红色斑点状的空白。 但是，这种空白并不长久，最多维持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会被后续的人浪填补，补上刚才的缺口，若是不仔细看完全程，估计看不出来刚才两、三百骑在滚滚铁流中如同撞击礁石的浪花瞬间被扑灭。 补上缺口的行为并不是后续钦达烈骑兵主观决定的，除非是最后边的骑兵队，否则冲锋大军只能随大流向前冲锋，大浪卷着的浪花，只能随着滚滚大浪猛扑上前，一己之力无法扭转大势。 除非滚滚大浪被一块块礁石抵挡得支离破碎，浪花才能悄悄沉寂下去，回归海洋。 领头的成建制钦达烈骑兵百人队换了不下三、四遍，都是前面骑兵被一阵阵箭矢当头撕碎，后面骑兵自然而然成为领头骑兵的情况。 混乱之中，钦达烈人伤兵或没受伤的骑兵被身后同族骑兵战马撞击，不少跌落马下，还未来得及呼喊求救，随后的战马就从坠马者的颈脖处疾驰踩踏而过，留下一堆堆泥泞血肉。 地形所限加上钦达烈联军背后还有大批骑兵，两翼千骑没有全圈骑射，绕到半弯处便提缰绳拽马返回，同时拉动柔黎弓的弓弦，射出一支支铁簇箭矢。 此时的战场情况，柔黎精骑根本无需特意瞄准，更不必采取齐射，对着冲不过去、退不回去的钦达烈骑兵随意散射即可。 进攻的钦达烈诸部贵人心中惊骇，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尽管达达不拉已经提前告诉他们柔黎军的弓箭十分厉害，可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得远程箭雨的可怕，降落之处完人完马几乎没有，能够带伤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恰苏图江边哨塔，赫离微笑点点头，这一击绝对让颉秣部痛得咬牙切齿，也会让几大部落心中惊骇，看还敢不敢这么卖力了，真想当达达不拉的忠实走狗？ “不错，合木豁千骑不错，骑射水平和几个老兵千骑不差多少！”赫离赞道，只要经过几个月阵型队列操练，再有威力强、射程远的柔黎弓，几乎所有草原健儿都能掌握这么一手高超的骑射本领。 可惜，柔黎弓作为柔黎部的战略军械，只有柔黎部一家拥有。 “合木豁千骑首战打得不错，旁边托拜厄斯麾下的千骑就逊了一筹。不过合木豁千骑的老兵比他们的多，而且副千骑长可是艾多科这个小子，当初和合昆在土讫水大营待了一段时间，听说分配新兵的时候可是纠缠合昆很久......”有首领在，谷卑希侍卫长整个人都轻松不少，难得说上几句闲心话。 哨塔木梯传来脚步声，吉姆小跑上来，恭敬道：“首领，白马驿传来消息......” 此时，用劲射出一箭的合木豁千骑长叹了口气，看了看慌乱中调整的钦达烈联军先锋，又回头望了一眼，只得道：“摇旗换阵，撤退！” 一瞬间，就出现令钦达烈联军目瞪口呆的一幕：将自己前边三、四千人打残的敌军竟然逃跑了？ 逃跑不正确，撤退更准确一点，换人百分百符合。 排在第二批的拉斯库姆千骑长脸上嘿嘿一笑，刚才不由为钦达烈骑兵担心，多怕前边两个兄弟千骑一个不小心就宰光钦达烈骑兵，自己千骑就只能回去营地无聊待着了。 如果是从前，拉斯库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战之前，不，已经开战了，竟然还拿进攻敌军来练兵，这种事情太疯狂了！ 对面的钦达烈骑兵足足有七、八万，就是现在看见的就不下一、两万人，远远超过拉斯库姆是中等部落轸钴部少主时的所见，好在现在他是柔黎部常备军千骑长，这个头衔让他底气非常的足。 骁勇善战、装备精良、训练严苛的柔黎部常备军，整整有三万之多，只要江岸处那个草原青年挥挥马鞭，就能轻易踏平任何一个万帐大部落，驼绳子三大部落就是最好的例子。 拉斯库姆是一步步看着柔黎部发展强盛的，当他从拓野部奴隶沦为柔黎部俘虏时，柔黎部应该只有两千帐左右族人，如今有多少，他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恰苏图至白马山岭一带，有着四、五万大军，其中半数是常备军精锐。 拉斯库姆相信自己遇见赫离首领是长生天的指引，赫离首领是真正的天命首领，全心全意效忠首领大人，未来的自己将成为超过轸钴部少主身份的大贵族。 轸钴部成为轸钴氏族，但这个轸钴氏族也仅仅是属于拉斯库姆的一个名称，被救回来的族人在拉斯库姆主动请求下成为一个个柔黎百户的牧民。 “出击！”拉斯库姆豪气吼道。 钦达烈联军骑兵哪能想到两个柔黎千骑退下去，另外两个柔黎千骑就冲上来，看上去来势汹汹，杀气一点都不比刚才的柔黎骑兵差。 钦达烈男子勇猛，七大部落的青壮更是钦达烈战士中的佼佼者，可并不意味着他们视死如归，尤其是在战场形势明显不利，对方战力强悍的情况之下。 钦达烈骑兵这边，不用仔细清点，以颉秣部为主的前方骑兵战死过半，不下三千人，轻重伤员也有一、两千，总计超过五千人。 不用多说什么，看到柔黎军旗帜前前后后晃动，前方一队队钦达烈骑兵立刻掉头就跑，不愿意再次面对可怕的滂沱箭雨。 第四百五十七章：特殊病人 第四百五十七章：特殊病人 钦达烈联军营地上空仿佛被愁云惨雾罩住，帐间时不时传出痛苦哀嚎或破口大骂的声音，没见到几大部落的将领和贵族出面安抚受伤战士，或带兵巡视营地。 第一次进攻，钦达烈联军就损失惨重，还没有和柔黎军近身厮杀，就被杀得一个屁滚尿流、狼狈逃窜，被部落贵人强令不许谈及的名字暗地里在几个兄弟安答之间流传，战士们望向恰苏图江方向的目光多少含着敬畏。 进攻恰苏图的几大部落，兵力损失最严重的是颉秣部，受伤贵族中身份最高的是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 看来，迮特夷部虽然进攻序列较后，可是卖力程度不弱于颉秣部，部落少主身先士卒冲锋，落得一个重伤下场。 帐篷内，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让随从礼送达达不拉大头领的慰问使者出门，躺在皮毯上的他口中尬尬地说几句感谢大头领之类的客套话。 别说狡猾如狐的人，就算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人，都能瞧出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说这话不是真心实意的，百分百是做样敷衍。 不过，使者来呼也必帐篷的主要目的既不是慰问，又不是替呼也必捎话，而是确认呼也必受伤是否为真的，经过带来医师的断定：呼也必的确挨了几箭，受伤不轻。 等到随从返回毡帐禀报慰问使者已经离开，呼也必的心彻底落入肚子里，忍着伤痛强撑起身，对着左右道：“传令下去，迮特夷部移营，儿郎们好好养伤休息，我也要养伤几天，各长老、头人有什么事情就自己决定。” 尽管呼也必知道自己说这话就只有前半句有用，后面半句只是场面话，如果自己的父亲说出这句话，各长老、头人或欣喜若狂，可是同样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就奈何不得人，尤其是在随达达不拉大军征伐的途中，自己都处于在心怀二心的长老、头人的靠山阴影之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滚下来的巨石碾碎。 “去，告诉偏帐的那个人，我们已经移营，很快就抵达他所说的山岭一带，该到他安排了，一定要快......”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慎声吩咐道。 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受伤似乎是真的，不过却不是被柔黎精骑的箭矢所伤，同时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严重，更没有纳哈良部医师所说的十天八天不能随便动弹。 在达达不拉亲率大军坐镇后边营地，呼也必知道自己要离开悄悄离开营地几乎是不可能的，自己只要一日不像往常那般巡视营地，怀有二心的长老、头人肯定会偷偷过来打探消息，瞒住的可能极小，甚至他们都敢闯进来自己帐篷。 呼也必秘密和几个人商量一番后，最终心一狠，让自己中上两箭，换得一个不露面的绝佳理由，还不易赢得别人怀疑，在纳哈良部医师确诊之后，更是难以被人发现自己受伤不重的事实。 至于为什么纳哈良部医师会为自己遮掩，呼也必就不得而知，不过心中清楚八成是偏帐中那个人做的。 少主一声令下，两、三千迮特夷部骑兵移营，驻扎在一处偏僻山岭旁边，旧营地交由恪延部驻扎，据说是达达不拉的意思，其中不无继续监视迮特夷部之意。 半天不到的战斗，再撤退，再回营养息，地平线的太阳沉落大半，再过一会儿，天色就昏暗了。 夜色之下，恰苏图江边的柔黎营地，柔黎部随军医师手脚麻利清理一个草原汉子的箭伤，心中有些好奇，虽然今天有柔黎骑兵在和钦达烈骑兵引弓对射时中箭受伤，可是基本上都处理完毕，不可能漏了一个，此人身上沾有水迹、树枝刮痕，难不成探马斥候？ 这名随军医师是侍卫军的，心中有些好奇疑问，却也知道不该问的绝不能乱问，就连沾水、树枝刮痕等都没询问泡了多久或被什么树种刮到、刺到，最多叮嘱注意事项时提到两句。 更何况，哪怕平日里再愚笨的医师，今日都不敢乱问乱说，因为吩咐自己来看这个病人治疗的是首领大人。 搞定之后，医师在侍卫的引领下大步走出毡帐。 “怎么样，还痛吗？”出身康麽部的托拜厄斯校尉牢牢拍在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肩膀上，不管之前痛不痛，浑厚力道拍上去，绝对吱牙咧嘴。 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嘴巴一紧、脸庞一抽，脸色痛苦纠结一会，才无奈道：“托拜厄斯叔叔，你是不是故意报复的？” “报复你啥子？”托拜厄斯瞪了瞪眼道。 “我阿爸......”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刚开口就不知怎么说下去了，如果说以前迮特夷部不知道奇雅孛圪.奉倏活着的情况下臣服达达不拉大头领，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如今奇雅孛圪.奉倏还活着，并且摆出架势和达达不拉不死不休的，迮特夷部依旧臣服达达不拉，甚至派出本部骑兵随达达不拉征伐奇雅孛圪.奉倏大人，就是彻彻底底投靠到达达不拉一方了。 “唉，之前我也埋怨过，还说了一些混帐话，可是知道你们迮特夷部并不容易，部落内有那么多勾搭纳哈良部的头人、长老，外边还有一万纳哈良部骑兵监视，随时都可能有羊群被群狼撕咬的危险。”托拜厄斯也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呼也必少主，柔黎部的医师比纳哈良部的医师要好上许多吧？”赫离从外边进来，身旁跟着吉姆等侍卫以及其木克、忽思里两人。 托拜厄斯向赫离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向呼也必介绍起忽思里的身份。 呼也必一听，急急行了一个晚辈礼节，道：“阿爸提起过你，说康麽部的勇士是钦达烈之刃，那么喀布朵部就是钦达烈的盾牌，守卫着奇雅孛圪一脉......” 顺口说出对方的英雄事迹之后，呼也必眼皮猛然一抬，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仿佛被人掐住喉咙般停滞，尴尬之余望向刚才托拜厄斯行礼之人。 稍愣之后，忽思里回过神来，脸色一松，哈哈一笑：“喀布朵氏族永远是奇雅孛圪的盾牌，绝不会后退一步！” 第四百五十八章：拒大头领之位？ 第四百五十八章：拒大头领之位？ 赫离脸挂微笑，双眸仔细打量此人，从康麽氏族以及观风帐探子口中知道不少这位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的情况，见面倒是第一次。 不过也是，不算消逝的怛奚部，现在的钦达烈联盟七大部落除了康麽部之外，赫离今天是第一次和其余六大部落的上层贵族见面。 “柔黎部首领，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大人？”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开口问道，从秘密潜回南部草原联系的康麽部族人口中知道统治怛奚部重新立帐后的柔黎部的竟然不是奇雅孛圪.奉倏大人，甚至不是奉倏大人之子，是奉倏大人血脉安答之子。 血脉安答之子，加缀高贵的奇雅孛圪姓氏，的确是奇雅孛圪一脉，甚至有资格继承奇雅孛圪，即是怛奚部首领之位，乃至是钦达烈大头领之位。 在南部草原暗地里流传的小道消息中，奇雅孛圪一脉不仅是奉倏大人活着，还有两名后嗣存在。 “听说赫离大人要迎娶古素禾妹妹？” 赫离眼睛一眯，没有想到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在询问自己身份之后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赫离点点头：“是的，到时候你可以来参礼。” 呼也必脸上闪过复杂之色，愧疚、难受、纠结、安心等不一，既像是被人夺走爱人的情郎，又像是送妹妹出嫁的哥哥，也像是做下错事的罪人。 “索尔奇伯伯和黎呴还好吗？”呼也必这次望向的是托拜厄斯，看见托拜厄斯点头，默默扭过头来。 当年那次到木录河草场，自己本该是康麽部的希望，在西利哥哥被害之后站在康麽部这边，可是部落长老、贵人看着康麽部的夏季草场流口水，父亲也不得不顺从民意，呼也必硬着头皮在接待宴上忽视西利被害的事实，求得一个心安理得。 “赫离大人，此次呼也必和你见面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迮特夷部愿意尊奉奉倏大人为钦达烈大头领，承认奉倏大人指定的奇雅孛圪接任大头领之位，每一个迮特夷部战士的弯刀、箭矢等候大头领的命令，抽调部族最强悍的勇士为大头领佩刀持盾、值守帐门。”呼也必躬身捶胸，代表迮特夷部宣誓。 赫离哈哈一笑，伸手扶呼也必一把，道：“虽然奉倏叔叔在长生天、康麽氏族、喀布朵氏族的见证下，让我成为奇雅孛圪一脉的第一继承人，可是这种大事还得请示奉倏叔叔，我可不敢接受誓言。” 呼也必心中一惊，奉倏大人竟然同意赫离大人越过自己成为奇雅孛圪一脉的第一继承人？ 不对，听赫离大人的语气，好像是奉倏大人主动提出的。 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呼也必被赫离牵拉起身，引到一处皮垫落座。 落座之后，赫离让呼也必介绍一下南部草原、钦达烈几大部落、中小部落、联军内部等情况，虽然派往南部草原的观风帐探子有的已经混进部落贵人身边，陆陆续续传回来不少消息，可是从迮特夷部少主口中说出的消息无论是否重复，依然非常重要。 呼也必将康麽部离开后的东漠南部草原大事简单讲述一下，然后就是转到自家部落身上，达达不拉多么可恶得强行摊派，拉拢部落旁系分支、氏族，横行霸道欺压迮特夷部，说到最后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说到纳哈良部的欺压，呼也必是最有感触的，被藏起来的那批康麽部族人是他带回来的，可是却被内奸加外贼强闯牧场搜查，最后首领辛安都得腆着笑脸，大开营门，“欢迎”哈尔赤率军把主帐搜个底朝天。 呼也必觉得很憋屈，被搜查期间，多少次拔出弯刀又插入刀鞘，杀掉在主帐内肆无忌惮搜查的哈尔赤难度虽有难度，可是还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一旦呼也必杀掉哈尔赤，那就离迮特夷部灭亡不远了。 哪怕迮特夷部全族退回乌素兰沙漠吃沙子都熄灭不了达达不拉的怒火。 所以，当观风帐探子得知这么些情况，在康麽部族人穿针引线之下，积极拉拢呼也必，最终通过他探听辛安首领的打算，并且和辛安首领接上了头，才有了这么一幕发生。 如果能够将迮特夷部拉回来奇雅孛圪一方，那么不仅砍掉达达不拉的一条臂膀，更会在所有钦达烈人中引起强烈反响。 康麽部、喀布朵部拥护奇雅孛圪.奉倏，熟悉两部和奇雅孛圪历史的钦达烈人都不会奇怪，但是再加上一个迮特夷部，起到效果就超过一加一再加一等于三。 迮特夷部当年虽然亲密跟随奇雅孛圪，可是在底层钦达烈人眼中，现在它同样效忠达达不拉大头领，还出兵随军和奇雅孛圪.奉倏大人作战。 要是在这紧要关头，迮特夷部临阵反了，其余钦达烈人投降归顺就没有什么心里障碍了。 深入交谈过程中，赫离脸上保持微笑，时不时发出豪爽笑声，心中却不以为意。 从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宣誓语完毕之后，出发点、归属点都和呼也必不同的赫离心中暗暗叹息几声。 尊奉大头领，承认地位，抽调部落战士值守帐门？ 言下之意，迮特夷部依旧保持独特地位，像历代奇雅孛圪大头领统治时的地位，部族内政由不得大头领直接插手，大部分军队还是迮特夷部首领掌控，除了抽调进入大头领宫帐军侍奉的，麾下军队不得由大头领调控。 至于前面的尊奉大头领、承认地位，赫离首领统治部落，从几百人口到拥众二十余万，何时需要人承认，退一万步，钦达烈大头领的头衔那也是锡达大叔给赫离冠上的，不是迮特夷部承认的。 今天，你承认我是大头领；明天，你不承认，或者承认谁呢？ 更何况，迮特夷部情况并不好，从呼也必的话语中透露着希望大头领帮助自己一脉压住头人、长老，保证首领之位不受威胁。 迮特夷部少主完全不知道赫离心中是怎么想的，就算他知道，也不觉得自己部落提出的方案有什么不对，迮特夷部已经尊奉你为大头领，按照惯例，大头领都会帮助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奉倏到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奉倏到来 白马山岭宽道林间，柔黎常备军多米一卫驻扎营地。 不知赫离是将多米一卫用于守护恰苏图和驼绳子草原的道路，亦或者恰苏图附近没有适宜的驻扎之地，几千柔黎精锐停留在此处。 大帐内，不仅铺着、挂着一张张羊皮地图，同时还有一座栩栩如生的沙盘，要知道现在就连恰苏图营地都没有沙盘，难不成是刚刚从白马驿运过来的？ 的确不假，这座沙盘是从白马驿运过来的，上面标记着南部草原大部分山岭、河流、草场、谷地、斜坡等，是观风帐、测绘帐通力合作的成果。 至于暂时留在白马山岭，不继续前移，自然是是因为首领大人的命令。 多米校尉等人围绕在赫离身边观察，托拜厄斯校尉、其木克千骑长几人用劲苦想，帐内倒显得十分安静。 赫离哑然一笑，道：“是我太心急，那能事事顺心顺意的，别再抓头发苦想，喝上一袋奶酒先休息一会。” 帐内众人脸上浮现羞愧之色，托拜厄斯等人脸色更为明显。 今日赫离议事的目的：如何找出一条迅速降低几大部落总体伤亡，又能够击溃纳哈良部的路来。 名义之路找到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实际之路怎么去做？ 昨天柔黎军和颉秣部等骑兵一战，狠狠揍痛几大部落，现在他们绝对不敢心急火燎用击溃柔黎军的办法向达达不拉展现忠诚。 再者，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成为埋在敌军内部的小棋子，能够发挥一定的牵制、干扰作用。 去年尚未入冬，柔黎部就攻下恰苏图，到消灭纳哈良部咕椤钮率领的一万兵马，再到砍掉哈尔赤率领的近半纳哈良部宫帐军，最后到昨天的”钦达烈人对钦达烈人”战斗。 游骑探马短兵厮杀，千骑规模试探性进攻，成千上万骑兵冲锋进攻…… 柔黎部和包括纳哈良部在内的钦达烈人损失男丁恐怕有小两万，甚至有可能超过两万。 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赫离要做的就是最快结束它，以一个属于柔黎部的胜利点上句号，让钦达烈人重归到一面旗帜之下，彻彻底底地归附。 避开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兵马，从侧翼绕到背后，再发起强烈进攻，灭掉纳哈良部宫帐军，干掉达达不拉。 达达不拉诸子是什么德行，有几分能力，赫离通过观风帐刺探，早就知道清清楚楚，是一群为了短期利益连哈尔赤这种顶梁柱石都敢杀的家伙，根本不足以执掌达达不拉去世后的纳哈良部。 若是哈尔赤继位，或许暗地里流传达达不拉私生子的他能够做出几分功绩，勉强延续纳哈良部统治一年半载。 帐门一掀开，忽有一人进入，除了赫离之外的帐内众人纷纷行礼。 柔黎部断事官锡达，也是钦达烈人的怛奚部少主，奇雅孛圪.奉倏朗声道：“怎么，还没想出什么法子，看来长生天都属意我去！” “不行！”托拜厄斯校尉、其木克千骑长几乎同一时间急喊劝道。 赫离移步走过，伸手轻扶锡达大叔落座，自己和锡达大叔前后脚离开土讫水城，自己快马加鞭一路不停赶路，锡达大叔几乎一样，根本不听随从人员的劝告，途中用时仅仅比年轻力壮的赫离不到一天。 “呼也必见面了？”原本待在白马驿营地休息的锡达大叔收到赫离的讯息，立刻启程赶来和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会面。 尽管赫离觉得迮特夷部的归附宣誓带有不识抬举或利用自己的意思，可是无论怎么都得让锡达叔叔来一下。 疲倦的锡达断事官微微摇头，道：“没有，来人说纳哈良部派出几千骑兵驻扎到几大部落屁股后边，还派人探视呼也必，所以呼也必不敢随便离开。” 赫离怔了一怔，奇怪道：“达达不拉调动几千本部骑兵到几大部落联军之中，是当作冲锋表率，还是监视？” 距离钦达烈联军骑兵第一次惨败过去几天了，颉秣部等部落都没有发起什么像样的进攻，就连探马游骑的对决都屈指可数，可见他们对柔黎部忌惮是多么深。 三千具为颉秣部为主的钦达烈战士尸体没有收拾完毕，不少还敞在草原烈日之下暴晒，哪一个部落贵族愿意折损手中兵力，谁想成为下一具尸体？ “首领，游骑斥候回来了！”吉姆入帐汇报。 “快点传进来！”赫离摆摆手，希望绕着山岭侧翼巡查的斥候能够给赫离带回地形地势的好消息。 “首领，原本我们在右侧找到一条同行道路，有半截道路勉强可以供大队骑兵行军，和从白马驿出发绕道所需的距离相比近五十里左右，同时还能够增加行军的隐蔽性，不过只有半截，剩下半截无法抵达花扎那河草场……”探马百骑长汇报。 赫离心中一凉，无奈轻叹一口气，下一刻听到探马百骑长的转折语又有了精神。 “可是，我们发现一条林中杂道，应该是野兽喝水时践踏行走形成的，沿着可以到花扎那河的山间分流……不过骑兵无法行走，就连战士也只能一个接着一个通过。” 突然，赫离很想把跟前探马百骑长的嘴巴缝上，让他注意用转折词语，连续用几次会被人打的。 “最后，我们……” 赫离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还来个“最后”，看你八成是想被人打死，脸上尬尬的微笑没有保持多久，迅猛转身，急问：“真的？” 帐内众将领也是齐齐扭头，一双双冒着灼灼目光的眼睛逼得探马百骑长不敢直视。 “是真的，他们没有打出旗帜，可是我麾下勇士和纳哈良部的狗崽子探马斥候交手那么久，怎么会连纳哈良部骑兵都不分出来！”探马百骑长带有苦音道，可是却不敢漏掉什么任何信息，心中也明白自己所讲的最后一句才是此次探查情报的重中之重。 纳哈良部探马游骑沿着白马山岭山麓秘密搜查，后边不少于千骑行军，人数可能更多，看队伍行进、潜密配合，绝对不是普通军队，八成是纳哈良部宫帐军。 纳哈良部宫帐军不守在达达不拉身边监视几大部落军队，偷偷跑到白马山岭侧翼山麓干什么来了？ 第四百六十章：瞪眼吹鼻催兵 第四百六十章：瞪眼吹鼻催兵 帐内众人惊讶之余，赫离快走两步，点着沙盘示意探马百骑长位置是否准确，看到他点头之后，眯眼凝神，目光延伸开去，脸颊微收紧绷。 帐内众人被首领的举动弄得黯然不解，半晌，突然想到什么，嘴角一咧，挂起来恍然大悟的微笑，纷纷跟着上去，一个个目光随着首领的手指回来切换，感觉心脏停止一般。 多米校尉不知被谁轻推一下，突然越众而出，显得格外突出，还未回头狠狠一瞪，就瞧见首领安答回身望着自己，尬道：“这个，这个......是不是中途给他一刀，长生天给的绝好机会。你不是说过长生天降下机会，我等不好好抓住利用，就是对长生天的不敬！” 帐内众人脸色一闪，望向首领的目光明亮几分，多米校尉所说的是首领的宝贵箴言。 赫离倒没想到多米将自己安答之间交谈的话语都说了出来，心中明白多米一卫求战的急切。 常备军六卫，五卫军队在白马驿至恰苏图一线，其中骨啜纳、泰罗格、托拜厄斯、库尼亚斯四卫都已经轮番上阵，唯独多米一卫待在后方。 多米是诸校尉中最年轻的，头上的校尉头衔，虽说有首领安答的关系在，却是实打实凭着自己的赫赫战功上位的，如今要他不打仗，还看着前方各卫、各千骑打得火热，心中难免有些急切，底下将领更是日日来催。 在赫离透露采取斩首行动，在恰苏图两岸的柔黎大军拖延住钦达烈几大部落兵马的情况，派出一卫至两卫的精骑绕过白马山岭，直扑花扎那河草场，击溃纳哈良部，斩杀或擒获达达不拉。 十几年来，达达不拉积累的虎威凶望确实压住钦达烈几大部落和无数中小部落，让钦达烈人接受服从达达不拉大头领的命令，供达达不拉驱使作战。 可是，在大头领之位上，如果说纳哈良部是暴发户般的崛起，奇雅孛圪却是百年豪门传承。 纳哈良部有达达不拉这位百年难遇的强悍枭雄，让部落取代怛奚部成为大头领部落，可是达达不拉诸子在钦达烈人中，上至贵族长老，下至寻常牧民，只是纳哈良部少主，不是钦达烈人少主。 换而言之，达达不拉突然离世，如果在内，纳哈良部不是同一个声音宣告新任首领；在外，几大部落没有旗帜鲜明尊奉大头领，那么纳哈良部的历史上极有可能只有一位钦达烈大头领。 奇雅孛圪则完全不同，百年传承，历代大头领之位，让无数钦达烈人早已接受奇雅孛圪一脉的大头领权位，哪怕钦达烈人迫于达达不拉的命令不得谈论散布，可是心中对奇雅孛圪.奉倏的定位就是大头领之子、少主人。 在达达不拉被斩杀或擒获，奇雅孛圪.奉倏一人存活的情况，钦达烈人诸部落承认奇雅孛圪.奉倏的机率是一半一半，如果有喀布朵部、康麽部拥护，机率是七成，如果再加上柔黎部，十成的机率。 真要有死不承认的，肯定是钦达烈人的叛徒，七色雄鹿子孙后代的耻辱，也没有必要活在世上了。 之前，赫离等人纠结直扑花扎那河草场的可行性，以及投入兵力、行军路程、隐蔽性等，希望从白马山岭找出一条隐蔽道路来，谁料到探马百骑长虽然只找到半截道路，却发现沿边山麓潜行的纳哈良部宫帐军。 “探马侦查在这个位置发现不下千骑纳哈良部宫帐军秘密行军，”赫离点了点沙盘，扫了一眼帐内将领，问道：“那么，这股纳哈良部宫帐军要干什么？” 听到首领一说，众将领脑袋一惊：对哦，这股纳哈良部宫帐军要干什么？ 刚才望了几眼沙盘的锡达断事官已经重新落座，对赫离的提问，表现得很平静，在看到赫离所指的一瞬间，他就思考这个问题。 这股纳哈良部宫帐军绕过恰苏图，起码多出五、六百里的行程，那么最近的目标是什么地方？ 驼绳子草原，或者说是柔黎部的白马驿。 达达不拉不敢率领大军绕过恰苏图，那样就相当于把通往南部草原最简便的通道向奇雅孛圪.奉倏彻底打开，让奇雅孛圪.奉倏随意进攻任何一处南部草原营地，让沿途一个个部落归附，甚至一路杀到纳哈良部的坞霍湖主帐营地。 那样一个结果太可怕了！就算达达不拉想要这么做，钦达烈几大部落，乃至中小部落都不会同意的。 将全部纳哈良部宫帐军调离，绕道进攻驼绳子草原，达达不拉若是在钦达烈人第一次进攻之前这么做的话，可行性还是挺高的，不过现在若是不放几千纳哈良部兵马在几大部落旁边，恐怕几大部落根本不会出兵进攻恰苏图，说不定还会大摇大摆跑到奇雅孛圪.奉倏面前躬身跪拜，口呼大头领，将他迎回南部草原。 所以，达达不拉能够做的就是将一部分宫帐军精锐交由哈尔赤率领，明面上留守花扎那河草场，暗地里疾驰绕过白马山岭，踏平驼绳子草原这处柔黎部大营。 综合探马、商人的信息，达达不拉心中猜测驼绳子草原正是柔黎部主帐所在，一旦被端掉，无疑对柔黎部是个巨大打击，征召过来的青壮牧民士气低落，哪怕是柔黎部宫帐军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达达不拉遇到的是从卡密尔城进入腾格里大草原的商人，肯定就不会误以为驼绳子草原就是柔黎部主帐所在，但是进攻驼绳子草原的可能性估计不会下降多少。 真有那么巧，交战双方，柔黎部和纳哈良部都采取这种轻骑直扑的战术。不过，柔黎部的赫离首领想的是不踩踏数以万计的钦达烈人尸体、鲜血冲进去南部草原，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却是攻占驼绳子草原，让柔黎部族人流出更多的鲜血。 双指敲击沙盘一会儿，赫离扭头望过去锡达叔叔处，感受到锡达叔叔目光里透露的依旧是放手去做、我相信你的信息，半步转身，发现多米眼巴巴看着自己，一下子瞪眼吹鼻顶了回去。 “还看，再过一、两天，这股纳哈良部宫帐军冲过去这段路，奶渣子都不剩了！山岭中的两个千骑立刻出发，在探马游骑的引领下，沿着半截山路迅速行军，抵达这里。半天后，另一个千骑加上侍卫千骑就来，到了那边，你自己看着办！”赫离嚷嚷说道。 “是...是....是......”安答中较为成熟稳重的多米校尉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兵，明白之后，急匆匆喊道：“他娘的，那轶、也利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召集兵马，再晚，肥肥的大兔子就跑了，连口兔毛都没有。” 第四百六十一章：消失的纳哈良部宫帐军 第四百六十一章：消失的纳哈良部宫帐军 白马山岭，四支千骑队，五千柔黎精锐，一先一后，不管道路泥泞或者狭窄，个个咬紧牙齿坚持前行，绝不坠柔黎勇士的威名。 首领大人、校尉大人的军令传晓下去，五千柔黎精骑要在山道悄悄潜行，前头骑兵任务稍重，还要尽量清理沿途道路，保证后续兄弟千骑跟上，最终任务是两天之内赶到探马游骑所说之地，向纳哈良部宫帐军发起雷霆攻击，粉碎他们绕道进攻驼绳子草原的痴心妄想。 那轶千骑长、也利埠千骑长是常备军老资格将领，所率领的两个千骑在多米校尉的吼声下急速行动，小半天不到便拔营出发，沿途清理山道，做得有条不紊。 多米校尉没有和随后两个千骑一起走，率领亲卫队匆匆赶上，顺便对落后骑兵来上一顿“问候”，督促他们尽快行军赶到目的地。 恰苏图外边的钦达烈联军骑兵根本不会猜到有这么一支柔黎军队半途绕圈，直扑潜行中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甚至连哈尔赤率领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去哪儿都不知道。 至于柔黎部，只有常备军校尉、千骑长和其木克等特殊仆从兵将领才知道多米一卫和侍卫千骑去干什么了。 半截山道，多米麾下的那轶千骑、也利埠千骑已经抵达，就连稍后出发的多米校尉本人也到了，由于时间赶、任务重、道路难，先行两个千骑还要稍微清理道路，所以只携带最基本的三天干粮，行军用了一天半，抵达预定位置后休整半天，可是两天前探马百骑长口中即将抵达的纳哈良部大军根本没看见。 按照正常草原骑兵行军推测，这个时间刚好是偷袭驼绳子草原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经过多米校尉所在山坡丘陵下方的时候，哪怕他们再快一点，也绝不可能那么快全军通过的。 要知道，探马百骑长汇报不少于千骑敌军，不是几十人或几百人，再者，山坡丘陵下方也没有大规模骑兵行军留下的踪迹。 难道这股纳哈良部宫帐军不是偷袭驼绳子草原的？多米校尉心中有些焦急，先头两个千骑的干粮已经全部吃光，若不是后出发的本卫第三千骑和侍卫千骑在赫离急急提醒下尽可能多携带三天干粮，恐怕不用纳哈良部宫帐军，自己麾下就可能出现非战损减员。 不过，虽然后出发的两个千骑多携带的干粮解了燃眉之急，可是多米的军队依旧面临越来越紧的粮食危机，此次在白马山岭窄道急行军，地形限制备用马数量，就连最基本的一人双骑都做不到，只能依靠百骑队的集体备用马、千骑备用马载运干粮和清水皮袋等，若是一卫备用马也赶来，或许还能熬多几天。 可惜的是，为了快捷进军，多米校尉根本没有吩咐，匆匆率领亲卫队就追了上去。 对粮食，多米校尉心中是焦急，却并不担忧，已经派信骑回去出发前的白马山岭营地，甚至赫离可能已经想到粮食缺乏，必然会安排粮食运输，否则赫离怎么会急急让后出发的两个千骑多携带干粮。 多米校尉担忧的是那股消失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究竟去了哪里？千骑纳哈良部宫帐军，甚至是几千骑纳哈良部宫帐军突然消失在白马山岭侧面，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偷袭驼绳子草原，乃至越过驼绳子草原，跨过拉驼河，逼进柔黎部腹地。 “校尉，探马游骑回来了！”正当多米校尉内心焦急、担忧之时，亲卫队长赶过来汇报。 抵达半截山道之后，多米并没有散出去过多的探马游骑队伍，防止纳哈良部宫帐军发现什么斥候踪迹，打草惊蛇，只是依靠最早的柔黎游骑搜查、盯紧纳哈良部宫帐军踪迹。 “校尉大人，几队探马勇士沿着山脚前后查探，终于发现纳哈良部宫帐军的踪迹，原本我们以为他们快速行军，已经通过此地，可是追出去百里都没有发现。此时，后边的儿郎发现纳哈良部宫帐军在距离此地六十里左右的山岭外围驻扎，并且几队纳哈良部宫帐军游骑回营后，大部人马才拔营行军。”探马队长汇报道。 几队纳哈良部宫帐军游骑回营？ 多米校尉微皱眉一想，明白过来为什么急急前进的纳哈良部宫帐军会驻扎，原来是要等前方探马斥候传回来消息，此地距离驼绳子草原不过一、两日路程，必须要摸清驼绳子草原外围游骑、巡逻兵的情况，甚至干掉最外围的，才能够降低被发现的可能，留给驼绳子草原的反应时间也会尽可能减少。 “距离还有多远？”多米校尉心中一定，纳哈良部宫帐军拔营行军，区区六十里，骑兵快马加鞭，现在距离此地绝对不远。 “最多只有三十里，回报信骑走了一段捷径，但是快也快不到哪里。”探马队长一顿，然后急促补充：“不过，过来的纳哈良部宫帐军不止一、两千，最少有五千骑兵，甚至更多，但是不会超过七千人。” “什么？”一听到敌军数字，多米不由自主惊喊一声，随即深一口气，压抑住胸前的急促起伏，虽然猜测来敌超对超过一千骑，毕竟达达不拉非狂妄之人，要偷袭驼绳子草原怎么可能只派一千人马。 可是，多米听到最低敌军为五千骑兵的时候心中还是泛起一丝震惊之意，从泰罗格、骨啜纳两人口中，已经知道纳哈良部宫帐军战力不弱，甚至在同等兵力的近战厮杀中，死死抗住常备军新兵千骑，稍有变故，都可能突破常备新兵千骑防线。 “五千至七千......”多米心中嘀咕一声，有些纠结，麾下三个千骑都是整顿后的新兵千骑，从自己老千骑是平均拆分的，所以战斗力相差无几，“不过，有侍卫千骑，作为先锋千骑完全没有问题。” “传令，后边的侍卫千骑上前，那轶千骑后退，右边的也利埠千骑随时准备冲出山林战斗。”多米校尉下达命令，自己手中也有五千柔黎精骑，绝对啃得下五千至七千纳哈良部宫帐军骑兵，就算损失大一点，也要砍掉达达不拉的一条臂膀，消除白马山岭的侧面隐患。 第四百六十二章：急速前进的哈尔赤 第四百六十二章：急速前进的哈尔赤 多米校尉的将令一下，五千柔黎精骑迅速动起来，侍卫军拜达尔千骑长接替那轶千骑长作为先锋尖刀，也利埠千骑长移到山林一带，以便随时堵住纳哈良部宫帐军前队向驼绳子草原进军道路，配合主力围剿射杀。 几位千骑长心中既欢喜又激动，笼罩心头的那点愁云惨雾，有着璀璨阳光照进来，一切都十分美好，等到柔黎勇士的铁蹄利刃染红方圆数十里的草毯，那就是战斗的完美落幕。 或许几位千骑长没有深度思索那股消失的纳哈良部宫帐军会给柔黎部带来什么隐患，可是携带口粮不足，支撑不了几天的困状却是摆在那儿的，如果没杀一人，没射一箭，就灰溜溜回去，恐怕日后兄弟千骑之间就不缺笑料。 特别是拜达尔，堂堂侍卫军千骑长，身份仅次于多米校尉，可能没有脸在侍卫军待下去了。 当半截山道周围的柔黎军调动布置的时候，哈尔赤率领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一步步向驼绳子草原逼近。 “主人，探马最新回报，驼绳子草原外围一百里没有发现柔黎游骑队。”亲随骑兵来到哈尔赤跟前汇报。 骑乘战马快速行军的哈尔赤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吩咐探马游骑继续探查。 哈尔赤知道此时的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才算进入危险地带，现在才是长生天考验自己的时候，绝不敢掉以轻心。 “怎么，我们的哈尔赤大人怕柔黎部怕到这个份上？是不是百里外有敌人，你立刻调转马头，飞快逃命......”一名宫帐军千夫长凑上来，一副豪爽率直的语气，却掩盖不住话语里的针对，讽刺哈尔赤是个懦夫。 此人正是出身纳哈良部大氏族，和达达不拉诸子交好的宫帐军千夫长，现在是哈尔赤的副手，一同偷袭驼绳子草原。 哈尔赤睨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准是哪儿不对，或许真如宫帐军千夫长话语暗含的自己是个懦夫。 过于谨慎，就是懦夫！ 自从恰苏图一战哈尔赤率领的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损失三、四千之后，他对柔黎军、恰苏图、驼绳子草原的警惕性直线上升，尽管他知道很多时候是自己过于谨慎，可是对待一知半解的柔黎部，真的不能不谨慎。 这段时间，哈尔赤可谓是衣不卸甲、刀不离身，整顿新吸纳进入宫帐军的几千纳哈良部战士，毕竟他们和宫帐军老兵相比，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一段时间的忙忙碌碌，哈尔赤满脸倦色、衣甲不整，却把新宫帐军整合完毕，派出探马游骑侦查白马山岭侧翼，找到一条最近的隐蔽道路，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的确，哈尔赤率军行走的前半段很顺利，隐蔽性也不错，临靠的斜坡山岭是天然掩护设施，可是走着走着，探马游骑就不再把精力放在斜坡山岭，孰不知后半截斜坡山岭就有勉强通行的山中窄道，还和恰苏图相通。 离开先前营地已经四十里，哈尔赤一路所见的只有草原、斜坡、丘陵，以及自己率领的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前方探马游骑回报也并没有什么问题，有些疲惫的哈尔赤晃了晃脑袋，觉得是自己太累了。 “加快速度，赶到今晚扎营地，然后明天晚上我们要在柔黎部的驼绳子草原大帐喝酒吃肉！”哈尔赤一甩马鞭，周围将领纷纷下去督促自己兵马，就连刚才开口的宫帐军千夫长都不敢违背。 哈尔赤领军之严出了名的，若是有违背的，生起气来，可不管你是奴隶小兵，还是部落贵人。 一时间，传令骑兵的战马卷起一阵阵沙尘，吼叫声、鞭花声、战马嘶叫声此起彼伏，纳哈良部宫帐军加速前进。 中午时分，纳哈良部宫帐军没有扎营休息，根据哈尔赤大人的命令，草草吃了干粮，又继续行军四十余里，等到太阳沉下去地平线一半之时，整支军队的速度才缓了下来。 此时扎营，对斜坡丘陵上的多米来说，如同一头大肥羊刚好踏进猎人的陷阱，无论是时间，或是地点都是极好的。 时间，经过一整天的加速行军，终于抵达预定扎营地，宫帐军上下肯定有一种松懈感觉；地点，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先头部队通过多米校尉所在侍卫军千骑山坡，却没有突过右边也利埠千骑位置，非常有利于柔黎精骑中间突击、两翼骑射包抄的战术。 眼睛盯着驼绳子草原的纳哈良部探马不会再绕回半截山道侦查，五千柔黎精骑被人发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策马冲锋仿若几把昏暗处的锋利匕首，同时朝着下面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扎过去，肯定扎出几个鲜血淋淋的窟窿。 “校尉大人，拜达尔千骑长传来消息，准备完毕，同时替换下来的那轶千骑长重新列阵，随时可以进攻。” 听到亲卫队百骑长汇报，多米点点头，随即吩咐：“亲卫队也要准备好，随我冲进纳哈良部营地。” 对于千骑长以上的柔黎将领，赫离无论是在教导营，还是出兵征伐时，都会强调不必身先士卒，制定军令更是把亲卫队和主官捆绑在一起，若是主官出事，亲卫队难逃惩罚。 “校尉大人......”亲卫队百骑长倒不是担心自己受罚，更多的是担忧校尉安危，不得不开口。 多米摆摆手：“斜坡下方最少有五千骑兵，几乎都是纳哈良部精锐，此战必须要快，击溃他们营地，切断他们前后队伍的联系。” 亲卫队百骑长不再说什么，虽说军令规定亲卫队职责，首领叮嘱过亲卫骑兵要保护各自将主，却没有说过各千骑、卫的将领不得挥刀冲锋，也不可能颁布这种规定。 必要时候，就连身为部落首领的赫离都要策马冲锋，嗷嗷叫冲向敌阵，管他什么规定。 五千柔黎精骑在手，这可以说是多米有史以来第一次执掌这么多军队，也是第一次独领几千大军，潜伏山林、粮食困状、判断敌军动向、调动千骑百骑等，统统由他扛着。 ps：宝树码出血，今天来一波答谢五更，虽然没有取得很好的排名，连订阅没有增加几个，可是月票榜出现过本书名，感谢你们的支持，继续一路陪同。 第四百六十三章：收起强弓 第四百六十三章：收起强弓 地平线，太阳沉下去三分之二，扎营中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准备今天最后的忙碌，明天这个时候，自己可能已经杀进去驼绳子草原营地享受美酒烤肉。 与此同时，侍卫军拜达尔千骑的柔黎勇士牵着战马，沿着山岭斜坡悄悄向扎营中的纳哈良部宫帐军靠近，一旦千骑长发出冲锋命令，上马突击，绝对打得纳哈良部宫帐军措手不及。 负责堵截纳哈良部先头部队的也利埠千骑长，多米校尉、拜达尔千骑长对他有着自信，绝对牢牢压制纳哈良部先头部队，甚至这边切断纳哈良部宫帐军前后队的联系后，也利埠千骑长那边说不定能够扩大战果。 “挥旗！”拜达尔千骑长看看多米校尉方向，有力说出两个字。 握着千骑长旗帜的亲卫骑兵用力左右摆动几下，随即，前方几支百骑队迅速动了起来，却又不显得慌乱，甚至都没有下意识上马冲锋，是抚摸战马小跑十几米，翻身上马，在不引发太大动静的情况下给后面兄弟百骑留出足够的运动空间。 后方的几支百骑队之间间隔一定距离，轻磕马腹，驱使座下战马保持一定速度，不急不慢，可是，看上去，整个千骑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一点停滞。 不远处，那轶千骑长回头望了望几眼自己千骑，再对比一下拜达尔千骑，差距一下子出来了，感觉自己千骑还没出击，待在这里，怎么阵列配合度却比不上拜达尔千骑，只得心中赞叹：不愧是侍卫军。 拜达尔千骑和那轶千骑最大的不同之处是老兵数量，要知道拜达尔千骑可是拱卫首领的侍卫军千骑，几乎清一色老兵，最起码参加过一次或两次万骑以上的对战，几百上千人规模的小仗就不用算了。 那轶千骑中最普通的十骑，可能只有一、两个老兵，可是拜达尔千骑中的百骑，都不见得有一、两个新兵。 纯老兵构建的百骑、千骑，配合度、默契度、灵敏度等都超过那轶千骑这种以老兵为骨架的新兵千骑。 新兵千骑，硬骨架是有的，但是要让整幅躯干灵活起来，那就得靠一次次运动。 战士的运动是什么？ 战争！ “好了，到我们上场，都给老子表现好一点，否则我们千骑就要回去白马驿看押俘虏物资！”那轶千骑长下令。 在各个营指挥、百骑长的命令声中，那轶千骑麾下的柔黎精骑急不可耐向左边山岭突出，动静、队列比起拜达尔千骑稍逊一筹。 眨眼间，拜达尔千骑冲出斜坡山岭，借助地势急冲而下，各百骑不用停下来调整队形队列，在奔跑过程中，渐渐形成攻击箭头。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五十米！ 一阵急促弓弦扣拉声响起，随即几百上千支铁簇箭矢疾如闪电，根本没有留给扎营中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反应时间，箭头撕碎皮甲，插进躯体血肉之中，带起鲜血碎肉。 不少纳哈良部宫帐军中箭倒地的时候手中还拿着绳子、木杆等扎营物品。 冒出的大队敌骑，突如其来的锋利箭矢，瞬间倒地的同族战士，在纳哈良部队伍中引起一阵惊乱，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敌人此时来偷袭，偷袭的位置还那么隐秘，让人完全料想不到。 有几个纳哈良部战士还打算扎营完毕，去山岭里打猎，看看能不能捕抓到几只野鸡、兔子，怎么想到自己成为山岭里敌军的猎物。 一千柔黎精骑越来越近，隆隆马蹄声，大地震动声，一瞬间的箭矢划空声，终于让纳哈良部营地明白过来。 “吹号角，迎敌！”哈尔赤冲出帐外，死死盯着敌军袭来方向，根本不需要思考，断定来敌是柔黎部。 至于为什么柔黎部会知道自己的行军路线，这已经不重要。 五十米，借助斜坡地势的柔黎骑兵短程爆发力极强，两轮箭矢射出，就杀到纳哈良部营地跟前，即使想要减速都不可能。 一千匹镶嵌马蹄铁的战马疾驰时仿佛踏出雷霆之歌，再加上自上而下的压迫气势，让纳哈良部宫帐军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 纳哈良部大将哈尔赤跳上战马，无意间摸到悬挂马旁的骑弓，心中一动，双眸仿佛射出一道厉芒，朝着冲杀过来的柔黎骑兵射去。 弓箭，威力强大的箭矢？ 逼近纳哈良部营地的拜达尔千骑竟然没有再使出柔黎精骑最擅长的骑射本领，仿若出鞘的锋利弯刀，直杀敌人的心脏所在。 “举盾，散开！”哈尔赤瞄到冲刺敌骑手中的点点寒光，脑海中瞬间浮现不久前的一段场景，明白为什么对方敌骑不引弓射箭。 可惜，哈尔赤的吼声虽大，却传遍不了六千大军的营地，更别说身处混乱战场之中。 二十米，伴随柔黎精骑急奔的隆隆马蹄声，一阵阵划破空气的特殊声音响起，随即就是一杆杆在空中射出的标枪。 怪不得拜达尔千骑仅射出两轮箭矢，原来备有超短距离射杀武器——标枪。 “嗡、嗡、嗡......”振响声，勾起不少纳哈良部宫帐军的痛苦回忆，不少人曾经亲眼看过或经历标枪落入己方骑兵阵列的场景，鲜血碎肉，残肢断臂...... “举盾，举盾......” “散开，散开......” “快跑，快跑......” 吵杂混乱声，哈尔赤心中一凉，怎么都想不到堂堂纳哈良部宫帐军会有人在敌军进攻时，不上马厮杀，没有射出一箭，就喊出逃跑话语。 几百标枪刚落下，后边的几百柔黎精骑再次投掷几百标枪，不过目的区域却不是人最多的地方，是一道木栏附近，要分块切断营地内的纳哈良部宫帐军。 “跟我杀上去！”哈尔赤大吼一声，经过两轮标枪打击，前方纳哈良部宫帐军士气大降，若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将领出现，过不了多久就会崩溃的。 哈尔赤刚才判断，来敌最多只有两千骑，己方绝对有还击之力。 堂堂的纳哈良部宫帐军，自己率领的六千精兵，就被两千人马打败，真的会是一个天大笑话。 第四百六十四章：“热烈招待” 第四百六十四章：“热烈招待” 就在拜达尔千骑冲袭哈尔赤中军营地之时，右边山岭的也利埠千骑突击战即将拉开序幕。 早早待在右边山岭的也利埠千骑长望见多米校尉处挥动的令旗，以及听到中间纳哈良部宫帐军营地吵闹动静，便知道是自己上场的时候。 刹那间，柔黎精骑仿佛是摆脱缰绳的野马，猛然从山岭冒出，随即策马冲锋，形成一股滚滚铁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松散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前队。 纳哈良部宫帐军前队的大部分将领未从哈尔赤大人率领中军处突然响起的厮杀声反应过来，只有部分敏锐的资深老兵嗅出什么，急忙促使手下骑兵掉头转向，回援中军。 “调队转身，回援......” 响起急乱的喊叫声，几个急躁的纳哈良部百夫长粗暴挥动鞭子，朝着没有反应过来的骑兵抽去，喝令他们迅速掉头。 突然，伴随着轰鸣马蹄声、溅沙扬尘，调整方向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前队无法猜到旁侧钻出来一支敌骑，脸庞晃过少见的惊慌之色。 “抽盾！举弓！”纳哈良部老兵急急吼叫起来，提醒周围己方骑兵注意防范敌军的箭矢，同时注意到敌骑冲进两百米之内，要准备开始引弓还击。 在亲卫队精锐的贴身随护下，也利埠千骑长加速冲锋，乘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还处于半转向阵列，指挥麾下勇士把一支支箭矢射进慌乱的纳哈良部宫帐军队伍，随即提绳轻绕，从纳哈良部宫帐军前队的薄弱点突入，彻底打断他们集结抵抗的阵列。 在也利埠千骑长亲自率领下，突击骑兵如同一杆锋利长矛，径直插进去纳哈良部前队骑兵，带着强力冲撞劲的战马或戳，或擦，或撞，再有马背上延伸出来的无数弯刀，撞开敌军战马，撞飞敌人，冲过去的凌冽弯刀破甲削皮，所过之处，断臂残肢飞上半空，鲜血溅洒四周。 与此同时，也利埠千骑左右两营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矢，每一阵箭矢落下，纳哈良部宫帐脸上的惊慌之色就重上几分，根本无法组织起来有效的反击。 虽然纳哈良部宫帐军堪称纳哈良部精锐，可是配合度、团队搏杀等比起柔黎常备军还是逊色几分，随着突入纳哈良部骑兵队伍的柔黎精骑互相配合砍杀，在混乱中凭着个人武力、头目声望勉强撑起来的架子加快倒塌，一名名捂着颈脖、胸口、断肢的纳哈良部伤兵心中蒙上一层畏惧。 从惊慌变成畏惧，如果这种情绪在纳哈良部前队迅速传播，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也利埠千骑长左冲右突，手中的锋利弯刀不知劈砍多少敌军的皮肉筋骨，沾染多少敌军的鲜血，身上的连环锁子甲被自己的汗水、敌人的血水染红大半，使得残存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心中更加畏惧策马疯狂砍杀的汉子。 终于，在也利埠千骑长朝着几个纳哈良部骑兵挥动弯刀之时，他们不仅体力顶不住，心理也承受不了，没有冲上去举刀迎杀，而是拍马转身逃跑，离着疯狂汉子越远越好。 奔溃之象已现！ “冲上去，冲上去，杀掉他们，和哈尔赤大人汇合！”前队千夫长嘶吼大喊，刚刚从几百支疾飞箭矢的打击下存活的的他，放眼一看，哈尔赤大人的中军，自己的前队千骑，几乎是同时被敌人进攻。 哈尔赤那边的情况他不清楚，可是自己这边的却尽收眼帘，前后中间都各有数百精锐敌骑，前后敌骑利用大量锋利箭矢压制自己，中间敌骑杀入队伍中横冲直撞，上千纳哈良部宫帐军就像是惊慌的羊群。 不，纳哈良部是雄壮黑鹿的子孙，怎么能够像羊群一般被人宰杀！ 前队千夫长发现己方有畏惧逃跑的骑兵，立刻命令卫队对准那边放箭射杀，逼迫他们继续抵抗来敌，甚至还要突围出去，和哈尔赤大人、达达不拉首领汇合。 如今，偷袭驼绳子草原是不可能的，只有返回花扎那河才是最佳选择。 “千骑长！”随护的亲卫骑兵拍马一冲，弯刀一提，从一具纳哈良部宫帐军尸体旁跳过，对着也利埠千骑长喊道。 左右突杀，让也利埠千骑长陷入轻度嗜杀状态，不过随着周围纳哈良部骑兵的减少，他慢慢恢复理智，可是听到耳边爆起的一句，差点下意识挥动弯刀。 顺着亲卫骑兵方向，也利埠千骑长察觉到集合起来的几十名纳哈良部骑兵，和慌乱、逃跑的其他纳哈良部宫帐军不同，不远处的几十名纳哈良部骑兵很突出。 “跟我上！”也利埠千骑长知道几十名突出的纳哈良部骑兵绝对是前队中的精锐，里面或许有一个大人物。 看他的方向，也利埠千骑长猜测八成是要和后边的宫帐军大部汇合，绝不能让他突围出去。 一旦让他们突围过去，说不定就会给多米校尉增添什么麻烦，扰乱本卫袭击的部署。 在千骑长的身先士卒下，几十名柔黎精骑再次爆发强劲力量，发起新的一轮反突围袭击，要一举凿穿纳哈良部前队仅存的建制力量，打散他们的战斗意识，进而使得哈尔赤率领的宫帐军首尾不能相连。 在加速疾驰中，也利埠不顾零散纳哈良部骑兵，经过的道路能杀则杀，不能杀也不离队攻击，但是直逼前队千夫长的途中，却是让不少纳哈良部兵马脱离交战。 前后的也利埠千骑两营骑兵此时也没有闲着，看着渐渐崩溃的敌军，加大射杀力度，抛射、投射、散射、齐射、平射等，有零有整，对着纳哈良部骑队骑兵就用一支支箭矢热烈招待，仿佛是一种欢迎他们即将踏入驼绳子草原的仪式。 中间敌骑的加速推进，前后敌骑的加力射击，让越来越多的纳哈良部骑兵首尾不顾，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再加上崩溃逃跑的，战力急速下降。 如果前队千夫长能够一战击溃也利埠千骑长的进攻势头，再突破几百柔黎精骑，就能挽回败势，倘若再有哈尔赤派出一支援军来，获胜的机率也是有的。 第四百六十五章：千夫长之刀 第四百六十五章：千夫长之刀 哈尔赤中军处，成百上千的纳哈良部宫帐军跟随哈尔赤大人迎击，硬生生抗住拜达尔千骑的猛烈一击，保得己方几千骑兵没有第一时间崩溃。 两股骑兵铁流撞击冲荡，放眼皆是刀锋寒光、鲜血碎肉，入耳尽是兵器碰撞声、喊杀声，成为这片草原的主旋律。 过两、三个呼吸时间，拥有锻造帐精心制造的锋利弯刀、加护皮甲的柔黎精骑开始占据上风，锋利刀刃连续劈砍几下普通弯刀，崩出一个个缺口，若是划过纳哈良部骑兵的皮甲，最起码得留下半指深度的破口痕迹。 在主将身先士卒冲锋搏杀的刺激下，几股切割分散的纳哈良部宫帐军骑兵涌上前去，可是最前边厮杀的纳哈良部战士却一批又一批倒下，缺口弯刀、破碎皮甲、鲜血断肢，让涌上前去的纳哈良部骑兵队放缓速度，任谁都无法熟视无睹。 不知是冲锋增援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座下战马疲惫，或战士身体疲惫无力，或心中恐慌情绪蔓延...... 挥刀前冲，八成是送死的下场！突击冲杀的敌骑太过强悍，就如同奔跑猛扑的狼群冲进羊群，纵然有领头羊咩咩吼叫，率领几头壮羊倚角抵御，可是终究难以挽回颓败之势。 “主人......撤退！”跟随哈尔赤的亲随武士战死大半，仅剩十几骑，尽管周围还有不少纳哈良部宫帐军，可是战败之势无法逆转，他们一边挥刀拼命随在哈尔赤身旁，一边喊叫。 “住......口！”浑身血污的哈尔赤咬牙坚持，挥出一个刀花，挡住两名柔黎骑兵的进攻，一磕马腹，再次撞进小队柔黎骑兵中，凭着舞动的弯刀，抗住十几名骑兵的厮杀推进，不过舞动弯刀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手中力劲有节奏般随着一刀刀挥出减弱。 周围十几名亲随武士赶紧跟上，用自己手中的弯刀和性命护卫自己主人，直到弯刀折断，鲜血流尽的最后一刻。 在两、三名亲随武士以命搏命，挡住几把劈向自己的弯刀之后，哈尔赤似乎是瞬间醒了过来，摆头四望，随在自己身旁的亲随武士不足十指之数，不远处鲜血遍地、人尸马尸，更远处传来阵阵消弱的厮杀声...... 消弱的厮杀声？ 哈尔赤心中清楚，绝不是己方占据上风，牢牢压制住敌军，或者斩杀敌军大部，而是纳哈良部宫帐军或死伤、或溃散，抵抗阵线就像是千穿百孔的毡布，根本遮不住风，挡不了雨。 正当拜达尔千骑占据上风，步步蚕食抵抗的纳哈良部宫帐军之时，多米校尉果断抓住时机，急速下令两个千骑转远程压制为近身冲杀，一举凿破纳哈良部宫帐军中军。 瞥见四周移动的黑压压敌骑，哈尔赤心中一冷，除非长生天降下奇迹，要不然，胜利绝不会属于黑色雄鹿。 一瞬间，哈尔赤孤注一掷，吼声吩咐身边亲随武士，调集附近残存抵抗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命令几百疲惫之兵集中向一个方向冲锋突围，应该是打算突破包围圈，率领小股骑兵逃出。 不多时，几百纳哈良部骑兵开始最后的冲锋，无论是否成功，他们之中的九成人马都注定战死。 草地上散落的尸体，悍死进攻的几百纳哈良部骑兵，确实给柔黎精骑造成一定的阻碍，但是无法阻挡锋利兵芒，纳哈良部骑兵被一把把锋利弯刀淹没，疲惫战马加疲惫身体，以及缺口弯刀，根本无法和后续杀入的柔黎精骑一较高下，只能充当障碍物。 冲锋突围的反方向，哈尔赤痛苦的紧咬嘴唇，用劲促使座下战马朝着自己中军飞驰，心中无奈、悲痛、叹息，只能把冲锋突围的几百纳哈良部宫帐军作为弃子。 战场趋势十分明显，哈尔赤唯一能做的是领着更多纳哈良部勇士突围，返回花扎那河草场，现在每停留多一个呼吸的时间，就会让纳哈良部多损失一个青壮。 两个宫帐军千人队，这是哈尔赤现在的底线，也是心中认为有把握的。 一个被达达不拉任命为此次偷袭作战的哈尔赤副手所统率的千人队，一个是打前站的千人队。 “立刻撤退，向前队靠拢，然后突围，他们不可能围得太厉害！”此时的哈尔赤略显狼狈，心中又松了一口气，中军仅存的一个千人队还在，勉强称得上完整。 “哈尔赤，你个懦弱的绵羊，又想逃跑，你简直就是黑色雄鹿旗帜的耻辱，根本不配纳哈良部勇士的称号......”大敌当前，宫帐军千夫长不知是惊，是恐，还是怒，突然爆发，破口大骂。 “你难道没看见战场是什么情况？再不走，我们仅有的两个千人队就完了，现在向前方的千人队靠拢，然后找到一个方向突围，撤回花扎那河草场。”哈尔赤强压怒火，死死按住快要出鞘的弯刀，若非这个千人队多是和这个宫帐军千夫长有关系的氏族战士，早就一刀砍了他，然后凭着主帅身份号令。 宫帐军千夫长有些心虚的瞥了瞥战场，自然了解战场是什么情况，还明白每迟一会儿，自己和率领千人队的危险就大了一分，心中也知道赶紧突围才是最好的。 可是，哈尔赤没有死，还要和自己一起突围！ 本来，宫帐军千夫长看哈尔赤这么勇猛冲上前去和搏杀，还有敌人攻势如此猛烈，肯定凶多吉少，结果那么多人都死了，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如果回到首领面前，恐怕首领又会和上次一样，饶恕哈尔赤的罪过，让他继续统率宫帐军。 “大人，前边的千人队遭到袭击，敌骑已经从前边杀过来......”远处草丘，一名骑兵气喘吁吁大喊提醒。 瞬间，勉强整齐的宫帐军千人队立刻小乱，谁都想不到打前站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竟然被袭击，还让敌骑从前边冲杀过来。 “什么，说清楚一点！”未等宫帐军千夫长回答，哈尔赤匆匆转身，耳朵一竖，听到一股独立的轰鸣马蹄声，和大战场的完全不一样。 听到纳哈良部宫帐军前队被袭击的消息，宫帐军千夫长再看着把后背留给自己的哈尔赤，心一横，快点解决事情，快点率军突围出去。 至于哈尔赤，就让他战死在这里吧！ 宫帐军千夫长迈前一步，右手摸向腰间弯刀，一道闪光疾速飞过...... 第四百六十六章：白马驿的俘虏 第四百六十六章：白马驿的俘虏 恰苏图营地，锡达大帐。 “锡达叔叔，多米传回来消息，斩杀俘虏纳哈良部宫帐军近六千人，突围逃跑的怕是不到百骑......”帐帘一掀，赫离探进身来，哈哈说道。 “哦？”锡达眼眸闪过一丝神采，摆了摆身体，欣慰道：“好，好，多米在你们几个中算是不错的，如果多奇知道这个好消息，嘴巴肯定笑得裂开来，心里灌了蜜一样。” 赫离一旁落座，脸庞闪过一丝怪笑之色，问道：“叔叔，可知道哈尔赤？” 锡达点点头，虽说二十年没有踏进南部草原，可是近两年随着柔黎部强盛，通过观风帐、商贸帐有意搜集情报，他也能够知道钦达烈人的大致情况，特别是纳哈良部的。 “开春后不久，就在你悄悄返回土讫水城时，率领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强渡恰苏图江，试图夺回恰苏图营地的便是这个哈尔赤，后来率军撤退到花扎那河和达达不拉汇合，结果没被达达不拉惩罚，反而统率全部宫帐军，对吧？” 赫离道：“不错，就是他，自从咕椤钮死后，哈尔赤就是纳哈良部的第一战将，绕道偷袭驼绳子草原就是由他统率兵马。” 锡达奇道：“真的？”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绕道几百里奔袭驼绳子草原是纳哈良部取胜的关键所在，面临不可预料的战场局势，领兵将领必须是要具有实打实的本事，还得让达达不拉放心，据说是达达不拉私生子的哈尔赤，又领兵征战多年，战绩不斐，确是一个合适人选。 “多米斩杀了哈尔赤？” 赫离微微摇头：“不，是俘虏哈尔赤！” 锡达喜道：“什么？快说说是什么情况。” 俘虏哈尔赤，俘虏这名纳哈良部的第一战将，不可思议，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赫离将多米率领一卫加侍卫千骑前后切断、围杀堵截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的经过简说一遍，说到哈尔赤时，话音里带有唏嘘、感叹。 “......也利埠领兵回杀，拉弓扣弦，几百支箭矢疾射，如果没有一支箭矢在挥刀的纳哈良部千夫长颈脖钻了血洞，恐怕哈尔赤就死在自己人手中了。” 听完，锡达有些唏嘘，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情况，自相残杀，还是大敌当前自相残杀，如今的钦达烈人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如果小股逃跑的纳哈良部骑兵是疯狂疾驰回去花扎那河草场，达达不拉今、明两天就会知道绕道偷袭驼绳子草原的六千宫帐军被我们击溃，哈尔赤生死不明的消息......” 锡达望了望南边方向，眼色有些复杂。 此时，胜利的天平向柔黎部、赫离、锡达倾斜，经过几场战败，钦达烈部落联军不仅损失颇大，士气下降到低点，一旦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被消灭、哈尔赤生死未知的消息传播开来，就算纳哈良部、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再加上迮特夷部把部落男丁全部征召起来，也抵挡不了柔黎军前进的步伐。 “乞迪王庭......”锡达突然开口，东漠草原最重要的一个变因是乞迪汗部，一旦乞迪达雅派兵支援达达不拉，就会把倾斜柔黎部的天平拉回去。 “叔叔放心，要知道达达不拉可是让乞迪达雅吃过大亏的，不会那么轻易出兵的。观风帐也传来消息，乞迪王庭一切正常，说不定乞迪达雅正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喝着美酒，欣赏钦达烈人流血的表演。”赫离道。 锡达点点头，乞迪王庭很有可能是抱有这种打算的，让钦达烈人流干最后一滴血，这样东漠草原就没有任何一个挑战者了。 “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被击溃、哈尔赤被俘的消息，我们要尽快传过去给呼也必和其利穆河，让他们有个准备，暗中盯着达达不拉。”锡达说道，一旦达达不拉知道哈尔赤战败的消息，必然会采取新的行动。 呼也必是迮特夷部少主，其利穆河是谁？ 赫离道：“我会安排的。”然后和锡达谈起两、三千纳哈良部新俘虏来，“叔叔，再加上近三千俘虏，白马驿营地的纳哈良部俘虏可就超过一万了，押送俘虏的两个千骑便留在那里，准备撤回山岭营地的多米，也让他回去白马驿，否则怕会出事。” 锡达表示赞同，准确来说，白马驿营地关押的俘虏并不全是纳哈良部的，赫离只是为了不想让锡达大叔听到“钦达烈人俘虏”这几个字烦心，不过八成以上的俘虏是纳哈良部的，却一点都不夸张。 驼绳子草原，拉驼河，白马驿附近。 侍卫军的拜达尔千骑长控马拽绳，靠近也利埠千骑长马旁，瞅瞅不远处，明知故问：“也利埠千骑长，快到白马驿了，怎么这幅模样？” 也利埠千骑长脸色一垮，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道：“没仗打的时候，看押物资俘虏，吼吼念着挥刀厮杀，有仗打，打完之后还得干看押俘虏的差事，苦命，苦命......” 拜达尔千骑长再瞅瞅不远处，道：“打完仗，立功还不好？” 也利埠千骑长终于有力气瞪眼，小瞪一会拜达尔，再瞪一眼不远处的俘虏队伍，骂道：“倒霉催的，明明是我的千骑先冲锋的，箭矢也是我的千骑射出的，结果人却是你们抓到的......” 拜达尔千骑长哈哈一笑，急急回军扑杀的也利埠千骑长射出两轮箭矢之后，就一口咬上去渐渐混乱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千人队，宰掉的宫帐军千夫长被他们以为是最高将领，至于浑身血污、伤痕，仅有几个亲随武士护卫的哈尔赤便被人忽视了。 谁能猜到，脏兮兮、乱糟糟的战士是宫帐军万夫长，还是赫赫有名的哈尔赤大人。 后赶上的拜达尔千骑长匆匆一瞟哈尔赤等人，心里察觉有点不对劲，哈尔赤等人给人的感觉很古怪，遂派出两支十骑队杀过去看看，最终捡了一个大便宜。 厮杀力竭的哈尔赤看着围过来的柔黎精骑，本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弯刀插入胸膛，用自己的死来洗刷一点耻辱，没脸去见达达不拉首领。 最终，拜达尔千骑长亲自上阵，擒住筋疲力竭的哈尔赤，给他一击，让他昏过去好好睡上一觉，同时从其他纳哈良部骑兵口中得知此人身份。 第四百六十七章：恪延部首领 第四百六十七章：恪延部首领 距离恰苏图江南岸百余里处，一顶干净宽大的帐篷，在远离主帐草场的战场驻地拥有这么一顶大帐，其主人肯定身份不低。 此时，帐内时不时传出男子打骂声、女子呻吟声，可知里面绝不是一副喝奶酒、吃奶酪的场景。 “首领，大头领传唤你过去！”帐外响起一个声音。 听帐外动静，男子停下来动作，口中哼哼唧唧几句，想必是对有人打扰他玩耍享乐十分不满，可是一听是达达不拉传唤，又不敢拒绝，只能不情不愿起身离帐。 瞧上去，男子年纪二十出头，可是脸庞上少了几分草原健儿的强悍气息，浑身上下多了几分卡洛斯大陆纨绔贵族的丧志之色，若非顶着一个恪延部首领的头衔，能否在残酷的腾格里大草原生存下去都是个问题。 不错，这名男子正是恪延部首领，但不是立部首领，三年前，恪延部老首领逝世，在达达不拉大头领的明暗支持下，一位不争气的儿子“脱颖而出”，成为恪延部历史上的第二代首领。 哪怕是在简单草原放牧式环境下，和其他钦达烈人几大部落首领相比，恪延部新首领在统治部落方面能力简直是负数，既不爽部落内几个大氏族，又对中小氏族、普通牧民过于苛刻，搞得和大氏族关系紧张，逼得不少中小氏族投奔纳哈良部为首的几大部落，尽管有着几位头人、长老殚心竭力维持着“怛奚部聚落”，让恪延部能够延续，让怛奚部灭亡后的远支旁系有着最后一块遮羞布，依旧是钦达烈人七大部落之一，可是恪延部实力年年衰退，按照这么一个情况，再过三、五年，便仅存首领一脉氏族和几个大氏族了。 “咦，今天监视迮特夷部的是谁？”恪延部首领上马一望，发现自己氏族兵马都在大帐周围，一点都没有离营监视的迹象。 “首领，还是其利穆河大人，前几天移营之后，说是那片草场空气好，监视迮特夷部的就交给他们，你同意过的。”随从骑兵赶紧凑过来道，免得首领将脾气发到自己身上。 恪延部首领皱眉一想，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便不再多想什么，其利穆河大人那个白痴要干活，自己还要拦着？ 其利穆河是恪延部几个大氏族的代表，同样出自怛奚部旁系远亲，至于和恪延部首领一脉谁的血缘关系更近，就不清楚了。 听传唤骑兵的口风，达达不拉大头领没有待在花扎那河，反而直接到了这里，恪延部首领有些疑惑，可是无论如何都得抱紧这根大腿，否则屁股底下的首领宝座就得被别人抢占了，不说自己的几个兄弟，就连部落内几个大氏族对自己是什么脾性，这位恪延部首领心中多少有点数。 恪延部首领贪图玩乐，甚至玩乐丧志，但不代表他是一个白痴，例如他知道要把达达不拉交代的监视迮特夷部的任务做好。 走进大帐，恪延部首领抚胸跪拜完毕，一抬头，发现达达不拉神色不太对劲，不对，是整个大帐的气氛都不太对，所有人脸色沉郁郁的，好像要下雨。 达达不拉看见来人，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挥手招呼恪延部首领到自己左边首位落座，让恪延部首领心中既惊又喜。 “什么，大头领，退兵？”恪延部首领屁股还没碰到皮垫一会儿，倏地弹起，惊呼一声，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 “不错，退兵，恰苏图江两岸范围太窄，几万骑兵无法同时铺展开来，所以我们撤退到花扎那河以南。据我所知，柔黎部战士并不多，同时必然会派部分兵马留守恰苏图营地，用于进攻南部草原的兵马就更少了。”达达不拉一本正经解释，继续道：“南部草原是我们钦达烈儿郎的家园牧场，决不允许背弃七色雄鹿的后代叛徒踏入，叛徒必将受到长生天的惩罚，同时我们熟悉南部草原，便于骚扰、袭击、反攻。” 恪延部首领一怔，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可是又找不出来，最后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自己会遵照大头领的作战部署，充当钦达烈联军的后队，向恰苏图骚扰进攻，掩护几万钦达烈大军交替撤退。 如果恪延部内的几个资深将领随着恪延部首领旁听，便会发觉达达不拉作战部署的不妥之处，恰苏图江两岸草场狭窄，不利于展开大规模骑兵进攻，可是花扎那河草场足够大，容纳几万骑兵绝对不成问题，为何要撤退过花扎那河？ 柔黎军兵力较少，的确是事实，可是大部分却是宫帐军精锐，一旦进入南部草原，己方要想一举击溃柔黎军，难度增加的不是一星半点，对方在南部草原骚扰、袭击，直接威胁到花扎那河方圆几百里的部落主帐营地，如同一把弯刀架在脖子处。 待到恪延部首领走出大帐后，帐内几名纳哈良部将领终于忍不住：“首领，我们都猜错了， 奉倏......柔黎部兵力远远不止恰苏图两岸的......” “首领，我们真的要撤退？” “首领，要不拼死一搏，我们手中还有两万多儿郎，全部压上去......” 啪的一声，达达不拉猛拍案几，冷冷目光扫视一圈，逼得众将领不敢急急嚷嚷，全都低下头，如同温顺的绵羊，等待首领的决定。 “哈尔赤，真的战死了？”半晌，达达不拉深吸一口气问道。 “不知道，逃回来的人看见大队柔黎骑兵杀过去哈尔赤处，还看见前边有击溃前队的柔黎骑兵回身冲杀。” 达达不拉久久不做声，众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愣愣等着达达不拉回过神来，或继续询问。 前天半夜就有散落溃兵逃回花扎那河草场，达达不拉三更半夜起身，连夜等待消息，同时秘密调动一千骑兵，散布出去，沿着溃兵逃回的方向搜查等待，就是希望接应哈尔赤。 达达不拉天未亮就驰出百里外，只盼能够早一步看见哈尔赤，可是不仅没有见到人，连消息都没有半句，甚至逃回来的几十个残兵中都没一个是哈尔赤的亲随武士。 哈尔赤危险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处理坏消息 第四百六十八章：处理坏消息 达达不拉直了直身子，目光转向帐帘，仿佛射透帐门，落在花扎那河草场，一抹厉色闪过，道：“逃回来的人，安排好了吗？” “首领，安排妥当，先集中让医师给他们治伤，再休息两、三天，到时候重新编入宫帐军，又是几十个嗷嗷叫的勇士。” 达达不拉转向一名宫帐军千夫长，森然下令：“乌多，赶回花扎那河营地，率领你的兵马先渡过花扎那河，记得要把几十名溃兵带上，然后......路上杀掉他们。” 宫帐军千夫长乌多脸色一变，刚要准备躬身领命，急急抬头看向首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帐内众人心中一惊，怯于达达不拉凶威，不敢开口，眼神纷纷投在乌多千夫长身上，看看事情会怎么发展。 “听到我说什么没有？”达达不拉眼中透露出冷酷杀意，乌多千夫长知道如果自己再有什么举动，恐怕先掉脑袋便是自己。 “诺，首领大人，我立刻赶回去花扎那河！”乌多千夫长额间渗出一层细汗，迅速告退离帐。 简单粗暴处理完坏消息扩散的源头，达达不拉凌厉目光扫过帐内将领，沉声道：“哈尔赤之事，如果部落中再有什么流言，到时候......” 话不必说完，帐内将领懂得什么意思，要牢牢管好自己的嘴巴，绝不能让纳哈良部、钦达烈联军知道哈尔赤战败之事，否则自己就会落得和几十名溃兵同样的下场。 达达不拉慢慢踱起步子，晃了小半圈，最终站在一张悬挂的羊皮地图前方，眼中带有几分茫然、彷徨，不知是回忆往事，还是思考未来。 在达达不拉大头领的征召命令下，钦达烈联军前后总计出动八万人马，打头的是咕椤钮所率领的一万纳哈良部骑兵，接下来的是哈尔赤率领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最后是达达不拉为主的六万钦达烈大军。 三批兵马，无不长途跋涉数千里，却被挡于恰苏图，本想哈尔赤率领一支精锐绕道偷袭驼绳子草原，前后配合呼应，一举拿下恰苏图，干掉最后的奇雅孛圪，确立达达不拉的大头领权位。 岂料，三批兵马连连折损，对达达不拉来说，不仅本部总损失超过两万名骑兵，还折损咕椤钮、哈尔赤两员大将。 说实话，咕椤钮战死，达达不拉并不埋怨，都为自己战死沙场，还能要求什么？可是，哈尔赤两次战败，先后一万宫帐军损失殆尽，就逃出来几十名即将死去的溃兵，达达不拉一开始心中有些怒意。 可是，压制住怒火，仔细一想，哈尔赤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达达不拉对他还是很了解的，绝非草包，十几年来的赫赫战绩也证明这一点，竟然两次战败同一个部落，和自己把奇雅孛圪.奉倏，把那个所谓的柔黎部想得太简单不无关系。 奉倏兄弟，下一步，你会怎么走呢？散布消息，集结大军，出恰苏图，击溃几大部落兵马，直逼花扎那河草场？暗地派遣使者拉拢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让他们临阵倒戈，把箭头对准我？ 现在，达达不拉突然很想见一见消失了二十年的奉倏兄弟，把酒言欢，好奇二十年来，奉倏兄弟是如何偏僻躲藏，积蓄实力，重建主帐，联络康麽部...... 在达达不拉的印象中，奇雅孛圪.奉倏称得上草原英雄，却不一定成为优秀的钦达烈人大头领，最大成就不会超过他的父亲哈么赞大头领，或者钦达烈人的巅峰就是哈么赞大头领时期。 凭着七色雄鹿的血脉后代和一代代大头领的个人魅力，在不发生大变的情况，钦达烈部落联盟内没有出现过争夺水源、牧场的大规模征战杀伐，平日里尊奉同一位钦达烈人之主，面对强敌时，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冲锋作战，战后瓜分战利品，各回各家休养生息，很难突破这个框架。 首领凝视羊皮地图，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受不了的帐内将领纷纷打眼色给阿缇斯，让他上前探探首领的打算。 阿缇斯咧了咧嘴，平时你们这伙人怎么不想到我，不过还是没有办法，咕椤钮、哈尔赤两名纳哈良部万夫长大将先后战死，随军贵族将领身份最高的便是阿缇斯万夫长了。 “首领，我们真要撤退？”阿缇斯万夫长大着胆子说道，如果首领不给出一个明确指示，底下将领、战士不知道怎么去做。 达达不拉摆头睨了阿缇斯万夫长一眼，眼眸闪过被人打扰的冷酷之意，却没有继续再看羊皮地图，转过身来看向众将领，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撤退？不错，我们很快就要撤退。” 首领亲口说出撤退打算，帐内众人，有咬牙的，有松一口气的，有攥紧拳头的，有叹息的...... “首领......一旦撤退，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尽管阿缇斯万夫长不像咕椤钮、哈尔赤那么优秀，可是领兵者胸中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战略目光也有一点，六部联军，超过一半的钦达烈骑兵都在花扎那河、恰苏图江一线，不仅没能攻下小小的恰苏图，损失怕不下三万人马，而且士气大降，看几大部落像偷懒驴子一样就知道。 一旦撤退，再想让几大部落出大力气，就不会是那么容易的。 关键，奇雅孛圪.奉倏会乖乖看着纳哈良部撤退吗？ 绝对不会！ 撤退可不比进攻，特别是在士气低落时期大规模撤退，草原骑兵几乎是不可能做到井然有序、相互掩护的，就连保住大部分军队都是一件难度非常高的事情。 达达不拉瞥了一眼阿缇斯，有些小惊讶，想不到第一个开口劝的竟然是他，纳哈良部万夫长就那么几个，阿缇斯能够当上万夫长更多是出身，不像咕椤钮、哈尔赤有一身卓越本领。 “阿缇斯，你率领恰苏图这边的三千纳哈良部勇士，同时，辖制同样断后的恪延部、迮特夷部兵马。”达达不拉必须要留一个有份量的纳哈良部大将断后。 第四百六十九章：内奸 第四百六十九章：内奸 恰苏图营地，沦为柔黎部俘虏的哈尔赤走在道路上，眺望恰苏图江，心中推演，只要自己偷渡过江，再抢到一匹快马，一日路程，便能摆脱俘虏身份。 至于回到纳哈良部，达达不拉首领对哈尔赤是呵斥，是责罚，是赦免，哈尔赤都认了。 在白马驿俘虏营待了两天的哈尔赤，一道命令传来，便被两个十骑队押送来恰苏图营地，从押送骑兵的神情、对待中，哈尔赤判断是有柔黎部的大人物要见自己。 在哈尔赤昏迷醒来后，他本来是只求一死的，不甘受此屈辱，可是看押人员领着他转了一圈白马驿俘虏营，映入眼帘的是几千上万的俘虏，不少人，哈尔赤有些模糊印象，便明白全都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特别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几个亲随骑兵。 可能是知道从哈尔赤口中不可能挖出什么有用消息，审讯人员基本没有逼供过被俘虏的敌军最高主将哈尔赤，所以哈尔赤身上并没有什么新伤痕。 或许是哈尔赤知道的情报，其亲随骑兵也知道，再加上几个纳哈良部千夫长的口供印证，所以赫离特意吩咐不必严刑拷打哈尔赤。 不过，被审讯的纳哈良部俘虏就没有那么幸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观风帐的审讯高手根本没有给他们自杀的机会，把首领提出的、自发琢磨的审讯方法轮番使用，什么钉指甲、刀片肉、塞虫子等物理折磨不算，绘声绘色描述割下体、扒人皮、滴血声，以及不得睡觉等精神折磨，让他们欲生欲死，尝试过后，根本没有自杀的念想。 掏出来的情报不少，再有互相印证核对，以及潜伏钦达烈联军的探子，哈尔赤的情报作用不再那么显著突出。 再加上，赫离的特意吩咐，哈尔赤不用劳动，居住单独牢房有一顶简式毡帐，还能够在被关押牢房的一定范围内活动，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比起柔黎部自由民都要舒服，至少寻常的自由民还得赶马放羊，搏得一家温饱。 “来了！”山坡营地处，拜达尔千骑长走上来简单打一声招呼，没有更多话语，直喊名字不太对，称呼“大人”又不行，干脆两个字“来了”。 “拜达尔千骑长，看来我们是同一天出发的，离开前早上还在白马驿看见你，赶过来的途中不见后边有人追上来，你应该是比我早出发的。”哈尔赤哈哈道，脑海中却是思索白马山岭有多少条山道，拜达尔千骑长是不是从另外一条路赶上来的？就像是自己绕道偷袭驼绳子草原时，大批柔黎骑兵从山坡丘陵冲下去，里边绝对有行军的道路。 拜达尔千骑长和哈尔赤比较“熟悉”，若不是拜达尔感觉哈尔赤一行人有古怪，不像是普通战士，派人围抓，那么哈尔赤真有可能被忽略过去，然后伪装成溃兵逃出多米校尉布置的包围圈，后来，押送纳哈良部俘虏前往白马驿，拜达尔又是押送将领之一，还遵照首领的吩咐，给拜达尔这个纳哈良部的显赫战将特殊待遇。 拜达尔千骑长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握刀转身，半是陪同，半是押送，示意哈尔赤进入大帐。 哈尔赤心中明了，要见自己的柔黎部大人物要么是奇雅孛圪.奉倏，要么是柔黎部首领赫离，否则不可能让拜达尔来帐前迎押。 这几天，哈尔赤被看押在一定范围，却竭尽一切所能探查消息，了解两次击败自己的部落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奇雅孛圪.奉倏，还是看押军士口中的首领，才是柔黎部之主，自然清楚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 拜达尔，首领亲军千骑长。 稳踏大步进入大帐，哈尔赤不卑不亢，抬头扫视大帐内部，从帐门至帐角，不下二十名精悍武士，站如铁柱，佩刀背弓，凭他多年厮杀出来的嗅觉，这些武士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说自己手中现在没有半片铁刃，就算手持弯刀，还没扑到上座之人面前，不是被一把把弯刀砍成碎块，就是被一支支锋利箭矢射成箭猪。 瞧见上座之人，拜达尔眼睛一瞪，脸庞闪过诧异之色，没有想到上座之人竟然如此年轻，可是转念一想，既然不是奇雅孛圪.奉倏，那么便是柔黎部首领赫离，没听说过当年奇雅孛圪.奉倏有孩子，若是奇雅孛圪的后嗣，这个年岁是正常的。 库尼亚斯校尉见他如此狂妄，竟敢不跪伟大的赫离首领，大喝一声：“他娘的，是不是前几天让你好吃好喝的，整个人肿起来，若不是首领开恩，你一个卑贱俘虏连大帐都进不来......” 哈尔赤挺胸一笑，显露出一股不屑之色，心中却一叹，有一点并没有说错，他就是个卑贱俘虏，生死皆由胜利者一言裁定。 腾格里大草原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残忍，失败者失去一切，胜利者拥有一切。 赫离抬抬手，库尼亚斯便退回一旁。 “哈尔赤，早就听说过你，纳哈良部的第一战将，由达达不拉亲自教导长大，据说你的第一把猎弓还是达达不拉亲手制作的，十几岁在宫帐军慢慢磨练，随后领兵征战，第一战冲锋过快，直接冲进敌人阵中，斩杀好几个敌人之后，大军才跟上来，接下来十几年为纳哈良部立下汗马功劳，和乞迪汗部交锋，杀到焉山草场大营，差一点就攻破叶护大帐......”赫离淡淡说出哈尔赤的战绩。 哈尔赤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柔黎部首领对自己知道的如此清楚，不对，说的多是好的一面，例如镇压不服纳哈良部的钦达烈人部落和去年强闯迮特夷部搜查等事情没有提及。 是有意不说，还是什么？ 上座的赫离自然不可能知道那么清楚，观风帐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肯定有疏漏之处，知道的是大概情况，不过连串起来读出，朗朗上口，给听众的感觉就十分不同，尤其是给哈尔赤的感觉。 纳哈良部上层贵族有内奸？ 赫离所说的几个例子，有哈尔赤少年时的，有初次领兵作战时的，有不久前发生的，有在南部草原的，有在西部草原的，再联想绕道偷袭驼绳子草原中被人突击......哈尔赤不得不怀疑纳哈良部有内奸，还是地位很高的内奸。 第四百七十章：软趴的哈尔赤 第四百七十章：软趴的哈尔赤 如果赫离知道哈尔赤的联想能力如此丰富，肯定放口大笑，心中又会叹息一声。 赫离随口甩出关于哈尔赤的情况，的确是从纳哈良部流传出来，尤其是哈尔赤私下之事，不过不是什么内奸，要知道就算是观风帐探子，短时间也没有本事从纳哈良部大贵族口中得到这么多私人消息，更何况，这些消息还要和哈尔赤紧密相关。 纳哈良部俘虏，哈尔赤亲随武士。 如果哈尔赤冷静下来，顺藤摸瓜，以自己为源头分析，慢慢便能知道赫离所说的大部分消息都是亲随武士知道的，再一想和自己一同被俘的几个亲随武士，就不会把内奸作为第一可能。 “哈尔赤将军，这几天生活得还好，吃住还习惯？”赫离不像是审讯俘虏，反倒像是关心下属。 哈尔赤不懂什么情况，淡淡道：“吃喝住都不错，如果普通奶酒换成清奶酒就更好，听说清奶酒是你们部落酿造的？” 赫离一笑，道：“不错，清奶酒的确是我们柔黎部的特产，我会吩咐人每顿饭给哈尔赤将军一皮袋清奶酒的......” 哈尔赤昂然打断，显然没有什么兴致讨论生活吃穿，单刀直入开口：“赫离首领，你把我押到这里，不会只是和我谈论毡帐、奶酒？” 赫离微微摇头，道：“自然不会，稍等一下。”说完，给拜达尔一个眼色。 拜达尔千骑长点头，走近哈尔赤身旁，伸手示意哈尔赤走到帐门角落。 哈尔赤抬腿就走，倒不怕帐门角落冲进来几个刀斧手，手起刀落，砍下自己的头颅，或许那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很不错。 看着拜达尔千骑长的手势，哈尔赤凑近帐门边角，眯着眼睛，竖起耳朵，想看看柔黎部到底搞什么名堂，死之前戏耍一番？ 从帐门边角瞄去，起初，哈尔赤并不觉得有什么，只看见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几辆勒勒车停下来，随后七、八个汉子浑身卖力地搬抬物品，搬完之后，两名身披皮甲的战士提过来装着口粮的两布袋给搬货汉子，搬货汉子点头弯腰以表感谢，最后七、八个人分着两布袋干粮，大块朵颐。 吃饭期间，七、八个汉子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哈尔赤听得不太清楚，可是谈话者十句有八句不离钦达烈人、纳哈良部、柔黎部，让他心中升起好奇之情。 突然，哈尔赤双手死死抓住帐门毡布，眼睛瞪的老大，浑身颤抖，不知是生病，还是什么了？ 良久，哈尔赤双腿软绵绵的，身体最后一丝气力被人抽走一般，如果没有拜达尔千骑长在一旁扶顶，早就趴在地上。 赫离瞟了软趴的哈尔赤一眼，尽管知道外面是什么场景，还是问道：“拜达尔千骑长，哈尔赤将军怎么了？不会是生病了，快去传随军医师。” 拜达尔千骑长一边扶着软趴的哈尔赤回到大帐中间，一边应诺，却不见腿脚有什么动静，帐内众人也是忽略首领最后一句话。 “首领，没有什么，有七、八个归附的钦达烈青壮在搬运东西，不知怎么了，哈尔赤就突然晕倒了，不，没有晕。”拜达尔千骑长把哈尔赤扶回帐中，退到一旁禀告。 “本首领，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是钦达烈人的一份子，是哈么赞大头领的血亲，钦达烈人归附是正常的......”赫离一本正经道。 哈尔赤身上恢复一些力气，看着上座的赫离，绝对不相信他不知道帐外是什么情况， 十有八九，刚才那一幕就是他安排的。 七、八个归附的钦达烈青壮？ 两个纳哈良部千夫长，四个纳哈良部百夫长，另外的两个人，哈尔赤有点印象，却不太记得他们的身份，可是能被他记住的，还和千夫长、百夫长一起搬运东西的，绝不可能是寻常战士。 别的不说，最突出的两个纳哈良部千夫长，一个是去冬咕椤钮统率军队麾下的，另外一个，则是哈尔赤率领一万宫帐军驻守恰苏图江南岸时的。 咕椤钮麾下的千夫长，哈尔赤不想多说，可是自己麾下的千夫长，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千夫长，原本以为战死沙场，最差也是被俘的下场，谁料到竟然是投降归附。 哈尔赤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为什么自己倚重的千夫长会投降归附，他在纳哈良部的身份地位不低。 如果按照部落征伐的草原惯例，输的一方部落可以出钱、出牛羊、出粮食盐巴换回被俘虏的己方战士，纳哈良部绝对愿意为他们赎身的，甚至不用他们的家庭、氏族出一个铜币，达达不拉会用公库赎回的。 不对，交战对手是奇雅孛圪的话，赎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哈尔赤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愿意再想， 看向赫离的目光多了疑惑，难不成他是在告诉我已经有很多纳哈良部俘虏归附他了？ “我听说，纳哈良部有四万帐人口？”赫离问道。 这一年来，长期在外的哈尔赤并不清楚纳哈良部具体帐数，但是也知道个大概，的确是四、五万帐人口。 “不知道......”哈尔赤以为赫离要开始审讯，冷冷答道，可是当他听到赫离的下一句话时就无法波澜不惊。 “柔黎勇士的弯刀有多么锋利，纳哈良部中没有谁比你哈尔赤更清楚。不到小半年时间，多少纳哈良部战士战死或被俘，难道你想等到柔黎铁骑踏破纳哈良部的营地，几万帐纳哈良部族人沦为悲惨的奴隶......”赫离看到哈尔赤脸色一变，继续道：“纳哈良部同是七色雄鹿的后代，同属钦达烈人一脉，我不想用几万、十几万纳哈良部族人的鲜血来染红南部草原的草地。” 哈尔赤牢牢攥紧拳头，呼吸变得急促，柔黎精骑的战力，他是深深领教过的，一旦柔黎大军踏进南部草原，除非几大部落攻守一体，誓死一战，否则无法将柔黎大军赶出南部草原，至于歼灭他们，机会更是渺茫。 第四百七十一章：达达不拉撤兵 第四百七十一章：达达不拉撤兵 恰苏图江岸营地，大帐内有首领赫离、断事官锡达、侍卫长谷卑希、校尉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托拜厄斯、校尉库尼亚斯、千骑长兀格等人。 如此匆忙召集众将领商讨，是因为钦达烈部落联军几乎一夜之间拔营撤退，现在恰苏图江方圆两、三百里都难找出一支百骑以上的钦达烈兵马。 据钦达烈部落联军内部传出的消息，最后一支押后的钦达烈兵马都快到花扎那河草场，随后渡过花扎那河，准备撤回南部草原老巢。 一时之间，赫离、锡达摸不太准，对达达不拉的部署产生疑惑，难不成达达不拉真的怕了柔黎部军队，不敢直面柔黎铁骑？ 锡达摇摇头，给出肯定的答案：不可能！ 此外，哈尔赤率领偏师遭受惨败的消息并没有大规模传播，赫离意识到绝对是达达不拉封锁消息，虽说封锁不了多久，可是当下还是有些作用的。 赫离手指沙盘道：“据悉，纳哈良部兵马全部渡过花扎那河，继续向老巢坞霍湖主帐大营奔去，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的兵马正在渡河，如果我们快点出发，或许能够在抵达时看见几部兵马的尾巴。” 锡达断事官也感到十分奇怪，要知道，一旦渡过花扎那河，离南部草原钦达烈人的腹地就不远，离得近的大部落就有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以及纳哈良部。 “首领，我们要不要出兵追上去？”谷卑希侍卫长开口道，无论用什么眼光去看待，绝对优势都在柔黎部一方，就算小心谨慎，仅仅把大军推进到花扎那河，都相当于掀开钦达烈人的帐门，一只脚踏进去南部毡帐。 赫离将目光投向锡达大叔，打算听一听这位断事官大人的猜测，能否找到什么突破口。 岂料，锡达摇摇头：“我也猜不出来，不明白达达不拉是什么意思。” 综合钦达烈联军骑兵士气低落、哈尔赤领军战败、撤退，达达不拉退兵八成是要保存手中实力，不愿意损失太多，再利用熟悉的大片南部草原作为战场，充分发挥地利优势，把突进南部草原的柔黎部大军拖垮。 可是，先不提柔黎部同样是草原部落，同样是纯骑兵建制，草原追击并非难事，光是下发到每一个百骑队的青鹿旗帜，就能让许多钦达烈人或中小部落暗中向柔黎部传递消息、货物，有甚者还能帮忙盯紧纳哈良部的踪迹。 不少受到压迫的钦达烈中小部落更会愿意改换门庭，打着多年前父亲或兄长臣服奇雅孛圪的旗号，再次成为奇雅孛圪治下的又一名头人。 几千里奔袭恰苏图，达达不拉靠着纳哈良部远超诸部的实力和十几年树立的威望，才征召聚集起来如此多部落兵马，一旦撤退，绝不可能长期维持，就连手中的两、三万纳哈良部军队都不一定能够支撑多久。 要知道，草原健儿平时放牧，战时为兵，纳哈良部也不例外，之前是靠着参与乞迪汗部内战卷回来的大批奴隶、物资，才能维持高达两万的宫帐军。 但是，如今，出动八成青壮的纳哈良部不仅没有从柔黎部身上获得战利品补充，连番几战下来，还使得宫帐军损失近半，青壮战死被俘也不少，现在即将入夏，过个三、四个月，没有充足人手，来不及秋季宰割储料，一旦草原风雪飘落，那就非常可怕，因为纳哈良部的底蕴根本不足以支撑大军消耗，难以长时间维持。 达达不拉封锁哈尔赤溃败的消息，可是寸土草场未得，连羊毛都没有缴获几根，上至诸部落首领头人，下至寻常战士，都是清楚的，拿什么维持数千里外的几万大军消耗？ 达达不拉难道看不到吗？ 不可能！ 赫离重新俯视沙盘，良久，缓缓抬头，发现包括锡达大叔在内的帐内众人都看着自己，明白他们目光中蕴含的信息。 “出兵，是必须的。”赫离定下基调，道：“托拜厄斯一卫和骨啜纳一卫立刻出发，沿着钦达烈部落联军的撤退道路追上去，同时注意和恰苏图保持联系，一旦钦达烈联军内的观风帐探子有什么消息，迅速传回来。” “诺！”托拜厄斯校尉、骨啜纳校尉躬身领命。 “托拜厄斯，推进到花扎那河草场，视情况而定，冲锋作战是要的，但是也要尽快派出使者到周围钦达烈人部落，选择重新臣服归附奇雅孛圪，还是继续跟着钦达烈人的叛徒，由他们决定，不勉强！”赫离说到最后几个字，语速放缓，几乎是一字一字冒出来的。 “是，首领。”托拜厄斯没有时间为首尾两端的钦达烈人叹息，哪怕弯刀、箭矢将会落在摇摆不定的钦达烈人头上，在他看来，钦达烈人真正的大头领都要渡过花扎那河，这些钦达烈人依旧畏畏缩缩，绝不是什么好货，更别提，现在康麽部、托拜厄斯已经和奇雅孛圪一脉休戚相关，从未有过的紧密相连。 “首领大人，你的仆人库尼亚斯随时在等待你的吩咐，骑上战马，拔出弯刀，将箭矢射在钦达烈人叛徒的胸膛中。”库尼亚斯校尉一看布置任务，最先的两卫没有自己的份，不能再迟，赶紧抢先说道。 赫离一笑，看向锡达大叔，然后道：“行，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库尼亚斯校尉拍拍胸脯：“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你的一卫，稍后出发，护送断事官一同赶往花扎那河草场。” 库尼亚斯半张口，不知是下意识拒绝，还是惊讶引起的口部变化，望了望断事官，最终点点头，恭恭敬敬领命。 泰罗格心中暗笑：让你抢先，吃到个酸果子，还不能吐出来。 库尼亚斯肯定是想要冲锋厮杀、踏破敌阵的战斗任务，结果一盆温水倒下来，冷不丁来个护卫任务，最难受的是不能拒绝。 断事官是谁，部落二号人物，锡达大人，奇雅孛圪.奉倏，首领大人的血亲长辈。谁敢说这个任务不重要吗？ 第四百七十二章：醉汉闯帐 第四百七十二章：醉汉闯帐 花扎那河南岸草场，这片地方算是钦达烈人的重要游牧地，不像恰苏图那种偏僻地方，千帐部落在恰苏图算是土霸王，在花扎那河草场，勉强算得上大部落的小弟。 此时，押后的纳哈良部、恪延部、迮特夷部兵马尽数渡过花扎那河，距离柔黎军四、五百里，不必整天持刀拉弓，没有对峙紧迫，一万余钦达烈骑兵难得喘口大气。 夜幕降临，驻扎营地上空残留肉香味，拐角毡帐处，喝得伶仃大醉的青壮随地躺卧，享受大自然的凉爽。 当然，不可能全部人都喝得不省人事，游骑岗哨、值夜战士，以及随从守卫等几乎没怎么喝酒，前者是警戒要求，后者是要照顾有身份的部落贵人、将领，把他们搀扶引领回毡帐休息。 “别扶我......钦达烈勇士不用人扶着......” “你走路......两个人......” “怎么走那边？” 驻扎营地帐间道路，几名纳哈良部贵人、将领晃走着，歪歪斜斜的，其中一个还朝着恪延部方向走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当随从上前扶着或劝告的时候，猴急白脸的，幸好没有随身佩带弯刀，否则当场拔刀砍杀妨碍自己的随从都是有可能的。 “主人，那边是恪延部大人的毡帐......”几名随从守卫跟在身后焦急说道。 “恪延部，是我们纳哈良部的牧羊犬，有多乖有多乖，就算我占了他们的毡帐，还是看得起他们......”醉酒贵人晃手晃脚嚷嚷道。 一顶恪延部的宽大帐篷，门口有五、六个守卫，住在里面的绝对不是小人物。 “什么人？停下！”帐门守卫发现七、八米外突然冒出来一队人，立即拔刀上千，警示来人止步，否则就不客气了。 纳哈良部醉酒贵人，别说醉酒之时，就算日常清醒，仗着自己纳哈良部贵族的身份，也不怎么将恪延部放在眼里，随意摆摆手，让身旁随从压上去，然后自顾自朝着帐内冲进去。 醉酒贵人可能是喝得太多酒，像往常那般掀起帐门，竟然没有掀开，虽说制作帐门的毡布比起普通毡布要粗厚，但是不至于粗重成这个样子，连一个成年人的手臂力劲都卸挡下去。 趁着酒劲，醉酒贵人心情急躁，大力一撩，顺带一推，整个人的力气都用上，再加上耍酒疯般的爆发力，隐约听到毡布撕裂的声音，依旧没能推开眼前的帐门，而且刚才一推，感觉到有人在门后挡着。 “你们怛奚部残留的贱种，盗马贼一样的肮脏杂种，竟然敢拦着我，我可是达达不拉大人的血脉族亲，比起你们这些......”遇事不顺，醉酒贵人骂骂咧咧，反正恪延部的上层贵族大多和怛奚部源出一脉，纳哈良部贵族私下咒骂的时候，都把他们称作怛奚部残留的贱种，这时候骂出来，一点都不感到结巴不畅。 突然，坚固帐门布帘松软下来，骂骂咧咧的醉酒贵人尚未反应过来，一头扎进去大帐内，控制不住自己身躯，锒宕几步，连摇带晃冲了进去。 “咦，怎么那么多人？”宽大毡帐，短小牛烛，醉酒贵人揉揉眼睛，半晌后，才发现帐内十几道身影，几乎站立在帐边角落，好像在怪异的打量自己。 醉酒贵人半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周围人的模样，可是刚伸颈抬头，就有四条手臂从背后冒出，牢牢钳住身体，嘴巴被一个宽大巴掌捂着，根本发不出来半点声。 “去，解决掉外面几个，不要发出声响，尸体拖到后边。”大帐主人，其利穆河淡淡吩咐道。 颈脖传来的窒息感冲淡奶酒造成的醉意，醉酒贵人挣扎不了捆住自己的手臂，眼睛却是可以自由扫动，循着说话者的声音扫去，终于知道自己闯进谁的帐篷。 其利穆河，恪延部大贵族。 其利穆河拧着眉毛，犹豫着瞄看醉汉一会，最终闭眼点头。 倒不是怜惜生命，或者醉酒贵人是其利穆河的朋友，他只是觉得匆匆杀人，收拾起来怕会有些麻烦，不过，现在也顾不得太多了。 在其利穆河点头的一瞬间，一双浑厚手掌掐住醉酒贵人的颈脖，不断发力，让醉酒贵人脸色变红发紫，求生意识爆发的力量让身体挣扎几下，最后松下来，不再有什么挣扎动作，直到身体僵硬倒地。 一会儿，帐外汇报，随同醉酒贵人的几名纳哈良部武士已经处理完毕。 帐内又恢复平静，在一个中年汉子走过失去的醉酒贵人时，脚步一停，低下身子，靠着微弱烛光细看，急道：“这个人，我见过，是阿缇斯的弟弟。” 阿缇斯，如今还有哪个阿缇斯？ 纳哈良部万夫长，被达达不拉任命辖制押后三部兵马的阿缇斯，名义上的老大。 “什么，没看错吧？”其利穆河脸色有了变化，快走两步上前观看尸体。 “没错，就是他。” 中年汉子口中的肯定话语让其利穆河的眉头更紧了，深吸一口气，吩咐守卫将死去的醉汉搬到另外一顶毡帐藏好，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事情麻烦了，如果仅仅是普通纳哈良部贵人，其利穆河还有办法隐瞒几天，等到柔黎部大军赶上来，万事大吉，谁还会追究一个醉汉死尸？ 偏偏这个人是阿缇斯的弟弟，明天一早，阿缇斯便会注意到，稍加询问几个人，便能发现弟弟和几个武士都失踪了，无论怎么掩藏都拖不到明天太阳下山。 虽说柔黎部大军正在快马加鞭赶过来，可是距离此地还有四、五百里，怎么也要两、三天时间。 “呼也必，你看看。”其利穆河看向大座角落旁的一个年轻人。 呼也必，迮特夷部少主，竟然和恪延部大贵族待在一个毡帐，帐内还有那么多恪延部贵族，若是让人知道了，肯定嗅出一股阴谋气息。 迮特夷部和恪延部不和，是钦达烈人都知道的明面秘密，达达不拉让恪延部移营，就是监视迮特夷部，或者说监视迮特夷部的呼也必。 第四百七十三章：沉默和爆发 第四百七十三章：沉默和爆发 微弱的烛光，其利穆河帐内陷入短暂沉默，不是刚才低声窃谈，伪装出来的沉默，是真正的沉默，不少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其利穆河、呼也必。 帐内，大部分是恪延部的，少部分是迮特夷部的，无论是否一听到奇雅孛圪.奉倏就想拨乱反正的，亦或者亲身经历过柔黎军的强弓铁骑，知道打下去没有什么好处的，能够聚在这顶大帐，换一条船的意思都十分明确的，就看什么时候跳过去了。 本来想着，柔黎部的大船靠近身边时，他们直接一跃落地，稳稳落在柔黎部的大船上，可是现在，柔黎部的大船没有过来，自己就快被人赶下船了，有着淹死的可能。 “扎顿兄弟，赫离首领的大军什么时候能够抵达？”其利穆河看向靠近帐角边一个不显眼的汉子，投过去热切的眼神，希望这位柔黎部来人说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扎顿，柔黎部观风帐土屯，位同营指挥，享副千骑长待遇，被赫离派往南部草原，经过仔细调查，一段时间的考察后，终于决定和其利穆河接触，最终拉拢到这位目前最有意义的钦达烈人大贵族。 在赫离、锡达眼里，其利穆河虽说不是部落首领，手中仅有一个氏族，军队实力稍强中等部落一筹，可是他的怛奚部旁系远亲身份能衬托得奇雅孛圪旗帜更加光亮，第一时间拉拢怛奚部残余贵族、部众，进而最小阻力整合被击溃后的恪延部，让几十万钦达烈人看到一个模范典例。 就其利穆河的意义而言，他超过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甚至超过呼也必的老爹辛安，更别说，其利穆河秘密过去见到锡达的时候，痛哭流涕、痛彻心扉的的样子，以及口中所说多年来做的保护怛奚部残余部众的桩桩件件，让赫离、锡达十分满意。 当然，不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其利穆河泪流满面的悲痛之状是临场超水平表演的。如果真是那样，心中赞赏过其利穆河忠心耿耿、忍辱负重的赫离绝对会给他打造一块“最佳草原表演者”的金牌，附带一把锋利弯刀，说不定还有一张地狱单程票。 扎顿道：“按照行程，最少还要两天时间。” 答话完毕，扎顿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清楚帐内大多数人聚在此处，不是自己的功劳，是其利穆河窜门走帐秘密联络起来的，就算自己抬出赫离首领，也没有什么太大作用，或许锡达断事官有些效果，可是作用依然不大。 既然那样，扎顿何必浪费口舌，再者，并不是柔黎部死乞白赖求上门，求他们乖乖归附。几万柔黎精锐横列恰苏图两岸，快马疾驰，最迟三、四天便能杀到花扎那河草场，让钦达烈联军再次感受一番恰苏图草场的漫天箭雨、强悍铁骑。 “死吧，死吧，竟敢对首领大人无礼，如果没有首领的嘱咐，恨不得你们全都死光……”扎顿心中讥笑，隐藏在其利穆河身边的这段日子，自然接触到许多恪延部贵族、将领，少不了有谩骂赫离、奉倏的，就连帐内都有几个人用过“奶皮子”等贬义言语嘲笑过柔黎部、柔黎骑兵、柔黎首领。 不过，扎顿咒骂大部分钦达烈贵人，却没有将其利穆河算进去，和其利穆河相处的这段时间，看得出其利穆河对奇雅孛圪一脉的忠诚，心中已经默认其利穆河是像喀布朵氏族一般的奇雅孛圪仆人。 “七色雄鹿的后代，钦达烈人的勇士，今晚是长生天、先祖给我们的考验，考验我们是否有资格侍奉高贵的奇雅孛圪大人，考验我们能否延续先祖的荣誉。今晚，我们拔出弯刀，召集勇士，用叛徒的鲜血洗刷曾经的耻辱，用叛徒的鲜血迎接高贵的奇雅孛圪大人到来，我们会是英雄；今晚，我们脱甲放刀，等到纳哈良部的阿缇斯发现弟弟不见了，大范围搜查，绝对会查到我们头上，你认为现在抱着女人睡觉的‘首领’会为了我们得罪阿缇斯，还是用我们的脑袋去向他的主人摇头乞尾，舔着香甜的骨头？”其利穆河提到“首领”两字时，语气有些怪异，任谁都能听出其利穆河对他的蔑视不屑，或许在他心中，首领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加缀奇雅孛圪姓氏的人。 “恪延部有七千战士，我们几大氏族控制的就有五千，难不成五千兵马都不敢和三千纳哈良部兵厮杀？不对，可能连三千都没有，要知道几百纳哈良部骑兵游散出去了……”其利穆河话语中透露“不解”，又似乎是不屑，怀疑草原儿郎的悍勇之气都到哪儿去，是不是被绵羊带走了。 “如果你们不敢，就让我们迮特夷部来，一千骑就能冲到阿缇斯大帐，砍下阿缇斯的脑袋送给你们。”呼也必不懂什么叫激将法，可是说出话来却是赤裸裸的刺激。 其实，呼也必真没有那么大本事，如果没有其利穆河率兵配合，别说冲到阿缇斯大帐，被特意安排到“合适地方”扎营的迮特夷部骑兵能不能离营都不知道，别的不说，光是迮特夷部里面几个和纳哈良部眉来眼去的长老、头人，他都不一定能够搞的定。 “干了，一辈子都没有憋屈过，最后难不成还要叫贼驴蛋的憋死了？” “其利穆河，你就说怎么干，我的人，你随便调动。” “今晚靠近纳哈良部的巡逻战士是我的两个十人队，我立刻吩咐他们盯紧点……” 或许是看见危机，或许是威逼讥讽起到效果，或许是草原儿郎的血性爆发…… 帐内众人决定不等柔黎大军抵达，今晚就动手，召集各氏族战士，乘着今晚诸多战士酒醉不醒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纳哈良部各贵族、将领毡帐，然后迅速领兵支援呼也必，帮助他控制麾下三千迮特夷部骑兵，最后和柔黎大军汇合，帮助柔黎部平定花扎那河周围草场，进兵南部草原腹地。 第四百七十四章：黑夜行者 第四百七十四章：黑夜行者 恪延部首领大帐，六、七个护卫守在大帐附近，虽然他们的首领不是一个尽职首领，可是作为护卫的他们还是很忠于职守的。 不过，对他们来说，忠于职守也有个度，能够守在首领帐门前就很不错了，要他们刀不离身、目不转睛警戒四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搞了那么久，终于安静下来，不过怎么听起来，多数时候是女人哭喊声，和我婆娘的不同......” “嘿嘿，你婆娘是怎么样的，说来听听......” “首领帐内的女人......啧啧啧，早上首领出来的时候，我从帐门看去，又大又圆......” 帐门口，几个侍卫聊得热火朝天，都靠在门缝处，试图看清楚里面烛光映照下的春光美色，没有几人保持警觉性，直到有人近身一米左右才察觉到。 近身的不止一个人，算上领头的，足足有五个人。 “其利穆河大人”首领护卫急急转身，向其利穆河躬身行礼。 尽管护卫们知道自家首领和几个大氏族关系并不融洽，其利穆河就是大氏族的代表人物，可是上位贵族对下层部众的阶级锁链，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无法断裂的，就算护卫中有几个是出身氏族，可是其利穆河的身份地位高于他们，还是一个实权贵人，容不得他们不去行礼。 “首领睡了？”其利穆河明知故问道。 “是......是的，首领睡了，其利穆河大人如果有事，可以明天再来。”护卫们恨不得其利穆河赶紧走人，有多快走多快，一旦大半夜吵到恪延部首领睡觉，尤其在他和几个女人帐内运动结束的时候，一顿鞭子是逃不了的。 恪延部首领不会，或不敢因为这件小事鞭打其利穆河，可是对待护卫就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了。 “既然这样，好吧，把烤肉、奶酒给他们分一下，”其利穆河吩咐四名手里提拿东西的随从武士，然后对着护卫道：“烤了一头嫩羊羔，本想让首领尝一尝的，既然首领睡了，那你们分一分。” 护卫们喜不自禁，想不到其利穆河大人赏赐烤肉、奶酒给他们，整夜守在帐外，围着火堆，有烤肉、奶酒填肚，对他们来说就很幸福了。 其利穆河的随从武士脚步极快，未等护卫说出什么感谢赏赐之类的话语，就到护卫们身旁，同时，其利穆河上前两步，撑出来的笑脸中闪过一丝厉色。 突然，其利穆河加快一步，与此同时，几道刀光一闪，恪延部首领大帐毡布沾染几片斑点血红。 “快点，把尸体拖到后边没人的地方去。”其利穆河一说完 ，转身朝着不远处毡帐角落挥挥手。 一队持刀背弓的战士冒出来，然后小跑向其利穆河，迅速围成一个警戒圈，距离大帐十米左右。 帐内，恪延部首领睡得迷迷糊糊，感到口干舌燥，睁开眼睛，带有酒意拍了拍旁边的一个赤裸女人，断断续续道：“水...快去......给我拿水。” 轻呼几句，旁边女人没有反应，烦躁的恪延部首领喊：“拿水来，帐外的聋了。” 终于，帐外传来脚步声，半闭眼的恪延部首领可以感觉到帐门被掀起，有人走进帐内的动静。 听着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恪延部首领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想太多，半睁开的眼皮慢慢低了下去。 “大胆，堵到我的嘴巴...唔.....唔......”恪延部首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能发出低沉的唔唔声，嘴鼻被人狠狠捂住，虽然鼻孔还能从手指缝隙处呼吸空气，可是说不出话来。 匕首在颈脖处划过，不一会儿，恪延部首领只有呼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帐内的两个女人没有来得及发出惊恐呼喊声，进帐的同伴便送她们去见恪延部首领，让她们在皈依之路上陪伴恪延部首领，这是曾经的属民为首领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随着一刀划过，昙花一现的恪延部首领在延续二十年的辉煌之后，不管圆不圆满，都划上一个句号。 恪延部和纳哈良部驻扎地的交界处，一道道黑影朝着纳哈良部潜行过去，若是有心人仔细一数，怕是不下千人，没有骑马，加上潜行者们又是特意控制声响，直到摸进去纳哈良部扎营地都没被人发现。 不过，这种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多久。 “什么人？咦，那么多......敌袭，敌袭！”不知是值守战士发现的，还是巡逻人员看见的，或者起床撒夜尿的人无意间撞见的，都不重要了。 领头千夫长拔出弯刀，大喊：“怛奚部勇士，让奉倏大人看看我们的勇武，用叛徒脑袋作为献给奉倏大人的礼物，跟我杀！” “杀，杀，杀......” 这一批进攻纳哈良部驻扎营地的都是恪延部几个大氏族的战士，精心挑选出来的，和怛奚部或多或少有着关系，或许曾经是怛奚部众，或者父亲是怛奚部众，关键他们的装备、战斗力在恪延部来讲都是上等的。 “跟我来！”柔黎部观风帐的扎顿现在也是一身皮甲，一把弯刀，早就摸清了纳哈良部万夫长阿缇斯的大帐所在，当然要第一时间宰掉此人。 领头千夫长率领大部分战士沿着营地道路，分成三、四队奔杀开来，凡是挡在前面的，直接就是一刀下去，让纳哈良部兵马没有集合作战的余地，但是也没有扩散很出去，担心会被冲散，到时候己方一千人就成为纳哈良部三千骑陷阱中的猎物了。 至于扎顿率领的百余名战士直奔万夫长阿缇斯的大帐，要射人先射马，把阿缇斯干掉或抓住，都是极为有用的。 达达不拉不在此地军中，再加上今晚放松狂欢，以及探马游骑早就汇报方圆四、五百里都没有敌人，所以纳哈良部驻扎地的警戒性不是很好。虽然有值守战士、巡逻人员，可是大队人马醉醉迷迷的，听没听到都难说，就算听到吵杂动静，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更别提拿起武器战斗了。 一千进攻战士推进地很快，尤其是在大部进攻掩护下的扎顿，像是牢牢盯准猎物的雄鹰，一路小跑，终于奔到纳哈良部万夫长阿缇斯的大帐前。 第四百七十五章：好消息和坏消息 第四百七十五章：好消息和坏消息 越过恰苏图草原边缘，柔黎部首领赫离亲自统领的侍卫军、泰罗格一卫，六千余柔黎精锐骑兵，以及一万仆从兵踏进钦达烈人的重要草场。 “谷卑希，把花扎那河发生的事情和大家说一说。”赫离道。 说实话，收到扎顿传过来的消息有一会儿，谷卑希侍卫长现在依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感觉有些眼花、耳鸣，用四个字来形容内心感受：难以置信。 “咳咳，谷卑希！”赫离轻声提醒，其实就连赫离都有些意外，不过回神时间却没有谷卑希那么长，仔细一想，有扎顿、其利穆河、呼也必三人在，关键是恪延部下边头人、长老见识过柔黎大军的战力，另谋出路是必须的，时间早晚罢了。 “哦......首领？”听到首领的提醒，感受到手中羊皮纸的触感，谷卑希侍卫长回过神，露出尴尬的歉意微笑，随后面向泰罗格校尉、拉斯库姆千骑长、木格千骑长、拜达尔千骑长摆了摆手中羊皮卷，道：“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告诉大家，大家先听哪一个？” 不知赫离首领是已经知道消息，不怎么感兴趣，或者是花扎那河草原的景色优美，侧头凝目瞭望远方，听到自己侍卫长的话语，半聋拉的眼皮猛地一睁，扭头盯着。 谷卑希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没怎么用过这招呢？ 同样表情不太对劲的，还有大木头，木格千骑长的怪异目光在赫离和谷卑希之间来回晃动，自从第一次在赫离口中听到这种格式的选择话句，无论选的是什么，最终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好的。 例如，敏敏嘻嘻说出这句话，无论木格选的是什么，都会遭殃受罪。 “好消息是你可以锻炼身体，哥哥说锻炼对身体很有好处的；坏消息是你要把这十几个箱子、架具搬去我帐里。” “好消息是哥哥吩咐锻造帐给你做的两件皮裘，可漂亮了；坏消息是熊熊过冬太冷，我要拿去给熊熊垫垫......” “先听好消息吧！”拉斯库姆千骑长显然是没有经历过“好消息和坏消息”的故事，随意一答。 坏消息绝对不严重，否则首领、侍卫长不会是这幅平静模样，早就下令各千骑加速行军，何不先听听好消息？ “好，先来好消息！好消息是渡过花扎那河的纳哈良部兵马被击溃，万夫长阿缇斯被杀，你们不用着急赶路了。” “什么？” “别急，要不再听坏消息？”谷卑希侍卫长“劝”道，眼珠充满一股欠扁的笑意。 坏消息还用听，有点脑子都能猜出来，如今花扎那河方圆千里，要想立功，下手对象只有押后的三部兵马，本来自己一行人和第一批的骨啜纳、托拜厄斯距离两百里左右，和第二批的库尼亚斯距离一百里，再加上首领大人和自己一行，前面两批人再快，也不可能吃的那么干净，总得给自己留几块肉的。 可是，连纳哈良部万夫长阿缇斯被杀，别说肉，估计奶渣子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谁干的？骨啜纳、托拜厄斯，还是库尼亚斯，不可能是库尼亚斯，早上探马传回的消息是他们根本没有跑出很远，依然和我们保持一百里行军。”泰罗格校尉也有点出乎意料，兄弟部卫太给力，自己还在路上，他们就收场了？ 谷卑希侍卫长开始讲了起来，羊皮卷上的几句话，被他增添不少注释、旁白，让几位将领听懂是什么情况。 渡过花扎那河的押后军队喝酒狂欢，扎营地戒备松懈，恪延部贵人其利穆河率领氏族战士干掉背叛怛奚部的恪延部首领，控制恪延部兵马之后，进攻纳哈良部营盘，支援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杀死勾结纳哈良部的迮特夷部头人、长老，掌控局势。 醉酒纳哈良部贵人、恪延部氏族议事等没有提到，赫离、谷卑希暂时也不知道，不过观风帐的扎顿土屯是有意没说出来的，经此一事，扎顿已经是半公开的观风帐探子，但是谷卑希不知道首领心中怎么想的，如果自己随便说出观风帐探子的情况，说不定惹得首领不喜。 “其利穆河？我记住他了。”木格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别提有多明显，正是太明显，才让人感觉出他是装出来的。 “好了，情况都知道了。”赫离拍拍手，吸引众人目光，走到放在一旁的地图，点了点花扎那河，手指划出一个圈，囊括住方圆近千里的草场山川，道：“现在，这一大片都没有大队钦达烈兵马，只要派出几个千骑队，就能让钦达烈中小部落乖乖臣服，或者......死亡。” “按照先前计划，骨啜纳、托拜厄斯渡过花扎那河，迅速派出使者到各个部落草场，所有不臣服的，就是纳哈良部的走狗，就是钦达烈人的叛徒，用他们的鲜血才能洗刷叛徒带给钦达烈人的耻辱。”赫离没有那么多时间，既然恪延部、迮特夷部已经归附，归附大势已成，如果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要跟达达不拉一条路走到黑，说不定他还会更高兴呢，拉拢人心或做招牌的部落贵族、高官厚禄就不用给了，给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只有柔黎部的弯刀、弓箭。 不过，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加起来怕是不下两万帐人口，当柔黎部无数弯刀、箭矢扫过一遍之后，要夺走多少钦达烈男丁的鲜活生命。 “吉姆，传令骨啜纳、托拜厄斯，派遣使者的速度要快一点，每一队使者都尽量要有康麽氏族的人。”赫离转身吩咐。 吉姆躬身领命，退下去安排快马信骑传令。 羊皮地图上，刚才赫离心中有些激动，脑海里想着接下来对钦达烈人的作战部署，用劲一划，在靠近西南乌素兰沙漠边缘地带留下一道痕迹，划痕不深不浅，又不会影响地图使用，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看划痕所在的乌素兰沙漠边缘，距离花扎那河约五、六百里，距离恰苏图稍近一点，拐个半弯，四百多里的样子。 第四百七十六章：沙漠草甸的骑兵（上） 第四百七十六章：沙漠草甸的骑兵（上） 达达不拉的大帐一片压抑，帐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率先开口，生怕沉默黑脸的达达不拉首领摆摆手把说话者拖出大帐砍成碎块。 恪延部、迮特夷部联合反叛，趁夜突袭阿缇斯万夫长率领纳哈良部军队的营盘，阿缇斯万夫长被人割下脑袋...... 从花扎那河驻扎营地逃出来的人带了一个噩耗，从他们疲惫的身体、惊慌的表情，达达不拉等人知道消息是真的。 无论反叛者是不是恪延部首领，不管迮特夷部内有没有纳哈良部的贵族朋友，总之，恪延部迮特夷部真的反叛了！ “首领......”宫帐军千夫长乌多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敢开口，上次商议是否撤退，他还敢开口问上几句，可是现在的情况，只能首领点头。 点头？ 帐内众人不确定首领的决定会是什么，但是下决定越早越好，虽然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的清水、口粮可以撑个十几、二十天，正常来说，从现在所在的临近乌素兰沙漠东北草甸回到坞霍湖草场，就算不补充，都能勉强足够。 在乌素兰沙漠边缘草甸多躲一天，清水、干粮，以及士气便少一分。 不错，达达不拉率领的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并没有撤退回坞霍湖草场，在乌多千夫长率领一支人马渡过花扎那河吸引注意之后，又秘密抽调精锐骑兵绕道返回，一批跟一批，最终一万纳哈良部最精锐的骑兵顺利脱离大队伍，藏在乌素兰沙漠边缘草甸。 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是达达不拉手中最精锐的战力，包括大箭筒士在内的，几乎清一色老兵。 这么一支精锐军队被隐藏在沙漠边缘草甸，绝不会是达达不拉一时兴起，来沙漠欣赏壮阔景色，或者带人体会一下吃沙子的乐趣。 这片沙漠草甸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影踪迹，最多就有几十、上百户牧民，都已经被达达不拉清除干净，如果有小队探马游骑在旁边掠过，哪怕深入几十里，都不一定发现得了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所以，只有有足够清水、干粮，躲在此地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身体突然有些虚弱的达达不拉强打起精神，目光痴痴的看着一副简陋羊皮地图，不久前他就是盯看这副羊皮地图许久，才做出一系列调整部署。 对于迮特夷部少主呼也必率领的三千兵马，达达不拉从来就没有彻底信任过，不仅让迮特夷部头人、长老盯紧呼也必，还把恪延部摆在迮特夷部边上，还交代万夫长阿缇斯撤退时要看住迮特夷部少主。 不错，达达不拉的监视是正确的，交代的也都对，如果没有变数发生，这时候三千迮特夷部落兵要么乖乖回到南部木录河草场，要么被阿缇斯和恪延部首领剿灭。 可惜，阿缇斯和恪延部首领都被人干掉了，干掉他们的人不是迮特夷部的呼也必，是恪延部的其利穆河，或者说是怛奚部残余部众代表的其利穆河。 十多年来，纳哈良部明面和恪延部关系不错，暗地里，达达不拉没有少挖恪延部的墙角，至少好几个中小部落都归附纳哈良部，还“热心帮助”恪延部老首领不成器的儿子上位，任他祸害部落，进而打压恪延部发展。 从这些年来看，达达不拉的措施是正确的，狠狠打压恪延部，部落实力十年来有增无减，内部氏族抱怨埋怨之声一日高过一日。 从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来说，措施是错误的，顺从的恪延部首领倒台，敌对纳哈良部的氏族气焰涨了起来。 若是以前，达达不拉不怒反喜，还能够趁此机会从恪延部挖一块肉，让恪延部氏族们知道谁才是钦达烈人大头领。 现在，稳着、抚着、哄着恪延部都行，就是不能乱着。 虚弱的达达不拉环顾帐内众人，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两个字：撤退。 之前的撤退是假的，这次的就是真的了。 纳哈良部最精锐的军队在偏僻的沙漠草甸，大量敌军正在向南部草原腹地逼近，他们的一家老小、家产牲畜都在坞霍湖主帐营地，很有可能遭受损失。 “要撤退吗？”达达不拉对着离自己一步开外的一名将领慢吞吞问道。 “是的，首领，快点回去坞霍湖，我们算上撤退的兵马，再征召几个中小部落的，还有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的，有着五、六万人......”被问将领迫不及待答道。 “拖出去，砍了。”达达不拉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一扫，扭头转身，何必和一个死人浪费口水。 看着被拖出去的人，帐内其他人心中有些心虚，他们大多数人想的也是撤退。 “撤退，撤到哪里？”达达不拉抬头，用利厉目光逼视帐内将领，继续道：“再赶到花扎那河，然后和前面撤退的人马汇合？那里不仅有恪延部、迮特夷部两个叛徒，探马传回消息，柔黎部大军已经快到花扎那河，一万骑左右，有把握冲出去吗？” “还是沿着乌素兰沙漠边缘行军，我们的饮水、干粮够吗？战马受得了吗？有足够的备用马吗？” 达达不拉所提的是撤退回坞霍湖的最佳道路，不过两条都不好走，第一条是抛下一批批沾满鲜血的尸体，第二条是抛下一具具脱水的尸体。 “首领，先走一段乌素兰沙漠，再经过折耷部领地......”乌多千夫长盯着羊皮地图，不假思索，大胆提出这么一条路线。 从地图上看，乌多千夫长所提的路线方案没有问题，不仅避开柔黎大军的锋芒，还能降低沙漠边缘行军的难度，成功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对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是最好的，对纳哈良部就未必了。 经过折耷部领地，先不说折耷部还会不会放任一万纳哈良部精锐宫帐军从自家地盘经过，光是被折耷部看到纳哈良部宫帐军，还是达达不拉亲率的宫帐军狼狈逃回的模样，等于给摇摇欲坠的大头领宝座狠狠一击。 再者，达达不拉记得当年折耷部好像和怛奚部几个大氏族联过姻，据说两部关系还不错，难保不出意外。 第四百七十七章：沙漠草甸的骑兵（下） 第四百七十七章：沙漠草甸的骑兵（下） 乌素兰沙漠边缘如扇形般延伸出去，又像是竖直摊开的两巴掌，将东漠南部草原围了小半圈。 边缘草场向来不肥沃，百余年来，南部草原最好的草场被七大部落划分完毕，各部领地基本固定下来，除迁徙逃难的康麽部领地被达达不拉划分，各部落领地几乎没有变化过。 达达不拉要率领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穿过折耷部领地，虽说他顶着大头领的头衔，可是却不一定能让折耷部同意，毕竟要从折耷部领地获得补给。 一旦索要补给，很有可能被折耷部当作是一种敌对行为，怀疑达达不拉率领宫帐军借道的真正意图。 如果不要补给，刚刚冲出沙漠边缘的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难以坚持到坞霍湖主帐营地。 当然，倘若仅仅是补给之事，达达不拉不至于刚才说出两条道路时就忽略掉，更为重要的是要保持纳哈良部的震慑力。 在钦达烈诸部落中，现在纳哈良部这头黑色雄鹿受伤流血，可是长角依然锋利，旁边的小动物不敢随便挑衅，还得供他驱使服务。 经过去年的整顿，纳哈良部实力大大提升，哪怕遭遇几场大小败仗，可是凑出三万骑兵还是不成问题的。 三万骑兵便是黑色雄鹿的长角，再加上十几年来积下来的凶威、战绩，显露的角尖让兽群远远就要趴地跪拜。 不过，迮特夷部、恪延部的临阵倒戈让黑色雄鹿的长角钝化，还掀开一处伤疤。 “乌多，折耷部要是趁我们刚出沙漠，人疲马倦，像恪延部一样偷袭我们，怎么办？”达达不拉沉声问道。 “这，这，这......” 不仅是乌多千夫长，帐内众将纷纷变色，如果自己没有预料到，然后被折耷部杀出，纵使突围摆脱，损失必然不小。 “首领，折耷部没有那个胆子吧？就凭他们的部落兵马，挡得住我们吗？” “如果再加上颉秣部、突乞部？”达达不拉并没有被害妄想症，只是现在不得不把问题往最坏方向设想，他可不相信颉秣部、突乞部对自己的忠诚度有多么高。 帐内众将再次沉默，最终齐刷刷看向达达不拉。 达达不拉，纳哈良部有史以来最强的首领，绝非是一个粗鲁莽汉，从一个不受父亲喜爱的庶子，到纳哈良部首领，到钦达烈大头领，开创纳哈良部的辉煌时期。 帐内不乏有跟着达达不拉二十多年的老将，见证过达达不拉首领在困境突围，在乞迪大军驻扎身旁的机智灵活，在联盟大会的环环相扣，期待首领找出一条出路。 “不走了，继续躲在这里。”达达不拉喃道，嘴角扯动，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首领，你是说我们继续待在这里，然后奔袭恰苏图？”乌多千夫长道。 袭击恰苏图，达达不拉从来没有放弃过，哪怕是佯装撤退，秘密抽调一万宫帐军精锐躲在偏僻沙漠草甸，目的也是恰苏图。 经过一场场战斗，钦达烈部落联军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恰苏图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阻挡己方大军前进的障碍，更是柔黎部大军中转、补充的重要营地，和驼绳子草原的柔黎大营相通。 之前几场战斗，达达不拉并没有单纯观看，派人在战场上拾捡柔黎骑兵的武器便是其一，从柔黎骑兵的弯刀、箭矢中，他看到的不仅是生铁、箭头，还有一个个锻造匠人，和储物毡帐。 柔黎部绝对有大规模的锻造帐坊，否则无法有这么多锋利弯刀、铁簇箭头。 柔黎部在恰苏图、驼绳子大营肯定储备大量军械物资，否则无法供战争消耗。 达达不拉开始思考，从哈尔赤率领六千宫帐军进攻驼绳子失败中，知道柔黎部绝对加强对白马山岭侧面的守卫，绕道偷袭成功的可能性降低了。 为今之计，只有攻下恰苏图，从恰苏图打开突破口，迅速杀向驼绳子草原的柔黎大营。 达达不拉确信恰苏图、驼绳子草原有柔黎部的大批军械物资，一旦攻下这两个地方，不仅己方能够获得军械战利品，还能断掉柔黎部的武器来源，柔黎骑兵手中威力强大的弓箭就会失去作用，到时候只能近身厮杀，靠着战士的勇猛来决定胜负。 可是，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儿，几万柔黎大军驻守的恰苏图，别说营地，就连恰苏图江都冲不过去，只能白白消耗掉钦达烈战士的生命。 撤退，撤出个几百上千里，吸引柔黎大军跟着钦达烈部落联军进入南部草原，然后被占据地利的钦达烈骑兵在南部草原腹地骚扰、袭击，或者说是逼得钦达烈骑兵进攻柔黎大军，最不济，还有撤退回去的一万多纳哈良部兵马，拖住渡过花扎那河几百里的柔黎骑兵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等到柔黎部大军距离恰苏图上千里，无法及时回援，躲藏在偏僻沙漠边缘的达达不拉亲率一万宫帐军精锐进攻恰苏图，直插驼绳子草原。 原本计划中，押后的阿缇斯万夫长率领的三千骑兵、迮特夷部和恪延部兵马作为第一道拖延线，撤退到半途的一万余纳哈良部骑兵胁着几大部落兵在南部草原腹地处作为第二道拖延线，不过那时候，恐怕达达不拉已经率军攻下恰苏图。 如今，迮特夷部和恪延部的临阵倒戈，让第一道拖延线流产，但是，另一方面，反倒显得更为真实，让柔黎大军认识到现在是进攻的绝好时机，而且迮特夷部、恪延部都会催促柔黎大军赶快推进。 达达不拉只要再等上几天，等到柔黎大军渡过花扎那河，迅速朝着恰苏图杀过去，踏破恰苏图营地，挽回颓败之势。 无论如何，这都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就算达达不拉两万余骑兵完完整整撤回坞霍湖营地，钦达烈大头领的桂冠也不再属于纳哈良部首领，不再属于他。 给奇雅孛圪狠狠的一个反扑，咬断奇雅孛圪的喉咙，让奇雅孛圪的鲜血震慑钦达烈诸部落，一切困境都将烟消云散，甚至更美好。 第四百七十八章：杀鸡儆猴 第四百七十八章：杀鸡儆猴 花扎那河，往南百余里的草场，布满大大小小的毡帐，一顶连着一顶，密密麻麻，却又井然有序，给人兵强马壮、军威浩浩的压迫感，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锋芒弯刀，刀柄缝的寒光让人心惊。 营地前后、中央，分别矗立两杆大纛，搏击长空的雄鹰，仰头疾驰的青鹿。 奇雅孛圪.奉倏和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一先一后抵达此处草场，在骨啜纳校尉、托拜厄斯校尉派出去十几批使者前往花扎那河方圆三百里的钦达烈人部落之后，再加上恪延部、迮特夷部重新归附奇雅孛圪，几天来，陆陆续续有中小部落的首领、头人、氏族长赶到此处军营，献上部落最骏的马匹、最肥的牛羊，在柔黎大军和长生天的共同见证下，宣誓效忠奇雅孛圪。 虽说达达不拉命令钦达烈人各部落撤退，可是对于世代游牧在花扎那河草场的部落，再撤也不能完完全全跑出花扎那河草场，总得让族人有扎起毡帐的地方，总得有供牲畜放牧吃草的地方。 再说，纳哈良部的直辖领地并不是花扎那河草场，对这里的控制力没有那么强，所以没有撤退全族逃走的钦达烈人部落不少，不过，这段时间自觉来柔黎军营献物归附的大多是百来帐、几百帐规模的部落，千帐规模的只有两个部落，来的还有点迟。 赫离、锡达两人亲自接见归附部落的贵族们，对他们进行安抚慰问，让他们把心按回肚子里，不会追究他们随达达不拉进攻恰苏图的罪责。 赫离大人、锡达大人的亲切接见，让归附部落惊喜不已，要知道他们这些几百帐、上千帐规模的小部落，哪里有机会近距离面见钦达烈大头领，哪怕随军作战时，都是一名纳哈良部宫帐军千夫长来叱呵下令的。 当然，归附的，自然也有不归附的。赫离不去管归附的钦达烈部落是由于什么原因，是如同阿苏冈、其利穆河般的忍辱忠臣，是迫于柔黎兵峰的墙头草，还是换船搭乘的投机部落，暂时不一一细究，先收了再说。 不归附的部落，在赫离眼中就是“敬酒不喝喝罚酒”，也是杀鸡儆猴的最好对象。 花扎那河下游，偏僻草原的山丘斜坡。 初夏的阳光撒在这片草场上，再有涓涓溪流淌过，羊群连忙撒欢跑过，吃着翠绿青草，时不时咩咩叫唤几声，一旁的放羊牧人觉得十分惬意。 放羊牧人看了看部落营地，想起六、七天前头人率领几百部落青壮狼狈回来的场景，很快，回家的青壮传出消息，达达不拉大头领没有击败据说是奉倏大人的柔黎兵马，损失很惨重，不得不退兵，跟着达达不拉大头领出战的自家部落兵也就退回来了，不再和奉倏大人开战。 奉倏大人，放羊牧人从自己阿爸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是前任大头领的儿子，好像二十多年前死了，然后达达不拉继承大头领之位。 部落头人、长老曾经去拜见过达达不拉大头领，还被赏赐一些东西，所以部落和达达不拉关系好，所以才去打奉倏大人。 这是放羊牧人最简单的理解。 那为什么不去拜见奉倏大人，然后奉倏大人再赏赐一些东西给头人，就不用打仗了。 就在头人回到部落的第三天，奉倏大人的使者就来到了，据说要头人去拜见奉倏大人，可是头人迟迟没有动静，于是部落内就传出奉倏大人即将要攻打过来的言语。 突然，嗒、嗒、嗒...... 不远处斜坡背后窜出来几名轻骑，快马疾速，灵活利索地摘弓搭箭，对准放羊牧人就是一箭。 放羊牧人一惊，急急转身，三步并两步，奔向几步外的马匹，上马握弓，扣箭一射，虚飘飘的骨头箭矢飞了一会便软软扎入草地，离着冲过来的敌骑至少有五十米。 放羊牧人并没有策马迎战，反而掉头转向，朝着部落飞驰回去，向头人汇报。 不远处，几名轻骑玩耍般抱怨刚才射箭的同伴。 “眼睛瞄到哪里？” “没吃饭，拉弓的力气都没有？” “一头烤羊，两袋清奶酒，记住了！” 此时，凄铭的号角声响起，正是快要袭击的部落发出来的，似乎打乱柔黎千骑的进攻节奏。 “快点，千骑快要进攻了，我们探马百骑要快点回去，否则等着百骑长的鞭子吧！” “该不会是我们没射中的那个牧民吹号的吧？完了，完了，百骑长的鞭子......” “你不仅眼瞎，还耳聋，那个牧人马上哪里有号角，听听号角声是哪里来的......” 骂咧几句，几名柔黎探马骑兵匆匆回归大队。 此时，报警号角声传遍部落营地，毡帐中的男子纷纷钻了出来，拿着长矛、弯刀、猎弓，纵身上马，朝着营地中央集结。 草原丘坡，响起如雷马蹄声，一道黑线冲下坡口，骁勇善战的柔黎精锐，滚滚铁流，爆发强烈杀气，带着踏破营地的杀意冲杀过来。 很快，一阵阵箭矢划空飞过，滂沱大雨般向部落营地飞来，锋利箭矢冲破零散木栅厚毡，阴云一样的压向聚集中的部落战士。 超出认知射程的箭矢，不少去过恰苏图的部落战士瞳孔紧缩，惊慌喊道：“柔黎大军，奉倏大人的军队！” 对付六、七百帐规模的部落，柔黎千骑不需要摆出什么冲锋阵型，仅仅用远程压制就足够了，领先冲锋的几百骑射出三轮箭矢，兀格千骑长便急急下令不得随意射箭。 遭受上千支箭矢覆盖打击的营地，已经没有多少反抗力量，再射多几轮箭矢，这个钦达烈人部落恐怕就没有什么活口了。 虽说赫离让兀格千骑长杀几只鸡给顽皮猴子看看，但是也叮嘱过不要太过严重，免得锡达大叔心里不舒服。 不过，遭受几轮箭矢覆盖打击的部落，如果还有上百人挥刀抵抗惩罚叛徒的柔黎大军，兀格千骑长绝对不会留手的。 第四百七十九章：冒出的五千骑 第四百七十九章：冒出的五千骑 几天时间，在归附地头蛇和先前使者的带路下，几个柔黎千骑果断出击，连连破营，好像锄地翻土的锄具一样，将方圆几百里犁扫一遍，接下来，一批又一批的钦达烈中小部落族众被押解回营地。 在被押解的队伍中，归附部落的头人、氏族长看见几个部众超过自己的中等部落沦落为凄惨俘虏，心中唏嘘，又感到庆幸，联想到自己，一旦自己晚上几天，下场绝对不会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赫离特意让归附部落的头人、氏族长来看看，一是考虑到归附贵族和被俘虏钦达烈人部众共同游牧方圆几百里草地，就算不相识，至少脸熟，劝导俘虏归附事半功倍；二是敲打敲打，让归附部落看看违逆柔黎部是什么下场，方便柔黎部接下来对钦达烈人的划分管理。 钦达烈部落联盟要改变，不再是松散权力结构，依靠大头领威望去压制各部落，或者说钦达烈大头领的权力要提高，不仅大头领部落，所有部落、氏族无论是平日，还是战时，都要围绕在同一面旗帜之下，各部落旧的旗帜徽记可以成为贵族身份象征、家族图案。 恩威并施，像对待喀布朵部、康麽部一样，恩到位，威给足，确立个上下尊卑，使他们成为柔黎部的喀布朵氏族、康麽氏族。 无论是一群壮羊，还是一群雄鹿，都只能有一条鞭子。 考虑到现在情况，赫离让各部落、氏族做到改换门庭、宣誓效忠奇雅孛圪一脉就够了，时日尚短，就算是其利穆河、呼也必率领的军队，他都未必百分百相信他们的忠诚，更何况是临阵拨乱反正的中小部落。 统辖收心需要一个过程，要让他们尊奉号令、贡献牲畜简单，可是让他们单独直扑杀向纳哈良部的坞霍湖主帐草场，怕是还没开战，就再次改换门庭，又乖乖跪在达达不拉脚下。 “首领，兀格千骑长传回消息，在花扎那河下游附近搜寻钦达烈中小部落的探马队，偶然发现大队骑兵的踪迹，估计不下五千骑，询问是不是我们这边或恰苏图的兵马调动？” “什么？”赫离心中一惊，哪里来的五千骑，方圆五百里，同时集合五千骑的地方应该只有自己所在的驻扎地。 驻扎营地，此时有泰罗格一卫、两个侍卫军千骑、重骑兵千骑，再加上一万仆从兵，将近两万柔黎大军，远远超过五千骑的数量。 可是，集结兵力超过五千的仅有赫离营地，库尼亚斯一卫替代托拜厄斯、骨啜纳两卫作为先锋主卫，加上托拜厄斯亲自率领的一个千骑，“陪伴”一批归附部落的贵族，和首领大军保持一天左右的行程，绕道切入南部草原腹地。 这批柔黎骑兵所陪伴的贵族中有两个极为特殊，恪延部的其利穆河、迮特夷部的呼也必。 按照计划，库尼亚斯一卫和八千恪延部、迮特夷部联军乘着几大部落撤回各自部落草场，疾速奔驰，从恪延部东北边的领地切回恪延部主帐，控制恪延部，随后赶往木录河的迮特夷部，清除勾结纳哈良部的害群之马，做好迎接奇雅孛圪大人的准备。 从康麽部位列七大部落时期的领地分布来看，大体上，纳哈良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多集中在南边、东边，康麽部、恪延部居中，迮特夷在部毗邻乌素兰沙漠的西边。 领地分布并不是框框格格的，条形、狭长形、凹凸形的都有，其中恪延部凸出的便有东北边一处草场，现在则是柔黎军进入七大部落领地的最简单途径。 简单，不在于路程短，何况从恪延部东北边草场走，至少需要多跑四百里，多上两、三天的路程。 简单，在于难度，多跑的四百里，可是只需要跑就行，基本不会有什么变故。 少跑四百里，直直从纳哈良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领地经过，那不是经过，就是一场场战斗，需要厮杀战斗，需要捕捉俘虏，需要看押物资，需要派兵驻守后路，关键是需要流血。 胜利势头偏向柔黎部的时候，锡达、赫离都不希望再用过多钦达烈人的鲜血去染红大头领之路。 未来，同出七色雄鹿一脉的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乃至是纳哈良部，都会是柔黎部的一份子。 库尼亚斯一卫加托拜厄斯率领的千骑，八千恪延部、迮特夷部骑兵，一万三千骑的兵力，足够让恪延部、迮特夷部内目光短浅的贵族知道谁是正统，谁是钦达烈之主。 真要按照其利穆河、呼也必所说，五天之内就能整顿完毕两部，再征调所有部落男子，凑出两万部落兵，再加上库尼亚斯、托拜厄斯的柔黎骑兵，能够有两万五千兵力。 到时候，恪延部、迮特夷部为主的两万五千兵向东逼近纳哈良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柔黎大军向西逼近，两路大军，总计六、七万骑兵。 从恰苏图逃跑撤退的几万战士经历过恰苏图江大战，以及随后的一场场小规模战斗，心中明白柔黎军的战力究竟多强，肯定情不自禁回忆柔黎精骑的弯刀劈砍脑袋、箭矢撕破皮甲，标枪贯穿躯干的一幕幕场景，士气必然不高。 再派潜伏几大部落的探子散布消息，说贵人背弃先祖誓言，触怒长生天，七色雄鹿的后代英雄，奇雅孛圪一脉来惩罚贵人中的叛徒，到时候部落贵人难不成真要用弯刀逼着不想和奇雅孛圪大人战斗的牧民去冲锋？ 那样更好，观风帐探子就有机会撺掇亲向奇雅孛圪一脉的落魄贵人发动兵变，打乱统治秩序，拔除一些顽固份子，提前为未来柔黎部统治南部草原铲除一些障碍。 不过，在花扎那河下游冒出来的五千骑打乱赫离的部署计划，哪里来的五千骑？ 搜寻花扎那河沿岸的千骑偶巧遇？ 之前，奉命的托拜厄斯、骨啜纳两卫均抽调两个千骑游动搜寻花扎那河沿岸的中小部落，兀格千骑就是其中一支，如果几个千骑聚在一起，确实是有五千骑。 但是，几个千骑聚在一起这绝不可能，不说搜寻方向不同，光是这件事情是兀格汇报回来的，就能排除千骑巧遇的可能。 第四百八十章：恰苏图危险了 第四百八十章：恰苏图危险了 从兀格千骑出发，到沿途所经，再到剿灭部落，最后到偶然间发现大队不明骑兵的踪迹，赫离仔细询问之后，时而皱眉思考，时而俯视羊皮地图，感觉脑海中抓到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迟迟突破不出来。 花扎那河下游，乌素兰沙漠，恰苏图，羊皮划痕...... 刚才无意间一瞥，赫离瞥见自己上次在恰苏图部署追击撤退钦达烈联军时在羊皮地图划过的痕迹，本来浅浅的，不知是羊皮褪色，还是折叠携带所致，痕迹有一部分显得半尾指般厚，尾端正好对准恰苏图。 突然抓到什么，赫离脑海中清晰记起最开始那句“是不是我们这边或恰苏图的兵马调动？”脸上登时变色。 恰苏图，冒出的五千骑兵是奔着恰苏图去的？ “报，前方探马游骑传回消息，撤退纳哈良部、颉秣部兵马停止前进，连夜回军，在距离此地三百里的地方扎营，并且派出大量探马。” 锡达断事官、骨啜纳校尉、泰罗格校尉等人心中一奇，均想不出两部此举有什么作用，在恰苏图江，钦达烈六大部落联军都没能在占到便宜，只能撤退逃跑，现在柔黎部兵峰正利，就凭两部兵马，就能挡住吗？ “只有纳哈良部和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呢？”锡达断事官问道。 “前方探马没有发现突乞部、折耷部的踪迹。” 赫离闭闭眼，没有对进来汇报的侍卫做出什么指示。 在侍卫进账前，如果说赫离猜测花扎那河下游突然出现的五千骑即将奔袭恰苏图的可能性只有一半，那么现在至少有八成。 恰苏图危险了！ 进发南部草原，赫离带走大部分常备军和仆从兵，现在的恰苏图只有侍卫军的门朵儿千骑和几千仆从兵，离恰苏图最近的军队是在白马驿看押上万俘虏的多米一卫。 本来，赫离对跟随自己多时的门朵儿千骑长有信心，对恰苏图的地理优势有信心，离着白马驿又近，就算有几千、上万草原骑兵进攻，都不会被轻易攻下。 可是，赫离忽略一点，进攻的是草原骑兵，防守的同样是草原骑兵。 柔黎部骑兵从来没有据城坚守过，从来都是在平原、丘陵、草坡和敌人冲锋射杀，充分发挥柔黎骑兵的远程火力、围猎战术、骑阵队列等，最不济也是短兵厮杀，凭着勇敢、毅力、顽强来取胜。 据守恰苏图的柔黎骑兵能够击溃五千敌骑吗？ 不，或许不止五千敌骑，是肯定不止五千，赫离脑海闪过这个坚定的推测。 如果来敌只有五千骑，那么他们没有哪个胆子进攻恰苏图，要知道柔黎部的白马驿驼绳离着恰苏图那么近，一旦进攻恰苏图，必然要乘胜打通驼绳子草原，才有可能挽回纳哈良部颓败之势。 否则，前有白马驿挡住，后有急速回援的柔黎大军，在恰苏图停留的敌军如同风箱里的老鼠，活活受罪。 “泰罗格、拜达尔、木格，立刻集合兵马，回援恰苏图，快！”电光火石之间，赫离下令。 “是......什么？首领，不是出击纳哈良部、颉秣部，怎么回恰苏图？” “回援？恰苏图出事了？” 前一句是泰罗格校尉说的，后一句是锡达断事官问的。 赫离重重一戳羊皮地图的花扎那河下游，长呼一口气道：“如果猜的没错，纳哈良部根本没有撤退全部兵马，而是偷偷藏了一支宫帐军精锐在这里，人数最少五千，也有可能一万。” “这......他们藏在这里要干什么......哦，首领说了是要进攻恰苏图。”身为首领安答的木格千骑长疑惑之下开口，然后一想刚才赫离说的，尬尬一笑。 “是兀格传回来的大队骑兵踪迹？”锡达断事官一下子抓到来源点。 赫离点点头，脸色阴沉，却没有多解释什么，再次吩咐：“集结兵马！” 泰罗格校尉、拜达尔千骑长、木格千骑长躬身领命，急急离开大帐。 别说敌军将会袭击恰苏图，光是首领军令，就是不得违抗的，这支首领大人一手操练出来的精锐鹰骑，对待首领命令只有“服从”两字，哪怕刀山火海，都要冲杀过去。 刚才的开口不过是确认首领马鞭所指的方向，一旦确认，雄鹰利爪立刻飞扑过去。 何况，首领极短时间竟然重复下令，众人心中不由一咧，瞬时间明白事情非常紧急。 “首领，我手中还有一支千骑，随时可以出发！”骨啜纳校尉主动请战。 赫离抿嘴闭眼，脑海中想了一下，道：“先不用。” 这位赫离的远亲校尉识趣地退到一旁，安静等待首领大人的下一次吩咐。 “赫离，你感觉恰苏图有危险？”敢这么直接称呼赫离名字，帐内就只有锡达断事官一人。 赫离点点头，道：“这支兵马应该是纳哈良部的宫帐军，兵力数量绝对超过五千，现在恰苏图只有门朵儿一个千骑，怕是不太妙。” 锡达看了看地图，眼里闪过不知是敬佩，还是感叹之色，自言道：“你竟然敢这么做？几万大军撤退作为幌子，把几千兵马藏在沙漠边缘，等到柔黎大军出动之后，再奔袭杀来，夺下恰苏图，你怎么就敢保证藏在沙漠边缘的兵马能够忍受，怎么保证领兵贵族能够彻底服从你的命令，不是......” “锡达大叔，你说什么？”赫离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总觉得五千纳哈良部骑兵少了什么，听到锡达的嘀咕，联想起来。 “我说几千纳哈良部兵马藏在沙漠边缘，”锡达把刚才所说话语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开口重述，这位睿智机敏的断事官眼睛一亮，“你是说，他......”。 “不是我说的，是你，锡达大叔。”赫离轻笑道。 达达不拉真会那么大胆？堂堂部落首领，顶着钦达烈大头领的头衔，竟然亲自率领一支精锐兵马脱离部落大军千里之外，隐藏在沙漠边缘草甸十几天，然后奔袭恰苏图，打通驼绳子草原。 力挽狂澜，他能做到吗？ 第四百八十一章：巨弓大箭 第四百八十一章：巨弓大箭 恰苏图江岸，自从赫离率领大军出征南部草原，这里便安静不少。不过，安静是相对的，恰苏图江岸至山坡营地，有着五千仆从兵，再加上一个侍卫军千骑，六千多兵马，鸦雀无声是不可能的。 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巡视江岸，这个在某些归附贵族眼中不必要的动作，无论是借机展示他的地位，还是真的认真负责，这个曾经惊慌畏惧的小伙，后来败阵突围的汉子，再到乱中拨乱反正的百夫长，最后到柔黎部的仆从兵千骑长，隐隐成为钦达烈仆从兵的重要人物。 太阳完全落下地平线，其木克望了望南边方向，回想起两天前听见的消息，赫离首领和奉倏大人已经越过花扎那河，大军向南部草原推进，每天都有部落归附臣服。 其木克没有卓越目光，可是从所见所闻，尤其是亲自到过柔黎部主帐土讫水城之后，他深深相信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大人会成为奇雅孛圪历史上最强大的大头领，甚至超越哈么赞大头领，有可能戴上一顶钦达烈人的汗冠。 一阵嗡鸣声呼啸响起，好像是一群嗡嗡飞来的蜜蜂，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心中奇怪，正要转头去看看哪里来的蜜蜂？ 突然， 一支尖棍破空划过，速度之快，劲道之猛，尖锋之利，未等其木克转身看清楚，便将半步外的一名随从扎得骨头断碎、血洞大开。 其木克诧异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呆呆摆头四望，是哪里飞来的尖棍？ 细看尖棍，其木克发现笔直木杆、粗于拇指、纯铁棍头，尾巴处还有一撮羽毛，不大像细棍，倒像是一支放大版的箭矢。 放大版的箭矢？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支军队身影，背负巨弓，携带大箭，其木克倒吸一口凉气，未来得及喊出话来，随后的十几支尖棍扎落周围，挨中伤兵的惨状，一看便能明白没有什么救活的希望。 “敌袭，举盾上马！” 其木克特意强调“举盾”，如果他猜测的没错，来敌是纳哈良部，而且是纳哈良部最精锐的弓箭手，大箭筒士！ 当其木克完全转身，依稀瞥见远处的一张张巨弓时，脑海中除了纳哈良部大箭筒士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一支符合的军队来了。 大箭筒士，纳哈良部宫帐军的王牌，每一名大箭筒士都是从纳哈良部，乃至各氏族、附属部落挑选出来的神射手，不敢说百步穿杨，可是百步外一箭命中奔跑的兔子却不成问题，若是使用特制巨弓，搭配一支支锋利大箭，将会成为敌人的噩梦。 纳哈良部最近一次大规模动用纳哈良部这张王牌，还是在焉山草场作战，那一战，在大箭筒士的远程压制射杀下，纳哈良部骑兵轻易击垮霸主部落乌维部的冲锋骑兵队，使得乌维部残兵狼狈逃回焉山叶护大营。 三百米，其木克判断大箭筒士隐藏的草丘斜坡和自己的距离，当即一挥手，吆喝自己身边几百战士上马跟随自己冲杀过去，只要冲到跟前，那就是自己的天下。 虽说遭遇一阵大箭落下，中箭者一片惨状，可是飞来箭矢不多，所以并无显得多么慌乱，其木克身旁的几百人赶紧持刀拿盾，纵身上马，跑出营地，直奔大箭筒士藏身之地。 其木克判断出了距离，却没有判断出敌军数量，三百米开外的草丘斜坡确实不大，不过躲藏几百人绰绰有余，难不成纳哈良部仅仅派十几名弓箭手来骚扰一下就走？ 几乎是其木克等人刚跑出营地，一支支锋利大箭泛着点点寒光从天落下，瞬间把领头的百余骑射的一个透心凉，甚至稍后的仆从兵都又被穿透第一人的箭矢再次扎中，可见巨弓大箭威力之大。 此时，远处滚滚马蹄声响起，一支骑兵队伍呼啸朝着恰苏图江的方向冲锋，看这架势，就知道绝对不是自己人。 “撤退！”其木克并没有一味死冲强闯，明知自己不敌，率领残余的百来骑冲上去也是送死的。 “快，去通知门朵儿千骑长。”拍马调头，回到营地的其木克仆从兵千骑长急急吩咐。 虽说门朵儿的岁数似乎还不到其木克的一半，可是官职高于他，在首领、校尉皆不在的情况下，按照军中条令，门朵儿就是此地的统领主将，更何况，首领离开前，就定下来门朵儿千骑长的。 传令兵一走，其木克并没有愣愣等着门朵儿的命令，在南岸有着四千左右的仆从兵，怎么都能挡住纳哈良部几千敌骑一会儿，撑到门朵儿率军赶来支援。 如果是其木克独自挡住进攻，没有门朵儿千骑的支援，功劳还会更大呢。 一支大箭呼啸擦过，扎穿其木克亲卫手中的木盾，顺便夺走这名亲卫的生命。 接下来，其木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支又一支锋利从天而降，“嗡、嗡、嗡”的蜂鸣声成为先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个仆从兵的痛苦惨叫声。 其木克捂着手臂箭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死伤四、五百人，再加上刚才出营的一波，死亡人数绝对超过五百人，毕竟那么重的箭伤，基本没得救了。 其木克心惊之余，粗略判断，刚才几轮飞过来的不下一千支箭矢，甚至更多，那片草丘斜坡的大箭筒士绝对有几百人。 要知道，大箭筒士使用的巨弓射速缓慢，哪怕是精锐射手射出一箭的耗时也相当于普通步战大弓的三倍，而且持续拉弓会对手臂造成巨大负担，严重可能导致手臂残疾。 草丘斜坡，三百大箭筒士，五百大箭筒士？ 其木克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注意，急的嘴都快冒火，再望望另外一个方向杀过来的骑兵，急急下令冲锋迎战，幸好早在他第一次下令时，右边营地的一千仆从兵就陆陆续续上马集合完毕，再加上距离大箭筒士的草丘斜坡至少有六百米，暂时受不到锋利大箭的远程打击，此时冲锋抵抗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第四百八十二章：黑色雄鹿大纛 第四百八十二章：黑色雄鹿大纛 恰苏图江南岸并非开阔之地，无论是哈尔赤领兵夺回恰苏图，还是钦达烈部落联军进攻强渡，都无法一下子铺开几万骑兵冲锋厮杀。 无论是之前哈尔赤的建议，还是亲自看过钦达烈联军骑兵进攻的阵势，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都知道恰苏图周围是什么情况，尤其是南岸地带，因为那里是纳哈良部骑兵进攻的必经之地。 从恰苏图撤退的那一刻到重新踏入恰苏图草场，达达不拉都没有掉以轻心，不仅早早留下几支精锐游骑运动式隐藏，从沙漠边缘草甸进兵时，沿途搜索探查，确保没有被花扎那河、恰苏图的柔黎军队发现。 这次，达达不拉亲自指挥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进攻，还把一千五百大箭筒士统统投到进攻恰苏图的战役中，要知道一千五百大箭筒士几乎是宫帐军扩编前的全部神射手，就算扩编之后，大箭筒士也没有超过两千人。 为了不被恰苏图发现，早在距离恰苏图五十里左右的地方，五百大箭筒士就下马步行，几乎走的全都是山峦、斜坡、灌木的小路，最后才躲到距离恰苏图南岸营地三、四百米之外的草丘斜坡。同时，防止恰苏图的探马察觉到骑兵行进的动静，从而发现步行的大箭筒士，达达不拉大部人马中途停留一天，然后才继续奔向恰苏图方向。 停留一天，就意味着多耗费一天进攻时间，甚至花扎那河的柔黎大军多一天时间回援的时间，可见达达不拉多么重视大箭筒士的作用。 不过，这支被他寄予重望的大箭筒士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射出两、三轮大箭，不仅杀伤五、六百人，而且牢牢压制住左边营地的仆从兵，使得无法成建制上马抵挡达达不拉大部人马。 “第二批千人队冲上去！”达达不拉微眯眼睛，看见恰苏图南岸营地冲出来一支队伍，再结合探马禀报的布置消息，明白现在南岸并没有其他柔黎军队，只要现在凿穿恰苏图南岸的几千兵马，顺势就能冲到北岸，进而将恰苏图江的天然通道占据，把残存的柔黎军堵在恰苏图营地。 虽然残存的柔黎军集中在恰苏图营地，会给纳哈良部进攻恰苏图造成一定麻烦，可是达达不拉相信自己的大箭筒士，依靠一千五百大箭筒士开路，锋利大箭会削掉恰苏图的一层厚土，打开占领恰苏图的道路。 一批又一批恰苏图的柔黎守军会被一波又一波大箭撕碎身体、鲜血流尽，或许会承受不住直接崩溃。 游骑远探得知朝着花扎那河的柔黎大军气势彪悍、阵列分明，达达不拉判断征南的绝对是柔黎部宫帐军，那么留守必然是普通战士，战力绝对不如之前交手的柔黎精锐。 不过，征战多年的达达不拉没有把胜利摆在运气上，手中的一万宫帐军精锐是他最锋利的武器，其锋利程度足够切断柔黎部的防线，杀进恰苏图，竖起纳哈良部的黑鹿旗帜。 江岸战场，一千柔黎仆从兵冲出营地，拉弓对射两、三轮箭矢，便直接拔刀和第一批纳哈良部骑兵缠杀砍斗。 大部分仆从兵都没有装备威力大、射程远的柔黎弓，根本无法在远程火力压制住敌人，倒不如直接刀对刀、矛对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干上一场，用草原儿郎最熟悉的方式，痛痛快快搏杀。 于是，两股直面撞击的铁流缠在一起，短时间之内勉强维持一条波浪线，谁也没有压过谁，可是渐渐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步步推进，尽管速度有些缓慢，可是有经验的将领和老兵能察觉出来战场上风开始属于纳哈良部一方。 忍住箭伤上马的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双眼发红，不知是杀出来的，还是怒出来的，或者憋屈出来的。 窝囊，原本以为自己率领的仆从兵能够挡住纳哈良部骑兵的进攻，最不济也是拖延，等到门朵儿千骑增援，谁曾想到，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己方阵列就开始被蚕食。 不，准确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阵列，柔黎部常备军才有阵列变化、厮杀配合，其木克率领仆从兵就是一队队草原战士，是压过去，还是扛下来？ 没有想到的是退下去。 可是长生天并没有站在其木克这一方，随着第二批纳哈良部骑兵的到来，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奋力维持的搏杀队伍被狠狠切了一刀，局势瞬间乱起来，甚至有着仆从兵看着身旁同伴一个个战死，干脆调头回营地。 “该死的，该死的，后退者死.....”其木克挥刀大吼，却无法传出多远的距离，如果是几个呼吸前的战场，他还能通过亲卫骑兵去斩杀后退的溃兵，可是现在，就连他自己都被逼到南岸营地边，再多几百米就退回营地了。 其木克并非是自愿退回来的，是被迫的，纳哈良部骑兵的滚滚铁流，再加上己方仆从兵越来越多的溃败或逃跑，卷着他不得不退回来。 现在，他的身边只有两、三个亲卫骑兵，就连传送命令都十分困难，还怎么指挥几千仆从兵。 门朵儿千骑长，你快点来！ 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门朵儿身上，进攻的纳哈良部骑兵肯定是宫帐军，位列钦达烈头鹿十几年的部落宫帐军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临时召集的仆从兵能比的。 如果是从柔黎部领地带出来的老仆从兵，或许能够扛住一阵，采取以命搏命的打法有可能杀退敌军。 可是，恰苏图的仆从兵超过一半都是归附钦达烈中小部落的男丁，不提武器装备、军事操练，几乎成了贵人的专门放羊倌，几百上千规模的战斗没有经历过几场。 就在其木克挥刀挡住一个纳哈良部骑兵的长矛时，他拍马一冲，砍中对方胸膛，突然听见己方营地传来慌乱喊叫声，依稀听到几个字，却不敢相信。 抬头一望远处草丘，几百精壮敌骑策马冲过来，队伍有着一面特殊的黑色雄鹿旗帜，在夏日的阳光、战场的鲜血显得格外突出。 暗纹花格黑色雄鹿旗帜，纳哈良部的首领大纛！ 第四百八十三章：恰苏图江，破 第四百八十三章：恰苏图江，破 “嗖、嗖、嗖”无数利箭飞来划去，短窄的恰苏图江两岸上空无法容纳下如此密度的箭矢，飞来飞去的箭矢时不时撞击触碰，掉落平缓的红色江水中。 北岸涌进来一批又一批溃败仆从兵，紧跟其后的是纳哈良部骑兵，他们并没有加速渡江，而是不断射出一支支箭矢，驱赶溃败仆从兵慌乱逃窜，最好能够冲散北岸的柔黎兵马。 一开始，溃败仆从兵确实冲散北岸领先的柔黎仆从兵，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在江岸对纳哈良部骑兵进行有效抵抗。后来，随着一队队老仆从兵的集结参战，在斩杀十几个溃败仆从兵之后，抵挡纳哈良部宫帐军的简陋防线总算形成，拖延住敌军进攻的脚步。 浅显渡江道路就那么窄，后边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根本没有办法展开，只能靠着前边骑兵先突过去，占领北岸，才能打开进攻通道。 “其木克，赶紧收拢溃兵，不要让他们像被人驱赶的猴群一样。”脸庞带有几分稚色的少年将领大喝一声，然后不再理会许多，率领几个百骑充当老仆从兵的侧翼射手，给予渡江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冷酷打击。 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感觉脸烫烫的，羞愧难当，看一下率兵骑射的门朵儿千骑长，再看看乱糟糟的溃败仆从兵，丢脸丢到家，以后都没脸见人。 门朵儿千骑长此时可没有空去关心其木克的情绪，一手举弓，一手搭箭，身后侍卫精骑重复动作，对准江岸纳哈良部骑兵就是几百支锋利箭矢，像秋收割草的镰刀，顷刻间射倒一小半人。 一个纳哈良部宫帐军百夫长被中箭战马一掀开，整个人摔落地上，但是立刻爬起身来，急急抽出下一支箭，对准老仆从兵射去。 进攻之前，达达不拉首领语重心长的嘱咐、殷切的眼神，让这名出自纳哈良部贵族的百夫长知道现在是纳哈良部生死存亡的时候，如果不能攻下恰苏图，不能占领驼绳子草原，纳哈良部就会从此消亡，他的家产牲畜会被剥夺，婆娘儿女会成为柔黎部的奴隶，就像当年纳哈良部对待怛奚部那般。 这是一次赌上纳哈良部未来的战役，赢了，纳哈良部会彻彻底底成为钦达烈人的主人，几大部落会乖乖臣服在达达不拉首领脚下；输了，纳哈良部迎来比当年怛奚部更残酷的遭遇，全族被贬为奴，首领嫡系、近亲一脉全部被杀，旁系远亲苟延残喘。 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不仅是达达不拉的心腹精锐，同样是和达达不拉利益密切的人，或是近亲，或是姻亲，或是旁系氏族，或是远亲分支...... 在长生天、七色雄鹿的见证下，达达不拉允诺，夺取恰苏图，攻占驼绳子草原，一直到占领柔黎部所有草场、森林、山川、河流，其中一半属于一万宫帐军。 “起来，举弓射......”百夫长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穿破皮甲，插入胸膛，让他再次倒落地下。 冲到北岸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并没有因为一个百夫长的死亡而停止进攻，连慌乱迹象都没有显出来，或开弓扣箭，或策马挥刀，鲜热的血液、断裂的肢体、横飞的头颅...... 如果没有门朵儿千骑长率领几百侍卫精锐赶到，给了老仆从兵阵线注入新鲜血液，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柔黎部已经失去恰苏图江北岸，退回恰苏图营地。 红色江水更加粘稠，南岸纳哈良部中军处响起几道短促的号角声，准备冲杀过江的纳哈良部骑兵放缓速度，乃至调头转向。 难道，达达不拉要暂停，中途休息一会？ 纳哈良部中军处，几名将领喉咙咕动几下，看向达达不拉的眼中带有惊呆之色，却是不敢开口劝说，哪怕攻到北岸的骑兵队伍中有自己的好友、族亲。 刚才，达达不拉眯眼一扫众将领，任谁都看出蕴藏的危险之色， 如果有谁敢开口劝阻，恐怕当场就会被以动摇军心的罪名处死，至于是什么死法，就得看首领大人的心情。 南岸，一千名纳哈良部大箭筒士列成三排，每人脚边都插着五支大箭，静默如铁望着北岸，等待首领的信号。 一般来说，连射三支大箭就感到手臂酸麻，若是连射五支，便达到手臂极限，战后得要医师稍微治疗才能迅速恢复，如果超过五支，恐怕就是离手臂残废不远了。 一名中军方向的骑手朝着大箭筒士阵列挥动旗帜，大箭筒士阵列立刻动起来，每一名大箭筒士早已千锤百炼，非常熟悉，躯体手臂如同巨弓的一部分零件。 上千支锋利大箭划破空气，呼啸的劲风，破坏空气气流，改变江面水纹，朝着恰苏图北岸飞去。 刀刃血光一闪，砍下一个纳哈良部骑兵的头颅，门朵儿千骑长闻声朝着恰苏图江南岸看去，眼睛瞪的老大。 “举盾，躲避！” 砰、砰、砰...... 一支锋利大箭的插入草地的声响或许很小，可是上千锋利大箭密密麻麻插入草地的动静绝对很大。 一个个穿透人马尸体的血洞，一片片残肢断肉，一摊摊粘稠血池...... 这种惨烈的场景，门朵儿曾经见过，不过是在柔黎部的敌人身上看见的，如今在柔黎部战士身上看到，尽管重伤惨死的大多是仆从兵，可是心中愤怒、惨痛一点都不少，手中的弯刀微颤几下。 “撤退，撤退......”门朵儿千骑长嘶吼道，前边倒落一批的纳哈良部、柔黎部战斗战士，让他的视线开阔不少，可以看到几百米外已经再次搭好箭矢的纳哈良部大箭筒士。 在千骑长的嘶吼喊叫下，急促的撤退号角声响起，几乎同一时间，第二批大箭筒士的大箭齐刷刷的飞过来，就看覆盖范围内的柔黎战士能不能尽快跑出去了。 红色江水，遍地残尸，纳哈良部宫帐军大队骑兵拥着一面暗纹花格黑色雄鹿旗帜缓缓渡江，再也没有什么敌人能够挡住他们渡江的步伐，哈尔赤没能够占领的恰苏图北岸，钦达烈联军没能占领的北岸，现在就处于纳哈良部宫帐军的脚下。 第四百八十四章：回援之时 第四百八十四章：回援之时 散出去的探马游骑传回来准确消息：发现大队骑兵朝着恰苏图驰去的踪迹。 疾驰回援的柔黎精骑人不下马，脚不沾地，快马加鞭正朝着恰苏图赶回，赫离在出发时就下令搜寻钦达烈中小部落的兀格千骑、托兰丁千骑改变方向，驰援恰苏图。 从马蹄印踪迹推断，从沙漠边缘草甸绕道杀向恰苏图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有一万骑左右，兵力不少。 猜测是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亲自率军，赫离不仅携带泰罗格一卫、两个侍卫军千骑，还下令兀格千骑、托兰丁千骑回军，可见他对达达不拉有多重视。 从达达不拉搞出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赫离对达达不拉的评估立刻提升两个等级，同时也为自己以前的轻视而感到惭愧。 纳哈良部能够在十几年强盛至此，达达不拉绝对是占据大部分功劳，宁可高估，也绝不要低估。 至于花扎那河方面，有着锡达断事官坐镇，加上谷卑希辅助军事部署，以及骨啜纳一卫的一个千骑，还有重骑兵千骑，精锐战力不缺。 同时，带过去的一万仆从兵，陆陆续续从归附部落征召的钦达烈仆从兵，别说和纳哈良部、颉秣部对峙，就算加上突乞部、折耷部都没有问题。 取胜的关键已经不在花扎那河，重新回到恰苏图，这个开始之地，同时也是终结之地。 刚刚传来最新消息，散出去的兀格千骑、托兰丁千骑正火速赶来，距离赫离中军不到五十里，只要赫离稍微等一等，半天后就能合兵一处。 但是，赫离是不会停下来等的，起码还得有两天路程才能到恰苏图草场，何况，连续几天长途奔袭，临近恰苏图草场时，肯定要休息半天到一天，否则一群累趴的柔黎骑兵对上纳哈良部的宫帐军精锐，拉不拉得开弓、挥不挥得动刀都是个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要等双方碰面才知道，现在赫离最担心的一个问题：恰苏图怎么样了？ 恰苏图的常备军只有一个侍卫军千骑，再加上几千仆从兵，过半仆从兵都是最近征召的钦达烈仆从兵，战斗力都不强，一旦对上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能够守住吗？ “门朵儿，给老子挡住了，回去给你升官！”赫离只能将希望放在门朵儿身上了，毕竟侍卫军是柔黎军精锐中的精锐，占据恰苏图营地，居高临下挡住一万敌骑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其实，对赫离来说，恰苏图并非不可失去，重要的是白马驿，就现在来说，恰苏图是白马驿的大门，一旦失去恰苏图，达达不拉便会乘大胜之际进攻白马驿。 对于有多米安答镇守的白马驿营地，如果在平时，赫离相信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就算崩掉门牙都别妄想在赫离大军回援抵达前攻下。 可是，一万纳哈良部俘虏，现在的白马驿营地足足有着一万纳哈良部俘虏，还有哈尔赤这个纳哈良部大将在。这些俘虏加哈尔赤，就像是被移到灶台不远处的潮湿木柴，一旦有飞溅的火种撒落木柴中，谁能保证不发生大火。 ......... 当赫离担心恰苏图、门朵儿千骑长的时候，门朵儿千骑长也十分“想念”首领，心中不断念叨：首领你快回来，快回来！ 恰苏图北岸草场，距离第一道山梁三百米左右的地方，五百纳哈良部大箭筒士手持巨弓，如铁身躯，连贯的动作，扣上一支支大箭，下一刻，天空中便出现一道道弧线，随后，山梁上出现一片片碎木、一道道鲜血，还有伤兵的倒地哀嚎声。 很快，一块块皮盾或木盾再次摆在山梁前方，不过却没有做出什么射箭反击的动作，静静等待着。 说实话，这种憋屈感觉真不好受，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这种挨打不能还手的滋味，可是哪怕是柔黎弓，都射不到三百米之外，至于普通的步战大弓，射程也就两百来米，和柔黎骑弓差不了多少。 据说，锻造帐产出过一批柔黎步弓，射程可达三百米，威力强于骑弓，但是不适合骑射，所以没有大量生产，仅有的一批也存在土讫水城，不在恰苏图营地。 山梁上，柔黎军紧紧等着纳哈良部宫帐军的进攻，最多三轮箭矢，便会有几百下马宫帐军持盾挥刀杀过来这道山梁，这是一天半厮杀的规律。 纳哈良部的大箭筒士不可能无休止的射箭，最终夺取恰苏图还得靠骑兵，不，现在是靠下马骑兵，一旦骑马，就让进攻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成为山梁上柔黎精锐的移动靶子，损失会更大，这是他们第一天进攻时得出来的结论。 攻下恰苏图，只能靠下马骑兵冲上去，一路杀到山坡上的营地，彻底凿穿他们。 山梁下，乌多千夫长在大箭筒士停止射箭的一刻，拔刀持盾，吼叫：“纳哈良部的勇士，跟我杀上去，把黑鹿旗帜插在恰苏图的最高处！”随即，一队队下马骑兵踏着急促而粗浑的脚步，仿佛是一股自下而上的洪流，要冲破束缚，打破自然规律。 纳哈良部宫帐军中在快速跑动，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藏在盾牌后边的眼睛只能看到一个个冲上前去的背影，任何人中途停下来都会被后边的人践踏而过，就像是全速冲锋的马匹一样。 坚守在这道山梁一天半的门朵儿千骑长忍着疲惫酸痛，大喊一声：“来了！”用他的声音带动同样疲惫的侍卫千骑。 作为辅助的仆从兵可以轮换休息，可是主力坚守的侍卫千骑却不能，他们吃喝拉撒睡都得在山梁附近，这是第一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一旦被突破，恰苏图营地不保，只能撤退到白马驿去了。 疲惫、困倦、酸痛，侍卫千骑强扛着，山梁下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的进攻一直没有停过，短短一天半，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竟然发起五、六次攻击，昨晚就趁夜发起两次，第一次被推进到距离山梁处一百米，第二次则是利用大箭筒士射出几轮大箭就回去营地睡觉。 ps：谢谢不周同辉的厚赏，谢谢新老看官们一直来的支持、喜爱、订阅、投票、打赏，今天加两更，明天加一更。 第四百八十五章：攻上山梁 第四百八十五章：攻上山梁 “放箭！”指挥山梁柔黎兵防御作战的门朵儿千骑长，看着推进到两百米之内的纳哈良部宫帐军，下达命令。 脑袋疲倦、手臂酸痛的侍卫千骑强睁眼睛，闪过锐利、坚定的眼神，他们是柔黎精锐中的精锐，是拱卫首领的悍武勇士，守在这里是首领大人吩咐的任务。 他们手中的柔黎弓虽说不像纳哈良部大箭筒士轻而易举射穿厚木盾、锁甲，可是射速、效率却不是大箭筒士的大家伙可比的，特别是在两百米，哪怕有敌军的大箭筒士远程压制，也能够给下马纳哈良部骑兵一个狠狠的教训。 一阵阵箭矢从天而降，如同稀里哗啦的雨点，撞击在下马进攻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的盾牌上，不乏当场撞破几块木盾，射进一个个纳哈良部战士的喉咙脑袋中，拉出一道道狰狞血痕，可是纳哈良部进攻的步伐只是稍微停滞，却没有停留多久，更没有撤回到山梁下方的草场。 这次，他们的进攻势头很猛，是铁了心要攻下山梁，占领恰苏图营地。 留给纳哈良部的时间不多了，尽管达达不拉把探马游骑撒开几十里外，随时查看是否有回援的柔黎骑兵，连续两天汇报的结果都是平静，但他却不会设想柔黎部大军没有发现，自己有着充足时间。 六天，不只是攻下恰苏图，还要趁势逼进柔黎部的驼绳子大营，达达不拉狠狠逼了一把自己，同时也是给手下将领的无形皮鞭。 至于六天之后，达达不拉要何去何从，下一步作战部署是什么，就得看看是否攻下驼绳子草原敌营，是否有柔黎大军回援。 顶着柔黎箭雨的下马骑兵步步前行，有着蒙皮盾、圆皮盾、大木盾等各种各样盾牌防护的进攻队伍并没有慌乱，哪怕旁边盾牌破碎，哪怕同伴战士倒下，仍然保持着向山梁压上去的姿势。 山梁下，地方就那么多，不够下马纳哈良部骑兵和大箭筒士同时列阵作战，不过大箭筒士依旧零零散散射出一支支大箭，扎落山梁四周的时候，来不及举盾抵挡的柔黎侍卫眼瞅着大箭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发出一声惨叫，重重倒在地上。 “大箭筒士准备退下，第二批宫帐军冲上去，记住，如果今天拿下不来那道山梁，我就把你的脑袋用大箭射上去。”达达不拉眼眸中闪过厉芒，对着一名宫帐军千夫长沉声道。 想到自己脑袋搭在大箭上射出去，千夫长感到脚底一股寒气冒起来，温顺接令，然后对着几名随从武士连吼带叫，“在我的脑袋被射上去之前，我会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放在山梁道路等着我。” 第一批进攻的乌多千夫长持盾顶箭，终于冲到距离山梁一百米的地方，从盾牌箭洞依稀看见晃动射箭的山梁敌军，看到他们不少人疲惫强撑的模样。 “纳哈良部的勇士，跑，跑起来，他们快不行了，射出的箭矢都软飘飘的......”乌多千夫长身先士卒撒腿朝上边跑去，一队队下马宫帐军快步跟着，能够早一点冲到上面，就能够少受一点箭雨的折磨。 “嗖、嗖、嗖......”侍卫千骑使用柔黎弓，仆从兵有的用步弓，有的用寻常骑弓，朝着逼到百米内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射出最后一轮箭矢。 一味猛冲、来不及躲闪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倒下数十个，这是抵抗纳哈良部进攻山梁以来第二次取得如此战果。 射倒数十人的第一次便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策马进攻的时候，也是第一次进攻山梁，没有经验。 “冲上去，冲上去，我们没有退路了，冲上去就是胜利，退回去，山梁上的箭矢便会钻到我们后背，杀！”乌多千夫长一把甩开破损过半的盾牌，挥动弯刀鼓舞士气，让战士们不要停歇。 作为纳哈良部兵马中最精锐的宫帐军，还是宫帐军中的精锐，他们不缺乏草原健儿的勇气，可是随着一次次进攻，又一次次退回，气势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看见千夫长都不惜命，连自己盾牌都甩在一旁，怎么还能犹豫，怎能不二次爆发。 一队队下马宫帐军随着乌多千夫长吼叫，腿脚像是重新加满油的马达，行进之处响起“嗒、嗒、嗒”的踏步冲刺声，在混乱战场，如果只是几个人疯狂冲锋，绝对不会有这个声势，只有上百、几百人不要命冲杀，才能发出狂乱中的踏步声。 门朵儿千骑长放下柔黎弓，强忍手中酸痛，握住早就摆在脚下的新式弯刀，裂牙咬齿地看着不到二十米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没有喊出“拔刀，应敌”等话语，这已经不需要了。 接下来的就是以命搏命，用柔黎战士的身体组成新的山梁，能拖延多久就拖多久，看看究竟是人多的纳哈良部宫帐军获胜，还是临死反击的柔黎兵咬下敌人的骨头。 “终于攻上去了！”山梁下，达达不拉看着冲上山梁的领头纳哈良部战士，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 纳哈良部宫帐军依旧是精锐强军，仍然是自己驾驭钦达烈人七大部落，统治南部草原的强力马鞭，铁鞭挥下，打破小小的恰苏图不成问题。 这个时候，达达不拉不由想起哈尔赤、咕椤钮两位心腹战将来，不知是责怪他们的无能，还是叹息怀念。 不过，哈尔赤绕道偷袭，率领的宫帐军只有六千，中间还有不少匆匆征调进来的，不像是达达不拉此时亲率的，是多年来的老兵，战斗力恐怕连此时达达不拉的一半都不到，更别提，达达不拉随军携带一千五百大箭筒士这张王牌。 门朵儿千骑长推摆几下亲卫骑兵，示意他们不用多说什么，自己是不会撤退的，吩咐他们前去仆从兵协助指挥，一旦纳哈良部宫帐军冲上来，还要动用仆从兵进行最后战斗的。 “阿爸......”门朵儿千骑长闭眼嘀咕一声 “乖！” 一听这话，门朵儿猛然睁眼，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睛出了问题，抬起酸痛的手臂，忘记手上还有弯刀，差点就砍中来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抗住一波 第四百八十六章：抗住一波 恰苏图山梁，猎猎作响的旗帜上绣着的仍然是柔黎雄鹰。 地平线尽头处，太阳完全沉下去，不过，现在已是入夏时节，白日余亮将会顽强撑上一段时间，让草原大地多享受几丝亮光。 多米校尉、门朵儿千骑长随便坐在山梁后的土包上，看着对方狼狈污迹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则罗匆匆小跑过来，这位曾经是乞迪汗部中等附属部落的首领，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柔黎部贵族，仆从兵千骑长。 “多米大人，门朵儿大人，附近清理完毕，还有，常备军轻伤兵基本包扎完毕，重伤的按照医师们吩咐抬到山坡营地去。”对于柔黎部死伤战士的处理，则罗仆从兵千骑长已经见怪不怪了，轻伤兵包扎治疗，重伤员全力救治，就连阵亡战士都会获得首领大人的特别赏赐。 思维偏向于草原传统的则罗有些难以理解，但是不妨碍他去执行，还执行的很好，反正有药材、随军医师、救治命令，他就是跑跑腿、喊喊话、催催医。 跑跑腿、喊喊话、催催医，这些谁都会，差别在于效率、结果如何，还别说，当过一部首领的则罗在安排杂事部务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不错，对了，包扎完常备军伤员，仆从老兵那边......”随军医师就那么多，能够第一批享受救治的自然是柔黎军的嫡系，接下来才是仆从兵，不过，多米校尉必须过问一下，接下来的战斗不可能就靠柔黎常备军去扛下来。 多米校尉是来了，可是多米一卫的过半军队还在白马驿营地看守俘虏，随着多米到来的只有一个千骑和亲卫队，以及则罗的五百仆从兵。 在门朵儿千骑长所派信骑快马求援时，多米校尉刚好向白马山岭方向巡视，迅速调动白马山岭的一个千骑，以及处理山岭驻扎地的仆从兵，急急赶过来恰苏图。 第一时间支援的兵力就是白马驿营地能够支援的最大限度，白马驿营地内有着仆从兵维持秩序，多米一卫的两个千骑巡守出没都形成固定规律，搞得俘虏抬头看看天色就知道那支杀势汹汹的骑兵该出现了。 若是一、两天没见到常备军，难保一万多俘虏不会有什么异动。 “已经安排医师过去仆从老兵那边。” 多米校尉点点头，顿了顿，最终说道：“安排几名医师去钦达烈仆从兵看看。” 则罗面露惊疑之色，还是点点头，反正多米校尉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办。 看到则罗转身去安排医师给钦达烈仆从兵治疗，门朵儿按耐不住道：“多米大哥......他们，他们不仅丢了南岸营地，还溃败乱逃，冲散北岸兵马队列，让纳哈良部骑兵有机会冲过江来，我们只能缩在这里防守。怎么，怎么还派人......” “首领加缀着钦达烈人奇雅孛圪一脉的姓氏，很快就会是钦达烈大头领......”多米静静说道，眼角瞄了瞄钦达烈仆从兵方向，提醒门朵儿以后说话注意点，特别是在钦达烈人面前，不要破坏团结。 门朵儿千骑长抿紧嘴巴，然后摆头不作声，望着恰苏图江出神。 多米说得对，首领很快就是钦达烈大头领，作为首领近臣，耳濡目染之下，门朵儿明白几十万钦达烈人对于柔黎部意味着什么，对于首领大人意味着什么。 一旦吸收钦达烈人，柔黎部人口会急速增加，直线上升，紧追霸主部落，甚至和内战过后的乞迪汗部差不太多，一顶华丽的金冠将会落在首领大人头上，无数草原儿女会看见天命首领的尊贵。 腾格里大草原上，一个崭新的霸主部落会横空出世。 “放心，首领大人应该已经率军从花扎那河草场回援，所以，我们现在不是要抵挡他们他们进攻，而是拖住他们，让他们跑都跑不掉。”多米校尉缓缓起身，望着恰苏图草场的纳哈良部扎营地，一杆黑色雄鹿旗帜尤为显眼。 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就在山梁下方，只要拖住他们，等到首领大军回援，征南之战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征南之战，最主要的目标就是窃取钦达烈大头领权位的纳哈良部，而达达不拉便是纳哈良部的核心、灵魂人物。 多米校尉、门朵儿千骑长十分肯定首领大军回援，柔黎军出战征伐中，定时探查、传讯是固定的，一旦传讯中断，或者散出的探马游骑没有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虽说不知道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怎么瞒住柔黎探马的，但是他们绝不可能了无踪迹，突然出现在恰苏图南岸，必定被中途的探马游骑发现诡异之处，然后快马汇报给首领。 不过，多米校尉考虑不全面，没有考虑到的因素是撤退的钦达烈联军可能突然调头，然后缠住首领大军，使首领大军回援的时间拖上几天。 “拖住他们？”门朵儿千骑长转过头来，心中明了，道：“不错，我们就是要拖住他们，等到首领大军回来的时候，要把他们射在柔黎勇士身上的箭矢，十倍、百倍还回去，让他们感受柔黎强弓的锋芒。” 两天来，都是纳哈良部大箭筒士压着柔黎战士打，一支支锋利大箭划破空气，落入己方队列时，哪怕有盾牌挡住，中箭惨死的从来不缺。 尽管柔黎骑兵盾的防护性能超越蒙皮盾，可是在一波波粗于拇指的大箭雨幕撞击下，结果只能是化作碎裂盾片。 从纳哈良部宫帐军突击南岸钦达烈仆从兵开始，到凿穿北岸营地，到试探性进攻，最后到猛攻山梁，柔黎部战死重伤的仆从兵两千六百多人，阵亡常备军近三百。 近三百战死常备军中，两百多都是侍卫军千骑的，即是门朵儿千骑所属，小部分是赶来支援的多米所属。 门朵儿千骑中，最先随着门朵儿江岸迎战的一个百骑彻底被打残，另外两个百骑伤亡过半，短短两天时间就遭受如此损失，门朵儿这个千骑长心里怎么能好受呢？ 第四百八十七章：失踪的探马游骑 第四百八十七章：失踪的探马游骑 达达不拉脸色铁青，嘴角边的微笑早就消失无踪，根本没有想到恰苏图的柔黎军来了援军，或者说是来得那么快，心中猜测是从驼绳子草原来的。 原本有些低沉的士气，从乌素兰沙漠边缘草甸奔袭破敌，打得柔黎军连连后退，总算提升起来，如果再乘胜追击，攻下恰苏图，士气便能提升到顶点，到时候，进攻驼绳子草原，就事半功倍了。 不算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途中用时，攻打恰苏图已经两天了，太阳已经沉下去，等待新一轮太阳升起，那就是第三天。 六天是达达不拉定下的进攻用时，可是光一个恰苏图都耗去三天，哪怕不用休整，进军驼绳子草原的路上再用去一天，最后的两天时间能够攻下柔黎大营吗？ 达达不拉开始变得焦急，或许他心中本来就有焦急之感，可是没有显露人前，此时进攻不顺，怒发冲冠，掩饰不住焦急神色。 “首领，恰苏图山梁刚竖立的一面大旗打着‘柔黎部校尉多米’的，山梁周围堆起几道厚木盾，增加几处的弓箭手。” 草原上识文断字的人不多，可要是说钦达烈人第一大部落找不出来一个识字的，那就是笑话了，上位贵族都能认得那么几个字，纳哈良部中能够同时看懂兀锡文和卡洛斯文字的也有那么几个。 听着探马游骑最新传回的消息，达达不拉攥紧拳头，手臂青筋暴起，冷冷瞥了一眼从进帐就跪地扣头的乌多千夫长，可是愤怒、焦急并没有彻底压过理智，如果再砍掉乌多，自己手中勇敢搏杀的千夫长就不剩几个了。 何况，乌多千夫长的确做到了交代的任务，攻上山梁，可是被山梁敌军的援军挡住，落得满身血迹退下来。 “拖下去，砍了！” 达达不拉话音一落，乌多千夫长浑身一颤，战战兢兢等着帐内武士把自己拖出去，直到听到旁边响起几声呼叫求饶声之后，他还乖乖在原地跪着，没有武士把自己粗鲁架出去，半晌，才感觉有人抬拉自己的手臂，让自己起来。 “首领......”乌多千夫长看了看帐外，被拖出去的正是第二批进攻恰苏图山梁的宫帐军千夫长。 “软脚的绵羊不配在黑色雄鹿的旗帜下，跑得没有乌龟快，没有快速冲上去支援你们。”达达不拉冷冷道。 真要一个人来为此次进攻受挫负责，要砍下一个有分量的脑袋威慑宫帐军，被拖出去的宫帐军千夫长无疑是最适合的。 磨磨蹭蹭，没有及时支援攻上山梁的宫帐军，这个理由十分正当。 “你也听到了，刚才探马汇报的多米校尉？”达达不拉没有在被砍千夫长的事情上多说，转回话题到正事上。 乌多千夫长点点头，和柔黎部交战这么久，大致摸清楚柔黎军的旗号，百夫长旗帜，千夫长旗帜，万夫长旗帜。其中柔黎部宫帐军的校尉便相当于万夫长旗帜，不过，是率领几千人的万夫长，不像哈尔赤、咕椤钮那般，统领一万，乃至几万大军。 “他们增兵了！”乌多千夫长道。 ”但是，援军不可能太多。“达达不拉做出肯定判断。 达达不拉说这话，并非是安慰自己，或者安慰他人，无论是从驰向花扎那河的柔黎大军来看，还是基于合理兵力部署，柔黎部都不会放置过多兵力在恰苏图，在他看来，驼绳子草原是柔黎主帐所在，绝对会留有一支兵马拱卫。 正当达达不拉要和乌多千夫长探讨一下明天进攻时，外围探马传回的一个消息打乱计划部署。 散在花扎那河方向的两支探马游骑队今天没有按时上报情况！ 花扎那河的柔黎大军回援了？不可能，怎么会如此快！ “把所有探马游骑队全部撒出去，找到两支失去联系的探马队。”达达不拉脸色巨变，急急下令。 很快，一批探马，两批探马，三批探马......不下十批探马队冲出恰苏图江北岸营地，渡过往南，沿着花扎那河方向快速奔驰。 一时半会，消息肯定不会传回来，今夜，达达不拉注定无法安心入睡。 黎明破晓，太阳射出第一缕光芒，纳哈良部宫帐军休整了一夜，今天一早，一队队人马被召集起来，准备新一轮的进攻。 不过，脸色憔悴、沉郁的达达不拉没有像前两天那般策马巡视，喃喃道：“究竟是小股骑兵，还是柔黎大军？” 刚才，散出去的搜寻探马终于传回来消息，发现两支消失的探马游骑队的异状，不过只有马蹄印、战斗痕迹、血迹等，没有发现尸体，更没有找到活人。 此外，纳哈良部探马在七十里外发现有大队骑兵行进的痕迹，至少有上百骑兵。 达达不拉猜测的不可能之事转变为现实，真的有花扎那河的柔黎兵马回援，而且速度非常之快，足足比计划的快上两天，甚至是三天，另外，超出达达不拉预料的还有恰苏图营地的防御竟然如此坚固，以及驼绳子草原的援军抵达。 “不，有可能只是回援的先锋兵马，人数肯定不多，顶多一、两千骑。”达达不拉得出回杀到自己尾巴，并且消灭散在后方的己方探马的柔黎兵不多的结论。 就算是草原骑兵，可是过万大军回援哪能如此之快，更别说达达不拉还部署撤退的纳哈良部兵马回头对峙，就不信奇雅孛圪一脉的放心往恰苏图赶。 达达不拉迅速调整作战部署，派两个千人队留守后方，抵挡回援的柔黎大军先锋，同时一千五百大箭筒士和三千宫帐军为主力，仍然进攻恰苏图营地，自己中军留下一千余骑。 如此境地之下，达达不拉还敢分兵一搏，要知道前两天的进攻虽然很顺利，可是纳哈良部宫帐军战死重伤者近两千人，换而言之，算上轻伤兵，他手中就只有八千兵可用。 达达不拉的脸色异样红润，双眸血红，喃喃嘀咕几声，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像是最后一把狂赌的赌徒。 第四百八十八章：凭空出现的骑兵 第四百八十八章：凭空出现的骑兵 距离恰苏图五十里，先行抵挡回援柔黎军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千夫长脸色十分难看，接到首领命令，急促匆忙赶去抵抗后方的柔黎军，可是看到却和首领猜测的不一样。 回援敌军的先锋兵马，一、两千骑？千夫长看见的就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绝对不下五千骑。 横列纵队，统一皮甲，踏马背弓，弯刀在手。 光是气势，就压住进攻恰苏图受挫又被调回后方留守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再论兵力，一个千人队，对上超过五千精锐骑兵的敌军，压力可想而知。 纳哈良部千夫长已经不再有着找出回援的一、两千先锋敌骑，然后歼灭的天真想法，开始探查地形地势、山川河流，看看怎么样才能拖延回援柔黎军的进攻步伐，让达达不拉首领能够有更多时间攻下恰苏图。 不过，纳哈良部宫帐军并非新兵，虽然他们强壮悍勇，战场厮杀经验丰富，可是也知道对面的大队敌骑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再加上亲身经历过第一次进攻恰苏图，撤退隐藏又绕道奔袭恰苏图，清楚柔黎宫帐军强悍战力，特别是他们威力强大的骑弓。 “千夫长，要不，赶紧向首领讨要几百大箭筒士驻守，不然......” 听到手下百夫长的建议，纳哈良部千夫长脸色一僵，道：“几百大箭筒士？你不是不知道进攻恰苏图营地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这边......我已经派人向首领禀报，请求派多一个千人队过来......” 纳哈良部千夫长的语气充满无奈，看几眼忙碌扎营的战士，心中升起一丝苦涩，什么时候纳哈良部宫帐军碰到敌人要畏缩不前，只能依靠防御来拖延敌人的进攻。 突然，两翼草坡丘陵间，两支骑兵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杀向纳哈良部千人队的营地，距离营地边缘不足一里。 看见狂飙杀来的柔黎骑兵，再听到惊慌喊叫中的号角声，纳哈良部千夫长此时恨不得将探马游骑千刀万剐，被大队敌骑摸到这么近，竟然毫无察觉，难不成都是聋子瞎子？ 不过，此时他也没什么余力去追究探马游骑的过错了，更没有时间去查清楚为什么柔黎骑兵会藏在那边，连嘶带吼下令，急急调动兵马。 两翼杀出的柔黎精骑，是侍卫军千骑，他们裹挟滔天愤怒、凌冽杀意疾驰冲杀，仿佛是死神踏着奔雷般的鼓点在前进，大地为之震撼。 一瞬间，无数锋利箭矢组成一道道雨幕，一支支雨箭从天飙落，准确落在纳哈良部千人队中，几乎没有很大的偏差。 他们是侍卫军，是拱卫柔黎首领的精锐战士，是从一个个卫、千骑挑选出来的资深老兵，战斗力不可小瞧，堪称柔黎诸卫之最。 正面的柔黎军阵，随着几面旗帜挥动，持号骑兵吹响号角，数千兵马的骑阵开始动起来，黑压压朝着遇袭慌乱的纳哈良部宫帐军逼过去。 两翼如风般的敌骑，再加上前方黑压压的敌军大阵列，纳哈良部宫帐军烦躁晃乱，特别是在木格、拜达尔千骑射出第一波箭矢之后，不少人脑海中的遭受箭雨打击的一幕浮现出现，引发内心的恐惧。 上一次包围进攻恰苏图，不少纳哈良部宫帐军都曾经和柔黎精骑交过手，感受过对方骑射、阵列的强大威力。 如果领军指挥的是咕椤钮或哈尔赤，或许能够在士气低落、敌军包围中断臂突围，寻找到一线生机，至少抵抗一阵子。 可是，这个纳哈良部千夫长，虽有几分蛮勇，但领兵指挥不及战死的咕椤钮，更不及被俘虏的哈尔赤，遇到这种情况，一味促令手下骑兵上马作战，挡住来敌的进攻。 如果是对战柔黎常备军，纳哈良部宫帐军或许凭着草原儿郎的勇气、战场厮杀的经验，能够和他们抗衡，不过面对柔黎侍卫军，胜算便大大降低，在士气低落、心怀恐惧的情况下，更是必败无疑。 两翼，疾驰的骏马、锋利的弯刀、痛苦的惨叫、飞溅的鲜血、割破的营地......木格千骑、拜达尔千骑完美打出一个突击，迅速切开一道割口，迅速划开，让敌人根本没有时间扎针缝补。 正面，赫离率领大军铺开队形，对准慌乱的纳哈良部千人队营地，根本不必考虑太多，迅速扑了上去，如同一道滔天巨浪打在一艘破烂小船身上，随后十骑为队，挥刀劈砍，策马踢踏，凿过半个营地都不见冲势减弱，可见纳哈良部宫帐军再想组织抵抗已经是不可能的，唯一有希望的是逃出几个人。 近万柔黎精骑对付一个纳哈良部千人队，简直就是实力碾压，没有什么操作难度，大局已定。 打穿营地之后，随着一声声“放下武器，投降免死”响起，不少纳哈良部宫帐军犹豫几下，最终还是抛下武器，跪地等待新主人的处置。 反正都是同出钦达烈人一脉，反正都是臣服钦达烈大头领，在纳哈良部挽回败局希望渺茫之下，在生死抉择面前，他们做出正确决定，或许不少纳哈良部宫帐军多年前也是某个中小部落的青壮，被纳哈良部吞并之后，靠着勇武成为纳哈良部宫帐军的一员。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处理俘虏。”赫离策马吩咐下去，救治伤员，肯定不会是救治纳哈良部的伤员，至于处理俘虏，肯定会有补刀，让他们少在世上受些苦，早点皈依长生天的怀抱，是未来钦达烈大头领对他们的善意。 “首领，他们说今天还会有一个千人队过来，要不，我们再干一票？”泰罗格校尉审讯一下俘虏过来道。 “传令，木格、拜达尔两个千骑推进二十里。”赫离调动尚在被占领营地外边的侍卫军，继续道：“探马游骑报，那个千夫队就在二十里外了，交给木格、拜达尔，你们一卫休整一下，推前十里，然后在那道丘陵建造木栅、围栏、拒马。” 泰罗格望了望前方丘陵，疑惑不已，建造木栅、围栏、拒马，难不成是建造营地？ 第四百八十九章：雪上加霜 第四百八十九章：雪上加霜 “噗”的一声，达达不拉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几天连连剧变，本来是疲惫淡色，到多米校尉率军支援恰苏图时，是强撑起来的异样红色，最后到一天之内损失两个千人队，吐出一口老血，变得苍白如纸。 “首领”乌多千夫长大惊，急急上前两步扶住摇摇欲坠的达达不拉。 前方，进攻恰苏图山梁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没有取得突破，拥有支援的柔黎守军变得更加顽强，抵抗力强悍许多，同时，大箭筒士携存特制大箭仅剩不多，没办法再像前两天那般进行碾压式的远程压制；后方，派出留守的两个千人队半天时间就被回援柔黎军干掉一个，另外一个只能匆匆返回恰苏图和中军汇合，避免落得被全歼的下场。 从探马游骑传回来的确认消息，回援柔黎军不止一两、千骑，最起码有一万兵马，达达不拉便知道胜利的希望渺茫了。 入夏时节，洒落草原的阳光十分温暖，达达不拉却感觉身体十分寒冷，仿佛身处寒冬腊月，抬望恰苏图山梁，泥土、碎草、血迹、残布......更为显眼的是堆积如山的尸体，都快把山梁前方的山道堆起一道参差不齐的矮墙。 这道矮墙的主要构成部分则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尸体，靠近山梁处则是柔黎部战士的尸体。 聆听过赫离教导步军战术，又有参与过黑马镇进攻和部署的多米抵达恰苏图营地后，凭着校尉身份，自然而然接过恰苏图的最高指挥权，借助山体作掩护，伐木制作粗厚木盾牌，连片结盾，有效降低纳哈良部大箭筒士对山梁上的柔黎战士的射杀效果。 在进攻恰苏图方面，主动权仍然在纳哈良部宫帐军手中，可是进攻方和防御方的损失比例却在渐渐拉低，甚至出现偏向于柔黎部的趋势，就算没有赫离率军迅速回援，再扛上几天完全没有问题。 伸手挡了挡刺眼的眼光，达达不拉眯着眼睛望向后方，即赫离大军的方向，隔着几十里，不知是吐血后的晕眩，还是阳光真的太灿烂了，他感觉眼前有着一队队重重叠叠的精壮武士，然后一队队威武骑兵在快马疾驰，隐隐约约有人在旁边喊他，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硕大的青鹿旗帜。 “哈么赞大头领！哈么赞大头领！哈么赞大头领！” “奉倏少主！奉倏少主！奉倏少主！” 无数人在高声呼喊，就在平时不正眼瞧他的父亲都不得不喊着，仿佛策马进来的两人是长生天的宠儿。 “哈么赞叔叔，奉倏......”达达不拉嘀咕一下，这一幕是很多年前在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上的，那时的他是十岁，还是八岁，已经记不清楚了。 “首领”乌多千夫长轻唤一声，把达达不拉从脑海浮现的场景拉了回来。 “咦？”有些昏眩的达达不拉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下意识嘀了一声。 “首领，我们......突围吧！”乌多千夫长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现在虽不是前有猛虎，后有凶狼的局面，可是被堵在恰苏图草场这片狭窄区域，南北不到五十里，东西不到二十里，对于草原骑兵，尤其是大队骑兵，那简直是一种灾难。 今天损失两千兵马，连同伤兵算上，纳哈良部宫帐军只有六千骑了，趁着现在还有一搏之力，进攻恰苏图无望，怎么都得让六千宫帐军精锐返回南部草原。 一旦，连六千宫帐军精锐都被葬送在这里，乌多千夫长不敢想像纳哈良部会发生什么事情。 钦达烈部落联军六万大军长途跋涉，浩浩荡荡，一副势必夺回被占领的恰苏图的模样，征战厮杀，从咕椤钮进攻算起，有大半年时间，从开春后算起，也有三个多月，损失最大的便是纳哈良部。 虽说有一万多纳哈良部兵马撤回南部草原，可是失去宫帐军的纳哈良部能够挡住柔黎大军吗？恐怕，几大部落知道纳哈良部宫帐军被全歼、达达不拉身死的消息后，立刻就是第二个恪延部、迮特夷部，发兵包围坞霍湖，捆绑达达不拉诸子，或干脆拿着他们的人头去向奇雅孛圪.奉倏跪拜臣服。 达达不拉苦笑道：“突围？乌多，我们手中只有六千骑，就算突破后边的回援柔黎军，我们能剩下多少，三千骑，两千骑，还是一千骑？那么，从恰苏图到花扎那河，柔黎骑兵会让我们轻轻松松过去？要知道花扎那河还有一支柔黎大军，虽然派出兵马缠住他们，可是我们要从后边通过，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等到我们回到坞霍湖，还剩下多少人，几百？” 乌多千夫长急急劝道：“首领，只要能够护着你出去，哪怕我们全部战死，都是值得的，让黑色雄鹿旗帜见证我们的勇武，让黑鹿成为七色雄鹿最骄傲的子孙，只有你带领着我们纳哈良部，才有可能实现。” 达达不拉摇摇头：“六千宫帐军精锐才是纳哈良部最重要的，我可以死，六千宫帐军绝对不可以葬送在这里，否则......”说到最后，脸色一变。 此时，一名负责营地事务的将领匆匆跑过来，看了看首领、乌多千夫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吧？出什么事了？”达达不拉道。 “首领，我们快没有粮食了！”汇报将领焦急道。 “什么？怎么会没有粮食，不是缴获了很多吗？”乌多千夫长上前拽住汇报将领，如嗜人猛虎一样死盯。 藏身乌素兰沙漠边缘的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携带大量清水、干粮，够隐藏所用，不过消耗也很多，再加上奔袭恰苏图营地，只有出，没有进，直到攻下恰苏图江南岸营地，从其木克仆从兵营地缴获一大批战利品，才解决了补给问题，可以放心进攻恰苏图山梁。 谁知，负责缴获物资的纳哈良部战士只是匆匆看几眼储物毡帐，并没有仔细清点和逐一查看，有一顶毡帐内的粮食底下有过半物品是皮毛干货，另外一顶靠近江边的毡帐内粮食则是进水严重，受潮发霉，仅有一小一部分能食用。 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第四百九十章：特殊客人 第四百九十章：特殊客人 恰苏图四十里外，赫离军营，一位特殊客人站在赫离的大帐外，神情复杂四顾，这个地方他也曾驻扎过，指挥大军进攻恰苏图，结果损失近半，灰溜溜撤回花扎那河草场和首领大人汇合。 现在，他又再次来到这块地方，不过却不是转变身份，作为胜利者趾高气昂来到的，而是被人连绑带捆住，秘密从恰苏图山边河水偷渡过来的。 说来可笑，渡河之地还是他当初秘密派兵强渡的，结果反而成了赫离大军和恰苏图营地的秘密联络通道，让纳哈良部宫帐军根本没有察觉到。 拜达尔千骑长走了出来，示意哈尔赤进去大帐。 不错，这位特殊客人便是纳哈良部赫赫有名的战将，达达不拉的心腹，哈尔赤。 “哈尔赤将军，辛苦了，渡河很艰难吧？没办法，你的首领占据恰苏图江最后的渡河通道，只能委屈你走走小道了。”赫离淡淡笑道。 “赫离大人，看来长生天是庇佑我们纳哈良部的，七色雄鹿更宠爱黑鹿后代，看来，恰苏图山梁很快就会插上纳哈良部的旗帜。”哈尔赤高傲说道。 赫离摇摇头，叹息一声，直盯盯看着哈尔赤，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弄之色。 “我知道，赫离大人治部有方、领兵强悍，从狭窄偏僻的草场起家，最终建立如此强大的一个部落，但是一个部落能否治理好，能够强盛下去，不是三年五年就能够的，你的领地主帐在靠近卡洛斯大陆的土讫水草原，无法有效控制住南部草原，怛奚部覆灭二十多年，还有，赫离大人你并非奉倏大人的亲生血脉，要拉拢怛奚部残余部众都不是一件易事，你并非一定要占领南部草原，如果赫离大人......”这段时间，哈尔赤没有贪图享受，从旁人交谈、自己有意探得口风中了解柔黎部的大体情况，所以和赫离谈话变显得十分专业，仿佛全心全意是为了柔黎部、赫离考虑一般。 看到纳哈良部宫帐军此次进逼恰苏图，几乎就要占领，柔黎部应该清楚纳哈良部不是好惹的，要消灭它得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接下来再谈和平问题便会顺理成章。 哈尔赤已经做好了赫离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就连花扎那河草场以北的地盘全部割出去。哪怕他开口要康麽部、恪延部、迮特夷部都行，要求再高一点都是有商量的。 “第一，部族主帐可以迁徙；第二，柔黎部不是怛奚部，我的宝座之下有着二十万柔黎族人牢固捧着；第三，拉拢怛奚部残余部众，更多是奇雅孛圪，而非赫离；第四，控制南部草原，你不熟悉柔黎部的统治方法......” “最后提醒，康麽部已经成为柔黎部内的氏族，恪延部、迮特夷部重新归附在青鹿旗帜之下，纳哈良部万夫长阿缇斯的脑袋就是他们的礼物，此时可能正率领大军从木录河草原进攻坞霍湖草场。” 赫离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哈尔赤耳边不亚于晴天霹雳，劈得他仿佛成了雷后焦炭，感觉世间一片死寂。 迮特夷部有可能反叛不假，可是并没有太多实力，要知道，不少迮特夷部头人、长老都被纳哈良部拉拢，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是首领辛安。 至于恪延部，哈尔赤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会反叛，恪延部是在怛奚部的废墟上建立的，汲取怛奚部的残存力量，从而才能跻身七大部落之一，一旦奇雅孛圪回归南部草原，受损失最严重岂不是恪延部，他们的人口、草场绝对会被划开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给奇雅孛圪的。 “哈尔赤将军，还记得我在恰苏图营地和你说的话吗？几万帐纳哈良部人口的生死，牵在你手中，这头雄壮的黑鹿是被人宰杀分割，还是驰骋草原山川，你起到很关键的作用。”赫离盯着哈尔赤说道，语气平缓，却不知为何让哈尔赤感受到杀意。 “说！”从晴天霹雳中回过神来的哈尔赤咬出一个字，他并没有大声吼叫，质疑赫离话语的真假，也没有一言不发，静如死木，心中很想知道赫离打算如何处置纳哈良部。 如果真按赫离所说，恪延部、迮特夷部反叛，万夫长阿缇斯的脑袋被割下，木录河草场的恪延部、迮特夷部兵马杀向坞霍湖草场......纳哈良部真的到了生死关头。 “哈尔赤将军可知道，进攻恰苏图的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是如何在大规模撤退之后，秘密返回恰苏图的，如果不是我的探马游骑偶然发现他们的踪迹，恐怕在我率军回援恰苏图之前，恰苏图营地上方就插你们的黑鹿旗帜，哦，你也有可能被拯救出来，顺利摆脱阶下囚的身份，阶下囚就是牢里囚犯的意思......”赫离随口给帐内众人“普及”一下新词。 “不得不说，一万纳哈良部宫帐军真是厉害，趁着钦达烈部落联军大撤退的混乱，竟然偷偷分批离队，藏在几百里外的乌素兰沙漠边缘草甸，苦苦挨了十几天，然后趁着我部大军离开恰苏图，渡过花扎那河的时候，快马奔袭，扑杀恰苏图，一天之内连破南岸、北岸营地，逼得恰苏图守军从骑兵变成步兵，艰难守在恰苏图山梁上，还有你们的大箭筒士威力真强......啧啧啧，抛开双方交战的立场不谈，我真的十分佩服。”赫离一边描述纳哈良部宫帐军，一边赞叹不绝，颇有几分识英雄重英雄的画面，搞得木格千骑长古怪看着，挠挠头，万思不得其解。 “你知道，这一切部署是谁做出来的吗？纳哈良部之中有谁那么大本事可以做到，让一万纳哈良部最精锐的骑兵在沙漠草甸乖乖吃十几天的沙子，在方圆千里没有一个友军的情况下，调头强攻恰苏图，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还不肯撤退......” 哈尔赤的眼皮猛地一抬，对，阿缇斯死了，率领进攻恰苏图的是谁？何况，就算阿缇斯还活着，凭着他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如此布局，可能把纳哈良部宫帐军藏在沙漠边缘草甸几天，底下贵人、将领就敢拿着弯刀逼着他了。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大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归来之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归来之人 看着平静淡然的赫离，控制不住自己的哈尔赤发癫嘶狂：“投降，绝对不可能的，首领大人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投降，这两个字将哈尔赤心理防线彻底击碎，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堂堂的纳哈良部战将，竟然有朝一日在敌人的大帐听到敌人随意要自己去劝说首领投降，换谁都受不了。 在哈尔赤心中，纳哈良部是自己的家，达达不拉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如今要他拆毁自己的家，成为谋杀自己父亲的帮凶。 不错，要达达不拉投降，无异于杀了他，不，是比杀了他更加残忍。 两名侍卫牢牢按住发狂的哈尔赤，木格、拜达尔紧握刀柄，侧立赫离座前，一旦侍卫控制不住哈尔赤，立刻刀出鞘，人头落，绝不能让哈尔赤冲到首领身旁。 一会儿，承受心理和生理打击的哈尔赤渐渐冷静下来，或许是嘶吼过后，没有什么力气了，或许是背后两名武士死命按压，让他的肩膀后背发痛发麻...... “哈尔赤将军，我只是让你去传个话，你不用劝说达达不拉，让他自己选择。但是，我要告诉你，他率领一万最精锐的纳哈良部宫帐军进攻恰苏图，可是结果呢？进攻三天，损失多少纳哈良部青壮的性命，我不怕告诉你，我的安答，多米校尉已经率领兵马赶到恰苏图营地，想必你也感受到有援军来，达达不拉已经失去攻下恰苏图的最佳机会。现在，我已经率领一万柔黎精骑返回，堵住纳哈良部残兵撤退的道路，就算我不进攻，光是搭建木桩、围栏、拒马，挖壕沟，砌土墙，都能把你们活活困死。”赫离言语中透露着满满的自信，丝毫不怕哈尔赤知道自己的部署情况。 不过，赫离的话，九真一假，所说的的确都是事实，不过多米校尉率领的是一个千骑加亲卫队，残存的纳哈良部宫帐军还有大箭筒士，以及拼死冲锋突围给双方造成的损失...... 哈尔赤嘴角微微一勾，半笑不笑的，也不对赫离的话做出什么回应。 “那里有你的首领，有你相处多年的同族将士，有纳哈良部最后的希望，如果你不去，他们很快就会死，你去了......至少你们可以一起死！” 听到“至少你们一起死”，哈尔赤猛一抬头，半晌，两行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闭着眼睛，最终低头，哪怕死在一起也好。 第三天进攻失利，后方又被回援柔黎军吃掉一个千人队，纳哈良部宫帐军陷入难得的安静时期，一夜过去，都没有向恰苏图的山梁方向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黎明时分，恰苏图草场，拜达尔千骑长率领一个侍卫十骑送哈尔赤到接近纳哈良部扎营地二十里范围，听到探马游骑汇报发现纳哈良部探马朝着这边赶过来，才停下脚步，和哈尔赤“信使”告别一声，调头跑回去赫离大军营地。 不远处，十几名纳哈良部探马疾驰而来，不少人刀出鞘、弓扣弦，想要抓住一个柔黎部探马游骑立功呢。 “咦，那个人怎么好像......好像，好像是哈尔赤大人！”纳哈良部探马冲到距离哈尔赤百米左右的地方，箭头已经瞄准，可是有人发出轻声惊呼，毕竟在纳哈良部最精锐的一万宫帐军老兵中，认识、见过哈尔赤的不在少数。 “真的，真的是哈尔赤大人，哈尔赤大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纳哈良部探马队中有人欢呼呐喊，赶紧放下弯刀、弓箭。 孤零零的哈尔赤显得格外突出，仿佛没有看到纳哈良部探马的身影，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喊，静静看着远方的景色。 没有人知道哈尔赤此时在想着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愣愣看着远方，既不是看着纳哈良部的扎营地，又不是看着赫离大军的驻地，也不是看向曾经关押自己的恰苏图营地。 直到探马队跑到哈尔赤马旁，有人下马牵着缰绳激动喊着哈尔赤的名字，他才会回过神来。 不多时，哈尔赤便在探马游骑队的陪伴下，奔向纳哈良部宫帐军的扎营地。 达达不拉的大帐，乌多千夫长急冲冲跑进来，喊道：“首领，首领......” 心情本来就低沉的达达不拉脸色一黑，道：“什么事？后边的柔黎大军打过来了，如此慌张失措......” 一名汉子走进大帐，没等达达不拉看清楚是什么样子，便重重跪在地上，长长叩了一个头，等到抬起来准备叩第二个时，才让达达不拉看清楚他的样子。 达达不拉难以置信，三步并两步，很难想像圆矮的身体竟然会如此敏捷，双手扣在哈尔赤的肩膀，又觉得不真实，换个姿势，抓住哈尔赤的双手，一双老眼泛着泪花。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达达不拉曾经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年老父亲，一个看见儿子平安回家的年老牧人。 几句感慨过后，达达不拉询问哈尔赤这段时间发生什么，率领偏师袭击驼绳子草原的经过，为何出现在此地。 “该死，该死的，叛徒，叛徒，那些叛徒就在恰苏图，首领，立刻进攻山梁，我还是作为先锋......”听到竟然有纳哈良部俘虏投降了，乌多千夫长气急败坏骂道。 感觉心脏强力抽搐一下，达达不拉嘴巴一酸，却没有吐出血来，缓缓坐在皮毯上，良久，盯着哈尔赤道：“那位赫离首领有让你带话吧，说，一字不落地说......” 哈尔赤深吸一口气，嚅嚅嘴唇，有些不敢看首领深邃的眼睛，最后道：“赫离首领约你今天在后边二十里外见面，双方大军远离十里，到时候搭建一顶遮阳帐，各带一个人。” 赫离首领？达达不拉从哈尔赤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却对赫离更加好奇。 能够使得奉倏将首领之位让出来的奇雅孛圪后嗣，能够率领几万精锐大军的强大统帅，能够让自己心腹爱将语气变化的草原青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准备一下，我们等一下就出发，哈尔赤，你随我一起去。”达达不拉起身道。 第四百九十二章：大头领之见 第四百九十二章：大头领之见 临近恰苏图营地的草场，一顶遮阳帐竖立，登高放眼一看，周围七、八里都能映入眼帘，十分有利于观察敌情。 “首领，你真的要去？”乌多千夫长努力做最后的劝说，虽然周围的确没有发现大队柔黎骑兵，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敌人会做出什么行动。 纳哈良部还有六千宫帐军精锐，拼死突围，护送首领出去还是有一定把握的，怎么能让首领大人身赴险地。 “去，去见见奇雅孛圪的后嗣，看看那位赫离首领到底是何等威风，比起我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强上多少倍。”达达不拉道，顿了顿，“再说，他不也只带一个人吗，难不成我还害怕他，害怕到连个面都不敢见，按辈分，他还得称呼我一声伯伯呢！” 几名探马游骑回来，汇报遮阳帐附近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首领，我们不去了，撤退，你率领两千精锐在后，我亲自领兵突围，他们的阵列再强，也挡不住四千纳哈良部勇士的冲刺弯刀......”知道赫离会和达达不拉谈论什么的哈尔赤突然直冲冲道，不愿意达达不拉遭受折磨。 投降，对于达达不拉，那就是非人的折磨，哪怕是让他到敌军地盘去谈论投降事宜，都像是一把无形匕首在往达达不拉心脏扎进去。 “撤退？撤到哪里去？”达达不拉惨笑一声，身体自从吐血过后，就不复健壮，多是时候都是强撑着来的。 “就算恪延部、迮特夷部反叛，我们还有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以及无数中小部落，有他们在......”哈尔赤每多说一句，脑海中的逻辑、思路便清晰一分，理直气壮便弱上一分。 领头鹿长角钝化、尖蹄无力，最开始跃跃欲试挑战领头鹿不是其他种群的野兽，正是鹿群内的壮鹿。 “走吧，随我去见见。”达达不拉一甩皮鞭，驱动战马向前奔去。 距遮阳帐五里外，发现纳哈良部扎营地方向有两骑冲过来，骑乘骏马的赫离策马小跑，身后的拜达尔千骑长迅速跟上，保持一个马身的距离，不近不远。 狭短草场，一顶无墙遮帐，两名精悍战将护卫......各自驰来的领先骑手不约而同地轻拉缰绳，降低马速，打量越来越近的来人。 翻身下马，相隔七、八步的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赫离和达达不拉相互点头示意，然后拔步向遮阳帐走去。 拜达尔千骑长和哈尔赤则是自觉担任马夫工作，把己方两人的战马牵好，然后大眼瞪小眼看着，也是谁都没有说话。 除了两块皮毯垫子，帐内空荡荡的，四周连毡墙都没有搭建，别说帐外的拜达尔、哈尔赤，就连十里外的两方大军都能依稀看到自家首领在干什么。 落座之后，赫离随意甩过去一皮袋清奶酒，俨然是一副好客主人的模样，不像是和死对头上演一场关于身死族灭的谈判。 达达不拉并没有什么迟疑，直接拔掉皮塞，咕咕的喝上几口，赞道：“好酒，比起行脚商人贩卖的都要好，不愧是酿造出清奶酒的部落，这些最好的东西肯定是留给你们部落自己喝的，差的奶酒才卖出去的吧？” 赫离微笑点点头：“不错，这的确是我们部落酿造的，驼绳子草原的昆呐部想要抢柔黎部的几袋子清奶酒，几万大军进攻柔黎部领地，结果被我柔黎勇士斩于马下，枸余喝的是差一点的清奶酒都能如此激动，要动用几万大军来打，达达不拉首领你呢？而且，你这么放心喝下去，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拜达尔、哈尔赤离帐内两人并没有多远，自然看得清、听到见帐内情况，哈尔赤一听说酒里有毒，急急就要进入大帐，被拜达尔千骑长转身迈脚拦着，腰间的锋利弯刀已经做好出鞘姿势，随时可以干掉有异动的哈尔赤。 达达不拉摆摆手，示意哈尔赤不必进帐，然后又喝了一大口清奶酒，道：“青色雄鹿的骄傲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赫离抬头直望过去，青色雄鹿的骄傲恐怕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葬送在塔什干了，然后你还把仅剩的一丝尊严狠狠踩在脚底，当作是你登上钦达烈大头领宝座的垫脚石。 “索尔奇还好吧？”达达不拉放下清奶酒皮袋问道。 赫离心中一奇，想不到达达不拉第一句询问的会是索尔奇，原本以为是他会问锡达大叔，问花扎那河附近的战况，问几大部落的动向，问钦达烈中小部落的归附...... “还不错，身体硬朗着，他如今是主帐万户的左大当户，协助断事官管理几万柔黎部众，断事官是锡达叔叔，哦，就是奉倏叔叔。”说到最后，赫离补充一下，免得达达不拉不知道锡达是谁。 “锡达，怛奚，断事官？”达达不拉从“锡达”二字一下子联想到怛奚部，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闭眼之后，仿佛老牧民回忆自己的往事，等待睁开眼睛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人都显得衰老许多。 “听哈尔赤说，恪延部、迮特夷部已经返回各自领地草场，集结兵马朝着坞霍湖去了？”达达不拉终于问了一句和当下战局紧密相关的。 “不错，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解决掉内部的叛徒，率领本部兵马逼近坞霍湖，随同的还有柔黎五千精骑。”赫离既然让哈尔赤作为传信人，还把消息告诉他，就没想过他会隐瞒这种重要的消息。 “是从东北边的恪延部老草场绕回去的吧？”达达不拉此时显得格外冷静，在扎营地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听到赫离的确认，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他还亲自去过东北边偏僻草场，那时候还没有恪延部呢。 赫离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心中明白死在话太多的勇士可不是一个两个，让人在死亡前一刻扭转局势的也不是没有，虽说自己有八成把握把达达不拉留在这里，可是如果傻乎乎的把柔黎军的作战部署向达达不拉抖个精光，那真是自己脑袋被踢了。 “说说看，你会怎么对待我纳哈良部？”达达不拉终于抛出今日会面的正题。 ps：谢谢草原汉子、张玉的打赏。此书已经120万字，一路走来不易，你们的支持、陪伴格外重要，每一个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宝树真诚说一声：谢谢！ 第四百九十三章：惊人消息 第四百九十三章：惊人消息 遮阳帐四周没有毡墙，在不远处等候的哈尔赤可以看见赫离和达达不拉在交谈着，这次关乎纳哈良部未来的重要会谈，怎么能不牵动他的心弦？更何况，随着帐内两人声调的高低起伏、断断续续，哈尔赤依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而且不止一次。 可惜，此时帐内两人的交谈场景显得十分平淡，偶有两句激昂之处，也很快平静下来，仿佛是就是谈论一点赶马放羊的小事，一点都不像咄咄逼人、水火不容的谈判现场。 太阳已过日中，渐渐西沉，哈尔赤、拜达尔的眼角余光都不约而同瞄向帐内，不知是要提醒帐内人快要准备吃饭了，还是偷听谈话内容。 终于，赫离、达达不拉离座起身，长长看了一眼，然后，达达不拉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似有一股无奈、叹伤、惋惜，又似是轻松、摆脱，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朝着哈尔赤处走去，翻身上马，朝着纳哈良部扎营地返回。 “首领，就这么放了他？”拜达尔千骑长拍了拍腰间弯刀，瞄了瞄自己战马悬挂的柔黎骑弓，在等待首领的命令，哪怕是一个眼神示意也行。 三十米、四十米、六十米、一百米...... “首领，人快走了！”拜达尔千骑长急急开口提醒，生怕刚才说的话没被首领听到，不然，为什么迟迟没有示意呢？ “走了就走了呗，我们也走吧！”赫离望着远去的两人，心中确实有些许欢喜，但也有着英雄惜英雄的感叹。 纵有哈尔赤的陪伴，在赫离眼中，达达不拉的背影却是显得那么孤独，随着太阳沉下去草原尽头，仿佛预示着什么。 不得不说，达达不拉是位草原枭雄，虽然他没有高大魁梧的躯体，没有一身精湛超群的骑射武艺，可是“草原枭雄”这个称号当之无愧。 驰回纳哈良部扎营地的达达不拉没有第一时间回帐，轻拽缰绳，控马绕营，跑到一处山坡登高望去，一顶顶毡帐散落分布，一处处篝火正在点燃，奇怪的泥土、江水气息中传来一阵肉食味道。 粮食告急，这顿肉食还是从宰杀一批濒死、受伤战马后才有的，况且，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撑不了多久，当然，如果纳哈良部宫帐军想走路回南部草原的话，撑多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四天前，达达不拉是何等意气风发，连破南北两岸营地，直逼恰苏图营地，甚至一度攻上山梁，即将占领恰苏图，打开通往驼绳子草原的大门。 可是如今，感受渐凉的夏日夜风，达达不拉清楚，自己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驼绳子草原支援的柔黎兵马巩固恰苏图山梁的防线，身后回援的柔黎大军随时都能向自己发起猛烈进攻，就算有大箭筒士在手，也维持不住防御，更别提胜利。 退一万步来说，柔黎大军不进攻，前后两堵墙，纳哈良部夹在中间，补给无从谈起，柔黎部也能困死纳哈良部，饿死纳哈良部。 达达不拉愣愣看了许久，直到纳哈良部扎营地内的烟火肉香气味淡去，才回过神来，吩咐：“乌多，传召百夫长以上的贵人到我大帐外议事。” 达达不拉拍拍座下战马，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告别，然后回头看着哈尔赤，微笑道：“哈尔赤，我的孩子，纳哈良部的未来靠你了。” 达达不拉大帐外空地，十几堆火把撑起一片明亮地方，五、六十名纳哈良部贵人心中疑惑不解，伴随着忐忑不安，对未来的迷茫，纷纷把目光投向最前边之人。 达达不拉看着人都到齐，霍然起身，冷静对着众人宣布一个消息，可是消息的内容却无异于投下一颗炸弹。 达达不拉把纳哈良部首领之位传给哈尔赤，从明天起，纳哈良部首领便是哈尔赤！ 众人惊讶之余，有人想着远在坞霍湖主帐草场的首领诸子，可是不少脑袋灵活的人开始思索为什么达达不拉会在这个时候宣布传位？ 可是，接下来达达不拉宣布的消息让惊讶过后冷静下来的纳哈良部贵人们再次张开嘴巴，达达不拉不再是钦达烈大头领，纳哈良部重新臣服奇雅孛圪一脉，向奇雅孛圪一脉效忠，服从奇雅孛圪的命令。 “首领！” “首领，不行......” “首领，纳哈良部的荣耀......” 不少人急急开口劝说，也有不少人沉默不语，今天首领是去干什么了，并非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何况，达达不拉也没有杜绝这个消息。 达达不拉利厉的目光扫过几个喊得特别欢的，多年来的虎威气势让众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就算有话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纳哈良部臣服奇雅孛圪一脉，大部分族人迁徙到新的草场生活；部内贵族可保留一半牲畜、家产，获得一块草场，不能拥有超过限制的私兵；五千纳哈良部宫帐军成为柔黎部仆从兵，归哈尔赤率领，由柔黎部提供补给，服从柔黎部的调令；达达不拉的近亲旁支、远亲姻亲等只要归附臣服，一律不再追究，仍然是钦达烈贵人；不愿归附臣服的各氏族头人可以带走本氏族四分之一的牛羊、奴隶和五十帐自愿跟随的牧民，离开南部草原，脱离钦达烈人，不再视为七色雄鹿的子孙...... 达达不拉将纳哈良部重新“臣服”受到的待遇讲了大概，讲的主要是贵人们的待遇，毕竟草原贵人是草原部落的骨架，有他们才能撑起来整座部落。 不过，他说了那么多，唯独一个没提到，达达不拉本人及其后代会受到什么处置，为什么要把首领之位传给哈尔赤。 众多贵人不知是考虑首领所说的待遇太入神，还是没有注意到缺漏的一点，或者是故意跳过去的，没有什么主动提及。 “首领，我们把儿郎们交出去，又不允许拥有太多私兵，怎么保证柔黎部不会把弯刀、弓箭对准我们？” “是啊，是啊......” 达达不拉望向赫离大军所在方向，道：“因为他不想，他不想要一个鲜血染红木录河、尸体堆过黑瞎子山的南部草原，不要让无数钦达烈儿郎死在这里，更不愿意让他的精锐战士损失太多......愿...汗冠...朵木澜雪山......”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几乎没有什么人听清。 第四百九十四章：枭雄落幕 第四百九十四章：枭雄落幕 清晨第一缕阳光撒落恰苏图草场，新的一天开始了，纳哈良部新的篇章将要翻开。 不过，在此之前，六千纳哈良部宫帐军陷入悲伤的沉默中，纳哈良部有史以来最强的首领，钦达烈大头领，达达不拉静悄悄死在行军大帐之中，死的很平静。 纳哈良部新首领哈尔赤跪在达达不拉的尸体旁，一言不发，身后还有一批宫帐军贵人跪伏叩拜，送他们的老首领最后一程。 良久，哈尔赤起身，跪了太久，腿脚用不上力，啷哐两步，最后才稳住身体，看了一眼众人，沙哑声道：“回去，约束好儿郎们，我们很久就回家了。” 一批纳哈良部贵人不约而同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纳哈良部的前途在昨晚就已经被皈依长生天怀抱的达达不拉老首领决定了，从老首领转述的那些条件，贵人们已经知道自己和家族的待遇，对于往日享受尊荣的纳哈良部贵人或许是一次暴击，一下子受不了，可是对于即将沦为俘虏，甚至自己惨死、家族被灭为奴的下场来说，这已经是长生天的格外恩赐了。 至于老首领一脉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纳哈良部贵人们不清楚，唯一确定的就是老首领将他们托付给哈尔赤，或许乌多千夫长和几名首领亲近之人了解一点。 向哈尔赤行礼，承认新首领？纳哈良部贵人们心中还是很乐意的，一方面，毕竟哈尔赤的本事摆在那儿，又将率领纳哈良部最后一支精锐力量，自己等人以后还要受到哈尔赤关照保护；另一方面，谁都不清楚奇雅孛圪一脉会不会彻底贯彻答应达达不拉老首领的条件，有哈尔赤顶在前面，试探一下，再好不过了。 哈尔赤看向乌多千夫长，心中百味杂陈，道：“乌多，保住首领血脉的重任落在我们身上了。” 二十多年前，怛奚部覆灭，奇雅孛圪一脉近亲旁支，不说血流成河、尸骸如山，可也是几百上千颗人头落地，多少人远遁逃亡，如今的纳哈良部，仅凭达达不拉一人，又怎么够？ 达达不拉及其三个超过十岁的儿子必须死，四个儿子中能够活下来的只有达达不拉七岁的幼子，因为他身体虚弱，拉不开弓，就连策马跑上半天，身体都承受不了，若不是有着一个首领父亲，在适者生存的腾格里大草原上早就被淘汰掉，就连普通牧民都养不起这么一个长期包袱。 孙辈中，达达不拉大儿子的一对儿女，二儿子的一个儿子都能活下来，毕竟他们年龄最大的不超过四岁，可塑造性还很强。 七岁幼子的命运注定是笼中鸟，能够得到几千头大小牲畜和一百帐奴隶，每年还从柔黎部获得一定的粮食、盐巴、布匹等供他生活，同时还能得到往后哈尔赤赠送的物资，生活绝对衣食无忧，不过活动范围就要被限制在几十里的山谷牧场，期限则是一辈子。每年，作为达达不拉临终托付者的哈尔赤可以探望一次七岁幼子，也是亲眼验证他是否活着。 如果七岁幼子未来有了下一代，孩子可以被带出软禁山谷。当然，达达不拉活下来的三个孙子孙女也可以获得自由待遇，不过他们都将由哈尔赤抚养长大，生活场地必须是在柔黎部主帐，五年之内不得和除哈尔赤、乌多两人之外的纳哈良部贵族接触。 这是赫离和达达不拉达成的最终协议，在长生天、七色雄鹿的见证下发誓，至于约束力有多强，已经死去的达达不拉就没有办法确保了。 不算长生天、七色雄鹿，哈尔赤是最后的保障，也是唯一的保障，准确来说，是哈尔赤和他手中的五千宫帐军精锐。 赫离大军营地，赫离听完侍卫传来的汇报，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究竟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赫离喃喃自语。 表面上看，赫离赢了，达达不拉一死，纳哈良部甘愿臣服归顺，最大一块的绊脚石已经被搬开，钦达烈主人的宝座在向他招手；暗地里，极大可能身死族灭的达达不拉保住纳哈良部，保住自己嫡系血脉的传承，还让哈尔赤执掌一支精锐骑兵，对柔黎有一定的威胁，算是在败中获得最大胜利。 “罢了，罢了，不去想太多，想太多脑子里乱糟糟。”赫离捉捉头发，虽说达达不拉留了一点后手，可是他的自然死亡是很有好处的，有着一大批纳哈良部贵族、将士可以作证，达达不拉不是没有被赫离所杀，所以归附后的纳哈良部心理抵触感必然会大大降低，有利于柔黎部吸收同化。 赫离转身回到案几上，提笔沾墨，想了一会儿，在羊皮纸刷刷几下，把巴掌大的羊皮纸张很快写满了，然后吹了吹纸张，摆在一旁，吩咐吉姆稍后把羊皮纸卷了，然后用信鹰飞送去花扎那河的锡达断事官。 “拜达尔，你的千骑准备一下，稍后‘护送’一千纳哈良部骑兵回去南部草原。”赫离吩咐道，在恰苏图发生的一切，包括达达不拉的临终命令、哈尔赤接任纳哈良部首领等都要带回去南部草原，自说自话没有人信，最合适的自然是纳哈良部宫帐军内的贵人们。 恰苏图以南六、七百里，过花扎那河，前方柔黎军营地。 谷卑希侍卫长将从首领传来的羊皮纸递送给首领，然后等在一旁，等候首领的指令，或者锡达断事官告诉消息，岂料锡达断事官瞄了一眼，瞬间是一副霍然而起、双目呆滞的模样，谷卑希心中一颤，赶紧小跑过去搀扶，口中不断询问断事官是什么情况。 “断事官大人，怎么了？恰苏图被攻破了？损失惨重吗？还是白马驿......” 锡达似喜似悲大笑几声，眼睛凝望头顶穹庐，颤抖的右手紧抓着羊皮纸，“达达不拉死了，纳哈良部要投降了......” 锡达聋拉的眼皮却渐渐无力，身体也有些承受不了，传来的羊皮信中写了赫离和达达不拉谈判、纳哈良部投降、达达不拉身死、部分达达不拉血脉囚禁、纳哈良部一部骑兵正在南返，不过内容十分简短，寥寥几句话，曲折过程说不清楚。 可是不管怎么样，一个确定的事实：达达不拉死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布置 第四百九十五章：布置 在恰苏图营地巡了一圈的赫离，重新回到大帐中，此番巡视并不是查看盾牌结阵、栏栅防御、战士值守等，更多是让柔黎勇士看见首领大人，知道首领看到自己的疤痕、勇猛、战功，望向首领目光中的尊崇之色浓厚几分，特别是听见首领大人喊出那一句“柔黎勇士们，赫离最锋利的弯刀，最结实的盾牌，最锋利的鹰爪，你们是柔黎的英雄，是我的骄傲，是长生天赐予我最珍贵的财富，哪怕用一百尊、一千尊、一万尊黄金铸造的雕像来换柔黎勇士，我都不答应。” 赫离的目光扫视一遍帐内，最终落在一个偏后的位置，道：“则罗，做的不错，多米校尉和门朵儿千骑长都对你交口称赞。” 帐内响起首领的声音，第一个提到的还是自己的名字，仆从兵千骑长则罗一惊一喜，熟练地推金山倒玉柱，跪道：“伟大的首领在上，是你带领强盛雄伟的部落，是你操练出强悍精锐的战士，是你让卑微的我侍奉在你身边，我所做的都是如同尘土般微笑，你的英雄伟大才是柔黎雄鹰翱翔天空的翅膀......如果没有多米校尉和门朵儿千骑长，你的仆人则罗也只能战死在这里了。” 如今，则罗表忠心、拍马屁十分流利，信口拈来，哪怕曾经身为乞迪叶护的附属部落首领时，都没有那么有文采，或许是在土讫水城的几个月受到柔黎部文化的熏陶，又或许钻研许久，拍马屁这门技术活很熟练，和把自己彻底定义为首领仆人的兹鲁千户长有的一比。 当然，说到最后，则罗仆从兵千骑长没忘捎带两句多米校尉、门朵儿千骑长，毕竟他们一个是首领安答，一个是首领近臣，此役战功又摆在那儿，称赞几句总是没错的。 “其木克，钦达烈儿郎们也十分勇猛，我刚才只是匆匆巡视一下伤兵的，没有时间再去驻扎地看看，等一下，我拨付一批物资，你代我慰劳一下，再带多一队医师下去，有些儿郎认为自己是小伤，不必让医师治疗的，可是一旦新伤连旧伤，或者小伤口发炎发烂，可是会要人命的，等一会你下去的时候，带多一队医师下去。”赫离第二个说话的对象同为仆从兵千骑长的其木克。 其木克脸庞红红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知是气血旺盛，还是羞愧难当，或着感动不已，大把的话语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去，只能躬身行了一礼。 很快，则罗、其木克两位仆从兵千骑长退出大帐，忙活事情。 赫离拍拍屁股下的座位，吁了一口气，感慨道：“离开不到二十天，差点这个位子就是达达不拉的。” 门朵儿千骑长拍拍胸脯，昂扬道：“那也得他有这个本事，长生天见证，只有首领才有这个资格坐在这里，其他人敢来，我的弯刀、弓箭可不答应。” 虽说有多米校尉率领一个千骑和亲卫队赶来支援，可是多米带来的支撑力和赫离代表的撑天支柱完全不同，从巡走时将士看向赫离的目光就知道。 “首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从接到首领消息，到安排押送哈尔赤偷偷渡河，再到知道达达不拉死去，多米校尉从松一口气，到欢呼激动，最后是踌躇满志。 达达不拉已死，纳哈良部臣服归附，南部草原是属于赫离的，是属于柔黎部的，多米怎能不跃跃欲试呢？ 听到多米一问，门朵儿千骑长也把目光投向首领处，渴望等待首领的吩咐。 赫离抬头望望头顶穹庐，他成功了，在今年入秋前，狠狠把纳哈良部揍趴下，让钦达烈诸部落看见柔黎部的铁拳多么有力。如果达达不拉没有搞一出撤退隐藏，长途回袭，进攻钦达烈腹地的柔黎大军的速度要大大减缓，毕竟达达不拉登位十几年，在钦达烈诸部落的号召力不弱，骚扰、袭击绝对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柔黎大军按部就班、步步推进，同时还要顾虑军械物资的运输，能够在入冬前平定就不得了。 原本赫离设想能够在今冬之前夺下大部，明年开春后彻底平复南部，入秋前把残部余孽清除完毕就算成功的。 可是，达达不拉附带三重大礼包，第一重，在恰苏图草场来上一场决战；第二重，达达不拉皈依长生天的怀抱；第三重，纳哈良部臣服归附。 实力当头，占据大义，放眼南部草原，还有谁能拦得住柔黎精骑？ 沉思一下，赫离便回过神来，吩咐多米校尉、门朵儿千骑长在恰苏图、白马驿进行一系列事务，游骑和信使的连贯、后续军械的储备和运输、有经验仆从兵的调整选拔，以及恰苏图草场的纳哈良部。 一千五百大箭筒士已经被独立扎营，巨弓大箭被柔黎部、纳哈良部联合组成的临时小队看守，三千余纳哈良部宫帐军则移营到恰苏图北岸扎营，由恰苏图供应口粮，可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但是他们不得擅自离开恰苏图草场。 很快，被达达不拉临终前指定接任的纳哈良部新首领哈尔赤会返回南部草原，处理纳哈良部的残余内务，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名分去做。 同样，赫离很快也会离开恰苏图，前往南部草原和锡达大叔汇合，接到赫离信件的锡达已经做好准备了，库尼亚斯、恪延部和迮特夷部的联军应该也差不多打到坞霍湖附近，兵锋直逼纳哈良部主帐，直接威胁颉秣部、突乞部。 钦达烈人的内战该终结了！ 多米校尉、门朵儿千骑长退出帐外，良久，赫离对着一名侍卫招招手。 “选出来人了吗？” “选出来了，基本上都是从纳哈良部俘虏挑选的，已经带到恰苏图营地，等到首领安排人给纳哈良部运送口粮时就混进去。”侍卫躬身道。 派出观风帐探子，赫离并不是要投毒或刺杀什么纳哈良部贵族，不过是有个后手罢了，他扪心自问，是顶着风险来安置几千纳哈良部宫帐军的，不过，只要他们不要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不要被某些人教唆搞乱，那么答应达达不拉的条件绝对会做到，否则，不介意送他们去陪伴达达不拉。 第四百九十六章：南行偶遇 第四百九十六章：南行偶遇 在纳哈良部投降归附以后，仍然留守恰苏图的多米校尉和门朵儿千骑长忙了起来，此外，拜达尔千骑长也被赫离丢在恰苏图，明面理由是协助多米校尉处理军务，实际是补充恰苏图的精锐军队，监视留在恰苏图草场的几千纳哈良部宫帐军。 前有白马驿营地的一万多纳哈良部俘虏，后有恰苏图草场的几千纳哈良部宫帐军，一旦闹起来，真不是一件小事。 赫离起程前往南部草原，随行护卫的是侍卫军木格千骑，泰罗格校尉统率过半军队稍后出发，不过，为了保证首领的安全，兀格千骑提前一天出发，既是打前站，防止冒出来的草原兵马，又是作为先行汇合锡达断事官的柔黎精骑。 离开恰苏图草场，赫离的一千侍卫精锐都是一骑三马的配置，熟门熟路的朝着花扎那河驰去，看见沿途草场、山川、江流，颇有一番感慨，来来回回，二十天左右，一、两千里，如果不是有足够的战马换乘，若非柔黎战马镶嵌马蹄铁，那么八成都要跑到战马口吐白沫。 驰出恰苏图草场，踏进花扎那河草场，从随行骑兵行进队列、速度的细微变化，赫离就能判断出马蹄下的草原道路变得不那么好走了，几个月来，先是咕椤钮率领的一万纳哈良部骑兵，再是哈尔赤率领的纳哈良部宫帐军，后来是钦达烈部落联军，最后则是柔黎大军，以及赫离统御援军，都是踩着最方便快捷的道路来走，人踩马踏，几处地面都坑坑洼洼的，如果再多几次大规模行军，再来一场暴雨，恐怕这些坑洼就会变成水坑、水塘，不利于行军。 赫离匆匆看了几眼，记在心里，征服南部草原之后，要加强对南部草原的控制力度，辐射柔黎部的影响力，一支快速打击的力量十分重要，这支力量不必长期驻守南部草原某一处，可是一旦有情况发生，就能如风如雷般疾速杀到，用弯刀、弓箭告诉柔黎部的敌人，谁才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有着土讫水城、望南岭、斯帕丘陵的成功经验，柔黎将领都清楚，一条硬土结实道路对调集军队的效果。 好在，赫离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到处理完南部事务，有了充足劳力，再来开始抽调劳力、夯实道路都不迟。 连续快马疾驰几天，即将抵达花扎那河，据前方探马游骑侦查回报，附近有闲散钦达烈牧民赶牛放羊，赫离起初搞到惊讶，不说其他时候，光是自己从恰苏图出发，待在花扎那河的柔黎大军驻扎地，再到回援恰苏图，几乎没有发现过放牧的牧民，不过听到探马仔细一说，一切都明白了。 花扎那河方圆几百里的钦达烈中小部落的牧民放心放牧，多亏锡达断事官下令，放归花扎那河附近部落的年幼男孩、老牧人回部落草场，让大小牲畜在入秋前好好长膘，否则今冬不知道要饿死多少牲畜。 今年开春之后，钦达烈诸部落不是在打仗，就是准备打仗的路上，放牧皆交给妇女、奴隶去做，不过哪里做的过来，特别是家中拥有大批牲畜的部落贵人，若是再拖上一个月左右，饥瘦的牲畜就补不回来了。 “要不，去看看？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钦达烈牧民放牧了吧？”赫离对着队伍中的特殊随从笑道。 赫离随从的千骑队伍中，最特殊的存在便是纳哈良部新首领哈尔赤，他和赫离一同前去南部草原，而且拒绝留守在恰苏图草场的将领劝说，只带了十名亲卫骑兵。 听到哈尔赤回答之后，赫离吩咐木格千骑长率领大部骑兵在此短暂休息，带了十名侍卫，以及不带亲卫骑兵的哈尔赤，一起朝着牧人放牧的地方去。 牧人放牧地方距离大军七、八里的距离，赫离和哈尔赤等人不多时便赶到一老一少两名牧人旁边。 一老一少两名牧人十分警惕，拔出携带的劣质弯刀、木矛对准赫离一行人，任谁见到几名全副武装的骑手突然奔到自己跟前，气势汹汹看着自己，都不会摆出一副好客脸色。 赫离当场编出一个商人的身份，说自己是来往于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草原的商人，趁着入秋前来打打消息，看看捎卖什么货物才最赚钱。 哈尔赤看着一旁谈起货物来津津有味的赫离，脸上硬笑出一丝尴尬，怎么一转眼自己就成行脚商人的跟班了。 “对了，长者，你们现在可以放羊了？我之前在恰苏图听说，这边正在打仗，双方都有好几万大军......”赫离“心有余悸”感叹道。 “十几天前还是的，不过，不久前突然说不打了，听说纳哈良部的达达不拉大头领重新归附奉倏大人了，还派出快马宣布消息，让所有钦达烈部落归附奉倏大人。”老牧人心中感触，语气带有唏嘘。 哈尔赤轻提缰绳的手一颤，默默闭了闭眼睛。 “哦，是这样？你是听谁说的？”赫离继续问道。 “听部落几个贵人说的，我们就是给他们放羊，据说是奉倏大人的命令，让孩子、老人不必随军，回部落去放牧，让牲畜好好吃吃......”老牧人正说着，突然被旁边的孩子扯了扯袍角。 “怎么了，咋不说话呢？” 陪同老牧民的男孩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实际却已经十五岁的，不过是营养不良，个子又长得有些矮，所以被一同打发回部落营地放牧。 “纳哈良部的大人......纳哈良部的大贵人......”十五岁的男孩曾经随同部落贵人在钦达烈部落联军时的花扎那河大营，远远见过哈尔赤率领宫帐军呼啸的英武身姿，十分崇拜哈尔赤这种英雄，记忆尤为深刻。 “什么纳哈良部的贵人？”老牧人回头嘀咕问道两声，终于明白过来，急急跪地叩拜，“尊贵的大人，我是胡口乱说的，纳哈良部......” 赫离无奈摆摆手，示意哈尔赤去解决这个事情。 “我是哈尔赤，这位是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大人，是奉倏大人的血亲，你说的没错，纳哈良部已经归附奉倏大人了。”哈尔赤仿佛没看见一老一少两名牧人惊讶到眼球都快凸出来的神色，说完就闭上口。 这个解释够直白的！ 第四百九十七章：等候的迮特夷部首领 第四百九十七章：等候的迮特夷部首领 越过花扎那河，再驰行几百里，赫离算是真正踏进钦达烈人七大部落的世代草场，往西，往南，往北，一代又一代都是钦达烈人的核心游牧地，或许几百年前的钦达烈人先祖就是从一处偏僻草场出发，筚路蓝缕，繁衍生息，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和野兽斗，最终发展成一大族系，傲立东漠草原。 赫离一望过去，郁郁葱葱的青青草原，云朵般的羊群仿佛在绿海移动，一条条溪流、细河蜿蜒是简笔画线，草原常见的单式毡帐是一个个灰白墨点。 “相信了吧？”赫离对着随同的纳哈良部新首领哈尔赤说道。 从赫离口中，哈尔赤知道前方的柔黎大军已经渡过花扎那河，朝着纳哈良部主帐步步逼近，又有五千柔黎精骑、恪延部、迮特夷部组成的混编兵马袭向坞霍湖，他心中万分焦急，光是柔黎军，仅有的纳哈良部兵马就难以招架了，再加上恪延部、迮特夷部联军，恐怕坞霍湖会泛起比恰苏图江更加猩红的血水。 如果不是安置恰苏图的几千纳哈良部宫帐军需要哈尔赤亲自出面，他早就随前几天被“护送”的纳哈良部人员南返，早一天看看纳哈良部领地草场的情况，或者率领一千被“护送”的纳哈良部战士进行最后的抵抗。 幸好，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不对，是太过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牛马羊群在悠闲吃草，牧人在努力放牧，争取把牲畜养得又大又肥。 听到赫离的话语，哈尔赤点点头，安心不少，又升起对奇雅孛圪.奉倏的好奇、敬佩，好奇在于奇雅孛圪.奉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草原男儿，敬佩同样在于奇雅孛圪.奉倏没有屠杀纳哈良部族人。 如果说赫离没有下令进行报复屠杀，哈尔赤知道的是，第一，赫离并非奇雅孛圪一脉的纯正嫡系，对于奇雅孛圪一脉感情不深；第二，赫离答应达达不拉首领的条件，不敢轻易毁约；第三，达达不拉首领提到的赫离不愿未来的族众记住太多的鲜血场景，以及他不想结下一段段太多的仇恨。 可是，奇雅孛圪.奉倏是什么人？哈么赞大头领的独子，被纳哈良部大量屠杀嫡系近亲的幸存者；被达达不拉首领夺去大头领宝座的钦达烈少主...... “首领，兀格千骑长传来消息，一切正常，同时，骨啜纳校尉率领两千仆从兵在前方二十里处迎接，还有......一批钦达烈部落贵人也在等候首领。”吉姆顿了顿，侧眼瞄了一下哈尔赤，然后把话一次性说完。 “哦，他们来的倒是不慢！”赫离嘴角泛起诡笑的微弧，先不说锡达断事官统领的柔黎大军内有不少臣服归附的钦达烈中小部落贵人、仆从兵，加上锡达本就没有特意封锁消息，甚至还有意派人散开消息，让众多归附贵人、仆从兵知道纳哈良部兵败如山倒的趋势，再者，前几天南返的纳哈良部乌多千夫长一行人，让钦达烈诸部落彻底看清谁才是长生天、七色雄鹿制定的钦达烈主人，或者说谁的拳头大一点。 如今柔黎军击败纳哈良部，一代枭雄达达不拉身死，赫离、锡达统率重兵推进钦达烈人的核心草场，同时，康麽部、恪延部、迮特夷部归附拥戴奇雅孛圪一脉，浩荡大势不可阻挡，虽说位列七大部落的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还没有亮明旗帜支持，可是无人再可动摇奇雅孛圪一脉的地位是毫无疑问的。 此番迎接，几乎所有归附部落的头人、氏族长都来了，有些人还带上自己的子侄们，让赫离大人看见自己的真心臣服，看见自己家族儿郎的强壮、勇武，若是能够有几个被赫离大人看重，收为帐前侍卫，那么不仅儿郎个人，就连自己部落都能得到巨大好处，至少不必担心奇雅孛圪一脉追究当年过错时对自己狠下杀手。 “好，去见见！”赫离夹马腹，吆战马，朝着前方驰去，身后大队柔黎精骑，跟着首领的节奏，策马上冲，又控制一定的马速，和首领保持一定的马距，踏着鼓点般的马蹄声，冲到等待着的钦达烈贵人队伍前，然后绕掠小半圈，突然提缰勒马，纵马一跳，稳稳落在地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迎接草场周围，钦达烈贵人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心头一惊，脑海浮现“可怕”二字。 十几、二十里的骑兵冲锋，任何一支草原骑兵都能够做到，威力绝对不弱，也是草原勇士压制卡洛斯农夫的一大法宝。 可是，仅仅靠着将领的战马跑动，不用令旗，不用督促，上千骑兵瞬时间随将疾驰，队伍井然有序，期间没有混乱扰攘，没有骑兵离队落单，整个过程随意平稳、行云流水，千骑如一骑。 最可怕的是赫离提绳勒马的一瞬间，身后所有骑兵齐刷刷控马止步，仿佛被定格住，让人怎能不惊，不讶，不怕？ 未等赫离走到等待人员面前，骨啜纳校尉便走了上来，和几个营指挥、百骑长向赫离参拜行礼。 “首领，这位是迮特夷部首领，辛安，听说首领几天到，便赶过来这里迎接，已经等了两天。”行礼过后，骨啜纳校尉向赫离介绍距离最近的一个钦达烈贵人。 赫离有些诧异，迮特夷部首领辛安，特意赶过来迎接，等待自己两天？ 老狐狸！ 赫离心中暗道，要知道钦达烈部落联盟虽有大头领，地位也颇高，不过，百年来，其余六大部落的首领在钦达烈部落联盟中的地位是仅低大头领半头，哪怕近二十年来，达达不拉登上大头领之位，用各种手段加强大头领权力，降低六部首领的地位，可是不说康麽部这个不承认达达不拉地位的怛奚部姻亲部落，就连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都没有把自己定位为纳哈良部的附属部落。 堂堂的迮特夷部首领，像个奴仆一样在此等待自己，不符合身份！ 第四百九十八章：是谁？ 第四百九十八章：是谁？ 赫离按捺性子点头示意迎接自己的钦达烈贵人们，虽然观风帐探子埋伏在南部草原有一段时日，刺探搜罗情报的效率不错，秘密登记各部贵族的名单，传回柔黎部，可是赫离一下子看着上百名钦达烈贵人，谁是谁都分不清，凭借经验直觉，走到年老贵人身旁，等待年老贵人唱呼自己的名字，躬身行礼。 在迎接赫离的钦达烈贵人中，身份最高的迮特夷部首领辛安，没有太多机会和赫离近距离交谈，也明白这个迎接场合并不适宜私密交谈，他先要做的是摆明自己的态度，摆明迮特夷部的态度。 很快，赫离和钦达烈贵人们的初见就完毕了，在柔黎骑兵的护卫、引路下向锡达断事官所在的柔黎军大营去。 “这段时间，锡达大叔的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抵达大营后，赫离问道。 一听首领询问，骨啜纳校尉急急回忆锡达断事官这段时间的部署进军，以及吃喝拉撒睡，可是平日里没有特别留意，哪能记得清楚，最后，他只能侧视散望，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是谁？” “呃......哪个谁？”骨啜纳校尉疑惑不解，不懂首领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才，赫离看到骨啜纳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道问他是没有结果的，想着去问问侍卫长谷卑希，刚抬头远望，就瞥见一人走出锡达大帐。 从散望状态恢复过来的骨啜纳校尉顺着首领的示意看去，发现走出帐外之人，明白过来首领问的是谁。 “折耷部首领，悉栉。” “什么？”如果说刚才的迮特夷部首领辛安让赫离意外，那么折耷部首领悉栉就是让他惊讶了。 今天是怎么了，钦达烈部落联盟七大部落首领中的两个就来到柔黎军大营，不对，是三个，还要算上赫离一行人中的纳哈良部新首领哈尔赤。 钦达烈人的核心部落共有八个，塔什干战役前的奇雅孛圪统治时期，分别是怛奚部、康麽部、纳哈良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迮特夷部，塔什干战役后的达达不拉大头领时期，则是纳哈良部、恪延部、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康麽部、迮特夷部。 七根支柱撑起钦达烈几十万族众生活的草场毡帐，撑起一片天空，纵使是在二十年前那段钦达烈黑暗岁月，几十万钦达烈人也能够苟延残喘下来，维持血脉不断。 如今，怛奚部回来了，奇雅孛圪一脉回来了，康麽部归附拥戴，恪延部回归正统，迮特夷部拨乱反正，连达达不拉统治的纳哈良部都不得不重新臣服以求生存...... 折耷部怕，真的怕，命运生死无法掌握在手中，谁都不清楚曾经汲取过怛奚部、奇雅孛圪一脉血液的钦达烈部落会落得何种下场，尤其是不久前还在抵抗柔黎军的几大部落。 奉倏大人会如何对待自己？不仅是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三大部的上层贵族，就连底层牧人都开始担忧起来，没收牲畜财产事小，若是驱逐出族，贬为贱奴，乃至屠戮一空，才是最为可怕的。 在知道奉倏大人在距离自家领地草场几百里外屯兵扎营，折耷部首领悉栉咬牙跺脚，动身前去拜见，为折耷部的未来探探路，最终赶在赫离到达之前抵达。 “哪个人是谁？”走出锡达大帐的悉栉不可能忽视赫离一行人，尤其是前边领路之人竟然是柔黎军校尉骨啜纳。 折耷部首领可是去过恰苏图草场的，见识过柔黎精骑的强弓骑阵，知道柔黎常备军的战力多么强悍，对于柔黎军制也有一定的了解，再者，来到此处大营，他可不是埋头入沙的鸵鸟，怎么都能打探到一点基本情况。 骨啜纳，柔黎军校尉，位同大部落的万夫长，柔黎部的实权大贵人。 “不知道......”一名随从道。 “首领，他看过来了。”另一名随从急声提醒道。 废话，悉栉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赫离脚步略微一停，然后朝着自己几人望了几眼，最后直直走向锡达大帐，没有受到半分阻拦。 难不成是他？折耷部首领悉栉心中一惊，脑海中想到一个人物，所遇柔黎精骑口中的柔黎之主。 瞧见赫离一行人之后，悉栉前进的步伐立刻放缓，时不时回头偷瞄锡达大帐，只盼一会儿能够有机会拜访那位大人。 锡达大帐帐帘一掀，赫离迎面撞见谷卑希侍卫长，微微一笑。 “首领......”谷卑希侍卫长惊喜一叫。 未等赫离回应，帐内不远处的锡达断事官耳朵一动，起坐转身，满脸喜色，快步走近赫离身旁，熠熠有神的眼眸闪烁着激动。 “如果你阿爸能亲眼看到赫离是一个何等英武的草原英雄，那该有多好。”锡达感怀叹伤道。 赫离观察锡达大叔的神色，相比在土讫水城来说，脸色红润许多，精神头更足，可是忧愁感伤之色却浓重不少，前者是因为归乡激动，后者怕是近乡情更怯。 “锡达叔叔，你身体可还好，可有安排随军医师照顾？”毕竟锡达大叔二十多年没回来了，感怀悲秋是不可避免的，此次携席卷东漠南部草原的铁骑军势，赫离怕锡达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 “没事，没事，让随军医师来干吗？我自己身体，自己最清楚，再说，之前希德丁给我诊断过的......”锡达摆摆手道。 “希德丁诊断都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好，好，好.......”赫离看着锡达虎起来的一张脸，明知道他是装的，可是也只能无奈干笑，不再劝了。 听到赫离不再提及医师，有些心虚的锡达虎起来的脸庞瞬间一变，恢复正常。 “叔叔，刚才我看见有人走出去，是折耷部首领悉栉？”赫离看向帐门处。 “对，他......唉......”锡达断事官叹一口气，纠结一会儿，闭闭眼，“归附臣服部落必须遵照柔黎部法令进行改制，听从柔黎部首领的命令，这一点，绝不能动摇。” 钦达烈七大部落，除却已经成为柔黎部氏族的姻亲部落康麽部、重归正统的恪延部，以及被拉下大头领部落的纳哈良部会接受柔黎部处置，其余各部九成九的可能不会主动上交权力，甚至还会明里暗里对抗柔黎部的改制，意图保全本部的特殊权力。 最容易亲近、试探的对象是谁，自然是奇雅孛圪.奉倏大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达达不拉的临终信 第四百九十九章：达达不拉的临终信 被一名半老汉子上下左右怪异盯看，哪怕是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的草原骁将哈尔赤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毛，最难受的是自己只能像个雕像被人看着，不能扭头就走，或者吼一嗓子“看什么看”。 有此遭遇，都是哈尔赤自作自受，源于转送一卷泛黄汗浸的系绳羊皮信，按道理，信件内容最少会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写信人，一个是收信人。 不过，从哈尔赤口呼委托人之时，帐内众人便知道世上唯有一人知道此张羊皮纸写着什么了。 写信人：纳哈良部的首领达达不拉。 收信人：奇雅孛圪一脉的奉倏。 在恰苏图死去的半夜或凌晨时分，传位完毕的达达不拉亲笔书写一封信，再亲自捆系细绳，委托最信任的纳哈良部新首领哈尔赤替自己将这封信件交给少年好友兼生死大敌奇雅孛圪.奉倏。 哈尔赤十分认真执行老首领交代的最后一个命令，保证亲手交到奇雅孛圪.奉倏手中，就绝不假手于赫离转交。 锡达盯看哈尔赤的目光含着惊讶、惊喜、思虑、回忆......最后，他轻摆手道：“信件，我收到了，退下吧。” 赫离给吉姆一个眼神，很快，感到怪异的哈尔赤便在吉姆的引领下退出大帐。 赫离再去一瞧锡达的神色，激动、惊喜渐渐褪去，回忆感伤的情绪爬上脸庞，看来刚才达达不拉的信件勾起来锡达内心深处的记忆。 “赫离，你记得铎别泽吗？” 突然间，赫离听到锡达大叔提及的名字，明白锡达不会无的放矢，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铎别泽到底是谁呢？ 赫离拧眉转眼，脑海中闪过一个个人名，特别是和钦达烈人有关的名字，第一个联想的部落自然是写信人所在的纳哈良部，脑筋转了几圈，排除筛选，再推及到康麽部，迮特夷部......喀布朵部...... 等等，喀布朵部，赫离眉毛一挑，仿佛想到什么，阿苏冈，合木豁，忽思里......铎别泽！ 不过，铎别泽不是出自喀布朵部的，而是锡达初次提及铎别泽就是在落雁山脚偶遇搭救被大队马贼困住的忽思里等喀布朵部骑兵之后，也是那一次路遇，锡达才知道喀布朵部在望南岭流浪躲藏的艰苦生活，才向赫离表明自己的奇雅孛圪一脉的身份，以及隐姓埋名的来龙去脉。 同时，赫离也是在那一次锡达的讲述中，知道自己父亲忽特哥是如何和锡达大叔相识的，并且凭借父亲血脉安答的身份，拥有加缀奇雅孛圪姓氏、继承钦达烈大头领的身份资格。 当钦达烈部落联盟大军在塔什干一役惨败之后，凭借侍从武士的誓死掩护，锡达突围成功，躲在赫离父亲忽特哥所在的部落草场，等到乞迪大军朝着南部草原进军后的松懈时机，秘密返回南部草原，迅速得到几千钦达烈战士和近万老幼妇女的支持。 几千钦达烈战士中，为首的便是锡达安答铎别泽，不过，没有不漏风的毡墙，不知道是乞迪汗部的，还是纳哈良部的，或者乞迪汗部和纳哈良部的人，对刚刚召集起来的铎别泽兵马猛烈一击，为了保护锡达逃出，铎别泽、几千钦达烈战士、近万老幼妇女死在弯刀、箭矢、大火之中。 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后来又有一场草原大雨，一切的踪迹无存，恐怕就连纳哈良部的上层贵族都不太清楚这件事。 更何况，纳哈良部的达达不拉登上钦达烈大头领宝座，又有谁会去追查怛奚部的铎别泽去哪儿？ 赫离看向帐门，又把目光投到锡达手中的羊皮信上，问道：“他是铎别泽的儿子？” 观风帐探子搜罗到哈尔赤的相关信息，没有太多关于哈尔赤孩童时期的，只知道他是达达不拉亲自领回来的，对外说是战死勇士的孩子，放在身边悉心教导，对他十分信任，所以才有“私生子”的风言碎语。 战死勇士，难不成是铎别泽？赫离沿着这条思路一想，再结合观风帐的情报，好像哈尔赤被带回到纳哈良部主帐的时间恰是塔什干一役后一年左右。 锡达摇摇头：“不是，铎别泽没有孩子，再说铎别泽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就算有孩子，也不会这么大的......”说着，目光再次落在手中泛黄的羊皮信上，“哈尔赤是铎别泽哥哥的儿子，他们两兄弟都死了......” 铎别泽两兄弟都是怛奚部的，虽说不是近亲，可毕竟是旁支，生活在怛奚部主帐草场，能够时常见到身为少主的锡达，在孩子玩耍中建立起草原孩童的淳朴友谊。 不过，相比铎别泽，铎别泽的哥哥和在怛奚部侍奉大头领的纳哈良部王子达达不拉玩得更近，最后还在达达不拉的玩闹撮合下，娶达达不拉的同脉堂姐。 如此以来，达达不拉和铎别泽的哥哥关系更加密切，或许当年他在怛奚部混得那么开，获得哈么赞大头领的赏赐，离不开铎别泽的哥哥的帮助。 羊皮信中，达达不拉寥寥几笔写着铎别泽的哥哥没有背叛怛奚部，是自杀的，之后他把哈尔赤带回纳哈良部抚养教导，至于自杀的原因没有写，至于他把纳哈良部首领位置传给哈尔赤的原因也没有写，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看着锡达头顶的过半灰白，再看看锡达回忆时眼中的感伤，赫离鼻子一酸，轻拍锡达的后背，道：“叔叔，我们启程，去怛奚部的祖地看看，让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赫离去看看奇雅孛圪先祖的草场。” 锡达精神稍好一点，重新将手中的羊皮信卷好，不再提及哈尔赤、达达不拉、纳哈良部之事，朗声道：“好，奇雅孛圪的子孙就得去奇雅孛圪的草场看看。” 精神头完全回来，锡达觉得喊了一嗓子，整个人舒服多了，不过，在把达达不拉的临终信放入怀中的一刹那，他猛地一停，扭头沉声道：“赫离，你要成为钦达烈人历史上最强大的大头领，超越历代奇雅孛圪先祖，让......他看看，我们才是脚下草场的真正主人，我们才是七色雄鹿的强壮头鹿。” 随着赫离的点头，泛黄羊皮纸信被放入锡达衣袍中。 第五百章：动走的钦达烈各部 第五百章：动走的钦达烈各部 驼绳子草原，拉驼河，白马驿营地。 领头持旗骑兵握着的是柔黎部的雄鹰旗帜，这支行进的柔黎军队怕是不下千骑，朝着南边快速前进，有点着急赶路的模样，但是又不像柔黎常备军急行军那般紧迫。 “索尔奇大人，公主，前边二十里是白马驿营地，已经有人来迎接我们，今夜在白马驿营地休息，明天再赶路。” 旧康麽部老首领，现在的柔黎部主帐大当户、康麽氏族的索尔奇大人点点头，示意探马百骑长去安排。 白马驿，是柔黎部西边现有领地最重要的堡垒，建造规格仿造土讫水城，材料以木头为主，辅料为沙土、石头，据说比起螺贝山谷的驻马驿都要大，索尔奇是第一次来白马驿。 此次行程，白马驿是中途落脚点，明天，索尔奇一行人将会继续朝着南边前进，过白马山岭，越恰苏图江，渡花扎那河，踏回南部草原，直到抵达柔黎大军营地，和赫离、锡达汇合。 索尔奇回头侧望千骑队伍的主角，自己的草原明珠，康麽氏族的公主，未来的柔黎部大妃，古素禾，嘴角挂起宽心的微笑。 后边，两名瘦小骑手策马小跑来到索尔奇马旁，稍高一点的正是康麽氏族公主古素禾，问道：“阿爸，前边就是白马驿？” “不错，前边就是去年消灭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后，首领下令，谷卑希侍卫长负责修建的屯兵大营，对内，能够守卫从这里到妥儿川的草场、部众、牛羊；对外，可迅速出兵，就像这次进军南部草原......”身为康麽部老首领的索尔奇感叹道，离开木录河、黑瞎子山，原本以为此生都没有什么机会回去，岂料，能够风光回去，昂首挺胸回去。 恰苏图战役，达达不拉身死，纳哈良部臣服归附，钦达烈部落联盟将迎来真正的主人奇雅孛圪一脉...... 奇雅孛圪一脉重登大位，康麽氏族是姻亲部落兼最先归附的钦达烈大部落，还愁康麽氏族不兴旺繁盛？ “白马驿，前几天在螺贝山谷，哥达哥哥说这里关押很多纳哈良部俘虏。”稍矮的骑手冒出来喊道，若是寻常小兵敢如此没大没小冒头胡喊问话，早就被索尔奇重重责罚，可是此人身份尊贵，暂时轮不到索尔奇来罚。 如果古素禾成为柔黎部首领大妃，哪么索尔奇还能凭借亲近长辈的身份说上几句，不过光靠现在的锡达长辈身份，要训斥此人，不那么名正言顺。 奇雅孛圪.巴伯兰.纳敏，柔黎部首领的妹妹，敏敏公主，比起未升格首领大妃的古素禾公主身份还要高呢！ 东漠南部草原已平定，即将召开的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不仅仅是宣示奇雅孛圪王者归来，还要确立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的身份，将大头领的权位传于赫离， 锡达早就向喀布朵氏族、康麽氏族明示赫离是奇雅孛圪第一继承人，超越自己，继承奇雅孛圪一脉，继承怛奚部首领，继承钦达烈大头领之位，此举不仅让赫离安心，自己绝不染指依靠柔黎部夺回的权力，让赫离放心去完成踏马南部草原的部署，也是早早向归附钦达烈贵人宣告赫离才是他的继承人，不是自己的养子察乌卡，不要横生事端。 虽说赫离和察乌卡的安答关系摆在那儿，如铁如钢，可是若是有人不断把“钦达烈大头领”作为生锈引子，难保不出裂痕，倒不如早早搞得明明白白，消除最后一点隐患。 代表喀布朵氏族的忽思里已经在锡达身边，代表康麽氏族的索尔奇再赶过去，同时宣告赫离和奇雅孛圪世代姻亲部落的公主成婚，最后再由哈么赞大头领之子、钦达烈真正的少主锡达确立赫离的地位，那么无人再可撼动，除非明火执仗打上几仗。 不过，有着柔黎大军在手的赫离，就算几大部落联手，最后结局也不会有多少改变。 身为钦达烈七大部落之一的康麽部老首领兴高采烈赶去南部草原，同为七大部落的颉秣部首领却是愁眉苦脸。 颉秣部主帐草场，首领大帐， 颉秣部首领陂木黎脸色阴沉，在帐内来回踱步，像是在等待什么消息。 此时，一名主帐土屯进来，汇报：“首领，确认了，悉栉是去拜见奉倏大人。” 悉栉，除了折耷部首领悉栉，还有哪一个悉栉值得颉秣部首领陂木黎如此关注。 砰的一声，颉秣部首领陂木黎猛拍一下案几，气愤骂道：“悉栉，你个软绵羊......” 如今的钦达烈七大部落中，仅有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能够有和奇雅孛圪一脉谈判的本钱，不错，他们的本钱是位列七大部落百年的声望、地位，以及最关键的两、三万帐的钦达烈族众，相信奉倏大人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谁料，折耷部单独逃离这条漏水的小船，一跃跳到大船巨舰上，使得颉秣部、突乞部两个瘦弱的水手快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淹死。 其实，陂木黎何尝不想和折耷部首领悉栉一样，早早跳到柔黎部的大船上，可是没有熟人水手帮他一把，要知道折耷部和迮特夷部有交情，由迮特夷部介绍，才能换船成功的，颉秣部能行吗？ 二十年来，颉秣部在对待怛奚部残余部众，跟当纳哈良部小弟，在某些程度比起达达不拉还要过分，就连不少钦达烈部落、氏族都对它有怨言。 “首领，西南边的两个千帐部落要从我们草场借道迁徙，说是......说是奉倏大人......召集所有钦达烈部众祭拜先祖，商议钦达烈一脉大事。”土屯吞吞吐吐说道 “什么？”陂木黎脸色一变，浑身一颤，颉秣部是钦达烈七大部落之一，召集所有钦达烈部众，祭拜先祖，商议钦达烈一脉大事，这是何等大事，连区区千帐部落都有份参加。竟然没有颉秣部的份，难不成奉倏真的要把刀砍向颉秣部，让颉秣部主帐血流成河？ “首领......有人......奉倏大人的使者......”帐外跑进来一个首领随从武士，急急喊道。 “滚出去......什么，你说是谁的使者？”心情急躁的陂木黎一个箭步冲到随从武士跟前，牢牢扣住他。 “奉倏......大人的！” “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吩咐煮食帐上菜上酒，还有安排最美的歌姬.....”陂木黎没有一点首领风度地急嚷两下，然后疾步走出大帐。 第五百零一章：科尔塞糜 第五百零一章：科尔塞糜 科尔塞糜，在钦达烈古老方言里，译为“最肥沃的草地”。 钦达烈人最肥沃的草地，自然是最强悍的勇士才有资格拥有，百余年来，奇雅孛圪一脉驻跸科尔塞糜为点，凭借同族血脉、传统秩序、部落实力、大头领威望，化钦达烈七大部落为线，最终辐射南部草原，使得无数部落、氏族归附臣服。 不过，随着塔什干一役、怛奚部重创、奇雅孛圪一脉被屠，在达达不拉登上大头领之位后，曾经的钦达烈人膜拜之地被人有意遗忘，大部分被划归到新生的恪延部名下，少部分则是归入纳哈良部的领土版图。 恪延部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没有把主帐设在科尔塞糜这种一等一的放牧草场，选择一个次等草场；纳哈良部不知是不愿过多接触曾宣誓效忠的大头领的先祖领地，还是达达不拉下令，这块肥沃草场基本没有大氏族前来放牧。 二十年，科尔塞糜这块名上有主，实则无主的土地，终于等来真正主人的回归，一切仿佛是长生天的安排。 二十年时光，大自然的力量没能彻底抹去怛奚部主帐营盘的痕迹，拴马石柱、连桩栅栏、宽帐基石、残破木梁......清理起来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好在，处理恪延部尾巴完毕的其利穆河几乎是在出兵支援迮特夷部的同时，就往科尔塞糜迁徙一万余部众，很快，迮特夷部首领辛安有样学样，也抽调一万多族人前往科尔塞糜清理，按照哈么赞大头领时期的规格修缮，后来，一批心向恪延部的中小部落效仿，小的派出百余人，大的派出上千人，最后到纳哈良部臣服归附的消息开始传遍南部草原，以及奇雅孛圪一脉的大人即将回来，来参与清理修缮钦达烈大头领驻跸之地的钦达烈人不下五万。 五万族众，是钦达烈一族十分之一的人口，甚至有可能超过十分之一，有些恐怖。 当然，五万族众不可能全是男子青壮，更不可能是持刀握矛的战士，其中有两万男丁便是顶天了。 从其利穆河派出第一批部众抵达科尔塞糜算起，清理修缮已经超过十天，虽说怛奚部主帐营地是七大部中最为坚固宏伟，可是依旧离不开草原粗旷、简单、实用的规律，所以这座新大营比起土讫水城来说，建造难度下降几个等级。 此时的科尔塞糜，大大小小的毡帐布满方圆十几里，一顶连着一顶，穿着草原夹袍的骑手们策马奔驰，来来往往，二十年未有之热闹。 在几万柔黎精骑的护卫下，南下的赫离、锡达两天前正式进入科尔塞糜，奇雅孛圪回来了！ 在出发前，一批批柔黎部小队作为奉倏大人的信使，如同散飞的鸟群，向南部草原各处部落草场飞去，传达奉倏大人召集所有钦达烈族众、祭拜先祖、商议大事的命令。 此令一出，南部草原顿时轰动，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并非没有召开过，达达不拉在世的时候，联盟大会也是要开的，不过人齐不齐罢了，例如索尔奇老首领的康麽部几乎是缺席的。 这一次，奇雅孛圪.奉倏的命令说得十分明确，信使中的话语不乏有划归草场、领地等字样，所有人都知道强军在手的奇雅孛圪.奉倏意在大头领之位。 大头领之位属于奇雅孛圪，如今已经是钦达烈人默认、不可辩驳，也没有力量反对的，可是奇雅孛圪会如何处置他们呢？ 不管怎么样，既然奉倏大人发出号召，许多钦达烈中小部落便纷纷动身，带领几百、上千骑兵，甚至带上妻儿、部众，赶去朝拜新任大头领，等待大头领对其部落的安排布置。 所以，在赫离、锡达抵达科尔塞糜时，这片草场周围已经有着超过十万钦达烈人聚集，再加上柔黎常备军、仆从老兵、钦达烈仆从兵，以及陆陆续续赶来的各部人马，等到大典举行的那一天，绝对要超过二十万人。 二十万人，柔黎部不是没有这么多人口，可是分散在土讫水城、莫顿河草原、妥儿川草原、月牙湖草场、螺贝山谷、白马驿，难得有如此盛况。 由此可知，奇雅孛圪这块招牌有多值钱了！如果赫离没有加缀奇雅孛圪的姓氏，凭着柔黎部如今的人口、实力，要想短时间拢住几十万同出一脉的钦达烈人，不亚于让牛犊同化一群猛虎。 中央主帐附近，向来成熟稳重的锡达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眼眸却又露出孩子般的欢喜之色，尽管这座大帐是新搭建起来的，可是并不妨碍他在这里追忆童年时光，甚至还能找出特殊地方。 “忽思里，我记得，这片以前是宫帐军值守睡觉的毡帐包？” “这里以前有几顶花色毡帐......” “咦，这块拴马石柱，快来看，忽思里，当年你在这里撒过尿吧？”指着半断石条，锡达随意纵意大笑，任谁都能听出他内心的欢乐。 同样沉在回忆的忽思里窘然尬笑，挠挠头，目光逼视周围侍卫，让他们忘记刚才锡达断事官所说的话语，看向赫离，脸色一垮。 “赫离，你过来。”锡达断事官招手一喊。 待到赫离靠近，锡达指了指大帐不远处，道：“以前，每次举行部落大会，那里都会插着无数雄鹿旗帜，作为七色雄鹿的后代头鹿，青鹿旗帜永远是最高、最前的。如今，我相信插上雄鹰翅膀的青鹿，将会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赫离点点头，对于大纛旗帜之事，他和锡达有过一番讨论，也曾和谷卑希、骨啜纳、泰罗格等人谈过，把柔黎雄鹰旗帜改换为青鹿旗帜？ 效果并不理想，想要点头的锡达断事官最后无奈摇头，谷卑希、骨啜纳、泰罗格等人则是有些勉强说服从首领的命令，可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他们。 至于观风帐探子在柔黎常备军探到的口风，过半战士不愿意改换旗帜。 一批批柔黎勇士在雄鹰旗帜下操练、冲锋、战斗、流血、立功，乃至死亡，他们都相信旗帜上的雄鹰徽记会伴随他们回到部落，最后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柔黎首领大纛，青鹿纹条雄鹰战旗，边翼缝缀鹿纹，徽记仍然是翱翔的雄鹰。 奉倏首领奇雅孛圪一脉，依旧是青鹿旗帜作为家徽。 第五百零二章：降部为氏 第五百零二章：降部为氏 腾格里大草原的夏日渐短，秋天的清凉气息混着夏日夜风开始悄悄吹过草原牧人的毡帐边，随着一批批奉倏信使的快马疾驰，越来越多的钦达烈部落头人带领部众，开始向钦达烈圣地般的科尔塞糜迁徙，见证奇雅孛圪一脉的回归，参加南部草原、钦达烈人的盛大庆典。 尤其是当年和怛奚部亲近，受到打击、压迫、驱赶的氏族和部落，一泄胸中憋屈之气，昂首挺胸去朝拜奉倏大人，同时打算为自己的部落忙碌，谋取肥沃的草场，争取少许的供奉。 钦达烈新大头领登位，势必会迎来崭新的局面，不说七大部落，寻常的中小部落肯定会受到波及，能否在此次剧变中谋取利益，决定着自己部落未来几十年的发展前景。 不过，很多钦达烈贵族知道坐上大头领之位的是奇雅孛圪一脉的人，便下意识以为是奇雅孛圪.奉倏大人，却不知道钦达烈人会迎来大变动，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科尔塞糜，中央大帐。 除去二代而终的恪延部和涅槃重生的怛奚部，钦达烈一族七柱的六根，康麽部、纳哈良部、迮特夷部、折耷部、突乞部、颉秣部，以及老牌部落和大氏族的首领、头人都已聚在大帐。 直对帐门，一位魁梧的中年汉子稳坐居中大座，凡是进入大帐的钦达烈贵族，都是一进大帐就能看到，疑惑、猜测、惊讶、震撼、欢喜、伤悲...... 其中感触最深的怛奚部残余部众的年老贵族，又笑又哭，他们有的可能是锡达断事官的叔伯辈，看着锡达长大，笑，是锡达还活着，模样没有太大变化，奇雅孛圪一脉没有绝嗣；哭，是锡达半头白发，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肯定是二十年来吃了许多苦。 帐内最显眼的除了端坐宝座的锡达，站立锡达身旁的赫离同样吸引所有钦达烈贵族的目光，不管是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都知道此人的身份。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奇雅孛圪的后嗣，奉倏大人的继承人，未来的钦达烈大头领。 威严利厉的目光扫过帐内众多钦达烈贵族，让所有人都感受到锡达居高临下、上天赐予的高贵压迫力，他扶座起身：“我从你们进帐就逐个看过去，很多人都记得，但是也有那么一部分人是不记得的，那么，我宣告一下，我是奇雅孛圪.奉倏，哈么赞之子，七色雄鹿指定的头鹿，科尔塞糜的主人，钦达烈部落的主人，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短短一句话，铿锵有力的豪迈声响在帐内荡起，震动每一个钦达烈贵人的心弦，让所有人都发不出半点辩驳之语，只能打从心底聆听服从。 “七色雄鹿的族人，我和你都流淌着七色雄鹿的血脉，奉倏不忍把弯刀架在族人的脖子，不忍七色雄鹿的后代白白流血，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不再追究，纳哈良部仍旧是钦达烈一脉的支柱，首领哈尔赤将继续守卫七色雄鹿的后代，效忠奇雅孛圪一脉......” “现在，钦达烈一脉的未来你们都知道了，我不会强迫你们，愿意来到我身边的，我身旁会有你们一席喝酒的皮垫，不愿意的，你们可以参加完庆典之后，离开南部草原，离开钦达烈人的草场，有多远逃多远，永远不再是钦达烈血脉族人，当我们拔出弯刀弓箭时，不再念及同族血亲......” 锡达话音一落，康麽部老首领索尔奇、怛奚部参与部众的大氏族其利穆河、喀布朵部忽思里率先出列跪地，表明一切服从大头领的命令，稍微犹豫的迮特夷部首领辛安、折耷部首领悉栉跪拜示服，脸色似乎还有一点懊悔，为什么自己犹豫片刻，最后倒的是突乞部、颉秣部，以及一批中小部落的头人。 跪倒的众人，或许有失落，有担忧，可是绝对不乏兴奋、激动的贵族，因为来到科尔塞糜之后，来自康麽部、喀布朵部已经和各部落透露过柔黎部百户制、贵族私兵限制等内容，不过对于钦达烈贵族们的补偿也是挺丰厚的，保留贵族身份不说，还重新调整放牧草场，将原本纳哈良部的几块草场都给了出去，以及一次性拨付牛羊马匹、粮食盐巴，许诺近亲子侄参军为官的，除了特权、私兵方面有着较大限制，柔黎部给予物质补偿都是优渥的。 只不过，钦达烈诸部落百年来都没有出现过，就算是历代大头领都没有搞过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草原版的封建君制、中央集权。 兴奋、激动在于钦达烈大汗即将诞生，几百年来钦达烈人不断追求的荣耀不久便会到来，肯定有一部分钦达烈贵族获得绝大好处，钦达烈人崛起于腾格里大草原的时刻要来了。 立王庭，称可汗！钦达烈人历史上何曾出现过？ 一旦宣布这个消息，无数钦达烈人会喊破嗓子，挥断手臂，比起这等滔天大事，降部为氏族，钦达烈人彻底融为一脉，回溯七色雄鹿时代，就是一件小事，还是一件有利于钦达烈人的小事。 钦达烈一脉，依旧有七大支柱，主柱的钦达烈主人奇雅孛圪一氏，以及康麽氏族、纳哈良氏族、迮特夷氏族、颉秣氏族、突乞氏族、折耷氏族六大支柱，各氏族长使用原有雄鹿族徽作为家族象征，象征柔黎部首领的青色雄鹿依然是七色雄鹿的头鹿，带领几十万族众走向繁荣强盛。 对于心中不太乐意的上位贵族，如果是在没有见识过恰苏图战斗，不知道柔黎军击败纳哈良部，逼得达达不拉身死，没有看到科尔塞糜大营的铁血强军，或许敢违抗，或者干脆转身出帐，不认可大头领的“商议”。 可是现在，锡达携大胜之威，席滚滚精骑铁马之势，借二十年前“一笔勾销”的理由，以退为进，再有丰厚补偿，可谓是恩威并施，就值得诸部落头人、首领仔细考虑，最终乖乖选择服从。 ps：谢谢何锦炽的冲刺月票，感谢看官兄弟的月票支持，现遭到大股敌军猛烈狙击，有余票的看官，把月票之箭票疾速射向宝树。 第五百零三章：钦达烈可汗诞生 第五百零三章：钦达烈可汗诞生 高耸祭台，健硕骏马，粗壮武士，猎猎战旗，响鸣号角......映衬出今日科尔塞糜草原波澜壮阔的声势。 盛景，强盛壮阔之景，光是立马排列的披甲骑兵数量就超越达达不拉大头领时期，超越哈么赞大头领时期，让从南部草原各处草场赶来的钦达烈牧民心中一撼。 此时，两队光膀赤膊的钦达烈汉子，仅凭七色碎布缠身绕腰，一左一右，拱卫一辆巨大鹿角车，庞大的角车俨然是一座草原帐车，十四匹健马用力拉动，才能缓缓移动，角车四周毡罩的斑合条纹突出明显，图案徽记却又狰狞有力，仿佛在行进中诉说钦达烈人的历史，甚至更为远久的传说。 角车前，一名高大粗壮武士如铁塔般矗立，扶掌一杆大纛，纛上的雄鹿，纛下系的七条铜鹿毛尾，随风晃动摇摆，仿佛散发一股威震四方的滔天气势。 鹿角帐车，七鹿铜纛！ 钦达烈大头领的标记，奇雅孛圪一脉百年相传的号令战旗！ 如果说鹿角帐车、七鹿铜纛给钦达烈族众的是源自血脉的共鸣、震撼，那么科尔塞糜草原上站立、护卫的一万柔黎精骑便是给他们视觉的强烈冲突、服从强者的惯例。 井然有序的骑兵方阵，无数彪悍强壮、皮甲统一、跨着战马的柔黎精骑，雪白泛红的锋利弯刀，齐整摆置的柔黎强弓......静默无声，可是肃杀气势丝毫不弱于十几万钦达烈族众，甚至隐约盖过一头。 见识过或没见过柔黎军战力的钦达烈族众，眼眸深处的崇敬之色浓厚几分，千百年来的草原惯例，残酷的生存环境，强悍的头狼在部落、族系中尤为重要，只有强悍的头狼才能率领部落、族系强盛壮大。 跟随强者，是每个草原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也是一种生存的技巧。同样，只有强者才能压住族内蠢蠢欲动、不安挑战的心，彻底将本部族众聚在一面战旗之下，创造属于自己的丰功伟绩、草原霸业。 怛奚部宫帐军已经消逝，更加强悍的柔黎常备军横现十几万钦达烈族众眼前，让他们看见奇雅孛圪的弯刀锋芒依在，甚至更加锋利。 庞大角车停下，锡达从侍立车前的铁塔汉子手中接过七鹿铜纛，沿着祭台通道，掌旗抬步，一步步朝着祭台踏上去，每走一步便吸引成千上万人注目，等到他登上七层祭台，从祭台中央，到外围区，延伸至科尔塞糜草原，一层又一层的钦达烈族众把目光投向尊贵的奇雅孛圪.奉倏大人，投向这片天地的主角，投向即将诞生的钦达烈大头领。 受到建造技术限制，以及钦达烈传统祭台规格，锡达所站立的祭台并不高大，虽有七层，可是台高仅有六米左右，可是这座祭台之上，所代表的权势、地位却是至高无上的，甚至有着钦达烈人历史的划时代意义。 身为主礼官的康麽部老首领，索尔奇脸上难掩激动神色，轻轻握了握手中的羊皮纸。看向锡达，得到示意之后，正式开始主持钦达烈部落联盟最后一次大会。 “在长生天指引下，七色雄鹿诞下我们的先祖，雄鹿的后代相依为命，策马拼杀，悲苦时，寒冬里没有半片毛毯，帐中没有一丁奶肉；奋斗时，共同生死，强盛繁衍，让一片片草原成为钦达烈人的游牧草场......” “七色雄鹿归于一脉，钦达烈诸部落归于一支，团结在七鹿铜纛之下，拥戴拱卫钦达烈可汗，从今以后，凡是钦达烈族众，皆受到保护钦达烈可汗的庇护，在钦达烈可汗的草场、森林、山川、河流放牧狩猎，不得被贪婪、残暴、恶毒者冒犯，跟随钦达烈可汗，平时做可汗的盾牌，战时做可汗的箭矢，建立最伟大的钦达烈王庭......” 主礼官索尔奇的话音落下，科尔塞糜草原鸦雀无声，天地为之一静，似乎空气都不再流动。 半晌，雷鸣般的呼喊声响彻科尔塞糜草原，直冲云霄，穿云碎石，几乎震破耳膜。 “大汗，大汗，大汗......” “钦达烈可汗！钦达烈可汗！钦达烈可汗！” “钦达烈王，钦达烈王，钦达烈王......” 无数人放声高呼“大汗、可汗、王......”，有狂喜呼喊的，有手舞足蹈的，有放声大哭的，有神志不清的...... 钦达烈可汗，拥有共主大头领的钦达烈人一直离得那么近，近的触手可及，又离得非常远，远到百年无望。 今天，这个消息如同草原春后的霹雳惊雷，啪的一声，毫无预兆在钦达烈人耳边炸响，震到人从内到外轰轰作响。 嘟......嘟......嘟 呜......呜......呜 嘹亮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将呼喊着的人们目光拉回到祭台处，只见领先的一个白袍青年迈步跨出，主礼官索尔奇老首领微微躬身一拜，引领他走上奇雅孛圪.奉倏大人所在的顶台。 握住七鹿铜纛的锡达脸庞红润泛白，红润是昂扬激动引起的，泛白是疲惫劳累造成的，要知道七鹿铜纛份量十足，不说宽大旗面、边角装饰，光是浑厚撑杆、铜鹿毛尾就不下三、四十斤，还要持旗登台，接受钦达烈部众瞻仰朝拜，患有旧疾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了？ 随着赫离一步步踏上七层祭台，静下来的钦达烈部众想起流传关于奇雅孛圪一脉的消息，据说奇雅孛圪少主英武强大，超越奉倏大人，是怛奚部重新立帐后的首领，也是他击败纳哈良部大军，震慑几万钦达烈大军。 大部分钦达烈族众对赫离踏上祭台有些不解，少数观礼贵族却是清楚得很，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早在之前大帐中，他们就已经得知奇雅孛圪一脉整合钦达烈诸部落，合并一支，推举钦达烈可汗一事，最终也是点头同意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低头之后，说不定还能吃到一块肥硕的烤肉，若是不低头，南部草原将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锡达说的很明显，不允许自己领地有敌人存在。 情理之中，出乎意料，当锡达告知自己担任钦达烈大长老，由第一继承人赫离担任钦达烈可汗，同时大长老如同各氏族头人必须服从可汗命令。 钦达烈贵族们震惊、摇摆之下，或许脑海中有千言万语，可是没有说出什么反对话语，整合各部这种与各部首领利益休戚相关的大事都过了，钦达烈可汗，往大了说是钦达烈人的第一大事，往小了说是奇雅孛圪的家务事，还是不要掺合为好。 何况，那位赫离大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谁敢出言反对，不怕他日后来算帐。 第五百零四章：青铜金冠 第五百零四章：青铜金冠 洒落七层祭台的璀璨阳光衬托七鹿铜纛熠熠发光，同时突显赫离、锡达尊贵神圣，彰显长生天赐予他们的尊贵，让他们统治钦达烈族众，率领钦达烈人走向繁荣强盛，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锡达断事官，不，此时的他是奇雅孛圪.奉倏，独一无二的奇雅孛圪.奉倏，鼓足中气，朗声宣告承袭父亲奇雅孛圪.哈么赞的大头领之位，自即日起，执掌钦达烈部落联盟，同时，钦达烈诸部归于一族，建立王庭，自己担任钦达烈大长老，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担任钦达烈可汗。 说罢，奇雅孛圪.奉倏把手中的七鹿铜纛递到赫离手中，正式完成钦达烈大头领的历史交接，意味着赫离现在是钦达烈之主。 交接完七鹿铜纛的一瞬间，主礼官索尔奇捧着一方精致木盘上前，半跪在锡达身旁，微抖的木盘，可见他内心的澎湃激动。 盘内托着一顶宝冠，四边俱以条纹鹿角琢刻，和卡洛斯大陆技艺有所不同，甚至不是纯金，条纹皆是青铜材料，六金四铜的比例，可是一点都不妨碍它的美观，尤其是最前方的驰骋雄鹿，绝对是草原锻造技艺的巅峰作品。 登位称汗，岂能没有一顶汗冠？ 本来，按照赫离的规划，是不打算这么快称汗建庭的，最起码等到明年，消化完几十万钦达烈人，柔黎部实力迈出一个大台阶，再来一场声势浩大、举部庆贺的称汗大典，让每一个柔黎属民，每一寸柔黎领地，都知道自己部落建立王庭，自己首领称汗了。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钦达烈部众迁徙、划分草场、百户制改革、私兵裁撤、降部为氏族等，柔黎首领兼怛奚部首领的身份不够，就连钦达烈大头领的身份也是勉强，不足以快速有效整合同化。 一个尊贵的身份，一个彻底让几十万钦达烈部众从草原惯例、习俗、继承方面找不出缺陷的尊贵身份，有什么比钦达烈可汗更加合适呢？ 科尔塞糜距离土讫水城甚远，时间又匆忙，根本来不及吩咐柔黎部锻造帐打造，赫离、锡达商量，先在纳哈良部、恪延部首领库帐寻找清点，是否能发现一顶合适的华丽宝冠，同时，让钦达烈的草原匠人打造，做两手准备。 谁料，赫离的未来岳父，索尔奇老首领咧嘴一笑，变戏法般献出来一顶青铜金冠。 古朴，草原风格，历史痕迹...... 这顶青铜金冠，或许是锡达的爷爷下令打造的，或许是锡达的曾祖父下令锻造的，或许是......索尔奇不清楚具体年份，青年时和锡达父亲哈么赞玩耍时，豪气万丈的哈么赞把这顶寄托奇雅孛圪一脉几代首领希望的金冠藏在科尔塞糜附近的偏僻密林，发誓此生如果不能戴上这顶金冠，灵魂也会顺着这顶金冠回到科尔塞糜，等待自己的子孙戴上这顶金冠，见证奇雅孛圪一脉的霸主崛起。 这个小秘密只有哈么赞、索尔奇两人知道，若非年老的索尔奇身体还行，维持康麽部生存繁衍，远遁东部草原，碰撞柔黎部，遇见赫离......奇雅孛圪一脉重新主宰南部草原，恐怕这顶青铜金冠永无现世之日。 这顶青铜金冠意义非凡，承载几代奇雅孛圪的希望，更是见证钦达烈新时代的开启。 在无数钦达烈族众的注视下，锡达双手端起青铜金冠，高举于头，向所有人展示这顶特殊汗冠，然后稳稳戴到赫离的头上，自己则推到一旁，微微躬身，以示等级尊卑。 赫离立在祭台边，头戴金冠，手握七鹿铜纛，扫视黑压压的人头，猛力举起铜纛，指天长呼：“族人们，你们是七色雄鹿的后代，是被长生天庇护的宠儿，赫离将用弯刀、弓箭、盾牌守卫族人的牧场、牲畜、毡帐，用弯刀、弓箭、盾牌创造钦达烈人的辉煌，钦达烈万岁！” 祭台附近的侍卫军齐刷刷拔刀呼应，随即，远处的骑兵队伍，很快，几万，十几万钦达烈人都在高呼“大汗、可汗、赫离可汗......”，有着柔黎军的加入，响起的声势更胜刚才。 尽管有些人不熟悉赫离，甚至没有听过说赫离的名字，可是在这种狂热的气氛下，所有人都拼命向赫离崇拜呼喊，这一刻赫离是主角。 尽管赫离清楚，要把几十万钦达烈人同化归心还有不短的路程，可是他身处七层祭台， 唯我独尊的无上感觉，真正越过锡达成为钦达烈第一人，成为钦达烈大汗，心态感觉绝对不同，哪怕之前锡达已经把权力全部交给他，基本占个名头。 有实无名和实至名归，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尤其是在至高权力。 赫离可汗，腾格里大草原又一位可汗，最年轻的可汗！ 大典结束，呼喊的钦达烈族众迎来第二次狂欢，整个科尔塞糜草原弥漫肉食香味，烹羊烤牛，清浓奶酒，柔黎军仅剩不多的香料全部贡献出来，还把从恰苏图运来的物资耗去大半，用在一场超过二十万人狂欢的盛宴上。 若是普通万帐部落，哪怕之前的纳哈良部，要搞这么一场浩大盛宴，恐怕要掏空一年的储备物资，要知道两万人宴会已不是一个小数目，更别说二十万了，一座座搭起来的肉山不说，一个个简陋木桶、铜盆、铁锅不提，光是一车车盐巴就得把部落首领吃穷。 幸好，有柔黎部，有赫离，有钱有粮有盐巴！ 是夜，科尔塞糜的篝火不绝，身为主角的赫离却不能和新属民一起度过长夜，毕竟今天还是他的大婚之夜。 大婚，迎娶的自然是康麽氏族的古素禾公主，还特意选在今天，别有意义。果然，当得知可汗和古素禾公主成婚的消息之后，钦达烈族众气氛更高，如同炸裂的火焰，“赫离可汗”之声随处可以听见。 年轻的钦达烈可汗半醉半醒，在谷卑希等人搀扶下进帐，借助牛油大烛的火光，模模糊糊看见有一名女子端坐帐内。 赫离没有醉得不省人事，知道自己今天钦达烈大汗兼新郎官身份，用力睁了睁眼，走近古素禾身旁。 在奶酒、火光的作用下，精心装扮的古素禾显得悍美和娇美并存，别样草原女子的气息。 “大汗！”可汗大妃古素禾起身服侍赫离，让他舒服落座。 一听崭新的称呼、礼貌的语气，赫离脑袋清醒两分，再次提醒自己要接受，接受古素禾和哈度真的不同。 “睡吧......”赫离倚趴古素禾耳垂边轻唤一声。 第五百零五章：“闹洞房” 第五百零五章：“闹洞房” 醉意朦胧，美人在怀，春宵一刻值千金。 几个月来，赫离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从没有睡过安稳舒服的一觉，领兵从土讫水城出发，横跨半个东漠草原，行军打仗，调兵遣将，筹划布局......特别是推断出达达不拉伪装撤退，躲藏在乌素兰沙漠边缘草甸，又回袭守备空虚的恰苏图营地，赫离一度脑中弦紧绷，恨不得几万柔黎大军能够化为雄鹰，飞回恰苏图营地。 赫离可汗不愿起身，小别胜新婚，更别说他是大别加新婚，春宵后的疲惫，半梦半醒搂着怀中新娘，划过的指尖贴在怀中人儿温热的肌肤，感受草原贵女与众不同的气息，迷糊间，脑海中仿佛浮现那位替自己整理帐务的害羞女子，突然脑袋清醒不少，抚摸的手指愣然一止，心中默叹一声。 部落首领，尚难一生唯一，万民可汗，岂能不顾江山大局？ 何况，赫离不是什么痴情男子，即是长生天指引的缘分，自己又有能力守护她们，又何必逞强作势呢？ “大木头，你拦我，不让我进去？” “哎呦，小祖宗，小点声......” “哼，我回去之后，要告诉铁恩叔叔、婶婶，你欺负我......还有，我们还在秃尾巴河的那一年，明明是你偷偷在树底下睡懒觉，没有把挤好的牛奶拿回去，搞得坏掉了，是兀格哥哥替你瞒着，结果婶婶狠狠打了兀格哥哥一顿......” “......” 醒来懒躺的赫离自然听得出来帐外斗气拌嘴的两人是谁，女气威胁的肯定是自己的妹妹，被称为大木头的除了木格千骑长，还能有谁。 小公主敏敏的拿手把戏，哪位亲近哥哥惹她不开心，就去找哥哥的父母告状，身为尊贵的部落公主，又是几家人看着长大的掌上明珠，无论是谁错了，最终的结果都是敏敏是对的。就连这几年开始走得近的远亲骨啜纳校尉平时都不敢对敏敏“凶神恶煞”，哪怕自己被敏敏“打劫勒索”，谁知道这位公主会不会跑到家中妻子木莉迪哭泣，后果承受不住的。 “别别别，这几个月赫离哥哥很累，到处跑来跑去的，你自己也跟着从土讫水城跑来了，是不是也感觉很累？”木格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拖延一下，帐内的赫离哥哥应该听到动静了。 “没有，好好玩！” 敏敏直白明了的一句话让木格口中的话彻底找不到吐出的理由，突然木格眼中精光一闪，指着旁边闪出的人道：“是吉姆不允许你进去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吉姆，一大清早勤勤恳恳过来轮换值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被木格千骑长拖进这场公主的怒火之中。 “不允许我进去，是你特意说的？”对此时的敏敏来说，进不进大帐已经不重要了，被吉姆这个家伙针对才是头等不爽之事。 吉姆脸上挤出讪笑，向木格投过去一个埋怨、求助的眼神：你小子不地道，搞什么，你惹出来的事情，快点给我处理干净。 “敏敏，你又调皮捣蛋？”帐内传出的声音让木格、吉姆如感天音，心中送了一口气。 敏敏哼的一声，瞪了吉姆一眼，又向木格做了个鬼脸，走进大帐。 在古素禾的服侍下，赫离穿戴完毕衣袍，无奈又宠溺看了看进入大帐的妹妹。 “昨天玩的开心吗？”赫离问道，他记得昨晚侍卫来请示，敏敏不满足在宫帐周围玩耍，要去更远的草场看看热闹，想着如此盛典，难得敏敏有这个玩性，嘱咐随从侍卫暗中保护，便同意了。 说起自己昨晚玩耍的，敏敏就来了精神，什么宰牛煮羊、铁锅连连、盐巴飞撒的场景，什么骏马环篝、健儿比武、男女跳舞，什么古怪舞蹈、碎碎彩布、鹿型器具等，说了一大堆，可谓是十分兴奋的，看得出来这位公主昨晚玩得十分尽兴。 “那你不累，一大早过来哥哥这里干什么？”赫离好奇道。 “闹洞房，以前你是和哈度真姐姐说起过的成婚习俗......”敏敏好奇解释道，同时虎头乱瞄，要看看闹洞房是怎么布置的。 “咳咳咳，”赫离呛了一下，以前在土讫水城和哈度真放松调戏的话语怎么被敏敏知道的，抬头望了一眼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新娘子，道：“这个是遥远地方的习俗，和我们草原的成婚大典有点类似，不过要在成婚当晚的，现在都是第二天了。” “什么......哈......”尽兴玩耍一晚的敏敏听到这个，精神劲瞬间渐消，打了个哈欠，跟赫离、古素禾打声招呼，便赶紧回去睡觉了。 赫离无奈摇摇头，既然早起了，而且今天还有政事要处理，自己就不好再睡，让古素禾再睡一会，好好恢复身体，然后看着脸红的古素禾，嘴角一笑，走出大帐。 “首领，不，大汗！”下意识称呼出口后，吉姆、兀格便急急改口，躬身行礼。 “我永远是你们的首领！”赫离笑声轻拍两人，叮嘱吉姆安排好新一天的值守，让木格赶紧回去休息。 “大汗！”赫离刚吩咐完两人，便看到侍卫长谷卑希走了过来，然后对着自己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搞得赫离不得不快走两步，一拉谷卑希起身。 “我永远是你们的首领，是同生共死的柔黎兄弟......”赫离哈声说道，拍了拍谷卑希的肩膀。 “大汗，是我们的首领，是柔黎部的主人，是几十万钦达烈人的主人，能够追随服侍你，是长生天赐予的恩德，更是大汗给予我的最大恩赐。”谷卑希道。 “昨晚，我在睡觉，你们在值守、巡逻，有你们才是赫离的幸运......”赫离感叹道。 “大汗，千万不要这样说，你的恩赐洒满每一位属民，你的智慧赛过草原奶牛的乳汁，你的怀抱宽过月牙湖，你的威名传及朵木澜雪山之巅......”谷卑希躬身颂唱，木格、吉姆同时跪地行礼。 赫离愣了愣，是的，自己如今是可汗，草原最尊贵的身份，麾下几十万属民，马鞭一挥，便可在鹰旗下聚集十万草原骑兵，如同滚滚波涛，席卷草原。 第五百零六章：拉小撬大 第五百零六章：拉小撬大 走离大帐不远，散步闲谈的赫离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至于是什么，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来。 直到探查的目光无意间碰撞来自站岗柔黎战士的炙热目光，赫离才明白是什么，柔黎的骄傲，柔黎的英雄，柔黎的主人，长生天指定的天命可汗...... 尊崇、膜拜、信仰、效忠、捍卫，无数目光汇成的一句话：赫离可汗是我们的主人，我等手中的弯刀、弓箭追随赫离可汗的骏马，鸣镝所向，皆是冲锋进攻的方向，皆是敌人崩溃撕裂的战场。 “处理事务累吗？”伸伸懒腰的赫离摆头问身旁的谷卑希侍卫长，他可是知道整合钦达烈诸部落的任务繁重，重中之重便是族众问题，处理这个问题，锡达大叔作为第一人，侍卫长谷卑希转武从文，充当锡达副手。 “有啥累的，昨天看到首领戴上王冠，成为可汗，哪怕之前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我都不敢相信......”谷卑希侍卫长感叹道，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话不太对，“首领，不，大汗，我说的不是不相信你成为可汗，是不相信谷卑希这个懦弱、胆怯之人能成为侍奉天命可汗的仆人。” 赫离点头：“如今，柔黎部人口多，领地大，要处理事情会很多，你也不要太过忙碌，别累坏身体，不少事情可以交给底下人去做，如同打仗一般，你这个统帅，只要抬起马鞭，让下边的千骑长、百骑长去冲锋陷阵即可，事事干涉，反而搞得他们绑住手脚......吉姆你说是不是，心里有没有怪过你们侍卫长，罗里吧嗦的，像个婆娘......” 最后一句话，仿佛不经意笑对一旁的吉姆说着，无辜点名的吉姆一怔，眼角瞥见谷卑希投过来的古怪眼神，摆手急道：“没有，绝对没有......” 谷卑希侍卫长可不是什么大度汉子，特别是对熟人，被罚去清理马厥、铲马粪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自己说出什么不利于谷卑希的，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被谷卑希安排去看守战马，直接让你住在马厥里。 看到吉姆的表情，赫离哈哈一笑，很快，便走到宫帐区內的一顶大帐，里面多是几百帐、千余帐规模的钦达烈部落头人。 几十名钦达烈头人毕恭毕敬向赫离可汗行礼跪拜，然后感到恩宠倍加，竟然能够和可汗大人一起吃早饭，虽然不是单独赐宴，可是已经很惊讶，要知道他们不是七大部落，甚至连一些老牌部落、大氏族都比不上，可汗还能够如此屈尊降贵，怎能不感动？ 如何对待七大部、大氏族、中小部落，赫离早在登上汗位就制定大致方案，表面上是钦达烈人不分彼此、融为一家，可是部落、氏族之间总有个先后排序，总会有你争我夺的，总会有前年你打我、去年我抽你的陈年恩怨。 如今，钦达烈回归一脉，中小部落头人若想福沿后代、家族富贵，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抱紧赫离可汗的大腿。 赫离想要把钦达烈的传统草原部落兵渐渐消融到柔黎部常备军制，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防止选拔征召的钦达烈青壮抱团、立山头，尤其是七大氏族，族人众多，每一氏族选拔出来青壮的少则一、两千，多则七、八千，在要保证柔黎军战力，不宜大规模拆分柔黎军各卫、各千骑的前提下，彻底打乱七大氏族新兵调整，绝不是一件易事。 好在，索尔奇老首领的康麽氏族不必担忧，恪延部的怛奚部残余部众也不必花费太多力气，要认真思虑的是纳哈良氏族、颉秣氏族、突乞氏族、折耷氏族、迮特夷氏族。 赫离可汗统治着几十万钦达烈族众，可想而知，柔黎常备军下一轮的大扩军，十个新兵中最少有八个都是钦达烈人，八个新兵又有五个是出自怛奚部残余部众、纳哈良氏族、颉秣氏族、突乞氏族、折耷氏族、迮特夷氏族的，所以要彻底掌控常备军新血液，减少摩擦，光是训练大营封闭式训练还不够，得从新兵源头就加强控制，用三个钦达烈中小部落健儿平衡五个钦达烈七大氏族青壮。 早饭完毕，赫离让人倒上奶酒的同时，吩咐把东西抬进来。钦达烈头人们一看，几个大软皮袋内装着盐巴、肉干、香料、白箩布、皮料等，脸庞闪过疑惑之色。 “我知道，你们的部落多在贫瘠、荒野之地，一年到头，族人们可能连奶酪都吃不上几次，这次你们来参加大典，没能带上部众一起庆贺，虽说很快入秋了，可是入秋才可怕，因为意味着冬天即将到来。一到寒冬，鹅毛大雪，冰天雪地，就连马儿都刨不开冰冻的草窝子找到干草，更何况族人们......” “不知道你们在入冬前能不能率众迁徙过来，把你们安放在肥沃草场，所以我在大帐外面备有一百多匹驮马，一匹马有四大皮袋，你们带回去......我不希望再有一个族人饿死、冻死......”说到最后，赫离仰头望望帐顶穹庐，睫毛处仿佛挂着几点润珠。 帐内众头人何时见过这种感人场面，何时见过如此为自己考虑的大头领或可汗，联想到自家部众多年来的艰苦生活，再听到赫离如此暖心的安置牧场、赠送物资，个个跪地感恩，颂唱可汗的伟大、英武、仁慈。 “大汗，你是翱翔天空的雄鹰，锐利鹰眼看到族人的贫苦......” “大汗，我今天就回去，我的部落离这里只有十几天的路程，绝对能把族众迁徙过来......” “大汗，我也今天回去，把马腿跑断了，也让几千族人今年寒冬不再饿死......” 赫离离座起身，走上去拉着头人们的手，道：“身为钦达烈的可汗，我不会让你们饿死、冷死，南部草原还有许多肥沃草场，甚至驼绳子草原，我都给你们留着。” 钦达烈人口统计工作是一件大工程，具体有多少部众谁也不清楚，尤其是经过一扩一缩，扩还好，基本限在达达不拉参与乞迪汗部内战带回的当年被俘族众及后代；缩，主要是召集钦达烈部落大军，杀向恰苏图营地，人口变化太乱。 可是赫离从基本掌握的六大氏族情况来看，尚存的族众绝对不少于二十五万。至于所有中小部落的族众，应该十万人左右，算上早在东部草原的康麽氏族，钦达烈族众怕有四十万。 撬动四十万钦达烈族众，先有康麽氏族，再有中小部落的十万族众，阻力将大大减少。 第五百零七章：回帐被堵 第五百零七章：回帐被堵 科尔塞糜，最后离开的钦达烈头人向赫离可汗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带领随从骑手，以及几匹驮马物资，朝着自己部落营地方向奔去，争取最快赶回去，赶在入冬前迁徙完毕，获得一块肥沃草场。 虽然赫离可汗说划出几大肥沃草场供游牧在贫瘠、荒野草场的钦达烈中小部落生活，可是架不住穷困部落多，不下三十个偏远部落，再加上临近七大氏族的中小部落蠢蠢欲动，绝对有六、七十个竞争，帐中赫离可汗用细棍划过南部草原羊皮地图时，暗示有哪个部落先迁徙过来，先选拔到侍奉首领的部族勇士，谁就能先分到肥沃草场的意思。 回去途中，谷卑希侍卫长问道：“大汗，按照你的部署，你还要在南部草原留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是把老夫人、哈度真夫人......还有云娜公主接来？” 赫离脚步一顿，稍后继续前行，摇摇头：“不必了......你觉得南部草原好，还是东部草原好？” 被首领突如其来转向的问题一撞，谷卑希侍卫长一怔，不大明白首领问此话的深意，又感觉首领的问题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支支吾吾道：“都是我们柔黎部的领地，都好......好吧，看起来，南部草原好一点，沿途所见，除了恰苏图草场，基本都是肥沃草场、河流、山林，从花扎那河，过坞霍湖，到科尔塞糜，养活几百万头牛羊都行......” 谷卑希口中的内容纵有夸大，可是南部草场比东部草场肥沃、适宜放牧这一点总归没错，柔黎部控制的东漠草原东部领地，能够和南部肥沃草场比拟的，莫顿河草场勉强算一个，开发中的月牙湖草场算大半个，实际控制一半左右的驼绳子草原算半个，除此之外，再没有一处领地有如此上等养马放羊之地。 “算上我们的土讫水城、锻造帐、铁矿区、妥儿川旧大营的弓坊、耕地、草原商道......，再来一比呢？” 谷卑希不假思索答道：“当然是东部草原好，要我来说，一个土讫水城就能抵得上科尔塞糜，别说东漠草原，恐怕腾格里大草原都没有这么雄伟的草原城邑，大汗，你不知道，有些儿郎私底下把土讫水城叫做勇士，也有叫做美人的......” 赫离第一次听到土讫水城在柔黎属民口中的昵称，同一城池竟然有勇士、美人两种几乎搭不上边的昵称，有些怪的。 “柔黎王庭不会是科尔塞糜......”赫离低声提前透露自己的王庭选址。 谷卑希心中一惊，还是首次听到可汗明示王庭，而且不在科尔塞糜，会是土讫水城吗？虽说谷卑希心中更偏向土讫水城，可是赫离是在科尔塞糜登台称汗的，又有几十万世代游牧在南方的钦达烈族众，王庭大帐所在不是一件小事。 “纳哈良部的贵族们，还有那几个孩子，做好护送到东部草原的准备了吗？”赫离的目光投向坞霍湖方向，对纳哈良部的处置，早在赫离登位前就基本完成，得知可以活命的纳哈良部贵族们十分“配合”有着大队柔黎精骑陪伴的文书官清点统计。 负责此事的谷卑希侍卫长清楚进程，说大批纳哈良部贵族已经做好前往东部草原“享受”的准备，只要可汗下令，今天出发都行。 “纳哈良部的乌多千夫长要求亲自陪同那几个孩子到东部草原？”说到最后，谷卑希补了一句认为最重要的。 赫离不以为意道：“他愿意陪同就陪同呗！”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半路搞一出截杀，来个斩草除根，相反，真的会派队伍护送，还要他们小心保护，毕竟有纳哈良氏族新首领哈尔赤在，以及开始接受自己新身份的纳哈良氏族几万男女老幼，赫离不愿触碰那根神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顺利利消化几十万钦达烈族众才是最重要的。 闲步交谈，一行人不知不觉晃回大帐附近，突然前方帐落拐角弹出来一人，朝着赫离跑过来。 谷卑希、吉姆拔刀越前，挡在赫离前方，与此同时，稍后几步的十几名侍卫提刀摘弓，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把扑向赫离的所有方位占住。这种情况下，如果想冲到赫离跟前，除非踏过某一名侍卫的尸体，否则，哪怕是箭矢飞来，首先中箭的人也绝对不是赫离。 赫离定神一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草原女孩跪在距离侍卫人墙约四米外，估计也是明白，如果自己再冲过来，会被人当场射杀。 “去，问问是谁，怎么回事？” 谷卑希侍卫长点头走了过去，和冒出来的草原女孩交谈起来，赫离依稀可以听到“大汗”等字样，看来来人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很快，谷卑希侍卫长一脸古怪走了回来，表情有些不对劲，眼神更不对劲，道：“大汗，她是颉秣部首领的女儿，来这里堵你，是请求......请求你不要向她的阿爸要她。” 什么，要她？赫离挑眉瞪眼地盯着谷卑希，然后往前一扒侍卫人墙，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然后很确定一件事：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带她过来......咦......”赫离刚开口，就看见不远处跑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跪地草原女子口中之人，颉秣部首领，陂木黎。 陂木黎跑到跪地女子身旁，向赫离躬身行礼，眼角瞥见自己跪地的女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女儿和可汗距离那么远，看来两人还没有交谈过。 陂木黎眼珠子一转，赶紧上前一步道：“可汗，你是钦达烈人的英雄，是我们七色雄鹿的骄傲，我的女儿对你十分崇拜，一直念念叨叨，非要我带她来见见你......” 但是，陂木黎的滔滔话语没有阐述下来，就被跪地女子一句话“我已经向可汗大人请求，不嫁给他！”掐住一般，脸色一僵，浑身颤抖，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 “阿爸，为什么你非要我嫁给赫离大人，就因为赫离大人是钦达烈可汗，难不成所有钦达烈女子都要嫁给可汗？”跪地女子歇斯底里喊了一句，凭着最后的不屈抗拒住身旁父亲的威压。 第五百零八章：赐姓巴伯兰 第五百零八章：赐姓巴伯兰 听到女儿的激烈话语，颉秣部首领陂木黎身体颤抖得越发明显，脸色青紫变幻，气得说不出话来反驳，眼角余光下意识瞟向赫离处，生怕惹得可汗不高兴了。 颉秣氏族在七大氏族的实力、影响力都不是首屈一指的，再加上之前在恰苏图江两岸的率先进攻，搞得陌生的关系趋于恶化，谁知道这位赫离可汗会不会记恨，或许是考虑到新登汗位，不好下手，或许是要摆出七大氏族团结一致的样子给几十万钦达烈底层牧民看......总之，陂木黎觉得自己、家族、氏族的命运十分迷茫，迫切寻求保障。 在知道赫离可汗迎娶康麽氏族的古素禾，陂木黎瞬间联想到自己的女儿，乌兰，颉秣部公主，撺掇之火熊熊燃烧。 虽然，颉秣部首领陂木黎不是一个优秀媒婆，无法制造自己女儿和可汗大人一次光明正大的相亲，可是并不妨碍他旁敲侧击，先把自己的俊俏女儿展示出来，在可汗面前留个印象，日后再送到可汗帐内。 结果，陂木黎出师不利，或者说差点无师可派，因为他的女儿根本不愿意嫁给赫离可汗，几番拒绝，最终在陂木黎的强迫之下，乌兰公主才同意去拜见可汗，完成阿爸交代的第一印象任务。 第一印象完成了，印象绝对非常深刻！ 蹭的一声，帐落拐角窜出来一个草原女子，跪地就说不愿意嫁给自己，赫离印象怎能不深刻？ “嘿嘿，谁家的女儿要嫁给可汗......陂木黎，该不是是你的女儿吧？怎么跪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一道冷笑声响起。 赫离的岳父，康麽氏族老首领，索尔奇慢悠悠走过来，仿佛是一个散步的老人，可是脸上的蔑笑却是彻底出卖他的内心。 赫离无奈苦笑，今天好歹是老子迎娶大妃婚后的第二天，跑过来一个假岳父，又来一个真岳父，搭台唱大戏吗？ 不过，为什么沉稳威严的索尔奇会如此神色对待陂木黎，难不成以前两部落有过恩怨？ 陂木黎听了一脸尴尬，眼神畏畏缩缩的，不敢直视来人。 此时，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越来越显，越来越近。 一名青年骑手提绳减速，停在赫离几米外，然后纵身一跃，小跑过来。 “阿爸，如果你要我嫁人，那么我就嫁给他！”突然，跪地女子乌兰指着青年骑手斩钉截铁道。 什么情况？画风转变太快了，难不成草原氏族公主一见钟情，对勇士当众表白？ 青年骑手似乎被吓得不轻，忘记自己的正事，甚至忘记向赫离行礼。 “什么？你说他......他？”陂木黎皱眉凝目，上上下下打量青年骑手，时而点头，时而摇头，面露犹豫之色。 陂木黎依稀记得此人，是柔黎常备军千骑长，还是可汗的安答，可是家庭情况、出身如何就不了解。 “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祸害了小姑娘的？”赫离一把拉扯过自己安答，回身走一、两步，眉毛眼角尽是八卦之色。 “对，对，哥哥，你什么时候要给我娶一个嫂子......好痛，好痛......”尽管弟弟木格比哥哥兀格高一个头，可是毫不妨碍兀格给他一个爆栗，压制住木格眼眸中的熊熊八卦之火。 赫离安答，常备军千骑长，兀格借着赫离掩挡，不起眼瞄了几眼，想起来这个胆大的女子是谁了。 柔黎大军抵达科尔塞糜，恪延部，即是怛奚部残余部众，以及沿途收拢归附中小部落，要率先整编，民政方面自然是由锡达大叔负责，涉及军事方面，赫离有意让兀格前去锻炼几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下一个柔黎军校尉必定是兀格。 一卫校尉岂是那么简单，特别是新兵来源多自钦达烈青壮，再加上赫离又没有明令授权，兀格肩膀上的担子更重。 同时，之前的兀格千骑长并不仅仅负责先期新兵事务，还率领仆从兵巡逻钦达烈草场，防止流窜马贼，不过主要巡逻区是颉秣部、突乞部、折耷部地带。 兀格和乌兰的相遇，就是在一抹晚霞下的河边草场，简简单单闲谈，两人都不知道对方身份，难得的普通时光，后来，兀格赶回来参与赫离登位事宜，没有来得及和乌兰打招呼，匆匆返回。 想不到，今日竟然在如此场景下见面，一见面就霸气要嫁给兀格，充分体现一个追求自由恋爱、纯洁爱情的草原女子形象。 “真的？”听完故事的赫离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几天相敬如宾的闲谈，就让女孩放声要嫁给你，谁信？ “哥哥，如果你......我还没说呢？”又挨了一击爆栗的木格揉揉脑袋，不敢再随便插嘴了。 “你也老大不小的，叔叔婶子......”嘴角怪笑一起，赫离瞬间转变成最可爱、最可恶的催婚人员。 管他有没有隐情，有没有暗生情愫，如果有，催不催无所谓；如果没有，说不定，催着催着就有了呢？ 兀格瞪了一瞪，目光投到跪地的乌兰处，又变得温柔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 真的有戏？ 如果赫离此时还猜不出兀格对乌兰有感觉，真是枉为安答，更多的可能，是他在担忧什么？ “......兀格赐姓巴伯兰，为我亲族，在我的家宴中永远享有一个座位，其妻子同为我亲族。”赫离突然的宣布，让场上众人大感意外。 巴伯兰.兀格，赫离赐姓氏的第一人，就连侍卫长谷卑希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羡慕之色。 赐姓宣布简单而短暂，被示意离开的索尔奇、陂木黎、乌兰几人神情不一。 “赫离哥哥，哥哥被赐予姓氏，还有我，还有我......”木格可怜巴巴望着，瞬间变成傻傻愣愣的大木头，不像是骁勇冲锋的千骑长。 “等你娶婆娘先！”赫离哈哈一笑，然后拍拍两下侍卫长的肩膀，示意自己不会忘记你的。 “对咯，兀格，你骑马冲进来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吗？”赫离想起来刚才兀格是急急冲进来的。 宫帐区可不是寻常营地，岂能随意纵马疾驰，若无要事，必定要重重责罚，兀格千骑长不可能不清楚。 第五百零九章：青铜鼎 第五百零九章：青铜鼎 距离科尔塞糜大营五十里左右的谷地，赫离赶到时，草原天际的落日余晖斑驳璀璨，可谓是一道晚霞美景。 策马登高一览，赫离从谷地方圆十里的山川地貌判断，这一带百年前、几百年前是河川两岸，滚滚河水冲刷洗礼，最终归于平静，只留有独特小地貌作为历史的痕迹，默默见证、诉说曾经的繁衍生息。 “叔叔、必勒格，对这片地方，你们熟悉吗？”赫离握鞭一指道。 叔叔，自然指的是锡达；必勒格，则是赫离的岳父，可汗大妃的父亲，康麽氏族的索尔奇老首领。必勒格，意为贤者，是大部落对德高望重的年老贵族的尊称，最初指善于教导子女的优秀长者，后演变为女婿对岳父的半正式尊崇称呼，不过草原牧民多直接称呼妻子父亲为“阿爸”，再加上“必勒格”贤者之意是第一通译，所以少有女婿如此称呼妻子父亲。 赫离可汗，在索尔奇老首领的女婿这个身份前，最显著的身份是钦达烈可汗，即是钦达烈部众的主人，自然也是索尔奇的主人。 何况，索尔奇不是休养晚年的退休老人，身为主帐大当户的他，要管辖部众、处理事务，要时时刻刻以臣仆身份侍奉可汗，难不成王庭、大帐议事问话，赫离开口就是“阿爸，部族最近诞下多少新生儿？”“阿爸，调配物资的运输情况如何了？” 在首领女婿在公众场合称呼臣仆岳父的问题上，赫离问过锡达及一些经验丰富的年老贵族，得到的答案要么是直呼姓名，例如乞迪汗部的历代大汗；要么是“阿爸”，例如某些年轻首领面对大氏族头人岳父。 赫离沉思许久，又和锡达大叔闲谈追论，不经意间灵光一闪，想到中华历代王朝的皇帝称呼皇后嫔妃的父亲：国丈。 虽然赫离可以强令新设一个称呼，说这个称呼就是可汗岳父的专用名词，但是，他还是决定从草原传统、斑驳记载、口头牧歌中找一点来源，显得更为重视。 于是，二次挖掘被赋予新含义的必勒格再现世间。 索尔奇摇摇头，反而是年纪稍小的锡达思考回忆，良久，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曾经听见部落老祭司提到几句朝拜、祭台、祭祀等话，可是具体的，老祭司也不清楚，同时，部落内其他祭司也从来没有提到过。” 祭台、祭祀？难不成这里是钦达烈人先祖祭祀之地？ “兀格，在哪块地方？”被兀格的发现引起浓烈好奇心的锡达断事官曾经在这片草场生活十几年，虽说少来这边，但是也不是没有来过，可是从来没有发现异状，被赫离派人告知，兀格巡逻时无意中发现古怪器具，给人的感觉很怪，猜测是被怛奚部先祖埋藏的宝物。 兀格抬手一指，然后一马当先，领着众人向发现古怪器具的地方策马轻驰过去。 又过了四、五里，看到半块塌陷之地，一行人终于看见兀格所说的古怪器具，的确是个大家伙，怪不得兀格急冲冲亲自跑回去呢。 古怪器具并没有完全出土，不过从挖出来的大半部分，已经可以推测出这个大家伙的体积。 接近成人的体高，三个成年人手臂拉拢环抱，勉强能够围起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家伙，如果是一个土台、哨塔、毡架等，那就不足为奇，可是褪去泥土，显出真身的部分，非常明显展示这个大家伙是个铜器。 “慢点，慢点，挖土的工具不要直接碰上去，先把外面的大块泥土敲松，然后用手抹去碎土！”在锡达、索尔奇急走到大铜器前观看时，下马的赫离神情恍惚，一下子迈不开脚步。 鼎，鼎定天下的鼎！ 眼前的大铜器，根本就是一尊青铜大鼎！ 随着身份提升、部落强盛、商道打通，赫离见识过不少新鲜玩意，曾经作为腾格里大草原巅峰技艺的象征——铜器，库帐内有不少藏品，都是属于草原上品或精品货色，有些还特意吩咐锻造帐拿去研究，看看能不能探索出来当年的铜器巅峰技艺。 可是，赫离从未见过铜鼎，还是如此庞大的铜鼎，可见几百上千年前，腾格里大草原的工匠是何等厉害，青铜锻造技艺达到何等程度。 草原锻造技艺的巅峰能够触发赫离心灵深处的感触，却无法引起铜钟大吕的历史共鸣。 赫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铜鼎旁的，眼眶泛红，贪婪地把铜鼎的每一处收入眼帘，脑海中形成一副青铜气息的画面。 碎落泥土纷纷掉落，简单、夸张、怪异的纹路样式显现出来，如同揭开一个历史的面具，让人看到千年前，甚至是几千年前的真相。 青铜鼎完全被挖了出来，本来挖掘人员是打算直接踩土倾斜，然后合力粗暴一推，摆放齐整，让可汗、断事官等贵人们不必那么辛苦观看，可是被赫离厉声阻止。 三足两耳鼎，竟然是中华青铜鼎最原始的三足两耳鼎，而且简陋纹样、动物图案、怪异徽记，和赫离这个半吊子历史探究者所知道的中华原始青铜文化几乎完全符合。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更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青铜文明，难道真的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 赫离猛然想起造成自己来到腾格里大草原的探险之旅，沿着北邙山脚线横穿塔克里沙漠，不小心被沙漠漩涡卷进去北邙山脉深处，一幅幅被雕刻在岩石的巨大壁画，篝火祭拜图、膜拜首领图、持刀武士图，勇士搏虎图，千骑狩猎图...... “可汗，小心......”这个大家伙没有摆放齐整，谷卑希生怕可汗走近的时候，突然泥土松动，整座大鼎倒压下来，那么自己死一万次都抵不了罪。 赫离摆摆手，不顾谷卑希等人的劝阻，仿佛有一股来自远古的魔力在召唤他。他用微颤的双手触摸这顶青铜大鼎，感受着无数年前的先民对自然的崇拜、敬畏，对探索自然的历史痕迹，都在这尊大鼎之上。 第五百一十章：殷商文明 第五百一十章：殷商文明 随着青铜鼎被发掘出来的还有部分碎片、残甲等，从侧面证明或许这片谷地是钦达烈先祖的祭祀之地。 赫离、锡达不是粗鲁无知的草原莽汉，对于草原文化、知识的传承是十分看重，否则柔黎兴起的雏鹰帐、训练大营和教导营中的识字指标根本无法贯彻落实下去。 赫离、锡达两人都有些激动，下令挖掘人员继续挖掘，争取把塌陷之地全部翻一遍，看看能否找出其他有价值的物品。 一个个火把燃了起来，一顶顶毡帐竖立起来，赫离一行人是打算今晚就在这里过一夜，以便第一时间看到明天的收获如何。 突然，半吊子历史探究者赫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仿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大部分注意力被青铜大鼎吸引，顾不得什么。 “赫离，你看看，这个图案像不像是一头雄鹿？”锡达大叔指着一处纹路道。 “真是挺像的！”鼎身动物图案多为鸟兽，粗条简笔，并不是特别容易分辨，不过锡达所指的动物图案似有两角，说是雄鹿也无妨。 何况，鼎身有雄鹿图案，出现在七色雄鹿后代的领地上，别有意义！ 发掘和清理工作一起进行，发掘人员由柔黎汉子来担任，至于清理青铜鼎的人员则是由赫离、锡达亲自操作。 清理过程中，赫离无意间踩到一块碎片，嘎裂的声响十分清脆，却是让赫离心跳加快，想到什么要事，急急回头喊叫发掘人员停工。 可惜，迟了一步，兀格千骑长手中拿着几片碎块走近赫离、锡达身旁，在火光的照射下，不难判断出几片碎块原本是一整块的。 半吊子历史探究者赫离激动之下，根本没有考虑到遗迹发掘造成的二次损毁，以及连野路班子都算不上的部落发掘队有没有这个技术保护发掘出来的物品。 赫离是钦达烈可汗不假，有好奇心不假，可是没有膨胀到因为可汗的好奇心，就不顾破坏程度，粗鲁挖掘。 这是一处先民历史的遗迹，也极有可能是唯一一处实地遗迹。 “可汗、断事官大人，你们看！”兀格千骑长将几片碎块递过去。 赫离忍着心痛，把摸兀格递过来的碎片，刚一上手，脸色微变，或许是碎都碎了，对这块物品的文物保护意识一点都不强，用力擦了擦。 “玉饰！”赫离嘀咕一句，然后推过去和锡达手中的几块合并，应该是一块巴掌大的玉饰，至于是用来干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兀格，传令下去，所有人行走时，脚步轻一点，不要踩坏碎片、龟甲、陶罐，连大块泥土都给我小心的。”赫离吩咐道。 夜色渐深，赫离、锡达清理一下青铜鼎便返回毡帐睡觉休息。 第二天天亮，有了可汗昨天的交代，再加上谷卑希侍卫长、兀格千骑长亲自监督搬运，把找到非泥土物件全部摆到青铜鼎前边，让可汗、断事官过目。 青铜条具、陶片、竹片、龟甲片、玉饰......烂蚀的铜剑、长矛、盾牌。 再加上一顶庞大的青铜鼎，这就是发掘中找到的全部东西，当然，最显眼的自然是青铜鼎，不知埋藏多少年，在清晨阳光下，依旧那么炫丽夺目。 赫离弯下身子，捡起两片较为完整的竹片、龟甲，反复翻看，最终只能遗憾摇摇头。 泥土的千百年侵蚀，早把竹片摧残得不成样子，上面即使有文字，也是模糊不清。刻在龟甲上的，也是去头掉尾的，何况，就算完整，赫离也不一定恰好认识，毕竟他不是专业考古人员。 不过，青铜条具的纹路倒是挺清晰的，依稀分辨出来鸟兽图案，也有怪异夸张的形状。 难道，真的是他们？赫离再次把目光投到青铜器上，把亲自见过的点点线索串在一起，在脑海中对比印证。 “这些文字，我很多年前曾经在老祭司帐篷里的羊皮纸上看过，好像是古老的兀锡文。这个字，我记得是宰杀的“宰”......”锡达大叔回忆道。 赫离似是回应地点点头，从北邙山遗址、巨副壁画，到兀锡文、龟甲、陶器罐图、玉饰，再到科尔塞糜祭祀之地、三足两耳铜鼎、竹片，甚至锻造帐大匠沙逊偶然找到的弩弓图纸都联系起来。 那是一个神权和王权高度结合的青铜文化时代，人间君主既是神的代言人，又是世俗的统治者，其神秘、独特、璀璨的艺术是中华早期文明的象征。 至于锡达大叔刚刚提到的“宰”字，赫离猜测不是宰杀，是一种官职，冢宰。 《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王武丁“三年不言，正事决定于冢宰”。 殷商王朝的遗迹，赫离从种种迹象推断科尔塞糜遗迹是一处殷商王朝的遗迹！ 为什么殷商王朝的踪迹会留在腾格里大草原，这片土地曾经处于殷商王朝的统治？ 不可能，先不说殷商王朝统治的范围，史书上没有一星半点关于这片领地的记载，从这片遗迹来看，从发掘出来的青铜鼎，这不是什么莽荒之地。 神秘的青铜鼎，神秘的遗迹，神秘的统治，若真有一支殷商力量统治过这片广袤草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公元前一千零四十六年左右，牧野战场，殷商王朝最后一任君王帝辛自焚而死，享国六百余年的殷商王朝落下帷幕。 天意，或者说运气在周军，因为当时在牧野迎战周军的商军是一支临时拼凑的奴隶军队，并非殷商精锐之师。 殷商灭亡之时，殷商统帅攸侯喜正率领十万大军在外征战，据说还有五万俘虏，没能够及时回援自己的君主。当周朝建立后，这支庞大的军队消失不见了，无人得知其准确去向，成为困扰史学家的一个千古谜案。 有人说，这支商军渡海去了美洲，创造玛雅文明，也有学者在蒙古高原发现有疑似商朝后裔的生活痕迹，却是没有一个准确答案。 十万商朝大军不可能全是战士，肯定还会有随军工匠、手艺人等，把殷商文明的种子撒在这片草原，北邙山遗迹，再到腾格里大草原断层的青铜技艺，以及科尔塞糜遗迹，神秘消失的十万大军，或者说是其中一支人马，走进新世界，在异域延续殷商文明。 第五百一十一章：鹿角“汗”字 第五百一十一章：鹿角“汗”字 “远方的人儿，请问你来自哪里，你可是来自遥远的故乡，来自遍布青铜、龟玉的高阳之地？” 腾格里大草原的古老牧歌，揭示远古，或是千年前，或是几千年前，一段神秘消失的历史。 从腾格里大草原的历史或故事长歌，最早有草原部族生存、游牧的是北漠、西漠边缘湖泊，他们最初狩猎、耕作，直到湖泊干涸，耕地荒化，便带着族众、牲畜、毡帐往东、往南，马匹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重要伙伴，赶牛放羊替代耕作播种，天际边都是他们自由驰骋的牧场。 为了生存，氏族部落选择不断迁徙、游动，逐水草而居，和野兽、白灾、黑灾战斗，越走越远，远走越离，来自同一故乡的族亲血缘在残酷环境里无法得到保持，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淡忘。 肥沃丰美的宽大草场，贫瘠苦寒的偏僻角落，生存的压力让部落氏族间挥动弯刀、射出箭矢。任何部落都想在肥沃草场游牧，可是只有拳头最硬、勇士最强的部落才有资格占据，才有资格享受，丛林法则绝不因人规避。 随着时间推移，受长生天青睐的勇士会无比强大，被尊称为可汗，最强的部落为汗部，在草原征伐中崛起，可汗的马鞭所指，无数部落血流成河，在他的前进方向，弱小者、胆怯者闻风而逃，敌人的头颅被他踏在脚下，可汗的强势战风，让一个个部落跪地臣服，将可汗的威名传播四方。 长生天并不是青睐同一个部落，一旦英勇可汗的后代不足以承受汗冠之重，那么随着汗冠掉落的，往往是可汗的脑袋。 残酷的环境、生存的压力，如狼似虎的狂野血性刻在草原健儿骨脉中，遭遇黑灾、白灾、人祸，在头狼的带领下，他们呼朋唤友组成庞大的军队，像呼啸的狼群席卷一切，朝着东边、南边杀去，最终杀到卡洛斯大陆的坚固堡垒之下，朝着勉强固守的边境城堡射出漫天箭矢，发出几声嘲笑，再掠夺大批粮食、盐巴返回草原毡帐。 千年草原，不知兴起多少霸主部落，一次次东征掠夺，草原铁蹄震动天下，却从未彻底改变流淌先古血液的草原儿女的命运。 长生天是时候选定一个高贵王者，统一草原，聚百万草原健儿在同一面战旗，在血与火之中崛起，君临天下！ 尚埋地下的，暂时没有开采，露出塌陷挖坑的，手脚细致灵活的人员陆陆续续小心拾取、轻捧，呈到赫离可汗、锡达断事官、祭司、长者、游牧歌手等人面前。 凡是有可能接触到钦达烈方言、文字、传承、历史的“文化人”，赫离、锡达都吩咐他们过来待命，看看能否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文献渊源。 毕竟，青铜鼎的现世太惊人了，每一件出土的青铜条具、陶片、竹片、龟甲片、玉饰、铜剑、长矛、盾牌仿佛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此时，赫离、锡达正在审视出土龟甲中最大、最完整的一块，经过千年岁月，甚至更长久的沉淀，还能保存如此完整，实属罕见，乃至前所未见。 “可汗、大长老，你们看，龟甲上片刻着两支鹿角，下片有一个‘汗’字，长生天，是长生天的神意......”旁观的一名中年祭司激动大叫，若不是顾及周围情况，恐怕当场就得欢快跳起舞来。 “‘汗’字，看来七色雄鹿早在很多年前就预示我们钦达烈人要出现一位尊贵可汗！” “长生天指定赫离大人为天命可汗，又赐予的神圣宝物，预示可汗大人将带领我们钦达烈人走向强大繁盛！” “这......这件大家伙，是长生天赐在赫离可汗的宝座前的宝物......” 祭司、长者，乃至游牧歌手、官将、随从人员激动跪拜，跪谢长生天的赐予，感恩七色雄鹿的庇佑，尊奉天命可汗的命令。 屹立青铜鼎之前，此时的赫离便是一位无双君王，或许他没有百万大军，或许他没有攻城灭国，或许他没有统一草原，可是有这么一层神秘光环笼罩，他便是独一无二的天命可汗。 “那个家伙，能够如此恰当好处把神秘光环落在我头上，是自发感悟的，还是拍马屁表忠心呢？”赫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不免多看几眼刚才将遗迹和自己这位新可汗联系起来的祭司。 至于后面那个连“青铜鼎”都忘记的，典型的跟风拍马，技术不过关，还用“大家伙”代替，破坏神圣庄严的场景，赫离绝对没有兴趣去关注的。 不过，龟甲上片的鹿角很淡很浅，没有之前青铜条具的鲜明，不能清晰辨认出来，可是众人都说是鹿角，赫离自然也不会傻傻地说不是。 龟甲下片的“汗”字倒是有模有样的，似乎冥冥之中指示今天来到谷地遗迹的正是赫离可汗。 赫离望向锡达，从他的炙热目光中，就知道这位知识渊博、经历丰富的断事官都相信青铜鼎、龟甲是长生天认定赫离的赐予宝物。 “这等好消息，长生天的恩赐，怎么能不告知几十万族人呢？叔叔，你返回科尔塞糜，向所有族人宣告青铜宝鼎现世的消息，但是要控制好场面，不要十几万一下子涌到谷地这边，告诉族人们，稍后我会安排氏族膜拜宝鼎，每个族人都有机会过来。兀格，你调动军队听候断事官的吩咐，维持好科尔塞糜的秩序。”赫离吩咐道。 “可汗英明，可汗仁慈......”在众人看来，如此宝物，别说底层牧人，就连上层贵族都不一定能够瞻仰，伟大可汗竟然恩准底层牧人观看。 随后，半吊子水平的赫离开始指挥摆正、清洗、擦拭青铜鼎，虽说他的技术最多算是末流，可是比起完全不入流的草原汉子还是要好一点的。 很快，锡达断事官返回科尔塞糜，宝物出土的消息迅速在科尔塞糜传播开来，根本不用特意派人去宣告，随同锡达返回的氏族贵人十分主动发挥大喇叭的功能，什么鹿角、“汗”字、符号、动物图案，当然，几乎每一句都离不开逐渐神化的钦达烈可汗。 第五百一十二章：汉历 第五百一十二章：汉历 殷商灭亡之后，流落的殷商遗民抵达世界的尽头，走进这片天地，留下古老文明的遗迹，刻下华夏先民的踪迹......从青铜、龟甲、碎片中，赫离挖出的信息很少，甚至连殷商遗民在东漠南部草原生活多久都推测不出来，为什么文明断层了？ 从青铜大鼎散发的远古历史韵味，赫离心中泛起波澜，血脉相连的感觉，似是横穿沙漠的旅人望见绿洲清水的澎湃激动，又似是游子归途望乡的感伤悲怀。 赫离感到自己来此的使命，让沉淀的古老文明重现世间，让每一个草原儿女都为血脉源头倍感自豪，让蒙灰的青铜绽放万千光芒，照耀腾格里大草原。 随着一车车被严加护送的玉饰、龟甲、碎片抵达科尔塞糜，科尔塞糜周围无数钦达烈人更加激动了，之前是听到别人说的，现在是亲眼所见。 “天命可汗......” “长生天庇佑......” “伟大的赫离可汗......” “那个宝鼎在哪里？” 口耳相传，本是忙碌的入秋，无数牧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可汗”“宝鼎”等话题，可见钦达烈人何等期盼。 在青铜宝鼎现世，昭示赫离可汗秉承天命之时，赫离突然颁布汗令，规定微不足道却又无比重要的草原时令。 草原时令，其实就是历法！ 一年十二个月，这是最简陋的历法，原本赫离以为是借用卡洛斯大陆的卡兰帝国历法，现在有些怀疑了。 中华先民智慧无穷，创造世界上最早的历法，根据不同的农业牧业生产情况需要，分别产生过太阳历法和太阴历法。农历作为中华传统历法，集阴、阳两历的特点于一身，也被称为“阴阳历”，最早源自何时无从考究，据出土的甲骨文和古代中华典籍文献记载，推断阴阳合一的历法规则源自殷商时期。 颁布草原历法，一是便于柔黎部各草场领地收集、呈送数据；二是便于时间清晰记录，某天发生事情，军情奏报是哪一天的，离事情发生过去多少天；三是便于观风帐探子行事，迅速高效传递情报；四是强化凝聚力，同一种文字，同一个可汗，同一面战旗，同一个王庭，同一个时间...... 宝鼎出世，“汗”字彰显，以鼎为器，立时确令，颁布“汉历”。 在赫离可汗的解释下，“汉”不仅是汗，亦指繁星星河之汉丽，还表明可汗战旗之下有无数草原汉子，所以命定为“汉历”。 赫离可汗统治领地，公文来往，军情呈送，一律使用“汉历”时间来记载，据传七色雄鹿是在一月诞生的，定一月为历首，寓意开春新月柔黎领地水草肥沃、族众繁衍生息。 从东漠秃尾巴河偏僻草场被拥护算起，赫离成为首领已有四年，从柔黎立部建帐算起，亦有三年。 短短三、四年时间，从追羊射兔的草原少年，到威震草原的一方霸主，赫离可谓是英武豪雄，纵使比不上草原一代传奇呼屠牟，也称得上一代英主。 赫离有时会联想到一人，想到两人之间的相似，再想想两人之间的差距，只能无奈发出一声感叹。 汉光武帝刘秀，三年内从平民到皇帝，华丽大变身，比赫离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秀一介布衣起兵，实力还没有赫离的浑厚，甚至连一把手都不是，上头还有个哥哥刘縯为起兵主将。 赫离手中好歹有一百多草原骑兵，自己还是彻底掌控部落大权的一把手，四年过去了，连东漠草原都没有搞定，还有乞迪汗部这个庞然大物。 不过，所处时代不同，生产方式、人心观念、征战背景等不同，更别说刘秀有个汉室后裔的身份，为他后期开挂奠定身份基础，终成“位面之子”。 或是考虑到柔黎属民的感情，或是彰显赫离统治的长久，经过和锡达大叔商议，赫离将自己登上首领大位之年定为汉历元年，今年则为汉历四年，而不是称汗建庭的今年为汉历元年。 “汉历元年”、“汉历四年”是柔黎王庭颁布的历法最早公布的两个官方时间，注定也会是载入史册的特殊时间。 草原牧民对时令或历法，或许会陌生，觉得没有大作用，可是历法沿用是作为一种正统的象征，例如卡兰帝国和格罗亚帝国，为什么两大帝国同出希伦一脉，可是卡洛斯大陆百姓心中的绝对正统是卡兰帝国。 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卡兰帝国历。卡洛斯大陆诸国记录时间几乎用的都是卡兰帝国历，就连老牌国家索瑞尔帝国都难以避免。 同时，赫离颁布草原时令，即汉历，不仅要明正统，还要复文明根源。 说起历法，再结合殷商先民遗迹，赫离想到的是祖乙，商王河亶甲之子，商朝第十三任君主。 据说在商王祖乙统治时期，名叫万年的青年在上山砍柴期间，因为太阳晒得太热，坐在树荫下休息，偶见瞥见树影的移动，心中好奇，回家之后，用了几天几夜制造出一个测日影计天时的晷仪。 可是，当天阴有雨或有雾的时候，晷仪无法测到日影。后来，他从山崖上的滴泉得到启发，动手做了一个五层漏壶，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研究，总结出三百六十多天，天时的长短就会重复一遍的规律。 万年携带晷仪、漏壶去见君王祖乙，得到祖乙的大力支持，遂修建观台阁楼，供万年观测研究推算天地星辰。 时间流逝，白头皓首，君王祖乙逝世后，万年继续苦心研究，最终在白发银须之年，制定出一套完整历法，献给继任君王祖辛。 祖辛深为感动，为纪念万年的功绩，便将其制定历法命名“万年历”，封万年为日月寿星。 殷商青铜文明遗迹，青铜鼎，汉历......赫离要重继断层的殷商文明，让璀璨、神秘的殷商文明再次绽放，即使牧民们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要让他们感受远古先祖留下的璀璨文明。 第五百一十三章：达雅宫帐的商人 第五百一十三章：达雅宫帐的商人 乞迪王庭，达雅可汗一步步走到宫帐的主座，转身落座之时，眼睛有意无意瞥向帐边的偏僻角落。 帐内贵族们低头俯身，向乞迪汗部的主人表示自己的臣服，表明自己的仆人身份。 “山爪，这就是你带来的商人朋友？”达雅可汗甩眼示意帐角的蜷缩之人。 “是的，大汗，就是他给我们带来了钦达烈人的消息，非常重要的消息，比我们前几天知道的纳哈良部被击败、达达不拉身死还要重要！”山爪出列禀报。 山爪，乞迪汗部所属的大氏族头人，自从乞迪达雅成为乞迪王庭的主人，不再常驻焉山大营，留守巡卫焉山草场至驼绳子草原一带的重任便落在山爪肩上，替达雅可汗管理焉山草场以东几个大氏族、数十个中小附属部落，可见护卫乞迪汗部东方领地边界的山爪权力不小。 听到山爪的话语，帐内乞迪贵族们眼眸中闪过疑惑、不屑、怀疑......钦达烈人还能出什么事情，还有比达达不拉身死更欢快的消息吗？ 钦达烈人的消息，乞迪贵族们并非不在意，相反，还是十分在意，因为东漠草原上，除了乞迪王庭内乱，能够威胁到乞迪汗部霸主地位的就只有钦达烈人。 虽然，初登汗位的乞迪达雅和钦达烈大头领的达达不拉签订协定，不再进行战争，维持双方脆弱的和平。 可是，乞迪贵族没有一个人会忘记几万钦达烈大军突然出现在西部草原的一幕幕，扫荡沿途的一个个部落，砍下一个个脑袋，烧毁一座座营地，甚至一度逼近乞迪达雅的焉山叶护草场，若不是二王子狐焉碌身死，少了盟军牵制叶护军，再有乌维汗部大力支持，几万乌维大军冲进东漠，恐怕钦达烈的弯刀还会逼得更近一点。 更别说，乞迪汗部和钦达烈人还有一段血海深仇，二十余年的塔什干一役，多少钦达烈青壮抛尸洒血。 乞迪贵族们下意识以为钦达烈人会遗忘？ 别傻了，钦达烈人绝对不会忘记，有机会，甚至还会一雪前耻，把当年的耻辱、鲜血十倍、百倍地还给乞迪汗部。 特别是被杀者的后代成为钦达烈之主，那么这份恩怨仇恨绝对会随着驰骋的战马、挥动的弯刀、射出的弓箭、咆哮的勇士来上一场淋漓的宣泄。 柔黎部，奇雅孛圪一脉，奇雅孛圪.奉倏，乞迪汗部的贵族们已经知道是谁挑战动摇达达不拉的权位，知道是谁踏着达达不拉的尸体，登上钦达烈之主的宝座。 是他，钦达烈前任大头领哈么赞之子，奇雅孛圪.奉倏，那个本来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烧死在南部草原的人，他回来了！ 他领导重建后的怛奚部，统率一支军队，堂而皇之向钦达烈人宣布自己的归来，击垮纳哈良部，杀死达达不拉...... 对于东漠草原中，唯一一个有能力和乞迪汗部对抗的势力，钦达烈人的存在，本就是对乞迪王庭的威胁。 在乞迪贵族们看来，好在达达不拉和奇雅孛圪.奉倏干了一架，这样一来，钦达烈人的实力肯定受到削弱，就如同一年多前的乞迪汗位争夺战。如此以来，留给乞迪汗部的时间就很充裕，他们完全可以从容部署调整，说不定能够狠狠教训一顿钦达烈人的同时，再从钦达烈人的身上再捞一笔。 很快，在山爪的眼神示意下，强撑的草原商人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娓娓道出，科尔塞糜、钦达烈可汗、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草原商人十几天前从花扎那河南边草场路过的，刚准备做今年的草原秋市生意，却无意间听到这么一个惊人消息，仿佛是一只嗅到肉味的野狼，如果把这个消息快速告知乞迪汗部，绝对会得到一大笔丰厚的赏赐。 草原商人知道乞迪汗部和钦达烈人的恩怨仇恨，明白乞迪汗部对钦达烈人的猜忌、怀疑，明白钦达烈可汗、钦达烈王庭对同一片草原的乞迪大汗和乞迪汗部意味着什么。 能够如此快知道消息，贩卖消息的草原商人应该感谢柔黎部、赫离，因为他们并没有封锁恰苏图道路，并且允许钦达烈人和草原商贩买卖货物，并且还派巡逻队守卫来往的商队，使得他们不被马贼、盗匪袭击伤害。 可是，这种保护行动也为草原奸商谋了一条赚钱的新出路，那就是贩卖消息。 大帐内，贵族们有些呆滞，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但绝对不是高兴激动产生的，脑海中浮现的声音：怎么可能？钦达烈人怎么敢？钦达烈可汗...... “钦达烈可汗，建立王庭？哈哈哈......”达雅可汗脸庞浮现狞笑，笑吼声中藏着无尽的愤懑，任谁都能听出达雅可汗的怒火。 草原千百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一个部落建立王庭的时候，那么绝不仅仅会限在原先领地，随着成千上万的部落骑兵征战厮杀，马蹄四方，扩疆扩土，领地越来越大，最终直面挑战前一个汗部，踏着前一个汗部的尸骸强盛繁荣起来，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规律。 同在东漠草原，双方又有深仇大恨，若是说钦达烈人日后不和乞迪汗部来上一场争夺东漠草原霸主的战斗，恐怕傻子都不信。 大帐内有不少当年跟随过作为征南乞迪大军先锋的达雅可汗的年老贵族，他们依稀记得那些桀骜不驯的钦达烈骑兵俘虏临死前发出的诅咒“你们等着，钦达烈的勇士一定会回来的，哪怕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伟大的七色雄鹿会庇佑它的子孙，几十万钦达烈人会再次聚在一面战旗之下，高贵的奇雅孛圪会挥动火焰的弯刀，烧毁你们的营地，烧死你们的牲畜，烧化你们尸体，烧毁你们头顶的汗冠......” 如今看来，这个诅咒有变成现实的可能，乍听的钦达烈贵族怎么能平静无波，达雅可汗怎么可能不愤怒、心慌、害怕呢？ 钦达烈人是绝对的敌人，彻头彻尾的敌人，建王庭称可汗的钦达烈人则是头号大敌，能把乞迪汗部拉下高台的强大潜在对手。 第五百一十四章：东、北两路 第五百一十四章：东、北两路 乞迪宫帐内，所有贵族的眼睛不约而同盯着达雅可汗移动的双手，脸色都随着双手的每一寸移动逐渐凝重。 达雅可汗先在羊皮地图比划一下，把柔黎部的领地，例如螺贝山谷、驼绳子草原，还有钦达烈人世代生活的南部草原划起来，以二十年前钦达烈人巅峰时期为基期，脑海中推测柔黎部的领地、人口、实力。 塔什干、恰苏图、花扎那河、科尔塞糜……当划到“科尔塞糜”时，达雅可汗的手指仿佛被尖针刺到，猛然间抽搐一抬，半晌过后，才强行按住情绪变化，落在“科尔塞糜”的标记上。 无论是从钦达烈人百年来的驻跸之地，或是草原商人带来的南部消息，达雅可汗都把科尔塞糜认定是钦达烈王庭所在。 称汗建庭，往往是这个部落向腾格里大草原发出挑战草原霸主的信号。再牵扯到二十几年前的塔什干战役，乞迪汗部和钦达烈汗部彻底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对于达雅可汗来说，过去，现在，乃至到他死之前，最好是永远，钦达烈汗部都不要出现。 过去，乞迪达雅是征伐南部钦达烈人的先锋大将，踏破无数钦达烈部落的营地，杀死俘虏无数钦达烈男女老幼，给予钦达烈一脉暴击，几乎二十年才恢复元气。如果钦达烈人有这个能力称汗建庭，是否意味着当年乞迪达雅没有做好，例如扶植纳哈良部、恪延部的措施是错的。 现在，杀侄篡位的达雅可汗刚刚坐稳屁股底下的宝座，号令诸部，正欲大展拳脚，被冒出的钦达烈汗部扇了一个耳光，让可汗的威严何在？百余年来都没有哪个部落敢在东漠草原和乞迪汗部掰腕子，偏偏乞迪达雅刚通过血腥政变、乞迪内战登上汗位宝座，就有人敢来挑战，这将会是一段屈辱的历史，是乞迪汗部的伤疤…… 未来，不必多说，钦达烈汗部的出现会对达雅后代子孙的统治有着巨大的威胁，甚至掀翻乞迪汗部在东漠草原的霸主地位，若是后代子孙中没有一个强力英雄控制得住，里别可汗的两个儿子，达雅可汗的两个侄子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损失那么多部族战士，耗费那么多战马物资，波及那么多附属部落，还给乌维部“朋友”那么一大笔的“援助费”，好不容易成为乞迪王庭主人，达雅可汗绝不能因为钦达烈汗部而动摇自己的宝座，甚至影响到乞迪汗部的未来。 东漠草原，一个霸主足够了。 达雅可汗不允许东漠草原出现第二个汗部、第二个可汗，那样会动摇乞迪汗部的根基，再精准一点，会动摇达雅可汗的汗位宝座。 蛰伏下来的王庭旁系分支、部落氏族，不甘退回的乌维汗部……达雅可汗知道自己宝座并不是坚如山岳，一旦露出薄弱软肋，绝对会有挑衅自己，试图染指可汗宝座的人出现。 就连帐内众多贵族，都不是彻彻底底和自己一条心的，不少人背后都在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看看乞迪汗部会在新可汗手中是走向另外一个强盛，还是走向衰败？ “我要一切和钦达烈人、柔黎部有关的消息！不是说，清奶酒就是来自柔黎部？那么肯定有不少商人去过柔黎部的领地，见过柔黎部的贵族，把他们找来，搜集所有和柔黎部的信息，他们的首领、氏族、草场……”达雅可汗命令。 如果之前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被柔黎大军击垮，是引起达雅可汗的浓厚兴趣；柔黎部和纳哈良部为首的钦达烈部落联军作战，命令底下部落不得东进掠夺试探，是借敌消耗钦达烈实力；钦达烈可汗、柔黎部的一切消息，则是大战前的情报搜集。 “青格沂！”达雅可汗开始点名部署，把先锋先手作战任务给发下去，为后续大军的行动奠定基础。 “大汗，你的仆人等待你的命令。”青格沂躬身道。 青格沂不仅是是统率五千乞迪宫帐军的万夫长，还是达雅可汗的姻亲部落勒水族的少主，明白大汗的点名多是和自家部落有关。 果不其然，“你率领五千宫帐军即刻返回勒水族草场，再带上一万五千勒水族勇士，沿着上次的进军路线，迅速逼近莫顿河草原，并对莫顿河草原进行探查。”今年开春时，勒水族曾对莫顿河草原探了探爪子，可是达雅可汗认为柔黎部势单力薄，连纳哈良部都应付不了，不能给柔黎部添麻烦，急令勒水族回军调头，让柔黎部能够集结全部力量去和达达不拉拼个你死我活。 岂料，柔黎部犹如开挂，拼得过于凶猛，稳占不败且不说，还拼得纳哈良部连连落败、达达不拉身死，拼得钦达烈几大部落臣服叩拜，拼得几十万钦达烈部众拥戴称汗。 达雅可汗有没有后悔不知道，可是既然有勒水族有着顺利逼近柔黎部领地的经历，再来一遍的难度就减弱许多，可以充当进攻柔黎部的一路重兵。 “诺，谨遵你的吩咐！”宫帐军万夫长兼勒水族少主青格沂接令，若是放在两年前，不提召集一万五千勇士出征，就连凑出一万骑兵都是个难事，更不说离开部落草场。 如今，勒水族辖制虎牙原至都仁捺山脉的广大草场，拥有超过两万帐的部众，实力排进乞迪汗部前三，上头再有乞迪大汗罩着，没有之前拓野部般的部落窥伺草场领地，动员一万五千骑的兵力不成问题。 达雅可汗点点头，把目光投向留守巡卫焉山营地草场的山爪处，吩咐山爪把东边部落和氏族今年供奉的战马、盐巴、粮食、布匹等准备好，同时下令各部落、氏族随时准备出兵，进攻驼绳子草原。 若是放在以前，虽说驼绳子草原离焉山老营草场有些近，达雅可汗还没有如此重视。可是，随着东边的柔黎部先是占据驼绳子草原，再把南部草原纳入领地版图，连成一片，将近半个东漠草原都在那个所谓的钦达烈可汗统治之下。 达雅可汗刚才盯着羊皮地图时，双手微微颤抖，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如此之快就要着手进攻、削弱柔黎部的原因。 第五百一十五章：耍赖摆横 第五百一十五章：耍赖摆横 秋季过半，根据颁布的时令算法，现在是汉历四年十月。 这个秋天，赫离可汗高兴，吸纳几十万钦达烈族众，柔黎部实力大大提升，暂不统计新生儿、黑马镇人口、帐下户奴隶，光是属民部众就突破六十万人口大关。 这个秋天，钦达烈族众高兴，拥有期待百年之久的钦达烈可汗，长生天赐予神秘宝鼎，伟大的赫离可汗免去钦达烈族众今年、明年的供奉......最重要的是可汗恩赐每一帐钦达烈人过冬粮食、盐巴，据说某些早早恭迎奇雅孛圪的部族甚至还获得牲畜作为额外赏赐。 钦达烈可汗和青铜宝鼎的出现满足钦达烈人的心理需求，再加上实打实的赏赐，还是不经由氏族贵人之手，直接发放到牧民手中的，顿时让无数钦达烈部众对赫离可汗感恩戴德，有些人抱怨为什么自己氏族的头人不早点迎接赫离可汗、锡达大人，若是那样，自己也能获得牲畜赏赐了。 这个秋天，恰苏图营地以及多米校尉等人高兴且疲累，高兴自然是源于自家首领平定南部草原，登位称汗，疲累是转运大批粮食、盐巴、军械、药材等物资造成的。 从赫离率军离开恰苏图营地算起，到收服钦达烈诸部落，稳定南部草原，几个月的时间，几万柔黎大军厮杀的时日不长，多数时候是千骑、几千骑的扫荡出击，几乎没有再需要几万大军齐上阵的时候。可是，运输队却是日日不停、刻刻不息，从恰苏图营地，从白马驿，从螺贝山谷，从妥儿川大营，甚至是从土讫水城，一辆辆勒勒车，一匹匹驮马和骆驼，搭载着数以千计的盐巴、数以万计的粮食，一次次往南部草原运输，搞得草原秋市商人都不太敢往南部草原销售货物，纷纷打听究竟是谁家的商队。 身为重要中转地负责将领的多米校尉，肩膀上的重担肯定不轻，光是协调运输、仓储、转运就忙得脚不沾地，更别说还要软监视留在白马驿和恰苏图草场的近两万纳哈良氏族骑兵，以及巡逻戒备等事务。 幸好，留守恰苏图营地的不止多米校尉，还有门朵儿千骑长等文武官员，在他们的协助下，多米校尉才能喘口气。 科尔塞糜，谷地遗迹。 一批新的钦达烈氏族前来观赏、膜拜出土的青铜宝鼎，人群中时不时发出惊叹、激动、赞美声。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几个氏族前来瞻仰过，随同前来的族众人次不下五万，当然有重复过来的，例如七大氏族的大贵族，算是赫离可汗对他们的格外恩赐。 在赫离看来，反正看看又不用花自己一个铜板，还能够震慑一下七大氏族的心灵，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心灵印记，何乐而不为。 负责维持秩序的兀格千骑长，不，现在是兀格校尉，看着面前有些耍赖摆横的中年汉子，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兀格，被赫离提升为代校尉，一旦科尔塞糜训练大营的新兵出炉，前面的“代”字马上就会去掉。 校尉，已经是柔黎军平时的最高领军官职，兀格取代多米，成为最年轻的校尉。 不过，兀格头顶最耀眼的光环不是柔黎军校尉，是兀格加缀的姓氏——巴伯兰。 巴伯兰.兀格，可汗册封承认的亲族，从可汗一脉来看，是仅次于赫离、锡达、察乌卡的男子。虽然没有奇雅孛圪高贵，可是凭着和可汗的安答关系，反而让兀格成为钦达烈各大氏族的香饽饽。 赫离可汗，至高无上；锡达/奉倏大长老，忙且不说，谁能确保他心中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察乌卡大人，在几千里外...... 平日接触最多、最有可能搭上关系的便是这位兀格大人。 如果面前的是其他人，不管是哪个氏族的，不管是首领、头人、长老，兀格都不屑一顾，再纠缠，甚至敢下令亲卫把人扔出去。 “陂木黎伯伯......” 不错，在兀格面前耍赖之人正是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陂木黎是来走后门，探口风的，想来想去，找来找去，最合适的莫过于自己的未来女婿兀格。 各氏族首领、头人已经大致知道柔黎部的军民分离体制，除了自己的卫队，部落贵人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直接指挥本氏族兵马。 不过，部分贵人例外，那就是担任常备军将领或一把手文官的贵人。 常备军将领便不用解释，担任千户长的部落贵人平日有资格管辖草场守备兵，战时则由常备军接管，配合常备军调动征战。 常备军将领，陂木黎是不奢望的，也不愿意，结合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常备军军令严格、处罚极重，据说还有什么教导营培训的，何况，就算自己进去了，肯定不会被委以重任，可能连个千骑长都捞不到，最多是个副千骑长。 从堂堂七大氏族之一的首领到小小的副千骑长，陂木黎怎么能愿意呢？再说，他在军方已经有人了，未来女婿兀格，常备军校尉，未来甚至有可能会是万骑长，就不必自己找罪受了。 因此，陂木黎把目光投向民政，瞄中万户长之位。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伟大的可汗将会在南部草原设置三个万户，任命三个万户长为可汗管理草场、河流、山川、部众、牲畜。 这个小道消息一出，科尔塞糜宫帐周围便热闹起来，串门走亲的钦达烈贵族比比皆是，或许他们不敢打万户长的注意，可是下面的千户长、百户长呢？ 至于三个万户长的名额，盯着它们眼冒绿光的人不是一个、两人，最有竞争力的自然是康麽氏族、迮特夷氏族、颉秣氏族、突乞氏族、折耷氏族，以及奇雅孛圪一氏。 这里的奇雅孛圪一氏指的是怛奚部残余部众，其实，扩展开来，和恪延部沾上关系的，基本都和怛奚部有七拐八拐的族亲关系。因此，钦达烈奇雅孛圪一氏是以怛奚部残余部众、恪延部亲近族人为基础涅槃重生的，如果往大说，柔黎部也算是奇雅孛圪一氏的，毕竟赫离可汗的姓氏是奇雅孛圪。 第五百一十六章：兀格的害羞 第五百一十六章：兀格的害羞 此时，在几十名精悍侍卫的陪同下，巡视一圈的赫离向兀格走过去，稍有眼力的人都能发觉赫离脸庞、嘴角溢出的笑意，推断可汗大人今日的心情非常不错。 恰苏图营地的多米来信，达达不拉仅存的直系后代以及部分纳哈良氏族贵族在陪同队伍的保护下，在白马驿短暂停留休息，然后继续往螺贝山谷草场前行，此时应该踏进螺贝山谷地带。 最大的一个隐患因素已经得到有效控制，软禁人员进了柔黎部腹心草场，已经没有什么机会能够逃出去。 当然，待到纳哈良氏族彻底融入柔黎部，曾经达达不拉大头领留下的痕迹淡去，赫离或许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把遗老遗少放出来安度晚年，让他们共享钦达烈一脉的无上荣光，感受这份超越达达不拉奋斗半生、孜孜追求的荣耀。 不过，对于赫离来说，护送东去的纳哈良氏族贵人勉强算个添头，真正让他高兴的是招募选拔的钦达烈青壮。 迁徙东部草原的康麽氏族早就归附柔黎部，近两万的纳哈良氏族俘虏和骑兵留在白马驿和恰苏图一带，因此此次招募选拔的以奇雅孛圪一氏、迮特夷氏族、折耷氏族、颉秣氏族、突乞氏族为主，精挑细选，去芜存菁，筛选出两万钦达烈勇士成为赫离可汗的常备军新兵。 柔黎常备军此番要吸纳两万常备军新兵？ 肯定不止，最终新兵绝对会突破两万，突破的不是一点半点，最起码会有三万钦达烈青壮儿郎。 要知道，先限制来自五大氏族的新兵名额是赫离的意思，同样的，放宽来自钦达烈中小氏族的新兵名额也是赫离的意思。 这几天开始，越来越多的中小氏族头人赶到科尔塞糜，带着自己氏族的勇士参加可汗的勇士选拔，小的氏族有几十名青壮，稍大一点的氏族有近千青壮，拢拢总总，接近两万青壮。 降低一点标准，选拔过程中搞点暗箱操作，从两万中小氏族的待选青壮挑选出一万勉强合格的常备军新兵来不会很难。 反正，新兵都是要经过训练大营阶段的，大不了，在训练大营再狠狠操练他们，把先前的差距弥补上来。 “兀格”未等兀格、陂木黎行礼，赫离哈哈一笑朝着兀格走过去，亲切拍了拍兀格的肩膀，随意把目光投到兀格的未来老丈人身上。 陂木黎这段时日的小动作，赫离岂能不知道，别说陂木黎盯准的万户长，就连不少氏族头人上蹿下跳的千户长、百户长，他也知道个大致。 别忘了，观风帐探子的存在！ “陂木黎首领也在。”赫离像是才发现兀格身旁站着个人，佯装惊讶道。 听到可汗提及自己，陂木黎的身子俯得更低，毫不在乎未来女婿兀格大大方方站着，自己却向赫离躬身弯腰。 看到这个场景，赫离眼眸闪过一丝明了之色，不过，装装样子还是要的，好歹陂木黎是堂堂的钦达烈七大氏族之一的首领，拉着陂木黎的手，把他扶起来，道：“陂木黎首领是钦达烈的支柱，是我的长者，这里不是可汗宫帐，简单行礼就行。” 被赫离拉扶着的陂木黎首领心中有些激动，自己竟然被首领如此亲切对待，看向旁边的兀格，对这位未来女婿的好感度蹭蹭升了几分，本来因为兀格导致自己女儿没能成为可汗妃子的厌烦度降低几分。 “陂木黎首领，你的氏族观看宝鼎不止一次了吧？”赫离突然问道。 陂木黎脸色一滞，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赫离的眼睛。不过，颉秣氏族的确不是第一次来看，毕竟七大氏族随便一个就有几万部众，恩许氏族部众观看，也不是这么个看法，只能每个氏族限定一定的人数，先轮一番，等到所有氏族都看完了，没有看过的寻常牧民才分散来看。 不过，颉秣氏族和其他钦达烈氏族一样，对神秘宝鼎好奇、膜拜、敬仰，纷纷请求首领陂木黎早点带他们去看一看。 陂木黎也想早点带族众去瞻仰，一是群情难却，二是借此暗示赫离可汗和颉秣氏族的关系并非外界传得那么糟糕，那些是不可信的谣言，否则可汗怎么单单恩准我们颉秣氏族多次观看。 支支吾吾的陂木黎首领被赫离吩咐去为赶过来的中小氏族安排过冬牧场，如蒙大赦，拍着胸脯说一定会把差事办好，然后麻利的告退离开。 “大汗，我......”兀格刚要开口，便被赫离抬手止住。 负责维持观看宝鼎秩序的兀格早得到过赫离的吩咐，可以适当调整人数，少几百、多一千都不成问题。 “你和乌兰怎么样了？”赫离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兀格校尉给未来老丈人开后门，反而对自己安答的“情感生活”更感兴趣，眉眼间隐约透露八卦怪笑。 “什么怎么样？我很忙的，维持秩序、巡逻草场、操练新兵......”兀格脸庞闪过一丝害羞泛红，迅速消失不见，然后一本正经道。 “有人撞见你前天晚上在乌兰的毡帐睡觉？”赫离勾手一搭，眉毛跳动几下，眼睛眨了眨，好像是在说“男人，我懂的......”。 “谁，谁乱说的，我宰了他......”兀格脸上再次闪过一丝害羞之红，但是迅速反应过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乍跳一下，吓了几步外的侍卫们一跳，若不是心理素质好一点，恐怕当场就得拔刀扣弓了。 赫离看着自己安答手忙脚乱，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放情哈哈一笑，最后还出卖告密者。 “木格说的，他说晚上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找下来，结果发现你在乌兰毡帐......” 赫离嘴巴是那么说，不过心里却是知道事情半真半假，兀格在乌兰毡帐不假，不过并非在乌兰毡帐过夜，甚至都没有进去，只是偶然遇见，顺道走了一程，聊了一段。 结果，木格发现新大陆般，把“只告诉你一个人的秘密”经过脑补后告诉敏敏，再经过敏敏天马行空的猜想，流出来“兀格在乌兰毡帐过夜”的闲言碎语都算是简陋版本。 第五百一十七章：暗指别意的行军操练 第五百一十七章：暗指别意的行军操练 赫离和兀格两安答嬉闹调侃与被嬉闹调侃一番，在赫离登位称汗那一瞬间的敬仰膜拜感此时不知不觉间融化为安答情谊，乃至是亲情。 “兀格，出来这么久，想念铁恩大叔、婶子吗？”望着土讫水城所在的东北方位，赫离看似随意问着。 从草原青草尚未长出第一抹绿芽，到放眼所及全是泛黄枯草，大半年时间没有见过家人，这是第一次长时间没有回家了。 往日出外征战，从来没有过如此远的路程，没有如此之久的时间，就算是巩固北边领地、打通绿湖堡商道，几个千骑驻扎巡卫望南岭至黑马镇，偶尔也是有回去土讫水城的。 兀格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随赫离望着东北方位，脑海中浮现阿爸、阿妈的身影。 “有时我挺害怕的，出战征伐时把你和木格都带在身边......”赫离没有回头，眼睛仍然望着土讫水城，或许是望着秃尾巴河偏僻草场。 经历短兵厮杀、草原征战的兀格校尉自然明白安答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一暖，可是他不能点头赞同，不仅是从部落大局考虑，也基于安答情谊。 草原部落，父子、兄弟齐上阵是寻常事，和喝奶酒吃烤肉一样稀疏寻常。 柔黎常备军，父子或许少一点，可是同胞兄弟齐在雄鹰战旗下挥刀拉弓是很正常的，家中父母妻儿还会以此为傲，出了两个如此勇武的战士。 “赫离哥哥......”介于回忆和肃穆之间，此时的兀格诠释他的角色，可汗安答和常备军将领，安答的亲密称呼，配上宣誓般的郑重语气，让兀格所要说的话浓缩在几个字中。 身为安答，我们愿陪你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身为臣仆，我们是可汗最锋利的弯刀、最强劲的箭矢、最坚固的盾牌，守卫你的王座。 赫离眼眸深处掠过无奈、欣慰、触动交织成的精光，但又很快隐藏起来，然后狠狠锤了兀格一下，勾肩搭背走着。 安答情谊融在无言中，融在亲近打闹中，融在心中。 赫离、兀格骑马沿着训练大营方向去，科尔塞糜训练大营每天都在扩建，容纳的新兵每天都在增加，训练的忙碌程度自然也是与日俱增。 不过，有总训练官赫离把控全局，又有操练经验丰富的常备军老兵，以及抽调出来的常备军充当骨干，新兵训练在吵中有序进行着。 “兀格，你的亲卫队都被拆的差不多了吧？”赫离握鞭指了指不远处的兵营。 即将上任的新校尉，要想在短时间内掌控一支新军，难度肯定不小，赫离对兀格是倾斜照顾，不仅划归兀格一卫的千骑是最开始训练的钦达烈新兵，且允许兀格的亲卫充当三个千骑的营指挥、百骑长。 不过，除此之外，兀格也没有再获得什么额外照顾，或者说是他没有再请求特殊照顾，无论是战马、军械、军粮，都希望一视同仁。 “再过五天，就把两个千骑拉出去遛一遛！”兀格校尉自信满满道。 对于手下新兵，他可是付出不少精力，按照赫离方法和常备军经验，从测试选拔，到进营训练，到队列军规，再到号角旗令，几乎是一把手抓到底的，心中对不久后下属千骑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当然，了解也仅限于他的下属千骑，至于其他新兵，各人自扫门前雪呗。 “出去遛一遛的话，可以去木录河往西、往南的草场，来上一次急行军操练，到乌素兰沙漠边缘都可以......”赫离轻笑道，仿佛就是简单在说长途奔袭操练的事情。 “赫离哥哥......”兀格脸色一变，虽然周围没有什么人，可是声调不自觉降低。 木录河往西、往南的草场？二十来年，那片草原大部是恪延部、康麽部，以及迮特夷部的游牧地。 可是，自从康麽部迁徙，达达不拉“赏赐”木录河草场作为迮特夷部的领地，便成为迮特夷部，即是如今的迮特夷氏族的草场。 赫离特意指出，是对那片草场不放心？ 是对谁，恪延部、康麽部？ 恪延部烟消云散，康麽部迁徙几千里，化为柔黎部的氏族，在那片草场连族人都没有多少个......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迮特夷氏族。 “你有没有留意过来自迮特夷氏族的新兵？”赫离道。 “来自迮特夷氏族的新兵？”被赫离这么一提醒，兀格也察觉有所不对，“人数有点少，和一个普通大氏族差不多，只有两、三千人。” 迮特夷氏族，堂堂的七大氏族之一，参与可汗的勇士选拔，竟然只有两、三千人，难不成迮特夷氏族的男子都死光了？ 要知道，就连在进攻恰苏图中受损仅次于纳哈良氏族的颉秣氏族都派出不下四千男丁参加，只有呼也必率领炮灰的迮特夷氏族兵马，连炮灰都没有损失多少，最后和其利穆河率领的恪延部拨乱军队返回草场的。 “赫离哥哥，是辛安还是呼也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氏族大人物干涉，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有能力做到的人，不是辛安就是呼也必。 “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想留条后路，或许是保存实力，或是不愿意接受王庭的统治，不愿意承认我的汗冠......”赫离的语气很平淡，平淡道不知不觉间弥漫寒意，“最重要的是，迮特夷氏族的五千骆驼骑兵去哪儿了？” 兀格一醒，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安答对迮特夷氏族如此“关注”，如此“平淡”。 私藏军队，足足隐瞒五千骑兵，迮特夷氏族疯了吗？ 兀格是一步步看着赫离创立、操练、扩建常备军的，见证着常备军如何成为赫离手中的马鞭、弯刀、弓箭。 刀，握在自己手中！柔黎军，控制在赫离手中！ 毫不夸张地说，军队是赫离的禁忌，任何一个人胆敢把手伸到常备军中来，赫离都会砍断他的双手，再把他的躯体、脑袋一股砸烂。 或许迮特夷氏族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子，以为“部”转“氏族”，名头变了罢了，侍奉可汗的青壮勇士比之前多了，就足够了。 五千看家兵力，迮特夷氏族的骆驼骑兵没有必要向赫离可汗汇报了，就算汇报，估计也没有什么。无论在哈么赞大头领时期，还是达达不拉时期，都没有谁能把迮特夷氏族的骆驼骑兵弄走。 自以为是，太天真？ 第五百一十八章：贫困的中小氏族 第五百一十八章：贫困的中小氏族 迮特夷氏族故意或习惯隐瞒的五千骆驼骑兵，赫离没有说得太明白，仅仅让兀格心中有个数。 听到赫离随意般的几句话，兀格心中何止是有个数，直接把迮特夷氏族、辛安、呼也必列入黑名单。 不愿意接受王庭的统治，不愿意承认赫离的汗冠？ 那么迮特夷氏族和造反有什么不同，存在下去有什么意义？ “赫离哥哥，让库尼亚斯和我一起去？”兀格校尉眼角瞥了瞥木录河方向，接着道：“最好把托拜厄斯也带上，毕竟那里之前是康麽氏族的老营草场......” 带上库尼亚斯和托拜厄斯，绝不是简单带多两个人，实指出动两卫常备军。 两卫常备军，加上兀格率领两个千骑或一卫操练新兵，荡平迮特夷氏族不是什么难事。迮特夷氏族最自豪的是纵横沙漠的骆驼骑兵，能够拿得出手也只有骆驼骑兵，氏族骑兵的战斗力在恰苏图草场、花扎那河草场就已经验证过，连纳哈良氏族兵马都不如，更别说是击败纳哈良部宫帐军的柔黎精骑。 赫离摇摇头，还没有到那时候，或者是迮特夷氏族的情况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登位称汗，在钦达烈贵族和牧民心中，迮特夷氏族的功劳不小，如果自己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直接挥师荡平迮特夷氏族，刚刚归附的几十万钦达烈族众绝对会再生波澜。 若是有不甘心的钦达烈贵人趁此机会挑拨民心，寻机生事，再要拥有一个稳定、坚固的南部草原所要花费的精力多上不是一点半点。 策马闲谈一会儿，赫离一行人控马驰到斜坡矮丘，从此处可以轻易看见三、四里外有几处迁徙牧民自发竖起的营盘。 不久前，赫离吩咐在科尔塞糜建造竖立一处处营盘毡帐，让各草场迁徙过来的钦达烈牧民有一块栖身之地，可是随着常备军新兵的增多，越来越多劳动力要用在训练大营上，便只能让牧民们先粗陋对付一下。 好在，如今尚未入冬，扛上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 矮丘上，赫离可以看见一队队仆从老兵维持营盘秩序，分发粮食、盐巴、肉干等，虽然有些杂乱吵嚷，可是场面还算有序。 一磕马腹，赫离率先跑出，兀格和身后侍卫急急跟上去。 不远处，维持秩序的小队仆从兵老兵中不乏有见过赫离的，就算没见过，从散发骁勇精悍气势的侍卫骑兵就知道来人身份不凡。 “咦？”赫离轻拉缰绳，看见从迁徙牧民营盘过来的为首骑兵，心中有点惊讶。 “拜见可汗！”为首骑兵弯腰行礼，归附那么久，称呼行礼已经没有任何违和感，何况，眼前这个青年已经拥有草原最高贵的头衔，臣服强者是生存之道。 托兰丁千骑长，出身岚木氏族，氏族首领兼主帐大当户阿雅姆的安答，柔黎常备军的副校尉。 几年前，托兰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要负责照料钦达烈族众，未来自己麾下兵马还会有钦达烈骑兵。 如今，没什么不可能的。 赫离点点头，目光不经意越过托兰丁等人，看到不远处的一幕，眼眸泛起波澜。 游牧生活在贫瘠、偏僻草场的钦达烈中小部落生活不易，赫离早有耳闻，可是却没有亲眼所见，今天这一幕，让他心中一触。 所见的几百老幼男女牧民的皮袍脏破，摆在地上的东西几乎没有一件是完整的，脏兮兮的破口毡帐，手中紧紧抱着的是发下去的粮食、盐巴、肉干...... “他们一日吃几顿？”赫离记得最早一批全族迁徙过来的钦达烈中小部落来了最起码有五天，下发的粮食足够他们天天吃上两顿饱饭的，怎么还一副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模样呢？ “一顿......或不吃！”托兰丁千骑长道。 赫离叹了一口气，明白这些钦达烈族众是饿怕了，就算发下去粮食、盐巴，也都不舍得吃，怕后面没有得吃了。 “传令，日后每日各个迁徙牧民的营盘，架起铁锅，统一煮食，然后分发给每一位属民。”赫离现在能改善的只有这么多，要知道科尔塞糜现在就有不下二十万人，如果不是靠着纳哈良部、恪延部的缴获，再加上从东部草原源源不断运输过来的各种物资，绝对撑不下去。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贫苦钦达烈中小氏族的问题，只能等到划分牧场、赏赐牲畜完毕，最起码要到明天开春才会有改变。 或者，青壮靠着一身本领通过勇士选拔，成为常备军新兵，那么一家人的生活瞬间就能得到质的飞跃。 这也是钦达烈中小氏族如此多人参加勇士选拔的原因，可汗派出的人员甚至当天晚上就把赏赐新兵的牲畜、粮食、盐巴送到新兵家中。 托兰丁心中一动：这般的草原英雄才有资格戴上汗冠，才能够率领部众建立一个无比强大的王庭。 突然，出身岚木氏族的托兰丁心中默叹，自己的侄女岚木氏公主云娜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能够嫁给这么一位草原英雄，但却不是大妃。 不过，托兰丁也清楚，云娜和可汗大妃古素禾的背景差距，云娜只有一个两千帐左右的岚木氏族，古素禾背后却是几十万钦达烈族众的心。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股躁动，一批又一批的迁徙牧民朝着赫离方向跪下叩拜，激动哭喊 “仁慈的可汗......” “伟大的可汗......” “英武的赫离可汗......” 原来，刚才领命骑兵返回迁徙牧民营盘吩咐煮食的时候，把可汗的命令宣告出去。 过惯苦日子的钦达烈底层牧民何曾遇到这种情况，赏赐粮食、肉干、盐巴不止，还直接煮食给每一位钦达烈牧民，这真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可汗。 看到这种情况，赫离感觉冥冥中似乎真有长生天让他做些什么，让留着高贵殷商先民血脉的草原儿女摆脱贫苦，让他们不止拥有拔刀握弓的双手，也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创造一个属于先民后代的煌煌盛世。 第五百一十九章：抵达斯帕的客人 第五百一十九章：抵达斯帕的客人 莫顿河草原商道，夹寒的冬末冷风没有吹散来来往往的商队行旅的热情。 此时，伊诺雅，这位绿湖堡北边商道的马贼女头领，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正行走在前往斯帕交易区的道路上。 去年，被一支绿湖堡骑士队伍突袭过后的伊诺雅营地，实力大损，虽然拼凑出来新的战斗人员，可是总体战斗力不足一半，勉强靠着精锐老兵的支撑，才能在绿湖堡周围占有一席之地生存。 现在，伊诺雅麾下那支精锐马贼回来了，依靠从斯帕交易区购进的战马、皮甲、弯刀、弓箭，加上操练般袭击乌垒草原周围百里的马贼、过路商队，乃至中小部落，大半年时间便使麾下骑兵重回巅峰。 这次前往斯帕交易区，伊诺雅并未随带太多骑兵，免得惹起柔黎部的敌意，现在的柔黎部可是她的第一大供应商，能够提供的货物甚至比自己劫掠得到的还要多，获取途径更为方便，价格更公道。 商道上，一队队冒着冷风的商人坐在一辆辆装满货物的马车上，任凭寒风吹刮，赚钱的心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距离自己商队不远处便是“女魔头”伊诺雅一行，还能如此平静安然赶路吗？ 说起来，莫顿河草原商道人气旺盛，伊诺雅也有一份功劳，之前伊诺雅在北边商道袭击劫掠闯下赫赫凶名，除非是在绿湖堡驻军的保护，否则，没有大批护卫的商队行经乌垒草原绝对是心惊胆颤的。 大半年前，据说伊诺雅被绿湖堡驻军骑士扫荡了，商人们欢喜了一阵子，却也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犹豫两、三个月，等到伊诺雅重整旗鼓，再次凭借自己麾下精锐马贼威胁北边商道时，普通商队过去就相当于送菜。 关键是，驻守北边商道的绿湖堡驻军被调走大半，凭着仅剩的巡逻农兵，无法有效保护商路，让商人们十分不放心。 与其胆颤心惊去闯乌垒草原，倒不如爽快来斯帕交易区做生意，虽说赚的可能没有那么多，可是安全保障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突然，二十来名骑兵在商道前方出现，按照日常巡逻路线开始新一天的巡卫，沿着商队来时的方向，即是绿湖堡方向策马轻跑。 商队，伊诺雅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觉得有些惊讶，商人、拉货马车纷纷主动让开道路。 让开道路，一般来说是畏惧，害怕惹上麻烦，谁知道草原骑兵会不会一个冲锋，把商队屠戮一空，掠夺商队货物。 可是，伊诺雅从商人们脸上的神情判断出，商人们绝不是因为畏惧、害怕、恐慌而躲避，更多是自发给巡逻的草原骑兵提供宽阔的行进空间，不撞到他们。 自然、平和、热切......伊诺雅从未在商人脸上看到过这些表情，就算绿湖堡北边商道的沿途驻军达到巅峰，日日派出护卫队保护商人时，也没有看见过商人对绿湖堡驻军有这种神情。 这一幕，仿佛柔黎巡逻骑兵是卡洛斯商人的保护者，在柔黎战旗的庇护下，行进柔黎部领地的商人不会受到马贼、强盗的袭击，生命、货物安全得以保证。 伊诺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巡逻骑兵对商人的保护是其一，斯帕交易区的条令才是重中之重：任何商人、商队不得阻碍柔黎军队的行动，违反者轻则驱逐，重则斩杀。 等到伊诺雅抵达斯帕交易区时，落日的余晖洒落在营地，熙熙攘攘的场景，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城镇，哪怕是冬末时日，仍然有大把商人在此流连交易。 “柔黎部......”伊诺雅低语一声，然后吩咐随从去柔黎部商贸帐控制下的商铺进行交易，半年多来，无论是盐巴、战马，还是刀弓盾牌，几乎都是从柔黎部商贸帐控制下的商铺购买的。 走进斯帕交易区，伊诺雅下意识想起当初的小误会，也庆幸自己遇到那位柔黎部的“木格”贵人，多亏有他帮助，自己才能够买得到如此多物资。 虽然伊诺雅和化名“木格”的赫离见面不过几次，两、三天偶谈，可是却对那位武艺超群、箭术卓越的柔黎贵人有深刻印象，若非时间太短，又顾及到身份，恐怕两人会生出一丝情愫也不一定。 “对了，去商铺的时候，问问古力哚主事的消息......”伊诺雅对着随从补充一句，至于关注的人是古力哚，还是古力哚背后的草原青年，那就难说了。 当初，南部草原纳哈良部的消息传来，赫离必须迅速返回土讫水城，交代古力哚对伊诺雅给予商贸照料，所以古力哚是伊诺雅在柔黎部中除了化名“木格”的赫离之外，第二个最熟悉的。 如果伊诺雅要打探赫离的消息，问古力哚是最合适的。 黑马镇的一处营地，脱离达营指挥向拉姆可校尉汇报完情况，便退到一旁，等待校尉的指示。 脱离达便是大半年前在斯帕交易区率众包围正在非法交易武器装备的伊诺雅的百骑长，随着拉姆可一卫的建设，升迁为营指挥。 刚才汇报的消息和伊诺雅有关，脱离达算是斯帕交易区，乃至柔黎部对伊诺雅马贼势力最为了解的一批人，不仅是因为当初赫离“仗义出手”救美的情形，还有交易给伊诺雅的物资装备，基本都是由他负责运出的，哪怕不是有意探查，也能在不知不觉中了解到一点情况。 “伊诺雅......绿湖堡......”拉姆可校尉点了点乌垒草原、绿湖堡两个地方，想把所有关于两个地方的线索连起来，争取接近真相，良久，无奈放弃。 拉姆可是探马斥候出身不假，可是绝非一叶知秋、推理极强之人，对于秘密暗随伊诺雅进入斯帕交易区的人也了解不多，不能得到什么突破。 “首领，如果你在的话，肯定能推测出来......”拉姆可默默腰间赫离赐予的寒铁匕首，尽管冬日严寒，也没有任何的排斥之感，当然，不排除是精致刀鞘锁住匕首寒光。 “校尉，是可汗！”脱离达营指挥轻声提醒道。 伟大的首领戴上汗冠的消息早就通过信鹰传回到东部草原，作为镇守一方的常备军大将，拉姆可校尉自然接到汗令宣告，底下常备军也知道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第五百二十章：拉姆可的功绩 第五百二十章：拉姆可的功绩 窗外的一角残阳光辉落在半成品的沙盘上，良久，串联线索失败的拉姆可校尉转过头，目光不经意间投到案几，嘴角溢出无奈的笑意。 案几桌面摊有一封来自南部草原的信件，不错，是赫离传来的，还是亲自手书的信件，可见赫离可汗对拉姆可校尉是多么重视，如今，柔黎几十万部众能得到可汗私信的恐怕不足十指之数。 来信肯定拉姆可的功劳，表彰拉姆可在守卫稳定北边草场，治理黑马镇和斯帕交易区，吸纳东边的战乱劳动力，由于不能简单提升军职，所以赫离大笔一挥，赏赐的牛羊马匹、金银器具、美酒布匹等一大堆。 惭愧，拉姆可校尉感到惭愧，他不知道随着首领征伐南部草原的将士得到的赏赐规格，可是自己功劳微小，没有侍奉首领身旁，没有冲锋征战，没有流血杀敌，获得如此多赏赐，心生羞愧。 “脱离达，可汗赏赐发下去了吗？” 柔黎部首领加冠腾格里大草原最尊贵的头衔，如此盛事，当然是举部上下庆贺，对于见证柔黎历史的老属民，赫离不会忘记，对追随自己征伐沙场的忠心勇士，更不会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赏赐绝对是少不了的。 赏赐物资按照王庭传来的规格，牛羊马匹、粮食盐巴等直接从常备军将士家帐百户地隶属的千户调拨发放，至于清奶酒、单独赏赐则由军中文书官统计发放。 这份赏赐，身为校尉的拉姆可拿得有点尴尬，底下人自然也会不服气。 不服气，不是因为发少了，是发多了，或者说拉姆可一卫的战士认为凭手中的弯刀、弓箭，能够拿得更多，能够堂堂正正享用。 自从首领亲率大军征南，拉姆可一卫请战声音不绝，特别是当军报消息通传时夹着的各兄弟千骑、卫的战绩，激动、羡慕、嫉妒......各百骑长、营指挥、千骑长几乎掀兰拉姆可的帐门，说实话，拉姆可这个校尉不好当。 当得知首领击败纳哈良部，赴抵科尔塞糜，承长生天之意，登上可汗宝座，拉姆可一卫群情汹涌过后，伴随的是失落、寂寥、不甘。 如果跟随在首领身旁的是我，那该有多好，亲眼看着伟大的首领登上高台，在长生天的神意下，成为我们的可汗，接受我们的跪拜...... “都发下去了，仆从兵那边还好，不过，儿郎们情绪不高......”说到最后，无奈的脱离达营指挥说不下去，就连身为营指挥的他都有些失落，何况是脑筋和刀弓一样直直的底层儿郎。 拉姆可校尉叹了一口气，尽管人到中年，服从首领之令印入血骨，可是草原男儿的策马厮杀的快意豪情仍在，听到进攻南部草原的一场场战役，突袭、争夺、强攻、绕道、分兵......血脉膨胀，恨不得化作一小兵，策马持刀，在战场中快意搏杀。 他能吗？不能，拉姆可一卫、仆从兵、莫顿河草场守备兵，千里草原，近万大军，都不允许一个鲁莽校尉出现。 赫离把守卫北边领地的重任交给拉姆可，不仅是拉姆可的战功、统筹能力，还是明白他的沉着稳重，最大限度执行赫离“稳定发展”策略。 事实上，赫离厚赏拉姆可，不仅是新可汗的恩赏，更是对拉姆可镇守北边领地、治理黑马镇的奖励。 柔黎部有一处半在卡洛斯大陆的领地，半处是斯帕丘陵，一处就是黑马镇。黑马镇已经彻底越过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传统分界线，真正是位于卡洛斯大陆，作为柔黎部伸探在卡洛斯大陆的一个巴掌。 何况，黑马镇的隐蔽山谷，不止隐蔽，还有银币。 随着绿湖堡商道、卡密尔城商道的日渐繁荣，尤其是斯帕交易区的兴起，钱币在柔黎部作用日益显著，有着黑马镇银矿在手，柔黎部商贸帐花钱十分有底气，今年还没结束，光是粮食、盐巴两大物资，负责花钱的察乌卡、古力哚就购买超过七万担粮食和一万担盐巴，否则源源不断运往南部草原的物资是怎么来的？ 莫顿河草原商道、卡密尔城商道运输的货物，基本上超过一半都是进入柔黎部库帐，尤其是斯帕交易区，超过八成的粮食、盐巴、白箩布都被商贸帐控制下的商铺买下。 草原特产或许吸引商人们，可是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银才是商人的最爱，货物会砸在手里，金银会吗？ 银矿在手，资金不愁，在察乌卡、古力哚管理下的商贸帐，正加大马力把柔黎部的一个个库房、库帐填满。 同时，斯帕丘陵至黑马镇耕地采用柔黎部推广的粪土肥田方法，今年迎来第一个大丰收，再加上柔黎部各处零星耕地，入库粮食超过八万担，柔黎部今年足足有着超过十五万担的新粮。 十五万担，堆起来就是一座座粮山，稍减单人口粮份额，足以让六十万族众挨过三个多月的寒冬，不必饿死。 当然，不能说十五万担粮食，就撑得起柔黎部三个月的所需，光是吃粮大户柔黎部常备军就削去一部分，还有运输耗损、难民救济、以粮代钱...... 所谓的难民救济、以粮代钱，主要是针对来自布兰卡西亚各公国的难民，刚刚有一口热饭吃的他们把粮食看得比金子还珍贵，更希望得到粮食。 近一年来，主动加被动地吸纳，逃到黑马镇的布兰卡西亚或其他地方难民越来越多，算上黑马盗时期的耕地奴隶，总人数突破四万大关。 虽说整体上，草原人对这些难民难免有歧视，可是随着仆从兵、耕地劳动力的作用发挥，以及赫离的嘱咐，在黑马镇及周围的难民的生活过得比以前好的许多，尤其是看见仆从兵的待遇，超过一半的男丁都想成为一员仆从兵。 “很快就开春了，脱离达，你准备督促新来难民开垦划出来的耕地，一定要粪土肥田！”拉姆可校尉瞬间转变为民政官，开始安排民政事务，耕作关乎柔黎部的粮食储备，不能马虎，必须要好好安排。 “还有，告知观风帐一声，盯紧伊诺雅和跟着她的人！”在柔黎部上层，观风帐是个半公开机构，甚至连黑马镇都有办公地点，虽然拉姆可不能直接管辖黑马镇的观风帐，可是要求他们协助是常备军的斥查权力。 一般来说，不触及一些禁止事项，观风帐都会去做的。 ps：谢谢前几日熟悉的陌生人、是谁的打赏，在此，宝树向看官兄弟们道一声抱歉，近来几乎都是打着哈欠、半睁眼来码字的，宝树又是要求自己逢章必检，最大限度出现错别字、人名和地名混乱，所以更新有点不固定，只能争取日日更新。五百二十章，一切尽在数字中，宝树对看官们说不出那三个字，哽咽说一句：谢谢！ 第五百二十一章：来自西部的羊皮碎纸 第五百二十一章：来自西部的羊皮碎纸 清晨，科尔塞糜，走出宫帐的赫离连吸几口清新空气，伸一个懒腰，昨晚的帐内运动看来让赫离有点疲惫，休息一晚都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伸展完毕，不知何时夹绕手指间的羊皮碎纸映入眼帘，刚放下去的眉头轻皱起来，看来羊皮碎纸上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张羊皮碎纸是从西部传过来的，对柔黎部来说，西部自然指的不会是西边领地，而是西部草原的乞迪汗部。 从三大部落控制驼绳子交易区时期起，柔黎部观风帐便开始往西刺探、蛰伏，经过赫离的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支持，再有观风帐资深老鸟格根亲自部署暗桩，已经有着提前打探乞迪汗部决策的能力了。 所谓的提前，当然不是预先知道乞迪王庭、大贵人的决策，而是在普通贵族、底层牧人还不知道消息的情况下，就知晓动静。 乞迪达雅、王庭庭议、山爪、青格沂、宫帐军、勒水族、东边北边...... 格根传回来的消息很简短，没有涉及太过具体的情况，例如乞迪达雅的最终目标，什么时候出兵、兵力、参与氏族等，并不是因为羊皮碎纸不够，是观风帐的刺探能力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 虽然西部草原的观风帐没有如针刺骨般获得精准信息，但是赫离已经挺满意的，对比草原部落传统征战的杀到领地边缘，被巡逻哨骑匆匆传回来消息，至少缩短半个月的时间，如果是依靠马匹传讯，消息抵达科尔塞糜的时候，恐怕乞迪先锋大军已经进入驼绳子草原。 赫离随意捻着羊皮纸，对着头顶太阳，缓开自己的眉头，反正又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迟一时半刻做出部署安排，结果差不了太多。 别看乞迪汗部东边的山爪、北边的青格沂已经有动作，可是先要召集麾下兵马，再启程行军，绝对要比柔黎信鹰慢上十天八天的。 再说，光靠乞迪王庭的两个将领就能轻易率军杀进来柔黎领地，太不把多米、拉姆可放在眼里了。 拉姆可校尉镇守莫顿河草原至黑马镇一线，遇到外敌进犯，以本部一卫为骨干，草场守备兵、仆从兵为辅助，拉起一万兵马不成问题；多米校尉所在的白马驿大营，抛开柔黎常备军、仆从兵，一旦乞迪大军进犯，处于半监视半软禁状态的纳哈良氏族兵马就是一支嗷嗷叫的先锋军。 钦达烈人对乞迪汗部的仇怨凌驾一切，哪怕心中不甘的纳哈良氏族贵人，也只能一致对外，把弯刀、弓箭先对准乞迪骑兵。 放下羊皮纸，赫离遥望白马驿大营方向，嘀咕：“看来不够，要按照土讫水城的规格来建造，吩咐多米加快进度，再拨付一批奴隶过去，发动迁徙过去的钦达烈族众，或者干脆传令土讫水城派遣几千帐下户青壮......” 可汗驻跸之地，皆是王庭所在！ 把东漠南部草原纳入柔黎部统治版图，在没有修建硬土捷道的情况下，在土讫水城不能强有力遥控南部草原的情况下，传统游牧主帐是最好的可汗王庭。 腾格里大草原历史上，许多草原汗部初建时，也是游牧主帐或游牧王庭，虽说不是像普通部落随季节逐水草为主，而是平常镇压敌部余孽，震慑辽阔领地上的不安分部落、分支氏族，战时指挥兵马。 直到汗部稳定，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挑战自己的霸主地位，才会选择一个地方作为常驻王庭。 统治几十万钦达烈族众的架构刚竖立，在赫离可汗、锡达断事官的牵头主持下，百户制、军民分离两块硬骨头才能被嚼动，各氏族贵人才能躬身臣服，若是赫离和锡达把科尔塞糜作为常驻王庭，花个一、两年时间，便能步入正轨，省心很多。 作为钦达烈族众根基的南部草原极其重要，光是人口基数，就超过柔黎部尽其所能收拢吸纳的草原牧民。 去年，昆呐部、屠稽部、希哈苔部三大部落控制的驼绳子草原是柔黎部有史以来征战最大的一次收获，不仅仅是领地的扩张，更是人口的补充，否则，无法撑起柔黎部，无法进行新一轮扩军，无法满足加大生产的劳动力需求。 但是，腾格里大草原历来地广人稀，那时候的柔黎部已经无法通过简单的部落战争来获得草原人口。 等待新生儿长大？至少需要十五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中间变数太多。 大规模吸纳卡洛斯难民，先且不说从大规模布兰卡西亚吸纳难民的难度、耗时，握农叉的双手能握住长矛，可是一辈子都没有骑过马的农夫，在马背上拉得开弓射得出箭吗？ 草原战争，最好的战士是土生土长的草原健儿，每一个草原男丁都是合格的兵源。 虽然几轮勇士选拔下来，赫离从钦达烈大小氏族挑选出三万余常备军新兵，可是战争潜力远远不止三万，要到生死存亡之际，给每个钦达烈男儿发一把弯刀，拉出来十万人马都行的。 可是，柔黎部的商贸要道、锻造中心、粮食产地等实际情况，都表明科尔塞糜不适合作为常驻王庭。 既要安抚同化钦达烈族众，又要考虑东部草原，以及防范乞迪汗部，赫离早就下令多米加固扩建白马驿大营，颇有建造一座新草原城邑的意思。 让留在白马驿、恰苏图的纳哈良氏族青壮有点事干，同时秉着节约成本的打算，一万余纳哈良氏族青壮成为扩建大营的主要劳动力，忍着寒风冬雪，初步竣工。 新的白马驿大营比之前大上一倍有余，当然，由于时间、技术、人员等原因，比不上土讫水城，有很多城邑基础设施也没有建造，可是毫不妨碍它作为一座草原兵营。 或许一年，或许半载，白马驿会成为柔黎王庭所在，成为军事指挥中心，在此发布军令，调动柔黎部各领地的兵力、人员、物资，来应对西边邻居的试探，乃至是全面战争。 “可汗，断事官大人来了......”吉姆禀报。 第五百二十二章：上钦达烈万户长 第五百二十二章：上钦达烈万户长 赫离迈开脚步，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图前，手中的细棍划过白马驿、恰苏图江，直到越过花扎那河才停下来。 细棍划过的长度不到半米，可是涉及的范围超过千里，如此大一片草场，用来干什么，或者说是意味着什么，帐内大部分官员贵族都在等待伟大可汗的指示。 帐中，自然不乏有提前得到可汗通气的官员，至少锡达断事官、索尔奇老首领绝对是知道可汗划这么一大片是要干什么的。 上钦达烈万户草场，柔黎王庭所在，赫离可汗驻跸之地...... 出身钦达烈的官员、贵族们双眸一呆，随即一亮，至于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和折耷氏族首领悉栉，身体微抖，对望一眼，均能看见对方眼眸深处的火热。 迮特夷氏族首领辛安眼球麻溜一转，既不像普通官员贵族那般愣呆，又不像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等人激动期待，他盯紧的并不是上钦达烈万户长的位置，想要的是下钦达烈万户，即是如今自家部落草场所在的一片土地。 锡达断事官、索尔奇老首领脸色稍微平静，没有什么激动模样，让人要么佩服他们的定力，要么觉得他们早就知道今日可汗宣布的内容，或者连万户长的人选是谁都知道。 “纳哈良氏族首领哈尔赤为上钦达烈万户长！” 随着可汗手中细棍轻敲几下巨幅地图，帐内官员耳边仿佛响起一道轰鸣惊雷，整个人劈得外焦里嫩、目瞪口呆。 纳哈良氏族首领，哈尔赤，上钦达烈万户长......这几个字串单独摆放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连在一起，充满不可能、荒诞、怪异....... 纳哈良氏族首领是谁，前身是纳哈良部首领。 纳哈良部和奇雅孛圪一脉有什么纠葛，几乎每一个钦达烈族众都清楚。 哈尔赤是谁？曾经篡夺大头领权位的罪人达达不拉的养子，是达达不拉的心腹大将，十几年来为达达不拉镇压征伐，传言还说是达达不拉的私生子。 上钦达烈万户长是什么身份，管理一万多帐属民，好几万钦达烈族众，是目前柔黎部地方草场最高的政务官职。 结束目瞪口呆状态的官员贵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 不过，赫离口中的上钦达烈万户长并不在宫帐内，否则绝对会十分热闹。 纳哈良氏族能够逃过一劫，已经是可汗大人格外开恩，仍然位列七大氏族，享受超然地位，是长生天对它的无比宠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其氏族首领竟然还能做上钦达烈万户的万户长。 从赫离提及的万户名，已经进一步证实前几天流传的会把钦达烈族众化为三个大万户，上、中、下钦达烈万户的消息。 所以，人人都知道未来的南部草原会有三个万户，换而言之，有三个万户长的高官位置。 纳哈良氏族首领哈尔赤竟然占据一个，位列柔黎高官之位，莫不是长生天开的玩笑？ 长生天有没有开玩笑，赫离不知道，可是任命哈尔赤为上钦达烈万户长却是没有玩笑的。 关系过于亲近的钦达烈各氏族并不符合赫离的心意，虽说把南部草原化为三个万户草场，加强柔黎王庭对南部草原的掌控力度，可是游牧生活在这片草原的大部分柔黎属民出身钦达烈一脉这一点却是掩饰不去的。 哪怕氏族无声无息被赫离暗暗削去实际权力，可是几百年的传统力量无法轻易抹去，尤其是这种力量还要被赫离当作象征物摆在台前，安慰钦达烈部众的情况下。 牵绊互缚，如今哪个氏族最不可能和其他几大氏族融在一起？ 纳哈良氏族，新首领哈尔赤领导的纳哈良氏族。 提拔哈尔赤为上钦达烈万户长，不仅镇抚几万纳哈良氏族人的心，让纳哈良氏族青壮渐渐归心，还能够找到最佳迁徙理由，调换纳哈良氏族的游牧地，又把一个万户长位置抛了出去，冲击钦达烈各氏族私底下的联络走动。 至于上钦达烈万户配备的左右大当户是谁？迁徙到上钦达烈万户的纳哈良氏族会被划分到什么地方？哈尔赤万户长是否方便长期管理万户草场...... 别忘了，哈尔赤手中是有兵的，纳哈良氏族的精锐，乃至是钦达烈一脉中都是名列前茅、赫赫有名。 最后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最后的纳哈良部脊梁，达达不拉最大的谈判本钱，哈尔赤接受的丰厚遗产。 按照约定，五千纳哈良部宫帐军会转化为柔黎部仆从兵，归哈尔赤统率，服从赫离的命令，追随赫离的战旗出战征伐。 赫离制定的军民分离制度，难不成要在哈尔赤身上破例？ 在此，赫离摆耍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把出自纳哈良氏族的五千仆从兵定为草场守备兵，巡卫草场领地。 要知道，万户长平日是有权力调动守备兵缉拿盗匪、维持秩序、巡卫草场的，虽说五千草场守备兵过于庞大，特别还是清一色来自纳哈良氏族，威胁隐患成倍增长，可是好歹蒙上一层遮羞布，不至于让军民分离制度成为笑话。 至于哈尔赤会不会统率五千守备兵突然发难，做出什么蠢事来，赫离倒不怎么会担忧。 白马驿大营刚被划到上钦达烈万户草场范围，别说此地未来一年半载会是赫离可汗的驻跸之地，仅凭常驻的柔黎军就能迅速控制住哈尔赤率领的五千仆从兵。 如果未来一年半载遇上战事，无论是把哈尔赤所部放在身边监视，还是借敌人之手消耗纳哈良氏族的有生力量，哈尔赤万户长率领的五千仆从兵肯定会被调上战场的。 未来，身为万户长的哈尔赤平日大多数时间要待在仆从兵中，巡卫草场，偶尔顶着万户长的头衔去处理一些柔黎王庭派遣官员棘手的问题。 如此以来，再配合柔黎部赏赐、晋升通道、生产力，相信十年八年之后，纳哈良氏族就只会是纳哈良氏族，彻底成为柔黎汗部的一份子，成为赫离可汗的忠实臣民，为柔黎汗部的强盛贡献自己的力量。 第五百二十三章：固本弱枝 第五百二十三章：固本弱枝 宫帐内，呆呆的钦达烈贵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到锡达断事官、索尔奇必勒格身上，看见如同木桩石雕的两人，盼望着他们开口，或是宁死不从，或是强烈反对，最起码也得说几句反对的场面话。 不过，他们注定失望，锡达断事官、索尔奇必勒格默默不言，聋拉眼皮，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可汗说的是什么。 没希望，彻底没希望了！ 没有谁再能让可汗撤换上钦达烈万户长，除非哈尔赤发疯，自寻死路，否则要把他拉下来，九头牛都做不到。 心泛凉的钦达烈贵人们眼角斜抬，可是没有人争着当出头鸟去反对或责问可汗为什么要做这个任命，我们有那么多氏族贵人，为什么偏偏要选一个罪人氏族？ 虽然草原汉子粗鲁直莽，但是不傻，再加上多年来的头人、首领生涯，让他们锻炼出一种嗅觉能力，能够从帐中弥漫的气息嗅出一些东西，再凭借动物本能去闪避，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当然，底下肯定有着希望别人出头反对的，把他们的心声说出来的，让可汗知道他们才是可汗的忠心奴仆，他们才是最有资格帮助可汗管理上钦达烈万户的草场、牧民、畜群，如果尊贵的赫离可汗明白，撤掉哈尔赤，皆大欢喜；若是可汗愤怒有人敢违抗他的意志，一气之下把出头鸟宰了，也和他们没有太大关系，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此时，锡达断事官走出一步，仿佛无形火苗闪过，瞬间点亮众人暗淡的目光。 柳暗花明又一村，难不成断事官大人要在最后关头表示反对？ “常备军新兵已经训练完毕，草场的羊群要牧羊犬的保护，才能搏斗吃羊的恶狼；柔黎牧民同样需要勇士的弯刀和弓箭去守护。英武的可汗即将前去白马驿，奉可汗命留下的驻军会忠实保护可汗的子民......” 科尔塞糜的驻军，锡达和赫离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定位为奇雅孛圪一脉祭祀祖地的科尔塞糜在柔黎汗部具有特殊意义，在几十万钦达烈部众心中更甚，尤其是随着青铜宝鼎的出世，证实赫离可汗确实是秉承天命的。 科尔塞糜划归中钦达烈万户管辖，同时留下一支精锐兵马守卫南部草原，保护部众不受恶狼的侵袭。 在赫离的设想中，强盛起来的柔黎部，未来要建造一条连通科尔塞糜、白马驿、驻马驿、土讫水城的硬土捷道，拢几千里领地，便于各处兵马调动，军械物资运输。 正如锡达所说，南部草原的柔黎常备军新兵操练初成，往柔黎军注入一股庞大的新鲜血液，可是怎么部署南部草原的驻军？ 按照柔黎部的操练驻军惯例，除了拉姆可一卫，常备军很少成建制驻守某一处草场的，即使有，那也是巡卫某一处草场，过一段时间之后，便返回主帐营地。 不过，南部草原实在太重要，加上氏族势力盘根错节，必须要留有一支强悍精锐“保护”他们，防止钦达烈氏族受到什么伤害。 当然，或许这支留下的精锐常备军负有监视的任务，最有可能的监视对象便是隐瞒骆驼骑兵的迮特夷氏族。 如今，柔黎军的肌肉更加强壮结实，拥有倚为根底的常备军老兵，新建兀格一卫、拉库兹一卫，同时提升每卫编制，一卫统四至五个千骑。 最重要的，侍卫军辖五个精锐千骑，以及组建中的两个重甲千骑，足足七个千骑的大编制，光是兵员便相当于两个普通卫，战斗力的话，一挑三完全不成问题。 固本弱枝，赫离统治的根本策略！ 往大说，固本是建立柔黎王庭独一无二的领导地位，加强柔黎王庭的直辖统治力；弱枝是削弱各草场氏族的影响力，削弱他们对部落政策的反对之声，保证柔黎王庭的命令政策能够从上至下贯彻执行。 往下说，固本是强化赫离手中的权柄，口宪天命，代天牧守，为柔黎部众创造一个美满幸福的生活；弱枝是淡化将领、官员在下属中的独特地位，用一种权力源自可汗的制度来约束他们，不让一人、一家成为某一个官职的代名词，成为新一代的世袭权力者。 这一点在常备军中尤为明显，颇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迹象。不过流水的兵不是退伍回去当牧民，而是调去其他卫、千骑，头顶上的校尉、千骑长换了。 当然，赫离并非一下子搞个大轮换，上上下下彻底轮一次，有点像温水煮青蛙，借新兵来扩编、升官调整，但是骨啜纳等几个战斗力最强的卫、千骑则没有做出太大的轮换，以备不时之需。 “巡卫南部草原的常备军，我已经选定，但是觉得还要再配一位勇猛的草原勇士，否则常备军容易像沙漠中的马群迷失方向。”赫离淡淡一笑，把目光投到迮特夷氏族首领辛安身上，接着说：“迮特夷氏族最勇猛的男儿，钦达烈的健儿，呼也必为南部中、下钦达烈草原守备兵千骑长，允许其从迮特夷氏族征募一千青壮。科尔塞糜是我们钦达烈的神圣之地，为了更好保护，草场守备兵统一归常备军指挥，千户长、万户长不得调动超过五十人，凡是超过五十人，必须要得到常备军主将的同意。” 迮特夷氏族首领辛安心中一惊，自己儿子捞了个不上不下的官职，却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中、下钦达烈万户...... 排头的锡达断事官默默无奈叹息，想起当年那个连首领大位都不敢坐上去的少年，那个要自己手把手教导头狼法则的青年......辛安，希望你好自为之。 尽管这几年，锡达断事官没有直接参与军务，可是从赫离平日的处理方式、行事作风，早就知道赫离是个雄心勃勃、执掌权柄的首领，绝对不会是一个被臣仆牵着鼻子走的主君，眼里容不得臣仆对他的挑衅。 军队牢牢掌握在赫离手中，一旦出现不可控制之事，血淋淋的屠刀会告众人：谁才是掌握真理的那个人？ 第五百二十四章：东返的王庭队伍 第五百二十四章：东返的王庭队伍 汉历五年的初春，赫离的王庭队伍越过花扎那河，朝着驼绳子草原的白马驿大营前进，并且将会在那里驻留很长一段时间，半年、一年......随行队伍中有不少钦达烈氏族头人长老或贵族少年，他们被赐予侍奉可汗的荣耀，作为他们家族或氏族的代表，有资格跟在侍卫军接受教导、操练，优秀者成为侍卫军官的一员，近旁侍奉伟大的可汗。 从某种意思理解，他们是被赫离带离钦达烈部族老巢领地的隐患份子或人质。 过去一年对赫离来说，绝对是个丰收之年。 拓土开疆，把东漠南部草原划入柔黎版图；人口暴增，预备兵源几倍增长，收几十万钦达烈族众；氏族改革，军民分离，王庭的中央集权地位进一步确立，王权凌驾一切；青铜宝鼎现世，彰显天命，揭示腾格里大草原远古之谜；东边商道、耕地发展，粮食产地趋于稳定...... 此番吃得流油，赫离计划最好用上一年半载好好消化，让营养流向筋骨支脉，让柔黎肌肉结实强壮，他日，堆满一座座库帐的军械物资，遮天蔽日的迎风战旗，排山倒海的铁骑军阵......看谁才是东漠草原真正的主宰，谁才是长生天权杖的执掌者？ 这些时日，赫离从格根传回来的消息中得知乞迪王庭小动作不断，可是却没有倾族而出的迹象，且有不少氏族暗地里不愿配合响应乞迪王庭的号召，没有出动大批部落青壮，而是背地里蓄力，壮大自己或者舐犊几年前那场乞迪内战的后遗创伤。 几年前那场乞迪汗位争夺战，勒水族等达雅麾下老牌附属旧部自然收获不菲，可是也有过半部族是颗粒无收，甚至族产畜群、人口青壮损耗颇大，好不容易趁着休养生息的机会，除非达雅可汗强硬命令，他们不会随便打断恢复元气的契机。 “吉姆，谷卑希今日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谷卑希侍卫长被赫离安排负责科尔塞糜的留后事务，指导未来一年半年中、下钦达烈两个万户草场的百户牧场划分、中小氏族迁徙、生产放牧等事务，兼筹建和统领中、下钦达烈万户草场的常备军和守备兵。 赫离离开科尔塞糜，留下骨啜纳一卫和拉库兹一卫保护中、下钦达烈万户草场，以及拱卫南方领地，防止其他草原的恶狼窜入侵袭钦达烈草原，两卫巧妙搭配，老兵骨干加新兵血液，一万余常备军精锐，足够砍断恶狼的爪子。 实际上，钦达烈草原西边和南边大部分和乌素兰沙漠接壤，除非敌人从沙漠中来，否则闪攻钦达烈草原的成功率不高。 要知道，就算是历代钦达烈大头领强盛时期，身为钦达烈一脉沙漠作战精锐的迮特夷部驼骑，占据的优势仅限于沙漠和沙漠边缘草场，哪怕曾经把势力伸到腾格里南漠草原的一端，占据一些绿洲或沙漠边缘草场，也没能彻底开疆拓土。 横穿千里沙漠，谈何容易？纵使是常年来往沙漠的骆驼骑兵，没有一个强大的后勤支持，没有一个完整的保障体系，撑死也就几千骑兵的规模。 如果是拥有固定沙漠绿洲营地，行军经验丰富，再有大批牛马作为补给的草原大部落，横穿沙漠的难度降低许多，例如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 在钦达烈诸氏族臣服同一杆大纛战旗的局面下，赫离不需要摆放太多的军力在钦达烈草原，两卫常备军加草场守备兵便足够了。 留在钦达烈草原的两卫常备军，不仅用于日常表面上旳拱卫，还有暗地里的平乱，赫离不认为自己登上可汗宝座，诸多钦达烈氏族便会彻彻底底、毫无保留跪舔自己，迮特夷氏族便是最好的例子。 要知道钦达烈草原上实力最强的草场守备兵是呼也必守备兵千骑长一支，呼也必是谁？ 迮特夷氏族首领辛安的儿子，迮特夷氏族的少族长。 至于留下谷卑希侍卫长作为留后负责人，赫离是经过一番思虑的，最开始属意的是骨啜纳校尉，堂堂一卫校尉，还是赫离的远亲，身份、关系度都到位。 可是，钦达烈草原，大大小小氏族，再加上今年格外重要，既是归附的第一年，又是百户制度、军民分离的开启之年，治理肯定要以民政手段为主，军事手段为辅，甚至该不该用军事手段，军事力度的大小是多少，都必须有一个度。 考虑一会儿，对于骨啜纳，赫离最终摇摇头，若是一块新征服的土地，他不介意让骨啜纳校尉去练练手，培养文武双全的技能，再不济，也能获得一些经验。 可是，钦达烈草原太特殊了，称是柔黎王庭的后院都不为过，一旦动乱，牵扯的精力时间可就不是一点半点。 历史上，很多雄才伟略的豪杰君主，统帅大军在外开疆拓土，在关键时刻后院起火，不得不领兵回援，最终王图霸业毁于一旦的例子可不少。 既然如此，就让侍卫长谷卑希去做，从柔黎立部起，身为侍卫长的谷卑希便朝着双技能发展，能文能武，近两年来，处理族众事务的时间、精力多过军中。 “有的，可汗。侍卫长大人汇报，拉库兹校尉率军开始扫荡名单上的北边小部落，已经扫平四个部落，俘虏六千人左右，青壮俘虏开始往白马驿押送......”吉姆千骑长道。 南部，或如今的钦达烈草原并非全都是钦达烈一脉的部落氏族游牧，特别是二十多年前塔什干战役后，不少钦达烈一脉的中小部落氏族或泯灭，或脱离远走，或归附非钦达烈的大部落...... 同时，也有不少非钦达烈人的部落迁徙到钦达烈草原边缘，进而蚕食一些优良草场，甚至驱逐钦达烈人部落。 现在，钦达烈一脉统一，各氏族青壮不准把手中弯刀对准族人，侵占钦达烈人草场的盗匪自然就是最合适的，成了中、下钦达烈万户草场常备军新兵的最佳练手对象，还能顺便捕抓一批劳动力，为柔黎部帐下户的扩充做出贡献，一举两得。 第五百二十五章：等待（上） 第五百二十五章：等待（上） 恰苏图营地，奇雅孛圪.察乌卡站在一处山坡上，深吸一口从恰苏图江面刮过的泛寒微风，却感不到什么寒意。 无论是身上披着的精致宽大绒裘，还是里面的团团脂肪，都给他足够的温暖保护，别说是在初春时，哪怕是在风雪寒冬，都能扛过去。 山坡下，一座座小山般的毛皮在道路上移动，那是一车车来自南部草原的皮料，正被商贸帐的人员运输，或运到柔黎锻造帐的工坊加工，或运到草原商人的手中，或直接运往卡洛斯大陆的城镇...... “从土讫水城运过来的物资到了第几批？”察乌卡问着身旁的商贸帐官员，从去年到今年，白马驿、恰苏图营地的大半储备物资运往南部草原，如今白马驿大营将作为赫离的游牧王庭，几卫柔黎常备军常驻白马驿，拱卫王驾，再加上扩大后的仆从兵，以及必要时供应方圆千里的属民，消耗肯定会猛增，扩充物资储备是必须的。 “大人，第六批！”身旁官员恭恭敬敬答道，恨不得把头低到泥土里，表示自己对察乌卡大人的尊敬膜拜。 伟大的赫离可汗，强大的柔黎王庭，尊贵的奇雅孛圪一脉。 察乌卡，这个名字在钦达烈草原比较陌生，或者有知道者第一反应“奉倏大人的养子”，可是柔黎老属民或多或少知晓察乌卡大人和赫离可汗的深厚情谊，特别是柔黎立部前后时期的属民，如今再加上可汗一脉男丁的身份，岂能不好好巴结察乌卡？ “第六批？太慢了......”察乌卡眉头一皱，计划运过来的物资共计二十批，主要是弯刀、弓箭、藤皮甲、盾牌、药材、粮食、盐巴等军需品，最少满足五卫柔黎常备军三个月的需要。 不过，察乌卡并没有催促，初春时节，各处草场领地开始忙碌起来，抽调如此多人力来运输已是不易，再加上草原道路还受到残雪融水的影响，并不像夏秋时节好走，路上又要耽误一些时日。 “从商人手中收购的如何了？”物资储备并不只有从柔黎东边领地运输这一条路，第二条重要的是从商人手中购买，尤其是就近从白马驿交易区的草原商人手中购买，连路途转运都省了。 “到昨天为止，购买到盐巴六百担、各式粮食两千担、白箩布......不过，好像有商人察觉到我们在大量收购粮食，这几天的价格越来越高......” “该死的奸商！”胖子“呸”了一口，自己做奸商可以，但是和自己交易的商人是奸商，肯定会遭受胖子的唾弃，如果不是考虑到情况紧急，胖子绝对会教教那群草原奸商如何在柔黎领地上做一个童叟无欺的好商人。 可惜，现在不是恰当时候。 从赫离处转给察乌卡的观风帐信件，胖子已经翻阅过，知道西边邻居乞迪汗部蠢蠢欲动，虽说目前还是小规模的，可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大战。 卡洛斯诸国隔壁领主的领民不小心过界砍伐几根木材，然后引发两个领主战争的先例比比皆是；腾格里大草原上，部落的牛羊跑到旁边部落草场不见后，一场厮杀就此上演的故事也不少。 借口，总能找到；意外，总会发生。 “盗马贼一样肮脏的卡洛斯商人，就该把他们的脑袋挂在栏杆上......大人，土讫水城运来银币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库帐中的银币没有多少箱了......”商贸帐官员咒骂一声草原奸商后，尴尬提到银币问题。 察乌卡的胖脸抽了一抽，这个问题难办了。 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结果入不敷出。 之前，察乌卡和古力哚仗着赫离把黑马镇银矿交给商贸帐全权处理，毫无节制开采，大把大把银币撒出去，花钱如流水，真把山谷银矿当作是山谷河流，吩咐工匠大力开采，导致银矿山谷越挖越深，开采难度越来越大，产量逐渐降低。 当察乌卡得知报告的时候，他才明白矿产开采的难度，尤其是铜矿、银矿、金矿等，别说开挖，哪怕找到一处矿地都是长生天的恩赐，黑马镇银矿简直是长生天对柔黎部的格外宠爱。 “全部用牛羊、煽马、皮料、干货去和商人交易，如果有大商队的话，我们给出的价格还可以高一点......”现在柔黎部这些东西多得是，就当是清空库存。 这时，有人过来禀报道：“大人，老夫人派人唤你和多米校尉回去吃饭！” 自己的儿子现在了不起，是草原最尊贵的可汗，要统治那么大片草原，要治理那么多牧民，思念儿子的黛丽莎老夫人不能再像赫离小时候催促他回家吃饭，也不愿儿子路途疲惫辛苦，所以便自己从土讫水城来白马驿这个游牧王庭。 几千里路，拦不住母亲对儿子的浓浓思念，更别说，她调皮的敏敏也在儿子处，一对儿女不在膝下，纵使土讫水城有宽大奢华的宫帐，住的又有什么意思。 黛丽莎本就是一个普通的草原家女儿，不是一出生就在某个大部落的宫帐，不是生来就众星捧月的草原贵女，对一个十几年含辛茹苦养大孩子的妇女，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察乌卡心中一暖，有人呼唤回家吃饭的感觉真好，这种亲情从未断开，哪怕两个安答已经长大成人，哪怕一个成为首领，登上汗位，两人有着主仆名义，可是早已刻入血脉深处的亲情却是无法抹去的。 “赫离......”察乌卡抬头望向南边，从信骑汇报的路程来推算，再有一、两天，赫离的可汗队伍便抵达恰苏图营地。 上马的胖子不由想起几年前自己率领千余草原难民被螺贝山谷的马贼尾随，死命逃回妥儿川营地的场景，那时候柔黎尚未立部，千余人口都极为重要，自己和初任百骑长的多米面对几百马贼都做好身死准备，等待着赫离率军赶来驰援...... “整个东漠草原都容不下他心中骏马奔驰，朵木澜雪山融化的雪水都浇不灭他胸中的万里豪情，无垠的茫茫戈壁都不能使他迷失脚下道路的方向......” 第五百二十六章：等待（下） 第五百二十六章：等待（下） 察乌卡控马走下山坡，回到恰苏图江边营地，此处已不是纳哈良氏族兵马的“扎营地”，也不是钦达烈仆从兵的营盘，现在是一座戒备森严的营帐，被一队队精悍武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保护，比起土讫水宫帐区的警戒力度都毫不逊色。 没办法，里面贵人是柔黎王庭身份最高贵的，别说一群人出事，哪怕一个人有什么意外，不必可汗责罚，部众的责骂、内心的自愧够让他们自我了断。 黛丽莎、哈度真、云娜，三个身份高贵的女人不惜转徙千里，过来等待儿子或丈夫归来，能早一日便早一日，能近一米便近一米，盼着早点见到儿子或丈夫。 战场凶险，一年时间，谁心中不曾担心受怕？ 靠近大帐，旁侧拐角恰好出来一人，看清来人后，胖子点头朗声道：“嫂子！” 目前，几个安答好友成婚的唯有赫离、兀格两人，不过，能够让察乌卡点头尊称一声“嫂子”，只有赫离的妃子。 一大妃二侧妃中，岚木云娜最为特殊，在赫离率领大军征南之时，她尚未成为赫离的妃子，也是唯一一个成婚时，丈夫不在身旁的妃子。 一纸汗令，横越千里，册封云娜为妃，洞房花烛之夜，让新娘子独自忍受漫漫长夜，听似有点残酷。 不知道赫离是出于什么考虑的，或是简单来一个特殊的远程婚礼；或是在书信中，传达不了自己对云娜的思念，干脆来上一场热闹；或是担心自己在外，没有正式名分却住在土讫水城宫帐的云娜害怕不安...... 在外，有黛丽莎老夫人，册封仪式又有莫扎图老祭司主持，规格不凡，热闹喜庆场景。 在内，陪伴云娜度过新婚之夜的是赫离亲自手写的一卷卷羊皮信，钦达烈草原的秀丽景色、日常起居的繁琐小事、跃然纸上的涓涓思念，使云娜微笑入睡，在梦中和爱人相伴...... 听到察乌卡的打招呼，云娜颔首回礼，标准的草原贵族礼仪，一幕和谐融洽的碰面场景。 亲情并不是身份地位转变就能有的，察乌卡和云娜碰面，散发礼仪秩序，或通称的隔阂即视感，如果是察乌卡和哈度真碰面，除非是正式场合，否则从来没有行礼、回礼这种东西。 若是察乌卡坚持行礼，难保哈度真不会三下五除二撵胖子出帐，仿佛自己没有成为侧妃，仍是直率的首领侍女。 不知是靠近宽帐，或是察乌卡和云娜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微微行礼之后，一路无话向大帐走去。 一年来，忙忙碌碌的察乌卡和这位新嫂子的见面次数不够一掌之数，几乎都是在黛丽莎宫帐请安偶然碰到的。 “阿妈，察乌卡和云娜姐姐来了......”帐帘一掀开，两人刚被卫士引入，正座旁边的女子轻喊一声。 能够称呼黛丽莎老夫人“阿妈”的女子，仅有敏敏和赫离的妃嫔，当然，若是日后察乌卡娶亲，或许他的妻子也能喊黛丽莎一声“阿妈”。 察乌卡笑咧咧抬抬手，反倒是云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来。 岚木氏族的颠沛遭遇在前，父母的耳提面命在后，云娜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岚木氏公主，一道册封汗令加一份份羊皮信，让她在忐忑欢喜中成为赫离可汗的侧妃，有资格加缀柔黎汗部最尊贵的姓氏。 云娜，一点点成熟，主动或被动学会用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在私人情谊上，她比不过哈度真，在柔黎诸多氏族的份量，被古素禾大妃远远甩开。 云娜有些迷茫，或许是岚木氏族内的声音对她产生影响，或许是身份的转变让她还没有适应过来，或者是长时间未见赫离，不知道赫离有没有变，目前唯一能做的是恭敬，不惹事，不犯错......直到赫离归来。 随即，黛丽莎老夫人在哈度真的搀扶下，稳步走下来托了托云娜，轻拍察乌卡，没好气道：“是不是不派人去叫你，你就不来吃饭了？” 察乌卡顿时一个委屈至极的模样，连连表示不敢。 好在，此时帐外传来多米校尉进帐的传报声，黛丽莎老夫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 察乌卡、多米、兀格、木格几个孩子，都是从小和赫离、敏敏兄妹一起长大的，黛丽莎视为己出。 察乌卡好歹在土讫水城，时不时能够见到，赫离、兀格、木格、多米几个孩子都是一年未见，就连自己那个调皮女儿都跑去疯玩几个月了，信骑转述说一切都好，可是黛丽莎老夫人没有亲眼见上一面，忧虑难免萦绕心中。 “好孩子，好孩子......”黛丽莎老夫人仿若慈祥的母亲，看见久未归家的游子，眼眶不由湿润。 “婶子......”身经百战、统领一卫的多米校尉不似阵前时杀气凛冽，哽咽的语气流露对亲人的真情，不断点头，回应黛丽莎老夫人的抚摸呼唤。 “你阿爸阿妈也来了，不过，在白马驿大营有些事务要处理，稍迟一点，明天就能看见了......”黛丽莎老夫人转过身，领着多米走到自己座位旁。 “什么，阿爸阿妈也来了？”多米心中一惊，又是一喜，转瞬又是一怕，惊的是之前没有接到过父母前来的消息，喜的是很快能够见到父母，怕的是催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连柔黎千户长、百户长都负有“媒人”职责，要把草场辖区的适龄单身男女人口降到最低，据说柔黎王庭即将出台相关法令，超过指导年龄两年却不成婚的由官方组织促成，超过四年未成婚的，要交出一定牲畜、粮食、盐巴作为罚款。 总之一句话：到了年龄，赶紧滚去成婚；自己找不到，官方发一个给你；不接受官方指定，罚款。 多米校尉已经不止一次收到阿爸阿妈的催婚羊皮信，尤其近段时间，土讫水城知道兀格成婚的消息，他收到的家信中就不止催婚的，直接附有备选人员名单，是不是正妻不重要，总之要有个女人进儿子的毡帐。 第五百二十七章：第一次跪拜 第五百二十七章：第一次跪拜 恰苏图江河道，里严外松，靠近渡河处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无形的肃杀气场，外围连着几层是赶热闹的柔黎属民，洋溢着喜庆欢腾的气氛。 热闹什么，欢庆什么？ 自然是他们的可汗，赫离可汗，伟大尊贵的可汗！ 草原部落如夜空中的繁星，数不胜数，谁都不曾知道腾格里大草原有过多少个部落氏族，可是说起草原霸主般的汗部王庭，每一个草原牧民都清楚，就连几百年前消亡的，都能依稀说出几个来。 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大部落会宣称自己是某个汗部的后裔，追溯先祖血脉，彰显自己家族高贵的历史性，可见在腾格里大草原上，汗部王庭的名义是一块沉甸甸的招牌。 消亡的汗部都如此有分量，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汗部，刚刚诞生的汗部。 草原牧人或许不懂什么从龙之臣、拥护之功，可是故事长歌的英雄事迹、头狼法则之下成长的草原健儿，凭着野兽般的嗅觉，知道柔黎汗部会改变一大批人的命运。 草原传奇呼屠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特别是亲眼见证过柔黎部的上升渠道，明晃晃摆在属民脚下，只要你敢大步迈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人上人，千户长、千骑长不敢说，百户长、百骑长有点难，录长、十骑长还是大有希望的。 朝为放牛童，暮成军中郎！ 柔黎军，永远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地方，在雄鹰战旗下，伴随血与火，踩着堆积如山的敌人尸骸，奠定一批人崛起的基石，被伟大首领赏赐牧场、牲畜、盐巴...... 进不去常备军，文官帐落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奉可汗令，辖治所在草场、河流、森林、山川、人口、牲畜...... 柔黎部中许多位高权重的文官都是从普通牧民，乃至是解救奴隶爬上来的，有幸遇到赫离大人，荣获长生天、赫离大人的恩赐。 最鲜明的典例是科兰咄万户长，几年前不过是马贼营地的奴隶，如今是柔黎汗部身份显赫的万户长，管辖千里草场，一万余帐部众。 相比科兰咄万户长，彻底把自己定位为赫离奴仆的兹鲁千户长的本领才能没有那么突出，可是官职也在不断提升。 很多时候，忠心比能力更为重要。 恰苏图江南岸，兹鲁千户长对着旁边同僚道：“大当户，可汗队伍的先行骑兵到了，我先去迎接，大人是和云娜贵人一起，还是？” 能被兹鲁千户长礼遇相待，不仅仅是因为旁边之人官职高过兹鲁千户长，更是由于他的另一层身份，可汗侧妃云娜之父。 于公，兹鲁千户长和阿雅姆担任迎接官，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于私，阿雅姆是首领的岳父，属于首领亲族，理应和黛丽莎老夫人一起等待。 毕竟，过来的是先行护卫骑兵，等到可汗中军临近岸边，可汗亲族上去迎接都不迟。 “我们一起去......”想了想，阿雅姆道。 兹鲁千户长没有坚持再说什么，刚才开口询问是一种主家仆人的本性，好歹阿雅姆是可汗岳父，怎么都得摆摆样子，否则在兹鲁看来是对主人不敬。 很快，兹鲁千户长、阿雅姆大当户等人在先行骑兵引领下走出两里地左右，来到中军赫离处，见到大纛旗下的伟岸青年，下马跪地行礼。 说起来他们是幸运的，越过无数柔黎臣民，排在第一批次跪拜赫离可汗，虽说这不是正式接见，只是路途迎接，不过，要知道很多柔黎属民都没有机会近距离叩拜。 匆匆一扫，发现跪在马侧旁的是阿雅姆、兹鲁、带儿木几人，赫离朗声道：“快起来，快起来......” 话音未落，赫离纵跳下马，第一个扶着的当然是自己的岳父阿雅姆，对于旁边的兹鲁、带儿木也虚托两下。” “必勒格......” 阿雅姆一愣，脑袋一懵，半晌反应过来，好像女儿被册封之时，随同有一道汗令，自己也被册封“必勒格”。 “不敢，不敢！”阿雅姆躬身低头，眼角余光瞄向中军队伍后方，知道那里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人。 一个女人，赫离可汗的大妃，几十万钦达烈族众支持的公主，柔黎汗部的女主人！ 虽然赫离早就和阿雅姆首领打过招呼，可是有思想准备，和赤裸裸的残酷事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坏的思想准备，没准不会发生，甚至还有奇迹出现；赤裸裸的残酷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哪怕自己要想给残酷现实披上一角皮袍也无能为力，论官职身份，勉强和索尔奇平起平坐，可是上头还有一个断事官；论娘家氏族，区区一个岚木氏族在几十万钦达烈族众面前，连浪花都翻不起来。 “首领......不，不，可汗”不知是敬畏，还是激动，兹鲁千户长声音有些颤抖，趋走半步，接着道：“老夫人、哈度真贵人、云娜贵人、察乌卡大人已经在江边等候可汗。”忍住抖动，后面一句倒是说得挺流畅的。 赫离摆头望向江边，嘴角泛起回家的微笑，道：“既然如此，队伍前进，别让她们久等了，又是一年......”最后一句似是嘀咕又是自叹。 随着赫离下令，迎接就像是路遇一般结束，打个招呼就继续前进，兹鲁、阿雅姆、带儿木几人退到队伍旁边，缓缓跟着中军大队。 阿雅姆、带儿木的战马距离兹鲁千户长有几个马身的距离，压低声音交谈着。 “首领，那个女人，她......”带儿木眼神示意中军方向道，语气有一丝愤懑。 “住口！”阿雅姆瞪了带儿木一眼，再次压低声调：“不该说的话，要像吃下去的肉，落在肚子里。” 虽说对政治权力不熟悉，可是毕竟阿雅姆是当过首领的人，曾经出入乞迪王庭，侍奉过乞迪可汗，再加上归附以来对赫离的了解，明白赫离绝非一个容忍别人反对或质疑他的决议之人，但也不是冷酷无情的人。 从赫离对铁恩、多奇等几家人就能知道，情谊在赫离心中十分有重量的，云娜和赫离是有情谊的，能否借着这段情谊让女儿未来更好，难说。 可是，如果自己等人做出蠢事，毁掉这份情谊，不仅女儿，就连岚木氏族都会遭殃。 第五百二十八章：山呼海啸 第五百二十八章：山呼海啸 恰苏图江两岸，渡河道路两侧哨骑掌中的战旗晃动，有序齐进的上千名骑兵推开一条宽路，仿佛压碎一切声音，天地为之静默。 贵人、牧民、奴隶，所有人屏住呼吸，瞪大双目，伴随心脏跳动声来等待...... 突然，几十名骑兵策马加速，奔向渡河要道，临近道口时，轻拽缰绳，勒马左右两侧，充当后来之人的前翼先锋护卫。 此时，北岸的精锐仪仗队也排列完成，仿若一堵堵连环铁墙，若隐若现的弯刀、盾牌是铁墙壁的装饰品，尽显草原暴力艺术的美感。 连环铁墙延伸的尽头，熠熠闪光的青纹雄鹰大纛下方，一名英武伟岸的草原青年策马走来，无论是见过他的，还是没有见过他的，此时对他的身份都不必再去揣测。 “可汗，可汗，可汗......” 几万军民放声高呼，声势直冲云霄，恨不得吼破喉咙，才能真正释放内心的激动兴奋。 江岸两侧，几十里草场，漫山遍野都是呼喊挥动的柔黎部众，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柔黎可汗。 呼喊最起劲的是柔黎旧部，他们加入柔黎部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已经彻底成为柔黎部的既得利益者，拥有自己的毡帐用具、宝贵牲畜、放牧草场，许多人家中子侄都在常备军、仆从兵、文官帐落、锻造帐，最不济也是牧马帐等机构，随着柔黎部的每一次胜利，都能获得战利品、首领赏赐。 归属感，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已经在柔黎部众心中扎根发芽，虽然他们不是出生、成长在柔黎部，可是毫不妨碍他们把柔黎部当作自己真正的家园。 骑乘骏马的赫离可汗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呼喊浪潮，放眼所及是激动狂欢的军民，凝聚成一股势。 民心之势，从数万欢呼迎接的柔黎军民身上便能看出几十万柔黎部众的民心向背，看出赫离宝座是否稳定。 撇开钦达烈族众，从实际效用来看，东部草原是柔黎部的老窝、根基地，几十万柔黎部众是奠定赫离宝座的基石，是赫离逐鹿草原的根基。 同样，赫离在部众心中的地位、威望，是超远任何一个草原部落的首领或头人，乃至是王庭可汗。 从最早一批属民，即柔黎部尚未立部前，赫离在部众心中的威望就开始凝聚，随着一批批解救奴隶、脱颖而出的青壮奴隶、工匠艺人等融入柔黎大家庭，成为一份子，打上柔黎的标签，潜移默化在内心深处镌刻誓死臣服赫离的信念。 当然，一批批属民臣服，乃是跪舔般效忠赫离，不仅仅是被解救、勇士选拔的原因，更多是赫离和他们的利益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或许柔黎部众不懂这些，但是草原人的生存嗅觉，以及在毡帐草场所属的录长、百户长、无形渲染下，他们深深明白一点：首领强大，柔黎强盛，自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何况，他们是切切实实受到好处的，百户制度、划分草场、赏赐牛羊、拨付粮食盐巴等优惠政策在柔黎部从未断绝过。 种种政策固然出于让每一个柔黎人都有毡住、有饭吃、有衣穿，固本兴部，可是绝对包含收拢人心的意思，让新归附部众对比以前的生活和现在的生活，绝对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所以，赫离是下血本的，仅盐巴一项，如果按照草原商人贩卖的价格转售给柔黎部众，绝对是一笔不菲利润，甚至有可能成为柔黎部商贸帐的重要利润来源。 几十万柔黎部众，每年所需的盐巴，几乎都是由商贸帐提供的，典型的盐巴官营。 照常来说，官营产业的获利应该非常丰厚，尤其是盐巴这种生活必备物，那就是一只只流油的大肥羊，割起羊毛来，一茬又一茬的，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迹象。 可是，商贸帐统一调配，限制盐巴价格，经由牧民所属草场百户帐，让柔黎属民吃上价格低廉的盐巴，加上文武公职人员的年俸以及遇到征战胜利等战利品和赏赐，所以家家户户都不必为盐巴担忧，不仅腌制肉干敢放足盐料，平日里吃喝也敢任性几把，好好过过嘴瘾。 民心，万民之心在柔黎部，准确来说是在赫离身上，这个创造一个个奇迹的草原英雄，是柔黎部众誓死拥戴效忠的唯一主人。 在数万军民山呼海啸下，赫离策马踏上渡河通道，心中不由感慨，环顾四周，第一次觉得狭窄的渡河通道不太符合现在的柔黎汗部。 去年，纳哈良部为首的钦达烈联军袭击恰苏图时，狭窄的渡河通道充当屏障，发挥拖延钦达烈联军进攻脚步的作用。 如今，随着赫离将南部草原划入柔黎版图，方便东部草原和南部草原的联系交流，不必侧绕白马山岭，缩短柔黎各处草场的直达距离，恰苏图江河道的扩建就很有必要。 “船只、挖土填河、搭建桥梁......”赫离脑海闪过几种方式，随即放下，到时候让锻造帐、测绘帐来看看，反正他们现在的动手能力远远超过赫离的理论作用。 以前，基础为零，在大方向大格局，赫离提出几点理论，拨开云雾见青天；现在，基础已筑，没有实打实的技术，进行改良提升的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何况，看见不远处等候的一群人时，赫离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去琢磨什么技术，双脚下意识一磕马腹，加速上前。 有资格在此近距离等候的文官将领纷纷跪拜行礼，直奔人群正中的赫离却没有太多时间去理会他们。 “阿妈，你怎么在这里等，在白马驿大营就行.....”赫离上前接扶黛丽莎老夫人，嘴里说着“抱怨”话语。 黛丽莎老夫人身体还不到要人扶才能走动的年龄，可是儿子的举动让她心中暖暖的，笑呵呵端详儿子，看看有没有受伤、黑了、瘦了...... 扶着阿妈的赫离，扭头一摆，目光落在哈度真、云娜，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温情，仿佛对等候丈夫回家的妻子说：“我回来了！” 哈度真、云娜两人眼眶有些湿润，嘴角泛出淡淡微笑，虽染很想冲进丈夫怀抱，可是也明白赫离不仅是她们的丈夫，面对养育丈夫的女人，她们天生就低一头。 第五百二十九章：西部来使（上） 第五百二十九章：西部来使（上） 驼绳子草原，拉驼河。 此处是东漠西部草原进入东部草原的战略要地，除非绕行几百里，从浅滩渡过，但是那里也属于驼绳子草原的范围。 往日的驼绳子交易区不复存在，新兴的白马驿交易区繁荣热闹，经过一年多的名气扩散，从草原四方、卡洛斯大陆来此，无论是途径，还是把此地设为交易终点站的商人行旅越来越多，繁荣度丝毫不减，更甚从前。 拉驼河两岸草场，被柔黎部宣布是柔黎部的领地，但是，实际上，只有一岸草场能够被柔黎有效控制，便是白马驿大营所在的一岸，对岸草场就是日常有巡逻骑兵过去溜几圈，宣示一下存在。 没办法，刚把驼绳子草原纳入柔黎统治版图时，没有那个余力，刚击溃三大部落，占领大片草场，周围还有流口水的恶狼环顾，不能过于分散兵力，弯刀、盾牌要保证恶狼不能闯进柔黎草场。 后来，大批新属民安置完成，训练大营中的常备军新兵整装待发，又碰上南部草原的钦达烈联军汹涌来袭，必须要把主力放在迎战纳哈良部为首的钦达烈联军上，甚至要拢数十万钦达烈族众归于柔黎统治，争取把柔黎部推上一个大台阶，因此针对拉驼河对岸草场采取守势。 前几天，柔黎可汗赫离渡过恰苏图江，驻跸白马驿大营，使得驼绳子草场驻军兵力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仅是随卫常备军就超过驼绳子草原往日常备军加仆从兵的总和，拉驼河附近的哨岗游骑自然多了起来。 距离拉驼河几十里的一处聚落，看样子是来往商旅歇脚自发形成的，有那么几队柔黎游骑在这里驻留值岗，方便探查来往人员。 聚落零散分布着毡包帐落，更多的则是帐车、载货马车、骆驼、马匹等，许多短暂停留的行脚商人干脆摊开随带毛毡，直接躺在草坪休息。 竖立的几个毡包帐落，竟然有做来往商客生意的，售卖干粮、奶酒、寻常皮货，或许还夹着盐巴等草原紧俏货物，生意倒是还不错，虽说不是人满为患，可是放眼一看，二、三十人还是有的。 帐内商人杂谈闲聊着，其中提到最多的自然是驼绳子草原的主人，柔黎部的相关消息。 任谁知道腾格里大草原出现一个新汗部，都会把目光投向新汗部，何况新汗部出现的地方还是乞迪汗部称霸两百年左右的东漠草原。 一群狼，只能有一个头狼，柔黎汗部的出现，必然会挑战乞迪汗部的地位。 挑战，随后的往往是战争。 战争，对商人来说，往往意味着财富，从战胜部落手中低价购买女人、奴隶、牛羊马匹等，再高价贩卖出去，狠狠赚上一笔。 “我看，乞迪部落恐怕很快就会攻打这个柔黎部，到时候驼绳子草原什么的，都落在乞迪部落手中......” “不见得，你们不知道吗？柔黎可汗就是钦达烈可汗，几十万钦达烈人，二十多年前......” “对对，据说柔黎可汗出自奇雅孛圪一脉，二十多年前的塔什干，哈么赞大头领可是死在乞迪汗部手中，他们......” 如果是在白马驿大营或乞迪王庭，他们或者会顾及四周情况，但是在这种草场聚落，来往商旅可没有什么顾及，商人们多是卡洛斯大陆的，说不定讨论起草原部落心中还有对草原蛮子的鄙视。 无墙遮顶毡布下的一角，几个草原人吃着干粮，喝着奶酒，旁边有几位草原武士警惕守卫，一看便知居中的草原汉子是个有身份的贵人。 这位草原汉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红鼻子，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被初春乍寒的冷风吹刮，或是被人揍一拳，高耸鼻尖是红红的一块。 听到周围商人肆无忌惮讨论乞迪王庭，红鼻子心中诅咒钻进钱眼的商人出门掉进河里淹死，更诅咒东边的柔黎部，竟然敢称汗建庭，挑战强大的乞迪汗部。 此次来驼绳子草原，红鼻子充当乞迪王庭信使的角色，给柔黎部一个天大荣耀，在乞迪汗部贵族们看来，这是对柔黎部的恩赐。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乞迪王庭贵族多如草场的牛羊，可是谁都不愿意到东部草原来给柔黎部这个恩赐，因为这个恩赐太重大，可能一说出口，脑袋就有可能被柔黎部砍下，吊在木杆上，作为对乞迪王庭恩赐的回应。 红鼻子不是没有想过拒绝，可是......那份来自达雅可汗的羊皮信件就落在自己怀中，如果他说出个一个“不”字，下一刻这份沾有他血迹的信件就会交给另外一个信使。 谁叫自己家族不够强大，谁叫自己没有选好阵营，没有早早站在达雅叶护一方，谁叫自己得罪达雅可汗的亲信山爪呢！ 红鼻子偷偷瞄了帐外不远处的一队人，据该死的山爪说，那是王庭特意派出“保护”他这位使者的护卫，可是他偏向于那是山爪的人，随时半路会给自己一刀的人。 柔黎部，但愿我能够活着离开。 虽然刚刚踏上属于柔黎部的领地，可是红鼻子却感受到柔黎部与一般草原部落的不同，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看见黑色马群出现一匹强壮健骏的白马。 同样是马，可是白马注定会成为黑色马群的异类，要么被驱逐出群，要么成为马群的王者。 很快，红鼻子不情不愿离开歇脚帐，一行人朝着白马驿大营方向前进。 歇脚帐落，几名草原店小二互相打了个眼色，随即返回背后毡帐，从木桌底拿出一份碎皮纸讨论。 “应该没错，红鼻子，前几天焉山草场也有这么一个人......” “西边老鸟说的乞迪王庭使者，就是不知道他们带来什么信件？” “好了，快点把消息传回去，可汗大人现在就在白马驿，如果乞迪使者到白马驿，我们的消息都没传回，塞图大人......” 塞图，柔黎部观风帐大当户，凡是接触过他的观风帐老鸟，哪怕是格根、多日纳，没有一个不对他畏惧三分的，一旦观风帐探子犯下什么大错，往往不用赫离指示，这位观风帐大当户就已经清理妥当。 ps：谢谢何锦炽的打赏，感谢看官兄弟们的月票！ 第五百三十章：西部来使（中） 第五百三十章：西部来使（中） 白马驿大营，中央内营的一处宫帐。 帐帘一掀，忙碌政务一天的赫离走进来，片刻前有人通传过，帐内人已经离座行礼迎接。 “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起来！”赫离含笑说道。 虽然在自己女儿的宫帐内，叩拜对象是自己女婿，但是阿雅姆首领没有忘记君臣有别，侍奉过一个王庭的他，家族传承的尊卑等级教导，使得他清楚知道绝对不可以像对待普通女婿那样去对待一个可汗女婿，哪怕这位女婿十分和善。 更别说，自己的可汗女婿一点都不简单，短短几年间，立部建帐，登位称汗，虽说借助钦达烈族众的力量，可是最关键的是赫离本身。 没有钦达烈族众，柔黎汗部仍然是柔黎汗部，没有赫离，柔黎部将不复存在。 赫离看了一眼阿雅姆，这位老牌氏族首领的精神头不错，相比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少去几分忧虑、苦皱，多上几分沉稳、镇定，看来岚木氏族人安定、女儿外嫁让他心头的两块大石头放下，再加上协助柔黎主帐事务，沉浸在柔黎部不一样的氛围，感受柔黎制度的熏陶，朝着为官为政者蜕化。 对于阿雅姆毕恭毕敬，赫离已经习惯，或者说必须习惯， 自登位称汗，文官将领的身份更加尊贵，但是比起赫离可汗，差距反而拉大。 腾格里大草原，氏族部落很多，首领头人很多，部族贵人很多，但是最尊贵的可汗不足十指之数。 特别是新汗部的可汗，纵观腾格里大草原历史，开创汗部霸业的可汗，无论是嗜杀、残暴，还是英武、睿智，无一不是压制部内氏族、贵人服服帖帖的。 不仅腾格里大草原，卡洛斯大陆也是，留下威名的统治者，几乎少有被臣属掣肘架空的，当然，被臣属掣肘架空的也成不了有力统治者。 赫离摇摇头，瞬间把目光投到启齿欲诉的云娜身上，说起来，今天是第一次纯私人的帐内陪伴，前几天的迎接、黛丽莎老夫人宫帐家宴都不是纯粹的，不是属于夫妻二人的私密时光。 “在白马驿吃住还习惯吗？这里可没有土讫水城那么舒服的。”赫离关心道。 “都很好，察乌卡吩咐把煮食帐也带来了，很多吃的东西都从土讫水城运过来，比起在家里，甚至在乞迪王庭吃的都还要好......”云娜仿佛是个小吃货，和敏敏公主有的一比，提到吃的脸上笑意更盛。 “哦，我还学会煮茶，是哈度真姐姐教我的，赫离哥哥要不要尝一尝？”云娜脸上闪过希冀之色，微羞低低头，嘴唇动了动，不好意思直视赫离。 “好，尝尝云娜的手艺！” “努孜落姐姐，把铜壶、铜碗拿出来，还有茶叶，大小叶子不同的都拿过来......”欢喜之下，云娜声音都提高不少。 很快，努孜落端着茶具和茶叶过来，灵活帮自家公主架起烧架，摆弄铜壶，放好铜盘，看两人熟练的动作，绝对不是第一次煮茶了。 看着跟前两人，赫离脑海浮现初次偶遇的场景，巡游、穿过雪丛、半路救美.......仿佛就在昨日。 赫离端起铜碗，刚要入口，感觉周围少了什么，环顾一下，发现岳父阿雅姆不知何时离开毡帐，茶水入口，舌尖一尝，碗底一空，就连努孜落都不在了，宽大毡帐仅有赫离、云娜两人。 此刻，才是真正属于两人的时间！ 随即，赫离亲手给云娜倒上一杯茶，口头冒出一句：“茶，先苦后甜，成婚之时，我不在你身旁，是苦；日后，我们会甜......” 脸色红彤彤的云娜“嗯”了一声，被生动贴切的甜言蜜语袭中，此时的她达到草原女孩害羞的最大值...... 议事大帐，仆从兵千骑长则罗恭恭敬敬呈过去木盒，里面装有捆绳羊皮信，精致的木盒，特熏羊皮纸，从腾格里大草原落后的制作工艺来看，算得上是工艺品。 赫离脸色略显古怪，仆从兵千骑长则罗、木盒信件，看上去，怎么都搭不上勾，道：“这是？” “可汗，这是乞迪王庭使者送过来的信件......”说来也是缘分，则罗这位原本达雅叶护附属部落巴噶哈什部的首领，如今的柔黎汗部仆从兵千骑长，在白马驿大营外例行巡查的时候，碰到快要倒霉的红鼻子一行人。 红鼻子一行人倒霉，是因为队伍中有人太把自己乞迪王庭的身份当回事，本想让柔黎游骑通传，结果惹得哨兵游骑差点拔刀射箭，最后碰到巡逻的则罗仆从兵千骑长，口中呼喊的“乞迪王庭使者”吸引则罗的注意。 不知是出于曾经的臣服畏惧，或者是感觉乞迪王庭使者到来会引起战争，进而给自己升官制造机会，则罗把乞迪王庭使者的消息通知多米校尉，然后派人把乞迪使者一行人“保护”起来。 当然，保护的不仅是人员，还有他们携带的物品，包括这份乞迪王庭给柔黎部的木盒皮信。 乞迪王庭的信件？从云娜宫帐醒来的赫离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不久前观风帐上报，发现乞迪汗部的人员已经过了拉驼河，快的话，应该是这两、三天。 赫离解绳展信，半晌，嘴角泛起轻蔑之笑，随手把羊皮信甩在案几，道：“乞迪达雅不容易，把大宰这个官职都从灰尘龟甲、竹片找出来，册封我为东部草原大宰，何不大方一点，提升一下，封个叶护，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大宰，腾格里大草原曾经的显赫官职，地区最高长官，统领军民事务，却不是所辖地区的氏族首领或头人。 自从科尔塞糜遗迹，赫离仿佛血脉充满对腾格里大草原历史的探索热情，发现这个官职不难，但是乞迪汗部能够找到这个官职，真是不容易。 或许从侧面说明，殷商上古文明的痕迹在强大势力或部落更容易得到保护延续。 多米校尉脚步一动，下意识想要拿起来被赫离甩在案几上的羊皮纸，突然手脚一滞，这里不是赫离私帐，帐内并不只有自己安答几人，长生天定下的尊卑等级秩序已经融入多米脑海。 “要看就看，不用瞅我！”赫离没好气道，不知是被乞迪达雅“册封”弄得，还是看出安答多米尊卑之感。 第五百三十一章：西部来使（下） 第五百三十一章：西部来使（下） “对了，则罗，你认识前来白马驿的乞迪使者吗？”赫离没有忘记则罗以前是乞迪汗部的附属部落，还是叶护时期的乞迪达雅的附属部落，若是没有被钦达烈联军捅了一刀，逃命远遁东部草原，说不定还能够凭此获得一份不小的赏赐。 一听到赫离提到这件事情，则罗的心脏扑通跳到嗓子，千怕万怕，就是怕有人拿自己以前的身份做文章，则罗已经在巴噶哈什旧部面前千叮万嘱，平日里也尽一切可能淡化往日的标签。 如果是柔黎部文官将领问一句，则罗还能哈哈敷衍，或者直接跳过去，可是，如今提问的是柔黎可汗，他敢吗？ 不敢！ “是...是...是，可汗大人，我以前曾在西部草原远远见过乞迪使者几面，他是个小氏族的头人，叫什么......什么......”则罗印象最深刻的是红鼻子使者的鼻子，否则真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多年前见过此人。 抬脚踱步，走到案几桌旁，赫离眼睛微眯，手指有意无意在案几划了半转，摆头道：“伊亚巩！” “啊？”仆从兵千骑长则罗初始摸不着头脑，半晌，浑身暗颤，模糊不清的回忆跳出来，可汗所提“伊亚巩”岂不正是乞迪使者的名字？ 青铜宝鼎、神圣文字、天命可汗......则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糊弄心理，随随便便说出“不认识乞迪使者”的话语，可汗大人连红鼻子叫做什么名字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认识红鼻子呢? “怎么，喜欢这个木盒，还是觉得羊皮纸好看？”赫离顺势移步到多米身旁。 多米校尉倒真像是把玩玩具的男孩，把手中特熏羊皮纸转了几个圈，丝毫没有从动作中看到什么对称霸东漠两百年的乞迪汗部的敬畏、尊重。 “其实我想的是大宰是干什么的，宰牛的？”看了半天的多米校尉，脸上挤出尴尬笑容，冒出这么一句话。 “咳咳......”赫离忍住文化人的笑意，脸色古怪地看着多米，再把目光延伸，投向帐内众人，也从他们脸庞眼眸中抓到或疑惑、或思索、或不懂装懂的神色。 当别人都知道答案，唯独自己不知道，自己显得愚笨；当别人都不知道，唯独自己知道，自己显得怪异。 但是这句话在赫离身上并不合适，非常不合适！ 赫离，柔黎可汗，柔黎部的主人，哪怕说天上的太阳是月亮的妈妈、兔子饿肚子要吃狼，都是对的。 赫离知道“大宰”是什么官职，是可汗大人知识渊博、才华强大；多米校尉等人不知道，那就是他们无知、笨。 “将来有机会让你当当大宰！”赫离朗声一笑，像安答兄弟私下般亲切搭勾多米的肩膀。 帐内众人眼眸深处闪过羡慕、好奇之光，羡慕的自然是多米校尉和可汗的安答情谊，好奇的是“大宰”的含金量，能够让可汗对着多米校尉说出一句“将来有机会让你当当大宰”，肯定不是小官职。 很快，夜风泛起，白马驿渐渐陷入黑暗和火光的世界。 前段时间，迎接黛丽莎老夫人、可汗的到来，无论是宫帐布置，还是防卫值守，白马驿大营方面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必须要进行一定的夜禁。 白马驿交易区及其周围草场的热闹程度降低不少，可是随着赫离的一声命令，这里的夜市再次人声如潮起来，哪怕是入夜后才抵达白马驿交易区的商人，都可以第一时间走进交易区来买卖货物。 交易区内，纵是夜晚，仍然人声鼎沸，木屋店铺、遮顶毡帐、地摊，少说有几十家，几百商人、奴仆忙碌招呼生意...... “想买什么，让胖子付钱！”一支被明暗桩隔散保护的四人队伍在悠闲逛街，居中青年对着身旁两位女子豪气道，反正又不是自己出钱。 “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虽然不知道货物叫什么名字，可是丝毫不妨碍小女孩点点兵兵，指到什么就买什么。 稍大一点的女子比较矜持，眼睛也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可是最大的余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居中青年身上， 他是夜空中的浩瀚明月，称霸星空；她，是点点繁星中的一颗，没有闪烁夺目的光芒。 他注定不能被她一人独享，她注定只能默默陪伴，但是她愿意，愿意做月亮旁边的小星星。 四人之中 ，唯独胖子一脸苦瓜相，随着敏敏小丫头的手指点动一下，胖子脸上的肥肉就抽搐几下。 “铜盘，做工那么粗糙，样式又不好看，吃东西都没有胃口。毡布，帐里没有吗？一等一的毡布，就是我们柔黎部出产的......”察乌卡在旁边苦口婆心劝着，要敏敏收一收她的疯狂购物欲望，否则胖子就得大出血了。 察乌卡、敏敏在前，倒是给稍后的赫离、哈度真两人留出一点独处空间，享受独特的温馨。 赫离对哈度真说不上是爱，更别说是轰轰烈烈的爱，应该是侍女和首领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近似于亲情，或者准确说是青梅竹马之情。 突然，赫离脚步一顿，眼皮猛地一抬，下意识快走两步，急急环顾眺望，然后转身对着侍卫问道：“那边几个毡帐是乞迪使者居住的地方？” 侍卫点点头，那边几个毡帐确是乞迪使者一行人落脚睡觉的，是仆从兵千骑长则罗亲自安排的。 “乞迪使者的队伍，除了红鼻子伊亚巩，观风帐探查出来队伍其他人的身份？”显然，赫离眼前的侍卫不仅是侍卫，还是负责观风帐消息传递的，或者根本就是观风帐兼侍卫军的，否则赫离不可能问他这种问题。 “可......主人，没有探查！”侍卫硬生生把“汗”吞回去，然后急急低头请罪。 赫离盯着乞迪使者一行人的落脚毡帐许久，最后吩咐：“立刻派人去查，最好要把队伍中每一个人的身份查出来！” 下令观风帐查清楚乞迪使者一行人每一个人的身份，非常困难，毕竟观风帐的刺探能力还没有如此强大，不过可汗的命令，观风帐是能执行的，必须要执行，执行不了的，想办法也要执行。 ps：万分抱歉，宝树对不起看官兄弟们，半个月来断更不断，辜负兄弟们的期待。生活艰辛，数据惨淡，饥穷的宝树要搬砖维持生活，回到住处身心疲惫，脑袋嗡嗡，所以暂时一周五更，若有可能周末补更，有月票、爱心、推荐票可以砸几张，不会撒泼打滚求打赏的，炎黄后裔草原健儿有骨气！ 第五百三十二章：经年相逢 第五百三十二章：经年相逢 “我是达雅可汗的使者，你对我如此无礼，就是挑衅伟大的达雅可汗，奉达雅可汗的命令.....”红鼻子使者伊亚巩抗议道。 伊亚巩声嘶力竭喊道，却没有敢把草原健儿骨子里的悍勇无畏展露出来，否则就不会是口喊，还会拔刀抽箭，在长生天的见证下，用生命来捍卫尊严，决不允许有人侮辱自己主人达雅可汗的威严。 事实上，伊亚巩没有，因为他也怕死，自己一行人只有二、三十人，可是白马驿大营最起码有上万柔黎兵马，哪怕人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把自己一行人淹死。 从焉山草场出发，伊亚巩对柔黎部军事实力的了解仅限于从逃离远遁的昆呐部首领枸余口中的星言片语，还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不是第一听众；渡过拉驼河，伊亚巩心中就有强烈触动，知道此行不仅任务艰难，而且凶多吉少；被仆从兵千骑长则罗半软禁半监视困在营地角落，伊亚巩震惊无比。 尤其当红鼻子记起来“好心”接待自己一行人的则罗是谁之后，迟迟不敢相信，虽然则罗的巴噶哈什部是个寻常的中等部落，比自己所在部族稍弱几分，可是毕竟是达雅可汗的叶护旧部，怎么会归附到柔黎部？ “我不认识什么达雅可汗，你们不能离开这里，除非有则罗大人的命令......”门口守卫扫了扫伊亚巩及他身后按刀欲拔的随行护卫，心中却十分镇定，嘴角撇了撇，朝着伊亚巩示意看看周围情况。 硬鼓起来的伊亚巩留意到门口左右两队，不下五十名披甲武士，摆身踏出半步，一旦自己一行人胆敢拔刀，下一刻绝对会立刻冲过来一顿乱砍，把自己砍成肉泥。 披甲兵，柔黎部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怎么会如此多的披甲兵？ 红鼻子使者心中疑惑，柔黎建部崛起不过数年，借奇雅孛圪名义出兵南部草原，占领南部草原，收拢钦达烈诸部落也不过一年左右，何况钦达烈诸部落的底蕴不可能有多么丰厚，哪怕纳哈良部从乞迪汗位争夺内战中收获不菲，也不可能支撑柔黎部强盛到这种地步。 渡过拉驼河，前行途中，白马驿大营附近草原，伊亚巩一行人所见柔黎骑兵，几乎全是身披皮甲的，其中大多数还是厚实皮甲，马肚悬挂皮盾，骑手身上装备弯刀、骑弓、箭筒等，比起伊亚巩本人氏族嫡系骑兵的装备还要精良。 按照伊亚巩推测，如果柔黎部拥有两、三万披甲骑兵，再加上钦达烈几十万族众，已经有着影响东漠草原局势的实力，不比当年的哈么赞大头领差，说不定真有机会动摇乞迪王庭的宝座。 “强悍的草原勇士，那么请问则罗大人在哪里......”伊亚巩忍住一口气，甚至舍下脸皮来称赞门口守卫。 “不知道！” 门口守卫一句话怼了回去，使得伊亚巩尴尬带怒退回两步，却只能憋着，谁叫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谁叫门口两旁有着一把把欲欲出鞘的弯刀。 伊亚巩可不想用自己的脑袋试一试柔黎部的弯刀是否锋利。 突然，门口外角边走过来一名身穿草原便袍的汉子，对着门口守卫微招手，凑在耳边嘀咕几句，门口守卫一脸诧异望着来人，望一望伊亚巩处，再瞄一瞄来人背后，最终点点头。 “这个......我们大人说了，来到柔黎部的草场，都是我们的客人......你们每次可以走出去三个人，随便逛逛白马驿交易区，但是天黑前必须要回到这里，否则别怪我们的刀砍下你们走不回来的双腿。”门口守卫古怪说道，脑海中却是被刚才来人的身份惊呆，特别是来人说是那位大人的命令。 清晨的白马驿交易区，夜市彻底过去，交易嚷嚷声消沉一阵，随着一个个店铺、地摊铺开摆货，新一天买卖开始了。 伊亚巩一行人居住营帐处，三人溜出门口，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溜出的三人大体分为两个方向，一个朝着白马驿大营门口方向，两个一前一后，保持一定距离往白马驿交易区。 往交易区的两个人，前面之人身材较为俏瘦，头戴皮帽，看不清楚相貌的情况下，猜测是个十五、六岁的草原少年。 稍后之人是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一股彪悍气息，十足的草原汉子风格，不紧不慢随在后头，更像是一个护卫。 奇怪，若要保护大人物，前往白马驿大营大门的伊亚巩是使者队伍的主使，要保护也该是保护伊亚巩。 进入交易区，熙熙攘攘的买卖声，来来往往的商人随从，俏瘦少年好奇心迸发，脚步缓了下来，细细打量着交易区的一切，仿佛能够通过交易区一角便观察出柔黎部全貌。 突然，俏瘦少年脚步一停，看到几步外帐拐角出现一张记忆模糊却深刻的脸庞，若是没有见到真人，或许永远记不起来，但是一见到真人，便立刻知道是他。 帐拐角处，那人感受到俏瘦少年的目光，抬头一看，脸上泛出惊喜笑容，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光亮。 他下意识朝着俏瘦少年处走过去，仿佛是验证所见之人是否是真人。 另一头，俏瘦少年迈步前行，意识自己身后还有一名护卫随从，微摆手示意。 一别经年，他日相逢。 缘分！或者是什么...... 几步之遥，一、两个呼吸时间，两人停在一处小毡帐旁，好似几年前初见的小毡帐，不同的是几年前是黑夜，现在是白天，旁边还有一棵树，老树枝杈上一节节春天萌发的新芽格外好看。 俏瘦少年摘下皮帽，草原女子蕴含而独特的飒爽仿若精光一闪，如同冰雪红梅，使人过目难忘。 不同的是，她比起几年前更加成熟，红梅开放得更加鲜亮动人却又不失雪中傲骨。 她？伊亚巩使者一行人中竟然有一个女子，看待遇、气质，身份绝对不低，可能高过伊亚巩。 她是赫离第一次萌生情愫的女子，恰逢自己少年英雄，快马扬刀，于贼人手中救美女，那一幕回忆铭刻心间，终身难忘。 更加难忘的是，女子没有像故事中以身相许，反而是第二天就此别过，再难相见。 第五百三十三章：秘密运输线 第五百三十三章：秘密运输线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顺沿白马驿一处偏僻营道走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走一段路，腾空率先开口。 “我是柔黎部的，王庭迁徙过来，所以我们就过来了......”赫离道。 腾空抬头望一望头顶上的老树新芽，嘴角边溢出一丝苦笑，撞见赫离的惊讶感过去，脑海把妥儿川草场和驼绳子草原自动勾起来，那么旁边之人十有八九是柔黎部的，不知怎么的，她心中不是很想确认。 柔黎部，柔黎王庭；乞迪部，乞迪王庭，同在东漠草原，必定要以一场席卷东漠草原的战场来决定谁才是东漠草原的主人。 战争，意味着流血、死亡，腾空不愿身旁青年死在乞迪骑兵的弯刀箭矢之下，更不愿他把弯刀箭矢插入乞迪儿郎的胸膛。 抬头看向树枝的腾空眼神一黯，负手漫步，心中多少滋生愁绪，脑海浮现几年前少年策马射箭的一幕，从他当时被周围骑兵保护的架势，便能判断出此人身份不低，再加上柔黎部迅速崛起，据说几年来许多将领连连提拔晋升，恐怕他也是如此，已然成为柔黎汗部的贵人，一旦柔黎部和乞迪部动兵，他必然跟随柔黎可汗征伐。 在腾空回忆心虑之时，伴走的赫离心中也不平静。 腾空，乞迪腾空，达雅可汗之女，乞迪汗部的公主！ 当年，在妥儿川匆匆一别，腾空有一段时日成为赫离的梦中美景，伴随少年情愫入梦安睡。 从哈什万口中得知腾空一行人来自勒水族，赫离便吩咐观风帐西部草原负责人格根收集关于勒水族贵女的资料，后来随着观风帐刺探能力的提升，兜兜转转，沿着赫离给出的线索，八九不离十摸到乞迪腾空身上。 尤其是在探到腾空公主和大且渠大人有一段时间在焉山草场消失，格根更加努力探索下去，最终呈送给赫离一份推测性报告。 不是勒水族的贵女，是乞迪王庭的公主。 半晌无声，赫离打破沉寂：”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买卖货物？” 腾空摇摇头，又似是点点头，道：“有部落的人来这里买卖货物，我就跟过来看看，就和当初去卡密尔城玩耍一样。” 赫离心中一动，仿佛抓到什么，暗道：卡密尔城？ “对了，当初走得太匆忙，还没有好好感谢你，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叫朵兰珠......”腾空甜笑道。 听到不是“腾空”二字，赫离第一反应是怀疑观风帐出错，搞错调查对象，第二是她所报的是假名字，正如赫离在斯帕丘陵交易区也用过“木格”这个名字。 不过，看到腾空嘴角泛起的甜笑，赫离默默倾向于第一个，也希望是第一个，尽管他不再是当初的草原少年，可是回忆深处的那一份美好若是能够实现，何乐而不为？ “朵兰珠？”赫离尝试轻唤道，只见腾空嘴角笑容更甚几分。 “赫......木格！”脱口而出第一个字后，鬼使神差，赫离还是用了“木格”这个名字。 没办法，如今赫离这个名字太响亮，东漠草原都知道柔黎部、钦达烈一脉出了个可汗，赫离可汗。 一旦赫离说出自己的名字，要么破坏和“朵兰珠”的相逢气氛，要么给“腾空”带来警示。 “合木格？” 腾空看着赫离神色，感觉有些许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索性就不去想太多，暗暗把“合木格”记在心里。 合木格，柔黎部贵人，未来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的战争中，十有八九会出现在战场上。 “我从西部草原来的时候，听说驼绳子草原的骑兵和焉山草场的骑兵发生过摩擦，你们......”腾空不知道怎么表述，不过话里大致意思还是使人明白的。 “这个，好像是......不太融洽，我刚来没几天，具体的不清楚......”赫离顾念着“腾空”的身份，没有说太多。 按道理，听到腾空提及这些，赫离应该生出警戒感的，不知为何，听着腾空的似无奈似叹息的语气，还是顺着答了几句。 柔黎汗部，乞迪汗部，一个是强势崛起的新兴势力，一个是称霸两百年的老牌汗部，麾下皆有超过十万的草原骑兵，暂时来看，双方处于准备战争加试探的状态，但是谁也不确定战争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 两天后，白马驿大营议事宫帐。 赫离端看手中观风帐呈上来的羊皮纸，脑海中回忆前几天和腾空交谈的一幕幕，心道：我隐瞒，你也隐瞒，或者说我骗了你，你也在骗我？ 作为直接侍奉赫离的观风帐中枢，手中的情报力量也是最强的，加上这两天对红鼻子伊亚巩一行人的尾随跟踪，不仅确认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也印证腾空的身份。 作为柔黎可汗，伊亚巩一行人的目的自然是最重要的，可是从私人角度出发，经历过太多的赫离仍想享有一份单纯情愫，看来是不可能的。 “朵兰珠，果然是假的？”赫离嘀咕一声。 “什么，什么珠？”离赫离最近的胖子察乌卡，耳朵胖胖的，可是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听力，仿佛捕捉到什么八卦信息。 赫离白了察乌卡一眼，没好气道：“和伊亚巩见面的情况如何？” 昨天，作为赫离代表的察乌卡和乞迪使者来了一次正式会面，在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的第一次官方接触。 虽然红鼻子表示抗议，说为什么不是柔黎可汗亲自接见他们，但是也知道自己一队人是什么情况，如此简陋的使者队伍，趾高气扬来册封，划拨的草场领地还是柔黎部一刀一箭打下去的，脑袋保得住就不错了，抗议什么的，意思一下就行，做做样子，让使者队伍其他人看见，回去好交代。 察乌卡摊了摊胖嘟嘟的手掌，嫌弃道：“那个红鼻子说的话，比秋后收割到的干草还没有味道，能够确定一点的是他们很重视驼绳子草原的商路情况......”顿了顿，“再结合你手中那张纸，就能猜出来为什么了，啧啧啧，真是想不到......” 赫离回应般掂了掂手中羊皮纸，若是情报没错，这次真是抓到一条大线索，发现乞迪王庭的重要物资来源线，关键是柔黎部大部分草场，特别是驼绳子草原在这条运输线占有极其重要的交通位置。 第五百三十四章：曼塔商会 第五百三十四章：曼塔商会 草原物资，战马、弯刀、盾牌、粮食、盐巴......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若是在如此多物资中，哪一样最让部落首领或头人着迷，绝对是军械。 草原缺铁，铁锅、铁架等在草原牧人家中都是稀罕物件，更别提能拥有全套弯刀、铁簇箭矢、盾牌、铁甲片等武器装备。 草原生铁主要来源于卡洛斯大陆，来源于卡洛斯大陆的商人，准确来说是来源于走私商人。 要知道，卡洛斯诸国明面上限制铁器流入草原，防止口中的草原蛮子得到铁制武器后，更强力骚扰袭击卡洛斯大陆边境，破坏贵族老爷们舒服的宴会、狩猎生活。 不过，封锁限制铁器，获利最大的不是诸国，是商人，更准确说是走私商人，特别是有背景、实力强厚的走私大贩。 “曼塔商会？”赫离瞄了瞄胖子，虽说观风帐直接对自己负责，自己的确知道布兰卡西亚有这么一个商会，不过涉及商贸事务的，察乌卡肯定比自己清楚。 察乌卡咳咳正声，把自己所知道“曼塔商会”的情况介绍一番，这个曼塔商会是布兰卡西亚数一数二的大商会，甚至还把生意做到卡兰帝国、格罗亚帝国，资本实力绝对不弱。 可是，曼塔商会出名的不是它的正当生意，是它暗地里的走私生意，据说它就是靠着贩卖生铁、马匹发家，视布兰卡西亚的禁令如废纸，来往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大草原的商队从没有断绝，几十年内便击垮众多竞争对手，成为布兰卡西亚赫赫有名的大商会。 柔黎部商贸帐刚发展起来的时候，很大一部分生意就是和曼塔商会做的，后来随着卡密尔城商道、绿湖堡商道的拓展稳定，柔黎部占据主动权，才渐渐降低交易额度。 不过，单草原买卖物资而言，曼塔商会仍然是柔黎部商贸帐的第一大批发对象，尤其是柔黎王庭移驻白马驿大营，短期内对粮食、盐巴、白箩布、亚麻布的需求急速上升，更是让曼塔商会狠狠赚了一笔。 帐内众人听见察乌卡的介绍，并没有联想太多，毕竟胖子就是介绍一个商会，虽然是走私商会，充其量就和柔黎部商贸帐挂钩，可是曼塔商会对柔黎部有什么影响便不清楚了。 “曼塔商会......”赫离嘀唤一声，看来要下令让负责布兰卡西亚观风帐的多日纳好好调查一番，走私马匹、武器不是什么大问题，重要的是它大批量走私，无论是马匹、生铁，每一次交易额都是数以千计，关键的是它多年来安然无恙，大摇大摆经过几个布兰卡西亚贵族的城镇领地时，丝毫不会受到阻拦。 由此可见，曼塔商会不简单，绝对不是纯粹的商会，背后绝对有贵族的支持，或者干脆就是某些披着“禁止运输”条令的贵族的白手套，专门为这些贵族进行走私武器装备，赚取大量财富。 反正毗邻草原边境的又不是自家领地，草原蛮子过来袭击烧掠，又损害不到自家什么利益。 “知道我为什么提到‘曼塔商会’吗？”赫离环扫一圈帐内众人，“三千块皮盾、两万斤生铁，曼塔商会和乞迪汗部做的交易，这批货物要从我们柔黎部领地上经过。” 什么？ 此时，帐内众人焉能不明白，乞迪汗部和自家部落是什么关系，弯刀拔出鞘、箭矢扣上弦，说不定下一刻便会迎来一场血淋淋的战争，这批军械物资怎么能容忍经过柔黎部领地，再落到敌人手中？ 脑袋转得快一些的人嗅出乞迪达雅册封所谓“东部大宰”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试图收编柔黎部，而是麻痹，好让乞迪汗部顺利获得这批物资，进而加强乞迪汗部的军事力量，装备一副铁爪子来对付柔黎部。 “在白马驿交易的时候，见过曼塔商会的主事或负责人吗？”赫离问察乌卡。 “......好像是叫什么......”胖子眉毛眼睛挤到一起回忆，最终无奈摇摇头，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寻常交易不可能由他亲自上场的。 突然，凭着对兄弟安答的了解、奸商直觉，胖子惊讶望着赫离：“你该不会想让这批乞迪军械继续运过去吧？” “不......不止......” 胖子刚放下去的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眼睛溜溜蹬着，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等待赫离的下文。 “我估计，乞迪王庭交易购买的军械不止这些，还有其他的......”从观风帐搜罗到的蛛丝马迹，赫离隐约判断出当年腾空、大且渠途径妥儿川草场，远赴卡密尔城，极有可能就是和曼塔商会洽谈军械购买。 赫离手指敲击案几，眉头一皱，为自己刚才脑海闪过“放一马”的大胆想法犹豫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观察曼塔商会和乞迪王庭的交易，多维持一年半载的僵持阶段。 半年时间，足够柔黎部好好内整消化一番，调整柔黎各处草场和办公帐任务，加上几万柔黎军新兵磨练彻底完成，能够在战场给予乞迪骑兵狠狠一击。 可是，最担心的是养虎为患，一年半载时间让乞迪汗部军事实力迈上一个大台阶？ 这是有可能的，一批军械就有三千块皮盾、两万斤生铁，若是多几批次，恐怕乞迪汗部的军事实力大大增加，对柔黎部威胁更甚。 虽然，赫离相信曼塔商会售卖给乞迪汗部的军械武器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精良武器，多数是粗制滥造的，甚至有铁匠铺的残次品，可毕竟是铁制武器，装备在草原健儿手中，可比在卡洛斯农夫手中发挥的力量强太多了。 “察乌卡，把所有和曼塔商会接触过的商贸帐人员集合起来，询问他们对曼塔商会的印象，是否知道曼塔商会的各个主事......”赫离只能先从曼塔商会入手，哪怕是摸不清楚曼塔商会背后的大人物，也要进一步知晓曼塔商会和乞迪王庭的交易，到底购买多少武器装备，这决定暂时自己对乞迪王庭的态度。 第五百三十五章：伯爵旗帜的伊诺雅 第五百三十五章：伯爵旗帜的伊诺雅 盯着羊皮地图，拉驼河仿佛一道天堑，把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隔开，让双方完全不接触，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可是，拉驼河又是那么近，近到双方骑兵一旦渡过，便可以随意在对方草场领地策马驰骋，把对方草场当成狩猎游牧地。 柔黎和乞迪，双方势必会有一场战争！ 柔黎汗部，要踏着乞迪汗部的石阶，向腾格里大草原，向全世界宣告柔黎汗部的崛起，集结整顿东漠草原的力量。 乞迪汗部，不允许新的汗部出现，不允许有人挑衅乞迪王庭的地位，要用挑战者的尸体鲜血向草原宣布乞迪汗部仍旧强悍。 不过，柔黎和乞迪双方都已经做好战争准备了吗？ 显然没有，哪怕柔黎部常备军训练完毕，柔黎王庭驻跸白马驿大营，哪怕乞迪汗部加大对柔黎部的刺探，进行局部动员，调动几个氏族、附属部落朝着东部推进......但是，双方都没有做好一场旷日持久、举族倾兵的战争准备。 至于两大汗部的战争会像普通部落征战那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可能！一个东漠，两个王庭，和平共处是绝对不可能的，最终必然要以一方消亡为代价才能换得东漠草原的蜕变。 对于这一点，赫离格外清醒，心中没有什么侥幸之意，迟疑在双头鹰问题罢了。 新生的柔黎汗部，最锋利的爪子在西边，最重要的鹰首却是在东边，不提锻造基地、铁矿、银矿，光是喂饱柔黎部众的耕地就能够让赫离犹豫几分。 几十万部众，人吃马嚼的，要保证不饿死人，那么对粮食供应就是一个大挑战，更何况柔黎部还有纯职业化的常备军，以及草场守备兵、仆从兵等，补给要求就更高了。 双头鹰，倾力利爪向西，引起一场席卷东漠草原的腥风血雨；探口往东，吞商贸之利，壮大己身，还能对黑马镇外延至望南岭一带的耕地进行二次开发，甚至吸纳遭受战乱的布兰卡西亚难民，得粮得人。 “暂时的和平？暴风雨前的宁静？......”赫离嘀咕一声后，想着等待曼塔商会的消息汇报上来后看看是什么情况，再来进行最终的决定。 在西边赫离站立羊皮地图前犹豫双头鹰时，几千里之遥的绿湖堡外有着一支奇怪骑队缓缓前进。 伊诺雅，这个让小儿止住啼哭的女魔头，前所未有的光明正大策马走在绿湖堡商道的大路上，不过，队伍中的旗帜却不是她的旗帜，是一面贵族徽旗。 难以想象，谁也不会想到赫赫凶名的女魔头出现在一支贵族骑队里，此时，除非是熟悉伊诺雅的人，恐怕看见的人都会把她当作是一名矫健女骑士。 不过，伊诺雅脸色却不是很好，不是那种病态的糟糕，而是纠结、怨恨、回忆，又带有一点点慌张...... “孩子，去见见他......” 当时身在斯帕丘陵交易区的伊诺雅看到来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时，脸上瞬间露出浓浓讥讽的肆笑，久久不息，仿佛是把十几年的讥笑宣泄出来。 “这是一个父亲临死前的请求，请求自己的女儿......” 讥笑霎时间凝固，伊诺雅眼眸深处闪过难以置信的白芒，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此时，伊诺雅抬头望着不远处的绿湖堡，心中泛起熟悉、陌生之感，很多年前，她曾经在绿湖堡度过自己的童年时光；这么多年来，她一次次想毁灭这座城堡。 从斯帕丘陵到绿湖堡的路上，脑海中浮现一幕幕，伊诺雅觉得自己很可笑，尤其是看见队伍中那面伯爵旗帜时，她觉得自己好似从未离开过安勒.提多伯爵的旗帜庇佑。 纵横绿湖堡北边商道，让绿湖堡骑士不敢招惹？ 想起去年被绿湖堡骑士一个袭击，端掉自己乌垒草场的老营，甚至差点全军覆没，伊诺雅暗自苦笑，自己引以为豪的几百马贼，在绿湖堡精锐骑士大队面前竟然如此脆弱，如同一张破旧的羊皮纸。 或许，绿湖堡北边商道的驻军巡逻，不是防范马贼，是防止自己被附近马贼吞并袭杀，或被强大商队护卫反击？要知道，当初的黑马盗实力强过伊诺雅多少，面对绿湖堡驻军况尚且不敢太过放肆，远远躲在斯帕丘陵以西，何况是伊诺雅这支马贼队伍呢？ “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城墙，大人抱着你远望......”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伊诺雅眉头一皱，似乎很不愿意被人提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却没有开口制止。 绿湖堡，若说还有谁能让伊诺雅存有一分好感，应该就是旁边的伯爵府骑士长伊蒙德。 “他真的快......”这是伊诺雅这些天第二次确认了，不知为何，“死”字却说不出来。 脸上浮现阴沉的伊蒙德骑士长点点头，目光复杂望着绿湖堡方向，心中叹息一声，既是为自己伯爵的身体，也是为伊诺雅的未来。一旦伊诺雅进城，会产生什么样的风波，只想着忠诚执行伯爵大人命令的骑士长不清楚，但绝对不小。 打着伯爵旗帜的队伍，自然是畅通无阻，或者伊蒙德之前安排过，队伍一进城便直奔府邸，看上去十分着急。 穿过城门，在战场厮杀多年的马贼头子伊诺雅十分敏感，感觉到街道偏僻角落有着几道明显的不友善目光盯着这边，准确来说盯着自己一行人。 伊诺雅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弯刀，感受到弯刀给予自己的安全感之后，“女魔头”的气势又回来了，毫不怯场朝着几个方向瞪了回去。 “到了！” 听到伊蒙德骑士长的声音，伊诺雅下意识抬头，不由浑身一抖，看着这座和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绿湖堡伯爵府邸，灰黑色的墙壁、木铜制作的大门、门前的大树......心中百感交集。 回忆和现实重叠，模糊之中，伊诺雅仿佛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对着自己微笑招手，催促自己不要贪玩，快点回家吃饭。 “阿妈......”伊诺雅眼眶微湿轻唤。 第五百三十六章：病榻床前 第五百三十六章：病榻床前 伯爵府邸，一走进房间，伊诺雅便觉得有些压抑，压抑的阳光、压抑的空间、压抑的人...... 得到伊蒙德的事先通知，本该躺在床上的病人强撑着身体，看见那道矫健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之色，不顾身旁人的阻拦，挣扎要摆正自己的姿势，让来人看看自己仍然是那个强壮勇武的骑士，不是躺着等死的病人。 可惜，他做不到，按住床边双手一搐，若非旁边人眼疾手快，及时搀扶着他，能够摔躺床上还好，万一摔下床，那就没有什么活着的可能。 伊蒙德知道自己这位封君兼任好友的固执，疾步闪到床边，既是按住，又是搀扶，让安勒.提多伯爵保留一个得体而严肃的形象。 伊诺雅犹豫着走到床前，那张一次次出现在她梦中的脸庞，显得那么熟悉、陌生。尽管很多年没有见过面，可是在她的印象中，安勒是个强壮、勇武的骑士，小时候一只手便能把她高高举起，怎么再见面时，连端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靠着旁人的搀扶支撑。 “我的女儿，伊尔芙......”安勒.提多伯爵轻轻唤道，此时的他不是什么公国重臣、显赫伯爵、勇武骑士，单纯是一个父亲，一个心怀愧疚的父亲。 听到童年时的名字，伊诺雅弯眉一皱，唇齿微启，似是不想搭话，最终闭闭眼，犹豫片刻，把自己手中搭在安勒.提多伯爵的手背上。 安勒.提多伯爵嘴角溢出一丝笑容，仿佛是吃糖的小孩，努力睁了睁眼睛，把伊诺雅看得更加清晰，把伊诺雅的面容深深记下来。 “感谢真神，我的女儿回来了......” 不知长生天和真神的信仰，还是安勒.提多祈祷时透露出往日伯爵的气势，伊诺雅开口道：“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更不会被关押在绿湖堡！” “你不会被关押在绿湖堡，没有一个绿湖堡的主人能够关押你......”安勒.提多斩钉截铁说道，浑身散发伯爵的气势，不允许任何人违背伯爵的命令，更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说完之后，安勒.提多一阵咳嗽，脸色更为苍白，半晌，正色道：“伊尔芙，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对不起你......” 听到安勒.提多提及自己的母亲，伊诺雅身体一颤，拧紧拳头，自己母亲的死亡，病榻上的这个男人要负很大的责任。 “对你母亲的愧疚，我已经弥补不了......但是，我现在更为担心的是你，去年绿湖堡骑士袭击乌垒草原，绝对不是我的命令！”安勒.提多伯爵握紧伊诺雅的手，语气竟有几分祈求之意，让女儿知道自己绝对没有伤害她的想法，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伊诺雅沉默下来，算是一种默认，经历过去年寒冬的那一场惨败，见识过绿湖堡驻军骑士的巅峰战力，如果安勒.提多伯爵这么多年来真想杀死自己，不是一件难事。 “我要赠送给你一份礼物，一份属于你的礼物，让你和你未来的孩子不再颠沛流离的礼物，你可以......”随着安勒.提多伯爵的呼吸声逐渐沉重，他的脸庞也渐渐红润起来，仿佛看到自己女儿未来子孙萦绕、欢声笑语的场景。 “我不需要......”多年纵横绿湖堡北边商道，草原彪悍气息、向往自由的气息，再加上多年来下意识的反抗心理，让她直接开口拒绝，当听到下一句时，后面半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的母亲也会很喜欢的这份礼物！” 说了那么多话，安勒.提多伯爵有些疲惫，却并没有中途休息的打算，强撑精神道：“伊尔芙，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贵族，向往草原，喜爱草原。但是你要知道，草原部落同样有首领头人、牧民奴隶，这也是一种贵族，就连你的营地，不也有奴隶？” 看着伊诺雅陷入沉思的状态，他没有给予太多的思考时间，“我的女儿，保护好自己，不要过于相信别人，草原部落也一样，例如斯帕丘陵的柔黎部。” 伊诺雅一惊，自己和柔黎部的贸易往来，他怎么会知道的，还提醒自己要提防柔黎部？ “这个部落超于我的预料，很可怕，我有一种预感，东漠草原会迎来一场大风暴，甚至吹刮到绿湖堡的城墙......”从柔黎部击溃黑马盗，占领斯帕丘陵、黑马镇一刻起，这位敏锐伯爵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柔黎部，毕竟斯帕丘陵离着绿湖堡太近了，再加上莫顿河草原商道的开通、斯帕交易区的兴起，无一不在冲击伯爵的心灵，隐隐约约感觉到柔黎部的与众不同。 后来，西多图公国谋划的布兰卡西亚内战，安勒.提多伯爵的不得不把注意力、兵力用作他处，再回过头时，柔黎部的强大已经让他心惊，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一股强大势力在背后大力扶持柔黎部，扶持力度超过当年的乌滇部、黑马盗，对从未沦陷过的绿湖堡防御有些动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安勒.提多伯爵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可是强大的邻居，还是善于掠夺的草原邻居，打乱他的部署，让他无法睡个好觉，无法安心长眠，只得重新调整，最大限度保证自己计划的执行。 此时，安勒.提多伯爵侧头望了望老朋友兼忠实封臣——伊蒙德，甚至带有几分恳求之色。 伊蒙德读懂伯爵大人眼眸的意思，点点头，表示自己的长剑会像守卫伯爵大人一般保护伊尔芙小姐。 安勒.提多伯爵欣慰点点头，感谢老朋友的支持，望向门口处，闭眼道：“让他们进来！” 伊诺雅心中一奇，疑惑还有什么人？ 很快，当伊诺雅看清楚来人时，眼眸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冷漠、憎恨，甚至有一种拔刀杀人的冲动。 奢华的服饰，戴挂的珠宝首饰，标准化的步态和表情，显示最先入门的来人是一位身份不低的贵族夫人。 安勒.提多伯爵的妻子，提多伯爵夫人。 来人不止一位，随后的有一名二十岁左右的贵族青年，最后的则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 第五百三十七章：令人惊讶的遗嘱 第五百三十七章：令人惊讶的遗嘱 一位位脸色悲伤的贵族骑士，一声声真心或假意的哭泣，躺在床榻的安勒.提多伯爵看不见，听不着，只有嘴角泛溢一丝安详笑容，或许是临走前，把一切交代清楚。 置身人群，伊诺雅心中孤独感却是有增无减，苍白的脸庞，微抖的牙齿咬住嘴唇，看着爱着、恨过的男人，不知该怎么办？ 有好几次，伊诺雅甚至想尝试触碰摇摆他的身体，期待闭上的眼睛下一刻重新睁开。 他死了，他怎么会死？ 霎时间，伊诺雅感觉脑袋嗡嗡的，小时候的一幕幕回忆浮现脑海，曾经以为恨得要死，但是他真的死去，尤其是在自己眼前死去，心脏又跳动特别厉害，或者是心里难受。 “阿妈，他死了......”伊诺雅有很多话想在心里对着阿妈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个给予她生命，陪伴她度过童年时光，却为了名誉，为了权力，为了家族，狠心把她们娘俩软禁般安置在绿湖堡的男人， “孩子，安勒蒙真神召唤离开，你，将延续他的辉煌......”伊诺雅身后，一名衣袍简朴的老人轻声劝道。 看着旁边的老人，伊诺雅眼眸多了几分温情，没有对提多家族的习惯冷漠，若论有谁曾在伊诺雅的童年回忆有好印象，伊蒙德骑士长算一个，旁边的老人算一个。 敢胆直呼逝世的安勒.提多伯爵名讳的人，还是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老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戴蒙.提多，追求真神信仰，终身未娶，论身份，安勒.提多伯爵的叔叔；论民心，在提多家族领民百姓心中不弱于安勒.提多伯爵；论名声，在布兰卡西亚享受贵族尊敬。 “戴蒙......爷爷！”伊诺雅眼眶有些湿润，仿佛是在茫茫陌生人海中看到自己的同类。 戴蒙.提多欣慰点点头，再望向躺着的安勒.提多伯爵，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自己的侄儿是个卓越有为的领主，把领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把提多家族的名声、实力提升一个台阶，自己这个快六十岁的糟老头都没死，他怎么就冷冰冰躺在那儿？ “好孩子......”戴蒙.提多拍了拍刚刚失去父亲的伊诺雅，又轻嘀后半句话，可是声音太小，又有室内哭声掩盖，没有传入伊诺雅耳朵里。 在伊诺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戴蒙.提多老者移步走到安勒.提多伯爵的床边，对着伊蒙德骑士长点了点头。 伊蒙德骑士长点头回应，随即挪让身体，让戴蒙.提多靠近伯爵，也让室内众人看得清楚过程。 戴蒙.提多嘀咕两句祈祷语，随即从安勒伯爵右手上方处取出一个封泥木箱，转过身，把封泥木箱展示给室内众人。 戴蒙.提多、伊蒙德、没有破损的木箱、完整无缺的封泥、提多家族的族徽印记......这一切都表明木箱内的东西不简单。 室内不少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木箱，所有人都猜到里面存放的是什么，那件物品关乎提多家族的未来，关乎绿湖堡和埃雷萨两大伯爵领的未来，关乎提多家族众多封臣、骑士的未来。 伯爵夫人脸色古怪撇了撇伊诺雅，又把目光投向戴蒙.提多手中的木箱，说实话，连他都不知道伯爵是怎么安排后事的。 不过，在伯爵坚持要拖着病体来到绿湖堡，随后骑士长伊蒙德又神秘消失一段时间，她心中就升起不好的感觉，直到安排盯着城门的人手汇报伊蒙德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回来时，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特别是赶到伯爵房间，还被守卫阻拦一下，便意识到伊蒙德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那个该死的女马贼，去年冬天的袭击没能夺走她的命，竟然还敢来绿湖堡！ “真神在上，我，埃雷萨伯爵，绿湖堡伯爵，提多家族的安勒，在此立下我合法有效的遗嘱，同时指定我的叔叔戴蒙.提多为遗嘱的见证人，我的朋友伊蒙德为遗嘱的执行人......”戴蒙.提多在众人面前打开木箱，取出羊皮纸，摊开朗读。 第一句话，毫无问题，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戴蒙.提多、伊蒙德和伯爵大人的关系，如同长剑和剑鞘。 按照惯例，见证人和执行人往往是同一人，不过两人、多人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 “我的儿子，科尔里奇，将继承埃雷萨伯爵、绿湖堡伯爵的头衔，继承斯丁村以东的提多家族领地，往后用手中长剑保护领地，守卫领民，为提多家族的荣誉而战......” 什么？ 前半句“继承埃雷萨伯爵、绿湖堡伯爵的头衔”，人们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后面的“继承斯丁村以东的提多家族领地”，却让众人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问题。 斯丁村至埃雷萨领，是提多家族的领地不假，但不是提多家族全部的领地，脚踏的商贸重镇绿湖堡便在斯丁村以西。 换而言之，顶着“绿湖堡伯爵”的科尔里奇.提多并没有拥有绿湖堡这座城镇。 绿湖堡伯爵没有绿湖堡，听起来像是笑话，可是的的确确发生了。 “真神赐予我的身份，不仅有伯爵，还有父亲，身为父亲，我将斯丁村以西的领地赠给我的女儿，伊尔芙，伊尔芙不必向绿湖堡伯爵宣誓效忠，不必承担长剑、税赋的义务......” 意外、惊讶、疑惑、愤怒、怨恨......戴蒙.提多话音一出，种种表情浮现在众人脸上。 “不可......能”伯爵夫人咬牙切齿道，愤怒的眼睛仿佛能够喷出火花，把伊诺雅活活烧死一样。 即将冠以“绿湖堡伯爵”的科尔里奇脸上同样充满愤怒，如果没有坚固的绿湖堡，自己这个绿湖堡伯爵就是一个笑话。 意外愣住半晌的伊诺雅呆呆望着躺在床榻的安勒.提多，这就是你遗留给我的礼物？ “这是伯爵的遗愿，你们要违背？”戴蒙.提多脸上露出凌厉之色，旁边的伊蒙德骑士长正了正身躯，警视室内众人。 看到众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戴蒙.提多继续朗道：“在听到我的遗嘱之后，科尔里奇必须一天内离开绿湖堡，返回埃雷萨，在戴蒙叔叔的见证下加冠，如果有人不遵从我的遗嘱，此份遗嘱无效，由戴蒙、伊蒙德宣告我的第二份遗嘱......” 什么？还有第二份遗嘱？ 第五百三十八章：绿湖堡之水 第五百三十八章：绿湖堡之水 一代风云人物安勒.提多伯爵逝世，绿湖堡领主变换，这件事情十分隆重而隐秘，加上安勒.提多伯爵生前的安排，以及戴蒙、伊蒙德的配合，短时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恐怕要到新任伯爵科尔里奇加冠，埃徳登公国，乃至布兰卡西亚才会知晓。 不过，别人不知道，不意味着绿湖堡的邻居不知道，尤其是这个邻居格外关注绿湖堡的情况下。 黑马镇，拉姆可校尉几乎是一夜未眠，伸了伸懒腰，看了看观风帐转送来的情报，又抬头示意旁边文书官朗读确认一次。 近几年，随着赫离明示暗示柔黎军的识写本领，上至校尉，下至十骑长，无论是自愿学，还是硬着头皮去学，识字写字水平都有所提升，不过，保险起见，文书官都得给主官复述一遍军务信件的内容。 “伊尔芙，伊诺雅？是两个人？”拉姆可校尉隐隐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同一个人，信件还说她就是之前在绿湖堡北边商道的女马贼伊诺雅......”文书官尽职提醒道。 “什么，是她！”忙了一夜，晕晕乎乎的拉姆可校尉终于记起来这个熟悉的名字是谁了。 “对，就是她，”门口处，脱离达营指挥走进来，看了忙碌一夜的校尉，吩咐文书官安排食物，“校尉大人，可还记得开春后，在斯帕交易区跟随伊诺雅的人，你还让我派人盯紧他们的。” “提多家族骑士长，伊蒙德......对对对，绿湖堡，伊诺雅......”斥候探马出身的拉姆可的敏锐嗅觉没有钝化，听到脱离达的提醒，便迅速窜连一条线。 反应过来之后，拉姆可校尉离座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滑动，皱眉深思，绿湖堡、乌垒草原、斯帕丘陵、黑马镇...... 不知是缺乏足够的信息支持，还是处理公务一夜导致精神不济，拉姆可越看越纠结，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来。 “最近一段时间，撒出去的探马游骑跑远一点，留心绿湖堡、乌垒草原的动静，还有斯帕交易区......”拉姆可校尉先把这件事放下，待到有什么新变化再决定下一步。 脱离达点头应诺，随即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正事，道：“对了，校尉大人，解可温大农官来了！” 黑马镇至斯帕丘陵一带，是柔黎部的重要粮食产地，不算外购粮食，柔黎部粮食十有八九都是这里产出的。 开春，拉姆可得到赫离的吩咐，再一次扩大耕地面积，还调派专业人士大农官解可温前来负责耕地事务，可见赫离是多么重视。 没办法，人要吃饭！ 如今的柔黎汗部六、七十万人口，单纯游牧的生产方式不仅不能满足需求，脆弱的生产方式还存在巨大的潜在威胁，一旦白灾、黑灾，真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在赫离的命令、吩咐、教导下，拉姆可校尉自然明白扩大耕地的重要性，不留余力去做，望南岭东侧的耕地便是他最近做出的一大成绩。 不过，看天吃饭，不单单游牧生产有这个弊端，农耕生产也不可避免。 今年不知为何，融雪河水、山间河水比去年少，随着夏日到来，气温不断升高，农作物生长情况一般，虽然采用粪土肥田的方法，可是按照这个情况，平均产量绝对要比去年低的，让拉姆可这个草原汉子心急得整夜挠头。 “解可温长者，怎么样？”拉姆可校尉寄希望于专业人士了。 大农官解可温苦笑摇摇头，没有什么情况，就是缺水，有水就有粮食，有足够的水就有足够的粮食。 “我问过有经验的老牧人、老农民，也派人带着老牧人、老农夫沿着落雁山脉两侧探查过，不止我们这边缺水，除了拥有大河流、大湖泊的地方，布兰卡西亚的不少城镇村庄也缺少，还有......莫顿河草原、土讫水城的水量也比往年少了......”大农官解可温无奈道。 今年开春以来，没怎么下过雨，缺水是肯定的，如果柔黎部是一个普通草原部落，倒没有多大影响，逐水草而居，就像把主帐迁徙到白马驿大营，只要不是干旱的十分厉害，死上一部分族众，损失一部分牲畜，是正常的。 可是，经济生产方式开始两条腿走路的柔黎部，“农耕”之腿已经扎进泥土里，拔出来要费很大力气的，还会对整体布局有损害，不能过于任性。 “呸，他娘的，难不成向长生天求雨，不对，这里也不是草原......”疲惫加无力的拉姆可校尉开始暴躁，他转职没多久，不，准确来说不是转职，只是兼任负责民政事务的，主职还是常备军校尉，如果涉及的是草原传统的放羊赶马、骑马狩猎，或许还能想出一些办法，可是耕种，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求雨？ 突然，大农官解可温想到什么，抢走一步，挤到羊皮地图前，眯着一双老眼寻找着什么。 大农官解可温用手指使劲敲了敲，又用力划了划，若非这是一张羊皮纸，绝对承受不住摧残。 “水......堡......太远...领主......” 拉姆可校尉依稀听到几个字，处于急躁状态的他，听到有关无关的字眼，觉得耳朵发痛，不耐烦道：“说什么，羊圈里的绵羊叫一样......” 不知是被拉姆可一喊，还是解可温怎么的，脸色一垮，摇摇头，但是最后还是向拉姆可解释：“拉姆可校尉知道可汗曾经下令抽调上万帐下户劳力开挖土讫水、莫渡河的河道？” “知道，你是说？”正在为水烦恼的拉姆可被解可温一提，立刻联想到开挖河道的法子，却又眉头紧皱，“斯帕丘陵、黑马镇周围都没有大河流，大多数是从落雁山脉流下的小河，挖不出来多少水，难不成直接从莫顿河挖过来，怎么可能......” 解可温大农官随手戳了戳羊皮地图，请教道：“请问校尉，这里是什么地方？” “绿湖堡”拱卫北边领地，驻扎黑马镇，拉姆可校尉闭着眼睛都知道解可温指的是什么地方。 等等，绿湖堡？ 拉姆可醒悟过来，锤了锤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哈哈一笑，道：“绿湖堡，对，绿湖堡，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那么大一个湖泊，借点水来用用没有问题。” ps：谢谢贾二蛋的打赏，宝树自知近来更新不够力，腆着脸恳求兄弟们路过投张票、给个爱心。 第五百三十九章：拉姆可的猎物 第五百三十九章：拉姆可的猎物 绿湖堡，本就因湖泊得名，正因为有着一个巨大湖泊，进而使接壤草原之地灌溉出大片耕地，保证绿湖堡附近百姓的口粮所需。 虽然后来随着草原商贸的发展，凭借位于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草原的位置优势，绿湖堡朝着商贸城镇转变，可是湖泊却年复一年供给水源，让绿湖堡方圆几十里的人们喝上一口清水。 相比从莫顿河引水至黑马镇耕地灌溉，借用绿湖堡湖泊之水可就方便得多，施工难度至少降低一大半，要知道后者开挖河道的距离只有不到前者的四分之一，还不算途径的复杂地形。 唯一有问题的是：莫顿河是柔黎部的，湖泊隶属绿湖堡。 别人家的东西，不是你想用就能随便用的。 不过，很快，拉姆可校尉冷静下来，轻轻吁一口气，道：“怕是不容易！” 大农官解可温靠过来叹道：“谁说不是？可是，勇士要套到野羊才有肉，农夫要捧住水源才有粮，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挖河引水，今年入秋，粮食产量才能保证不降低，对可汗有个交代......” 拉姆可校尉摆头回首，望了望西边方向，又看向东方，鼻孔呼出的气息像是日渐升高的气温。 “要不，派人去和绿湖堡伯爵商量？”大农官解可温说话中气不足，卡洛斯贵族和草原部落，特别是处在边界两侧的，能够握刀瞪眼维持现状就不错了，相互合作、相互帮助，简直是天方夜谭。 拉姆可眼皮一挑，想起来前段时间及昨夜接到的绿湖堡消息，安勒.提多伯爵逝世，绿湖堡领主变换...... 北边商道女马贼，伊诺雅，绿湖堡领主。 拉姆可拧额皱眉，盯着羊皮许久，然后踱步自言自语几句，像是在纠结什么，又似是下决心前的焦虑。 “拉姆可......”大农官试探性唤了一句，搞不懂拉姆可为何如此纠结，是为了耕地缺水，是为了绿湖堡借水？ “有人吗？”拉姆可猛然抬头问道。 “什么？”大农官疑惑不已，不明白拉姆可说的是什么意思。 拉姆可抬手一划，从绿湖堡划黑马镇，“开挖河道，谁去挖？黑马镇人手够吗？” 往日，柔黎部挖掘打通土讫水、莫顿河，赫离一纸命令，先后调动上万帐下户劳动力，再加上一批批物资、技术人员支援，才能快捷高效完成。 主帐，不，如今是王庭，有王庭来统一调度，协调各方进行基础建设，源源不断投入物资、劳动力，事半功倍。 投入巨大资源进行建设，前提是柔黎部拥有实力，同理，拉姆可想要进行一项大工程，必须得有足够的资源来支撑。 最关键的要素是劳力。 劳力从哪里来，征调黑马镇和莫顿河草原？向王庭申请，向可汗请援？ 拉姆可心里是不愿意的，常备军、草场守备兵、仆从兵是锋锐弯刀和坚固盾牌，加上大量征调黑马镇、莫渡河草场的男丁，放牧耕作怎么办？ 大农官解可温张张口，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 黑马镇军政事务，拉姆可是一把手，可是落实到耕种方面，解可温被赫离钦点到黑马镇负责扩大耕地的，保证柔黎粮食来源，一旦秋后粮食歉收，比去年产量更少，绝对逃不了一个“办事不利”。 哪怕赫离明白是自然因素导致的，可是诸多柔黎贵人会怎么想？拉姆可一个草原汉子都能打理到收获一帐帐的粮食，解可温这个在山上耕种几十年的老汉却把柔黎产粮地糟蹋了。 粮食，很重要；耕地，很重要；大农官，不那么重要。 如果不是赫离置大农官，柔黎上下甚至都不会主动要设这么一个专门负责农耕的高级官员，毕竟柔黎部是草原部落，一个十分强大的草原部落。 大农官居于千夫长之上，位同大当户，在柔黎部官职中是个显赫职位，却又是个含金量最低的显赫职位。 虽然解可温心中明白，随着黑马镇粮食耕地的扩大，自己这个大农官的重要性会越来越大，让柔黎上下知道大农官绝不逊色锻造官、牧马官等。 但是，他怕自己等不及，怕自己跟不上，跟不上那位英武青年，怕被那位英武青年当作无用之人扔在一旁。 别看翰埒氏族如今挺好的，大长老解可温是大农官，倪布勒、色布瓦皆是步兵将领，可是大农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步军将领在骑兵战绩面前淡然失色。 “大农官，这里是什么地方？”突然，拉姆可一戳羊皮地图，把刚才两人的角色彻底调转过来。 “那是......洛格？”大农官不确定道，洛格算得上深入布兰卡西亚国土，他能够知道还是因为望南岭。 洛格是距离望南岭东侧最近的一座城堡，原本是萨茹公国的领土，后来随着西多图风吹残枝一样荡平萨茹公国，不知洛格领主有没有换个新主人？ “人口、耕地、河流......”此时的拉姆可如同一匹草原饿狼，仿佛眼睛直冒绿光，想要一口吃掉盯着的猎物。 解可温一惊，猜出拉姆可要做什么，却迟迟不敢相信...... “你要进攻洛格？” 洛格领地对于布兰卡西亚来说，恰好内连腹地，有着落雁山脉阻挡草原蛮子的铁骑，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在拉姆可眼中，确实是一块耕作良地，尤其是日渐升高的气温下拥有一条大河流，取水灌溉非常方便。 如果再把洛格领地的大河流和落雁山脉望南岭东侧的几块耕地连在一起，加以耕种，柔黎产粮地绝对要扩大几倍，再用上粪土肥田之法，恐怕来年收到的粮食是去年的好几倍。 拉姆可校尉不做就不做，一出手打算搞个大的！ “洛格那边，我盯了很久，暂时没有出现过西多图的军队，我想凭着一个千骑加上一个步兵千人队就能攻下......”拉姆可有意无意提了提“步兵”。 言下之意，你帮帮做个证，到时候我把一部分功劳分给倪布勒、色布瓦。 “可是，我听逃过来的难民说，洛格有着大量人口涌入，恐怕守卫力量大大加强，袭击攻洛格，折损......” “人口多，捕获的帐下户奴隶就多！”拉姆可打着一箭双雕的注意，人和地都要，越多越好。 第五百四十章：乞迪西侧 第五百四十章：乞迪西侧 白马驿，骑乘高大骏马的赫离远眺，望着西行的马队渐渐远去，此景和几年前妥儿川草原一幕何其相像。 可能，最大的区别是少了几分简单青稚，他不再是策马随送的草原少年，她不是要人保护的草原女孩。 或许，当年两人携手相伴，拥有一段草原长歌的故事，但是现在......那就是一场事故。 “走......”赫离似是嘀咕，又似是他语，像是在吩咐身旁侍卫，又像是和远处的人儿告别。 此番见面，简单平凡，随意闲聊，似是故人相见；他日相逢，恐怕就是两军厮杀，战马弯刀了。 赫离没有那么天真，他是柔黎之主，是柔黎几十万部众的可汗，岂能因小小私情有所顾忌不前，甚至让敌人把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 不过，很快，赫离便知道乞迪汗部寻求“和平”的原因是什么，明白为何乞迪王庭如此重视曼塔商会的军械运输。 白马驿宫帐，“大汗，询问过和曼塔商会接触过的全部商贸帐人员，这几份羊皮纸是汇总的......” 赫离抬起双眼，随意扫了几眼，知道个大概情况，点点头。 “看来，乞迪王庭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怪不得之前频频调动诸多部落氏族，连北边的勒水族都在朝着莫顿河草原推进，现在却又装作一副绵羊样子......”赫离在大帐内转了几圈，考虑着自己该不该插一只脚进去，分一杯羹？ 或者干脆休养生息，趁外患暂无，抓紧时间把搭起来的框架补充完整，各项基础设施动工起来？ 赫离紧眉细想，不经意间发现帐内稍后的一个汉子，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前几天哈度真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话语，神情放松道：“忙迭可......” 完全没有想到可汗会突然点自己的名字，忙迭可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稍前的兀格回头眼神示意，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大汗，你的仆人忙迭可等待你的命令！”这位柔黎汗部兀逻氏族的少主，土讫水右大当户布颇黑钭之子，哈度真侧妃的族兄，曾经是显赫的千骑长，可是随着柔黎军扩充，晋升幅度硬是跟不上去。 忙迭可是骨啜纳千骑的副千骑长时，随着骨啜纳的莫顿河战役，在柔黎军崭露头角，在新的一轮扩军中稳稳升迁至千骑长，独领一个千骑。 按照常理，一步快，步步快。 可是，忙迭可不是，不知是长生天的安排，还是忙迭可抓不住机会，无论是对战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还是征伐南部草原，要么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对手，要么是战绩匆匆一闪，没有持续的辉煌。 所以，侍卫军加八卫常备军，没有任何一个校尉位置属于忙迭可。 布颇黑钭旁敲侧击，甚至搞起枕头风战术，让自家婆娘多跑跑哈度真的宫帐，提提失意的族兄，话里行间不无让哈度真跟可汗大人说说好话的意思。 赫离皱了皱眉，心中叹了一口气，忙迭可少了几分历练，看来拔得太高、太快，不全是好事。 世间不缺奇才，战争史不缺将帅之才！ 历史上，少年将领初次调兵，突袭千里，斩将夺旗，破军踏营的先例存在，可是少之又少，显然，忙迭可并不属于这一类。 当初，赫离考虑到兀逻氏族、林中氏族的归心，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同时有资格、战绩的合适将领不多，又恰逢忙迭可所在的骨啜纳千骑打了极其重要的一仗，便把忙迭可拔苗式提拔。 “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派人过来联络我们，你怎么看？”赫离抛过去一个问题，看看忙迭可如何回答。 “这......说明我们柔黎强大，连乌维汗部都要派人过来......”忙迭可看到赫离眼眸精光渐渐暗淡，心中一嗝，明白自己没有说到重点。 重点是什么，重点是什么？ “乞迪......难道和乞迪部有关？”感受到赫离投过来的目光，多米校尉脑袋一转，抓住一条线索分析道。 赫离点点头，脸色比看向忙迭可的时候好了一点。 几乎前脚碰后跟，在乞迪使者一行人抵达白马驿没几天，拉驼河的柔黎哨骑传上来乌维汗部派人前来联络的消息。 第一直觉，赫离判定乌维汗部醉翁之意不在酒，结合观风帐的种种情报，细细一捋，得到大致结论。 乌维汗部此举意在乞迪汗部，直白一点，扶植强有力的炮灰牵制乞迪。 乞迪汗部是老牌汗部，实力强悍，若非经历汗位争夺内乱，乌维汗部是不敢像之前那般大摇大摆在王庭附近“友好”驻扎的。 虽然后来在达雅可汗一批又一批的礼物下，作为帮助乞迪达雅登上汗位的乌维大军不得不退回到萨拉米沙漠。 但是，乌维部并没有就此放弃，吃喝享受完毕，可是他们觉得还不够，乞迪达雅给出的报酬太小气，所以寻找一个机会自己去“拿”回来战利品。 此时，钦达烈一脉发生重大变化，有着威胁乞迪达雅、乞迪王庭的实力和倾向，乌维汗部想着干脆再加一把火，联络柔黎部，鼓动钦达烈人进攻乞迪汗部，到时候自己就能够敲乞迪汗部一大笔。 或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乌维部胃口大些的话，怕是要狠狠吃下乞迪汗部的一大块肉。 想必在乌维部看来，柔黎部就是由钦达烈诸部落整合起来的，实力没有老牌汗部乞迪汗部，可是麾下之众几十万，如同二十多年前那般牵绊住乞迪大军并非难事。 所以，乞迪王庭之所以匆匆结束对柔黎部的对峙状态，还不惜派出重要人物通过谈判来保证曼塔商会走私的武器能够安全运输，绝对是察觉到乌维部的蛛丝马迹。 从观风帐情报可知达雅可汗对“盟友”乌维部不是十分信任，当初结盟，允许他们前来参与乞迪内战，八成是实属无奈，要对付二王子阵营的“外援”钦达烈大军。 短暂甜蜜的蜜月期过去，乌维部试探性向东漠草原伸出爪子，看看各方反应，但是又不想自己当排头兵，自然是鼓动柔黎部去试试。 不成功，削弱一点乞迪汗部的实力也是不错的！ 第五百四十一章：东西基调 第五百四十一章：东西基调 看着黑马镇传过来的信鹰羊皮纸，赫离摇头苦笑，心道：拉姆可是不是太久没打过仗，有点火苗，挠破头皮想着如何烧掉一片草原！” 纵观柔黎军，军事民政一把抓的，除了留后钦达烈草原的谷卑希侍卫长，便唯有拉姆可校尉一人。 同时，针对莫顿河周边领地的安全，赫离授予拉姆可临机决断之权，无论是北边的草原恶狼，还是东边的布兰卡西亚诸公国，一旦发现危害柔黎部利益之事，拉姆可随时能调动本卫常备军、仆从兵、草场守备兵来秀一秀军事肌肉，乃至给敌人一击铁拳。 赫离吩咐侍卫摆出黑马镇附近的详细地图，随着绿湖堡商道贯通，斯帕丘陵至黑马镇归柔黎治下，明面上有测绘帐人员进行勘探，暗地里有观风帐探子渗透，草原东部边境的地图早已存放在柔黎部，虽然比不上柔黎领地的详细，可是能够展示黑马镇为中心，方圆近千里的全貌，连布兰卡西亚军用地图或贵族的领主地图都比不上这份详细！ 这幅地图和柔黎部常用的地图有所不同，上面很大一块标记都是草原地图没有的。 耕地，黑马镇地图上最显著的特殊标记是耕地！ 黑马镇，本就是柔黎产粮重地，随着柔黎部人口的增多，粮食越来越重要，今年更是如此。如果不是拉姆可、解可温提醒，赫离都没有留意今年气温有所不同，会导致粮食基地的产量削减。 “察乌卡，现在收购的粮食价格如何了？”赫离转身问道。 “这......”近段时间，察乌卡不仅处理商贸帐事务，同时协助把所有和曼塔商会接触过的商贸帐人员集合起来，加上粮食收购的具体事项交由底下人负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涨价了一点！”皱眉回忆之后，察乌卡口道，心中却是一惊，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 商贸帐的摊子越来越大，涉及的方方面面也越来越多，商贸主官不可能事事躬亲，再者，柔黎王庭驻跸白马驿，事前、事中、事后的诸多事务都得察乌卡来协调安排，对于商贸帐事务，很大一部分都是交由古力哚负责，胖子主要盯着商贸方向、统计数据，除非是新鲜商事或开拓新商道，否则他一般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去查看细枝末节。 谁料，一下子就被赫离抓到胖子的“痛脚”！ 赫离耸耸肩，把手中羊皮纸递给胖子。 胖子疑惑接过，越看越兴奋，脸庞肥肉一抽一抽的，欣喜道：“我看可以，趁着难得的机会干上一票，日后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不用花费巨资向外采购粮食是短期好处；柔黎粮食产地扩大几倍，储备粮食充足，让几十万部众不再饿肚子是长期好处。 赫离尴尬摸了摸头，谁不知道香喷喷的烤肉好吃，可是前提是你得先抓到羊只，洗净宰杀，撒料煮食，控制火候......最终才能吃到美味烤肉。 开挖河道，修建水利，从绿湖堡引水至黑马镇灌溉，这已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更别提占据洛格领地，把落雁山脉望南岭东侧的几块耕地连在一起，贯通大小河流，，然后采用粪土肥田之法，把上述土地变成柔黎大粮仓。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技术问题抛在一旁不谈，光是绿湖堡引水灌溉一项工程，要在今年秋收之前完成，最少需要一万余劳动力，追求可靠则是两万。 若是把洛格领地和落雁山脉东侧的耕地来个水利大升级，没有个十万八万，根本别想破土动工。 耕种，水源是重中之重，哪怕柔黎部耕种第一选择肯定是耐旱农作物，但是水源当然是越充足越好的。 赫离心里痒痒的，尽管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知道目前的柔黎部还不足以支撑拉姆可、解可温提出的水利设施，可是一想到黑马镇水利完善，耕地面积扩大数倍，所带来的巨大好处，按耐不住。 “或许先从绿湖堡打开缺口也不错......洛格，打草谷不是太大问题吧！”赫离自言自语嘀咕两句，对拉姆可、解可温提出的计划有点心动。 反正在卡洛斯大陆眼中，草原人就是草原蛮子，就是粗鲁野蛮，就是掠夺成性......袭击洛格领地，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草原儿郎的勇武，让他们知道柔黎汗部的强大。 想着想着，赫离心安理得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算是默认拉姆可提到的对洛格领地发动一次奔袭，掠夺青壮劳动力，借此来保证有足够的人手开挖绿湖堡河道。 “吉姆！”赫离返回案几桌后，刷刷的在羊皮碎纸写下几个字，吩咐吉姆安排信鹰把自己的批复传回黑马镇。 吉姆躬身接过批复羊皮纸，恭敬退下去。 随即，针对西漠草原乌维汗部派出使者联络一事，赫离确定基调：口头协议，好话应承。 既然柔黎部暂时不想跟乞迪王庭来上一场东漠草原霸主争夺的大战，保证短暂和平，那么和乞迪王庭的敌人达成共同对敌的协议是不错的选择，尽管这种协议随时都可能被撕毁。 乌维汗部想利用柔黎部在乞迪王庭身上获得更大利益，或者说是在东漠草原谋求更多，临时把东方耕地提上日程的柔黎部自然不会放过借乌维汗部之势的机会，起码得让乞迪汗部不敢在拉驼河另一岸随意派出大量兵马，或截杀来往白马驿交易区的商旅。 赫离伸伸懒腰，两件事情目前看似不大不小，可是未来发展可能产生巨大变化，现在只能如此处理。 “忙迭可，想不想去妥儿川训练大营或者土讫水训练大营待一阵子？”赫离对着忙迭可道。 随着常备军不断发展，训练大营已经是必经阶段，为了表彰哥达，或者是安慰没能够晋升校尉，独领一卫的哥达，赫离可汗提升训练大营屯练官的官职规格，校尉级别的屯练官，同时土讫水训练大营的合昆晋升为副校尉。 赫离此举自然不是让忙迭可去训练大营担任教习等职位，是让他回炉重造，多多接触柔黎军底层的方方面面，看假以时日能否蜕变成一块宝铁，也算对得起哈度真、布颇黑钭的请求。 第五百四十二章：绿洲驻扎营地 第五百四十二章：绿洲驻扎营地 柔黎定下未来一年半载的东西基调，警惕拱卫的重点是西边，补给拓源的方向是东方，在没有外力作用破坏的情况下，暂时不会打破局面。 同时，随着乞迪使者伊亚巩一行人返回乞迪王庭，乞迪汗部也在进行最后的决定，接下来是和，还是战？战的话，敌人是谁，调动氏族部落...... 可汗宫帐，高居宝座的达雅可汗听完伊亚巩毕恭毕敬、哆哆嗦嗦的汇报，脸上没有转变什么神态，搞得禀报的伊亚巩心中乱七八糟的，生怕帐外武士突然冲进来，把自己拖出去砍掉脑袋。 宫帐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你，是说连柔黎部首领都没见到？”达雅可汗终于开口，没有称呼赫离的可汗头衔，显然是没有把赫离可汗当回事，或许在他心中，东漠草原只有一个王庭，只有一位可汗。 “是，是一个胖子和我们见面的，据说是奇雅孛圪.奉倏的儿子，叫做......察乌卡！”好歹伊亚巩是氏族贵人，经历过风雨，不至于因为达雅可汗的气场压抑就吓得尿裤子。 “察乌卡，赫离......”达雅可汗嘀咕奇雅孛圪一脉的两个后嗣，稍顿半晌，语气略带感叹之音，“见过奇雅孛圪.奉倏吗？” 奇雅孛圪.奉倏，是钦达烈人跨不过去的名字，在乞迪达雅心中同样有着沉甸甸的份量，当年的怛奚部覆灭，身为乞迪大军先锋官的达雅可是出了很大一份力的。 所以，当初得知奇雅孛圪.奉倏的消息，达雅可汗才会那么重视，不断派人打探恰苏图、南部草原的消息，看看是达达不拉平灭钦达烈内乱，还是奇雅孛圪.奉倏拨乱反正？ 本来，达雅可汗更担心前者，纳哈良部二十年来积蓄的实力在参与乞迪内战时可见一斑，加上从乞迪内战强掠谈判得到的大批族众、奴隶、牲畜、物资，对乞迪王庭的威胁更重几分。 岂料，胜利者是奇雅孛圪.奉倏的柔黎部！ 接下来，胆大包天，钦达烈人竟然称汗建庭，摆出挑战乞迪汗部的姿态。 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乞迪汗部和钦达烈还有无法搁置的陈年旧怨，哪怕朵木澜雪山轰塌都洗不掉的血仇。 东漠草原霸主的地位，不容挑战；钦达烈人带来的巨大威胁，不容忽视。 乞迪汗部要保住东漠草原霸主地位，乞迪王庭要保证大汗的统治权力，达雅可汗要创造超越父汗、兄汗的强盛，钦达烈人都是一块前进道路的绊脚石，或是踏脚石。 否则，乞迪达雅不会在得知钦达烈人称汗建庭之后，果断做出部署，搜寻一切情报，调动山爪集结焉山草场的兵力，下令青格沂率领宫帐军和勒水族兵马朝北调动，俨然是即将发动战争的准备。 其实，不用伊亚巩的答复，达雅可汗也能猜到奇雅孛圪.奉倏是否接见过伊亚巩一行人，如果见过，伊亚巩绝对是一开口便汇报的，不会等到自己来追问。 当然，就算伊亚巩不说，达雅可汗也能够知道使者队伍到白马驿的情况，别忘了使者队伍的人手可不是伊亚巩自己安排的，以及还有一位达雅最信任的人——腾空公主。 昨夜，腾空已经将白马驿一行的所见所闻所想和达雅可汗交流过，明确提出柔黎部和以往的钦达烈部落联盟不同，不过，因为腾空看到的是柔黎一角，推算出来的柔黎部实力有不小的偏差。 可是，柔黎部白马驿的大批皮甲骑兵提醒着达雅可汗，尽管经过一场争权内乱，但是钦达烈人的底蕴扔在。 很快，达雅可汗便把柔黎部的话题抛开，转移到另外一个更加强大的部落身上。 乌维汗部，去年还是乞迪的盟友，明天，甚至今年便有可能是乞迪的强大敌人。 说起来，达雅可汗之所以会派人去白马驿拜访，对柔黎部释放出伪装的善意，进而保证来自曼塔商会运输的军械物资能够安全如常抵达乞迪汗部，最根本的原因是乌维汗部。 请神容易送神难，迎来恶狼难驱赶。 自从乌维汗部的骑兵品尝到逛逛乞迪草场的滋味后，心中万分不舍，时时刻刻想着再来一场帮助盟友的戏码。 在乌维部看来，如果没有自己，乞迪达雅岂能登上乞迪汗位的宝座，早就被狐焉碌和钦达烈军队联手干掉或赶到某处偏僻角落吃草，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 同时，乞迪部，乌维部，一个在东漠，一个在西漠，中间隔着萨拉米沙漠，可是双方游骑擦枪走火，或者打着马贼旗号发横财的事情，几乎每年都有。 只不过，里别可汗时期的乞迪汗部实力高过乌维部一头，很多时候都是乌维部吃亏。 擦枪走火，技不如人，抢没抢到，乌维部的统治者不可能为了几个、十几个小啰啰开启战端。 可是，长年累月，萨拉米沙漠两侧的部落，无论是乞迪部的，还是乌维部的，胸膛都憋着一腔火。 如今，乞迪势弱，乌维部高层又有意引导，得到战利品想扩大的、没有收获想得到的、借着旧怨来发泄的，萨拉米沙漠的不安气氛日渐浓厚，哪怕是神经再大条的乞迪贵族都能察觉出来。 “大且渠，你说说萨拉米沙漠传回来的情况。”达雅可汗把目光投向左辅弼骨都候兼宫帐军万夫长的身上。 “前段时间，西边游骑发现乌维部探马侦查萨拉米沙漠绿洲的次数多了起来，还有从来往商人口中，我们知道乌维部加大收购铁器、盐巴、布匹，同时陆续在绿洲设置驻扎营地，目前所知道就有十个营地，容纳七、八万人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大且渠说完最后一句话，大帐内再也保持不住平静，各人开口搭嘴起来。 众人大致知道萨拉米沙漠是什么情况，哪怕不知道的，光凭“沙漠”两字，就清楚那里不适合游牧居住，为什么乌维部要在沙漠绿洲设置如此多驻扎营地。 他们不由想起乞迪内战，乌维部大军也是躲在萨拉米沙漠绿洲中一段时间，在达雅可汗派人掩护下，随后火速进入东漠草原，兵分两路，一路赶往焉山草场，一路直驰乞迪王庭。 乌维部想再来一次？ 第五百四十三章：达雅的决定 第五百四十三章：达雅的决定 乌维部、乞迪部双方的游骑探马已经交过手，萨拉米沙漠的血腥味日渐浓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两大霸主的战争！ 战争需要准备，哪怕是拉出青壮男丁便组成军队的草原骑兵，同样不例外。 达雅可汗环顾帐内贵族们，开始思考着调动哪些军队，调动哪些氏族部落，领兵将领是谁，东边防线如何部署...... 西边，乌维部，东边，柔黎部！ 西边乌维部的咄咄逼人，达雅可汗打算把伸向东边的弯刀弓箭抽回来，不想双线开战，给自己造成莫大压力。 如果能够一击而下，和乌维汗部开战之前，乞迪汗部的大军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白马驿，彻底击溃钦达烈诸部落，或许达雅可汗会干一场。 但是，可能吗？ 从伊亚巩口中，从自己女儿口中，达雅可汗知道柔黎部实力和决心，仅凭敢把王庭迁徙至临近乞迪领地的驼绳子草原白马驿，就能看出柔黎部统治者的不简单，彰显决不放弃一寸草场的坚定决心。 同时，现在的柔黎军，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钦达烈部落联军，也不是达达不拉时期的钦达烈兵马，据说他们的宫帐军几乎装备统一的皮甲弯刀，推测人数超过两万骑，再加上其他钦达烈部落的兵马，凑齐四万老兵精锐不成问题。 当然，达雅可汗不是觉得柔黎部有这份实力，乞迪汗部就干不过，不过，在乌维部向自己露出弯刀之时，没有必要再去增添麻烦。 虽然柔黎部是动摇乞迪汗部东漠霸主地位的威胁，可是乌维汗部却是一把伸到乞迪颈脖处的明晃晃弯刀。 潜在的威胁，砍来的弯刀，谁才是最危险的，达雅可汗不可能连这个都分不清楚。 当然，如果柔黎部主动越过拉驼河挑衅乞迪汗部，达雅可汗绝对不介意下令山爪等东边军事力量，甚至调动部分宫帐军，好好和柔黎部来上一场，给柔黎部那位年轻首领一个教训，让他懂得安安分分，不要在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战争之际搞事。 这一点，达雅可汗还是很有自信，乞迪汗部两百年的底蕴，震慑东漠草原的马鞭，二十多年前粉碎钦达烈人崛起称汗的战役......在他看来，乞迪汗部还是保有对钦达烈人的绝对优势，尤其是有着自己这个超越父汗、兄汗的可汗统治，再一次如同二十年前那样把钦达烈人赶回南部草原，甚至赶到乌素兰沙漠吃沙子都是可能的。 不过是目前的时机不对，有着乌维汗部掣肘牵制，让自己无法展开拳脚来应付柔黎部的挑衅。 “还有，焉山草场上报发现有疑似来自乌维部的队伍前往驼绳子草原，不知购买物资还是......”最后这句话时，大且渠眼角一瞥，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这个消息是假或真？ 不确定！ 但是既然焉山草场特意把这个消息呈送王庭，大且渠就不得不汇报出来，否则那就是他的失职。 什么？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在先听到柔黎部的情况，再听到乌维部的消息，最后两者连在一起，确确实实触碰到众人脑海的弦。 经过汗位争夺内战，乞迪汗部实力本就衰退几分，不少氏族、附庸部落舔舐伤口两年多都没有恢复元气，单单对上乌维部，拿出来草原儿郎血性狠劲，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可是，头人或首领不是白痴傻子，两线开战，压力极大，战线还是如此之长，那些部落草场临近驼绳子草原的，自己前脚随着可汗赶赴西边，说不定后脚就被柔黎部端掉自己老窝。 “大且渠大人，你是说疑似乌维部的人，还是去买物资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对对，我们的部众、牲畜都在焉山草场......” 大且渠道：“各位头人、首领不必太过担心，说不定只是一个路过的草原商队，前段时间是草原春市最热闹的时候，不少草原部落都会派人买卖物资，西边有部落队伍过来买不奇怪......” 众人声调放缓，既然大且渠都这么说，想必不会是什么乌维部的使者队伍。 大帐后角处，一名首领想要开口撺掇几句，刚一抬头，就看见大且渠射过来一道冰冷目光警告自己，只得默默低头，伏低的脸庞闪现怨恨之色。 此人便是原本驼绳子三大部落之一的昆呐部首领枸余，被柔黎部驱赶逃到乞迪王庭苟延残喘的，一次次想要引领乞迪大军杀回驼绳子草原，以图报当年的耻辱，重现昆呐部的荣光。 大且渠汇报关于乌维部派出队伍联系柔黎部的事情，正是他通过运作，让焉山草场的某位头人呈报上去的。 至于消息的真假性，连枸余本人都不知道。 焉山草场毕竟是达雅的大本营所在，大且渠知道某位头人帮助昆呐部首领枸余收集真假不一的消息的事情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才如此不屑枸余。 帐中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开高位之上的达雅可汗视线，何况他之前也知道枸余搞出的小动作。 最终达雅可汗作出决定，道：“乌维部才是贪婪的恶狼，决不让它跑进我们乞迪的草场。大且渠，迅速准备各种物资，做好宫帐军和王庭直属军的调动布防，下令调回青格沂麾下宫帐军，同时，勒水族集结一万骑兵移动至多罕平原驻扎巡卫......山爪，东边氏族、附属部落留下两万人，其余兵马全部集结至王庭听令，”停顿一会，抬头看向临近帐门的枸余，特意点道：“身为乞迪汗部的忠心臣属，我希望昆呐部能够有两千勇士出战......” 昆呐部首领枸余身体一颤，却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语，僵硬躬身点头。 散会后，余惊尚存的红鼻子伊亚巩走出大帐，对自己没有探查到乌维部派人到白马驿的事情害怕，害怕可汗宰了自己来发泄...... 刚生惊颤的昆呐部首领枸余脸色有些难看，这算是对自己小动作的一个警告，还是达雅可汗打算借助乌维部的弯刀来彻底收服昆呐部？ 此时，宫帐区另外一顶大帐，乞迪公主腾空挥手示意女仆退下，让自己独自一人待着，脑海闪过少年骑手、匆见离别、经年相逢、部落立场，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是强迫自己不要爱，苦笑叹息：生在宫帐...... 第五百四十四章：嗷嗷求战 第五百四十四章：嗷嗷求战 羊皮汗令，信鹰翱翔，伟大的可汗简单几笔便做出对拉姆可一卫的批复，仍是临机决断、便宜行事，字字笔笔皆是对拉姆可校尉的信任。 拉姆可校尉看后，感受到字里行间的浓浓器重，双眼湿润，盯着洛格领地的眼眸透露如铁坚定。 很快，拉姆可校尉便召集麾下千骑长、营指挥，前来通一通气，看看如何从洛格领地咬下一块肥肉，顺便把可汗的批复提了提。 本来听到有仗打，各千骑长、营指挥无一不在摩拳擦掌，再听到连可汗都知道本卫要对洛格领地下手，甚至做出批复，如同火盆浇上一勺猛油，战意飙升，嗷嗷争夺。 “校尉，让我去打头阵，攻不破洛格领地，我的脑袋给你当皮垫......” “大人，让我的千骑去，我要是抢不到出战，底下儿郎会把我脱光的......” “拉姆可大哥，我们认识十几年的，我的营起码要放在第一批进攻.....” 草原健儿的嗜战，柔黎勇士的强悍，再加上腾格里大草原对卡洛斯大陆历史悠久的袭击掠夺，诸位将领谁都不甘人后。 此时，位置稍微靠后的倪布勒、色布瓦两人抢先道：“校尉，步兵儿郎早已做好出战准备，只待校尉一声令下，骑兵为刀箭，步兵为盾矛，凿穿洛格领地都不成问题！” 室内千骑长、营指挥侧目暗骂：他娘的，老子的骑兵都没有抢到，你一个步兵跑过来抢，难不成两条腿跑得过我四条腿的？或者想用两条腿跑到洛格领地去...... 平日里，军事会议的精准定位是柔黎骑兵军事会议，步兵将领几乎没有出过席，通常是拉姆可直接传令给步兵，今日跑过来列席，倒是一件稀奇事。 有些脾气暴躁的营指挥不屑撇了撇，脱口而出便想嘲讽几句，被旁边的脱离达扯扯衣服，或者拍手。 攻下黑马镇、巡卫莫顿河至绿湖堡商道、扩充步兵，最重要是可汗的叮嘱教导，不少柔黎将领都明白步兵并非一无是处，特别是见识过土讫水城步兵的架势，对步兵的蔑视不屑渐渐消退，如今下意识冒出这种态度，一是步兵跟自己抢出战名额，二是下意识怀疑步兵的战场威力。 只有步兵亲自在诸骑兵将领面前露上一手，才能得到同袍的认可。 主位的拉姆可校尉无奈苦笑，看来自己低估各千骑、营指挥的战争欲望，虽说往日有小股马贼练练手，但是随着一批批马贼的脑袋被挂在商道路边，如今的马贼要么远遁几百里，要么翘起尾巴做人，根本不敢打着旗号出现在莫顿河商道上，儿郎们憋了那么久，都快憋坏了。 关于洛格领地，之前拉姆可校尉和大农官解可温商议时，提到的用兵规模是一个千骑加一个步兵千人队，后来为了确保掠夺的成功和有足够人手押运，计划是两个千骑加上一个步兵千人队。 随着赫离可汗调整柔黎军一卫统辖，前段时间经过土讫水训练大营补充新兵，拉姆可一卫如今有四个千骑，至于是否拥有第五个千骑，就得看可汗的汗令、拉姆可一卫的战功。 不然，虽说拉姆可拱卫包括莫顿河草原在内大片北边领地，任务重强度大，可是北边领地风平浪静，从无战事，亦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在不少卫都没有五个千骑的情况下，便把第五个千骑补到拉姆可头上，拉姆可拉不下这个脸，开不了这个口。 会后室外，不少千骑长、营指挥步伐缓慢，恨不得走一步倒两步，不时回头偷瞄拉姆可校尉的住处，心里猫挠似的想要知道校尉大人会派哪个千骑出战呢！ 室内，倪布勒、色布瓦两人被留下，或多或少猜出是什么原因。 前些天，他们的老爹/叔叔就跟他们透露有一场仗要打，到时候步兵也会出战，让他们做好准备。 倪布勒、色布瓦两人统领着柔黎部过半步兵，尤其是黑马镇的仆从步兵扩充以来，他们两人被赫离任命为步兵千夫长，跟随大农官解可温来到黑马镇，各自领着一个步兵千人队。 两人还算勤勤恳恳，在带来的老兵骨干支撑下，把黑马镇仆从兵的架子搭了起来，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当然，两支步兵千人队自然是和以前的步军没法比的，在两人升官调任之时，步军老兵进行拆分，一部分秘密调到亚力卜镇，一部分随着两人来到黑马镇，一部分则留在土讫水城，隶属护营兵管辖。 “倪布勒、色布瓦，步兵出战有什么困难吗？”拉姆可校尉既然定下步兵出战，那么肯定会有步兵随去的。 倪布勒、色布瓦两人对视一眼，道：“马！” 马，什么马，步兵又不是骑兵，需要什么马？ 倪布勒随后解释，他们按照可汗的方法训练，争取让每一个步兵都学会骑马，成为骑马步兵，花费最少的时间在路途上，快速抵达战场。 不过，虽然柔黎部是草原大部，可是良驹好马不是大路货，一向是由牧马帐直接管理，再加步兵没有理由去向牧马帐索要良马，最多要驮马、走马代步搬运，因此训练用马都是普通马匹，而且人手不足一匹，只能轮流训练。 以前在土讫水城还好一点，倪布勒、色布瓦奏报上去，赫离派人打个招呼，牧马帐就安排战马运过去。 现在，倪布勒、色布瓦归拉姆可管辖，只得向拉姆可校尉开口。 拉姆可校尉点点头，的确从可汗口中听过骑马步兵这回事，步兵能够快速跟上大军，也是好事，道：“没问题，稍后我下令给你拨下去两千匹，够了吗？” 倪布勒、色布瓦喜出望外，原本以为要个千八百的，勉强凑个数就行，谁想到拉姆可如此大方，齐声道：“够够够......” 突然，色布瓦灵机一动，试探问道：“大人，你给我们两千匹马，是不是打算安排我们两个步兵千人队都出战？” 闻言，拉姆可没好气瞪了一眼，今天一阵求战吵闹，自己都没有决定该怎么安排出战，你们就怕步兵落下了？ 眉头一皱，拉姆可脑海闪过洛格领地的情况、莫顿河草场的巡卫、黑马镇的留守、可汗的批复......眼皮猛地一抬，手速极快的把前段时间王庭传过来的几片羊皮纸扫过来，验证刚才脑海闪过的信息 “咦，到底在哪里？” 第五百四十五章：搞大阵仗 第五百四十五章：搞大阵仗 汉历四年夏，被授予便宜行事、临机决断权的拉姆可校尉双眸紧盯肥羊般的洛格领地，准备探爪伸掌，扯下一块肥肉来。 拉姆可校尉公布出战名单的一瞬间，将领们愣住半晌，脑袋转不过来，待到确信无疑，挥拳欢呼，笑得嘴巴都要裂开。 大阵仗，绝对的大阵仗！ 不是一个常备军千骑和一个步兵千人队，亦不是两个常备军千骑和一个步兵千人队，出兵规模超过众人的预料。 抽调拉姆可一卫所辖四个千骑，还有倪布勒、色布瓦的两个步兵千人队，以及两个仆从骑兵千人队，总计超过九千兵的东进兵团，显示拉姆可校尉要搞出一个大事情。 此刻的黑马镇充当东进营地、物资转运中心、指挥中心，上上下下都在运作着，从校尉拉姆可、大农官解可温，到寻常战士、帐下户奴隶，都在为此次东进积极准备。 本来，拉姆可还要纠结抽调哪些部队，如何布防北边领地，黑马镇的留守防御......可是，当他翻看起王庭传过来的信件，上面明确推测有未来一年内柔黎和乞迪维持和平，再经过观风帐确认，北边乞迪骑兵不会闯入莫顿河草场。 换而言之，拉姆可校尉对北方防线的警惕可以稍微松一松，抽调一部分常备军返回黑马镇，方便筹划东进计划。 一向稳重谨慎的拉姆可校尉，不知为何此次如此胆大，何止抽调回一部分常备军，直接把北边巡卫警戒事务统统下放给草场守备兵，仅仅留下一个常备军百骑指导，所有用于防备北边的柔黎精锐尽数返回黑马镇。 北边领地，能够让拉姆可校尉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唯有窥伺伸爪的乞迪大军，既然乞迪大军短期间不会来，又有洛格领地那么一块大肥肉摆在前面，拉姆可校尉自然不会愣愣把那么多常备军精锐放在莫顿河草原北边干瞪眼，带去东边发横财岂不是更好。 就连最重要的莫顿河至绿湖堡商道，拉姆可校尉也只是留下两百常备军精骑装装样子，日常巡逻则是彻底以仆从骑兵为主。 在大农官解可温看来，拉姆可的调动部署有些冒险，集结如此多兵马东进，容易造成黑马镇、斯帕丘陵、莫顿河防御空虚，一旦有敌人进攻，这个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不过最终，大农官解可温嘀咕几句劝一劝，至于有没有效果就不管，然后一头扎到拉姆可东进计划的后勤工作去，不仅要准备粮食、盐巴等，还要着手处理拉姆可离开的桩桩件件，让拉姆可大军没有后顾之忧。 没办法，此次东进不仅关乎着拉姆可麾下众多骑兵将领，两个步兵千人队也会上场，身为步兵千夫长的儿子、侄子，很多事情需要拉姆可校尉照顾提携，让翰埒氏族的儿郎有机会杀敌立功，在未来的柔黎王庭站稳脚跟。 一时间，黑马镇成为一座大兵营，各千骑、营、百骑频频集结或调动，让不少黑马镇镇民心有胆颤，不知道出什么事情。 商队行旅一般在莫顿河至绿湖堡商道和在斯帕交易区活动，并没有察觉到黑马镇的异常调动，再说他们也没有哪个胆子违反条令，刺探黑马镇。 黑马镇仆从步兵营地，倪布勒、色布瓦陪同自己的阿爸巡视步兵的动员情况。 “粮食、盐巴、布匹物资有什么缺的、少的，快点跟阿爸说......”大农官解可温看着营地内的队队步兵，对自己儿子、侄子的信心充足几分。 如今自己负责物资转运，手头有点特权，现在又不是大战时期，必须勒紧裤腰带，解可温优先调拨，乃至调拨多一点物资给步兵，没有人敢说什么，这可是得到拉姆可校尉默认的。 “没有什么紧缺的......”倪布勒心中有种激动澎湃，迫不及待出兵，早日让赫离可汗，让柔黎骑兵看看步兵的威力。 步兵当初翻越落雁山脉，打出“桑卢坎丘陵”的战绩，绝对不是沾了骑兵的光。 “叔叔，要不给我们千来件锻造帐的厚皮甲、盾牌，长矛和弯刀也行......”色布瓦一副自己不嫌弃的模样，惹得倪布勒、解可温翻出两双白眼。 千来件锻造帐的厚皮甲、盾牌，黑马镇路边的野菜吗？ 解可温虽是身份显赫的大农官，还负责拉姆可一卫东进的物资调拨，但那可是军械物资，如果说十来套，或者几百件劣质武器他有可能搞到，但是私自调拿千八百件锻造帐的装备，恐怕十个八个解可温的人头都不够砍的。 “我.....去商贸帐看看，实在不行，抛下我的老脸和拉姆可说几句！”解可温道。 黑马镇周边，除了被授予临机决断权的一把手解可温有资格调动军械储备，也就只有商贸帐手中用来“做买卖”的。 骑兵营地，越来越多的本卫骑兵从四周集结而来，幸亏黑马镇营地本就宽敞，后来又经过扩建，别说几千骑兵，就算容纳一、两万骑都没有问题。 此番集结的不仅有柔黎常备军的拉姆可本卫，仆从骑兵也是血气冲冲的，不仅因为可以好好策马袭掠一番，还有机会立功晋升，进入那位伟大赫离可汗的常备军。 如果说以前从黑马镇附近各个渠道挑选的仆从兵刚加入对柔黎部的感觉是不错，福利待遇很好，那么随着融入柔黎氛围之中，再得知柔黎部辉煌战绩以及赫离可汗，彻底成为柔黎部众的心就在跳动起来。 正如文书官所说：同一片草原，同一个可汗，神圣高贵的赫离可汗。 卑微的牧人追随赫离可汗，获得牧场、牲畜、盐巴、粮食...... 黑马镇内镇，下令动员东进洛格领地的拉姆可校尉却在为一件事情头痛，默默梳理着头脑中的线索，试图找到新的突破点。 军队在召集，物资在运输，情报在传回......可是有一件事却没有落实，一件没有实际效用却表面很有用的事情。 “对咯，我记得首领，不，可汗是怎么说过的......”拉姆可校尉努力回忆赫离的名言箴句，这已经是他犹豫难决的一大法宝。 第五百四十六章：伊蒙德忧虑 第五百四十六章：伊蒙德忧虑 正当黑马镇战意激昂，集结调兵之时，邻居绿湖堡同样不平静，准确来说是不太平。 绿湖堡伯爵府邸，伊蒙德骑士长走进昏暗的牢房外沿，停住脚步，不知是骑士的骄傲，还是其他原因，没有径直走进去。 “骑士长，抓到的俘虏我们全部审讯完毕，不过他们都是绵羊般的农夫，审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是跟着流民头领从斯丁村跑过来抢东西......”一名身穿草原皮甲的战士汇报审讯情况，语气平平淡淡，能够称呼出来一声“骑士长”就算是很给伊蒙德面子。 虽说猜到审讯结果，不过伊蒙德脸色仍然一沉，思绪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不过，”草原战士像是突然想起来遗漏的线索，补充道：“一个俘虏说有一天大清早起来撒尿的时候，远远偷看到他们头领和一个身穿锁甲的骑士交谈，但是没有听到说的是什么内容......” 伊蒙德眼皮一跳，呼吸略显混乱，望了望斯丁村方向，最后用力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往那个方向猜测，不要猜测太多。 “身穿锁甲的骑士？看见罩袍外边的纹章没有，还有没有其他异常？”伊蒙德骑士长追问道。 草原战士摇摇头，不知道是没有审讯出来，还是根本就没有问，他们平常审问商人都是“值钱的货物是哪些？”“有多少护卫？”很少会注意到罩袍纹章之类的细节。 摆头转身，他快步走进里面牢房，接下来一声声惨叫响起，一会儿，便从俘虏口中确认伊蒙德骑士长提到“罩袍”“纹章”。 距离太远，清晨昏亮，迷糊乱民...... 伊蒙德骑士长没有多说什么或责怪，走进几步，透过木栏空隙扫视里面的情况，虽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是草原马贼出身的战士确实比他们这些骑士懂得如何审问，靠着日常俘虏商人审讯得出来的方法，三下五除二便搞定。 暂且抛开有没有审出来有用的情报，审讯效率还是不错的。 难民，流民，乱民？ 前段时间，恰好是伊诺雅接管绿湖堡城镇不久，斯丁村附近出现一批批乱民，其中有几股胆大妄为的乱民，骚扰袭击过往商人、小商队，抢夺农作物，甚至尝试进攻村镇，丝毫不把绿湖堡领主放在眼里。 对此，伊蒙德迅速派队伍处理，要么砍掉乱民的头颅来警示，要么把他们驱赶出去。 乱民被杀了百余人，但是剩下的乱民逃得飞快，好似是专门沿着特定线路，仿佛是知道伊诺雅领地的边境，好几次逃过斯丁村界线，等到伊诺雅麾下骑兵走后，再冲到绿湖堡领地捣乱，有着一股愈演愈烈之势。 若是是安勒.提多伯爵统治时期，对付乱民越过斯丁村躲藏的法子很简单，甚至不用想法子，直接下令搜查，从东追到西，从南搜到北。 毕竟绿湖堡和埃雷萨都是安勒.提多伯爵的，他又是主君，完全由自己行事，不必理会其他领主的感受。 伊诺雅的绿湖堡领主却是不同，只拥有斯丁村以西的领地，如果擅自跨过斯丁村追捕乱民，绝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的绿湖堡伯爵领划分为三大势力，或者说是三股力量代表，第一股是安勒.提多之子科尔里奇，占有斯丁村以东的土地；第二股则是伊诺雅，包括绿湖堡在内的斯丁村以西领地。 若是只有两股力量，有着安勒.提多的遗命和伊蒙德、戴蒙.提多的协调，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造成绿湖堡伯爵领不稳的是第三股力量——封地贵族！ 贵族封地多在绿湖堡西南，临近斯丁村，或许当初安勒.提多伯爵以斯丁村为界，就是考虑到贵族封地的因素。 虽然伊诺雅是绿湖堡领主，可是按照法理，继承绿湖堡伯爵头衔的科尔里奇才是西南贵族的主君，所以他们不对伊诺雅宣誓效忠。 不过，封地贵族本就拥有很大的独立自主权，加上距离埃雷萨又远，科尔里奇又没有老伯爵的威望、手腕，所以对埃雷萨保持表面恭敬，至于对绿湖堡领主，连表面的客气都没有，从没有派人拜访过。 追捕消灭乱民的难度之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西南边贵族不配合，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乱民逃到他们领地，隔一段时间，又冲过绿湖堡骚扰抢夺。 走出牢房，外边跟随伊蒙德的骑士上前陪同骑士长大人，瞥向草原战士的眼光多了几分厌恶，若非领主、骑士长强硬下令，不少骑士都要拔出骑士长剑和这些草原马贼转化的城堡战士来一场决斗或厮杀。 不必特意盯着，伊蒙德骑士长便知道随同骑士和草原战士默默交流的神态，心中一叹，没有多说什么。 封地贵族、乱民袭扰......伊蒙德都不太担心，现在最担心的是绿湖堡内部。 伊诺雅，绿湖堡领主，不仅是伯爵大人的女儿，还曾是“赫赫有名”的马贼女头领，进入绿湖堡，成为城堡的女主人后，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部众。 于是，一批曾经为祸绿湖堡北边商道的马贼，摇身一变，成为绿湖堡的城堡守卫，跟在伊诺雅领主身旁听候命令。 伊诺雅信任伊蒙德，特意吩咐过，所有出身马贼队伍的城堡护卫日常也受伊蒙德骑士长指挥。 草原马贼，好听一点是草原骑兵，或者他们骑射、挥砍比绿湖堡骑士优秀，可是格斗、指挥却偏向于野路子，比不上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的骑士。 在绿湖堡内的几次交手，有赢有输，再加上传统的敌对思维，造成两派人马泾渭分明。 一句话：本地骑士和草原城堡守卫不对付。 让伊诺雅领主放弃跟随自己多年的草原骑兵，彻彻底底成为一个卡洛斯的标准领主，不可能！ 解散本地驻军，让伊诺雅的人马接管绿湖堡守卫，伊蒙德为首的骑士派绝不答应。 在伊诺雅看来，更信任出生入死的草原勇士。 在伊蒙德看来，绿湖堡领地被一分为二，失去提多家族的补给、支持，兵力不足，再失去骑士，如何保护绿湖堡的安全。 何况，让草原骑兵去保护绿湖堡，可能吗？ 绿湖堡子民会接受吗？ 第五百四十七章：难承礼物 第五百四十七章：难承礼物 领主府邸大厅，绿湖堡女领主，伊诺雅围绕环走，指尖触碰领主高座，刹那间往事和现实交织，不久前逝去的男人曾经抱着她在这间大厅追逐嬉闹，手边的高座是她的玩具。 一切仿佛是昨天，可惜，一切都回不去！ “礼物，你留给我的礼物......”伊诺雅呓语两句，脑海浮现躺在病榻上的安勒.提多伯爵的模样。 一别多年，万万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死别，脑海记忆怎么能不深刻！ “头领，不，大人，已经通知伊蒙德骑士长，他说立刻过来。”汇报随从显然是伊诺雅马贼时期的老兵，暂时还不习惯称呼伊诺雅大人，下意识开口就是“头领”。 伊诺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父亲......”伊诺雅仿佛看见领主高座端坐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中年男子，唇齿一启，又清醒过来，心中默默嘲笑自己。 不是嘲笑自己称呼安勒.提多为父亲，还是嘲笑自己的无奈？ 处于特殊交通要道的绿湖堡领主，还是一个女领主，不容易当！ 或许，连安勒.提多伯爵都没有预料到布兰卡西亚、埃徳登公国、提多家族领地的局势演变至此，强大的草原邻居、看好戏的封地贵族、冒出来的乱民...... 身份不同，看事物的立场自然不同。 如果是马贼女头领身份的伊诺雅，看待绿湖堡冒出来的乱民，就算不拜把子，说不定会认为是一股助力，能帮助自己祸害绿湖堡，给安勒.提多伯爵制造麻烦。 不过，换个身份，如果是绿湖堡领主的伊诺雅，对待袭击掠夺的乱民，就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恨不得掐死他们，但是派出去几支追捕队伍，取得的效果都不理想。 .“领主！”刚从牢房回来的伊蒙德骑士长恭恭敬敬向伊诺雅行礼，忠诚遵守上下尊卑之礼，如同对待老伯爵那般。 “伊蒙德叔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必多礼的......”早在骑士长进入大厅，伊诺雅便看见，察觉到伊蒙德欲行礼，快走两步抬手搀扶。 伊蒙德骑士长看向伊诺雅，心中又是一叹，这位女领主身上的确流露几分老伯爵的军事风范，乃至压过科尔里奇伯爵一头。 为什么不是正统，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子？ 伊蒙德感觉自己很累，不是年纪渐长，身体疲惫，亦不是事务繁多，力不从心，是怕辜负老伯爵的临终嘱托，让伊诺雅、绿湖堡陷入险地的心累。 微微摆头，打起精神，伊蒙德很快便把审讯结果汇报给伊诺雅。 伊诺雅弯眉一皱，道：“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专门抢东西的......” 凭着多年马贼的掠夺生涯，伊诺雅听到审讯结果，对审讯结果没有怀疑，却对乱民掠夺的目的有所纠结。 “找到乱民的营地了吗？”伊诺雅道。 “没有，只有之前击溃的那队乱民，抓捕俘虏后找的的第一个营地，不过人基本跑光，” 伊蒙德道，停顿一会，“巡逻骑兵发现，他们又是跑向斯丁村......” “那边的贵族，他们......”伊诺雅咬牙说道，贵族是什么尿性，她这么多年已经是十分清楚的，要想让西南边的封地贵族配合抓捕，双方协助消除乱民隐患，简直要骏马和野猪做朋友一样困难。 “要不，让埃雷萨派人去？”伊蒙德骑士长低声建议道，尽管他对西南边的贵族们也没有多少好感，可是偏向于用主君和封臣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况且，伊诺雅领主和科尔里奇伯爵同是老伯爵的后代，为了提多家族领地的稳定，埃雷萨应该不会拒绝的。 “不！”伊诺雅坚决道，示意伊蒙德骑士长不必继续说下去。 伊诺雅母女和科尔里奇母子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同父异母的关系能解决的，恰恰是因为同父异母，矛盾才会越来越深。 她可没有忘记去年冬季袭击自己驻扎营地的绿湖堡驻军骑士，一看就知道是那位伯爵夫人的手笔，至于科尔里奇有没有参与，知不知情，完全不重要。 “派出人偷潜过去斯丁村，打探乱民的动静，然后集结所有骑兵，直接奔袭过去，一次消灭他们！”从前伊诺雅在北边商道掠夺商队，便会派人混进商队队伍，摸清楚队伍情况，快马直袭，屡屡取得不菲战果。 伊蒙德骑士长看着倔强的伊诺雅，脸庞闪过复杂之色，先不说伊诺雅这种情况会引起西南边贵族、埃雷萨什么反响，仅是调动大队骑兵，绿湖堡内就不平静。 之前追捕乱民，没有取得最佳绩战果的原因之一是没有大批骑兵围追堵截，导致乱民有足够的时间、空间逃往斯丁村。 就机动性极强的骑兵来说，绿湖堡领主伊诺雅绝对是不缺的，纵使属于绿湖堡伯爵的驻军骑士被抽调回埃雷萨效忠科尔里奇伯爵，可是归属伊蒙德的骑士仍有不少。 再者，马贼转变来的城堡守卫，足足几百精锐草原骑手，一旦全部出动，别说追捕乱民，那怕攻破西南边几个贵族的封地庄园都不是太大问题。 但是，伊诺雅能够下令几百草原骑兵出动，越过斯丁村追捕吗？ 一个领主，一个具有安勒.提多伯爵血统的领主，一个马贼女头领转变来的领主，本就具有争议性，本就吸引眼球，在这种情况下，调动草原骑兵，越过边界，擅自袭击绿湖堡伯爵的封臣，让贵族怎么看，让埃雷萨怎么办？ 贵族看一出好戏，或许会伸嘴吃上一口肉；埃雷萨有着光明正大的借口，宣告伊诺雅是贵族之敌，消灭她不会违背安勒.提多伯爵的遗命，让绿湖堡伯爵名副其实。 “派出骑士，还是派出骑兵？”伊蒙德骑士长没有向伊诺雅阐述擅自越界追击引发的后果，反问一句，看似赞成伊诺雅的话语。 闻言，伊诺雅鼓嘟嘴巴，直直看向伊蒙德骑士长，突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感觉浑身乏力，扭头看向领主高位，打从心底里怀疑安勒.提多伯爵这份礼物是否合适自己，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第五百四十八章：借道 第五百四十八章：借道 邻居之间，往来走动是常事，老死不相往来的也有。 黑马镇，两年前变换主人；绿湖堡，今年初有了新的领主，这对邻居终于有了一次正常友好的拜访交流。 府邸大厅，伊诺雅领主和伊蒙德骑士长正在接见来拜访的黑马镇客人。 早在前几天，绿湖堡西边的巡逻骑兵便接到斯帕丘陵的柔黎游骑传话，会有使者前去拜访绿湖堡。 起初听到这消息，伊蒙德骑士长，乃至是伊诺雅都猜测怀疑，为什么柔黎部在这个时间节点派使者过来，对绿湖堡有什么企图？ 思虑再三，两人商量之后，在伊诺雅的倾向表态下，决定接待黑马镇的来客，看看柔黎部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 伊蒙德骑士长之所以被寻召回来领主大厅，并不是伊诺雅想要急切知道乱民之事，而是黑马镇的人已经进城了。 走进领主大厅的使者脱离达暗暗打量建筑布置，眼角多了几分好奇、欣赏之色，却不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感觉和自己往日的世界完全不同。 绿湖堡处在腾格里大草原和布兰卡西亚的交通要道上，又经过提多家族多年经营，期间驻军屯兵，扩建修缮，已然是一座坚固雄伟之城，远胜许多普通伯爵城堡，否则怎么保证从未被草原部落兵攻陷过呢？ 可是脱离达并非草原偏僻角落的乡下土包子，柔黎部强盛雄武的气势，土讫水城从无到有的建造，就算是驻守黑马镇、斯帕丘陵都让他眼界开拓不少，否则也不会来做这个拜访使者。 “......石头木屋太多，道路太窄，脏污太多......看来，还是我们柔黎部的土讫水城好，不知道白马驿怎么样的......”脱离达默道。 被领到伊诺雅、伊蒙德跟前，看到绿湖堡女领主的脱离达虽然来之前便被告知绿湖堡新主人是谁，可是看到真人时仍是一愣，随即微微行礼，勉强流利说出一段草原和卡洛斯贵族混合的拜访礼节话，无非是前面一大串“伟大的柔黎可汗”之类的话语，到最后问候绿湖堡主人。 伊诺雅眼皮一跳，显然记起来拜访使者是自己第一次到斯帕交易区时率领几十名精悍武士包围自己的为首者，后面和斯帕交易区的买卖很多也是经由此人接洽或护送的。 不过，她没有当场“叙旧”，和伊蒙德骑士长来了个眼神交流，随即回应，简短几句话后便进入正题。 “什么？”伊蒙德骑士长惊呼，瞪大眼睛不信任看着脱离达，要从脱离达脸上找出任何虚假的痕迹。 不怪伊蒙德如此失态，皆因柔黎部的要求太古怪，不仅说要挖一条小河引流大湖泊的湖水，竟然请求柔黎骑兵能从绿湖堡领地经过，前去剿灭祸害绿湖堡领地的乱民。 不过，根据脱离达提供的信息，乱民却不是斯丁村方向的，是西南边靠近黑马镇的一角，那里基本不是绿湖堡领主的直辖领地，多数是封地贵族的地盘。 “你们要去教训袭击黑马镇镇民的乱民？”惯于草原人思维的伊诺雅没有太过惊讶，听脱离达说是因为有乱民袭击黑马镇外围的柔黎属民，所以柔黎部才想出动骑兵追击乱民，给乱民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这很正常，特别是这种挑衅草原强大部落的，被大部落派出骑兵追杀就如同吃烤肉喝奶酒一样正常。 脱离达点点头，没有使者经验且交流直率的他不懂得如何做出最佳的掩饰，只能按照之前拉姆可校尉、解可温大农官等人告诉他的借口来做。 如果是一个经验吩咐、老成持重的谈判使者，肯定会先扒拉扒拉说上一堆，袭击伟大柔黎可汗的子民是对柔黎部的挑衅，我们很生气......接着定下原因是你们绿湖堡领地无法约束领民，导致乱民出现，袭击我方属民，提出要求你们必须赔偿道歉，交出乱民，保证不再发生此类事情......然后委婉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如果你们无法解决，柔黎骑兵将亲自出动，保护黑马镇民、柔黎属民不受到侵犯......最后打着“追击乱民”的旗号，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么，请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要求？”冷静下来后，伊蒙德骑士长可不认为柔黎部是什么大善人，例如他们要掠夺财物。 “柔黎部获得的一切，都可以从你们领地上经过，不受到任何收税、查验、阻拦，否则柔黎部的弯刀......”早前经过赫离的点拨指导，又在黑马镇、斯帕交易区沉浸下感受到商贸气息，脱离达不仅只会用草原粗暴式方法去解决或谈论，停顿半刻，语气一缓：“柔黎部的弯刀会保护部落财物不收到侵犯，来自任何敌人的侵犯！” 其实，脱离达一开始脱口而出想说“柔黎部的弯刀弓箭会插入你们的胸膛”，最后还是客气一点。 毕竟，眼前这位女领主和自家可汗的不轻不重关系摆在那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 伊蒙德骑士长眉头一皱的同时，心中又是一松，虽然柔黎骑兵追杀乱民会肯定会有无辜之人被俘虏、平民的财富被掠夺，可那些是来自外面的乱民队伍，不是绿湖堡直属领民，最多也就是西南边封地贵族的，和绿湖堡领主关系不大。 何况，从安勒.提多伯爵时代，西南边贵族便和伯爵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甚至和黑马镇的黑马盗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巡逻路线、哨塔值守不严，多次导致黑马盗从西南边掠入绿湖堡腹地，乃至是逼近埃雷萨领地。 心中倾向于同意的伊诺雅瞟向伊蒙德，她相信自己对柔黎部更为熟悉，可是柔黎部提出的借道区域却不清楚，要伊蒙德骑士长给个确定的答复才能进行下一步。 “如果，如果，你们不小心俘虏贵族、骑士，希望你们可以交给我们，我们......”伊蒙德骑士长争取维护未来被俘贵族、骑士的尊严、待遇。 脱离达又犯了一个常识错误，一听到伊蒙德的语气，心中一喜，根本不听完伊蒙德骑士长关于赎金之类的话语，拍着胸脯道：“没事，有活着的一定交给你们！” 对脱离达来说，确保黑马镇的柔黎兵马能够最快杀向洛格领地发大财，同时绿湖堡军队不会随便出动骚扰才是当务之急，哪里会注意未来的细节。 接下来，就“柔黎出兵追击乱民”期间，双方巡逻游骑不得越过湖泊、军队不得出现在什么范围等方面达成粗略的共识。 第五百四十九章：步骑队伍 第五百四十九章：步骑队伍 落雁山脉东麓，黑马镇至望南岭道路上，一支步骑联合队伍正在前进，兵力不下四千。 自从脱离达营指挥和绿湖堡女领主伊诺雅达成口头协议，早已准备完毕的拉姆可所部如同憋坏的出栏骏马，抬起铁蹄肆意驰骋，急切发泄满腔战意。 此次东进洛格领地，拉姆可所部兵分两路，一路是由拉姆可校尉亲率的本部精骑，沿着临近绿湖堡西南边道路快速切近，打出一个大范围的半包围；另外一路是混合倪布勒、色布瓦麾下步兵的步骑联合队伍，由倪布勒、色布瓦、脱离达三人联合率领，沿着较为狭窄的东麓黑马镇至望南岭的道路，先抵达望南岭林中道路的东边出口，顺着今年刚开发的零散耕地再次进军。 按照计划，两路军队，拉姆可所率的充当弯刀，借助快马轻骑，如疾风扫落叶扫除挡在路途的势力，尽可能扩大包围圈，甚至逼近洛格领地的腹地，像镰刀割农作物一样，又如牧民驱赶羊群一样，在捕获人口的同时，把洛格领地的人口往西边赶；倪布勒、色布瓦、脱离达的则充当承载货物的盾牌，碰上一批人就吃一批，吃到自己撑不下为止，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会往沿着落雁山脚逃难，最终逃到的目的地八成是亚力卜镇。 当然，倪布勒、色布瓦、脱离达这支队伍要先抵达望南岭东边出口，也是考虑到耕地、粮食问题，不仅要保护今年开垦的零散耕地不被破坏，一旦东进的九千兵马吃光随军口粮，又在洛格领地找不到粮食补给，要靠亚力卜镇或从望南岭运过去补给的。 “脱离达兄弟，拉姆可大人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倪布勒策马靠过来问道。 步骑队伍中，除专门配给步兵传令、巡逻的几支骑兵小队，其余骑兵都归脱离达这位营指挥兼副千骑长统率，倪布勒相信，只要东进不是损兵折将，脱离达副千骑长前头的“副”字八成会去掉。 “拉姆可大人那里还有一个千骑没有通过绿湖堡西南边的，按照时间至少今晚才能全部通过。”脱离达道，虽然和绿湖堡达成借道协议，路过的区域并不太多，但是为了隐蔽起见，拉，拉姆可决定分批夜晚白天接替通过。 否则，一下子五千柔黎精骑如旋风般卷过，光是隆隆马蹄声都能把那些连城堡都没有的男爵、骑士吓得瑟瑟发抖，可能会对扩大范围包围的计划有所影响。 拉姆可此番前后布置都谨慎，目的是为了得到最多的战果，可不想因为自己大队骑兵过境，被埃雷萨、埃徳登公国，乃至是其他公国知道大队草原骑兵奔袭洛格领地，避免多生事端。 布兰卡西亚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被草原部落突进到核心腹地掠夺袭击呢？ 十年，十几年，还是二十年？ 一旦被洛格领主知道有着大批草原骑兵浩浩荡荡杀向自己老窝，恐怕会发了疯向周围贵族、公国求救的。 拉姆可校尉派出脱离达拜访绿湖堡阐明自己“追击乱民”的军事行动，未必没有打个招呼，让绿湖堡不必过于惊讶，嚷嚷草原骑兵进攻的消息。 “今晚？”倪布勒嘀咕一声，又看看麾下的骑马步兵，估算着步兵抵达望南岭东边出口的时间。 骑马步兵和骑兵还是有很大区别，光是行军速度就能体现出来，如果是土生土长的草原骑兵，同样的路况，至少比骑马步兵快上三分之一。 之前没有摆在一起对比，步兵千夫长倪布勒、色布瓦觉得步兵骑马的推进速度还行，比步行快得多，可是和脱离达率领的纯骑兵一同行军，瞬间显示出来自己的差距。 “没事，没事，没事，我们是步兵......”倪布勒心中安慰自己，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明天晚上自己这支队伍就能够抵达望南岭东边出口扎营。 虽然落雁山脉东麓的道路不如拉姆可本卫骑兵驰骋的道路宽敞便捷，步兵骑乘马匹也不如草原健儿熟练，但是整支步兵队伍的行军却没有停滞之象，特别是在从土讫水城带来的老兵的鞭策喝令下，就连色布瓦都在前头以身作则，不给自己留出多余的休息时间。 此时，前方几名探马游骑冲到倪布勒、脱离达跟前汇报情况。 听完消息，倪布勒一脸古怪望着脱离达，脱离达尴尬苦笑。 他娘的，当初在绿湖堡交谈时用“追击乱民”不过是随便编出来的，怎么前方真有乱民？ “脱离达兄弟？”倪布勒虽是步兵千夫长，表面看是比脱离达副千骑长高出半级，可是柔黎军向来认为骑兵是高步兵一头的，何况涉及行军、进攻计划之外的变故，他不敢擅自改变。 “没事，消息不是说乱民队伍离着望南岭东边出口还有很远吗？人数也不多，不碍事的......”发现乱民的消息是从亚力卜镇传来的，作为第一个柔黎部暗中控制的势力，赫离这些年没少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光是驻军步骑就超过千人，同时靠着落雁山脉秘密通道，此地也是极其重要的情报中转点。 早在拉姆可校尉向王庭简单报备东进计划，赫离批复授予临机决断权之后，观风帐、商贸帐便开始为拉姆可的东侵服务，尤其是在情报工作这一块。 无论是被负责巴罗塞德公国的观风帐千骑长多日纳，还是间接为柔黎部观风帐服务的大商人杜波依斯.奥利弗都在盯着绿湖堡、洛格领地、黑马镇一线的动静...... “可是，校尉大人临走前可是叮嘱我们要抓紧时间，路途不可延误，如果中途遇多几队乱民，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此次任务对倪布勒、色布瓦、步兵来说都很重要，甚至对大农官解可温也很重要，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失败了，谁知道某些骑兵将领会不会把责任推到步兵身上，说是步兵没有按照预先时间抵达，搞得大批奴隶、财货无法运走撤退。 脱离达营指挥面露凝重之色，东进计划同样有着他的不少心血，关乎到他的升迁仕途，绝对不能被肮脏的乱民搅乱，盯望一会前方，对着旁边的亲卫骑兵吩咐两句，转头道：“那么，我率领一千骑兵先赶到望南岭营地，探查营地周围数十里的情况，我已经吩咐下去剩下的骑兵归倪布勒兄弟你指挥！” 倪布勒点点头，如此最好！ 第五百五十章：射向洛格的一箭 第五百五十章：射向洛格的一箭 萨茹公国，折箭岭。 折箭岭，折断的箭矢，传说百余年前曾有一股草原骑兵从此地进攻掠夺布兰卡西亚腹地，但是射出的箭矢撞在此地山岭、林岭之后纷纷折断，故此地得名折箭岭。 百年后，萨茹公国基本被西多图公国为首的势力瓜分完毕，残存的不是流亡贵族，就是贫瘠偏僻之地，但是折箭岭仍在。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百年时间折箭岭早非连绵山岭，连山峰都看不到几座，只有低矮山丘、土坡和不肥沃的耕地，以及人们口中流传下来关于折箭岭的故事。 太阳沉入西方，残存的光亮勉强使人看清前方百余米景物，不过却有着一条长达数里的队伍快速移动着，折箭岭两旁的响起颇具节奏的“嗒嗒嗒”声响，听不到任何的杂音，仿佛是有一个巨人手脚并用走动，却又听不到什么断节之声。 倪布勒、色布瓦、脱离达率领的步骑联合队伍都能平稳有序行进，拉姆可校尉亲率的柔黎精骑自然更胜一筹。 拉姆可一卫可是柔黎常备军，经过严格操练，令行禁止已烙刻在每一个动作中，别说正常快速在平坦地带行军，哪怕是在山坡丛林，都能保持远超草原大部落的配合度和协作性，随时应付突发事件。 “大人，前方是折箭岭的口子，通过那里便正式进入洛格领地了。” 拉姆可校尉提缰驻马眺望，虽然看不清楚岭口，但是抬头望天色，按照行军速度，今夜全军通过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还是确认道：“今夜全军出岭口没有问题吧？” “大人，绝对没有问题，如果连夜赶路，甚至再跑出几十里都行。”探马百骑长肯定回答。 拉姆可校尉点点头，为了掩饰几千柔黎精骑的进军，让绿湖堡来人给西南边贵族传话，特意吩咐先行千骑大摇大摆在绿湖堡西南边逛晃一天，让贵族不敢派人探近行军道路，随后大部队日夜交替通过。 “折箭岭......”不知道折箭岭名称来由的拉姆可校尉下意识默默悬挂马旁的强弓，眼眸闪过一缕精芒，仿佛精芒能够飞过折箭岭，射在洛格领地上。 说实话，拉姆可一下子调动九千兵马长途深入奔袭洛格领地，肩膀扛着的压力不下。 被授予统率北边军事、临机决断之权的拉姆可校尉不仅有着来自麾下勇士的嗷嗷战意，同时也有着赫离的托付。 麾下将士的嗷嗷求战肯定是推动他东进的重要原因，但是赫离的托付却不一定是，此次东进很大成分属于拉姆可主导、解可温默认的私自行动。 胜利，满载而归，一切都好说，升官发财是肯定的；失败，身为一把手的拉姆可校尉要承担很大一部分的责任。 虽然，除非是九千兵马，或者说是本卫常备军损失惨重，否则赫离不会有什么实际性的责罚，可是失败将军的名声摆在那儿，是在一个处于上升阶段、几无败绩的柔黎汗部，还是进攻草原儿郎认知中的软弱农夫，王庭、部族上下会如何看待他？ 此番是一次冒险性质的行动，但是拉姆可校尉仍然去做。 拉姆可校尉是典型的草原战士出身，不太懂宏观方面的长远规划、战略布局，但是多年的猎人生涯，加上先前探马斥候的敏锐，让他懵懵懂懂知道什么是柔黎部需要的，什么对柔黎部十分重要。 柔黎部纳东部、南部草原于统治版图，东漠草原唯有乞迪汗部能够和柔黎汗部匹敌，但是从部众、草场、附属部落、名声、传统统治来看，乞迪汗部压过柔黎汗部一头。 柔黎汗部，唯有实力可拼！ 实力才是最关键、最重要的！ 柔黎立足草原传统，却又和其他草原部族截然不同的生产方式，让其实力迅速增长，支撑柔黎的巨大开销，如同滚滚江流，推动柔黎部这艘大船前行，一旦江流动力不足，便会停滞不前，乃至是倒退。 水是力，人是力，柔黎部这艘大船需要很多力去推、去拉。 拉姆可校尉的目标是人口，获得足够多的劳动力，进而推动、拉动柔黎大船前行，让他们去耕种，让他们去采矿，让他们砍伐树木，让他们开挖河道，让他们去铺路，让他们去修建城邑...... 清晨，折箭岭口以东四十里，空气中捎带昨夜的湿润，随着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消失。 此处，已经算是洛格领地人口耕作区，往东就是洛格领地的腹地。 远处，即将入秋的片片田里泛起短暂的浪花，虽然洛格领地没有柔黎部的粪土肥田之法，但是耐不住水源充足、人口较多，开垦的耕地自然不少。 一队巡逻农兵百无聊赖走着，与其说他们是在走着，倒不如说他们是在散步，有几个人手头上连最简陋的木矛都没有。 道路上空空荡荡的，别说农夫，就连往日偶尔见到的行脚商人都没有，搞得他们颇不开心。 不开心，一方面是被贵族管事驱赶起床来巡逻，另一方面是商队人影都没看到几个，根本没有办法捞油水。 “呸，又是倒霉的一天，早早出来巡逻，连人影都没有......” “可不是，我听说前几天有人检查一支过路商队，结果得了几个银币......” “什么，几个银币？” 农兵队伍中有人惊讶，他们平时捞油水一般是十几个铜币，撑死也就几十个，还得上交一部分，然后队伍几个人分，到手的也就几个铜币。 抛开新旧破损程度，一个银币等值一百个铜币，可以买到两个月的黑面包，就算是一个家庭，也差不多可以吃上一个月。 “咦，你们听......” “对，我也听说过，到底是谁得了银币？” “不是，你们听到......” “听到的消息不对？” “我是说有马队过来了，听到马蹄声没有？” 一名耳朵灵敏的农兵被打断多次后，终于把话完整说出来。 其他农兵停止讨论银币幸运儿，竖起耳朵一听，好像真有马蹄声。 “哈哈，有商队，发财了，到我们发财的时候了......”其中一名农兵兴奋大叫，说不定自己过一会也能捞到几个银币。 下一刻，随着尖锐箭矢声划过，那名呼喊发财的农兵沉浸在发财的希冀中重重倒下，背后插着一支明晃晃的利箭。 “鹰......鹰......草原骑兵，草原骑兵打草谷了！” 有落雁山脉、埃徳登公国的绿湖堡领地挡在前方，洛格领地百年来没有遭受过草原部落兵的袭击。 今天，百年后的第一支草原箭矢来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赫离笑骂 第五百五十一章：赫离笑骂 汉历四年秋，腾格里东漠草原可谓外静内动，可是伪装之静开始扭曲，说不定秋季还未过完，一场混战便上映。 好在，混战迹象在西，不在东，有着骁兵强将拱卫的白马驿大营呈现难得的平和景象，来来往往的商客，赶马放羊的牧人，动工扩建的城邑...... 白马驿好歹是柔黎王庭所在，哪怕是个临时驻跸之地，也得彰显柔黎可汗的威仪气势，再加上赫离考虑到日后对西部草原的战争，扩建营地，建造一座草原城邑也是有利的。 可汗命令有，部族匠人有，建造经验有，物资支持有.....拓建没有多久的白马驿再次动工，二期工程更为浩大，动土不过半年时间，已经初具规模。 不知是随着名气散播，还是柔黎王庭的迁徙，白马驿商贸区日渐繁荣，又在赫离可汗的指示下扩大交易区范围，搭建木屋毡帐，同时进行简陋的交易商品区规划，规定哪些区域售卖何种货物。 同时，针对商铺地段，不知是赫离，还是察乌卡，或者两人想出来的租价拍卖，道路交叉的地段租金最贵，路旁的次之，处于非靠门角落的最便宜，于是商贸帐有了一大笔入帐。 大帐，一名侍卫捧着系绳羊皮纸来到可汗大案旁，道：“大汗，拉姆可校尉传回来的飞鹰信！” 赫离取来一拆，匆匆一看，眉毛变换不定，眼睛凑得更近，把纸上的一字一句看得清楚，摇头哈笑，笑骂：“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拉姆可......” 距离赫离最近的锡达断事官看着既笑又骂的赫离，移步过来，目光落在赫离手中的羊皮纸上。 帐内其他人虽然也对大汗手中的信件好奇，可是不敢胆大妄为靠近可汗宝座，最多是垫垫脚抬抬头瞄几眼。 赫离随手递过给锡达断事官，让他知道拉姆可搞出的架势。 锡达断事官看完，心中也是惊讶，疑惑道：“这是你下令的？” 不怪锡达断事官惊讶，一个校尉，九千兵马，长途侵袭，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实人”拉姆可能够做出来的，如果没有赫离的命令或吩咐，哪有这个胆子？ 赫离摇摇头，恰恰拉姆可就有了这个胆子，草原健儿的血性狠劲，猎人盯住猎物的一瞬搏杀，充分在此刻结合起来，创造一个柔黎部的巨大捕获战果。 “大汗，是不是有人袭击莫顿河草原或黑马镇，拉姆可的告急信？”曾在莫顿河草原、黑马镇，又和拉姆可共事过的多米校尉站出来问道。 “告急是告急，不过现在是洛格领地的领主告急，拉姆可校尉快把布兰卡西亚的洛格领地打穿了......”赫离道。 飞鹰信，短短两张纸，内容并不多，却让赫离惊讶不小。 拉姆可如此有魄力，如此敢作敢打，自己以前把他摆在防御位置是不是大材小用？ 先派遣使者和绿湖堡领主沟通，放出追捕乱民的烟雾弹，甚至让绿湖堡派人到西南边贵族封地帮助掩护大批骑兵行进的踪迹，同时兵分两路，一快一慢，互相配合。 在洛格领地没有得到任何先兆的情况下，拉姆可亲率本卫精骑，切入数百里，踏过折箭岭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洛格领地发起突击，短短两、三天时间，一个个村庄、镇子迎来柔黎骑兵的光顾，在弯刀、弓箭的威逼下，大批领民纷纷向西逃难。 柔黎骑兵推进的速度太快，灭亡第一个领地之时，下一个贵族还没有得到消息，加上大批领民都是往西逃走，进一步封锁住消息。 直到一批又一批柔黎骑兵踏过十几个骑士、男爵、子爵的封地，烧毁一座座庄园之后，洛格领地的其他领主才知道草原骑兵打草谷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落雁山脉、绿湖堡领地没有挡住他们，为什么没到秋季就大举入侵，已经不重要了。 与此同时，攻入洛格领地的柔黎骑兵攻下一座座庄园、村镇，扰乱驱赶一批批领民之后，并没有觉得满足，短暂休息停顿一、两天，竟然摆正刀刃，正对着洛格领地的核心——洛格城。 洛格领地本是一位大伯爵的封地，实力鼎盛之时不弱于提多家族，后来衰败，又经过一代代被划出去的封地，诺大领地只剩洛格城及周围几座村庄、镇子。 不过，洛格城周围毕竟是人口密集区，再加上洛格城的名气、坚固，使得无数人在草原骑兵杀到前逃往洛格城内躲难。 东进捕捉的人口、财物，拉姆可校尉只是一笔带过，关键是带过之后还有一句“试攻下洛格城，掠城中人口”。 听完大汗宣告拉姆可校尉的显赫战绩，帐内众人一愣，惊讶、赞赏、疑惑......都抹不去一个事实：拉姆可立下一个大功，捕获大批帐下户奴隶。 文官武将嘴角下意识上扬一丝欢喜之色，虽说是拉姆可打的，自己没有直接功劳，可是捕获大批帐下户奴隶对柔黎部是极好的，特别是现在处处都需要劳动力的情况。 赫离扭头望向锡达断事官，目光碰撞，双方都明白眼神含着的意思。 从飞鹰信的记录日期，算上传递需时，可以推算出来拉姆可大致在十天前发动的进攻，突入洛格领地，驱赶一批又一批领民往西边逃难。 赫离转身，走到一张大地图前，手指戳在洛格领地，笑骂之笑渐渐化为忧虑尬笑。 众多领民逃到洛格城避难，拉姆可率领大军包围洛格城，前者意味着草原部落杀入布兰卡西亚腹地的消息再也瞒不下去，后者意味着柔黎勇士要开始一场骑兵进攻城堡的攻城战，两者在赫离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哪怕布兰卡西亚的内战刚刚停止，两大阵营保持警戒的态度，可是遇到大股草原骑兵进攻布兰卡西亚，恐怕也会做出应对，至少要表示强烈谴责或者抗议。 同时，骑兵攻城？虽然赫离往日讲述过不少攻城堡、破固营的战术，闲暇之时还在沙盘演练过几回，可是从未实战过，连他心里都没有底，不知道拉姆可会不会拿着柔黎勇士的命去磕洛格城墙。 赫离摇摇头，不会的，拉姆可掠袭洛格领地是胆大冒险，可是他绝非粗莽鲁夫，知道柔黎常备军的宝贵，不会傻愣愣用人命去填的。 第五百五十二章：打打打 第五百五十二章：打打打 东边，粮食，田地，水源，干旱......赫离脸上眉头一挑，在羊皮地图前再次细读拉姆可送来的飞鹰信。 洛格领地，位置合适，人口充足，水源田地，好猎手拉姆可盯得真准，赫离心中忍不住赞叹几声。 连大案几旁侧的锡达断事官嘴角都露出几分笑意，不知是苦笑拉姆可校尉的胆大冒险，或是满意他将为柔黎部掠夺回那么多的帐下户劳动力。 大帐内最有身份的两人默默思考，下边众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文官稍好一些，武将挤眉弄眼，恨不得把眉毛揪下来，眼珠子挤出来。 胖子商贸官惯例一副“我是聋子，我是瞎子”的模样，说不说话都随自己心情，根本不鸟他们投过来的炙热目光。 于是，众人又把炙热目光投向开过一次口的多米校尉身上，示意他再接再厉，搞得多米浑身不自在。 你行你上，让老子打头阵是什么意思？ 刚才赫离皱眉苦笑，多米可是看见的，明显赫离对拉姆可侵入布兰卡西亚是不清楚的，八成是拉姆可擅自行动，谁知道赫离会不会心有芥蒂？ 随着年龄渐长、身份显赫，再加上阿爸阿妈刻意提醒，多米清楚安答私下情谊和部落公事的界限，何况，在他看来，安答情谊往往比部落公事更为重要。 安答情谊，用一分便少一分；部落公事，如同奶牛乳汁，永远挤不完。 本来站在察乌卡旁边的兀格感到背后戳了戳，一转头，映入眼帘的那张熟悉脸庞，自己脸上瞬间爬满苦笑。 不就开个口，你们难不成都是哑巴？ 看着身后男子做出一个拦堵的动作，兀格脸上苦笑之色更甚，如果自己不开口询问，恐怕又得被库尼亚斯一次次堵门了。 兀格和库尼亚斯的拦堵交情可谓十分深厚，从百骑长时期起，到如今独领一卫的校尉，也算是柔黎部的一段“佳话”。 “大汗”虽然是迫于库尼亚斯的威胁，但是兀格心中也是好奇，遂开口问道。 其余众人眼睛一亮，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兀格，怎么把这位赐姓“巴伯兰”的校尉大人忘记呢？ “拉姆可大哥率兵直扑洛格领地，留守黑马镇、莫顿河草原的兵力空虚，安全起见，要不增派军队，哪怕是一、两个千骑......” 响起兀格的声音，沉浸思绪的赫离回过神来，并不知道刚才他盯图深思时帐内人搞的小动作。 “咦，什么......哦......”赫离反应过来，点点头，随口道：“那么，兀格.......” 什么，库尼亚斯等将领眼睛一瞪，大汗该不会直接点兀格的将吧？ “大汗，西部急件！”一名负责对接观风帐的侍卫匆匆快步来到赫离身旁递上羊皮纸。 赫离眼中闪过一丝明白之色，如此不顾帐内众人，又是从西部传来的，肯定是自己之前特意吩咐的乞迪和乌维之战。 果然，赫离一展开，短短几句话，带来萨拉米沙漠沾血的消息。 仅占据大半个巴掌的羊皮碎纸，内容很短，三十个字左右，上面最突出的“乞迪和乌维双方不下五万骑”和汉历时间。 六天不，算上今天是七天，从乞迪部和乌维部正式亮出无数弯刀、弓箭，潜伏探子捕捉消息，再通过各种渠道送到白马驿，能够七天时间完成，已是不易。 要知道，格根等人身在乞迪领地，无论是探查消息，还是沿途马匹换乘，所付出的代价至少是柔黎领地的十倍八倍。 至于信鹰，格根手中或许有，可是要留到最危急关头才用的，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的战争，关系着腾格里大草原，关乎乞迪汗部和柔黎汗部的霸主争夺，但是不是直接危及柔黎部的战争。 两张羊皮纸，一大一小，一东一西，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关联。 半晌，赫离哈哈一笑：“怕个球，在大汗宝座坐了几个月便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丢脸，丢脸......” 下边众人脑袋聋拉，不敢出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汗突然这么说，但是除非脑袋被驴踢了，否则没人会出声附和“大汗说得对”。 草原人直爽，但不傻，何况上座之人是个部族之主、万民可汗。 “锡达叔叔，既然拉姆可开了好头，几千柔黎勇士都去洛格领地逛逛，估计很快就会有几万逃离领主剥削的难民跑到黑马镇，土讫水城的物资......”赫离半是玩笑半是严肃说道。 锡达点点头，如今的他随王庭到白马驿，可是还顶着土讫水城万户长的职位，很多事情都会报到他这里来，心中清楚土讫水城的概况，从土讫水城抽调物资、人手支援黑马镇不是什么大问题 无意间瞥到下边案几上摆放的食品，赫离眼睛一眯，随即招手帐内文书官记录传令，入秋时节，农作物基本成熟，无论是为了补给拉姆可本卫，还是能拿一点是一点，或者提前安抚施利给洛格领民，吩咐进入洛格领地的拉姆可采取就地收粮的办法，不得随意杀戮抢夺百姓是肯定的，同时每到一地村镇、农庄要和当地百姓“商量”：你们去收割农作物，我只要领主田地的一半粮食，你们可以带走一半收割粮食和家里财产向西边逃难。 “好，就这样，立刻用信鹰飞过去拉姆可手中！”赫离道，稍顿一会，又对着吉姆道：“去，通知大木头和拜达尔做好拔营行军的准备......” 闻言，下边将领心中惊喜，难不成大汗要率领大军去洛格领地？ 锡达断事官张张嘴，本想说什么“大汗身份”“王庭”之类劝阻语，可是联想到自己少年气盛时纵马草原的场景，心中感叹，又对赫离多几分欣赏，如今的赫离身份比自己当年更加尊贵，可是却没有什么懒惰懈怠之象，反而雄心勃勃，像是随时长空扑下的猎食雄鹰。 “打，还是不打？”赫离喊声道。 下边人疑惑奇怪，不知道大汗说的是什么。 “打，还是不打？”赫离重复喊道，音调高了不少。 众人似乎抓到什么，却没有理得清清楚楚。 “打，还是不打？”赫离第三次朗声，语气音调仿佛充满战意，让人不自觉热血沸腾。 “打打打！”残酷生存环境赋予草原健儿的狠劲战意，柔黎可汗马鞭的指向，管他打谁，轰轰烈烈先干一场。 第五百五十三章：熟悉的青草气息 第五百五十三章：熟悉的青草气息 妥儿川，秃尾巴河，往前便踏入土讫水草场 时隔一年，赫离深吸一口熟悉的青草气息，久久回味，统率大军南征钦达烈草原仿佛是发生在昨日的事情。 策马驻立的赫离了望远方，不知感叹时光易逝，还是想些什么，周围数十个精锐侍卫警戒四周，哪怕不远处有着大军随护，哪怕是在柔黎领地，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赫离哥哥，胡格森前来迎接，已经到达了……”能够如此亲密称呼赫离的，侍卫军唯有大木头木格一人。 赫离转过身来，拍肩搂臂，关心道：”要不你休息几天，多陪陪铁恩大叔、婶子，一年来也是累了……” 拔营出兵征南以来，兀格、木格两兄弟终日在军中，虽说王庭暂设白马驿后，身为牧马官的铁恩大叔到过驼绳子草原几次，父子之间也见过面，可是时间不长，很快又返回东边领地。 兀格和木格的阿妈为了陪伴照顾铁恩大叔，没有随黛丽莎老夫人一行人迁徙到白马驿，所以赫离才让木格回家享受几天家庭温暖。 大木头脸上难得露出缅怀纠结之色，半晌，摇头挤笑：“之前阿爸说等青草泛黄就到白马驿，到时候再休息玩耍。” 白马驿作为柔黎可汗驻跸之地，牛羊牲畜必然是一个庞大数量，铁恩和伯米鹿两位牧马官必然有一位要去王庭白马驿管理的。 哪怕牲畜数量不多，牧马官在王庭侍奉可汗也是遵循长生天定下的规则，更是彰显可汗对牧马官的宠信。 “哈哈，你……”掂起脚跟，赫离如同伴当玩闹时摸摸大木格的头，或许是临近秃尾巴河，儿时伴当的一幕幕回忆，交谈话语也变得不正经起来。 “你哥哥都找乌兰，你什么时候找一个，带回去让你阿妈看看？” “察乌卡、多米都还没找，我不找！”直朗草原儿傲娇道。 “啧啧啧，来，偷偷跟赫离哥哥说一说，你是不是对布兰卡西亚的女人有意思，记得当年在卡密尔城外带回来一批萨乌德歌女，你常常跑去偷看……”赫离挤眉弄眼，贼贼的笑意挂在嘴角。 “哪有，哪有……我哪有偷看……”木格脸庞一红，嘴硬不承认，想不到当年的好奇糗事被赫离知道，不，看他神情好像是亲眼看到自己趴在毡帐外木架。 …… 军帐，赫离见过前来迎接的护营兵千骑长胡格森，简单询问土讫水城如今的情况。 护营兵算是历史遗留物，或是见证柔黎立部、建城、崛起的象征之一。 除了土讫水城，如今柔黎汗部各处草场领地都没有“护营兵”，哪怕是驻跸王庭的白马驿，都是守备兵。 在柔黎军事体系，常备军战力强过护营兵，护营兵战力又强过守备兵或仆从兵。 不过，当前护营兵和守备兵或仆从兵的差距一点点在拉小，毕竟柔黎王庭不在土讫水城，借主帐护营兵的身份来获取锻造帐、牧马帐等的优先物资拨付是越来越难，如果没有胡格森这张老脸在，恐怕新补充的护营兵和守备兵的军械待遇就差不多了。 不过，如今的护营兵不单纯是骑兵，同时奉赫离之命令，在倪布勒、色布瓦率领部分步军老兵前往黑马镇操练步兵后，便接管剩下的步兵，有着成为一支步骑联合队伍的倾向。 “腿还好吗？” 关切的慰问让胡格森这个草原汉子泪腺激素飙升，首领，不，大汗身份高贵，统治广大领地和属民，竟然还记得自己的老腿伤。 “大汗……没事，没事，也就是天冷的时候不好受，平时没啥感觉的……”心中感动的胡格森都忘记自己前来迎接拜见大汗的小算盘，说话都不利落。 赫离叨唠两句日常，又吩咐侍卫给胡格森送几件上好毛毡，走到主位落座。 目光扫视帐内，赫离目光落在右手边一人，上下打量，感觉他和几个月前的确有些不同，似乎更沉稳踏实。 迎着大汗投过来的目光，忙迭可代校尉平静的脸庞下掩着一颗激动的心。 这次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赫离到布兰卡西亚去“旅游”，被送到妥儿川训练大营的哥达屯练官手下待几个月的忙迭可被点名陪同，一转身成为尚在组建的第九卫代理校尉。 和在科尔塞糜扩建的几卫不同，第九卫大半是从妥儿川、土讫水守备兵转过来的新兵，经过训练大营，又辅以几百常备军老兵骨干，组成两个基本千骑，称作一卫编制。 虽然第九卫的兵力不及侍卫军，乃至是其他八卫的一半，不过好歹是一卫编制，所以忙迭可算是晋升的，独领一卫。 “忙迭可！”赫离道。 “在，大汗，忙迭可随时恭候你的汗令！”忙迭可代校尉大步出列，眼神中透露求战渴望。 “你的一卫多是来自妥儿川、土讫水的勇士，平日里操练、驰骋，熟悉妥儿川至北边领地的道路，敢不敢先行突进，赶到黑马镇，保护莫顿河至绿湖堡商道，等待我的后续吩咐！”赫离看似合情合理下令，但是有心人只要一听，都能知道其中漏洞，妥儿川、土讫水是柔黎部最老的领地，只要队伍有老兵，每支队伍都熟悉道路，何况随行拱卫可汗的侍卫军都比新建一卫要熟悉。 当然，大汗要说是借此操练常备军新兵，或者是随行侍卫军要暂留一、两天，理由绝对无比正确。 “诺，忙迭可遵命！”尽管猜到大汉会安排自己先行，好给自己、新兵一个长见识或立功的机会，可是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激动颤抖。 很快，退出大帐的忙迭可急急赶回本卫营地，对着千骑长、营指挥、百骑长一顿严训，要求他们好好表现，日后是大口吃烤肉喝奶酒，还是躲在帐角喝粥就看这一次表现。 帐内，赫离摇摇头，不过也能体会到忙迭可的心情。 “我们在土讫水城待两天，然后再去黑马镇。”土讫水城仍是柔黎汗部的要地，甚至说比白马驿更为重要都丝毫不过分。 白马驿可以丢，土讫水城绝对不能！ 路径土讫水城，赫离绝不会过门而不入，至少要去自己的宝贝铁矿、锻造帐了解情况，看看如今他们把铁矿、锻造帐发展的如何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洛格城门外 第五百五十四章：洛格城门外 洛格城，位于洛格领地的核心，此处已经十分靠近萨茹公国的腹地，前提是萨茹公国还存在的话。 初代洛格领主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建设洛格城，据说光是建造城墙就用了好几年时间，再加上领主府邸、城门、箭楼、哨塔等，用时将近十年。 后续几代洛格领主在初代领主的基础上进行扩建巩固，使其成为一座容纳超过五万人的城镇，算是了不得。 如此一座坚城，听到有草原骑兵扫荡袭扰，方圆几十里、百里的领民自然纷纷逃往这里，寻求城墙之内的安全。 洛格城外田地，散布十几伙农夫，外侧有几名骑手在一定范围巡走，农夫在挥汗如雨收割农作物，骑手紧张兮兮眺望远方，口里不断催促农夫干活快点。 远处，马蹄声响起，旁边骑手脸色大变，急得大喊大叫：“草原蛮子来了，草原蛮子来了，快走，快走......” 骑手不断催促，甚至粗暴用鞭子驱赶，脸上的焦急之色越来越明显，他们并非不想独自掉头就跑，可是粮食是贵族老爷们下死命令要带回去的，自己逃了回来，没有带回来粮食，那些贵族老爷不会放过监工的骑手，就算骑手中有几名预备骑士，都承受不住后果。 粮食，在如今的洛格城格外珍贵。 很快，一串黑点冒出来，朝着洛格城疾驰冲来。 危险袭来，死亡在逼近，百来名农夫乱糟糟朝着洛格城门跑去，不少粮食布袋或筐随着杂乱的人群掉落，少有农夫回身重新拾起来。 反正这些粮食又不是自家吃的，带回去之后也是落到该死的贵族手中，自己连一颗粮食都得不到。 “你们干什么，卑贱的泥腿子，快把粮食捡起来......”几名骑手气急败坏喊道，控马加速的同时不忘挥过去几鞭子，威胁农夫把粮食带回去。 嗖......嗖......嗖......几下箭矢声划过，清一色朝着洛格城的骑手而去，看得出追上来的草原骑兵对乱糟糟的农夫没有多大兴趣。 此时，本就没打开多少缝隙的城门慢慢合上，把奔过来的农夫当成弃子，如果跑回的农夫们带着大批收割的粮食，或许城内的人会多开一会儿城门，至少得把粮食接回来。 可是，粮食没有了，还得冒险接卑贱的泥腿子入城，根本不值得，何况如今城内的粮食情况，能少一点人口就少一点。 城外很快恢复平静，大部分出城农民并没有被当场杀掉，而是被俘成为苦力，乖乖再次继续他们的工作，不过目的地不是洛格城，是柔黎军营。 “哈哈，校尉大人，又缴获七十多布袋、筐的粮食，还有九十多个农夫......”带队骑兵笑道。 拉姆可校尉点点头，这是围城来第三批或第四批的收获，特意留出一段松懈距离，让洛格城的人“帮忙”收割粮食，这条妙计灵感还是来自赫离给拉姆可校尉的飞鹰信。 洛格城塞了几万人，每日吃饭就是一个大问题，城内的存粮肯定撑不了多久的，贵族肯定会派人出城收割粮食，哪怕是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近几日洛格城几乎每天都派出上百名农夫收割城外的农作物，然后就被拉姆可捡到一个个大便宜，按照这种趋势，都不用自己派人去收割，截粮食都能截完。 不过，半途抢粮并非长远之计，一旦敌人不出城收割，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何况，拉姆可没有忘记自己率领大军东进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城里的几万人口才是最重要的。 “绕过去洛格城后门驻扎的千骑传回来什么消息没有？”此战目的是掠夺劳动力，拉姆可校尉自然不会给城内之人批量逃跑的机会，早早安排一个千骑守在洛格城后门附近， “洛格城跑来出队骑兵侦查，不过没有和游骑厮杀。”亲卫禀报道。 拉姆可的目光又投在羊皮地图上，死死盯着洛格城，来之前，自己想过很多办法进攻洛格城，但是抵达城下，发现光靠骑兵真的不容易攻城。 最合适柔黎精骑的进攻方式是沿着城墙策马骑射，射出成千上万支箭矢，凭着城头上的洛格城守军是无法给移动的柔黎精骑造成太大的伤害折损，付出的是大量时间，还有不确定性。 谁都无法确定城内之人伤亡情况，心里能否承受住，会不会一直躲在城墙背后？ “派出信骑催促色布瓦，快点赶过来......”围住洛格城的第二天，拉姆可校尉便真正意识到一支步兵用于攻城是有必要的，哪怕用来消耗，也好过付出同样数量的柔黎勇士，所以便火速派人调一支步兵千人队赶过来。 “还有，大盾牌、撞锤加紧制作......”虽然赫离在教导营传授的攻城知识很少在草原战争中运用，但是拉姆可校尉还是认真听讲，依稀记得一些攻城的必须装备。 亲卫们点头照办。 “校尉，听说大汗率领大军前来......”半晌后，有一个亲卫大着胆子问道。 拉姆可校尉抬头瞥了一眼，心中明白，八成是底下哪个将领鼓捣他来问的。 前两天，收到王庭的飞鹰信，拉姆可知道可汗已经启程赶过来黑马镇，按照拉姆可对可汗的了解，可汗十有八九会来洛格领地的，所以希望在可汗到来前打上一场漂亮仗，献上一份精彩的战绩，也让底下憋了许久的将领们在可汗面前露露脸。 可是，如果拉姆可率领九千大军，动用部族大量军械物资，迟迟未能取得一场大胜，大汗、麾下将领、其他兄弟部队都会怀疑拉姆可的能力了。 拉姆可心中一叹，总算明白以前和可汗私下交谈时，可汗提到过军队太好战有时会是一种弊端。 “传令，明天派出一个千骑围绕洛格城骑射，每次射出两轮箭矢，给我叮嘱他们，要对着城头的人来射，要是让我知道有谁随便乱射，就让他爬进去把箭矢给我拿回来......”步兵未到，那就骑兵先来攻一攻，一则说不定就出现什么战场变化，突然就攻下洛格城，二则让儿郎们好好发泄一番，之前的袭击、侵扰都以不能多乱杀为限制，没能让草原健儿享受一番草原射猎的感觉。 第五百五十五章：城头箭矢 第五百五十五章：城头箭矢 翌日，洛格城头。 “真神，草原蛮子杀来了！”眺望放哨的守卫惊呼喊道。 “知道，知道，都来了很多天，今天我们还没有派人去收割田里的粮食，他们想抢也抢不到的......”倚在城墙的老兵无所谓回答，一听就知道是个老油条，经过几天草原骑兵抢夺收割到的粮食已经习惯，下意识以为草原骑兵又来抢了。 “不是，不是......他们要攻城，要攻城......”放哨守卫尖喊道，语气都带有哭音。 城外四、五里外，随着加速冲锋的战马群，卷起一阵风，柔黎军千骑长战旗猎猎作响，整编满员千骑，千余柔黎精锐健儿，杀气逼人的发起第一波正式攻城。 哪怕远望下去，平坦空地，千余进攻骑兵并非显得密密麻麻，可是战马推进、统一皮甲、排列阵势，仿佛一把出鞘锋利弯刀直挥过来。 何况，洛格领地承平日久，早已忘记草原铁骑的嗜血弯刀，何曾见过上千铁骑嗷嗷冲锋的战场架势。 两里外，“呜—呜—呜......”号角声响起，骑阵开始改变队列，前方骑兵准备握弓搭箭，待到进入射程，狠狠朝着城头射出一支支利箭。 城墙上，恰好巡视的洛格领主手臂一晃，及时扶住城墙，才没有出现什么笑话，望着突然攻城的草原骑兵，心中凉凉，疑惑为什么草原蛮子会来进攻城堡，难道他们不知道进攻城堡付出的代价远比他们劫掠村庄、镇子的大得多。 对比祖先，当代洛格领主的确显得无能无才，可是并非无知，草原骑兵进攻布兰卡西亚一般是打草谷，掠夺物资、奴隶为主，少有攻打城镇堡垒的，除非是攻打的城镇堡垒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洛格领地的确不错，但也仅是不错，富裕程度在萨茹公国都挤不进去前十，更别说在布兰卡西亚名列前茅的。 再说，这股草原骑兵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怎么跑到洛格领地来？ 巴罗塞德公国和埃徳登公国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呢？ “大人”正当洛格领主沉思之际，骑士头领办完事情回到身旁。 草原骑兵驰骋推进的气势压得城头守军心惊身抖，刚征召的新兵差点尿裤子，不少耍滑头的老兵偷偷退后，企图混到后方。 骑士头领提剑带人转了一圈，砍了几个新兵、老兵，才勉强把城头守卫稳住，没有闻战而溃败。 要是让人知道洛格城守军被草原骑兵一个冲锋，不，是看到一个冲锋，就吓得屁滚尿流，丢失城堡，真的会沦为卡洛斯大陆的笑柄。 “情况怎么样？”洛格领主询问士兵情况，身为领主的他，对本城士兵还是略知一二的，欺压反抗的领民或许是个好手，要打仗的话，能站在城头就不容易了。 看到骑士头领点点头，洛格领主心中稍定，没有继续追问，一旦追问，失望会更大。 “草原骑兵，装备精良......鹰为族徽......柔黎部”骑士头领小声嘀咕，猜测来敌的身份。 “什么？”洛格领主问道。 随着近两年柔黎商贸的发展，柔黎商贸帐旗下商队不会刻意强调，但是架不住来来往往，尤其是经过莫顿河至绿湖堡商道的，或者去过斯帕交易区的，所以柔黎部的名声传到洛格领地并不稀奇。 骑士头领便将自己往日从行商口中接触到的碎片信息讲出来，但是并不全面，例如来自莫顿河草原部落、占领斯帕丘陵的。 “什么，清奶酒就是柔黎部酿造的？”洛格领主不清楚莫顿河草原，但是清奶酒这种新鲜酒类如今可是受到布兰卡西亚很多贵族的喜爱，每次开宴会，桌面上没有摆上几袋子，都觉得脸上无光，他自然也不例外。 突然，砰的一声，洛格领主锤了一下城墙，咬牙道：“绿湖堡就在旁边，他们不去进攻绿湖堡，偏偏跑到我这里来，柔黎部是不是觉得洛格领地好欺负？” 如果拉姆可校尉听到这句话，肯定点点头认可道：老子就是觉得你好欺负！ 咻、咻、咻...... 砰、砰、砰...... 嘶、嘶、撕...... 十几支箭矢毫无征兆飞过洛格城头，或撞在城墙上，撞起灰沙碎石，或插入不幸运的守卫身体，勾起碎肉鲜血。 “大人，盾牌！”骑士头领急急抽过一面盾牌护住洛格领主，心中一惊，眉头一皱。 一百米，射箭草原骑兵至洛格城墙，将近一百米的距离，草原骑兵的弓箭竟然能够在百米外射到城头，难不成是柔黎部的神射手？ 骑士头领虽不是草原人，可是对草原骑兵和骑射有大致了解，用上一把优良骑弓，草原骑手在百米外射中一人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从下往上，射到城头，还是在百米外，难度至少加一半，就不是每一名草原骑手能够做到的。 草原缺铁，缺乏优良武器，牧民自制的常用箭簇不少都是木制、骨质，一把铁匕首都算的是传家之宝。 可惜，骑士今天遇到的草原部落和以往见过或认知中的草原部落有很大不同。 因为，它是柔黎部，是独一无二的柔黎部，是赫离的柔黎部！ 打头骑兵的试射完毕，千骑长、百骑长的战旗依次挥动，宣布柔黎勇士可以用手中的弓箭告诉躲在城墙背后瑟瑟发抖的懦夫：柔黎部来了。 瞬间，一个个黑点从城下飞出，冒着危险的淡芒，仿佛在天空中敲打进攻与死亡的节奏，下一刻落在洛格城头，传来无序、杂乱的号角般伴响。 从柔黎强弓射出的锋利箭矢，强劲的力道不仅扎碎洛格城墙守卫的薄薄木盾，甚至把射穿，最终插入守卫的身躯中。 一些没有掩藏好的城头守卫来不及躲避，被箭矢劲力一晃，整个人都掉落城墙下，不用多看，想必已是一团肉泥。 洛格领主忍不住颤抖，从未亲临战场的他纵使想要强撑起来领主风范，在此情此景也做不出来，只能依靠旁边的骑士头领来保护。 骑士头领脸上显露惶恐之色，刚才大着胆子透过缝隙处往下望去，造成城墙惨状的的确是草原骑兵射出的一支支箭矢。 什么时候，草原骑兵的弓箭有这么大威力？ 第五百五十六章：攻守皆新手 第五百五十六章：攻守皆新手 一支支锋利箭矢，一轮轮城头箭雨，尽管有着射击盲区，又有城垛遮挡，命中率并不高，可是中箭惨状、死伤惨叫重重打击洛格守军的士气，给心头蒙上一层恐惧，城头守军恨不得把身体缩进城垛里，害怕下一刻便有一支箭矢插进自己的脑袋。 “盾牌，把所有盾牌掩上去，快！”骑士头领喊叫，不过能够执行命令的人少之又少，一则混乱的战场环境，二则根本就没有多少盾牌可用，三则谁冲过去掩上，死亡的概率绝对直线飙升。 “退回去，退回去，护送我退回去！”缩低身体的洛格领主呼吸紊乱，对着旁边的骑士头领下令。 “大人，一旦我们退下去，恐怕......”骑士头领心有震惊、恐惧，却没有彻底失去战争常识。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城外的草原蛮子只会对着城头射箭，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射死，派人守住城门就行，我们退下去，他们射不中我们，快点派人去守城门......”洛格领主难得清醒，理智分析一波。 骑士头领显露犹豫之色，领主大人说的也对，城外的草原骑兵没有打造云梯，没有攻城塔，无非就是对着城头射箭压制。 倘若寻常草原部落骑兵对着城头射箭，守军弓箭手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进行反击，说不定还能够占到一些便宜。 可是，且不说洛格城能够找出多少弓箭手，就算有弓箭手，站在城头射箭反击，都不一定能够射杀到百米外跑动的草原骑兵。 田地握叉的手vs马背握弓的手，差距绝对不是一点半点。 “那么，大人，我们先退下......”骑士头领手提盾牌，慢慢掩护洛格领主往后退，退下城墙。 说起来，这位骑士头领算是尽职尽责的，把洛格领主掩护下去城墙后，吩咐随行扈从护送领主回去，转身再次登上城墙继续指挥。 城外五、六里外的丘坡，柔黎军东进统帅拉姆可校尉观望战场情况，时而点点头，时而思考，闪过犹豫之色。 “大人，又来催了......”一名亲卫跑过来苦笑禀报。 拉姆可校尉看了看前方战况，又回身望了望，道：“等一下，你告诉他们，谁再来催，谁就给老子待着，下次也轮不到他！” 后方几个千骑看着前边的兄弟千骑打得那么热闹，凭着胯下战马、手中弓箭对准洛格城头压制，完全是欺负人，在后面怎么受得了？ 此时，拉姆可校尉可没有时间去和麾下将领解释，脑海纠结是否派出勇士抬着撞锤直接攻击城门？ 虽然拉姆可知道抡起列队攻城，下马骑兵或许比起赫离指导的正式步兵要稍逊一筹，可是看着敌方软弱无力遭受摧残，己方又不能实打实“享受”，心中的确十分难熬。 “攻城锤......撞锤.....列队举盾遮挡，抬动撞锤晃攻......两侧，两侧要怎么样呢？”拉姆可校尉皱眉回忆赫离当初教导步兵的内容，实在是想不起来。 实际，拉姆可校尉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采用直接粗暴的方式，用战马撞击或者不用盾阵、撞锤等配合，直接下令骑兵攻上去，但是那样损失绝对不小。 如果拉姆可校尉手中有千余仆从兵，再不济也得是守备兵，或许他会任性一把，用人命去撞开洛格城门。 可是，拉姆可亲率的本路兵马九成以上都是常备军，每一个都是柔黎精锐，耗费柔黎部大量粮食、盐巴、牲畜、军械操练出来的勇士，是大汗的宝贝，也是拉姆可的宝贝。 赫离教导柔黎军将领的一句话：柔黎勇士绝不能怕死，可是不能白白去死！ 最终，拉姆可叹了一口气，没有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吩咐：“给前方传令，千骑再射多一轮便归营。” 看洛格城头插着的箭矢，就知道前方千骑至少射出几千支箭矢，又不是真正攻城，太奢侈了！ 令旗挥动，号角声响，环绕洛格城骑射的柔黎精骑调整队列，拉大距离，然后调转马头，陆续返回营地，第一波进攻结束。 如果赫离亲眼看到这个过程，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苦笑？ 如果有战阵经验的老将在此，一眼就能看出，攻城方没有经验，守城方也没有经验。 攻城方是草原骑兵，亦没有采取草原粗暴攻城之法，不必多说。 可是守城方，先不说守城必备的锥刺盾牌、石头木料、滚油大锅等几乎没有，人员配置也大有问题。 城头防御的守军未战先溃，如果将此归结到征召新兵、承平日久，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遭遇箭矢覆盖打击，指挥瞬间失灵，绝对是守城将领事先部署不合理，连基本的传讯都没有保障，同时没有安排预备队，使得混乱发生，只能靠着城头守军以乱压乱，得不到后续支援...... 如果这个时候，拉姆可校尉指挥一队柔黎兵冲上城头，绝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都不用勇猛冲杀，凿穿城头守军，估计守军看到敌人，纷纷转身便逃。 “哈哈，校尉大人，明天要不还是我们千骑进攻，保准把他们射得屁滚尿流......”首个进攻的千骑长哈哈大笑，今日不像是战争，完全是一场操练，不，比操练还要有感觉，毕竟日常操练哪有敌人的鲜血残肢，充其量就是野兽的。 “好了，好了，你也累，明天好好休息......”拉姆可拍拍千骑长的肩膀以示鼓励，给周围几个千骑长“放心，不会忘了你们”的眼神。 突然，一名亲卫进帐汇报：“大人，派出给色布瓦千夫长传令的信骑回来了，带回色布瓦千夫长的回讯，已经加快行军，明天太阳落下前能赶到洛格城外。” 拉姆可嘴角一咧，随即哈哈一笑，对着身旁将领道：“啧啧啧，想不到色布瓦会那么快赶来，看来之前我给他们配备战马是配对了！” “大人，那么我的千骑后天进攻，明天先让给其他人......”一名千骑长十分大度道。 闻言，帐内众人眼神透出阵阵鄙视，如果不是校尉压着没有同意，今天你都敢嗷嗷冲过去，现在一听到色布瓦明天赶到，你就装模做样要排到后天去，当老子是傻兔子吗？ 第五百五十七章：步骑攻城 第五百五十七章：步骑攻城 攻城的第三天，柔黎军一次性投入于正面进攻的兵力超过三千人马，旗帜猎猎，步兵居中推进，骑兵两翼护挡，标准的配合进攻队列，仿佛进攻的不是一座固定不动的城镇，而是一支同样步骑搭配的精锐敌军。 三千余柔黎精兵，左右铺开，首尾相连，阵势肯定超过第一天的千骑，散发的气势令洛格城守军不是恐慌，而是畏惧害怕。 上次，单纯一支草原骑兵便让洛格城狼狈不堪，今日的步骑联合，浩浩大军，洛格城能挡住吗？ 城头，洛格领主并不在，骑士头领撑着疲惫的身体，眼睛盯着远方，震惊、慌乱、痛恨......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区区一个洛格城，柔黎部用得着动用如此多的部族宫帐军吗？ 刀盾在手，步兵踏动，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兴奋、激动、嗜杀...... 进攻队伍后方，“色布瓦千夫长，大汗、校尉都夸赞你们步兵攻城是如何厉害，今日这一轮，你们能不能攻下来？” 色布瓦笑笑，没有答话，朝旁边的拉姆可校尉请示：“校尉大人，等我们步兵儿郎登上云梯中间时，希望骑兵兄弟能够停止射箭！” 拉姆可点点头，这是自然，柔黎军条令就有类似规定的，不过应用于实际的步兵和骑兵共同作战是第一次。 “色布瓦，你就不问问城内有多少守军？”拉姆可提鞭指着城头，随意问道。 “无论有多少守军，在我们柔黎勇士的刀前，只有死亡和投降，挡不住我们柔黎勇士的步伐！”甩下一句漂亮话，骑术并不娴熟的色布瓦千夫长拨马一转，跟上前去和自己的部队待在一起，要亲自率领步兵攻进洛格城。 众骑兵将领一听，刮目相看，瞬间感觉这个山丘小子仿佛挺顺眼的。 “这句话以前在哪里听过呢？”拉姆可校尉隐隐感觉色布瓦的豪言壮语很熟悉，半晌，摇头低骂：“好你个色布瓦，连大汗的话都敢乱改，大汗明明说的是‘......挡不住我们柔黎铁骑的步伐’。” 对于色布瓦篡改可汗的宝贵箴言，拉姆可低骂后一笑而过，想必就连赫离知道后也只是笑笑。 “兔崽子们，快点准备，回到你们的队伍中，到吃午饭的时候，如果洛格城头没有插着柔黎战旗，你们统统给我去吃草，别浪费粮食、肉干......”拉姆可骂着下令。 前方，策马跟上的色布瓦千夫长环顾四周，此战，步兵是主角，哪怕两翼骑兵自我感觉高人一等，平时把步兵当作附庸仆从，此时此刻，步兵才是中心，拔刀一指：“进攻！” 千夫长色布瓦呼喊的“进攻”是进攻信号，随着千余步兵正面推进，两翼骑兵开始加速拉距，展示草原健儿娴熟的马术、弓术给城头守军看看，或者让他们用自己鲜血、身躯亲自来体会。 两个千骑左右骑射，很快，无数锋利箭矢如同曲线雨幕，哗啦哗啦的落在洛格城头，许多守卫甚至连声响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一只箭猪。 箭矢划空声、撞击声、碎裂声成为主旋律，随即隐约响起“咚、咚、咚”鼓声，只见抬着盾牌撞锤的攻城步兵已经冲到城门口，几十名步兵齐齐发力，颇有节奏撞击挡在面前的城门。 随着撞击次数的增加，门响声越来越大，门内发出哧哧声响，似乎即将裂开，撑不住多少次。 同时，抬着云梯的各队步兵开始勾靠城墙，没有行云流水的动作，但是也显得十分熟练，可见平日里是下过苦功夫去操练的。 “快快快，冲上去城头......” “砍脑袋，脱奴籍，拿赏赐，获晋升.......” 步军老兵出身的各个小队长、中队长鼓舞士气，然后身先士卒爬上云梯，手脚并用冲了上去。 不前或后退，以逃兵论处，处死；冲上去，砍杀几个敌人，粮食、盐巴、牲畜，甚至可以成为人上人。 一个字：干！ 受到刺激鼓舞的步兵热血沸腾、嗷嗷嚎叫，头顶又没有敌军抛下箭矢、石头来阻栏，此时不冲上去，等到什么时候？ 此时，城门处传来轰隆一声，随即响起抬锤步兵们的叫喊，一时间围护的盾牌有些杂乱。 “撞开了？”远处的色布瓦千夫长脸色一喜，随即眉头一皱，不对，撞开大门要向后方发信号的，抬锤攻城队怎么乱糟糟的？ 城外虽然平坦，色布瓦距离城门半里左右，但是战场之上，战士、马匹、箭矢、沙尘........色布瓦哪能看得如此仔细，心中担忧，派出探马查看的同时，下令调动一个步兵大队赶去支援。 “咦，不对......”色布瓦千夫长眯眼看着洛格城门处，半扇门塌了，里外双方似乎在厮杀。 “山驴蛋子，看回来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前后情绪起伏太大的色布瓦来了一个山丘部落加草原部落的混合爆粗，“快打旗号，城门破了，骑兵突进，快！” 令旗一挥，发出步兵已攻破城门的讯息，远处响起特殊号角声，短促而有规律，最沿近城边骑射的柔黎精骑瞬间做出完美的弧线弯度，加速朝着城门切入，身后一队队骑兵也在改变骑射路线，准备朝着城内涌进。 城门厮杀，一开始撞锤撞破半扇门后，锤头损毁严重，根本无法继续撞门，他们只得冲上去用身体，或推转或撞击大门，所以未能向及时向色布瓦千夫长发送信号，此时柔黎步兵已经占据上风。 “草原蛮子的骑兵冲过来了......” “快逃，快逃！” 马蹄敲击的声响从城外持续到城内，一个百骑队，两个百骑队，三个百骑队顺着城门冲进洛格城。 几乎是同时，第一批爬云梯的步兵冲上城头，提刀迈步，寻找着在骑兵箭雨下幸存的洛格城守军。 “大人，破了，破了，破了！”一名年轻的亲卫在拉姆可校尉马旁喊道，或许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攻破城镇，所以格外兴奋。 “哈哈，看到了！”虽说不是一战而下，可是拉姆可校尉心情依旧不错，“立刻给后门的千骑传令，守住道路，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从洛格城后门逃跑的人！” 如果贵族逃跑，肯定会带走一批财物，自己就少缴获战利品；如果是领民逃走，自己就损失了劳动力。 第五百五十八章：洛格，我来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洛格，我来了 折箭岭，这个取名草原侵夺故事的地方，百年未有草原骑兵踏过，今年注定要打破记录。 目睹几千草原骑兵大摇大摆进入洛格领地，时隔不久，再次见证一支草原骑兵踏过此处，这支骑兵人数不及上一支骑兵，可是无形中散发的杀气却让折箭岭仿佛提前入冬。 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大地，两千柔黎精骑浩浩荡荡通过折箭岭口，如果有见过柔黎战旗的人在此，便会发现骑兵中央的战旗和柔黎军的寻常旗帜稍显不同。 草原骑兵，来去如风，一骑多马，加上配备镶嵌马蹄铁的骏马的柔黎精骑，机动性更是强悍，仿若是翱翔的雄鹰，眨眼间，全队骑兵就踏进洛格领地。 “拜达尔，有来过洛格领地吗？”策马徐行的赫离对着自己侍卫军千骑长问道。 “大汗，拜达尔从没有来过洛格领地......”拜达尔千骑长保持奴仆般的谦卑道。 拜达尔，这位曾是一个中等部落的百夫长，部落在草原战争中失败，沦逃到妥儿川草原，被马贼俘虏，加入马贼，后在赫离偷袭马贼妥儿川营地时被俘，最后在趁夜溜出俘虏营地，在看望妻子古扎米时被赫离逮到，宣誓成为赫离奴仆，经历可谓曲折波澜。 可是，拜达尔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几年前的跪拜效忠，让自己有资格成为一位高贵可汗的仆人。 如果让拜达尔千骑长在侍卫军千骑长和可汗仆人中选择一个身份，他九成九会选择可汗仆人。 “哈哈，我也是第一次，看看那些田地，看看那条河流，能养活多少人......”赫离抬鞭感叹道，不自觉想起拉姆可的冒险行为，微微苦笑，但是眼眸又闪过满意赞赏之色。 管他冒不冒险，总之成功了！ 有那么一句话：成功者是不受惩罚的！ “对，那么一大片土地，撒下草籽，明年开春后肯定是一大片一大片青草，还有那条大河，放牧多少牛羊......”拜达尔千骑长出于真心赞道。 内咳两声，赫离差点岔不过气来，一脸诧异望着勇猛善战的拜达尔千骑长，柔黎部领地草场，东起月牙湖，北延莫顿河，南抵钦达烈，西至驼绳子，还用得着特意跑去洛格领地放羊赶牛？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草原人的传统思维改变并非一日之功！ 赫离脑袋一闪，没关系，在自己统治下，随着柔黎战马的跑动，柔黎箭矢的划破，伴随柔黎鹰旗的插落，一切都会改变，柔黎会重现先民创造的荣光，让先民文明发出璀璨光芒。 抬头看见鹰徽战旗，环顾大队柔黎精骑，源自血脉的骄傲，赫离心中豪气迸发，喊道：“洛格，我来了！” ...... 城楼变幻大王旗，如今，洛格城头上迎风猎猎作响的是柔黎鹰旗，旗帜上的雄鹰好似搏击长空，翱翔万里。 “校尉大人，前方探马游骑队传回消息......” “大人，木格千骑长已经赶到城外十里......” “大纛，大纛，看，是大汗的雄鹰大纛！” 拉姆可校尉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如果不是大汗早前吩咐过在城门迎接即可，他就算不在黑马镇恭候，也得在折箭岭等待。 “传令下去，今日值守的千骑必须把俘虏营和街道给我盯紧，要是给我们卫丢脸，看我......”今天不仅是可汗亲临洛格城，查看拉姆可一卫进攻洛格领地取得的战绩，同时是赫离登位称汗后对拉姆可一卫的首次巡视，怎么能不重视？ 本来自己远离王庭，远离可汗，在可汗面前露脸的机会就少，如今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还碰到可汗特意前来巡视，倘若最后关头出错，搞出什么意外，一众将领只能抱着奶皮子去哭泣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雄鹰大纛，拉姆可校尉准备抬腿迈步，顿了一顿，扭头道：“色布瓦千夫长，这次攻城你们功劳不小，随我一同前去迎接大汗，我想大汗很有兴趣知道你们步兵攻城的经过。” 进入洛格城墙一里内，侍卫骑兵沿着两侧降速散开，纵马冲向城门口相迎人群的赫离显得威仪而不失勇悍，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惊讶、暖心。 看着赫离策马驰来，曾经被赫离调侃不要搀扶下马的拉姆可校尉仍然笑着冲上前，能为可汗牵马执鞭是自己的无上荣誉。 谁料，赫离快人一步，纵身下马，随即重重给了拉姆可校尉一记胸拳，笑骂：“好你个拉姆可，眨眨眼，这么一座城镇就打下来了，够厉害的！” 激动一抖，拉姆可校尉眼眶一湿，千言万语都被赫离的一记胸拳融化，只能激动喊道：“拉姆可率领儿郎迎接可汗！” 赫离看向前来迎接的人，脑海中都有印象，有秃尾巴河一带偏僻起家的老兵，也有妥儿川时期的选拔勇士，还看见出身翰埒氏族的色布瓦千夫长...... 在拉姆可的引领下，赫离走向洛格城门，城头上依稀可见箭矢撞击的残痕，甚至有不少地方还插着箭矢，可见柔黎骑兵的进攻箭雨是有多么猛烈。 赫离走进洛格城门，撞锤砸开的破损处都没有修补，伸手拍了拍，像是和这扇门，这座城打招呼：洛格，我来了，你的主人来了！ 领主大厅，洛格城的新主人坐在高座上，拍了屁股底下的座位，示意众人落座，充满草原气息调侃：“进了城，一个个都像娶婆娘似的，连位置都不坐下......” 大汗的打趣引得众人哈哈一笑，原本赫离无形中散发的威仪气势让众人心中敬畏，此刻在赫离的打趣下敬多畏少，直朗随意的草原将领才敢谈笑落座。 昔日的首领，部落之主，勇敢少年，草原英雄；今日的大汗，万民主宰，至高无上，在柔黎部众心中超越太阳的光芒！ “大汗，我娶婆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可用力了......” “哈哈，娶婆娘的时候，哪里需要坐下的......” 不知是赫离的打趣，还是赫离引导出来的放松话题，大厅内气氛没有之前觐见参拜时肃穆，熟悉的朋友之间还打闹说笑。 赫离摇头一笑，让将领们在此享受城镇内的草原欢聚，似乎是为接受生活方式的潜移铺垫，半晌后，眼睛停在靠前位置的男人身上，笑道：“解可温，翰埒氏族了不起，有两个如此优秀的勇士。” 第五百五十九章：旱灾迹象 第五百五十九章：旱灾迹象 洛格城外，空气残存的血腥味道渐渐淡去，随着弥漫的是秋天的田地麦香。 虽然遭受短暂的战争波及，但是田地农作物受损面积不大，此时一伙伙洛格农夫手脚麻利收割，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双手，仿佛眼前农作物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誓要消灭干净。 收割五斤粮食，一斤归收割农夫，谁不努力？ 远处，在秋日余晖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河流静静灌溉这片土地，给予沿岸田地充足的水源、养料，让洛格领地不坠粮食盛产地的名声。 “你们说，前两天抵达洛格城的草原大人物是谁？” “八成，是柔黎可汗一脉的大贵族，乖乖，这个柔黎部竟然是可汗部落......” “对对，我听看守我们的柔黎战士交谈时，提到什么大人物的神色恭敬，我猜绝对是比洛格领主还要大的贵族......” “对了，你们知道看守我们的柔黎战士以前是布兰卡西亚子民，好像之前也是萨茹公国的，为什么他们要和草原蛮子待在一起，拿着刀攻过来洛格城......” 干活闲聊的农夫瞬间噤声，随即，一名颇有声望的老者低声对着刚才提到“草原蛮子”的年轻人训斥几句，旁边几名农夫瞪了几眼不识相的人：你要死可以，别连累到我们。 草原蛮子，哪怕心里这么想的，口头上也绝对不能说出来，谁知道草原骑兵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杀光卑微的农夫。 弯刀和弓箭是不会自动识别谁是乱喊“草原蛮子”的叛逆者，干脆全部杀光来省事，还能杀鸡儆猴。 山丘，柔黎可汗赫离观看洛格城，同时眺望远处田地上演的紧张割粮场景，对着拉姆可校尉问道：“现在已经抽调多少城镇人、农民去收割粮食？” 这个情况，拉姆可还是清楚的，道：“三千多人，将近四千了，不过收粮队伍是轮流出动的，几天这一批，明天下一批。 “洛格领地。洛格城，真是个好地方！”心情不错的赫离赞叹道，此战缴获的军事物资先不计，光是城内五万人口就是一笔不菲财富，更别说，倪布勒、脱离达统率的一路兵马报上来的收获，沿途收拢、刀逼善诱近三万人。 八万人，赫离短短几天内就多了八万人，虽说八万人并非全都是青壮劳动力，其中有老人、妇女、孩子，可是哪怕只有一小半是男丁，也有三万多劳动力，绝对是一剂柔黎劳动大军的营养针，保证柔黎部日益繁重的劳动没有停滞。 “大汗说的是，这真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宝地，平坦肥沃，又有贯通大片田地的河流，如果再用上我们柔黎部的粪土肥田之法，明年，长生天会让柔黎每一顶粮食库帐堆得满满的......”随行的解可温大农官激动道，仿佛眼前的不是泥土河流，直接是一大片如山如林的粮食堆。 “哈哈，不错，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宝地，不过也是拉姆可校尉、色布瓦千夫长他们呈到我们伟大的柔黎汗部跟前的。”赫离觉得拉姆可校尉开始朝着“上马统军，下马治民”转变，假以时日，想必是柔黎部的镇疆大器。 不过，如今不急，慢慢磨练，且看拉姆可自行摸索，是否实践探出一条适合拉姆可的领军治民之路。 “洛格领地......黑马镇......绿湖堡，解可温，从绿湖堡大湖泊开挖河道引水，进行得如何？”赫离知道拉姆可、解可温谋划过此事，可是似乎绿湖堡协调、劳力不足等原因，没有进一步开展，又赶着来洛格领地，途中没有绕去视察了解，现在洛格领地取得重大突破，限制开挖河道的最大困难解决了，自然要把这件事情提到日程上来，不过提到绿湖堡的语气又不是那么急切凝重。 拉姆可校尉把目光投向解可温，自己领兵东进，后方事务统统交由解可温处理的。 解可温略显尴尬，硬着头皮，先看看大汗，又望向拉姆可，道：“拉姆可兄弟，你也知道仆从兵卷走一大批青壮男丁，眼下又是秋天收粮的要紧关头，实在调动不了那么多人手去开挖河道，不过已经派人巡查过开挖路线，只要押回去几千帐下户，保证可以立马开挖！” 拉姆可点点头，看着胡须显乱、眼眸血丝的解可温长者，无法开口指责什么。 难不成说他碌碌无为，办事不利，连简简单单派人去开挖河道都做不好？ 就连拉姆可这个百分百纯的草原汉子都知道开挖河道不是挖挖石子、抬抬土块便可以的，要负责众多事务的解可温在拉姆可东进期间就取得大的进展，真的是强人所难。 “拉姆可、解可温，这次掠到的几万帐下户，你们优先使用，完成收粮之后，迅速准备开挖河道，争取在入冬前完成第一步，我会下令锻造帐、测绘帐抽出人手来帮你们的......缺水、旱灾、饥饿......” 后面的话语，赫离自言嘀咕，拉姆可听不太明白，但是大农官解可温知道来龙去脉。 准确来说，赫离突然间如此重视开挖河道，还是源于前些日子路过黑马镇时大农官带人汇报的情况。 那时候，大农官解可温带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农民拜见赫离，解释这个从萨茹公国逃难过来的老农民对于播种、灌溉、除虫有一套独特的办法，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老农民喜欢勾勾画画，把自己几十年来的耕作生涯用一种奇怪图形记录下来，记录中简陋总结萨茹公国及周围几十年的气候变化，然后根据往年气候变化特征，告知周围人未来几年会有旱灾出现，被大农官得知。 所以，大农官解可温才会被赫离带在身边，一同来了洛格城。 洛格领地要成为柔黎部第二个粮食产地，保证柔黎粮食供应不出什么问题，甚至家家吃饱饭，帐帐有余粮。 大农官解可温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按照赫离的设想，不仅仅是对绿湖堡大湖泊的开挖河道引水，保证黑马镇至斯帕丘陵的耕地不受影响，还要开发洛格领地这块更加广大、肥沃的平坦耕地，粪土肥田，兴修水利，要让洛格领地的粮食产量比黑马镇翻几倍。 毕竟，从绿湖堡大湖泊开挖引水，源头控制在别人手中，可是如今的洛格领地，主人却是柔黎部。 在自家地盘大兴水利，不用担心被人牵制，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第五百六十章：托亚城 第五百六十章：托亚城 托亚城，西多图公国的都城，布兰卡西亚的王都。 费迪南德.格里芬，这位野心勃勃的大公，布兰卡西亚的捍卫者陛下，掀开西多图新篇章的年轻君王坐在一处隐秘偏殿的高座上，几年前，正是在这处偏殿，他和室内臣子谋划布局，最终在去年一击吞并萨茹公国，大大提升西多图公国的国力。 疲倦的神色在年轻的陛下脸上闪过，可是抹不去眼眸深处的精芒，哪怕身体十分疲惫，他都没有退下休息，依旧在和戈德温伯爵、布鲁诺伯爵部署商议。 终于，一切基调都定下来。 “戈德温，巴拉瓦尔的情况怎么样？”上首的费迪南德大公确认道，巴拉瓦尔本是西多图公国和萨茹公国的边界城镇，在西多图公国闪击萨茹公国，他还曾经悄潜至巴拉瓦尔，检阅军备，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不过，随着萨茹公国大部分领土纳入西多图公国的版图，边境城镇巴拉瓦尔瞬时成为腹地城市，地理位置显得不那么重要，此时被提起，难不成有古怪？ “在他们看来，军队正在巴拉瓦尔休息，从巴拉瓦尔征召的战士都已经解散回家......”西多图重臣戈德温伯爵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调侃之色。 费迪南德大公点点头，对戈德温的回答和神色都十分满意，又把目光投向布鲁诺伯爵，道：“先期的骑士驻防调动有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陛下，遵照你的吩咐，我们都是在夜间以小队进行的，后来调动规模还借助巴罗塞德公国的旗号，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调动。”布鲁诺伯爵恭敬道。 “好，好，好，西多图的荣耀，布兰卡西亚的历史，托付在二位手中，我能做的就是到处游猎玩乐......”费迪南德大公言语里有着客气之意，语气却有着掌控全局的坚定。 “陛下请放心，光凭莱卡尔敦公国阻挡不住西多图骑士的长剑，埃徳登公国和莱卡尔敦公国联络没有那么频繁了，对我们的警戒十分松懈，连我们的朋友巴罗塞德公国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戈德温伯爵十分有信心。 “埃徳登公国......巴罗塞德公国......我听说安勒.提多伯爵逝世，他的儿子，是叫科尔里奇？”抛开国家利益，费迪南德不仅是西多图大公，还是有名半实的布兰卡西亚陛下，从私人角度来看，对安勒.提多挺敬佩的，如果未来把埃徳登公国纳入直接统治范围，甚至会重用安勒.提多。 一声“伯爵”，多少包含缅怀，或许还有些许遗憾。 “对，科尔里奇！安勒可惜了，自己打猎受伤，捕获的猎物进了别人的肚子，连肉汤都没有剩下，只有被施舍的残渣......”戈德温伯爵引用简化的草原谚语形容安勒.提多伯爵伤重逝世。 当初，安勒.提多伯爵奉命进入萨茹公国，或出于协助萨茹公国，或在乱局为埃徳登公国谋夺利益，最终占据一块肥沃领地，但是这份领地被埃徳登王室大义凛然置换，伯爵被补偿临近埃雷萨的一块贫瘠领地。 关键的是安勒.提多伯爵在此次行动中受到重伤，坚持赶到绿湖堡安排后事后，闭目离世。 说起来，西多图军队对安勒.提多的死亡要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不过谁才是至伯爵于死地的真凶，很难说。 堂堂的埃徳登公国重臣，领兵出征，固然无法做到封锁住关于兵力安排、行军路线等一切消息，可是也并非随随便便谁都知道，何况安勒.提多伯爵绝非统兵庸才，同时身旁还有伊蒙德骑士长等忠心骑士拱卫守护，要把自己落得一个重伤败逃的结果，不是一件易事。 “哈哈，安勒.提多这家伙死得好，我们占领莱卡尔敦公国之后，下一个目标就可以是埃徳登公国，没有安勒.提多，我们省事，不用那么费劲！”绝大多数贵族都非英雄，贵族中的英雄能够惜英雄重英雄的就更少，布鲁诺伯爵显然不是。 不过，西多图公国君臣谋划、秘调军队，竟然是再一次发动战争，灭掉傀儡小弟般的萨茹公国后，如今把长剑指向老对头莱卡尔敦公国，典型先干掉最容易的，再对付最有难度的，接下来或许是收拾中间的。 莱卡尔敦公国和西多图公国的恩怨，从多年前西多图公国强行夺取本属莱卡尔敦公国的铁矿区起，再无实现“好朋友，手拉手”的可能。 同时，格里芬家族视莱卡尔敦公国为挑战“捍卫者陛下”宝冠的最大威胁。 “陛下，进攻莱卡尔敦公国，开战之后，是否要拉上巴罗塞德公国？”戈德温伯爵试问道。 瓜分萨茹公国领土，西多图公国吃得最饱，可是并不是全部好处都被西多图公国独享，埃徳登公国靠着安勒.提多拿走一份，身为西多图公国朋友的巴罗塞德公国也分了一杯羹，例如商贸重镇卡拉克赫城。 “哼，贪得无厌的猪，占领卡拉克赫城后竟然还派人来商量洛格领地的归属，如果不是洛格领地离我们那么远，又要准备进攻莱卡尔敦公国......”费迪南德大公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 巴罗塞德公国不过是跟在西多图公国身后摇旗呐喊，没有出多少力，当初进攻萨茹公国需要巴罗塞德公国把萨茹公国的水搅得更浑，以及在布兰卡西亚诸多公国前表态支持，但是巴罗塞德公国胃口太大，不仅要去卡拉克赫城，还伸手要洛格领地。 虽然洛格领地离西多图公国较远，可是昔日萨茹公国的大部领土纳入西多图公国的版图，瞬间变得很近，要是再拿下洛格领地这个不小的肥沃产粮地，绝对是锦上添花。 “咦，洛格领地？”布鲁诺伯爵想起来什么事情，“昨天听别人说起有几个洛格领地的小贵族逃难，好像十几天前有一支上千人的草原蛮子冲进洛格领地，抢夺烧毁很多村庄、镇子，还朝着洛格城去......” “哦，洛格领地有草原骑兵？他们怎么冲进来的？”身为布兰卡西亚陛下，费迪南德大公对边境多少有些了解，知道洛格领地上百年没有草原骑兵踏进过，“算了，不外乎就是掠夺物品、人口......最好让巴罗塞德公国军队撞上草原骑兵，嘿嘿！” 第五百六十一章：进兵洛格 第五百六十一章：进兵洛格 勒马堡，对于布兰卡西亚来说，是个内地城堡，对于巴罗塞德公国来说，是公国北部西段要塞，作为连接联邦内诸公国的重要枢纽，东，可往西多图公国，西，可通萨茹公国。 对比东、西方向，从距离、位置、道路来看，无论哪一方面，往西都是最快速便捷的。 在萨茹公国存在的前提下，勒马堡是友好交流的中转地，当萨茹公国被狠狠揍倒在地，连最后一口气都只能呼出，不能呼入的时候，勒马堡自然成为巴罗塞德公国前进的军事堡垒。 或者，本身勒马堡就是一座军事堡垒，不过往日是披着“伪善”羊皮，今日露出尖锐的狞牙。 巴罗塞德公国已经从倒地的萨茹公国身上咬下商贸重镇卡拉克赫城这块肥肉，肉香味仍残存在口齿间，胃口却不满足，贪婪的目光落在洛格领地。 维克托.斯弗兰科，勒马堡伯爵，巴罗塞德公国第二顺位继承人。 勒马堡这般的关防要塞，巴罗塞德公国大公不放心交给寻常领主，册封二儿子为勒马堡伯爵，让其镇守要道枢纽。 集勒马堡伯爵和大公第二顺位继承人身份于一体的维克托，又得到来自大公父亲的资源支持，盘踞勒马堡超过十年的他，已经有着挑战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实力，尤其是旗下封臣、将领、骑士的旁敲侧击鼓动，让他不安分的心渐渐压制不住。 又恰逢布兰卡西亚乱局，西多图公国、萨茹公国、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莱卡尔敦公国......尤其是萨茹公国灭亡，勒马堡私下把自己势力萨茹公国方向延伸，悄悄占领几个村庄、镇子后，发现没有任何反应，终于要搏一回大的。 目标定为相距不远的洛格领地！ 勒马堡距离洛格城两百里，纯骑兵快速机动，星夜兼程，两、三日便能赶到。 进军的是骑术精湛的草原骑兵，时间能缩短半天左右，倘若是装备镶嵌马蹄铁的柔黎精骑，时间就更短了。 占领洛格领地，不同于之前的小打小闹，维克托伯爵必须得到巴罗塞德公国，也就是自己父亲的支持，否则一旦遇上西多图公国的军队，非得耗尽积攒多年的家底，还有可能惹上更大的麻烦。 如今，维克托终于得到自己父亲的回复，虽然没有给他额外支援，但是信里字间尽是让他放手去进攻洛格领地，西多图公国是不会出手的。 大公父亲的回复让维克托欣喜若狂，欣喜的不知是即将占领洛格领地，还有未来可和自己的哥哥，王室第一顺位继承人，较量的实力。 维克托伯爵知道布兰卡西亚的内乱看似随着萨茹公国的灭亡落下帷幕，可是真正的大混乱即将到来，西多图公国的费迪南德陛下是不会就此满足，他的胃口远远比巴罗塞德公国要大。 巴罗塞德公国只不过是多要洛格领地，那位陛下要的超过洛格领地的十倍，或许是埃徳登公国、莱卡尔敦公国...... 届时，巴罗塞德公国肯定要受到波及，公国上下，包括自己的大公父亲都期望一位优秀的继承人来统治公国，只要自己掌控足够的力量，再立下显赫战功，绝对比拥有出生优势的哥哥更适合坐在大公宝座。 同时，哪怕不是为了大公宝座，维克托伯爵也要有足够的力量自保，自己的哥哥先不说，往东是西多图公国的传统领土，往西便是西多图新占据的萨茹公国领地，一旦西多图公国对巴罗塞德公国拔出长剑，勒马堡绝对扛不住布兰卡西亚第一公国的猛烈攻击。 事实上，西多图公国已经派人友好接触过维克托伯爵这位巴罗塞德公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说实话，维克托伯爵既期待又担忧，能够获得西多图公国的支持对自己争夺大公之位绝对有利，可以一想到历史上那位被西多图公国扶植的萨茹大公，随后几十年使得萨茹公国渐渐成为西多图的金币乳牛，含辛茹苦给西多图公国做贡献，当西多图公国吃得饱饱后，一刀宰了“萨茹牛”来吃牛肉。 好在，西多图公国只是试探接触，并没有过多强迫维克托伯爵做出选择，维克托伯爵迂回的余地很大。 只要维克托伯爵成功占领洛格领地，将勒马堡和洛格城连成一片，实力必然大大增强，争夺巴罗塞德大公宝座的砝码增加，到时候就算再和西多图公国交涉，说话也更有底气。 “询问洛格领地逃难过来的人，确认洛格城周围的贵族几乎被草原蛮子杀光或逃亡了？”维克托伯爵问道，虽然勒马堡距离洛格城并不远，可是勒马堡从未大规模向洛格城进军过，洛格城周围还有有不少贵族的，如果他们领兵支援洛格城或沿途骚扰，也是一件麻烦事。 得到侍从肯定的回答，维克托伯爵豪气更甚，从难民口中推断的草原部落兵只有千余骑，撑死也就两千骑，深入洛格领地，无非就是掠夺财物、人口，洛格城周围区域都被草原骑兵扫荡一遍，财物、人口都捕获得差不多了，已经过去十几天，怎么都应该撤兵回草原，难不成要在洛格领地过冬？ “真神保佑，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维克托伯爵感恩祈祷，被草原骑兵扫荡一次的洛格领地，防御力几乎等于零，趁其不备，迅速出兵，说不定几天后就能把自己的旗帜插在洛格城头。 十年来，维克托伯爵可没闲着，凭着勒马堡的领地资源、地理优势，不仅拥有两千骑士和扈从骑士，以及三千正规战士，还能够随时征召五千青壮农兵。 这就是维克托的底蕴，他的依靠所在。 这股力量，哪怕是没有经过草原骑兵打草谷的洛格领地都无法匹敌，最多就是增添阻碍，更何况是在支离破碎，勉强保住洛格城的情况下，更加不可能挡住。 维克托此次讲究一击而下，追求速度，没有征召领地农兵，集结的是自己的五千精锐，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五千精锐兵临洛格城下，里面的人慌张恐惧的模样。 “传令，骑兵队伍立即出动！”维克托满腔信心下令，仿佛洛格城在向他招手，胜利就在眼前。 第五百六十二章：来，欢迎 第五百六十二章：来，欢迎 秋风卷起洛格城头的雄鹰旗帜，柔黎军成为这座城镇的主人已经过去近十天，洛格城再次恢复活力生机，从最初的收粮分成，到如今的日常生产，民众服从统治由被动转为主动。 严令柔黎骑兵不得随意抢夺，抽调来自布兰卡西亚的仆从步兵，每天用卡洛斯语走街串巷宣告，安抚城镇民心，兑现派发的粮食份子，宣布豁免今年的一切税赋...... 或许是柔黎军不同于故事诗歌的草原部落掠夺杀戮，或许是看到柔黎军中的同种面貌，或许是获得柔黎部派发粮食的家庭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平民走出家门干活，越来越多商人打开商铺做生意。 柔黎部要洛格领地的劳动力不假，甚至恨不得要把所有人都投入到柔黎的劳作大军去，榨取他们最后一份力，为柔黎部开垦、耕作、挖河等，但是目前来看不实际，同时上层政策有所变动。 如果赫离从驼绳子草原动身东去时，对洛格领地的安排有两分犹豫，抵达洛格领地时，对洛格领地的安排有一分犹豫，那么现在是百分百肯定：洛格领地是柔黎部不可分割的领土，谁敢染指洛格领地，就是与柔黎部为敌，要承受柔黎部的滔天怒火和箭矢。 随着柔黎部不断发展，部族人口不断增多，所需粮食越来越多，同时还要进行战略军粮储备，靠着对外购买和黑马镇至斯帕丘陵的耕作田地跟不上柔黎部粮食需求上升的节奏，再加上旱灾迹象已现，未来粮食更重要。 旱灾之年，粮食比钱币更加重要，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到粮食。 洛格领地，平坦开阔，河流充足，土壤肥沃，如果是寻常领主统治，充其量就是发展成产粮地，当一个土财主。 但是，控制在柔黎部手中，往西，连通望南岭；往北，可抵黑马镇，往南，则有柔黎部暗中控制的亚力卜镇，彻底连成一片，可进可退，柔黎铁骑力量贯通落雁山脉东西山麓。 一句话：洛格领地将成为强化版的黑马镇。 有时候，赫离真想看一看，草原的铁骑弯刀和卡洛斯的骑士长剑，哪一个锋利？ 如今，有机会了！ 领主大厅，赫离看完手中的羊皮纸，手指敲击几下，轻笑道：“有趣，有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倘若黄雀知道下面的不是蝉，是一头鹰，还敢扑上来吗？” 距离大汗最近的是拉姆可校尉、解可温大农官，拉姆可校尉听见大汗的笑语嘀咕，心中有些好奇，却没有想太多，跟随大汗多年，早已习惯大汗时不时说出几句箴言。 解可温大农官人老，但是听力没有衰弱多少，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下，思考着大汗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螳螂、蝉、黄雀、鹰......螳螂是什么，虫子，鸟？”由于赫离提到的几种都是虫类鸟类，解可温大农官自然而然从虫类鸟类来猜测，可惜，百思不其解，考虑着会后该不该向拉姆可打探打探。 拉姆可校尉、解可温大农官在黑马镇共事得很不错，再者，拉姆可领兵东进作战，向大汗提及倪布勒，禀报色布瓦的功劳，还特意表扬一番两人，让身为两人至亲的解可温十分感激。 解可温大农官把目光投向另一方向，负责望南岭方向收拢逃散领民的倪布勒、脱离达已经联袂赶到洛格城，今日大厅内翰埒氏族的有解可温、倪布勒、色布瓦，又因为并非在土讫水城或王庭，没有太多重臣武将，他们的位置能够显得比较突出。 之前陪同赫离巡视，解可温听赫离的语气，知道大汗是打算好好经营洛格城，把洛格领地打造成柔黎部新的产粮地，至少投入的精力、资源不弱于黑马镇。 如此一来，负责农业耕作的解可温大农官，以及步兵的倪布勒、色布瓦便有立功机会，柔黎部没有什么人比解可温更熟悉田地耕作，也没有什么人在统率步兵上比倪布勒、色布瓦更有经验。 说实话，解可温有些激动，他已经老了，早已过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岁月，可是对翰埒氏族，对子侄的关心热爱从未少过，如今的柔黎部仿若一头展翅翱翔的雄鹰，翰埒氏族只有成为雄鹰身躯有用的一部分，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哪怕不是鹰眼、鹰嘴、鹰爪，也要是鹰羽，绝不能是附在雄鹰身上的残叶或灰沙。 “大木头，看看这份羊皮信写的什么？”赫离瞥见木格偷瞄打量大厅建筑的好奇神情，既是理解，又是好笑，都来了这么多天，还没看够，既然好奇心那么足，顺便考验你学习识字的情况 木格脸色一囧，挤眉弄眼给吉姆打个眼色，谁料吉姆硬是假装没有看到，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大汗点名木格看信，谁敢捣乱，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好你个吉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木格瞪了一眼默道，然后走到赫离身旁，接过羊皮信。 身为赫离安答兼侍卫军千骑长的木格一眼看出这种羊皮碎纸信是观风帐传递情报所用，并非柔黎公文常用羊皮信。 好在，木格也是认真学习过一段时间，匆匆扫视两遍，便读懂大致意思，有点目瞪口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真的......这个勒马堡的什么伯爵，要来进攻我们？”木格怀疑是否自己看错，什么时候懦弱农夫竟然主动进攻草原勇士，完全不符合常理。 什么，竟然有人来进攻柔黎军？ 拉姆可校尉、拜达尔千骑长、脱离达营指挥，乃至是倪布勒、色布瓦千夫长的耳朵一动，目光落在木格及他手上的羊皮信。 “不错，这位勒马堡的维克托伯爵的确要来进攻洛格领地，他的身份可不简单，还是巴罗塞德公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赫离玩味一笑，顿了顿，“这位尊贵的伯爵大人要来，还带来几千军队来，柔黎勇士，你们欢不欢迎？” 大厅众人一愣，开口大笑，异口同声：“欢迎！” 伯爵算什么，巴罗塞德公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算什么，几千军队算什么，胆子肥到敢进攻伟大的柔黎部领地，还是在高贵可汗亲临洛格城的时候，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第五百六十三章：路袭（一） 第五百六十三章：路袭（一） 勒马堡以西，维克托伯爵的军队正式踏进洛格领地，从勒马堡至洛格城，除靠近勒马堡一带，其余几乎都是平坦地区，又有着从洛格领地逃难出来的人引路，维克托伯爵的军队行进很快。 下令骑兵队伍提前出发，因此维克托伯爵并没有在骑士前队，而是率领亲卫队和三千正规战士在后队指挥，督促后队赶紧跟上，迅速赶到洛格城。 单纯凭借骑兵攻城，维克托伯爵还没有自大到如此地步，就算是骑兵进攻，那也是试探性的，能够直接攻进最好，不行的话，先派出骑兵队伍消灭洛格城周围的巡逻骑兵，获得更多的进攻准备时间，打洛格城一个措手不及，还能让己方军队少点折损。 至于进攻失败，维克托伯爵是从未想过，遭受草原骑兵劫掠的洛格领地能够征召起来军队对抗就很不容易，怎么可能挡得住勒马堡军队的进攻？ 一身戎装的维克托伯爵满意的看着行进的军队，抬头看看天色，不出意外，此时前方骑兵已经距离洛格城不到五十里，等到明天洛格城头的哨兵睁开眼睛一看，便会惊恐发现城下有着一支大军。 可惜，维克托伯爵引以为豪的精锐骑兵力量注定永远也到不了洛格城下。 洛格城外三十里左右，地上毡布摆着十几样草原、卡洛斯食物，赫离等人完全是秋游玩乐的模样，手撕白面包，沾着蜂蜜，还弄几块切薄烤肉干夹垫，时不时咕咕几口清奶酒，实乃一大快事也。 在大汗介绍新颖吃法后，拉姆可、解可温、木格等人纷纷效仿，有样学样大快朵颐，吃得贼香。 “吉姆，来吃一块！”肚子七、八分饱的赫离给侍立一旁的吉姆递过去一块。 “大汗，军令规定不能醉酒，侍卫长也要求我们值守、出战不得喝酒，否则.........”从小侍卫到侍卫军副千骑长，吉姆深受谷卑希侍卫长教导熏陶，也从知道侍卫长因为喝酒耽误过公事，所以值守、出战对酒敬而远之。 “很好！”赫离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转头对着一手面包夹肉、一手提着清奶酒皮袋的安答木格笑骂：“学学人家吉姆，亏你还是千骑长，喝那么多酒，下次把你丢过去酿酒帐当主事......” “酒不喝，可是没说肉不能吃！”赫离笑着把手中面包夹肉抬高递近一些。 “多谢大汗赏赐！”吉姆感激接过赫离亲手递过来的新式食品，看了好久，才舍得吃咬第一口。 围坐毡布另一角的木格依依不舍放下清奶酒皮袋，悄悄嘟囔：“明明条令说的是不许醉酒，不许误事......赫离哥哥你私下不也说不让草原勇士喝酒就像是要他们的命......”不过，木格只敢低声发几句牢骚，乖乖把第二袋清奶酒放下，把火力全部发泄在手中的新式食品上。 赫离翻动两下牙齿，回忆白面包的味道，点评：“今天做出来的白面包不错，比前两天的有进步，如果再松软一点，肯定更好吃......木格，返回王庭的时候，把那几个厨子都带回去煮食帐，让家里人都尝尝。” “嗯嗯......”木格高兴点点头，就算赫离不说，他都会主动提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都得带回去王庭。 此时，忙迭可校尉急冲冲过来，喊道：“大汗，大汗，游骑在十五里外发现他们了！” 赫离抬抬头，顺手递过去一块白面包夹肉，望了望勒马堡方向：“按照时间推算，差不多是今天！” 忙迭可校尉囫囵吞枣消灭手中的食物，急切道：“大汗，是不是现在出战，儿郎们都做好准备，保准一冲就能击溃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马背上的主人！” “急什么，勒马堡的步兵都没有跟上来，要不要来一口解解渴？”赫离示意手中的清奶酒皮袋。 “大汗，要不我先派一个千骑围住他们，然后调动一个千骑绕过，直插他们后队步兵，就好像当初多米他们在白马山岭截击纳哈良部宫帐军？”忙迭可校尉真是急了，这可是他晋升校尉以来的第一仗，能不能把“代理校尉”前边的“代理”去掉，能不能使自己本卫满编齐员，得看自己立下的战功够不够厚。 本来，忙迭可校尉率领本卫兵马先于侍卫军赶往黑马镇，可是因为是新兵，而且绿湖堡方面似乎察觉到柔黎部不是剿灭乱民，调动驻军往斯帕丘陵晃了一下，搞得忙迭可校尉为了确保商道安稳，不得不在黑马镇停留两日，防范绿湖堡，然后侍卫军跟了上来，然后传来拉姆可一卫攻下洛格城的消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豪情壮志要打一个大胜仗的忙迭可一卫临时化身巡卫大队，警戒绿湖堡方向，接应倪布勒、脱离达收拢押送到黑马镇的一批批难民。 好在，忙迭可校尉锲而不舍上报本卫动态，终于使得赫离打算教训收拾勒马堡军队之时，想起求战的忙迭可一卫。 赫离摇头苦笑，当初多米统率常备军在白马山岭阻截哈尔赤，手中可是有着近两个卫的兵力，忙迭可手中仅有两个千骑，还是不满编的，虽然对方不是一等一强悍的草原敌骑，但是用不着如此轻敌！ 至少，勒马堡军队前方骑士和扈从骑士的铠甲、武器要比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好得多，锁甲、长剑是基本配置，还有不少富裕骑士装备板条甲的，在抵挡伤害方面就强过白马山岭的纳哈良部。 “传令倪布勒步兵的探马做好诱饵准备，看见敌军游骑发现自己，立刻慌慌忙忙朝着洛格城方向逃回，”赫离吩咐侍卫道，先让“洛格领地”步兵被发现，才能吸引猎人的兴趣，急躁扑上来，如果发现前面的猎物不是兔子，是一头猛虎，猎人掉头就跑，龟缩进入勒马堡怎么办？ 虽然他们基本跑不过拥有马蹄铁战马的柔黎精骑，可是逃出去一部分估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忙迭可，等到步兵探马引勒马堡进圈，你给我好好‘欢迎’他们，虽然是两千对两千，但是毕竟我们第一次大规模和卡洛斯骑士交战，没有经验，一旦有什么情况，我会派出拉姆可、木格支援你的，要是都打不过，连留守洛格城的拜达尔都压上去” “是，大汗！”忙迭可校尉激动握拳，心里还有半句话未说出口“大汗，忙迭可一卫不会需要支援的”。 第五百六十四章：路袭（二） 第五百六十四章：路袭（二） 洛格城外四十多里，勒马堡骑士和扈从骑士组成的先头部队行军一整天，但是兴致不减，迫不及待要赶到洛格城。 “哈哈，终于到了！”勒马堡骑士长多年前去过洛格城，对周围有大致印象，不过此次是急行军，由洛格领地逃难的人带路，尽量避开沿途贵族的庄园或村镇封地，免不得直走、绕弯，如今看到记忆中的场景，确认洛格城就在不远处。 “大人，快到了吗？”骑士侍从赶上来问道。 “不错，前方一路几乎都是宽阔大道，如果我们不驻扎休息，继续赶路，说不定半夜前便能抵达洛格城下。”勒马堡骑士长豪气说道，仿佛洛格城已经在他的骑士长剑前摇摇欲坠，“但是，我们连夜赶过去，抵达城下时疲惫不已，还提前让洛格城守军知道我们来了，继续往前行进一段，我记得有一条拐弯小河流，今晚就在那里驻扎，明天一大早杀过去......” “大人，前边发现十几个洛格城的巡逻骑兵，他们也看见我们，然后急急转头朝着洛格城方向逃跑，是否要追击？”一名扈从骑士急匆匆跑过来汇报。 勒马堡骑士长脸色一黑，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有洛格领地的巡逻骑兵，以为他们都被打草谷的草原骑兵干掉了，或者放松警戒，没有出来巡逻，于是下意识放松警戒，谁知道即将杀到洛格城下被人发现。 “该死的，肯定追击，快点，给我追上去，绝不能让他们逃回洛格城！”勒马堡骑士长气急败坏对着扈从骑士甩了一鞭子，随即下令追击逃跑的洛格巡逻骑兵。 勒马堡骑士长咬牙看着洛格城方向，又回头望望勒马堡方向，身为维克托伯爵的亲信，他自然明白洛格领地对自己伯爵的重要性，也明白伯爵不愿让勒马堡军队遭受太大的损失，否则将来争夺大公宝座的时候就会少一分力量。 他犹豫不决，不确定前方骑士能不能追击成功洛格游骑，倘若巡逻游骑逃入城镇，洛格城势必会动员，那么进攻的难度会增大，如果自己这时候全军杀向洛格城，就算巡逻游骑逃入洛格城，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战争准备，说不定在自己两千精锐逼近以及维克托伯爵的徽章旗帜下，城内贵族还会暗中投效，出力夺取洛格城。 贵族，不要指望他的节操有多么牢固！ “大人，在南边发现另外一股洛格城的巡逻游骑，有四、五人，朝着洛格城逃跑，根本没有和我们正面对战的勇气，真是骑士的耻辱......” 勒马堡骑士长瞥了一眼汇报的骑士，有些无语，且不提那几个巡逻游骑是不是正式骑士，人家的任务就是巡逻查探，没有必要跟敌人你死我活，还是跟几千骑士和扈从骑士组成的大军。 “传令下去，全军加速，直接进攻洛格城，第一个攻进洛格城的，无论是骑士，还是扈从骑士，伯爵大人都会册封其为男爵，赏赐一块在洛格领地的肥沃封地！”勒马堡骑士长拔剑喊道。 随着骑士长的一声令下以及丰厚赏赐，两千骑士和扈从骑士挥鞭磕腹，策马加速，争当第一个攻进洛格城的人。 男爵，封地，不拼命都不行！ 最前方的勒马堡骑兵毫不顾惜马力，死瞪眼睛追击逃跑的洛格游骑，不仅是赏赐，如果没有追击成功，骑士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出身有实力封臣家族的正式骑士或许不会受到重罚，可是普通的扈从骑士，不死也得剥层皮！ 驰骋十里，两股骑兵，逃跑和追击，随着时间推移，距离洛格城越来越近，两股骑兵之间的表演间距也在缩短。 追击的勒马堡骑兵大声放肆辱骂，试图刺激逃跑的巡逻骑兵回身与之一战。 “贼驴蛋子，要不是千夫长下令保持马速，老子早就甩得你连尾巴都看不到，一箭射死你......”柔黎探马忍不住摸向马旁的柔黎骑弓。 “先忍着，要是打乱千夫长、忙迭可校尉的部署，老子可救不了你，别忘了大汗就在前边丘坡背后看着！”探马十骑长沉声道。 “他娘的，老子忍着，等到你们大队人马赶上来，一定用箭矢射穿你们的胸膛，弯刀划破你们的肠肚......”被追击不能还手的探马骑兵憋屈骂道。 往前再跑两、三里地，柔黎探马们发现前面涌出来一队队杀气腾腾的骑兵，摆开列队，留出让己方十几骑驰过的空间，然后呼啸朝着相反方向冲去，旗帜的雄鹰徽记隐隐晃动。 “太好了，终于不用被人追了，太憋屈！”刚和几百柔黎骑兵擦肩而过，十几名探马提缰减速，有人还准备回去给勒马堡骑兵一个教训。 敢追击老子，活腻了！ 调转马身的柔黎游骑发现四面八方涌出成百上千的己方骑兵，好像奔腾的河流漫过山丘，要把勒马堡骑兵队伍淹没在草原铁流中。 一支支划空而过的锋利箭矢射落在勒马堡骑兵队伍中，急急赶路的勒马堡骑队根本没有料到此处会有敌人，还是如此众多的骑兵，还是弓马娴熟的草原健儿，来不及做出有效的防御。 不过，许多骑士或扈从骑士身穿板条甲和锁甲，防御力超过穿着皮袍或皮甲的草原牧民，中箭死亡率并不是很高，遭受突如其来的的箭矢打击混乱后，开始自发调整过来，或拔剑抽盾，或准备撤退。 忙迭可校尉麾下的柔黎骑兵也不是只会使用弓箭压制，发现敌军渐渐恢复秩序，很快就调整队形，发挥草原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疾驰直切松散的勒马堡骑队，要把敌军切成一块块奶酪，然后逐口逐口吞掉。 短兵碰撞开始了，草原健儿凭着冲击骏马、灵活弯刀撞在勒马堡骑士上，勒马堡骑士仗着优良铠甲、求生欲望抵抗搏杀。 骑士，卡洛斯的高等职业军士；柔黎铁骑，草原汗部的常备军精锐。 双方各自在格斗、战马、铠甲等有独特优势，勒马堡骑士在布兰卡西亚也算的上一支强军，如果是遇上同等数量的草原大部军队，以骑对骑，不说战胜，保持不败还是很有可能的。 可惜，今日撞到的是柔黎精骑，他们会清晰明白草原健儿才是马背战场的主宰！ ps：谢谢熟悉的陌生人、阿江的打赏。 第五百六十五章：路袭（三） 第五百六十五章：路袭（三） 骑士长剑的质量不差，柔黎精骑手中的新式弯刀同样锋利，有着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马背上弯刀厮杀经验，一个个勒马堡骑兵被灵活的弯刀划过颈脖。 多度呗营指挥率领的几百柔黎铁骑是正面对抗追击巡逻游骑的勒马堡骑士的第一批，随着战斗推进，柔黎铁骑开始稳占上风，自发聚起来的骑士队伍被来去如风的柔黎铁骑一次次撞击，呈现分崩离析之状，根本无法再结队列阵配合战斗，只能依靠骑士个人勇武来抵抗或者杀出一条撤退之路。 弯刀一挥，战马一冲，多度呗营指挥感觉手臂一麻，看向自己杰作的眼神闪出一丝遗憾，被削掉肩脖一大块肉的勒马堡骑士已经摔落在地，却并非当场致命，如果按照草原战斗，受到如此一击，对方肯定脑袋都被削飞出去。 “看来大汗说的没错，不能小瞧身穿铠甲的骑士！”多度呗营指挥暗道，不得不承认对方装备超过往日碰到过的任何一支敌军。 战场另一边，指挥两千勒马堡骑兵全速杀向洛格城的勒马堡骑士长看见突然冒出的大批不明骑兵、飘扬的雄鹰战旗，心头一惊。 草原骑兵，为什么会有大批草原骑兵在这里？ 从洛格领地逃难之人口中，勒马堡骑士长知道打草谷的草原骑兵是打着雄鹰旗帜的部落，可是时间过去那么久，该掠夺的都掠夺完了，该逃的都逃走了，草原骑兵为什么还在这里？ “该死的，草原蛮子怎么滞留洛格领地这么久，是打算继续往勒马堡抢劫掠夺？或是草原蛮子在围攻洛格城，认为我们是来救援洛格城的军队.......”勒马堡骑士长偏向于后者，按照草原骑兵掠夺的惯例和时间，他们不会过于深入推进，今年的洛格领地八成都是他们无意闯进来的，发现没有遭遇什么抵抗，然后才疯狂肆虐的。 前方迎面杀来的大批草原骑兵使得勒马堡骑士不由降低马速，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变故，各队伍指挥官纷纷看向骑士长，等待着骑士长的下一步命令。 勒马堡骑士长策马上前查探前方战况，脸色一沉，被安排追击洛格城巡逻游骑的先头骑士仿若撞进狼群的几只兔子，吃得只剩下皮毛，根本没有逃回的可能性。 更危险的是，吃掉己方百来骑的草原骑兵根本没有收手的迹象，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敌骑越来越多，再不选择进攻或者撤退，只能是活活被草原骑兵冲击。 距离草原骑兵太近，自发调整迎敌的前方一千骑士和扈从骑士已经混乱，勒马堡骑士长赶紧下令包括自己在内的后面一千骑进行列队冲锋。 草原骑兵是厉害，贵族对他们有畏惧，临近边境的贫瘠贵族甚至有可能听到草原骑兵便瑟瑟发抖。 家底差，装备弱，兵力少，面对动则几百上千的草原悍骑，弱小贵族能不能自保都是个问题。 可是，底蕴深厚、军队精锐的大贵族不同，依托城镇、堡垒，他们往往让草原骑兵失望而返，甚至还敢集结精锐骑士和草原骑兵进行一场正面野战。 进攻命令一下，勒马堡骑士左右两侧的骑兵开始调整，驰出一支支小队，手里头纷纷提着一面盾牌，刚才草原骑兵爆发出来的骑射威力让他们不得不防。 外围攻击的草原骑兵改变阵型，一支支泛寒锋利的箭矢开始落入后续进攻的勒马堡骑兵队伍，纵有盾牌在手，防御力提高不少，但是仍然有箭矢射中骑士，夺去生命或造成重伤，更多的则是插入没有防护的座下战马，拉过一道道伤痕血柱。 恐怖的箭矢，不少勒马堡骑士惊慌想着，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的箭矢，但是骑士的荣誉、领主的命令、丰厚的奖励促使他们继续进攻。 前方勒马堡骑队的遭遇可就危险多了，一支支以十骑、百骑不等的草原骑兵队快马直切，如同一把把飞刀划过，轻而易举被切成一块块豆腐。 锋利而冰冷的草原弯刀，沾染新鲜滚烫的敌人血液，接着凿破勒马堡骑队的阵型，让心高气傲的骑士明白谁才是马背的主人，见识精湛娴熟的骑马冲杀，所付出的学费不过是他们的鲜血和生命。 最先突进勒马堡前队骑阵的柔黎精骑十分勇武，挥舞手中的弯刀，借助战马的撞击力度，半个回身，寒光刀锋一闪，在划过一名勒马堡骑士的腰部后，顺手便切向第二名骑士的颈脖处，带起一团血肉。 看见领先骑兵勇悍，身后柔黎精骑嗷嗷冲锋，前仆后继，誓要凿穿勒马堡骑兵阵列，让校尉看看，让大汗看看自己的勇武。 不远处山丘，侍卫武士、精锐游骑拱卫的中心。 “忙迭可够勇的......” “还以为卡洛斯骑士有多厉害......” “不过，他们的铠甲真不错，不知道和我们的藤皮甲相比如何？” “他们的盾牌和我们柔黎勇士的有些不同......” 居高临下，下面战斗的过程、情况，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上风渐渐被忙迭可所占，勒马堡骑兵翻盘的机会不大。 如果他们能够在发现柔黎骑兵的第一时间返身撤退，付出一定的代价，未必不能保存实力，和维克托伯爵率领的后队步兵汇合，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先不说他们直接进攻，已经被忙迭可一卫缠住，赫离下令柔黎骑兵沿着外围准备追捕，勒马堡军队是摆脱不掉幽灵般的追兵。 这里到勒马堡，平坦开阔，丘陵起伏之地甚少，原本是勒马堡快速进军的有利条件，可是碰见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是他们的悲剧。 平原地带，是骑兵的主场！ “哈哈，看来忙迭可是不需要我们出手了，刚才听到你们在打赌的，谁输了？”赫离转头笑道，然后走过几步，脑海也在思考布兰卡西亚骑士和柔黎铁骑的对决。 “拉姆可，看出什么了？”赫离看向一直观察战场的拉姆可校尉。 “他们遭到突袭，乱，又不乱！”拉姆可一时之间找不到十分精准的词语形容，只能用最直白的描述。 第五百六十六章：路袭（四） 第五百六十六章：路袭（四） 乱，指的是行军途中突遇敌袭的正常混乱；不乱，则是勒马堡骑士队伍没有匆乱逃窜或单纯凭着个人勇武搏杀，都是互相配合抵抗，后者在柔黎部和草原部落骑兵交战时是很少遇到的，哪怕交战对象是草原强部的宫帐军精锐。 作为卡洛斯大陆主战力量的骑士阶级及其扈从，经过千百年的战争洗礼，形成从上统下至的行军等级，普通战士要服从骑士，低等贵族要听命上位贵族，呈现临阵不乱、听命指挥的萌芽迹象。 可惜，萌芽始终是萌芽，若无强有力的尖锐突破，转化到钢铁纪律、令行禁止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赫离点头，认可拉姆可校尉直白却准确的描述。 山丘下方，外沿骑射的柔黎铁骑忙碌围绕，在各百骑长、营指挥指挥下，织成一张箭网，朝着勒马堡骑士队伍抛过去，考虑到己方骑兵突入敌军骑阵，没有大范围覆盖性打击，采取灵活射杀的方式，却也给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力，射得人仰马翻的场景不在少数。 同时，在勒马堡骑士长的进攻命令发布后，上千勒马堡骑士及扈从骑士朝着忙迭可一卫发起突击式进攻，打算用骑士长剑划破草原骑兵阵列，击破不明草原骑兵的袭击，打通前往洛格城的通道。 “击溃草原蛮子，封男爵，赐领地！”勒马堡骑士长呼喊吼道，以此鼓舞士气和振奋自己的精神，今日不知为何，总感觉心头不舒服，又好像身体没有力量，对于抗拒来敌骑有着一股无力感。 上千进攻拒敌的勒马堡骑士在策马跑动时便慢慢形成格斗阵列，在骑士长的统率下，加速支援前方陷入困局的同伴，准备击退来袭的大队草原敌骑，创造一个辉煌战绩。 有人幻想着，或许不久后布兰卡西亚，乃至其他国家的酒馆将有诗人或歌手会传颂洛格之战：荣耀的骑士击败野蛮的草原骑兵。 近距离厮杀，勒马堡骑士仗着盾牌、铠甲之利，直接来个硬碰硬，妄图一次性撞垮直接切入前方的草原骑兵，让他们四散而逃，甚至能够波及外围骑射的草原骑兵。 的确，勒马堡骑士在铠甲防护有优势，充分发挥他们的优势，可惜，他们遇到的不是寻常草原部落骑兵，是柔黎铁骑，纵使他们是常备军新兵，刚出训练大营门口没有几天，但是骨子里流淌着柔黎常备军强悍的基因。 再说，柔黎铁骑身披藤皮甲，手握新式弯刀，以及装备马蹄铁的战马，哪怕不是稍胜一筹，也绝对不弱于勒马堡骑士的装备之利。 柔黎铁骑展现草原健儿的精湛马术、熟练刀术、马背灵活，不仅让勒马堡骑士的长剑无法支援救助前方苟延残喘的同伴，还遭受到草原弯刀的横劈竖砍，身上铠甲不断受到摧残。 错马切身，四面八方闪烁一道道刀光血影，勒马堡骑士长勉强挡住一名柔黎骑兵的刀击，躯体肩膀传来阵阵痛麻，让他难以忍受。 令这位勒马堡骑士长更加难以忍受的是本方越来越多的痛苦惨叫，以及落马坠地的骑士尸体，心惊，心痛，心骇...... 这伙草原骑兵怎么如此厉害？ 勒马堡骑士长感觉肩背的痛麻感渐渐强烈，手臂浮现青筋，几乎不能握住长剑，咬紧牙齿想要吼叫下令，重新调军布置，却发现自己喊不出来。 一道鲜血淋漓的血槽从左背划到右臂，这是勒马堡骑士长身体痛麻的主要原因，不知是没有留意，还是心理作用，不愿承认，勒马堡骑士长都没有要止血疗伤的举动。 此时，短促号角声响起，外围传来愈明显的马蹄声响。 如此陌生的号角声绝对不属于勒马堡军队，勒马堡骑士长判断草原骑兵要全部押上来进攻。 两翼响起阵阵清脆响亮的马蹄声，仿佛是敲击勒马堡骑士长的心门，抬头望去，两股骑兵如同黑色急流撞过，把勒马堡骑士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小小圆圈，根本做不出太多的迂回或躲避动作，只能硬生生承受一波冲击。 承受的住，一切还好；承受不住，粉身碎骨。 战马嘶鸣、铠甲破损、鲜血残肢、骑士坠落...... “撤退，撤退，撤退......”用鲜血推出一口气力，勒马堡骑士长连吼三声，此时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不求击败草原骑兵，不求打通前往洛格城的道路，只求把勒马堡军队的残存精锐带回去，哪怕仅存几百人都行。 两千骑士和扈从骑士是勒马堡军队的绝对主力，是维克托伯爵十多年积攒的家底，甚至称得上是勒马堡能否维系下去的关键。 一旦两千骑士和扈从骑士全部葬送在洛格领地，勒马堡骑士长不敢想象勒马堡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七个！”身先士卒的忙迭可校尉挥动手中的弯刀，空气轨迹散落刚被自己斩杀的勒马堡骑士鲜血。 “咦，想逃？去死吧！”忙迭可校尉不会给敌人在眼皮底下逃走的机会，那是对自己的侮辱，立即劈砍弯刀至敌人的铠甲连缝处，刀尖划上去颈脖，隐约溅起血色的火花，最终削去敌人的半块颈脖。 “忙迭可大人勇武！”周围所有的柔黎骑兵惊呼赞叹，虽然到忙迭可这个级别的将领，已经不再是凭着个人勇武取胜论功的，可是草原健儿崇拜勇者、强者的习惯却不会改变。 亲卫骑兵围护上来，忙迭可校尉有时间松一口气，观察起来战场情况，是否要做出什么调整。 “绕道？”忙迭可校尉聋拉疲惫的眼皮，瞄了一眼勒马堡骑士长方向，本来没有太在意，可是瞥见有一支支勒马堡骑士小队聚过去。 “不对，他们是逃跑，专门跑过去那边......有个大人物......”忙迭可校尉明白过来，急急喊道：“给我追，那个方向，有只大肥羊，抓去献给大汗！” 刚拨转马头的勒马堡骑士长顿时背后一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仿佛有一群恶狼正在盯着自己，随时扑上来咬一口。 第五百六十七章：路袭（五） 第五百六十七章：路袭（五） 清晨的薄雾散去，勒马堡伯爵维克托率领的三千军队开始新一天的征程，一队队正规步兵在各自指挥官的督促下，继续朝着洛格城进军，争取今晚抵达洛格城下和前队骑兵汇合。 维克托伯爵皱着眉头，心中升起莫名的不安，按照计划，此时前方骑兵已经抵达洛格城，甚至对洛格城发起试探性攻城，无论成不成功，都会向自己传讯汇报的。 “伯爵大人，骑士长阁下还没有传来消息！” “什么，还没有消息，怎么搞的？”维克托伯爵脸色一沉，不安之感越发明显，刚想吩咐全军停止前进，下一刻又愣住，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怎能贸然停止进军。 这可不是几十人，几百人，是整整三千军队，是勒马堡的正规军力，用来支援前方骑兵队伍，攻下洛格城的，说不定前方骑兵是被拖延住，或者一时之间忘记派过去信骑汇报，一旦贸然中途停止，会造成前方骑兵得不到及时支援，最后功亏一篑的。 突然，维克托伯爵眯眼看去，发现前方探路警戒的骑士疾驰回来，显出狼狈之色，毫无平日翩翩的骑士风度，意识到有坏事出现。 洛格城发现勒马堡军队，派出骑士队伍主动出击，打乱前队的进军部署？ 骑士长率领的前队骑兵进攻不利，在洛格城下受损？ 最糟糕的无外乎这两种情况，维克托伯爵心中稍安一些，至于骑士长率领的前队被洛格城军队袭击至全军覆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别说全军覆没，就连遭受重创都微乎其微，不是维克托伯爵过于信任自家骑士长的统兵能力，而是来源对洛格城军队的蔑视。 区区洛格城，还能有多少精锐军队，能有几分战力？ 不过，为什么驰骋回来的探路骑士如此慌张呢？ “伯爵.......大人，前方有大批......大批......骑兵......”探路骑士没有草原健儿人马如一的控马技巧，几里路的策马狂奔，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骑兵，洛格城的？”维克托伯爵阴着脸庞训道，洛格城的骑兵力量撑死就几百骑士和扈从骑士，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不过，很快维克托伯爵便明白为什么探路骑士如此急促慌张，不远处的场景让他眼皮一跳，赶紧传令全军止步。 几道黑线出现在远处低矮的丘陵，伴随的是阵阵轰鸣声，以及一杆杆雄鹰徽记的战旗。 草原骑兵，那支袭击扫荡洛格领地的草原骑兵，怎么还停留在洛格领地，怎么敢袭击勒马堡军队？ 维克托伯爵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一直以来被自己判断返回腾格里大草原的千余草原骑兵，就算草原骑兵有残余，草原骑兵也不敢放肆进攻大规模的勒马堡军队。 隆隆的马蹄声，直直杀近的草原骑兵，维克托伯爵掌心泛起一层细汗，但是这位伯爵不是庸才废物，从小接受骑士专业教导，经历竞技场搏斗，上过战场，以及十几年的领主生涯，让他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布兵防御。 步兵面对骑兵，尤其是大规模骑兵，处于绝对的劣势，这是每一个卡洛斯骑士都通晓的领兵通则。 可是，布兵防御，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匆忙调头逃跑，三千军队，除了维克托伯爵的亲卫骑士队，没有什么人能够摆脱草原骑兵的追击。 不远处，忙迭可一卫。 “哈哈，碰上了......” “终于轮到我们千骑吃肉了......” “小心点，这可都是我们柔黎部的帐下户奴隶，大汗特意交代，清点，别伤着......” 冲到最前的柔黎百骑队，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战场搏杀，仿佛就是一群骑马射兔的场景，将要射杀的是一头头笨兔子，不仅没有逃跑，还傻傻站在那儿等着猎人杀过去。 解决勒马堡前队骑兵的柔黎铁骑乘胜追击，不，准确来说是趁热打铁，飞出的锋利箭矢射穿第一道防线，残存威力还能够击破第二道。 冲阵柔黎铁骑的皮甲沾着黑红血迹，再搭配明晃晃的锋利弯刀，给予勒马堡步兵沉重的压抑感，身体一颤，握住武器的双手发抖，惊慌、畏惧的情绪在他们眼眸闪过。 他们是勒马堡正规步兵不假，受过专门训练，可是身处勒马堡领地，哪里曾有机会对阵草原骑兵，何况是如此大规模的草原骑兵，传统思维的步兵弱于骑兵，平日里骑士大人的趾高气昂，倘若此时没有维克托伯爵下令亲卫骑士压阵稳定军心，恐怕会有人撒腿就跑。 排列的铁骑军阵，统一的皮甲装备，浩浩的马蹄声响，冲锋的凌厉杀势......维克托伯爵下意识赞叹袭来敌骑的精湛骑术，同时感觉随着马蹄声敲击起伏，心脏一揪一惊的。 “咦，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调转.....不像逃跑.......”认为草原骑兵下一刻便会直接撞击己方步兵阵列的维克托伯爵目瞪口呆，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草原骑兵降低马速，拉开马距，两翼迂调，好像不进攻勒马堡步兵队列。 变化太快，前一刻还是杀气凛凛，后一瞬间成了调头便走，维克托伯爵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往常，或者处于旁观者的立场，维克托伯爵会惊叹草原骑兵的临阵能力，对那位统率草原骑兵的统兵大将无比佩服，简直是如臂使指！ 暂且不提驰骋冲锋的骑兵，哪怕是寻常步兵，战场临时变阵都不是一件易事，大陆能够做到的军队、将领是少之又少。 “难道，难道，难道......”维克托伯爵脸上渐渐浮现激动的红晕，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前方骑士长率领的骑兵队伍发现草原骑兵朝向后队步兵，及时调头回援后队步兵，导致草原骑兵不敢进攻，匆匆回防杀回来的勒马堡骑兵队伍。 维克托伯爵越想越有可能，之前没有信骑传来，可能是他们在急速回军，没有来得及。 若是赫离知道这位伯爵大人一下子变得如此天真，不知道会作何想法，老子是从勒马堡骑兵行军方向来的，都杀到你面前了，你竟然还以为己方前方骑兵安然无恙？ 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勒马堡骑兵队伍残存，你没有收到探马汇报，柔黎进攻骑兵变阵架势，后方骑兵没有慌乱迹象，怎么推测出来是遭遇敌人匆忙回防？ 第五百六十八章：路袭（六） 第五百六十八章：路袭（六） 在令旗挥动、百骑长命令声下，一支支柔黎铁骑有序变阵，本来中间冲阵的骑兵沿着两翼散开，随即拉距合拢，最终和周围兄弟千骑构成铁骑弯刀的大半弧。 大半弧把勒马堡三千步兵的所有前进方向全部截住，除非转身逃跑，否则前进必然会迎上柔黎铁骑的弯刀。 同时，列成大半弧的柔黎铁骑间距相平，左右协同，宛如一体，一旦发动冲锋，必然能够轻易把弧内勒马堡步兵团团围住，横冲绞杀。 可是，刚才一击冲锋便能解决的事情，为何突然停下来，好似脱裤子放屁，然后意识到不必脱裤子，最后拉起裤子再来放屁。 何况，让人憋住勿放屁，等到拉起裤子再来放，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任谁都不愿意的。 不过，停止进攻的柔黎铁骑却是没有任何怨言，不敢或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这道命令来自伟大的赫离可汗。 赫离可汗是至高无上的，是神圣无比的，是永远正确的。 最初进攻的忙迭可一卫领先千骑自然不会对可汗有什么怨言，但是得知替代他们进攻的战士队伍，不约而同横眉怒瞪。 如果眼睛能够喷火，倪布勒、色布瓦的步兵队伍此时此刻怕是被柔黎铁骑的“怒怒烈火”烧的连渣都没有。 不错，替代柔黎铁骑进攻的正是倪布勒、色瓦布两人率领的步兵队伍。 步兵列阵厮杀的机会本来就少，在拉姆可校尉领兵东进时，除了进攻洛格城一战，几乎没有过百人规模的步兵厮杀，更别说千人规模的。 正面对抗的野战厮杀，对手又是布兰卡西亚的正规步兵，简直是个大好机会，赫离怎能放过，好歹让两千步兵齐阵见血，磨练配合几番。 于是，在赫离点拨，倪布勒、色布瓦兴奋请战下，柔黎步兵便成为此次进攻勒马堡步兵的正面主力，柔黎骑兵充当两翼掩护及追击力量。 步兵进攻号角声响起，携盾齐进的柔黎步兵沿着中路逼近，训练过百次的他们，脚步稳健，配合有度，要用此战堂堂正正击溃敌军，让骑兵、大汗看见步兵的英武强悍。 看着草原骑兵变阵停步，突然又冒出来一支步兵进攻，勒马堡步兵有些疑惑，不过看着阵列严整、齐步突进过来的不明步兵，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草原骑兵给人居高临下、掌控死亡的压迫感太强了！ 现在，同样是步兵，己方步兵甚至多过对方步兵，说不定会胜利。 “草原蛮子竟然有步兵？”维克托伯爵惊讶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草原部落有专门的步兵队伍，更是闻所未闻袭击掠夺的草原骑兵会突然停步，换成步兵进攻的。 “看不起我？咦，草原步兵......是...是...是......该死，该死，叛徒，肮脏的泥腿子！”维克托伯爵看见来攻的敌军步兵，发现不下几百人是卡洛斯人样貌的。 临近东漠草原的国家是布兰卡西亚，敌军队伍里的人八成是从布兰卡西亚逃难出去的农民，结果转身一变成为草原部落的步兵来进攻布兰卡西亚。 “准备，杀！”气急败坏的维克托伯爵顾不了许多，不管远处大包围己方的草原骑兵，贵族的骄傲让他必须教训来袭步兵。 很快，齐进的柔黎步兵靠近勒马堡步兵阵列，弯刀对长矛，盾牌顶盾牌，两股平缓而猛力的洪流撞击在一起，响起此起彼伏的碰撞声、折断声、惨叫声。 撞碰对战的一瞬间，柔黎步兵是吃亏的，对方的长矛有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率先压过柔黎步兵一头，从盾牌缝隙处戳进去，造成前头数十人的伤亡。 不过，两、三个呼吸时间后，冲到敌军阵里的柔黎步兵熟练运用手中的盾牌、弯刀，灵活快捷挡开，然后迅速挥砍或刺入勒马堡步兵的身体里，勾起一道道鲜红的血液。 手持长矛的勒马堡步兵在拥挤、杂乱的战场，无法灵活挥动手中长矛，部分有短武器的则是匆匆开始近身格挡，但是往往下一刻便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插入自己身体的草原弯刀，然后无力坠倒。 双方步兵的第一次接战，十个呼吸的时间，打头的三百勒马堡步兵已是七零八落，几近崩溃，靠着身后友军来苟延残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骑马作战的草原蛮子，田地耕作的泥腿子，竟然突进我的步兵队列？”维克托伯爵脸色十分难看，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仅仅是对方的步兵便把己方步兵逼成这个样子，一旦对方骑兵也押上，哪里还有存活的可能。 随着越来越多柔黎步兵扑上来，一把把灵活的弯刀划过盾牌缝隙，踏过倒地的一批批勒马堡步兵尸体，后队开始不稳，勉强维持防御，但是恐怕撑不了多久的。 很快，随着柔黎步兵推进切入，仿佛一头头凶横恶狼撞进羊群，撕开一块块皮肉，三分之一的勒马堡步兵沦入狼口，或死，或伤，或溃...... “伯爵大人，请下令我们冲上去，把他们撕成碎片！”一名亲卫骑士请战。 “骑兵......骑兵......完了......”维克托伯爵不知是该称赞亲卫骑士的勇敢，还是嘲笑他的愚笨。 不远处，大半弧堵住前方所有道路的草原骑兵，一千，两千，甚至更多，凭着周围的亲卫骑士，先不说能否给草原步兵造成麻烦，光是在几千草原骑兵眼皮底下冲击草原步兵就是一个大难题。 难不成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勒马堡亲卫骑士去冲击，绝对不可能的！ 难怪他们调回骑兵，难怪他们会出动步兵，是因为他们看不起我们，不屑于用草原骑兵进攻勒马堡军队...... “完了，我的精锐军队，洛格城，勒马堡，大公宝座......”维克托伯爵呆滞纠结，一时间耳边嗡嗡，头痛欲裂，直到听见几名亲卫骑士连连呼喊才回过神来。 “撤退，我们走！”或是不愿被草原骑兵俘虏，或者是人类的求生本能，遭受重大打击的维克托伯爵急急拨转座下战马，下意识朝着勒马堡方向逃去。 “伯爵大人，不要走那里......” 脑袋昏懵的维克托伯爵仿佛听到亲卫骑士大声呼喊什么，疑惑回头望去，下一刻便没有知觉。 ps:谢谢何锦炽、往事成风、书友8133、书友6640近段时间打赏，中秋佳节，祝愿所有看官兄弟阖家安康、幸福美满，宝树归途颠簸，更新不易，时间难以固定，在此对看官兄弟们道一声抱歉。 第五百六十九章：洛格之主 第五百六十九章：洛格之主 秋末凉风吹过洛格领地，拂起刺骨冷意，提醒人们即将入冬，赶紧修补房屋，储备粮食，才能安然扛过寒冷的冬天。 洛格城的过冬场景和往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仍旧热闹繁荣，街头店铺的交易，来往买卖的人儿......若非城头的雄鹰战旗，策马巡逻的草原骑兵，抵达洛格城的商旅八成看不出洛格城已经变换主人。 领主大厅，在尊贵无比的赫离可汗抵达前，永远不要指望能够有肃穆庄严的氛围，笑闹聊天绝对是常事，闲来无事动手切磋的事情也有发生过。 诸将领官员交头接耳谈论，脸上全是欢乐笑意，咧嘴大笑，时不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突然，侍立高座的吉姆转头打个眼色，大汗即将过来，各位贵人保持礼仪。 很快，赫离稳居高座，微笑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起身。 “解可温，洛格城内外粮食入仓的情况，以及前两天押运大批勒马堡俘虏进城，城内民众有什么反应？”赫离率先把目光投向右边的解可温大农官。 洛格领地的割收粮食计划基本完成，不仅填补拉姆可校尉指挥的九千部落兵马的消耗，还能满足赫离率领常备军的军需，甚至有部分结余。 不愧是洛格领地，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领主如此无能，没有规划管理，又是旱灾迹象初显之年，洛格领地今年收成都算不错。 对于押送至洛格城的大批俘虏，被柔黎布告定为乱兵、盗匪，是来劫掠袭杀洛格领地的， 柔黎铁骑击溃来犯之敌，保护洛格城不受乱兵、盗匪侵害。 虽然有人怀疑、困惑，那些俘虏一看就不是盗匪流寇，但是柔黎部的弯刀弓箭没有必要向卑微的洛格民众解释，同时在柔黎政策下获得好处的洛格民众也没有必要去探究。 关我毛事，哪怕俘虏都是贵族老爷，也和自己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还不如去给草原老爷们搬运抬物，还能收到几斤粮食的奖励。 先有黑马镇的管理模式为基础，以及几百上千从布兰卡西亚西部诸公国逃难的步兵，后有赫离因地制宜采取恩威并施政策，仿佛无形鹰爪拨引洛格领地飞往腾格里大草原。 负责洛格城事务的解可温大农官持纸朗报洛格城、劳动力、俘虏的后续处置，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的高兴。 毕竟，解可温的儿子倪布勒、侄子色布瓦在迎击勒马堡军队立下功劳，这可是大汗亲口嘉奖的。 听完解可温的统计，大厅内响起窃窃的交谈接耳声，众人眉开眼笑，既是为部族又多几千帐下户青壮兴奋，亦是为自己的战利品赏赐高兴。 此役可是被大汗从头看到尾，虽说没有什么艰难硬仗，仿若策马驱赶羊群，但是大汗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 更何况，这场仗是否结束还没定下来！ 柔黎汗部成为洛格之主，没错，在神圣无上的赫离可汗，英勇强悍的柔黎铁骑的努力下，雄鹰旗帜飘扬在洛格领地上空。 但是，勒马堡军队胆敢挑衅强大的柔黎部，出兵侵犯柔黎勇士占领的柔黎领地，不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他们不知道雄鹰利爪是多么锋利！ 奉可汗令，在击溃维克托率领的三千步兵后，忙迭可一卫、倪布勒步兵千人队朝着勒马堡方向前进，如果途中没有遇到变故阻拦，此时已经扎营勒马堡城下。 说来可笑，勒马堡军队出发时，自信满满，乃至自大到认为勒马堡军队能够横扫洛格领地，迅速推进洛格城，然后一战而下。 结果，不到半月，一支来自洛格城方向的军队扎营勒马堡城下，随时都可能攻破巴罗塞德公国的边境要塞。 “大汗，勒马堡俘虏押运完毕，既然有倪布勒兄弟的千人队看着，那么脱离达等待你的命令，弯刀随时可以砍倒勒马堡城门，箭矢随时可以射穿勒马堡城墙，疾驰的战马会让勒马堡之名成为笑话......”晋升千骑长的脱离达出列拜道，所说话语代表厅内将领的心声。 草原将领晋升，靠什么？ 战功！ 如今，他们都得好好佩服、感激拉姆可校尉的东进决定，要不然大家还在黑马镇苦苦憋着，眼巴巴可怜盼着王庭调军，或者等待绿湖堡主动挑衅搞事，然后有借口拔刀拉箭干上一场，否则周围几百里尽是无敌寂寞之感。 “咳咳......我今早得到消息，巴罗塞德公国，特别是靠近勒马堡的几个领主，集结骑士，征召农兵，应该是得到勒马堡的求救信，你们说巴罗塞德公国会不会总动员，召集公国大军，开进勒马堡......”赫离敲击手指，颇为打趣道。 厅内众人，瞬间一愣，包括拉姆可校尉，显然这条消息的确是刚送到大汗手中，甚至是大汗进帐前才得到的，否则他都会和拉姆可提前透露几句，哪怕是闲谈。 愣，但不是吓愣，是激动之愣！ “真的？” “巴罗......什么公国，真的集结大军？” “长生天......” 通过几战，柔黎军已经推断出布兰卡西亚骑士的战力，哪怕他们是装备锁甲、铁制长剑、盾牌，柔黎铁骑直面撞阵厮杀都能稳压一头，更别说草原轻骑的来去如风、灵活机动，以及柔黎常备军独有的强弓骑射、返身迂回等。 听到巴罗塞德公国不知死地集结军队，还敢和柔黎军一战，将领们仿佛看到一堆堆人头摆在自己面前，让自己踏着尸体升官发财。 同样激动愣住，但是拉姆可校尉却很快冷静下来，抬头看向高座的大汗，战况变化已经脱离自己东进计划太多，从掠夺人口、粮食，到占领屯建，从洛格城，到勒马堡，再到巴罗塞德公国。 一切都决于大汗之手！ 大汗下令进攻，就算要凿穿巴罗塞德公国，柔黎铁骑都会冲下去；大汗下令停驻，哪怕心里有些遗憾不舍，柔黎将士也会恭恭敬敬服从，无人敢胆违背，亦无人能够违背。 “那位日思夜想要进入洛格城的伯爵阁下在洛格城住得习惯吗，”赫离突然开口问道。 半晌，拉姆可校尉、解可温大农官最先反应过来大汗所指的伯爵阁下是谁。 第五百七十章：“做客的伯爵” 第五百七十章：“做客的伯爵” 洛格城内，临近领主府邸的一处宅院，关押着一位身份显贵的俘虏。 维克托，勒马堡伯爵，巴罗塞德公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此刻是柔黎部的阶下囚。 几天前，亲眼目睹三千正规步兵被蚕食击溃，满心希望化为浓浓失望，昏昏懵懵的维克托伯爵脱离战场，试图率领亲卫骑士队撤回勒马堡。 谁料，早有柔黎铁骑绕到勒马堡军队后方，维克托伯爵转身逃跑，没能跑出几步路，便被从天而降的套马索牢牢扣住，摔落马下。 绕后堵截的柔黎铁骑“眼光”还是不错的，判断逃跑的维克托是个大人物，否则抛的就不是套马索，直接来几支锋利箭矢。 关押在宅院里，维克托伯爵望着四周的围墙和看押的草原武士，嘴角泛起苦笑，难得草原人后来重视贵族礼仪，给予自己一定身份的俘虏待遇，不像刚被俘的一、二天，直接粗鲁把自己丢入牢房。 不过，贵族待遇是相对的，维克托的俘虏生活有没有符合伯爵身份，恐怕除了他自己和专门礼仪官员，谁也说不清楚。 何况，俘虏勒马堡伯爵的势力并不在卡洛斯大陆贵族之内，能够把维克托伯爵单独关押，吃住不错，已经是很给面子。 “柔黎部是打算勒索赎金，还是其他？”这几日，维克托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从未有过的俘虏身份和骑士长率领的前方骑士队伍覆灭，使他迟迟无法打起精神来分析。 对于一个普通贵族，或者前者更让他难受折磨，沦为俘虏是巨大耻辱；对于曾经心怀抱负的维克托伯爵来说，勒马堡骑士队伍的全军覆没才是最可怕的。 这支骑士队伍是维克托伯爵十来年的积攒，投入无数精力、财力才拥有并维持下去的，是他争夺巴罗塞德大公最大的依仗。 哪怕再给他十年，维克托伯爵都不一定能够再次聚集这么一支骑士队伍，更别说，他的大公父亲，他的哥哥，巴罗塞德公国的诸领主，乃至勒马堡的麾下封臣，不会再给他十年的时间重新积蓄力量。 “......柔黎部大人物......”逐渐从糟糕状态恢复的维克托伯爵想起自己前两天从阴暗牢房转到独立宅院关押，推测绝对是有柔黎部大人物发现自己的身份，发话进行安置的。 那么，柔黎部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粮食、奴隶、盐巴、黄金、武器......维克托伯爵摇摇头，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柔黎部和自己认知中的任何一个草原部落都不同，拥有几千正规步兵的草原部落，占领城镇的草原部落，发展商贸的草原部落，特别是下力气安抚占领城镇民众的草原部落...... 安抚得十分成功，十分有效，维克托伯爵回忆被押送时匆匆观察的一角，便知道洛格城对柔黎部统治的顺从，至少是不反抗。 “咦？”回到现实的维克托伯爵随意转身，发现身旁不远处有着几个人，看着几人站立方位，便明显知道居中的草原青年是为首之人。 年轻，英武，这是维克托伯爵对居中草原青年的第一印象，至少比自己年轻十岁，浑身不经意散发草原健儿的悍勇之气。 “伯爵阁下，住得可还习惯？” 听见对面青年的卡洛斯语，维克托伯爵眼眸中的惊讶之色又重几分，虽然没有大贵族致敬问候的音律语调，可是如果闭上眼，根本听辨不出来说话者是草原人。 “感谢贵部的招待，还不错！”说完，行了客人对主人的感谢招待礼，不卑不亢，完全不像是俘虏，维克托伯爵不能灭自己的气势，不能丢斯弗兰科王室的荣耀，不能坠巴罗塞德公国的威风。 赫离微微俯低身体，眯眼微笑，一道鹰隼目光注视着“做客的伯爵”，半晌，后仰直躯，恢复正常神态。 维克托伯爵脸色坦然，似乎毫无异色，眼神恢复正常。 不过，看似正常的外表下，维克托伯爵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怎么可能，草原青年盯着自己的一瞬间，手心泛出细汗，眼神闪烁躲避，提不起勇气用眼睛去对抗，就连父亲都没有给自己如此强大的气势。 可是，眼前这个草原青年至少比自己小十岁，怎么可能超越久居大公宝座的父亲，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巴罗塞德公国正在征召军队，怕是整个公国总动员......”赫离轻描淡写说道。 “什么？”维克托伯爵惊讶疑惑道，虽然自己统率勒马堡军队进攻洛格领地失利，折损五千兵马，但是不至于整个公国总动员为自己报仇，难不成是父亲下令？ 不会，维克托伯爵对自己在大公父亲心中的重量还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受宠，但是父亲不会匆忙动员整个公国的力量来为自己报仇，更何况，地方领主，以及自己哥哥绝对不会同意的。 “洛格城......勒马堡......”突然想到什么，维克托伯爵眼皮一抬，焦急问：“你们进攻勒马堡，还是已经攻下了勒马堡？” 勒马堡，巴罗塞德公国北部的军事要塞，倘若是勒马堡领主出事，可大可小，说不定有人巴不得他出事，领主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太当一回事；可是一旦勒马堡有事，上至大公，下至普通领民，绝对不能安然入睡。 失去勒马堡，相当于巴罗塞德公国的大门向盗匪敞开，随时都能被盗匪闯入家里面来烧杀抢夺，尤其在凶悍盗匪刚刚把看门人狠狠揍趴下的情况下。 “嗯，我的确派出一支军队包围勒马堡，不过，放心，勒马堡城墙暂时还是插着你的旗帜......”赫离道。 听起来有点好笑，进攻的草原可汗竟然安慰防守的城堡领主：没事，我暂时还没把你家攻下来，把小心脏放回肚子去。 维克托伯爵脸上的坦然之色退去，勒马堡有着他的妻儿孩子，在失去五千精锐、自己被俘的情况下，怎么挡得住草原大军？ “你是谁？”维克托伯爵突然问道。 “哦，不好意思，失礼，忘记自我介绍，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柔黎可汗！”赫离温言道。 什么，柔黎可汗？ 第五百七十一章：冬日喜事（上） 第五百七十一章：冬日喜事（上） 柔黎王庭驻跸，白马驿大营，难得的初冬晴天，阳光映射，碎雪水渍已被帐下户清理打扫，庞大宫帐各处道路显得干净。 帐落拐角处，响起一阵轻微的踏雪碎步声，脚步轻快，不似草原汉子沉重有力，八成是女子。 “咦？”队伍最前方的一名女子不经意瞥见远处走过营门之人，心中有些惊讶，不过脸色闪过的好奇之色很快平复，她如今是柔黎大妃，是柔黎汗部的女主人，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 “哈尔赤是阿爸的办公帐出来的？”柔黎大妃古素禾瞄哈尔赤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看，附近只有自家阿爸的办公帐离哈尔赤最近，又是临近此处宫帐的。 对于哈尔赤，康麽氏族出身的柔黎大妃古素禾是十分好奇的，此人深受纳哈良部前首领达达不拉教导，是钦达烈人一脉赫赫有名的战将，是达达不拉震慑不安分部落的马鞭，后来继承纳哈良部首领之位，使得纳哈良氏族重归奇雅孛圪一脉统治。 更惊讶的是，自己的长辈，断事官锡达，乃至是自己的丈夫，柔黎可汗赫离，对哈尔赤这位归附的纳哈良氏族首领格外宽容，不仅让他成为上钦达烈万户长，还能够掌军领兵，统率纳哈良部宫帐军改编的精锐仆从兵。 从柔黎部的统治结构，从阿爸索尔奇的特意叮嘱，从长辈锡达的谆谆言语......这位柔黎大妃已经清楚自己丈夫对柔黎部几十万部众的有力统治，以及对柔黎军队的掌控，很少让出身氏族的贵人既统兵又管民的。 很快，古素禾便来到一座宽大毡帐门前，有几名中年妇女一见大妃，恭敬行礼，迎着大妃进帐。 古素禾进帐后，帐内已有不少人，绝大多数起身朝柔黎大妃行礼，她微笑回应，走过几步，来到上座中年女人面前请安。 古素禾是柔黎大妃不错，是柔黎女主人不假，可是论起来谁才是柔黎汗部身份最尊贵的女性，大多数人都会把目光投向黛莉莎老夫人。 “孩子，起来，起来，坐过来！”黛莉莎老夫人放下手中的毛料，示意古素禾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母亲手中线，儿女身上衣，无论柔黎部多么强盛，无论锻造帐有多少制衣匠人，无论儿女多大，黛莉莎老夫人都保持为儿女做几件衣服的习惯，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的。 听到黛丽莎老夫人的话语，未等古素禾坐近，两位本来陪伴黛丽莎老夫人身旁的女子悄悄移动挪移，让出多一点空位给古素禾大妃。 “怎么，嫌弃老太婆身旁冷，个个都想坐到火盆边上去？”黛丽莎老夫人“板起脸来”，但是舒服轻快的语气，让人一听便知道老夫人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不等侧妃哈度真、侧妃云娜吱声，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敏敏公主嬉笑道：“阿妈身旁可温暖着，一点都不冷，比火盆还要暖......” “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是弄坏哪位叔叔家里的东西，还是偷喝清奶酒？”黛丽莎老夫人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自己调皮捣蛋的女儿溜进帐内。 “哪有，哪有，敏敏可乖了！”有点心虚的敏敏公主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刚从酿酒帐回来，脑中灵机一动，用上老套路，“阿妈，听说哥哥攻下一座很大的城镇，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招可是敏敏转移话题的绝招，百试百灵，只要哥哥统兵出征期间，被阿妈“关注”到自己，一提到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九成九会跳过自己的。 听到提及赫离，古素禾、云娜、哈度真瞬间提高注意力，希望从黛丽莎处得知更多的消息。 除非特意安排，否则出征在外的赫离派信骑传回宫帐的消息或吩咐带给家人的问候书信，要么是锡达断事官派人告知黛丽莎老夫人，要么传讯侍卫第一时间禀到黛丽莎老夫人跟前，然后由黛丽莎老夫人转给三位妃子或敏敏。 几天前，大汗传回消息，进军洛格领地，占领洛格城，扩大柔黎领地，几个女人特意吩咐测绘帐的人在羊皮地图指出洛格城所在位置。 黛丽莎老夫人无奈笑着戳了戳顽皮的女儿，又看了看几位儿媳妇，劝慰：“快了，快了，现在已经入冬，说不定等我们做好几件衣袍，赫离便回来了。” “古素禾，之前吩咐锻造帐给几位叔叔、万户长、大当户、千户长制作的皮袍裘衣，锻造帐做好了吗？”自从赫离成为首领，每年过冬都会特别赏赐部落贵人们裘袍以示恩宠，为彰显首领一脉的重视，往年负责此事的是黛丽莎老夫人，今年黛丽莎老夫人则交由柔黎大妃古素禾去办理。 今年，不仅纳娶大妃，也是赫离登位称汗的头一年，黛丽莎老夫人或许不懂什么高深礼仪，不懂什么特殊含义，但知道今年的赏赐不能比去年轻，更不能出什么差错。 “阿妈，请放心，所有皮袍裘衣都做好，都是上等布匹、天鹅绒、毛料，但是精致羊皮做的一批残存腥气，锻造帐说要多放一段时间来处理，所以迟几天再送过来给阿妈看看，对了，给阿妈、敏敏、哈度真妹妹、云娜妹妹的已经做好，稍后就让他们送过来......”古素禾道。 黛丽莎老夫人微笑点点头，心中赞赏，不愧是大氏族出身的公主，处理得这么好，考虑周全，自己以前便没有想到衣袍腥气。 “呕......”不知为何，听到腥气，云娜不经意想起自己前两日咬过一块没熟的羊肉，弄得连连呕吐，现在还有反应，突然胸口一闷，却是干呕，没有吐出来。 “云娜姐姐，怎么了，这几日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看你呕了几次......”离得最近的哈度真轻轻抚背道。 黛丽莎老夫人刚投过去关心的目光，正要开口，猛然听到哈度真提到“看你呕了好几次”，作为过来人，她的目光瞬间炽热几分，往下移动几寸，急切追问：“云娜，她，她，真的呕吐了好几天？” 待听到哈度真肯定的回答，黛丽莎老夫人霍然起身，似乎很激动，下令侍女立刻找医师前来，越快越好。 第五百七十二章：冬日喜事（下） 第五百七十二章：冬日喜事（下） 黛丽莎老夫人宫帐，云娜躺坐在软皮垫，旁边是奉命赶来的几名医师，都是希德丁总医师亲手教导出来的，同时希德丁总医师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几步之外，身份尊贵的黛丽莎老夫人执意守在这里，时不时转头侧望，无形给医师们带去巨大的压力。 本来，诊断用不去太多时间，可是几名男女医师却知道自己的诊断意味着什么，不能出现丝毫差错，轮番上阵，最终得出统一的结论。 “云娜怎么样？”见几名医师全部诊断一次，对着云娜躬身行礼，准备向自己汇报，黛丽莎老夫人却是等不及，走近一步问道。 此时，可汗女眷都在帐内，大妃古素禾、侧妃哈度真且不说，就连敏敏公主都在陪伴等候，满心期待是否能当姑姑。 虽然几人不像黛丽莎老夫人那般着急追问，或许是黛丽莎老夫人在场，没有机会率先开口，可是动作、神态无一不在表明每人都在等答案。 “恭贺大汗，恭贺老夫人，云娜夫人有身孕了，已经两个多月的！”为首医师脸色激动，仿佛怀孕的是他，领着身后医官们对着黛丽莎跪拜恭贺。 真的？ 帐内女眷脸庞的神态稍有各异，闪过的第一字词却不约而同，几乎呼出声来，眼光统一落在躺坐软垫的云娜身上。 “好，好，好，带下去，通通有赏！”黛丽莎老夫人笑容满面，然后快走到云娜垫旁， 黛丽莎老夫人望向云娜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浓浓慈祥笑意，好似真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赫离三妃，论亲密，云娜比不上侍女出身，又早嫁给赫离，成为一家人时间最长的哈度真；论地位，比不上出身钦达烈人，有着锡达断事官作为倚靠的柔黎大妃古素禾。 虽然黛丽莎老夫人尽量在平时一视同仁，没有特别偏爱哪一位儿媳妇，但是慈爱好感的确就那么多，先给一个儿媳妇，再给同样的给其他儿媳妇便很困难了。 所以，三位儿媳妇，黛丽莎老夫人心中偏向对哈度真亲近一些的。 “阿妈，嫂子，我来摸摸，我来摸摸......”敏敏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难得对着阿妈、云娜撒娇道。 如果单单对黛丽莎老夫人撒娇，十分寻常，可是敏敏的撒娇之态还对着云娜，便让云娜吃惊之余带着欣喜，要知道，云娜这位小姑子从来没有对着她撒娇过的。 初次怀孕的云娜把目光投向黛丽莎老夫人，目光中已经带有一丝母亲天性，黛丽莎老夫人回过头来小声笑骂叮嘱：“毛手毛脚的，可不要像你上次去看棕熊生小熊熊那样......” “不会，不会......”听见阿妈提到自己的糗事，敏敏公主急急摆手，自己绝对不会犯错误的，然后小心翼翼把手掌伸到云娜肚腹处。 大妃古素禾、侧妃哈度真此时已经来到身后，望着阿妈、妹妹围着云娜的场景，两人目光含有惊讶、羡慕、失落...... 两人都能明白黛丽莎老夫人、敏敏公主的感受，暂且抛开汗部不说，单纯是家人的身份，家族有后，这是何等的大喜事！ 可是，为什么怀孕的不是自己？ 哈度真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脸上闪过黯淡之色，论成婚时间，她远超云娜，可是成婚仅有几月的云娜已经怀有身孕，她却没有什么动静。 惊讶欣喜过后的还有大妃古素禾，虽然云娜名义上比她早成为赫离的妃子，可是初次夫妻欢好比云娜早几个月时间，因为云娜纳为侧妃是远在钦达烈草原的赫离通过信鹰传令册封的，册封时不可能有肌肤之亲。 “恭喜阿妈，恭喜云娜妹妹！” “恭喜阿妈，恭喜云娜姐姐！” 古素禾、哈度真走上前恭贺，此处是黛丽莎老夫人宫帐，黛丽莎老夫人、敏敏公主皆在旁，掩过去心头那点小失落，何况，这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一旦闷闷不乐，绝对会惹得众人不喜，倘若传到自己的可汗丈夫耳中，后果更严重。 什么，得知大汗有后，身为大汗嫔妃的你闷闷不乐，是何种居心，会不会做出残害子嗣之事？ 好在，古素禾、哈度真都非心机深沉、不择手段之人，羡慕、失落是人之常情。 “好，好，看来是长生天对奇雅孛圪一脉的恩赐，随着第一个孩子，长生天的祝福会不断降下，哈度真、古素禾你们也会有身孕的，到时候老太婆帐内就有一大群孙子孙女跑来跑去了......”黛丽莎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好孩子，你只管好好养胎，有什么需要就和阿妈说......”黛丽莎老夫人对云娜细细叮嘱，把自己当年怀孕养胎的经验一一分享出来。 “阿妈，我能不能让阿妈多陪陪我？”云娜小心翼翼、带有希冀开口道。 “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每天去你帐内陪你都行，有什么想吃的，你就告诉阿妈，帐内有什么缺的......”黛丽莎老夫人脱口而出道，不过，很快，她从云娜的神态、眼神察觉出来不对，很快明白过来，此阿妈非彼阿妈。 人家指的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岚木氏族阿雅姆之妻，乌丽兰。 “当然可以，”黛丽莎老夫人微笑道，立刻转头吩咐云娜的贴身侍女：“努孜落，快把云娜有身孕的消息带给阿雅姆、乌丽兰，赶紧过来看看女儿。” “谢谢阿妈！”云娜感动道，突然又想起什么事情，唇齿微张，脸上闪过难得的草原女子娇羞之色，咬咬嘴唇：“阿妈，我怀孕的事情是派人通知大汗，还是等大汗回来？” “放心，我稍后安排人放信鹰给赫离，让他知道他快要当阿爸了......”信鹰是柔黎部极其重要的传讯工具，数量又少，用于机密信息传递，可汗女眷中暂时唯有黛丽莎老夫人有这个权力吩咐观风帐放飞信鹰进行消息传递。 黛丽莎老夫人吩咐几句，不多打扰云娜养胎，准备起身离开，对着敏敏道：“去，告诉你锡达叔叔、察乌卡哥哥，还有几位叔叔一声，奇雅孛圪一脉有后了！” 奇雅孛圪一脉有后是件大事！ 第五百七十三章：赎金谈判（上） 第五百七十三章：赎金谈判（上） 洛格城，不知是第几次向“陪同”自己的草原武士请求面见柔黎部高层被拒绝的康纳男爵看了看周围全副武装的草原武士，只得乖乖退回。 没办法，在人家的地盘，自己身旁的几个人，光是宅院周围的草原武士就能把自己杀个干净。 康纳，巴罗塞德公国男爵，是巴罗塞德公国派出前来商谈赎回维克托伯爵及一众贵族、骑士的使者，抵达洛格城已有三天，都没能和柔黎部高层会面。 说实话，康纳男爵丝毫不想接下这个谈判任务，谁知道草原蛮子会不会和你谈判，谈得不高兴，草原蛮子直接一刀砍下自己的脑袋，找谁说理去？ 不过，在众多伯爵、子爵面前，以及巴罗塞德大公的默示，康纳男爵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率领谈判队伍出发前往洛格城。 经过勒马堡城下的草原部落军营，踏进洛格领地，抵达洛格城，看着一路的草原部落军队，康纳男爵心中惊讶之余，对自己能够以最小代价赎回维克托伯爵等人的信心渐渐失去。 来之前，康纳男爵也是做了一番准备功夫，从勒马堡了解过草原部落兵马，以及洛格领地、洛格城军队、勒马堡军队的情况，得知维克托伯爵率领的军队足足有着两千骑士和扈从骑士，总计五千精锐，然而不到十天，勒马堡便发现有草原骑兵推进勒马堡城墙下，随即驻扎安营，俨然一副攻打勒马堡的架势。 康纳男爵不是公国重臣，亦非实权大贵族，可是对勒马堡军队的实力还是有基本了解的，有着维克托这位显赫伯爵作为领主，又有巴罗塞德大公对这座要塞的暗中支持，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勒马堡伯爵领的军队实力绝对排得进去公国前五。 可是，短短几天之内，来自草原的部落骑兵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勒马堡军队，轻而易举消灭五千骑士、扈从骑士、正规步兵组成的精锐大军，没有多少人活着逃出来。 沿途道路所见的战斗残痕、简陋坟坑，让康纳男爵隐约猜出进攻洛格领地的勒马堡军队遭受多么可怕的攻击。 “该死的草原蛮子，如此无礼，康纳男爵，你就这么忍了，丢我们巴罗塞德公国的声誉，丢我们贵族的......” “对，还安排我们住这个又臭又窄的平民房屋，粗鲁的草原蛮子，一点都不懂贵族礼仪......” 身后，两名年轻骑士发牢骚，对柔黎部如此对待自己一行人很不满意，直到康纳男爵阴沉着脸盯着他们，才收住声音，但是埋怨不忿的对象又多一个人，回去之后，一定要向自家长辈投诉这个康纳男爵，让他知道得罪自己是什么滋味。 康纳男爵心中默默长叹了一口气，谈判队伍除了自己的侍从，还有来自靠近勒马堡的几个封地贵族的子弟，八成是受自家命令，混进来打探消息，是否草原部落会进攻勒马堡。 一旦勒马堡失守，最先受到威胁的便是靠近勒马堡的封地贵族，因为没有勒马堡作为屏障，面对漫山遍野的草原骑兵，他们如同主动张开大腿的柔弱姑娘，哪怕联合起来，都无法发出太大的反抗力量。 康纳男爵不顾年轻骑士的埋怨嘀咕返回屋内，准备中午过后再请见一次，反正对于一个没有实际封地的男爵来说，往日领教过求见大贵族的难度，脸皮磨练出来了，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以忍受之事。 毕竟，仅从他沿途所见，洛格城的草原军队就远超过任何一个伯爵军队，巴罗塞德公国唯有王室军队才能单独与它对抗，或者召集诸多领主联手抵御。 更关键的是康纳男爵已经知道柔黎部并非普通草原大部落，它是一个草原汗部，领地广阔，实力强大，某种意义来看，地位和公国相当。 康纳男爵不是墨守陈规、一成不变的顽固贵族，没有对草原部落的蔑视，作为出身破败衰落家族的小贵族，除了男爵头衔和破烂宅院，一无所有，这些年见识过人情冷暖、贵族世故，让他知道必须灵活应对，才能不损害自己的利益。 充当谈判使者前来洛格城，是被迫接下的任务，但是避免草原弯刀挥过来砍掉自己的脑袋，却是康纳男爵要灵活追求的利益。 中午过后，康纳男爵几乎是例行公事求见柔黎部高层，没有抱有什么希望，但是草原武士的答复却是会有柔黎大贵族接见他，弄得康纳男爵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 很快，康纳男爵便被草原武士带到不远处空地上的帐篷会见柔黎大贵族。 帐内，一名发须皆白，细藤扎辫的草原老人在等着他，旁边还有几名草原武士、随从。 进帐后的康纳男爵偷偷打量老人几眼，感觉老人像是一棵百年老树，历经风霜后仍有直击风暴的的浑厚气势，甚至强于自己见过的很多子爵、伯爵，判定此人绝对是个大贵族。 身为卡洛斯低等贵族的康纳男爵以前见过草原人，无论是草原奴隶，还是充当商队行旅护卫的草原汉子都见过，但是从来没有机会见过草原部落的贵族，还是年老持重的贵族，尤其是草原汗部的老贵族， 草原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粗蛮！ 康纳男爵心中一苦，但是仍然开口问候草原长者，很快，耳边响起卡洛斯语的回复语。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发现是老贵族旁边的草原随从用卡洛斯语转述回复问候。 原来是翻译，看来柔黎部对此次谈判还是很重视的，还专门配备翻译！ 简单的客套话说完，康纳男爵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草原老贵族摆手示意不必说下去，直接让旁边草原侍从转交过来一份羊皮纸。 “搞什么？”康纳男爵疑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道男爵多少粮食或盐巴一个，骑士多少粮食或盐巴一个，扈从骑士多少粮食或盐巴一个，真真切切是明码标价。 康纳男爵面露苦涩之笑，待到看完最后一句，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也不顾什么，急喊道：”“这决不可能，绝不可能，维克托伯爵......勒马堡...”情急之下，连话都说不清楚。 维克托伯爵的赎金，勒马堡一座，狮子大开口！ 第五百七十四章：赎金谈判（中） 第五百七十四章：赎金谈判（中） 时隔八天，作为谈判使者再次来到洛格城的康纳男爵没有像上次那般苦苦等待几天，草原武士通报没多久，回告很快解可温大人会接见。 康纳男爵自然知道解可温大人就是八天前接见自己的草原老贵族，身份绝对不低，不是大氏贵族，便是柔黎可汗的宫帐重臣，能够拍板决定谈判走向，不像自己，连个赎金价码都要跑回巴罗塞德公国请示。 不过，康纳男爵好歹是主使者，按道理上报赎金价码，派个侍从骑士回去即可，不必劳烦康纳男爵亲自跑一趟，哪怕柔黎汗部开出的价码狮子大开口，竟然要拿维克托伯爵来换取勒马堡。 但是，八天前，康纳男爵义正言辞反对赎金价码后，负责谈判事务的解可温大农官轻飘飘一句“男爵阁下，冬天到了，一万柔黎铁骑现在卡密尔城下，如果天气再冷，怕是就要进城过冬了。” 一万柔黎铁骑，卡密尔城，两条关键消息串在一起，康纳男爵脸色剧变，死死盯着解可温，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说谎痕迹。 卡密尔城是什么地方？ 从地理位置来看，卡密尔城是巴罗塞德公国边境城镇，连接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大草原的一大中转地，往西过月牙湖，便是腾格里大草原；从商贸发展来看，随着临近卡密尔城的草原领地被柔黎部纳入统治，荡清商道马贼祸患，尤其是柔黎部设月牙湖草原万户后，商贸日益繁荣，获利越来越多，隐隐约约有追赶绿湖堡的迹象。 直到那时，康纳男爵彻底明白过来，柔黎汗部的实力、草场领地远超自己想象，竟然从卡密尔城外的月牙湖，绕沿绵延不绝的落雁山脉，连贯不止千里，皆是柔黎汗部领土，更让人心惊的是，柔黎汗部投放在洛格领地至勒马堡城墙下的军队之外，竟然还能够抽调一万草原大军进攻围住卡密尔城，实在是太可怕了！ 康纳男爵知道无论是用勒马堡换维克托伯爵，还是另一支柔黎大军包围进攻卡密尔城，都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男爵能够决定的，必须要返回巴罗塞德公国去向大公禀报，说不定公国现在还没有接到卡密尔城方面的消息，自己还能提前预警，让卡密尔城及周围领主做好准备，抵御草原骑兵的进攻。 “好冷！”稍后一阵，冷风刮过，康纳男爵打个哆嗦，赶紧跟随草原武士前往会见解可温，传话完毕，处理完这个糟糕的差事，或者让其他人接替自己，反正他是再也不想感受草原武士盯着自己如同盯着猎物的眼神。 领主大厅二楼，倚靠走到石窗的柔黎可汗赫离仿佛是在欣赏洛格城的雪后景色，虽然没有草原鹅毛大雪、千里飘飘的豪壮气势，倒也有一种点点缀缀的格调。 “大汗，解可温大人来了！” 赫离点点头，随手搭穿吉姆披过来的狼皮裘袍，转身走回大厅。 大厅内的宽大木桌摆放着一沓沓观风帐近段时间加急密送的羊皮纸，准确地说，是负责布兰卡西亚的多日纳送来的。 桌面上摆着的羊皮纸怕是不下二十份，绝大多数都围绕着巴罗塞德公国，关于柔黎汗部围攻勒马堡、逼近卡密尔城、巴罗塞德公国各地方领主调军，以及各大贵族对柔黎部是战或和的态度，有些事情连康纳男爵都不知道。 大致上，巴塞罗德公国如今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 主战派多是都城及后方封地领主，主和派则是封地临近勒马堡的贵族代表，后来得知卡密尔城外出现大批草原骑兵，陆续增加卡密尔城东边领主。 主战派认为柔黎部敢进犯公国，挑战巴罗塞德公国的荣誉，抢夺巴罗塞德公国的战利品领土，俘虏巴罗塞德的贵族，必须要用骑士长剑和敌人的鲜血维护贵族的声誉和公国的形象，绝不能对草原蛮子部落妥协，哪怕对方是个草原汗部。 同时，不少主战派也打着维克托伯爵当初的心思，拿下洛格领地，那么大一块封地，没有可能再由被俘过的维克托伯爵独享，大公怎么都得拿出来封地或头衔来奖赏战功，册封伯爵或许没可能，但是动员几万人的大战，自家子弟凭战功获封子爵、男爵是很有可能的，再不济，也有着大把晋升正式骑士的机会。 哪怕战局不利，这些封地远离前线战场的贵族也没有多大损失，打不到自家封地，死道友不死贫道。 至于草原部落会不会横扫巴罗塞德公国，攻破都城，灭亡巴罗塞德公国，贵族们还没有想得如此长远。 至于主和派，他们认为洛格领地本就不是巴罗塞德的固有领土，没有必要冒着巨大风险和一个强大的草原汗部开战，虽然维克托伯爵在洛格领地损失几千精锐，但这是维克托伯爵的领主行动，从始至终公国都没有明令进攻洛格领地，凭什么维克托伯爵出征不利，惹到草原汗部，最后反而是自己动用举族之力，耗费家族私兵去抵抗几万草原骑兵的疯狂袭击。 自认最无辜的是卡密尔城附近的领主，随着草原商贸发展、商道畅通，他们对柔黎部的了解比其余地方的领主都多，几年来从草原商贸获利不少，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谁料到，睡醒的第二天，草原骑兵的弯刀就架在自己脑袋上。 目前来看，主和派稍占上风，否则康纳男爵就不会再次来到洛格城商谈了。 主和派稍微占上风的关键因素是亚当伯爵的默示表态，如果没有这位巴罗塞德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支持，绝对不能如此轻松避开都城及后方贵族把前方边境贵族当作砝码，用作炮灰的算计。 亚当伯爵，维克托伯爵的哥哥，巴罗塞德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位康纳男爵来了？”赫离随手拿起一份羊皮信。 “是的，守卫已经通报过了，过一会我就去见他，不过巴罗塞德公国的赎金回应......”解可温大农官犹豫猜测着，没有全面、及时的讯息支持，哪怕是老成稳重之人也无法准确推断。 “讨价还价，坐下来谈过才知道，不过......巴罗塞德公国给出的价格貌似太低了，怎么都得高一些......”赫离轻轻一笑，摆了摆手中羊皮纸。 第五百七十五章：赎金谈判（下） 第五百七十五章：赎金谈判（下） 距离第一抹寒风吹拂已经过去近一个月，洛格城居民渐渐习惯，无论是冬日生活，或是顺从雄鹰徽旗的统治。 洛格城门。 “伯爵大人，小心，我扶着你......”康纳男爵发挥讨好上位贵族的日常本事，恭恭敬敬搀扶被释放的维克托伯爵。 维克托伯爵摆摆手，拒绝别人的搀扶，回头凝望城墙，脸上闪过复杂之色，心头涌上万千情绪。 维克托伯爵从勒马堡出发前往洛格城多么意气风发，统率五千步骑精锐，仿佛洛格城在向自己招手；从洛格城离开，身边只有寥寥几人，还是前来洽谈赎金的，空气弥漫悲伤之意，让他寒到骨子深处。 “伯爵大人，走吧！”赎金谈判期间磕磕碰碰，两头受气，如今总算把大公交代任务完成的康纳男爵一刻都不想多待，万一洛格城的草原骑兵反悔，杀出来怎么办？ 维克托伯爵仿佛没有听到，目光从城墙头的雄鹰徽旗转到城门，随即落到城外一批批忙碌的民众身上。 此时的洛格城外和维克托伯爵刚被押运关押有很大不同，且不说有几片区域竖立大大小小的毡包帐篷，光是城外时不时出现的商人行旅就让维克托伯爵心中好奇，何况远处还有一队队努力劳作的汉子，干活十分卖力。 冬日，寻常城镇哪有商旅来往不息的场景，更别提大批服劳役的领地男丁努力干活，把劳役工作当成自家的一样去干。 维克托伯爵在战场上输了，可是他心中对柔黎部的好奇兴趣却随着关押逐渐加重，这个草原部落和自己认知里的部落完全不同，如今的洛格城也开始改变，若是自己下一次来，怕是不认得这座城镇。 维克托伯爵摇头苦笑，他还有机会再来洛格城吗？ 维克托伯爵从康纳男爵口中所知双方谈判的过程以及大致赎金条款，经过双方谈判，柔黎部最终没能从巴罗塞德公国手中要到勒马堡，以自己哥哥亚当伯爵为统帅的两万王室、领主联军及时进驻勒马堡，大大增强勒马堡的实力，同时显示巴罗塞德对勒马堡决不放弃的决心。 不过，几乎是与此同时，包围卡密尔城的柔黎军队也在增兵，城墙守军放眼所见，尽是遍布城外山丘、平地的黑压压骑兵，只要每名草原骑兵射出一支箭矢，就能插满整座卡密尔城的城墙。 因此，柔黎部在巴罗塞德公国谈判使者的“步步紧逼”下，用维克托伯爵及几百被俘骑士换得卡密尔城，同时日后草原骑兵不会擅自迈过卡密尔城东边，袭击巴罗塞德公国领地。 一切看起来都过去，但是维克托伯爵也成为过去。 在巴罗塞德公国上下眼中，是他的哥哥，亚当伯爵仁慈兄友，表态支持谈判，救回被俘虏的弟弟维克托伯爵和一众贵族骑士；是他的哥哥，亚当伯爵率领大军防卫勒马堡，形成一道巩固防线，保住自家兄弟的领地不失，让草原蛮子不敢轻易进攻勒马堡，袭击巴罗塞德公国腹地；是他的哥哥，帮助卡密尔城以东的封地贵族，使他们不必遭受草原骑兵的劫掠......至于卡密尔城的割离，罪魁祸首是无能的维克托伯爵。 总之一句话：亚当伯爵是英雄，维克托伯爵是罪人。 “他们在干什么？”维克托伯爵好奇问道。 康纳男爵看着远处忙碌的场景，前段时间来回奔走，大致知道洛格城内外的情况，道：“平整土地，修缮道路，开挖河道，引水灌田......蛮子...奇怪......” “什么奇怪？”维克托伯爵没听清楚康纳男爵最后嘀咕。 随着康纳男爵的解释，维克托伯爵再次刷新对柔黎部的认识，他们竟然不是强制性摊派劳役，使用粮食、盐巴作为报酬，让洛格城居民干活。 维克托伯爵似乎明白一些为什么洛格城居民干活如此卖力的原因，也明白洛格城对柔黎部的统治顺从。 “引水灌田？”维克托伯爵从未见过如此重视田地耕作的草原部落，要知道哪怕是卡洛斯贵族领地，都没有领主大规模组织人力开发田地的先例，都是靠着农民自发去做的。 何况，洛格领地并非贫瘠土地，否则维克托伯爵当初也不会处心积虑要把它纳入自己统治版图，增强勒马堡的实力。 “是的！”康纳男爵适时搭话，如今他最有机会结交到的大贵族便是这位刚被释放的维克托伯爵，哪怕不能结交，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也行，再不济，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 维克托伯爵虽然遭遇战败被俘，麾下军队实力大损，但是毕竟是巴罗塞德公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往日又受到大公喜爱，勒马堡伯爵的头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比起康纳男爵这个连条约都没被授权签订的前谈使者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错，在柔黎汗部和巴罗塞德公国的谈判中，接洽、跑腿、奔走的是康纳男爵，但是最终在条约签名的却不是康纳男爵，是临时从勒马堡派出来的另一个贵族。 此时从勒马堡出来的，绝对不是维克托伯爵的人，九成九是亚当伯爵的人。 无论康纳男爵是多么辛苦奔走，还是受人白眼，谈得口干舌燥，能够得到的功劳只有零星碎渣，大头终归别人。 所以，康纳男爵更坚定找到一棵大树倚靠的信念，开始巴结维克托伯爵，若是之前亚当伯爵肯派人许诺招揽他，他也懒得在维克托伯爵身上投入成本，毕竟维克托伯爵的赢面比亚当伯爵少太多了。 “维克托伯爵，我家大汗让我把这把剑还给你！”城门内驰过来一骑，灵活跃马，把一把精致骑士剑递过去。 维克托伯爵记得此人，这个年轻略带稚貌的草原小伙便是之前柔黎可汗前来关押自己的宅院时在旁护卫陪同的，应该是随从侍卫之类，而且身份不低。 维克托伯爵接过递过来的长剑，表情变幻，似哭似笑，然后闭目叹气许久，道：“谢谢你家可汗，让我能够蒙上一块遮羞布回去......”说完，上马策驱，远离这座伤心之城。 心中有些疑惑、好奇，但是康纳男爵识趣地没有多问，或者知道问了维克托伯爵也不讲的，乖乖陪在一旁离开，感觉今天的阳光前有未有的暖和。 第五百七十六章：头疼加心疼 第五百七十六章：头疼加心疼 洛格城领主府邸，曾经洛格伯爵领的中枢，典型的卡洛斯贵族风格，不过，随着新主人的入住，风格悄悄转变，悬挂于墙壁的草原毛毡和刀弓，修补残损用的柳条格窗，府邸内的一座座毡帐...... 赫离看到这些，下意识联想到黑马镇的，看来用不了多久，又是一座草原格调和卡洛斯城堡结合的城镇，不过，洛格城的这座更加宏大、雄伟，要投入开发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会更多。 刚结束的赎金谈判，一则来使没有资格让堂堂柔黎大汗亲自谈判，二则赫离明白占据着洛格领地的柔黎部以后会有不少地方和布兰卡西亚打交道，让底下人乘机磨练感受，因此赫离定下谈判基调，没有直接参与赎金谈判，但是人却不空闲，听着文书官汇报洛格领地所属的人口、村镇、存库等，看着观风帐密送过来的情报，发布汗令遥指千里外的库尼亚斯一卫、月牙湖草原万户守备兵做势围攻卡密尔城，以及调动后续军队...... 能够负责处理某一方面的将领、官员或许有，可是能够统筹全局、令行决断的人唯有大汗一人，如果赫离没有亲自处理，底下人绝对也会排着队前来请示。 管辖非草原领地，治理非草原人口，如果赫离是半桶水，底下人便是半勺水，经过黑马镇阶段的，或许能够把一勺水凑满，就连拉姆可校尉、解可温大农官这般做事突出的，都是按照赫离定下的大政方针去施行的。 好在一切步入正轨，结束和巴罗塞德公国谈判的赫离大汗不必像前几天那么忙碌，能够把精力完全投入军事上。 军权是必须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柔黎军只能效忠一人。 处于洛格领地，己方是以草原部落入主统治的，眼皮子底下最直接的便是步兵扩充，这是不可避免的，哪怕征召步兵只有几百人。 一则肯定倪布勒、色布瓦，乃至步兵此战的功劳，最起码也要把步兵扩充到两个整编千人队；二则考虑诺大的洛格城巡逻防守，以及未来对东方的进攻用兵，术业有专攻，不能用宝贵骑兵填人命般攻城；三则扩充步兵队伍，吸纳洛格领地青壮入伍，收拢民心，加强柔黎汗部对洛格领地的统治。 一个多月来，通过明里宣传、暗里渲染，特别是有布兰卡西亚逃难至黑马镇成为柔黎步兵的人现身说法，押送徙至黑马镇的大批洛格领民亲眼见识过黑马镇民的生活状态，申请参加柔黎步兵的洛格青壮或被俘农兵越来越多，最新统计超过两千人，其中甚至有十几个扈从骑士，让赫离小小惊讶。 赫离还特意派人打听情况，总算明白过来，申请加入柔黎步兵的扈从骑士多来自衰落骑士家族，没有经受专门严格的训练，靠着从父辈继承来的扈从骑士身份替骑士大人打工混饭吃，维持家中妻儿老小的温饱都勉强，再者，他们的骑士主人在战场或俘或死，连骑士本人的赎金都筹不到，更何况这些扈从骑士的，不想过着暗无天日的俘虏生活，不像妻儿老小成为卑贱奴隶，那么最好办法就是成为光荣的柔黎步兵，哪怕是仆从步兵都行。 此外，别忘了柔黎部探爪东伸已经不止一条线，一座城镇，再过不久，卡密尔城头也将插上雄鹰旗帜。 届时，柔黎部必然要派过去一支步兵，而且步兵队伍里还得有不少布兰卡西亚面貌的，幸亏柔黎部对卡密尔城的渗透早于洛格城，强于洛格城，又有多日纳暗中经营，要完全掌控卡密尔城并不困难。 但是多日纳只能暗中推动，不能光明正大登上台面，还是得有一支能够稳定卡密尔城，至少不刺激卡密尔城居民的柔黎武装，毕竟卡密尔城没有见识过柔黎弯刀、利箭的锋芒，心中恐慌多于恐惧。 在羊皮纸上勾勾划划几笔，赫离总算把步兵队伍扩充定出框架，又拿起来另外一张羊皮纸，隐隐觉得头疼。 为何事头疼？ 柔黎军战利品分配的问题！ 从长远来看，从洛格领地、卡密尔城两地掠增人口怕不下十万，为柔黎汗部提供大批的劳动力；洛格领地的大片耕地、充足水源，又一个粮食丰产地；卡密尔城的地理位置、商贸交通，有利于贯通商道，连成一线，使得柔黎部牢牢控制白马驿—妥儿川—月牙湖—卡密尔城，拥有巨大潜力。 可是，以上那些都需要时间变现，当前奖励赏赐给柔黎军的必须是实打实的牛羊牲畜、粮食盐巴、毡帐器具、布匹香料、真金白银...... 虽然，凭着赫离的尊贵身份和崇高威望，别说拖延些许时日，就算宣告一、两次不发，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底层将士心里绝对会滋生不满抱怨。 何况，柔黎汗部现在欣欣向荣，日益强盛，拖延就算了，要说不发可就说不过去，赫离亦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赫离明白这个道理，可不代表他心里就不心疼，从拉姆可校尉统率九千兵马东进，到自己亲率军队赶赴支持，到调动库尼亚斯一卫、月牙湖草原万户守备兵，以及后续部署调动泰罗格一卫，主要任务分别为掠夺劳动力，占领大片耕地，威胁巴罗塞德公国割地，战利品从来不是贯穿此战的主要目的。 占领洛格城后缴获城内贵族大批战利品，收割洛格领地的粮食，是柔黎汗部库帐的最大收获，至于卡密尔城的，条约内容注明，在柔黎汗部进驻前，卡密尔城的贵族们可以带走全部家族财产。 等到柔黎汗部接收卡密尔城后，恐怕都能发现卡密尔城库房空到连老鼠都找不到吃的。 赫离心疼倒不是不舍得，而是要派发赏赐下去的太多了，拉姆可校尉率领的、自己率领的、忙迭可校尉率领的，以及卡密尔城方向库尼亚斯校尉的、月牙湖草原守备兵、泰罗格校尉率领的，四万兵马左右，纵使功劳有大小、赏赐有多少，奈何架不住人多。 “罢了，赏赐规格不变，让儿郎们高兴一番，库尼亚斯、泰罗格两卫当是一次大规模长途围城操练，也验证远距离多线进攻的可能......”赫离大汗最终批复同意。 第五百七十七章：补齐短板 第五百七十七章：补齐短板 战利品公布，赏赐定下，柔黎军上下喜气洋洋，欢声笑语，洛格城内外弥漫着属于草原健儿的兴奋气氛。 “来来来，诸位是柔黎部的有功之臣，攻破敌军，占领洛格领地，你们功不可没，痛饮此碗清奶酒，祝愿长生天保佑，柔黎族众安康！”赫离端起酒碗对着众人，率先仰头一饮，典型的草原儿郎豪爽风格。 “喝！”看见大汗如此豪爽敬酒，又是淳口烈香的清奶酒，柔黎将领、官员哪有什么细细品尝的兴致，直接大口张开，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气氛热闹不少，赫离安答木格千骑长喝得有些晕晕，下意识把铜碗倒满清奶酒，离座起身，道：“赫离哥哥，你是第一个成婚的，又是第一个有孩子的......我高兴......很快要当叔叔......” 或是醉意，或是安答兄弟真情流露，大庭广众之下，木格直接喊着赫离哥哥，为赫离哥哥有后高兴。 木格千骑长稍微喝高，不过，众人听到木格提及的内容，脑袋清醒不少，有几个人耳朵竖得尖尖，保证自己听力不会出错。 前段时日，柔黎军便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王庭的某一位贵人怀孕，但是不知道是古素禾大妃，哈度真侧妃或云娜侧妃，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去问大汗，在公，这是柔黎汗部的一等一大事，岂能是随便打听的；在私，此乃大汗的帐内家事，自己那么关心，会不会惹得大汗的不快。 赫离端酒起身，目光扫过场上众人，氛围瞬间转向庄严，仿若这位尊贵大汗举手投足间便能令风云变色。 “哈哈哈，不错，云娜有身孕了，今日畅快痛饮，庆贺我柔黎汗部的大喜事，大木头，代我好好灌醉他们......”赫离仰头大笑，笑声让整间大厅再次回到欢快、兴奋的氛围。 闻言，众人齐齐躬拜赫离，恭贺大汗有后，祝愿柔黎汗部强盛繁荣。 赫离笑声仿佛能够振动房梁，他不记得上次这般肆无忌惮畅快大笑是多久之前，哪怕是登位称汗，自己也没有如此仰天大笑过。 嗣脉传承，无比重要，特别是开创伟业之君主，如果后继无人，纵然闯下丰功伟业，一旦身死，国将不国，多年功业或化作一盘散沙，或为他人做嫁衣。 对统治者来说，尤其是强权统治者，有后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重要程度甚至超过攻城破敌，开疆拓土。 千古未有之基业，赫离固然可以打下，万世留名，名载青史，但是若没有优秀继承者继承，二世而亡并非不可能。 更悲剧的是，自己连二世都没有。 赫离初登首领之位，尚未娶亲成婚，又是标准的草原少年，后代之事尚不引人注目，随着柔黎立部，纳妃哈度真，后嗣问题便不能绕开，在登位称汗后，子嗣问题成为许多人关注的中心，无论是家人亲族，还是柔黎部众。 诚然，没有子嗣后代成为赫离可汗的一块短板。 今年开春后，随着被人各种有意无意明提暗示，赫离主动、被动思虑起子嗣大事，夜深人静之时，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哪方面有问题，纳妃哈度真后，自己虽然不是夜夜笙歌，但是没少宠幸，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反应。 不过，随着云娜的怀孕，赫离终于放下心来，自己身体没问题，除了日常耕耘，还得靠长生天的赐福。 有时候，人为努力是必要条件，可是能不能成功还得看长生天给不给面子。 “大汗，我们这次完全可以顺势攻下勒马堡，巴罗塞德公国的援军挡不住柔黎勇士的弯刀，只会让我们增加几万帐下户奴隶......”说话之人是忙迭可校尉，包围勒马堡，扎营城下的他，对于未能独领一军攻下城镇有些遗憾。 “对的，大汗，英勇的柔黎步兵，随时都能爬上勒马堡的城墙，撞开勒马堡的城门......”步兵千夫长倪布勒配合道，经过几场战争，深深明白步兵最大的用处是攻城，如果能够连着攻下勒马堡，步兵队伍才能拥有更多话语权，提升军中地位，在扩建中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倪布勒、色布瓦已经从解可温大农官处得知大汗要扩建步兵队伍的消息，但是扩建的具体规模、相关装备等细节尚不清楚。 “倪布勒......”大庭广众之下，身为父亲的解可温大农官不好怎么管教儿子，只能低声提醒，进攻占领还是罢兵言和，皆是决于大汗一人，什么时候轮到底下人来说三道四的。 何况，大汗决定言和也是立足柔黎汗部大局，不仅仅是满足进攻或掠夺欲望。 赫离把场内将领、官员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在座不少人为下令停兵谈判感到惋惜，希望继续战争，一是拉姆可一卫的确很久没有好好释放的战争欲望，二是进攻顺利，轻易击败两大地方领主，占领一地，俘虏一地伯爵，还能获得大汗的晋升、赏赐。 “东方犹如长生天赐予我们的美味奶酒，”赫离伸手倒出一碗烈香奶酒，推离自己远一点，“先把它放在这里，是让它的浓香更淳......” 咕咕两口，赫离压低空铜碗敲击一声木桌案几，发出沉闷声响，“把铜碗压得太低，敲击木桌，会让手掌痛麻”，捻拿铜碗，缓缓举高，突然放手一松，哐啷一声，木桌被撞出一个凹痕，“拿高铜碗，往下一摔，既伤不到自己，又能砸到木桌，而且砸得更厉害......” 众人目光集聚在赫离身上，拉姆可校尉、解可温大农官点点头，忙迭可校尉、脱离达千骑长、倪布勒千夫长等人似懂非懂...... 突然，苦思许久的木格千骑长开口道：“赫离哥哥，我听出来你说的好像和勒马堡撤兵有关系，只是我不懂......为什么要摔铜碗？” 被自己安答气到内咳的赫离硬生生憋住，瞪道：“从勒马堡撤兵回来，相当于老子先把一只拳头收回来积力，下次两只拳头一起出，然后狠狠揍他，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样，包括木格在内的许多柔黎将领瞬间懂了，这个可比铜碗什么的形象生动多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两个停战 第五百七十八章：两个停战 实际上，赫离心中曾泛起乘胜进攻，兵进巴罗塞德公国的波澜，好歹是开疆扩土、扬名立威的壮哉伟事，可是冷静思考过后，最终还是算了。 虽然巴罗塞德公国对柔黎军不会有严重阻碍或威胁，可是百年底蕴，绝对会给柔黎部造成不小的麻烦，同时，一座座城镇堡垒便是横七竖八的障碍物，仅凭驻留洛格领地的柔黎军队无法清理干净，至少要让卡密尔城至月牙湖草原的柔黎兵马动起来，双线进攻，牵制巴罗塞德公国的军事力量，减轻洛格城压力的同时，最好杀入巴罗塞德公国腹地。 可是，巴罗塞德公国是什么身份？ 巴罗塞德公国不是简单的公国，名义上它仍是布兰卡西亚决策公国之一，能够行使统治这个国家的权力，意味着大举进攻布兰卡西亚，就是向布兰卡西亚宣战。 别看现在布兰卡西亚内乱一波又一波，第一公国西多图刚干掉萨茹公国没多久，又把骑士长剑指向老对手莱卡尔敦公国，大有两者只能存活一个的决杀气势，浑水摸鱼企图分一杯羹的公国不在少数，可是谁能保证当巴罗塞德公国面临亡国之祸，布兰卡西亚不会停止内战，先把长剑、盾牌对准入侵的草原蛮子。 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战线，抗击外敌，两种政策随时都可能调换的，何况诺大的布兰卡西亚，众多的领主贵族，不乏安勒.提多伯爵般的聪明人，目光稍微放长远，便能知道一旦让草原部落突破落雁山脉，在巴罗塞德公国扎下根，如同自家城堡大门向腾格里大草原敞开，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随时都能来自家领地“狩猎”。 从在布兰卡西亚的观风帐探子禀报，赫离已经知道不仅直面压力的巴罗塞德公国在调动军队应付柔黎精骑有可能的进攻，临近的埃徳登公国似乎调动部分军队部署在往年草原骑兵打草谷的习惯路线，就连西多图公国方向也有异动 赫离真的很想说一句，西多图公国，你放心大胆去狠揍莱卡尔敦公国，不必那么大反应，老子又不去你家溜达。 至少，这一次是不会去的。 再者，对柔黎部来说，赫离觉得此次一口吞下洛格领地、卡密尔城已经达到暂时掌控的最佳范围，盲目扩大非草原领地，不仅无法把吃下去的转化为营养物质，还会加重胃部消化负担。 待到近十万新掠人口刻上柔黎标签，融为柔黎部的一份子，开垦肥沃的田地成为粮仓，更加强壮的柔黎雄鹰会把锋利爪子再次狠狠伸向东边。 如果对于柔黎内部来说，还有一个原因的话，便是云娜怀孕让赫离想尽快回去返回王庭白马驿大营。 不过，让赫离真正下定决心早日结束赎金谈判，让屯于洛格城、卡密尔城两地的柔黎常备军尽快西返，则是来自西边的重大消息。 为此，颇具奸商气息的赫离大汗甚至放弃从巴罗塞德公国身上再敲一笔粮食、盐巴、金银的打算。 说到底，柔黎部的根在西边，在广袤的腾格里大草原，在柔黎这棵大树尚未长成遮蔽天空，深扎地心的参天大树前，必须要以根部为重。 “乞迪部和乌维部也停战了”赫离淡道。 解可温大农官脸上闪过一抹明了之色，下意识看看拉姆可校尉，八成早就知道乞迪部和乌维部停战的消息，毕竟是当过氏族老首领的人，脑筋一转，便明白大汗为何前几日松口风，示意自己早日结束和巴罗塞德公国的谈判。 跟随赫离身旁，经常聆听赫离和锡达探讨过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战争的木格千骑长不像刚刚赫离举例那般似懂非懂，迅速反应过来，“乞迪部和乌维部停战了，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和乞迪部干一场？” 此次，不止一众将领，就连拉姆可校尉都把炙热目光投向赫离，拉姆可一卫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在广阔草原驰骋冲杀的快感了，欺负洛格城、勒马堡这等弱兵虽然轻松，但是丝毫没有挑战性，要在兄弟各卫、各千骑面前仰首挺胸，怎么也得马踏汗部王庭，刀劈强部宫帐军才行。 在东漠，乞迪汗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汉历四年，贪婪索求的乌维汗部和断然拒绝的乞迪汗部终于撕破脸皮，爆发大战以萨拉米沙漠绿洲通道为中心，谁都想给对方狠狠一击，打压对方气焰，然后达到自己目的。 双方投入兵力超过十万骑兵，乞迪汗部算得上是半主场作战，在可汗达雅、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的亲自统率下，又集合乞迪麾下诸多部落、氏族，实力超过乌维汗部，同时，对战的是乌维汗部，乞迪骑兵打起来比当年乞迪内战热闹多了，开局便占据上风。 后来，乌维汗部重新调集军队，以巴克耳等曾经支援达雅争夺汗位的乌维兵马为主，驰援前方，双方实力陷入胶着状态。 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谁也不服输，乞迪汗部或达雅可汗是没有选择，一旦服输，辛辛苦苦竖立的威望形象势必开始轰塌，受到损失的部落、氏族心中有怨气；乌维汗部则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终于，乌维汗部最先撑不住，因为底下牧民嚷嚷吵着要回去宰割牲畜，储备草料，准备过冬，打着几个月，战利品没有捞到，看着那么多同族兄弟战死，乌维牧民受不了，抢不到就不抢了，小命要紧，赶紧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在大雪降落前多收几垛干草料。 “呸，乌维汗部的废物...”消息传来后，赫离无比鄙视乌维汗部。 “木格，想不想留在洛格城？”赫离没有回答木格的求战提问，脸上神色稍微严肃起来，反而问道。 “留在这里干什么？”木格有些心虚道，顿了顿，补了一句：“赫离哥哥，不，大汗让我留，我就留...” 赫离扫视一眼场内将领、官员，脑袋思考由谁负责负责洛格留守，刚才询问木格的一句，看似临时起意，实则赫离考虑许久的，不过，看样子，木格不大情愿。 开挖河道，扩大耕地，粪土肥田，绝对离不开解可温大农官；按照惯例，抽调部分精锐步兵至土讫水城听命，那么新扩编的步兵千人队，倪布勒或色瓦布也是要留下来一个；至于拉姆可校尉... 第五百七十九章：床边的二人世界 第五百七十九章：床边的二人世界 黑马镇，沿河两岸，赫离骑马缓缓前行，道路积雪、砂石夹杂，幸好座下战马镶嵌马蹄铁才能轻松踏行，行走一段路，勒马提缰停下来眺望远处。 前方道路有着座座沙土石堆，两岸不少坑坑洼洼，要想悄悄靠近河岸观察，是不可能的，赫离此次舍近求远，哪怕在得知云娜怀孕后，着急赶回白马驿大营的途中，也要绕个大弯，看看开挖河道的情况。 本来，西返的赫离直接从望南岭山道通过便能直接进入草原，对比途径黑马镇，从斯帕丘陵回莫顿河草原起码少上几天路程，但是想要亲眼看看未来柔黎粮食产地的施工情况。 远处河道新开挖的痕迹十分明显，同时，哪怕是冬日寒天，也有一队队男女老少热火朝天挖河抬土，干活的热情驱散空气的寒冷。 这些人多是逃难自布兰卡西亚诸公国的老帐下户，以及新掠来的洛格领地农民，不干活，没饭吃，一家老小饿肚子，说不定还得遭受看押人员的鞭打；干活，获得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还得到柔黎部许诺，此次开挖河道完工，表现良好者即可脱离奴籍，稍差一些，也能够获得粮食赏赐，乃至钱币。 趋利避害，队伍中有熟悉柔黎汗部劳役法案的老帐下户，又亲眼看见过身边一个个邻居伙伴脱离奴籍，过上好日子，干活起来格外卖力。 这些人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被选拔进入步兵队伍，甚至耕种粮食的产量都没有其他人的多，不抓住这次机会，估计就没有什么好机会脱离奴籍了。 赫离鼻子一抽，呼吸一口气，闻到积雪、泥土混合的特殊味道，非腥非香，却让人格外舒适，气息中孕育着生机，一旦开挖河道，明年春天大规模播种，只要不是土地涸裂、河流尽干的大旱灾，黑马镇至斯帕丘陵的收成便有保障了。 “那些表现好的，要赏赐的，统统都赏下去，当着他们的面赏赐，让更多的人看见，如果有拖延误工，或者吃饭不干活的，皮鞭也要‘好好招呼’......”赫离吩咐道，掠迁过来黑马镇的几万人口，肯定不可能人人都乖得像温顺的绵羊，例如那些曾经勾搭上贵族、骑士的村庄富翁。 拢住大部分，打击小部分，这是赫离对新掠领地、人口的方针！ “绿湖堡驻军仍然没有撤回？” 绿湖堡自从知道柔黎军杀向布兰卡西亚方向不是剿灭乱民盗匪，而是进攻洛格领地的，加大巡逻警戒力度，以伊蒙德骑士长为将，调集精锐骑兵屯防绿湖堡大湖泊一带，深怕开挖河道的柔黎部众瞬间一变，策马冲杀到绿湖堡城下。 赫离猜测绿湖堡领主伊诺雅、骑士长伊蒙德或许后悔不该答应柔黎部开挖河道，引水灌溉的，不过他们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准确来说，他们没有那个底气反悔，特别是在得知洛格领地、勒马堡领地军队皆败在柔黎铁蹄下，一旦反悔，势必给柔黎部找到一个发动战争的借口。 赫离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初见伊诺雅时的场景，感叹不到两年时间，自己已是草原可汗，那个女马贼更为夸张，不，是离奇，摇身一变竟然成为绿湖堡领主。 “走，我们回家！”赫离挥鞭一甩，拨转马头，朝着王庭白马驿大营疾驰。 侍卫军单人多骑，持续赶路，一路西行，哪怕漫天风雪，只要道路仍通，马蹄不停，入莫顿河草原，过土讫水城，经妥儿川草原，赶在冬天尾巴前赶回白马驿大营。 云娜宫帐，身子有些倦乏的云娜侧躺在床上，迷糊眼睛，翻转身体，依稀感觉床边有人，人影重重叠叠的，和自己丈夫十分相似，不过云娜并没有多少惊喜，多少次她惊喜过，然后下意识伸手一抓，结果却是梦醒。 云娜微笑看着渐渐清晰的赫离人影，嘟囔：“真好看......” 人影探手一扶，让云娜躺的更舒服一些，轻声道：“你更好看！” 闻言，云娜眼睛全睁，发现眼前人物给人的感觉很真实，不像是在梦中，随即看到人影接过努孜落递过来的铜碗。 “口渴了吗？” “你...你...你，回来了？”惊喜的云娜欲起身，被赫离轻轻一按，只得乖乖躺下去。 “都快做阿妈的人，毛毛躁躁的！”赫离板起脸，然后把铜碗递到云娜的嘴边，喂她喝水，不知什么时候，识趣的努孜落已经退出帐外。 碗里的虽是清水，云娜喝起来却是甜津津的，比加了蜂蜜的水还要好喝，下意识摸摸腹部，心道：孩子，阿爸回来看你了。 关心言语尽在亲昵喂水，待到一碗水喝完，两人又倚靠温存一会，享受难得的两人世界。 “这座毡帐住得可还舒服？帐内的侍女、仆人还够用吗？用不用给你调几个煮食帐的，怀有身孕，难免胃口差些......”赫离问道。 “不用，两个阿妈都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仆人也增派过来十几个，我留下几个，其余的都打发走了，有努孜落姐姐陪着就够了，哈度真妹妹常常过来陪我......古素禾姐姐也来过......”云娜微微摇头道。 “木制宫帐已经完成几座，我已经吩咐人打扫清理，铺毯摆桌，过几天阿妈、你、古素禾都搬进去，那里住得更舒服，和土讫水城一样的......”赫离安排道。 “哈度真妹妹呢？” “她说木制宫帐太少，先留给敏敏......”赫离刚说完，便发现云娜想要开口，猜到她要说些什么，佯装怒道：“不就一座木制宫帐，谁先谁后都不打紧的，你就替我先住进去，不对，还替肚子里的孩子先住，免得他出生后不习惯......” “嗯，那我先住进去呗。”云娜倚靠着赫离，又下意识抚摸腹部，感恩长生天赐予自己这么一个孩子。 先不管这个孩子有什么政治意义，仅从云娜个人而言，为心爱丈夫生下孩子，成为光荣的母亲，就是一件幸运之事，值得感激长生天的厚爱。 身处草原乱世，哪怕是部族贵女，作为联姻工具便是她们大多数人的结局，有多少人能为自己心爱之人生下孩子的？ 第五百八十章：病重 第五百八十章：病重 白马驿大营，晚冬碎雪夹风散落，在锡达断事官宫帐外，身冷不及心冷的希德丁总医师率领一众医师惶恐跪地，惴惴不安。 希德丁，这位受人尊敬的医师长者，不仅医术高超，名气显扬，身为医师帐的负责人，身份尊贵，列同大当户，谁能让他瑟瑟发抖跪在帐外雪地？ 跪在断事官宫帐外，难不成是得罪锡达断事官，被断事官下令惩罚？ 不应该，按照锡达断事官的性格，哪怕医师帐犯错，不至于让堂堂的总医师希德丁领着一众医师惶恐跪地，难不成是医死什么大人物？ 毕竟不是年轻小伙，跪了许久的希德丁总医师感觉身体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空气寒冷刺激他的身体，巨大惊惧刺激他的心灵，两者交加，没有瘫地晕倒已经是非常难得的。 希德丁总医师察觉到一道人影走到跟前，下意识抬头一看，随即急忙把头压得更低，慌张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来，回去吧，别冷坏了身体！”黛丽莎老夫人伸手拉托一把，要把希德丁总医师扶起来。 一双老眼瞬间湿润，希德丁总医师再次叩拜，却任然执着跪着，颇有跪到自己死去的一刻为止。 黛丽莎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嘀咕吩咐侍女回帐传讯。 不一会儿，侍女和侍卫军副千骑长吉姆一前一后出现在跪地的希德丁等一众医师跟前。 吉姆宣道：“大汗有令，跪地医师暂免罪责，回帐休息，然后寻找一切办法为锡达断事官医治。” 黛丽莎老夫人不待吉姆念完汗令，便开始扶跪地的希德丁总医师。 听到汗令的希德丁总医师这次倒没有拒绝，顺从黛丽莎老夫人，艰难哆嗦着起身，脸上是近乎凝冰融雪的两行热泪，上下牙齿磕碰道：“老夫人......我真的不知道......锡达大人.....他说......你们知道的......” 锡达断事官得知云娜怀有身孕，奇雅孛圪一脉有后，精神奕奕好一段时间，从未有过的精神头，直到赫离返回白马驿大营的第二天，突然之间就昏倒。 这次昏倒不是小病小痛，也不是半天或者一个晚上就醒来的，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经过希德丁率领一众医师全力以赴抢救和山参的神奇功效，总算保住锡达，让他没有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不过，锡达身体的糟糕也被赫离、察乌卡、黛丽莎老夫人得知，一时怒火便发泄在“知情不报”的希德丁总医师身上。 可怜的希德丁总医师，竭尽所能保住锡达断事官的病情不再恶化后，转身就被赫离一脚踢到帐外雪地跪地思过。 “唉，我知道，我知道......”黛丽莎老夫人扶了扶，无奈叹息道，对那位老哥哥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 “希德丁总医师，大汗吩咐我拿件披毯给你......你别怪他......”吉姆靠上来，手里递过去一件天鹅绒披风。 披在身上的天鹅绒舒服暖和，希德丁总医师鼻子一抽，拜伏在地，朝着锡达宫帐叩拜，心中既是后悔，又是感动。 帐内皮榻，醒过来的锡达断事官有些精神，看看守在床前的赫离、察乌卡，脸上露出欣慰之笑。 “犟老头，驴脾气，笑，笑，笑，身体如此糟糕，还能笑得出来......”胖子察乌卡嘀咕埋怨，音调不高不低，恰好让锡达能听到，话虽那么说，双手却不自觉翻动被子，盖住锡达的膝盖以下。 锡达断事官瞪了自己养子一眼，若是平时肯定得怼上几句，儿子竟敢说老子，不过如今是有心无力，怼也怼不过胖子的，索性便不说了。 “我躺了几天？”锡达道。 “已经两天，肚子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哦，希德丁那个死老头说不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来着......最好是吃肉粥，煮食帐一直熬着肉粥......”差点失去老爹的察乌卡不再通过往常的顽皮、顶嘴来表现自己的感情，敢于直接关心了。 “那就来一碗，”锡达微笑道，把目光转到赫离身上，想到什么，道：“希德丁，不要责罚他，是我隐瞒的。” 赫离点点头，随即看向，单单两日病时，锡达叔叔便瘦了十几斤，出现骨架嶙峋迹象，遥想当年，他是多么强壮健硕，策马弯弓，挥刀教武，典型英姿飒爽的草原健儿。 很快，帐外端进来一碗肉粥，被察乌卡送到锡达手上，只见锡达仰头张嘴，咕咕几口，便消灭的干干净净，气势不输豪气饮酒。 “忽思里一直守在帐外，两天都没合眼，我强行下令让他回帐休息，阿妈、敏敏、古素禾、哈度真来过几次，阿妈刚刚才走，云娜身体不便，来过一次之后，我就让她待在毡帐，有什么事情再让她来......”赫离道。 “对对对，云娜现在怀有我奇雅孛圪的血脉，来看我老头子干什么，你阿妈，还有孩子们也不用常常过来，怪辛苦的，最主要的是你，堂堂大汗，整天守在这里......”锡达“责怪”道。 “事务都交代下去了，我也不是整天待在你这里，每日来几次，察乌卡倒是直接睡在帐内的.......”赫离道。 锡达脸上露出欣慰之笑，又像是劫后余生，似是自言自语：“长生天没有带走我，让我有机会亲眼看奇雅孛圪的血脉诞生，抱一抱可爱的孙儿......” 原本云娜怀孕是大喜事，可是如今锡达病重，虽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可是身体大不如前，赫离眼眸闪过黯然之色，道：“本来是大喜事，可是叔叔你病了......” 锡达直接打断：“我的病是常事，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但是我奇雅孛圪的血脉子嗣是大事，圆了我的最后一桩心事，哪怕是皈依长生天，我也能笑着去了。” 锡达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少年驰骋南部草原，族破逃亡，辅佐赫离，返回钦达烈祖地，让奇雅孛圪姓氏达到从未有过的辉煌...... “叔叔，难得我们有喜事，干脆来个喜上加喜，察乌卡是时候该娶个婆娘了？”赫离说完，回头对着察乌卡挤眉弄眼，搞得察乌卡心头警报大响。 不好，赫离要使坏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宫殿雏形 第五百八十一章：宫殿雏形 腾格里大草原，汉历四年的冬末仅残存一点尾巴，呼啸寒风、漫天飘雪早已过去，就连零落碎雪也持续一段时日没有降下。 白马驿大营，王庭宫帐区，早有帐下户打扫干净道路，显出柔黎王庭宫帐的宏大豪华，令人心生强盛之感。 新的宫帐群，与其说是宫帐，倒不如说是草原毡木宫殿，光是建成的几乎媲美土讫水城宫帐的规格，要知道建成的仅是规划的一半，一旦全部建造完成，规模绝对超过土讫水城宫帐，一颗更加闪烁的草原明珠。 按照施工规划，在过冬前就能大致完成，明年开春绝对会是一个让来往商旅、交易部落惊叹的草原奇迹，让他们感觉到柔黎汗部真的是长生天的宠儿。 不过，东部领地变化，拉姆可校尉及解可温大农官提出挖河引水、开垦耕地的方案，随即领兵东进洛格领地，为柔黎部开辟新的粮食产地，身为大汗的赫离必须临东统御，亲眼观看东部情况，再随着勒马堡、巴罗塞德公国的参与，调动库尼亚斯、泰罗格两卫摆出架势围攻卡密尔城，导致半年内，王庭不仅无法从东部调动大批帐下户来建造，还得支援一批人手过去。 没办法，大汗都在东边，是建造宫帐重要，还是大汗的战事重要，哪怕是傻子都能分清楚。 此时，在敏敏的“带路”下，赫离一家人参观柔黎宫帐群。 “哥哥，那间毡帐是谁的，前两天没有看到那么大的，怎么比敏敏的毡帐还要大？是准备给哈度真嫂子住的吗？” “不是，锡达叔叔病着，这座毡帐建成后，就让锡达叔叔来这里养着，前边太吵了......” “旁边那座呢？” “你察乌卡哥哥的！” “靠近煮食帐，肯定是胖子哥哥主动选的，大晚上就能跑去偷吃东西了......” 游玩宫帐队伍，察乌卡满脸写着无奈憋屈，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臭丫头还拿出来说，我如今还需要去偷东西吃吗？ 不过，胖子只能心里呐喊抗议，哪里敢说出口，只得向“罪魁祸首”投过去一个幽怨的眼神，赫离耸耸肩，摆摆手，然后......转头过去，全当没看见。 前头的敏敏公主真的是单纯引路，至于哪个地方是干什么，什么人住的，没有看过设计图纸的她根本不知道，好奇就来问，倒是显出家人的热闹。 柔黎汗部的王庭宫帐尚未修建完成，又考虑到还有怀有身孕的云娜，一行人参观建造完成的便返回黛丽莎老夫人的宫帐。 一番菜肴奶酒过后，赫离、察乌卡告辞离帐，黛丽莎老夫人也懂得两个孩子身负部落要务，叮嘱几句天气回援尚寒，多多注意衣服增添。 “锡达叔叔昨日吃饭情况如何？”自从锡达断事官身体病况稳定后，无论是锡达、察乌卡，或是黛丽莎老夫人都劝说赫离不必每日一次让希德丁总医师亲自汇报，毕竟大汗回到王庭，而且病榻上的断事官又不能分担，政务繁忙，赫离想想也就同意了，但是下令希德丁总医师必须每天向察乌卡、黛丽莎老夫人汇报，双重保障，免得又弄出什么意外。 “两碗肉粥下肚，还能够吃了一块涂蜂蜜、孜然的烤肉，不过，希德丁老家伙不让他多喝参汤，说是什么喝太多就成毒药了......”说到最后，察乌卡嘀咕抱怨希德丁，甚至怀疑希德丁老家伙是不是不舍得山参。 身为商贸帐负责人的胖子，对于已经成为柔黎汗部珍贵出口物的山参自然不陌生，一开始贩卖时，无论是药材商人、医师、贵族都不大相信棍状带须的不明植物，可是随着第一个病人有效，第二个病人有效，第三个病人有效......一年时间，山参的价格翻了十倍不止，同时，卡洛斯医师也得知个头越大的山参，效果越好，个头大一倍的，他们愿意出高十倍、二十倍的价格来收购。 来自腾格里大草原的神秘植物，已经成为卡洛斯医师面对疑难杂症时放血外的第二有效手段，有条件的，甚至先放血，再用山参，撞运气的效果也比单纯放血好得多。 虽然山参货源控制在柔黎部手中，但是赫离不想竭泽而渔，何况也没有探明落雁山脉到底存有多少山参资源，如今的开采连柔黎部上下需求都没有满足，再大规模开采外销，谁知道被采完后，能不能有了。 所以，一直以来，商贸帐的山参贩卖量都严格控制的，控制到锡达断事官生病所用的山参都能抵得上商贸帐一年的贩卖量。 “那是希德丁发现虚弱不能过于滋补，所以才不让锡达叔叔每天喝参汤......” “虚弱不能过于滋补？”精明于商贸的察乌卡对病理之事知之甚少。 “相当于牛的那个......喝多的话......小时候我们几个躲在山坡后，看到公羊和母羊......”赫离哈笑“普及”。 “什么，还有这个作用？”胖子察乌卡真是长见识了，随即想到什么，目光上下打量着赫离，脸颊挤出怪异笑容，眉毛上下跳动，传递什么交流信息。 “滚，老子身体强壮得很，别用那种眼神来看我......” 两个安答一番打闹嬉笑过后，归入正题。 “察乌卡，我记得你当时当千户长的时候，做得很不错，千户族众还想让你留任......”赫离说的是柔黎部初设千户时，大部分文官要么功劳不够，要么是归附没多久，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身份担任千户长，有几个都是头顶“代理”两字，所以察乌卡便管理过一段时间的千户政务。 “恩......”察乌卡刚刚点头，却又觉得赫离的提问不会那么简单，安答之间回忆往事不会用这么一副神态的。 果然，重头戏来了。 “你如今是商贸帐主官，古力哚在商贸这一块又干得不错，想不想做回老本行？” 老本行，部落政务？不对，察乌卡怎么记得自己第一次正式参与族务是率领小商队去交易买卖，目的地似乎还是脚下的驼绳子草原。 第五百八十二章：柱国之选 第五百八十二章：柱国之选 在柔黎汗部，锡达断事官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是有他坐镇王庭，赫离才能心无旁骛统兵征伐，开疆拓土。 虽然锡达断事官的病情已经稳定，可是必须要承认的现实：锡达断事官已经无法如同往常一样事必躬亲行使断事官职权，处理王庭日常事务，最多也就参与各项大事。 换而言之，断事官继任者的人选必须要提上议程。 此前，在赫离探望锡达时，锡达断事官主动提及此事，让赫离定下个人选，趁着自己身体还行，及早帮助继任者上手事务，逐步转移职权。 部族大事决于可汗，但是赫离先询问锡达叔叔的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人选值得推荐的。 锡达断事官沉吟一会儿，没有直接点出属意谁为自己的继任者，而是说出几个人名，其中说到索尔奇的时候，语气发生微妙变化。 按照常理，索尔奇是断事官办公帐大当户，协助断事官处理王庭事务，位同万户长，完全有资格竞争下一任断事官之位，甚至是强有力的竞争者，在推荐名单不足为奇。 可是，索尔奇不仅是王庭大当户，他还是钦达烈一脉康麽氏族的老首领，是古素禾大妃的父亲，是赫离的老丈人。 柔黎官员中，找不出几个比索尔奇老首领更高的，让这位锡达长辈、大妃父亲接任断事官，加上几十万钦达烈人作为后盾，一旦有什么突发意外，赫离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轻松搞定。 同时，同为王庭大当户的还有岚木氏首领，怀有身孕的云娜侧妃的阿爸，阿雅姆。 两位大当户，同为赫离的老丈人，一个女儿是大妃，一个女儿率先怀有身孕，让其中一个担任断事官，不止王庭，恐怕就连赫离的宫闺都要泛起波澜。 如果赫离在王庭，这种波澜翻不起什么风浪，怕就怕统军在外，然后后院着火，那就麻烦了。 幸好，锡达断事官渡过难关，没有生命危险，“断事官”头衔牢牢戴在头上，留给赫离相当的时间来处理安排。 除非赫离点头支持，否则哪怕锡达抱恙在帐，甚至瘫痪，都不会有人能够动摇锡达断事官的头衔。 听到胖子的答复，看着“英勇就义”般的神情，赫离无奈苦笑，长叹一声。 察乌卡意不在此，何况胖子所说的那句话“当千户长，我可以撒泼打滚朝老爹和你要牲畜，要粮食，要各种物资，坐上老爹的位置，那我找谁要......”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 赫离可以让胖子先担任某地万户长，乃至是轮调走索尔奇或阿雅姆，让胖子顶上大当户的位置，厚颜一点，直接设第三位王庭大当户都行。 到时候，在锡达断事官抱病的情况下，有心人都能判断出赫离此举的意味是什么。 至于察乌卡年龄的劣势，凭着奇雅孛圪身份、锡达义子、可汗安答的身份，不仅拉回来，还能够大大超越。 同时，察乌卡接任断事官之位，无论是索尔奇、阿雅姆，还是王庭上下官员，至少不会反对。 可是，断事官不是摆在那里让众人看着顺眼的，是要实实在在行使职权，处理汗部、王庭事务。 虽然察乌卡长期以来负责汗部商贸事务，锻炼出来能力，但是处事更偏向于商人，让他成为几十万族众的断事官，就算给出个一年半载时间，都不一定能够磨练出来。 何况，赫离感觉察乌卡仿佛不太愿意接自家老爹的班，如同精通机械技术的富二代不愿意回去继承地主父亲的万顷良田。 察乌卡离帐不久，很快，一名特殊重臣便被特殊侍卫领进来宫帐，恭恭敬敬对着赫离行礼。 “塞图，坐！”赫离道。 “谢大汗！”话是那么说，塞图走近两步，却没有落座。 塞图，柔黎汗部观风帐主官大当户，谍报头子。 “锡达断事官病重的几天，王庭、白马驿大营周围有什么动静吗？”赫离随意问道。 断事官，国之柱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惹人心动是理所当然的。 本来，锡达大人身体硬朗，平平安安，当上几十年断事官都有可能，谁都不去想。 可是身体抱恙，底下人有点想法不奇怪，就算自己坐不上断事官，代表自己的氏族贵人、故旧官员坐上，自己也有好处的。 塞图脸上保持一贯的冷色，把这几天下边的动静向大汗大致汇报，多是迁徙来的钦达烈贵族、归附氏族、王庭官员的走动，虽然没有字字记录，可是大体情况还是了解，例如谁谁哪天去拜访哪个官员，言语间是否提到锡达断事官。 汇报内容不乏涉及到自己的两个老丈人，让赫离欣慰的是，两人还算中规中矩，没有做出什么不自量力的举动。 特别两人都没有试图让自己女儿向赫离吹吹枕头风，否则赫离到时候真的要头大 谈论权位，赫离并不制止，要是不择手段，密谋陷害，乃至损害汗部、王庭、大汗的利益来达到自己竞争的目的，他就不能忍了。 “咦，老祭司？”赫离下意识轻呼，倒不是莫扎图老祭司也在底下串联走动，打算参与断事官宝座的角逐，而是老祭司在锡达生病期间，祈求长生天保佑，让赫离心中一暖，回忆起少年往事。 这位老祭司在赫离的少年记忆有着不可替代的一角。 等等，老祭司？赫离仿佛想到什么。 莫扎图老祭司，受人尊敬的祭司身份，大当户的部落官职，历经沧桑的处事智慧......不受任何人排斥的人物。 似乎，被人遗忘的莫扎图老祭司是个很不错的断事官候选人。 莫扎图老祭司的政务能力自然无法和锡达断事官相比，可是有着两位大当户辅助，及底下千户长、百户长的执行，加上赫离追求的不是断事官多么执锐进取，是稳稳当当，保证王庭不出乱子。 何况，莫扎图老祭司并没有那么平庸无能，只不过是他现在把精力放在礼仪、祭祀、文字等方面，一旦让他接手政务，用不了多久，便能熟练上手的。 赫离想一想，莫扎图老祭司仿佛是个挺不错的人选。 第五百八十三章：即逝的冬末 第五百八十三章：即逝的冬末 眯眼闭目，双指敲击，半晌过后，赫离睁开眼睛，脸上掠过复杂纠结之色，简单道：“吩咐扎顿，多留意钦达烈草原......” 扎顿，在柔黎部征伐钦达烈草原前，为观风帐土屯，被派到南部草原负责谍报工作，干得十分出色，连恪延部的其利穆河都成功靠近拉拢，后来居上，遂成为观风帐又一位千骑长。 观风帐，包括大当户塞图在内，都普遍高职低配，诺大的观风帐仅有负责布兰卡西亚的多日纳千骑长，负责西部草原的格根千骑长，算上新上位的扎顿，勉强抵得上常备军一卫官职配置。 塞图低头应诺，进入发展轨道的观风帐知道如何去做，不需要大汗特意嘱咐细节。 “格根有传回来新的消息吗？” 格根，历来负责西部草原，准确说来是针对乞迪汗部的谍报工作，之前能够如此快得到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谈判停战的消息，也是来源于格根。 塞图将最新消息向大汗禀报，话语中提到一个有趣的人。 “枸余？”赫离隐约觉得这个人名有些熟悉，紧眉回忆，恍然大悟一笑，终于想起来枸余是谁了，“啧啧，难得，真有毅力，我都有点佩服他了，还想着回来驼绳子草原，也对，报仇雪恨......” 枸余，昔日的驼绳子草原第一强部，昆呐部的首领，强盛之时，连钦达烈人部落联盟、乞迪汗部都给他两分面子。 不过，被柔黎部撵兔子一样撵出驼绳子草原，投靠到乞迪汗部，企图借助乞迪汗部的力量来“光复家园”，驱逐敌虏。 “我记得这位枸余首领上蹿下跳好几回，勒水族两次出兵，试图进犯莫顿河草原，好像都有他的身影......”赫离轻描淡写笑道，别说他手里的三兵两马，哪怕他还是强盛事情的昆呐部首领，都不会把这位曾经的强部首领当作同一级别的对手了。 双方如今的地位、势力太过悬殊，枸余首领根本没有资格和赫离可汗相提并论。 把枸余首领当作可有可无的非重要消息，赫离对接下来塞图提到的情况便不得不重视起来。 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的停战，从某种意义来讲，是乞迪汗部的胜利，迫使乌维汗部不敢伸出贪婪之爪，巩固乞迪汗部上至可汗，中至氏族贵人，下至普通牧民的架构，使得乞迪汗部能够继续聚在一面旗帜下。 但是，胜利并不意味着没有损失，何况这种胜利是从某种角度来看的，征召众多部落氏族，投入数以万计规模的军队，不仅牲畜、物资是一种巨大消耗，还耽误放牧生产。 恰恰此时，随着草原商道的畅通，来往腾格里大草原的商人把柔黎汗部的富庶盛况传进乞迪汗部耳中，绵延天际的牛马羊群，堆积如山的粮食，珍贵稀奇的布匹，浓烈香醇的奶酒，勾人舌头的香料...... 真假消息，鱼目混珠，让乞迪汗部有些不相信，那个二十多年前跪倒在自己跟前的钦达烈一脉，竟然有这种盛况？ 没有十成十相信，但是有五成就足够，乞迪汗部要是能够像二十多年前一样狠狠揍趴下继承钦达烈人遗产的柔黎部，绝对能大大弥补和乌维汗部厮杀的损失，甚至还能发一笔小财。 于是，一双双贪婪的眼眸投向东边，越来越多的乞迪贵族拿起枸余首领讲述的一套，越来越多的人向达雅可汗进言...... 赫离嘴角泛起轻蔑之笑，真把我柔黎部当做大肥羊，争先恐后想来吃上一口。 冬末尾巴越来越短，想必一旦开春，乞迪汗部便会有所动作，重演一场二十多年前进攻钦达烈人的战争大戏，甚至规模更加宏大。 近一年来，除忙迭可一卫，柔黎常备军没有大规模扩充，但是各卫下辖千骑陆续扩充完成，大的有五个千骑，小的有四个千骑，加上锻造帐武器装备的补充，以及从未放松的操练，一头双爪更利、啄嘴更尖、速度更快、羽翼更丰的雄鹰迫不及待翱翔天空，让自己自由落在东漠草原每一处角落。 鸟类王者，草原雄鹰。 同时，让柔黎雄鹰铁爪更利，也是柔黎军大杀器，赫离的宝贝，两千柔黎重骑扩编完成，足以撞开撕碎任何柔黎敌人的阵列。 拿回大批骆驼马，拢钦达烈草原归柔黎版图，重骑战马不再是制约重骑发展的第一困难，压力转到锻造帐身上，近乎逼着尤利可、谷罗可、多奇拼了老命督促锻造帐加工赶点，不能耽误重骑。 在锻造官、大匠的督促下，在大汗定下的丰厚赏赐下，压力化为动力，锻造帐总算是完成任务，也进一步提高锻造效率。 以至于，哪怕大汗下令来年再扩编一个重甲千骑，锻造帐都敢应承下来，绝对不耽误装备武器。 不过，维持两个精锐重甲千骑已经接近柔黎汗部的上限，赫离还打算留下足够的骆驼马种培育，最好能够大规模改善柔黎汗部的战马，全方面提升柔黎骑兵的机动性。 或许征伐乞迪汗部，占领乞迪汗部乌河流域，得到大规模的乌河马，赫离会考虑进一步扩充重甲骑兵。 赫离转身回头看着羊皮大地图，脑海中开始思索着各卫常备军的调动，白马驿大营、钦达烈草原、莫顿河草原、月牙湖草原...... 移步出帐，赫离依稀看见远处营区道路的热闹，过冬商人仍在吆喝售卖自己的货物，手里有余钱的部众享受购买乐趣，有不少孩子无忧无虑玩雪打闹，让赫离不自觉想起当年和妹妹打雪仗的场景。 宏大宫帐和部众生活似乎隔得很远，却又能一眼望见，仿佛无形中有着一根线，高居宝座的可汗守护无数部众，无数部众效忠追随可汗。 “冬末，难得的寂静，开春后可没有那个闲情去享受了，到时候东漠会很热闹的，塞图，你说是不是？”赫离一语双关道。 汉历四年的冬天一过，汉历五年的开春，冬眠动物出窝，草长莺飞，无数牧民赶羊放牧，属于套马杆的热闹，但是随之而来必定会是一场决定东漠草原霸权的大战，属于弯刀弓箭的热闹。 第五百八十四章：准备中的渔翁 第五百八十四章：准备中的渔翁 东漠，西部草原，焉山草场。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策马驰行的昆呐部首领枸余抬头望向东边，不为人见的沉重脸色掠闪而过，随即恢复到坚定、激动的神态。 “首领，山爪大人派人催促，让我们加快行军” 昆呐部首领枸余嘴角下意识勾起轻蔑之笑，不过还是强迫忍住，好歹如今打着乞迪汗部的旗帜，山爪才是达雅可汗任命的先锋统领，一旦自己和他惹出什么不快，或者被他抓到什么把柄，首先不利的还是自己。 “告诉山爪，我们立刻加紧赶路！” 说是那么说，可是枸余并没有下令加快赶路，因为他知道山爪派人来催促，但是山爪统率的乞迪军队离自己绝对有一段距离，不可能轻易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何况，哪怕自己下令加快赶路，山爪八成还会派人再次前来催促，让自己继续驰骋赶路，恨不得让自己插上翅膀，飞到驼绳子草原。 枸余想要夺回驼绳子草原不假，想要一雪前耻不假，想要重现昆呐部的强盛不假，但是他并不愚笨，更不会傻到给人家当枪使。 一掠闪过的沉重神态暴露枸余内心的真实想法，从柔黎弯刀、弓箭逃脱的他不再是那个打着抢掠柔黎部众为酿酒奴隶的馊主意的首领。 或者说是枸余不敢小觑柔黎部的实力，当初的柔黎部轻而易举击溃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联军，顺势占领三大部落老窝，俘虏几万人口。 曾几何时，枸余首领认为柔黎部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能够在乞迪王庭麾下科尔贝部落进攻下存活，不过是有着岚木氏族这个老牌部族在死顶着。 可是，随着螺贝山谷的一战，柔黎精骑用铁与火给枸余首领上了一课，以及柔黎部收服几十万钦达烈人，实力更是非同小可，枸余首领哪里还敢独自前去和柔黎部掰手腕。 同时，丢失部众、草场的失败首领是不受到新主人重视的，虽然明面上达雅可汗给了枸余一定的待遇，但是腾格里大草原上，谁的拳头硬，谁才是老大。 手中仅有几千残兵的枸余首领，连当小弟都无法受到老大重用，还受到一定的提防，所以长期以来上窜下跳，贿赂王庭、氏族贵族，妄图借助乞迪汗部之手重回巅峰。 今天，终于让他等到这个机会。 不过，期待过后却是迎来突变，枸余被指派率领本部兵马作为先锋队伍，踏入驼绳子草原，熟悉道路，试探柔黎部军队的战力。 借着昆呐部熟悉驼绳子草原的光明正大理由，明显是把枸余当作炮灰或者引诱猎物跳出来的诱饵，最好能够在第一轮战斗中就干掉昆呐部枸余首领。 枸余想拒绝，可是他不能，不敢拒绝，乞迪汗部、达雅可汗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所以他只能乖乖领兵返回驼绳子草原了。 身为乞迪大军前锋的前锋，但是让枸余首领用最后的家底去为乞迪汗部做炮灰是不可能的，他另外有着自己的计划。 投靠乞迪汗部的这段时间，昆呐部枸余不仅撺掇乞迪贵族，同时也在打探驼绳子草原的有关消息，甚至可以说，他是乞迪王庭中最了解柔黎汗部的几个人之一。 当然，这种了解仅限于来往商人或乞迪汗部探知的消息，不可能向柔黎汗部观风帐那般系统。 枸余判断击溃纳哈良部，统一钦达烈诸部落的柔黎汗部绝对不会很稳，要知道，纵使是称霸两百年的乞迪汗部，在汗位争夺战后，达雅可汗也要用上一段时间去压制，才能控制住王庭。 何况，柔黎部建立王庭才一年左右，统治重心绝对放在钦达烈草原上，对驼绳子草原的统治力度不会多么强。 过度相信昆呐部、自己威名的枸余认为只要自己率领几千兵马返回驼绳子草原，便成功一半，再趁着柔黎部大败，迅速收拢驼绳子草原的败兵、部众，就成功八成。 枸余明白，对于建立王庭、登位称汗的柔黎部，乞迪汗部是不会容忍的，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是钦达烈人的底蕴不容小觑，有可能打成对峙僵局，也有可能如同二十多年前一样，败退撤回南部草原。 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枸余能够迅速吸纳人口，扩大兵马，有着两万骑兵在手，届时就算是乞迪汗部都只能捏着鼻子承认。 大不了，昆呐部继续打着臣服乞迪王庭的旗号，让达雅可汗面子上过得去，相信达雅可汗不会绕过钦达烈人，转过头来对付自己的。 不得不说，枸余不仅敢想，还很有计划去做。 但是，一个大前提：柔黎汗部战败，从驼绳子草原慌乱撤退。 要是这个大前提做不到，一切后续计划都无法展开。 枸余心中九成九肯定柔黎汗部会败退，哪怕成功抵御，都不会是在驼绳子草原这个地方挡住乞迪大军的进攻。 “首领，前方探路的人回来了，一切没有问题，已经派出五百儿郎前去驻扎”一名昆呐贵族过来小声汇报。 枸余脸上露出满意微笑，抬鞭一指：“山爪大人让我们快点赶路，你再率领五百人马赶到前方。” 昆呐贵族明白首领话里的真正含义，躬身领命，转身策马，很快便带着五百骑兵离开大队伍。 达雅可汗、山爪有一点是对的，曾经作为驼绳子草原第一强部的昆呐部对驼绳子草原周围地形、道路十分熟悉，知道什么地方有水源、什么适宜驻扎、什么地方隐蔽，能够准确找到合适的地方。 不过，看样子，枸余所找的似乎不是给乞迪汗部使用的，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去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山爪大人汇报过。 如今的枸余首领准备做鹬蚌相争的渔翁，在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在侧旁默默发大财，然后干一把大的，甚至可以在柔黎部大败之后，在背后给柔黎部一刀，一雪前耻的同时，还能给达雅可汗献上一份礼物，让他原谅自己的“莽撞”行为。 第五百八十五章：汉历五年春 第五百八十五章：汉历五年春 草原冒出第一抹青草绿芽，柔黎王庭制定发展规划，点明农业、放牧、锻造、医师等今年的主要任务，让各万户、千户知道未来一年自己要做什么，什么才是重点。 当然，赫离勾勒的规划并不是天马行空、毫无根据的，不仅和锡达断事官研究许久，召见众多官员，对照上一年柔黎汗部各处草场的生产情况，以测绘帐统计数据为基础，甚至动用观风帐的力量才决定最后的方案。 历来，赫离都会做出相似的年度指导，一般是和各千户长聊聊，叮嘱今年千户草场要注重什么问题，不过没有像今年那么郑重。 何况，今年最显眼的一处是赫离可汗无比重视东边耕地，不仅让大批掠夺人口留在东边开垦挖河，还特意吩咐锻造帐支援一批生产工具，让东边领民能够高效率进行劳作，开垦斯帕丘陵、黑马镇、洛格领地的广大耕地，扩大柔黎粮食生产地，争取让柔黎汗部的粮食堆满每一座毡帐。 赫离还提前透露今年可能大批量授予掠夺人口柔黎属民的身份，让他们增加对柔黎部的认同感、归属感。 和东边领地有关的，赫离还下令商贸帐加强商路，尽快把洛格领地、卡密尔城化作柔黎商贸体系的一部分，甚至把商贸帐二把手古力哚都派过去东边，让他搭建筹划，加上观风帐的配合辅助，消化新纳入统治版图的非草原领地。 在今年的发展规划中，赫离也重点扶持医师帐，给予人力、物力、财力的政策，让医师帐和希德丁总医师受宠若惊。 医师帐众人对大汗的阴沉神态记忆犹新，能够全员存活下来，已是大汗和断事官大人格外开恩，再加上没有研究出来医治断事官大人病情的有效良方，终日惴惴不安。 可是，今年大汗不仅拨付更多的资金让医师帐购买各种奇怪药材、卡洛斯医学书籍研究，扩大雏鹰帐的同时，扩充医师帐学徒队伍，允许医师帐从东边领地招收非草原少年进行专门教导。 医师帐众人感激涕零，恨不得磕破额头来叩拜大汗，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尽全力提升医师帐的水平，绝不辜负大汗的信任。 无论是从知识，还是综合过去几年的战争实践，赫离自己明白，战争不可避免会死人的，但是能保住一个，便会为未来常备军增添两份力量。 一个经历过生死搏杀的老兵，投入到任何一支新组建的十骑队，最少使得十骑队增添两成的战力，也会带来更多的存活几率。 老兵是钢筋铁骨，搭建起军队框架，让军队具有强大的防御和进攻能力。 在草原战争，不少战士战场上受到的都不是致命伤，只要妥善医治，很大几率能够存活下来的，但是却往往死于简陋包扎、胡乱治疗。 柔黎部在救治伤兵上，拉开其他部落或势力一段距离，但是没有达到将它们远远拉开的地步，所以医师帐能力的提升是很有必要的。 同时，柔黎医师承担一项重大职责，那就是照护柔黎汗部新生儿，使其平安渡过最容易夭折的一年半载。 但是医师帐人员有限，不可能普及到每一个千户草场、百户草场，勉强能够覆盖到一定级别的官员贵族身上。 例如草原女人生孩子，简直是在鬼门关前徘徊，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一尸两命，如果能够扩充医师帐规模，使得医治能力向底层部众延伸，就算保证平均十户人家每年多一个新生儿，一年至少增加上万人口。 这些是真正的土生土长，从小生活在雄鹰旗帜下的部众，会成为未来柔黎汗部部的基石，无论用于对外，还是对内，都会有效巩固柔黎汗部的统治。 对于锻造帐，赫离深知技术的重要性，也明白锻造帐保证供应的不易，在东边领地进行水利耕地建造的同时，挤出一部分帐下户拨付过去，同时把东进洛格领地、卡密尔城得到的大部分手艺匠人调入锻造帐名下，吩咐日后战争中获得手艺匠人，优先调给锻造帐。 民政内务定下策略方针，端坐汗位宝座的赫离转头看向左手首位的锡达断事官。 经过一个多月的卧床修养，锡达断事官病情稳定下来，没有恶化倾向，除了偶尔显露的疲惫病态，仿佛一切如常，已经开始重新处理政务，闲暇时还能够去黛丽莎老夫人等几家人走动走动，日子比以前更充实。 不过，希德丁总医师清楚，赫离清楚，察乌卡清楚，黛丽莎老夫人清楚......就连锡达断事官自己都清楚，如今的自己不过是靠着药物，特别是神奇的山参吊着，才能在平日吃上几口饭，强撑着身体走动。 希德丁总医师曾经建议锡达断事官长期休息，细细调养，方能最大限度保证身体状况。 不过，锡达断事官询问长期是多长时间，当希德丁总医师支支吾吾答道“最好一年或两年......”锡达断然拒绝。 躺在帐内一、两年，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吃喝拉撒睡都有人伺候，开口吃饭，闭眼睡觉，在常人看来，这就是最舒服的生活，恍如在长生天一样。 可是，对于锡达断事官来说，绝对不是！ 柔黎汗部的发展，赫离可汗的成长，奇雅孛圪荣耀的创造，身为叔叔的锡达是看在眼里的，心中对柔黎汗部、赫离可汗、奇雅孛圪有着割舍不下的牵挂，如今又恰逢钦达烈人一脉统一，东漠草原局势变幻，他怎么能双耳不闻帐外事，一心只躺床榻上？ 这一点，赫离也极其清楚，什么都不让锡达叔叔知道，或者报喜不报忧，都不是恰当的，凭着锡达叔叔的智慧敏觉，肯定能够察觉出什么，反而更不利于他养病。 通传消息，自己和锡达叔叔探讨商量，说不定还能够判断出是什么情况，得到什么解决办法。 不过，今天这个消息，极其重大，甚至说意义非凡，关乎着柔黎汗部的未来，关乎东漠草原的未来。 迎着赫离的目光点点头，锡达断事官脸上出现难得的激动红晕，眼眸仿佛闪过回忆的光芒.... 第五百八十六章：敌谋吾，吾亦欲谋敌 第五百八十六章：敌谋吾，吾亦欲谋敌 什么，乞迪汗部征召集结重兵，即将对柔黎汗部发起一场规模庞大的袭击，意图消灭柔黎汗部？ 乞迪大军的先头部队从焉山草场拔营，正在来袭驼绳子草原的路上？ 突然听到这种消息，帐内官员脸上闪过惊讶之色，有甚者嘴口半空愣张，却没有惊慌失色，更没有吓到瘫地，如果自己手下的官员，还是能够列席王庭大帐会议的官员听到强敌来袭就吓得不省人事，赫离绝对让他下半辈子都和柔黎汗部官员、贵族沾不上边，让他彻彻底底成为放牧赶羊的寻常牧民。 惊讶、发愣是正常的，毕竟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的余威不是轻易能抹去的，一代人传一代人。 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会有一战？ 如果是汉历三年以前，柔黎部众不会特别留意这个问题，可是自从自家首领宣布钦达烈人奇雅孛圪嫡系的身份后，尤其是登位称汗，建立东漠又一个汗部王庭，九成柔黎属民思考过或讨论过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的共存或战争问题。 同一狼群，不会有两匹头狼；同一领地，不会有两个老虎，这是草原经验得出的谚语。 不过，草原汗部之间既有天生的丛林法则，又有人为的交锋妥协。 战争绝对会有的，摩擦是少不了的，两个强大汗部不可能从始至终，安然无事，但是同一个草原两个汗部“相处”的例子不少，双方谁也没能消灭对方。 例如，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和屠棘汗部。 继承钦达烈人的柔黎汗部绝对会和乞迪汗部有一场战争，这是所有人都预料到的，就算乞迪汗部不率先进攻，柔黎汗部终有一日也会拔出锋利弯刀，以报二十多年前的塔什干耻辱。 东漠草原两个最强大部落的征战，势必会席卷整个东漠草原，决定东漠草原未来的霸权归属。 只是，大汗会把这场战争控制在什么程度呢？ 挫败乞迪汗部的进攻？ 夺取乞迪汗部的焉山草场？ 还是攻破乞迪王庭，彻底灭亡乞迪王庭，取代乞迪汗部成为东漠草原唯一的汗部？ 不怪帐内有人会如此想法，因为前脚刚刚部署柔黎汗部今年的农业、锻造、医疗等重点，后脚又宣布乞迪汗部来袭的消息，不像倾举族之力灭亡乞迪汗部的样子。 “如今，柔黎部的弯刀足够锋利，箭矢足够锐利，能够把任何一只闯进柔黎领地的野兽刀劈箭插，不管是什么兔子、山羊，还是恶狼、猛虎，只要它敢闯到我们柔黎领地来，等待它的只有柔黎弯刀......” “雄鹰翱翔天空不受拘束，柔黎鹰徽战旗也该插在草原的每一处草场......” 赫离的一席话定下对乞迪汗部的战争基调，也让帐内众人热血沸腾，这就是强大的部落，这就是英武的可汗。 就连身体虚弱的西段断事官，听到赫离简单而铁铮的宣言，心中都泛起激动。 虽然两人私下谈论时也有提及，但是在王庭宫帐，自下而上聆听，震撼之感非平日闲谈可比的。 赫离淡淡一笑，乞迪汗部想要吃掉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想吃掉乞迪汗部呢？ 敌谋吾，吾亦欲谋敌！ 达雅可汗进攻柔黎汗部，无非是柔黎部称可汗建王庭，挑衅这位东漠霸主的尊严、地位，以及二十多年前的仇怨，不得不打压柔黎汗部，防止钦达烈人的继任者卷土重来。 乞迪汗部的贵族则是听闻柔黎汗部的富庶，想要来打草谷，掠夺粮食、盐巴、布匹、清奶酒......补充部族损失，恢复元气。 赫离则不同，固然进攻乞迪汗部有巩固自己在钦达烈人的威望地位、削弱敌对势力等意味，但是最重要、最长远的是人口和东漠草原的稳定统一。 把钦达烈草原纳入统治版图，柔黎汗部的实力达到新的上限，特别是在军事力量来看，虽然去年又拿下洛格领地、卡密尔城，能够稳定提供粮食产地和步兵兵源。 不过，柔黎汗部归根结底是草原部落，草原力量才是根本，来去如风的庞大骑兵，装备精良的柔黎精锐，才是征伐的绝对主力。 东进洛格领地、卡密尔城两地，为柔黎增添大批帐下户劳动力，掠到人口达十万之众。 十万非草原人固然可以归心，产生对柔黎汗部的认同感、归属感，但是在主力兵源上，连三万草原部众都比不上。 生长在田间的农夫，生长在马背上的骑手，谁更适合骑兵作战，谁更适合草原征伐，不用想都知道。 不仅巡卫广阔的柔黎领地需要军队，开疆拓土更需要军队，尤其是需要草原骑兵。 去年东进布兰卡西亚，如果赫离能够在不影响秋后宰杀、储备草料、巡卫守备的情况下多调两万军队，那么别说一个小小的勒马堡，恐怕连巴罗塞德公国的都城都敢杀过去。 灭亡乞迪汗部，至少能够增加几十万草原人口，十万青壮男丁，哪怕全部是帐下户，也能让柔黎部突破瓶颈，提升到另外一个台阶。 同时，一旦灭掉乞迪汗部，柔黎常备军的调动就能够有很大的灵活性，不必几万精锐全部钉在一处草场，防备乞迪汗部的进攻，或者准备进攻，凭着高强度机动性，完全足以满足柔黎领地，乃至对外军事行动的需要。 统一东漠草原，东漠草原将进入柔黎时代，迎来从未有过的发展契机，无论是人口繁衍，还是商贸通道，都会极大促进柔黎汗部的发展，三、五年时间后，东漠草原必将傲视其他三漠草原。 届时，是向哪个方向动武起兵，还是继续发展，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草原国度，留名青史的草原盛世，都在赫离一言一决。 联想至此，赫离内心泛起激动，离座来回走动几步，压住躁动，长呼吸一口气，右手食指戳在一角地图：“乞迪汗部这头虚弱的老虎，皮毛不再光亮，爪子不再锋利，还敢朝着我们柔黎雄鹰张开大口，想要咬下我们的肉，我只能说他们狂妄、愚蠢...” “如果乞迪汗部真的能够从我们柔黎汗部得到什么，那就是插入他们胸膛的弯刀和箭矢......” 第五百八十七章：柔黎十万 第五百八十七章：柔黎十万 汉历五年初春刚过去，一批批柔黎信鹰、信骑开始忙碌的工作，传达王庭、大汗的命令。 此战征战，不是临时起意，早在赫离召开王庭宫帐大会前，已经做好锻造帐的军械装备、粮食物资、医师帐的随军医师和药材等调动，以及吩咐各卫、千骑做好拔营工作。 此战关系柔黎汗部的未来，关乎东漠草原的霸权归属，在赫离的命令下，柔黎汗部这架战争机器急速转动。 赫离亲自统率大军，侍卫军加九卫常备军，总计十卫精锐，超过五十个千骑编制，动用六万余柔黎精骑。 同时，随军出征的有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仆从兵千骑长则罗等人率领的仆从老兵，以及从柔黎汗部几个草场临时征召的守备兵或青壮，超过四万兵马。 值得一提的是，仆从兵中包括纳哈良氏族首领哈尔赤率领的纳哈良部旧宫帐军改编来的仆从兵。 如此以来，常备军加仆从兵，总兵力超过十万，可谓是浩浩荡荡，席卷所过，必定草原飓风过境一样，任何试图阻挡的人或物，都将化为灰烬。 不过，十万大军并非汇成一股，同路进攻，例如拉姆可一卫则是继续待在北边领地，不过位置从黑马镇至洛格领地移动到莫顿河草原一带，负责防备乞迪汗部麾下的重要附属勒水族。 侍卫军千骑长木格自从上次随赫离东进洛格领地后，没有一同返回白马驿大营，而是领着一个千骑留在土讫水城，巡卫望南岭—土讫水城—妥儿川—卡密尔城，某种程度是负责新纳入统治版图的卡密尔城的外围警卫。 不过，值此大战，木格千骑长将率领侍卫千骑和留守土讫水城的胡格森护营兵千骑，作为拉姆可一卫的预备队，随时做好北上支援拉姆可一卫的准备。 拉姆可一卫已经扩编，加上所辖黑马镇、莫顿河草场的守备兵和仆从兵，麾下兵马超过一万，又有着木格千骑和胡格森护营兵作为后援，只要进攻的不是乞迪汗部宫帐军精锐，挡住三万人马绝对不成问题，甚至打出反击胜利也说不定。 极其微小的概率，乞迪汗部的达雅可汗可能疯狂一把，几万乞迪宫帐军精锐借过勒水族领地发起进攻，兵锋赫赫，锐不可挡，拉姆可校尉也能够率领大军撤退回莫顿河下游草原，利用地利与来敌缠斗，然后迅速武装起来一支新的大军。 别忘了，莫顿河下游草原拥有着什么？ 柔黎三大新兵训练大营之一的土讫水训练大营，往南便是柔黎部锻造帐所在，两者结合，保住防线不失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要北边来敌不是势如破竹，畅通无阻，给柔黎汗部留出反应时间，哪怕来得是乞迪宫帐军精锐，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莫顿河草原，土讫水训练大营，土讫水城，妥儿川训练大营......遭受反击的乞迪兵马会怀疑自己遇到柔黎汗部的精锐主力。 “锡达叔叔、老祭司......”赫离正色唤道，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对着松松散散的胖子瞪了一眼，转身看着帐内众人，“王庭就交给诸位，诸位同心同力，对付乞迪汗部这头病虎，不用各位操心，但是后方草场放牧、田地耕作、物资运输、军械装备等就要你们多多劳心！” 帐下，两位王庭大当户，索尔奇、阿雅姆为首的官员队伍躬身领命，表明自己会协助锡达大人、莫扎图大人、察乌卡大人处理族务。 不错，虽然大汗没有明说，可是莫扎图、察乌卡两人站立位置已经隐约表明柔黎汗部断事官不会从索尔奇、阿雅姆选出，让底下官员别老是围在两人身边拉帮结派。 对于断事官权位离自己越来越远，索尔奇、阿雅姆两人心中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着站立在锡达断事官身旁的两人，他们主动又被迫心服口服。 同为可汗亲族，察乌卡前缀的“奇雅孛圪”让他面对索尔奇、阿雅姆具有压倒性优势。 同为部族长者，跟随柔黎部一步步走来的莫扎图老祭司在老属民、老官员的声望远远超过索尔奇、阿雅姆。 何况，莫扎图、察乌卡两人历年来的功勋赢得王庭各级官员的信服，进入断事官办公帐协助王庭事务是没有任何反对理由。 这样一来，形成锡达断事官为主，索尔奇大当户、阿雅姆大当户为辅，莫扎图、察乌卡为新补充骨架的留守决策层，在赫离统兵征伐期间，处理日常族务。 最关键的王庭留守人员安排完成，既能让锡达断事官总览全局，又能最大限度减轻他的工作强度，至于各处草原领地，没有什么太大的调整。 对于重要又特殊的钦达烈草原，赫离仍旧把自己的侍卫长谷卑希留在那儿，让他继续辖制指导钦达烈草原诸事。 经过一番部署调动，柔黎大军实打实迈出一步，多米一卫和托拜厄斯一卫组成柔黎大军前锋，奉命先行，朝着拉驼河方向前进，搜寻一切可能踏入柔黎领地的敌军兵马。 同时，赫离分出一支侧翼军队，任命从钦达烈草原调回来的骨啜纳校尉为统帅，统率本部一卫和包括哈尔赤在内的一万仆从兵，和中军主力保持一定距离，相互呼应，进能合兵围杀，退而掩护。 至此，十万柔黎铁骑箭上弦，刀出鞘，从驼绳子草原，到莫顿河草原，连贯千里领地，仿若两只大手，铁爪铜指，进攻防御，待到爪勾指戳之时，必然掀起一场东漠草原，乃至是腾格里大草原的争霸飓风。 旌旗卷卷，战风猎猎，驼绳子草原上下草场，拉驼河左右两岸，柔黎汗部把白马驿作为驻跸之地的作用终于发挥出来，或者说是实现了。 当初为何把汗部王庭落在白马驿大营，落在驼绳子草原这片既不是钦达烈草原，又不是柔黎部老领地上，除了贯通两地，发展商贸，择中有效辖管东部草原、南部草原，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西边的乞迪汗部。 第五百八十八章：不愿相信的事实 第五百八十八章：不愿相信的事实 焉山草场，叶护大营。 这个达雅可汗的发家之地，依靠多年经营，把默默无名的焉山草场发展到几万帐，大纛一竖，轻易征召几万骑兵的强盛领地，最终有实力问鼎乞迪王庭的宝座。 今年开春，离开乞迪王庭的达雅可汗回到阔别已久的焉山草场，呼吸着焉山草场熟悉的青草气息，没有来得及抒发一番感叹，脸色很快阴沉下来。 大帐内，等到众多贵族跪拜应声，拍着胸脯表示催促本部后续兵马赶来，达雅可汗脸色稍微一缓，示意众人退下。 达雅可汗吩咐左右两句，很快，帐内剩下他一个人皱眉思考，脸上不仅有阴沉之色，还交织后悔、遗憾...... 万万没想到，升格汗部一年余的柔黎汗部，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如果有可能，达雅可汗甚至希望去年没有和乌维汗部的战争，而是集中力量先消灭柔黎部。 轻视，太过轻视了！ 达雅可汗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轻视柔黎部，或者说是钦达烈人，可能是二十多年前击败钦达烈人的显赫战绩让他一直沉醉，哪怕出现达达不拉的纳哈良部，哪怕闻知奇雅孛圪重新统治钦达烈人，哪怕是钦达烈人称汗建庭，哪怕乞迪汗部多次派人搜集探查柔黎汗部的一切信息...... 可是，等到两方即将进行刀对刀，箭对箭的生死搏杀，达雅可汗才知道柔黎汗部的兵峰之利。 从拉驼河传回来的消息，前方探马发现柔黎军先锋，上万精骑，全披加厚皮甲，装备铁刀盾牌，仿若行进有序的草原狼群，杀气凌冽，下一刻便能张开狞牙大嘴，狠狠咬住敌人的颈脖。 一开始，达雅可汗也不相信，笑话，哪怕最先出现的是柔黎部宫帐军，撑死就能和自己的宫帐军匹敌，怎么可能有探马哨骑所说的那么恐怖，前方探马哨骑怕是没有经过战场厮杀的新手。 可是，随着一个个消息，一批批探马哨骑都说柔黎军装备精良、气势威武、弥漫杀气的时候，达雅可汗不得不开始相信探马哨骑。 一个探马，一批探马会出错，难不成几十上百探马都出错？ 最后，达雅可汗的心腹重臣，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请缨，亲自前去探查拉驼河附近的柔黎军，检验前方情况是否为真。 前几天，达雅可汗接到大且渠派人秘密送回的消息，不愿相信的事实成真了，还超出自己的预料。 在秘密汇报中，大且渠大胆推测柔黎部集结在拉驼河附近不下三万精锐骑兵，从武器装备、军威气势来看，三万柔黎精骑的战斗力不弱乞迪宫帐军，同时提及驼绳子草原方向有后续柔黎军赶来，以臣属和安答的双重身份建议达雅可汗下令催促各氏族、附属部落加派兵马，否则胜算难握。 达雅可汗不愿意去相信，但是又不能不信，因为这封信件是来自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他的至交安答。 “大汗，大且渠大人回来了！” 帐外响起通传禀报之声，达雅可汗摆头开口：“快，让他进来......” 大帐帘布一起，急匆匆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进帐，锁甲皮袍带着的脏屑尘土透露着他这段时间的风尘仆仆、辛劳探查。 回到叶护大营，看到大军的一幕幕动作，以及各氏族、附属部落的嚷嚷，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稍微心安，看来大汗听从自己的建议，已经下令抽调更多兵马前来进攻柔黎部。 “大且渠，你回来了！”达雅可汗快步走前，拉着准备行礼的大且渠，让他不必多礼，帐内只有安答两人。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听着达雅可汗的语气，包含着对安答的问候挂念，更多的怕是对探查情况的询问。 随即，大且渠把探查的所见所闻挑拣重点禀报，良久，最后叹一口气：“柔黎部和二十多年前的钦达烈人不同，的确是一个强敌！” “据说柔黎立部不过几年时间，就算有着怛奚部的残存底蕴，如今还联合钦达烈诸部落，难道真有消灭乞迪汗部的实力？”达雅可汗追问，因为在传回来的秘密信件里，大且渠把柔黎部描绘得极其危险。 大且渠摇摇头，在他看来，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统治上百氏族、附属部落，积攒的底蕴绝对远远超过柔黎部。 不过，后来居上是历史规律，亦是腾格里大草原千百年的丛林法则，新生汗部消灭旧有汗部的例子不在少数，在看见柔黎军的强大军力后，大且渠感觉冥冥中有一把锋利弯刀缓缓挥向乞迪汗部，但是自己却束手无策，一动也不能动。 这种感觉很糟糕！ “哈哈，你这个老小子，总爱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把温顺的绵羊说成是敏捷的黄羊，把野兔山鸡比做壮狼雄鹰......”心中由半信半疑，到偏向大信小疑，最后峰回路转，偏向大疑小信，达雅可汗笑声透着一股放松之意。 但是，大且渠的下一句话让笑声嘎然而止。 “此战，我们没有必胜把握，一旦输了，往后进攻的恐怕就是柔黎汗部，不是乞迪汗部了！” 达雅可汗试图从大且渠脸上看出说笑之色，最终失望了，或者是确认了。 自从从大且渠禀报中了解柔黎汗部的强大兵峰，达雅可汗不得不把柔黎汗部当作是和自己同一级别的对手。 大且渠说的很对，此战一旦输了，或许乞迪汗部不会灭亡，但是主动权绝对会落到柔黎汗部手中，然后在柔黎大军的一次次进攻下，乞迪汗部消耗积攒底蕴，草场领地一点点丢失，如果无法取得大胜，便会不断丧失对麾下氏族、附属部落的控制权，沦为弱小部落，甚至消失在茫茫大草原上。 毕竟，没有谁会跟着一位被人打得丢盔弃甲的老大混。 “大汗，我们......太急了！”大且渠道。 急，在没有事先探知柔黎汗部的真正实力；在没有从去年和乌维汗部的战争中恢复元气；在底下贵族纷纷要咬一口“柔黎肥羊”；在达雅可汗巩固乞迪汗部东漠草原的霸主地位，竖立自己的绝对权威...... “不急的话，待到雏鹰磨出锋利爪子，马崽锻出有力的马蹄，幼鹿突出尖利长角......”达雅可汗感叹叹息道。 第五百八十九章：突进攻击 第五百八十九章：突进攻击 开春复苏，拉驼河沿岸草场本该是一片郁郁葱葱，此时却凌乱不堪，地皮凹陷，黑泥夹杂，碎草散落，随处是深浅不一的蹄坑。 蹄坑，马蹄坑，成千上万的马蹄坑，可想而知，怕是不知有多少战马蹂躏踏过，造成如此一番景象。 附近山林跑过觅食的狍子，窸窸窣窣刨了一阵，突然，听到什么轰轰异响声，凭着动物的求生直觉，急急撒腿奔跳，消失在凌乱草场。 拉驼河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一条“河流”，随着阵阵春风吹拂，泛起波澜的起伏频率仿佛不太正常。 滚滚河流，卷动流淌，忽左忽右，沿着地面扩散荡击，碰撞交织，奔涌气势远远压过拉驼河，它才是此地的霸主，它才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细细一看，溅起的波浪和拉驼河，乃至寻常河流相比，有很大的不同，黑红交加，黑的肃穆，红的可怕，同时伴有铮铮兵戈的河流冲荡声。 晃动的河流已成鲜红，一层又一层的草原骑兵冒出冲杀，提刀握盾，弯弓搭箭，划过天空的箭矢从未停过，从左边飞到右边，从右边飞到左边，或撞击折断，或划拉伤口，或擦破皮甲，或落空扎地...... 随着剧烈的马蹄声爆发，对面冲过来新的一支草原骑兵，整装披甲，推进熟练，一看便知道是精于战阵的精锐老兵，前方骑兵举盾掩挡，后方骑兵搭箭射空，朝着前方厮杀的敌军射出一波波箭矢。 显然，这波新参战骑兵知道骑射并非自己擅长，所以没有过多骑射，本能下意识射出箭矢后，全速冲锋，仿若冬日卷卷烈风，带着朵木澜雪山之巅的磅礴气势，要把顽强抵抗的敌人粉碎踏平，方能对得起大汗对他们的倚重，对他们的赏赐。 他们是身份特殊的乞迪汗部宫帐军，是达雅可汗起家的嫡系部队，是追随达雅可汗东征西伐的精锐老兵，要让对面的柔黎兵马看看，谁才是东漠草原最强的骑兵。 探马哨骑过后的试探性攻击，竟然演变成一场几万骑对决的浩大搏杀？ 乞迪汗部，达雅可汗，真够决绝的！ 在了解柔黎部的惊人实力，在得知柔黎军源源赶来，在征召的后续兵马没有赶到汇合的情况下，不仅下死命让麾下部族兵马进攻，还直接动用自己最精锐的宫帐军，要狠狠把柔黎军击溃，顺着溃兵一路追杀到驼绳子草原。 乞迪汗旗，达雅可汗嘴角勾起胜利的微笑，看着远处的战场厮杀、人马尸体、血流成河，心中有几分得意。 “大汗，柔黎军又开始逃跑了，我们今天就能彻底扫平两岸的柔黎军，渡过河流，进入驼绳子草原......” “大汗威武，山兔鼹鼠一样的柔黎部怎么可能挡得住我乞迪勇士的铁蹄......” 达雅可汗点点头，口上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脸上表情表明他对自己制定的突进攻击感到骄傲自豪。 突进攻击类似出其不意，不知是急于求成，还是出于什么考虑，达雅可汗舍弃大且渠提出的稳扎稳打战法，等待征召的后续大军，动用一倍，乃至两倍于柔黎军的兵力对柔黎部发起大总攻，步步逼近白马驿大营，而是动用最精锐、强悍的力量给予柔黎部狠狠的杀伤，最好把柔黎部打趴下，然后顺着败兵一路追杀，挫败锐气，让柔黎军一听乞迪汗部，一看见乞迪战旗就逃之夭夭。 “大箭筒士......纳哈良部......看来柔黎部对他们不放心，借我们的手来消灭他们，不过也是，奇雅孛圪和纳哈良部的仇怨不是喝碗奶酒就能消失的......”达雅可汗轻蔑笑道，本来对最先的柔黎军是什么身份不清楚，惊讶于柔黎先锋部队的战斗力，还没等派出探查的人回来禀报，突然冒出强大步弓箭矢让突进攻击的乞迪兵马遭受狠狠一击，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大且渠带着宫帐军压阵指挥，怕是一角引发溃败也说不定。 不过，大箭筒士的冒头让乞迪兵马吃了亏，也让达雅可汗心中明了，对待敌我局势有进一步的了解。 自从钦达烈联军参与乞迪汗位争夺战后，达雅可汗对纳哈良部的军力了解提升几个台阶，知道大箭筒士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如今大箭筒士出现了，意味着纳哈良部的王牌使出来了，再也没有什么后招了。 对于开始突进进攻，没能迅速取得胜利成果，达雅可汗心中也有数，毕竟迎战的是钦达烈一等一的精锐，费上一番功夫是正常。 至于纳哈良部两翼沿布的柔黎军没有拼死迅速支援纳哈良部，保护纳哈良部精锐不失的原因更是一眼明了。 柔黎可汗想要削弱纳哈良部实力，柔黎军排斥纳哈良部兵马，或者是柔黎军战斗力不行，无法临战急调，不敢深入支援...... “传令山爪和各个部族首领头人，不必纠缠追击纳哈良部兵马，去冲散两翼的柔黎军，同时大且渠整合宫帐军，还有，吩咐后续兵马加快赶来，踏入驼绳子草原，杀向白马驿大营，说不定，我们在路上就能看见那位柔黎可汗，哈哈哈......”能够看到曾经逼得自己不得不签订停战协议的纳哈良部军队吃瘪，达雅可汗心中更是舒畅。 “达达不拉，可惜你死了......”达雅可汗感叹伤怀，像是失去一位“知己好友”。 曾几何时，达达不拉统率的钦达烈联军，打着狐焉碌盟友的旗号，北进西部草原浑水摸鱼，大发横财，甚至杀到焉山叶护大营，来一个城下之盟，让达雅颜面大失。 “首领，大箭筒士已经撤走了，快走，不然乞迪宫帐军追过来了......” 听到旁边将领汇报，纳哈良部，不，是纳哈良氏族首领，哈尔赤高举弯刀，双腿控马，划过一个乞迪骑兵的皮甲缝隙处，然后回头左右环望，吼叫下令：“撤退！” 一声吼叫，身为先锋主将的哈尔赤并没有拨马转身，反而策马押后，挥动弯刀左劈右砍，亲率断后人马提防追兵。 “首领，我们吹号角......”旁边一名将领发现乞迪骑兵集结，准备发起追击，又回首看向远处建议道。 “纳哈良部不在了，纳哈良氏族要想在柔黎汗部享受阳光，不被别人看不起，要靠儿郎的弯刀、弓箭去争取！”哈尔赤喝声令道。 第五百九十章：拳头诱饵 第五百九十章：拳头诱饵 距离哈尔赤和乞迪兵马交战的拉驼河沿岸草场一百五十里左右，赫离中军扎营列阵，随时可以前进攻击，却仿佛在等待什么。 听着前方战报，手指划过羊皮地图，赫离感叹道：“啧啧啧，乞迪汗部不愧是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匆匆下令征召，短短一月，竟然能够征到四、五万骑兵......”语气里带有几分羡慕。 按照情报分析来看，再次征召四、五万骑兵没有达到乞迪汗部的动员极限，如果达雅可汗强令氏族、附属部落第三次征召，那么进攻柔黎部的乞迪大军总兵力突破二十万大关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抵达二十万便是极限，或者无限逼近极限，哪怕大规模征发奴隶男丁，都不可能再次集结几万大军，除非算上老牧民、半大孩子。 再说，乞迪汗部不像柔黎汗部，达雅可汗不是赫离可汗，无法彻底一言决之，众氏族、附属部落二次征召本部兵马是出于底下部落对王庭可汗的传统追随，按照惯例出兵听令，可是第三次征召，相当于让首领、头人把自己看家部队都调来驼绳子草原给达雅可汗卖命。 如果，此战顺风顺水，乞迪汗部已经取得绝对上风，各氏族、附属部落不介意派人来抢夺多一份战利品的同时，向达雅可汗表示自己的忠心、服从。 可是，虽然乞迪大军已经开始占据上风，在拉驼河压制住柔黎汗部先锋部队，但是众首领、头人也见识到柔黎军的战斗力，怎么肯轻易把身家一下押下去陪可汗豪赌一把呢？ 万一输了，最先吃掉自己的不是柔黎汗部，八成是同一王庭所辖的部落，甚至是王庭本身。 大首领吞并小头人的部众族产，这种事情在腾格里大草原并不稀奇。 “大汗，既然如此，我们也征调守备兵、仆从兵、帐下户，只要大汗命令一下，柔黎儿郎肯定嗷嗷叫......”库尼亚斯校尉道，凭着柔黎军一次次的辉煌战绩，如果不是大汗有意控制军队规模，支持鼓励柔黎男丁往雏鹰帐、锻造帐、医师帐等办公帐发展，恐怕常备军毡帐门帘都会被人掀烂。 尽管如此，每逢出战征伐，依旧有大批柔黎男儿、帐下户向长生天祈祷自己能够随军出战，哪怕是作为仆从兵。 凭着柔黎汗部现在的部众人口，掏空家底，多拼凑五万草原骑兵并非不可能，可是引发的恶性后果是一连串的，各处草场放牧生产瘫痪大半，锻造帐没有足够劳动力耕作，训练教导体制半途而废...... 更危险的是，一旦战局不利，柔黎军遭受重创折损，柔黎汗部不能够有效、迅速恢复元气，或者只能依靠草原传统方法舔伤口。 赫离摇摇头，现在没有到如此恶劣的地步，五万乞迪后续兵马仿若敌人手中增加一杆长矛，但是自己手中已经有着坚盾利刃，挡住攻击，砍断长矛不成问题，没有必要增添累赘。 更何况，哈尔赤的败阵撤退早在赫离的意料之中，准确来说，是赫离部署计划的一环。 从白马驿大营出发，十万柔黎军分为三支人马，第一支是多米一卫和托拜厄斯一卫组成柔黎先锋部队，搜寻一切可能踏入柔黎领地的敌军兵马，游离纠敌于拉驼河两岸草场；第二支是骨啜纳一卫、哈尔赤精锐仆从兵为主的侧翼军队，相互呼应，配合袭敌；第三支则是赫离亲率的庞大中军，浩浩荡荡赶往拉驼河，准备向乞迪大军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多米一卫和托拜厄斯一卫均是常备军，经过严格操练，装备优良武器，无论是战阵厮杀，还是掩护配合，绝对在哈尔赤统率的仆从兵上，本来用于尖刀突进，仿若闪电雷击扫平拉驼河两岸草场的敌军前哨先锋是最合适的。 可是，赫离综合观风帐关于乞迪汗部变化、达雅可汗亲征、征召后续兵马等消息，经过一番思虑后，采取新的迎敌方略。 方略中，哈尔赤率领的精锐仆从兵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赫离最早的人选并不是哈尔赤，毕竟佯装败阵，还是实打实的损兵折将，对任何一员统兵大将来说都难以接受，尤其是特殊身份的哈尔赤。 迎敌方略第一步，乞迪汗部大军渡过拉驼河，全线朝着白马驿大营推进。 达雅可汗不是笨蛋，既然已经探知柔黎汗部实力，绝对不会鲁莽进兵，除非发现柔黎汗军的薄弱点，探清柔黎军的战斗力，有把握沿着薄弱点击败柔黎军。 如今，他找到了，尽管这个薄弱点并不弱，甚至让他折损不少兵马，可是他通过“弱点”判断柔黎部强大外表下的无力原因。 草原大部落常有的派别排斥、奇雅孛圪姓氏和纳哈良部往日恩怨、柔黎可汗对哈尔赤的不信任...... 原本，达雅可汗靠着草原传统思维猜测，但是赫离“帮助”他见证哈尔赤率领的精锐仆从兵不坠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威名，给予乞迪大军狠狠一击，却又因队友的不配合下连连后退。 一开始，赫离打算抽调多米一卫部分常备军加上仆从兵千骑长其木克的兵马，让人意外的是哈尔赤主动请缨率领本部精锐作为拳头诱饵去吸引乞迪大军。 诱饵，不错，正是诱饵。 哈尔赤历经战阵多年，熟于战事，就算不知道赫离总体部署的盘算，也看得出赫离布置败阵溃兵的目的，清楚明白这支败兵绝对会有一定损失，甚至控制不好，真的可能演变成一场真正惨败，毕竟敌人是乞迪宫帐军，是达雅可汗亲自率领的乞迪宫帐军。 但是，哈尔赤最终还是主动接下来，心中明白在未来的柔黎汗部，纳哈良氏族要获得一席之地，要么跪舔抱紧赫离的大腿，要么要靠功劳去堆积。 前者，他做不出来，也找不到方法去做，只能选择后者。 从奇雅孛圪回归统治钦达烈人的那一刻骑，注定不会有任何一个钦达烈氏族支持、联合纳哈良氏族，注定哈尔赤首领要孤独前进的。 如今的哈尔赤不仅是将领，不仅是达达不拉的养子，更是纳哈良氏族的首领，从死去的达达不拉首领手中接过纳哈良氏族的重任，从此肩膀负千斤。 第五百九十一章：狭窄战场 第五百九十一章：狭窄战场 柔黎精骑，特别是装备镶嵌马蹄铁的战马的柔黎精骑，行军速度绝对是冠绝草原，单骑配备双马，每日最少多跑五十里，如果是日夜兼程，优势路程还要增加。 草原部族征战，无论是前进杀敌，还是败退撤回，速度极其重要。 可是，强壮骏马也需要有广阔的草场任其驰骋，倘若限制在一片狭窄草场，哪怕马蹄矫健有力，跑也跑不出多远。 对于单骑独马来说，十里草场便是广阔天地，足够其快意驰骋、弯弓挥刀，毫无任何阻碍。 可是，对于几百上千骑兵来说，十里草场勉强列阵冲锋，堪堪发挥大队骑兵的撞击力量，扩充到几十里草场才能保证足够的回旋调动余地。 腾格里大草原，数以万计的骑兵交战，千里草原皆为战场都是寻常之事，要知道草原作战本就讲究纵深，不乏出现过草原部落将领利用广阔草原作为掩护，分兵并进、袭击骚扰，收获惊人战果的例子。 摊开地图，从拉驼河岸的乞迪大军至赫离中军营地，竟然只有三百里左右的距离，一旦乞迪大军全员渡过拉驼河，全速朝着白马驿大营进军，双方距离还会进一步缩短，撑死只有两百里。 两百里，对于小股柔黎精骑来说，顶多一、两天的路程，哪怕是对小股乞迪骑兵来说，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 但是，一场双方投入总兵力超过二十万骑兵的庞大草原战役，战场区域不到两百里，实在是不可思议，也不会去想。 草原骑兵冲杀不是步兵对阵，没有足够的空间便无法爆发骑兵冲击力，发挥快速机动的优势，难不成双方到了阵前，纷纷弃马步战？ 弯刀如林，箭矢如雨，盾牌如山，万马奔腾......皆在狭窄的两百里草场上演，从来没有草原大势力的首领这般做过，就算达雅可汗知道赫离中军屯驻位置，也不会认为乞迪大军和柔黎兵马相距的两百里草原定是决战之地。 就算有人告诉他，暂且不提达雅可汗相不相信，交锋厮杀的参与者是双方，达雅可汗怎么可能任由柔黎汗部指定战场，傻乎乎把乞迪大军推过去，哪怕他咬得牙痒痒急切干掉柔黎汗部，一旦局势不对，抽身撤退总还是行的。 柔黎汗部后方是赫离中军至白马驿大营的回旋草原，在某种程度占据机动优势，能够随时回军撤退，再次迎击乞迪大军 同样，拉驼河至焉山草场几百里皆是乞迪汗部的地盘，何况还有从焉山草场赶来的后续征召兵马，一旦局势陷入不利，达雅可汗大可暂时退兵，撤回拉驼河至焉山草场的辽阔地域和柔黎汗部进行下一轮草原战争。 何况，达雅可汗判断自己开始占据上风，击败纳哈良部宫帐军这支柔黎军的精锐，仿若一把弯刀对着薄弱点插入柔黎汗部的身躯，只要沿着伤口处一直划下去，会把柔黎大军切割支离破碎，获得空前大胜，巩固自己东漠草原霸主的地位。 孰不知，在乞迪大军击败哈尔赤率领仆从兵就是咬住诱饵之时，达雅可汗没有满足一口肉，下令全军渡过拉驼河，意味着乞迪汗部上钩了，有意无意顺着鱼竿鱼线朝着渔翁方向游去。 那么，结果会是凶猛大鱼狠狠一扇渔翁耳光，扬长而去，或是渔翁烧火架锅，烹上一锅香喷喷的鱼汤？ 得知哈尔赤率领兵马败阵撤退后，赫离吩咐及时补充物资，军械标准和柔黎常备军相同，算是赫离的一种补偿。 在羊皮地图上划过几条虚线，根据乞迪大军行进轨迹来看，哈尔赤的诱饵功能渐渐丧失，达雅可汗已经看不起这块被自己吃掉一块的肉了，张开大口，企图吞下一块更大的肥肉。 不过，能不能吞下尖锐铁拳包裹的肥肉，要看达雅可汗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否则，崩碎牙口不说，说不定还会活活窒息致死。 在哈尔赤率领精锐仆从兵和乞迪大军交锋前，赫离制定新的作战部署，三支兵马合为两路军队，在哈尔赤佯装溃败，撤兵败逃之时，两路军队雏形已经完成。 一路自然是赫离中军，另外一路则是骨啜纳一卫为主的偏师，有所不同的是，骨啜纳这次不是担任侧翼掩护、相互呼应，是趁着乞迪大军渡过拉驼河，东进驼绳子草原之际，先绕向南，随即扑向西部草原，直指乞迪达雅的焉山叶护草场，消灭乞迪汗部后续征召的五万兵马。 与此同时，赫离则在驼绳子草原，堂堂正正指挥强悍骁勇的柔黎铁骑击溃乞迪大军的进攻，打断他们的骨头，打垮他们的傲气，让他们意识到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的时代过去了，柔黎汗部将是东漠草原新的主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乞迪汗部统辖各氏族和附属部落知道援军被灭、后路已断，还会像如今一样团结聚集在乞迪大纛下吗？ 抵触进攻，互相推诿，乃至私自离队、钻空溃逃都是常事，甚至有改换门庭之事上演也不奇怪。 人心散了，士气低落，战局不利，队伍不会好带，何况是乞迪汗部这种典型的传统草原势力结构，纵使达雅可汗亲临压制也是力挽不了狂澜的，大溃败是必然的。 一战击败乞迪大军容易，但是一战平定东漠草原难。 所以，赫离要拖住乞迪大军的主力，亲率中军和骨啜纳率领兵马前后合围，即把他们封锁困在一个地方，四面八方的柔黎铁骑层层进攻，削弱，乃至是消灭乞迪王庭统治的最大倚仗——乞迪宫帐军，让乞迪达雅沦落为光杆大汗，当然，如果直接杀死或俘虏乞迪达雅就更好了。 失去兵马的大汗还是大汗吗？ 失去宫帐军的乞迪王庭还能够有效控制、统治众多氏族和附属部落吗？ 失去辖制众多氏族、附属部落的最大武器，还会有人给乞迪汗部卖命吗？ 特别是如山如林的柔黎精锐杀气腾腾踏入乞迪草场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愿意为乞迪汗部殉葬？ 第五百九十二章：骨啜纳偏师 第五百九十二章：骨啜纳偏师 拉驼河下游浅滩草场，仆从兵千骑长则罗脸庞浮过兴奋之色，仰头望向西边，那是他生活过小半辈子的地方。 则罗，这个本来的达雅叶护附属部落头人，现在的柔黎汗部巴噶哈什氏族头人兼仆从兵千骑长，并非因为即将回到自己熟悉的游牧草场而高兴。 微风沙尘泛起，仆从兵千骑长则罗拍了拍身披的盔甲，嘴角勾起洋洋自得的笑意，这可是赫离可汗因他立下战功赏赐的，是一种无上荣耀，也是自己及家族能够繁衍昌盛的保障之一。 归附柔黎部的几年，则罗觉得比自己前几十年的人生都要精彩，都要激动，所见所闻所得，仿佛打鸡血一样刺激他焕发第二春。 被俘归附之前，则罗不过是达雅叶护众多附属部落之一，地位比不上勒水族等老牌氏族，过的日子和寻常部落没有多大区别，遭受纳哈良部为首的钦达烈联军袭击后，不得不逃亡东部草原避难。 一逃，一抢，一俘，让他丧失对原有氏族的掌控，却登上柔黎部的大舞台，有机会见识到柔黎汗部的崛起强盛，挖掘则罗千骑长这种有能力狗腿子的潜能。 不知是当初审讯给则罗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被赫离的王霸之气震慑，归附后的则罗仆从兵千骑长恭恭敬敬执行可汗的命令，时刻牢记自己是可汗的一名卑微仆从，反正比追随乞迪达雅时恭顺得多。 因此，则罗在柔黎部的地位水涨船高，随着仆从兵队伍的扩充，虽然顶着“千骑长”的官职头衔，可是统辖兵马达到三千仆从兵。 此次，则罗千骑长如此兴奋，不是因为“近乡情更怯”，对于草场为家的游牧人来说，放牧草场便是家园，逐水草而居、春秋举族迁徙实属正常，兴奋在于自己抓住一个天大的机会，只要卖力表现，说不定此役过后，自己有机会晋升常备军千骑长或仆从兵校尉。 则罗千骑长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否则重军强武的赫离绝不会把几千仆从兵交由他统率，他也无法在靠本事和战功的柔黎军立足。 出身草原传统部族，经历过无数草原征伐，又成为柔黎军将领，则罗的军事思维开始受到熏陶，或许不足独领一支柔黎常备军，但是配合主将，进行一场痛痛快快的草原大仗还是有把握的。 “大人，骨啜纳大人传来消息，发现焉山草场的乞迪后续兵马，请大人前去商议！”信骑传讯道。 “哈哈哈，终于等到他们了，走......”则罗千骑长脸色大喜。 骨啜纳校尉站在一个山坡上，临高远眺，脑海浮现探马哨骑传回的地形地势，半晌，目光重新落在羊皮地图，摇头苦笑：“还是大汗厉害，骨啜纳比不了，还是靠着地图来看，不然脑子里乱糟糟的，羊啃草地一样......” 合木豁千骑长、艾多科千骑长等人哈哈一笑。 很快，骨啜纳校尉半开玩笑进入正题：“焉山草场的羊又肥又多，正等着我们柔黎勇士去抓......” “好几万头，我们抓都得抓上十天八天！” “怕什么，一万多柔黎铁骑，包括我们一卫常备军精锐，保证撵兔子一样撵得他们满山跑......” 不错，骨啜纳这支偏师超过一万五千骑兵，包括骨啜纳一卫在内的六千余常备军精锐，其余兵马多是仆从老兵，战斗力绝对不弱，否则赫离也不放心把他们派到敌后去截击乞迪汗部后续征召的五万兵马。 一万五对五万，虽然可以凭借战术、士气、地势等占据先手优势，但是决胜关键在于实打实的强悍战力。 倘若一记铁拳不能狠揍乞迪汗部后续的五万大军，那么整支臂膀都将被敌人砍下。 “沿途留下来的信骑传回哈尔赤的消息了吗？”骨啜纳询问，说实话，他的确有点担忧，进攻实力能多几分就多几分。 哈尔赤率领仆从兵败阵撤退，吸引乞迪大军东进驼绳子草原，但是任务并没有完成，也不会返回赫离中军汇合，沿着约定路线绕路遮掩，然后直插西边，最终汇入骨啜纳这支偏师。 如此一来，骨啜纳校尉率领的偏师就有近两万骑兵，突袭击溃焉山草场的五万大军更有底气。 何况，当年身为纳哈良部大将的哈尔赤奇袭焉山草场，差点端掉达雅叶护的老巢，对焉山草场附近十分熟悉，有着他的加入，简直是如虎添翼。 “已经传来消息，分散撤退的哈尔赤兵马已经收拢三千，第一批正在朝着我们驻扎地赶来，一天后就能抵达，后边的要两天时间。” 骨啜纳校尉点点头，对哈尔赤再次佩服起来，要知道，草原部落兵可不像柔黎常备军，战场撤退，还是匆匆败阵，能够逃回自己草场领地汇合就很不错，只有大部落宫帐军才能勉强在战败后迅速收拢。 不过，仔细一想，哈尔赤率领的精锐仆从兵本就是纳哈良部宫帐军筛选保存下来的，一对一的情况，连乞迪宫帐军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就连柔黎常备军征伐南部草原时，也受到不小的阻碍。 “纳哈良部......如果趁此机会，我埋伏在哈尔赤过来的路上，然后......”联想到哈尔赤麾下仆从兵的由来，经历“假想敌”教导的骨啜纳校尉喃喃嘀咕，刚设想一番，随即猛地惊醒，赶紧把恶念萌芽抛置脑后。 达达不拉、纳哈良部......半公开的敏感词，既然大汗如此处理，大胆安排哈尔赤统率纳哈良部宫帐军改编而成的仆从兵，自然有大汗的道理，何时轮到自己瞎操心？ “参见校尉大人！”则罗仆从兵千骑长匆匆赶来，先向骨啜纳校尉行礼，再对合木豁千骑长、艾多科千骑长问好。 “则罗，焉山草场来了许多乞迪汗部氏族、附属部落......”骨啜纳校尉将观风帐和探马哨探得到的消息告知，陆续提到十几、二十个氏族和附属部落。 在此战中，仆从兵千骑长则罗的作用不仅是率军出战，突袭五万乞迪后续兵马，还需要进行战后工作。 达雅叶护时期的附属部落首领头人，柔黎汗部的贵人，则罗就是最好的活招牌，某种程度象征东漠草原霸权的更替。 旧主子不行了，你们赶紧换一个新主人效忠！ 第五百九十三章：山爪进攻 第五百九十三章：山爪进攻 距离赫离中军二十里的草场，身为乞迪大军开路先锋的山爪瞧见远处柔黎军的加厚护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红的不得了。 虽然山爪是达雅可汗麾下有名的将领，特别在负责巡卫焉山草场，备侵东部草原之时，管辖几十部落，统率几万兵马，可是手头从来没有这么一支全副披甲队伍，别说上万，能够凑出几千就十分难得。 山爪心中感叹，甚至有些羡慕嫉妒，如此齐甲军队，怕是唯有乞迪宫帐军才能与之一比。 距离山爪最近的柔黎骑兵列阵备战，经过探马观察，山爪推断对面的柔黎骑兵在六千左右，从气势势、装备来看，绝对是柔黎汗部宫帐军。 虽然情况有点不对劲，败阵撤退对柔黎大军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但是乞迪汗部的猎猎战旗、百年威名，以及身后达雅可汗亲自统率坐镇，率领一万骑兵的山爪勇敢向柔黎营地方向发起攻击。 哈尔赤败兵撤退在前，柔黎汗部宫帐军在后，何况山爪本就负有探查柔黎大军战力的任务，下令试探进攻柔黎军阵顺理成章的。 山爪想要摸摸底，看看自己本部骑兵和寻常柔黎骑兵的差距，之前进攻哈尔赤兵马，他实在憋屈的很，几乎被动挨打，倘若没有大且渠及时率领宫帐军压进支援，恐怕早是丢盔弃甲的状态，哪能有精神来洋洋得意。 后来，听说首批交战的是纳哈良部宫帐军，山爪心中才好受一些，毕竟纳哈良部曾经是东漠草原最有可能升格汗部，统一钦达烈人的强大部落，当年北进西部草原参与乞迪汗位内战，马蹄所踏、旗帜所向没少让乞迪汗部丢脸。 可惜，奇雅孛圪的重归切着纳哈良部的历史脉络，改变钦达烈人的未来，影响东漠草原的霸主位置。 山爪急速派人传报达雅可汗，请示发起进攻，最好能够一战破敌，一刀捅破防御，如同在拉驼河乞迪宫帐军进攻纳哈良部兵马一样。 达雅可汗沉思分析，虽然之前拉驼河战斗的胜利让他欣喜，可是从探马情报来看，柔黎汗部有着超过五万大军在驼绳子草原，其中必然有柔黎汗部宫帐军精锐，既然遇到柔黎大军的外围部队，让山爪进攻试探对方战力也是不错的。 哪怕山爪进攻受挫，对达雅可汗的宫帐军也不会有什么折损，他仍然占据着两大汗部战争的上风，对柔黎汗部保有领先优势。 快马传回达雅可汗的指示，山爪即刻调动进攻部署，沿用千百年草原传统的骑兵进攻方法，一队队草原骑兵策马加速，双手下意识拂过骑弓，随时准备扣弓搭箭。 “咦，这支柔黎骑兵该不会也有纳哈良部宫帐军的强弓或大箭筒士？”山爪突然想到拉驼河战斗时哈尔赤率领兵马中有部分骑兵装备威力强大的骑弓，以及使用步战巨弓掩护射杀的纳哈良部大箭筒士。 山爪大人可不是牧民奴隶，对纳哈良部的认识超过一般牧民和贵族，尤其是纳哈良部抱着以死博伤的凶狠打法逼得乞迪汗部罢兵言和后，关于纳哈良部的消息也随之被乞迪汗部重视起来，由此加深对纳哈良部战力的了解。 不过，山爪没有想到亲眼见识被达雅可汗羡慕夸赞的纳哈良部大箭筒士威力竟然是在驼绳子草原，自己成为大箭筒士的待捕杀猎物。 随着前方骑兵策马冲出两里，山爪自嘲浅笑，怎么可能随便一个柔黎骑兵都装备精良强弓，纳哈良部宫帐军所装备的强弓八成是过去二十年来纳哈良部的库存军械。 例如大箭筒士，达达不拉从成千上万钦达烈勇士中精挑细选的神射手，配备耗资不菲的巨弓大箭，经过严格训练、战阵搏杀，终成一支精锐。 不可能每一个柔黎骑兵都装备骑射强弓。 可是，长生天没有偏爱山爪，甚至对他还有点残忍，因为接下来的一幕幕，让他难以置信、目瞪口呆。 草原战场上，原本两股铁流相向奔涌，再过多十个八个呼吸时间，便会重重撞击，爆发声势穿云破空，轰鸣百里。 突然，一支支铁簇箭矢从柔黎军阵一方飞出，划过空气，拉出一条条轨迹，扎破皮甲防护，插入乞迪骑兵身躯，甚至连人带马串成兵。 山爪吩咐进攻，并没有把队形拉得很开，他们也想不到柔黎骑兵手中骑弓射程如此之远，几千支箭矢落在乞迪汗部兵马区域，上千人当场阵亡，同时场面显得十分混乱无序，残存下来的乞迪骑兵无法保持嗷嗷的冲锋劲头。 尽管有着将领、贵族喝令冲锋进攻，但是人仰马翻的场面让乞迪骑兵们心中震骇，纵马进攻的灵活度也比往日慢了半拍。 此时，第二轮箭雨又从天而降，给半生未死的伤兵补上一箭，把幸运存活的骑兵掀落马下，狠狠打落乞迪骑兵的士气。 “怎么可能？”山爪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久久不能回神，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折损上千乞迪骑兵，轻重伤残的恐怕就更多了。 霎时间浑浑噩噩，山爪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但是渐渐听到身旁武士呼喊，且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把他拉回现实世界中来。 “传令，让他们散开，散开发起进攻.......”山爪急声喝道。 进攻突然遭遇不利开局，出乎意料，但是山爪却不能匆匆撤兵，否则自己在底下人的威望、名声何存，又如何向达雅可汗交代。 对方怕是骑射厉害，只要乞迪勇士冲进敌阵，凭着多年的战斗技巧、控马厮杀，绝对能够扳回一局，取得一定胜利成果的。 “提着能够找到的盾牌，木盾、皮盾、筝型盾......随身带有多一件皮甲的勇士，加穿皮甲，跟我冲进去柔黎营地，抢到的一切东西，一律不用上交，归自己所有......快！”山爪喊叫鼓舞士气，最有一个“快”字音调急剧变化。 惊讶佩服对面的柔黎骑兵分散左右、迂回骑射的同时，山爪发现柔黎汗部方向有一支骑兵加速朝着进攻受挫本部兵马杀来。 山爪可不会傻乎乎认为会有乞迪骑兵绕到柔黎汗部背后，准备打乞迪汗部一个措手不及。显然，这个时候出来的，是柔黎汗部的兵马！ 第五百九十四章：乞迪大纛 第五百九十四章：乞迪大纛 一团团箭雨仿佛爆炸散开，落在冲锋进攻的乞迪骑兵队伍，处处响起惨叫声、坠地声，游荡死神在收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最先一批进攻的三、四千乞迪骑兵，超过一半兵力，连人带马折损在距离柔黎军阵一百米至两百米的区域内，给予山爪狠狠一击，沉重打击乞迪兵马的士气，让他们明白前方的不是一群温顺待宰的绵羊，是一帮狞牙利齿的凶猛狼群。 前方进攻兵马的伤亡损失，山爪看在眼里，尤其是柔黎骑兵的箭矢杀伤效果令他无比心痛，但是此时没有心痛的功夫，柔黎军的后方增派援军即将冲杀上来，一旦贸贸然后退，不说达雅可汗的暴怒惩罚，若是被柔黎军趁势反扑，说不定上万骑兵都得葬送在这里。 增兵，加速进攻，冲进敌阵，近身厮杀！ 在山爪的急令下，后续乞迪骑兵加快冲锋，有着前车之鉴，他们吸取同族儿郎用生命得到的教训，没有集中冲锋，分散为几个方向，又有山爪吩咐装备盾牌、皮甲，灵活躲避的同时，防御力得到增强。 前方残存的骑兵凭借草原儿郎的敏锐，感受身后同族兵力的驰援进攻，在各将领、贵族的喝令鼓舞下，再次策马冲锋，绝不能坠乞迪勇士的威名。 不得不说，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的乞迪汗部绝非短暂挫败便一蹶不振，尽管短暂挫败让乞迪大军损失两千余骑，但是靠着积攒下来的赫赫威名，大军后方又有尊贵无比的达雅可汗坐镇，对提升低落的士气很有帮助，使他们不至于像遇敌畏惧的鼹鼠山兔慌张失措。 前方乞迪骑兵进入到百米范围，摘弓搭箭，拿出草原儿郎的骑射本领，尽管弓箭射程不如柔黎部，可是草原儿郎的传统本事、战场技能早已融进血脉，甚至不必特意命令，凭着感觉判断射程范围，下意识就做出一系列的射箭动作。 在山爪急令下，几千乞迪骑兵疾驰加入战场，纷纷抽弓扣箭，待到冲进百米范围就放箭压制，哪怕无法有效射杀，扰乱截挡对方飞来的箭矢也是一种成功。 毕竟，柔黎军的箭矢威力太厉害了！ 双方骑弓抬升，弓弦松动，一瞬间，漫天交错的箭矢，数量之多，以至于连破空尖锐声都无法泛起震鸣，只有一排排箭矢刮起的“呼、呼、呼”声响，下一刻便是爆裂节断声，优良铁簇箭矢射断劣质箭矢，但是也改变轨迹，折落下地。 一支，两支，十支，百支，千支......上万支箭矢交叉撞击，但是无论数量，还是质量，柔黎军的箭矢都是稳占上风。 折断声、划破声、坠地声、惨叫声、马嘶声......一朵朵草原红花凌空绽放，用他们的鲜血染红这片草原，染红柔黎大军前进的道路。 当然 ，乞迪骑兵的箭矢也有落在柔黎军阵中的，但是一则乞迪箭矢质量并非上乘，二则数量不到百支，三则身披藤皮甲的柔黎骑兵防御性良好，多数造成轻伤，少数射到要害部位，当场阵亡的少之又少。 两轮，或是三轮对射，从乞迪骑兵方向射出的箭矢越来越少，是因为过千骑兵阵亡，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挂彩，就算有盾牌顶着的，也难逃漫天箭雨的威力，能够轻伤活命已是长生天庇佑，命不该绝。 从柔黎军方向射来的箭矢也相应减少，有针对性射杀残存敌军，八成这批柔黎骑兵想偷懒，免得花费大力气去回收铁簇箭矢。 远处，山爪双眼布满血丝，攥着马鞭的手勒出一道深深血痕，隐隐约约在发抖。 “撤退，快退回来！”山爪歇斯底里吼道，必须要拉住第二批支援兵马的缰绳，在他们进入柔黎箭矢范围之前拉回来，否则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柔黎军的漫天箭雨，只能是死亡。 此时此刻，山爪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原本以为纳哈良部宫帐军已是柔黎军精锐，谁料到，他们的精锐是这支军队。 山爪知道，凭着自己手中的兵马，在这支装备加厚皮甲、强劲骑弓的柔黎军面前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哪怕再给他一万骑兵，都不可能击败眼前的数千柔黎军，恐怕只有可汗宫帐军才能够战胜他们。 “据说柔黎汗部集结不少于五万骑兵，如果五万骑都是......”山爪赶紧摇摇头，驱散那个可怕的念头，不敢再往下想，怎么可能五万骑兵都有如此豪华的装备，绝对不可能的。 赫离中军，雄鹰大纛迎风猎猎，翱翔的雄鹰仿佛搏击长空，傲视草原。 “哈哈哈，兀格做的不错，打了漂亮的开头仗......对方是叫什么来着？”赫离目光落在随行队伍末端的一名汉子身上。 “大汗，被兀格大人击溃的那个人叫做山爪，奉乞迪达雅的命令留守焉山草场，是乞迪王庭的大人物，兀格大人了不起！”队伍一名汉子感受到赫离的目光，越众出队答道，颇为恭敬。 “枸余，听说你在乞迪王庭的时候，和山爪相处不太好，被他欺辱过？” 枸余，此人竟然是枸余，昔日驼绳子草原第一强部昆呐部的首领，被柔黎汗部击败夺取草场领地后逃到乞迪王庭避难，上蹿下跳寻求乞迪王庭出兵夺回驼绳子草原的枸余首领，竟然恭恭敬敬向赫离行礼答话，完完全全的臣仆模样。 枸余首领心中一惊，根本没有想到赫离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匆匆解释几句自己和山爪的个人恩怨，正巧有人来禀报，解围他的尴尬。 “大汗，游骑传回消息，乞迪王庭的大纛出现在八十里外的草场，溃败的山爪兵马已经和他们汇合！” 从斩将夺旗可知，旗帜历来是军队的重中之重，作为军队的象征。 尤其是草原部落征伐厮杀，往往靠着旗帜来分辨敌我，首领大纛则是最为重要的标志。 乞迪汗部的大纛出现，意味乞迪达雅亲自来到驼绳子草原，乞迪大军的主力精锐必然也一同进入。 这一刻，才是两大汗部决战的真正开端！ 第五百九十五章：不好的预感 第五百九十五章：不好的预感 草原落日余晖散落在高坡丘陵，映得周围亮中带红，仿佛预示鲜血之红将会成为这片草原的主色调。 乞迪汗部大军先锋山爪扎好不久的营地成为兀格一卫的驻扎地，营地内还残存乞迪骑兵匆匆撤退逃跑时没有来得及带走的木桩、毡布、用具等。 此时，一支特别的骑队从驻扎地驰出，跑出二、三十里，爬上一座高坡丘陵，登高眺望乞迪大军的身影。 “发现乞迪大纛竖立......” “乞迪兵马开始扎营......” “乞迪兵马派出小股骑兵收拢溃败逃散的败兵......” 探马斥候把一条条消息传到高坡丘陵，让特殊骑队对乞迪大军行进驻扎的情况有个大致了解，同时也是对骑队首领的劝阻，不让他策马临近观察。 这处高坡丘陵不仅远离柔黎中军，距离前进驻扎的兀格一卫也有二十来里，一旦让人发现堂堂的柔黎可汗率领几十骑玩“身临险境”观察，怕是不用等到两军决战，达雅可汗绝对会疯狂调军袭击高坡丘陵，哪怕付出几百上千、成千上万的骑兵死伤代价也在所不惜。 柔黎探马斥候的探查变得密集起来，横纵远近，几乎是全方位盯着乞迪大军，定时把一条条消息传回来中军处，为本部大军的进攻决策提供信息支持。 根据探马游骑的消息情报，借助登高眺望，赫离脑海中渐渐浮现乞迪大军驻扎分布图。 乞迪大军左侧前方，有着上万夹袍牧民的草原骑兵，装备简陋，看上去松散稀拉，八成是从各个中小氏族、附属部落征召来的。 乞迪大军正方稍后，大队大队的披甲骑兵，甚至有成建制装备钉皮甲、轻型铜甲的骑兵，屯驻之地颇有气势，看上去彪悍勇猛，绝对是乞迪大军的精锐所在。 最关键的是，此地竖立象征乞迪可汗的大纛，附近骑兵的身份呼之欲出，绝对是乞迪汗部宫帐军。 乞迪大军右侧前方，此处又是过万骑兵，阵仗气势稍逊宫帐军一筹，阵列稍乱，可是铁制弯刀、优良战马是标配，过半骑兵披着各式残旧皮甲，其中不乏锁甲、轻型铜甲等。 这支兵马应该是乞迪王庭统辖大氏族大部落集结随军的部落骑兵，按照草原战力评定，算得上一等一的草原强军。 根据之前观风帐密报，经过柔黎探马估算清点，赫离推算摆在自己面前的乞迪大军在十万骑左右，哪怕算上山爪等败兵或分散游骑，顶多不超过十二万。 说实话，赫离的确感到有点压力，毕竟对方在人数占有优势，足足拉开自己好几万。 回头望去柔黎中军，再瞭望远处的乞迪大军营地，赫离暗暗冷笑，既然如此，就让柔黎铁骑用乞迪汗部的尸骸告诉腾格里大草原，真正的草原精锐是怎么样的。 草原雄鹰，御风铁骑，无坚不摧！ 此时，乞迪大军营地。 “柔黎军先锋推进，山爪‘特意’让出扎好的毡帐给他们......”达雅可汗对着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说道，冷冷目光却有意无意落在挨鞭流血、跪地惩罚的山爪身上。 “是的......”大且渠感受到达雅可汗语气的愤怒，对着悲催的山爪，心中叹了一口气，既是可怜，又是无奈。 山爪的试探进攻是达雅可汗批准的，甚至也想过山爪进攻不利的后果，无非是折损一些兵马，对乞迪宫帐军没有什么直面损失，但是能够再次探底，为真正的大进攻做好准备。 谁曾料到，山爪惨败，近乎全军覆没的惨败，率领一万骑兵进攻，几乎人人带伤不说，撤退回来的竟然不足三千骑，其中只有两千骑是可以继续冲锋战斗的。 相当于达雅可汗探过去一个巴掌，打算试试刚沸的水温，突然四根手指被热水烧得蜕皮断骨，缩回的一根也残了半截。 “同时，撒出去的探马发现后方的柔黎大军也在前进，不断向柔黎军先锋靠拢，离我们六十里......” “柔黎大军，拥有和山爪遇到柔黎骑兵的强大骑弓吗？”达雅可汗从山爪的战斗描述中，听到最多的是“威力巨大的弓箭，夏季暴雨般的箭矢”。 他知道臣服柔黎可汗的纳哈良部宫帐军拥有一支装备巨弓大箭的大箭筒士，早在纳哈良部老首领达达不拉率兵北上参与乞迪汗位争夺战的时候便知晓大箭筒士的可怕，几天前在拉驼河岸草场也亲自见识过。 纳哈良部宫帐军已经被击败暂且不说，但是大箭筒士的强劲箭矢是有局限的，最明显的是大箭筒士为步弓手，只能下马列阵开弓，不像骑弓可以策马骑射。 可是在山爪口中，柔黎骑兵使用“骑弓”对山爪统率兵马进行一场场箭雨屠杀，最后驰骋冲阵，撞击残存喘息的乞迪人马。 “我已经下令儿郎们加紧制作盾牌......”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没有直接回答达雅可汗的问题，此时重要的不是敌军骑弓的威力，是想尽一切办法提升己方的防护力。 达雅可汗点点头，但是心头隐约笼罩一层挥之不去的不好预感，感觉这场战斗会有恶劣意外发生。 “后续征召的五万儿郎到哪里了？”达雅可汗移步地图前方道。 “昨天传来的最新消息，已经离开焉山草场，正在朝着拉驼河赶来，大概还要三、四天的时间。”大且渠道。 经过山爪的惨痛教训，不管达雅可汗，还是大且渠，都不得不承认柔黎军的强悍战力，至少他们的宫帐军精锐是不弱于乞迪王庭宫帐军。 但是，乞迪汗部，或者达雅可汗绝对不会，不能退兵，必须要加注押上，增添手中的砝码，争取一击博取大胜，否则灰溜溜回去乞迪王庭，从此以后“乞迪汗部”便会成为腾格里大草原的一个笑话。 “怎么回事？”突然，帐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响，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走到帐门处询问，很快脸色奇怪中带有纠结的走了回来。 原来，划给几大氏族部落的驻扎地略显拥挤，水源牧场条件并不能充分满足需要，几大头人首领争争嚷嚷，几乎快要拔刀动箭，在最后关头赶过来让达雅可汗做主，看看谁有资格获得最好的驻扎场地。 第五百九十六章：焉山鹰旗 第五百九十六章：焉山鹰旗 焉山叶护草场，这座在乞迪汗部拥有特殊意义的营地，自从达雅登上乞迪汗位宝座，提升到等同一国陪都的地位，两天前，还是乞迪汗部的草场领地，此刻，草场上空飘扬的却不是乞迪旗帜，无论是竖立在大营中央，还是握在四周策马巡卫骑兵手中的，皆是一杆杆雄鹰战旗。 在东漠草原，几年前或许有人不清楚雄鹰战旗代表什么部落势力，可是随着柔黎汗部的强势崛起，东漠草原新旧汗部呈现剑拔弩张之势，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都知道雄鹰战旗的象征。 焉山草场，达雅可汗的起家之地，经营多年的老巢，放眼所见，雄鹰战旗猎猎，只有眼尖者才能在大片泥泞、血泊发现残旧破碎的乞迪旗帜。 何况，聚集在此地的乞迪兵马并非都是直属乞迪王庭，而是来自各大小氏族和附属部落，旗号本就复杂，残旧破碎旗帜虽然不少，但是有些能够分辨出来，有些则是片片的彻底脏布。 不过，比起残破碎布，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随处可见的血泊、人马残肢碎块，怕是不下万骑人马，甚至更多，如果不经过掩埋清理，随着天气逐渐炎热，怕是引发一场疫病，这块草场也就废弃了。 草场上，主将校尉骨啜纳骑马缓行，身后跟着一队亲卫骑兵，打量战后情况，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一批批被隔开关押的乞迪战士身上。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校尉大人......”清点文书官握着羊皮纸急急冲过来，如此兴奋，以致跑到骨啜纳校尉跟前仿佛除了“校尉大人”，再也喊不出什么内容了。 “说！”骨啜纳校尉强装镇定道，他已有猜测，这次缴获战果绝对会非常丰厚，会是自己征战生涯的又一个顶峰，让自己实打实夯实军中地位，甚至可以凭借此役功劳晋升都说不定。 骨啜纳已经是校尉，再次晋升，会是什么？ 柔黎汗部领地的扩大，连万户草场都设立好几个了，柔黎常备军的扩编是必然，再过不久，极有可能大汗会增设常备军万骑，任命万骑长。 此次出征，柔黎大军十万，骨啜纳这个最初领兵不到五千常备军的校尉，统率兵马超过两万，算得上有实无名的“万骑长”。 就连骨啜纳本卫常备军都有七、八千精骑，再补充一、两个常备军千骑，便是真正有实无名的“万骑长”，当然，若是名副其实的就更加完美了。 “时间赶，俘虏多，来不及仔细清点，但是俘虏乞迪骑兵绝对不少于两万五千，如果全部清点完，再算上焉山草场部众男丁，有可能超过三万俘虏......” “根据审讯俘虏，哪怕乞迪大军东进带走大批兵马，焉山草场附近也留有三、四万乞迪部众，大部分是孩子妇女，也有几千男丁......” “大小牲畜、牛羊马匹三十多万头......” 骨啜纳校尉长吸一口气，眼眸亮光一闪，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终于明白为什么清点文书官刚才如此兴奋失态。 如果现在自己是在帐内，独自一人，恐怕会欢喜得蹦蹦跳跳，找不着北。 焉山草场不亏是达雅可汗的老窝，底子真够殷实的，财大气粗。 一个焉山草场就有如此大缴获，倘若攻下乞迪王庭，彻底击溃乞迪汗部，收获该会有多么巨大。 “传令哈尔赤千骑长，让他尽快结束追剿扫荡败兵，回营集合！”兴奋过后的骨啜纳校尉没有忘记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清楚接下来的任务重点。 这次的绕道突袭焉山草场十分成功，后续征召的五万乞迪骑兵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人胆敢在焉山草场门口埋伏袭击自己，对方的战斗力还如此强悍。 有着观风帐和熟悉焉山草场的仆从兵千骑长则罗选择突袭地点，骨啜纳校尉一次性就投入手中本卫常备军精锐，以常备军精骑为箭头，靠着熟练精湛的骑射战术，又有马蹄铁战马的强劲冲锋力，像是撞破巨大奶皮子一样撕碎后续五万乞迪骑兵的松散队列。 随后，则罗仆从兵千骑长率领的仆从老兵辅助进攻，不仅造出庞大声势，本身其战力也强于乞迪兵马，让没有扛住常备军猛烈一击的乞迪兵马受到二次伤害，纷纷调转马匹溃散逃命，哪里还敢拼死冲锋进攻。 化散摆脱乞迪宫帐军视线后，纳哈良氏族首领哈尔赤率领仆从兵汇合骨啜纳，然后第二次冲杀在焉山草场叶护大营附近，让后续乞迪兵马陷入四面楚歌的状态，前有恶狼，后有猛虎。 草原雄鹰的利爪挥过，带起一片片残肢碎肉，让乞迪兵马感受死亡向自己直逼过来。 兵败如山倒，战斗不到半天便结束了，以至于胜利的柔黎将领看不起乞迪兵马，几万大军连挡住柔黎铁骑一天都做不到。 前半个任务执行得很顺利，后半个任务才是重点难点。 被骨啜纳校尉一口吃掉的五万乞迪兵马，和渡过拉驼河以乞迪宫帐军为主的乞迪大军根本没有比，双方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一旦前方乞迪大军发现后路被断，调兵回军，疯狂进攻焉山草场的骨啜纳偏师，哪怕回军的只有一、两万宫帐军，恐怕就能让骨啜纳吃上一个苦头。 达雅可汗倚为凭仗的宫帐军可不是杂牌部落兵马可比的。 骨啜纳要重新集结兵力，把散出去的哈尔赤仆从兵也收回来，全力以赴做好迎击准备，前后合击，把达雅可汗率领的乞迪大军围困在拉驼河两岸两百里范围内，让东漠草原只有一面旗帜，一个部落，一个可汗。 “校尉，从俘虏口中得知，缴获的牛羊中，有一批是即将运送过去拉驼河给乞迪大军补充物资，大约是七万头，按照吩咐，今天就该出发，否则那边的乞迪大军很容易饿肚子......” “乞迪大军的粮食物资？”骨啜纳知道乞迪汗部，或者说是其他草原部落都不像柔黎汗部那般注重行军的粮食，没有规定战士每次出征必须要带多少粮食，完全是靠到敌人部落地盘进行掠夺补充，此次运输应该是后方草场对前方的战前补给。 一些强大部族势力，也会定期拨付军械等物资补充过去，保证出征战士不因为弯刀、箭矢、盾牌等原因影响战斗力。 第五百九十七章：鹰爪困猛虎 第五百九十七章：鹰爪困猛虎 焉山叶护大营一角，残存战争硝烟的痕迹，可是木栅搭建、连片宽帐显现出曾经居住在此处营帐的主人身份不低，绝对是乞迪汗部的上位贵族。 昔日人上人，今日阶下囚。 外有一支支柔黎精骑巡逻监视，内有一队队仆从战士近距看押，给足这些乞迪俘虏面子，享受特殊待遇。 此时，仆从兵千骑长则罗笑眯眯看着被俘贵族，里面有不少人是则罗臣属达雅叶护之时打过交道的氏族、部落头人或贵族， 焉山草场的贵族，无论是留守焉山草场的，还是从乞迪汗部各处草场领兵赶来响应达雅可汗征召的，统统都在这里，分成三部分关押， 最引人注目的一部分是刚刚被释放的乞迪贵族，担惊受怕、饥肠淋漓的他们随地而坐，大快朵颐吃着柔黎战士提供烤肉奶酪，大口喝着浓香奶酒，让不远处的俘虏们好生羡慕，脸显犹豫挣扎之色。 投降，还是不投降；生存，还是死亡？ 享受美食好酒的，自然是投降归附的乞迪贵族，则罗仆从兵千骑长很好地发挥“榜样”作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宣传柔黎汗部的良好待遇，积极劝说认识或者听说过自己的氏族、部落头人或贵族。 则罗，这个曾经达雅叶护的附属部落，巴噶哈什部的首领，如今柔黎汗部的贵族，从一个个看守的披甲战士对他的服从恭顺来看，地位很高。 投降的不乏有几个是比巴噶哈什部还要强大的部落的头人首领，既然则罗都能混得那么好，反正自己又不是达雅可汗的嫡系，何不换个主子效忠，何况，柔黎汗部俘虏自家部落过半青壮战士，失去战士的部落无法在草原存活延续，迟早也会被其他部落吞并。 犹豫投降的也有着为部落考虑的心思，他们多数是乞迪王庭附近氏族和大附属部落的，离着焉山草场很远，何况大部分青壮都跟随达雅可汗的大军出征，被俘的顶多是部落两、三成的男丁，充其量伤筋动骨，不至于元气大伤。 同时，这些乞迪贵族抱着很高的希望，达雅可汗统率十几万大军，其中包括强悍的宫帐军，击败柔黎汗部的胜率很高，一旦达雅可汗大胜而归，清理投降柔黎汗部的氏族部落，自己绝对遭殃。 则罗仆从兵千骑长脸上的希冀之色渐渐褪去，默默叹气一声，看来是找不到更多投降配合的乞迪贵族，自己的功劳无法更大，虽然他很想下令身旁战士拖出几个乞迪贵族亮亮刀、见见血，绝对还能增加几个跪地投降的乞迪贵族，想了想，最终放弃。 就算要做，至少得到骨啜纳校尉的同意，否则事后被人拿着这件事来攻击自己，则罗得不偿失。 但是，则罗不会随意杀戮第二部分的乞迪贵族俘虏，可并不代表自己会对第三部分的乞迪贵族俘虏心软，甚至他亲自来到这处角落毡帐，目的就是处理第三部分的乞迪贵族俘虏。 更严重的是，一旦则罗对第三部分的乞迪贵族俘虏心软，绝不会有人对他手软，说不定明晃晃的弯刀下一刻就会砍下自己的脑袋。 则罗给领头武士打了个眼色，领头武士点头领命，转身吩咐看押的仆从兵把第二部分贵族俘虏赶往第三部分贵族俘虏的方向，然后中途止步。 很快，四周冲进来一队队披甲仆从兵，如狼似虎,对着第三部分的乞迪贵族俘虏拔刀拉弓，顿时响起一片片惨叫惊恐声。 则罗仆从兵千骑长没有过多理会，简单吩咐把投降的第一部分乞迪俘虏和不愿投降的第二部分俘虏分别安置看押，便朝着骨啜纳校尉处走去。 很快，从则罗口中确认乞迪贵族俘虏的情况，哈尔赤仆从兵又在回军途中，骨啜纳校尉下令放信鹰给大汗报捷，麾下儿郎随时都能够直插乞迪大军后方。 绕道突袭十分成功，击溃俘虏几万乞迪兵马，连常备军加仆从兵，阵亡重伤不到千骑，几百轻伤兵包扎处理后，上马作战不成问题。 则罗已经解决出身乞迪汗部近亲旁系的贵族俘虏，又有一批投降贵族配合看押，已经从解救奴隶队伍临时组建奴隶兵，只要留下五千仆从兵看押，偏师主力就能挥师扑向乞迪大军的后方，配合大汗中军进攻乞迪大军。 几百里开外，驼绳子草原，赫离中军营地。 负责日夜留意骨啜纳偏师传讯信鹰的侍卫军百骑长宝音连跑带跳，脸色通红跑到吉姆跟前，伸手递过一张羊皮碎纸，喘着粗气道：“吉姆大哥......骨啜纳校尉的......咦，人呢？” 未待一路跑来的宝音匀平气息说完，帐门一掀，带起一阵风，下一刻，吉姆急匆匆冲进大帐。 “大汗，骨啜纳传来的消息！” 赫离眼皮猛地一抬，霍然起身，硬生生从吉姆手中扯下羊皮纸，如果力气大上几分，怕是羊皮纸都要裂成两半。 “哈哈哈，骨啜纳，好好好......”赫离闭眼再看，确认没有看错，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可见心情愉悦程度之深。 说实话，偏师绕道突袭是一手奇招，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说赫离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虽然骨啜纳一卫的战斗力强悍，又有哈尔赤、则罗等仆从精锐配合，但是毕竟深入敌后几百里，焉山草场又集结几万乞迪兵马，会不会有意外情况发生，谁都料想不到。 如今，飞鹰传信，羊皮报捷，前后合围之势已成，雄鹰的钢铁利爪能否困杀乞迪大军这头猛虎就要揭晓了。 “吉姆，把这个消息传给各校尉、千骑长，不，传给所有柔黎儿郎，让他们知道骨啜纳一卫，以及哈尔赤等仆从兵都立下大功，”赫离甩下羊皮纸，锐利的目光看向帐外，“前几天几千上万骑兵的厮杀，个个都说不过瘾，纷纷求战，那么就来一场大的，乞迪十几万大军都摆在那里，给我扑上去狠狠厮杀，告诉他们，如果牙口不好，骨啜纳一卫来帮他们吃的！” “诺！”吉姆激动应道，自己的侍卫千骑等来大吃一顿的时候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草原第一骑（一） 第五百九十八章：草原第一骑（一） 汗令一下，赫离中军营地化作狰狞的战争机器，各卫、千骑、营、百骑恍若齿轮部件，即将爆发碾压草原的力量。 昆呐部首领，不，是柔黎汗部昆呐氏族首领，枸余惊讶看着一队队迅动却有的柔黎精骑，别说驼绳子草原第一强部昆呐部的鼎盛时期，恐怕连乞迪宫帐军都无法保持这般临阵状态，默默长呼一口气，既有屈服现实的无奈，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今年开春，乞迪汗部决定进攻驼绳子草原，欲踩踏柔黎汗部的尸骸竖立东漠草原的绝对霸权，任命在乞迪王庭避难、上蹿下跳的昆呐部首领枸余为乞迪大军探路先锋，统率几千昆呐骑兵朝着驼绳子草原进发，但是枸余首领岂能乖乖成为乞迪汗部的温顺绵羊，何况山爪的命令明摆着让枸余用几千昆呐兵马的性命去探路，彻彻底底的炮灰。 于是，胆大的枸余首领耍了个小聪明，中途换路隐秘行军，让自己和几千兵马消失在双方的视线，趁着乞迪汗部和柔黎柔黎激烈大战时，直扑驼绳子草原，夺取白马驿大营，靠着昆呐部在驼绳子草原多年的震慑力，收拢残余部众，吞并俘虏奴隶，重新把驼绳子草原掌控在自己手中。 从某种程度来看，枸余首领的计划不错，隐秘道路找到了，率领兵马消失了，朝着驼绳子草原行军做到了...... 不过，枸余首领高看自己，低估柔黎汗部的实力，几千兵马隐秘渡过拉驼河，或许被人发觉的机会不大，可是驼绳子草原已经被柔黎部经营一年有余，难不成巡逻游骑、探马哨骑都是聋子、瞎子？ 再者，柔黎汗部十万铁骑，从东往西滚滚行军，骑兵间距，阵列有序，恍若一张无形巨网，一网扣过去，再大的窟窿眼都不可能漏过几千昆呐骑兵。 还没等枸余首领反应过来的时候，四面八方，一层又一层的柔黎精骑把几千昆呐骑兵围得严严实实，他心中凉凉，明白下一瞬间柔黎铁骑可能就会化作草原飓风，席卷刮过，彻底撕裂绞碎。 覆灭之际，枸余首领不再胆大包天，摆出誓死冲锋突围的架势，纵跳下马，孤身一人，走近杀气腾腾的柔黎骑阵，献刀乞降。 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枸余首领遭遇的偏偏是赫离统率的中军主力。 如果是其他将领，刀出鞘，箭上弦，敌被困，那就相当于热血汉子在新婚佳夜把裤子都脱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忍得了，先干了再说。 待到枸余首领接受一系列条件后，赫离可汗批准枸余首领和麾下几千兵马投降，保证不伤害他们任何一人，特别是刚成为柔黎汗部昆呐氏族首领的枸余，尤为受到赫离可汗的“信任”，恩许随同侍卫军侍奉可汗。 于是，枸余首领摇身一变，成为一员光荣的柔黎汗部贵族。 此时，赫离中军营地，枸余首领双眼猛睁，睁得不能再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不远处的骑兵勾起他的回忆，身体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高大矫健、强骏雄壮的战马，枸余首领见过，也拥有过如此的神骏宝驹，可是这种战马万中难找一匹，东漠草原也就乞迪王庭的乌河马能够批量培育。 但是，乞迪王庭也是部分用于装备乞迪宫帐军，部分将其作为赏赐大贵族之用，就连他拥有的神骏战马都是私下从乞迪大贵族手中花费重金购买来的。 眼前所见的柔黎神骏战马，绝对不少于两、三千匹，集合排列，散发马中王者的霸势。更为惊讶的是，每一匹战马都披着宝贵的链甲，严严实实，仿佛一座座移动铁盾，冲锋撞击过去，敌人绝对是人仰马翻的场面。 惊讶的是马，惊骇的则是马上的人！ 马上骑兵装备非板甲、非锁甲的古怪盔甲，刀劈不破，箭射不透，劫掠进攻螺贝山谷的那场战役，枸余首领是终身难以忘记的。 没想到，如此有“缘分”，再次碰见，柔黎古怪骑兵的规模比当初庞大很多，连成一片，让人心悸发颤。 不久前，枸余首领干脆利落下马乞降，就是远远发现这支噩梦般的柔黎重骑，引发可怕回忆喷涌浮现。 “不行，不行......据他们说，柔黎汗部的另外一支大军已经占领焉山草场，现在摆出冲锋决杀的阵势......我要，我要请求大汗允许昆呐儿郎，不，是昆呐氏族儿郎出战，否则日后昆呐氏族就彻底成为柔黎汗部不起眼的小氏族......”枸余首领惊醒过来，回身跑向赫离大帐处。 远处，乞迪大军营地嚷动起来，显然柔黎骑兵的集结调动已经被乞迪探马传回来了。 “柔黎兵马主动进攻？”达雅可汗微眯眼睛，望向草场的另一边，随即把目光落在安答兼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身上，柔黎军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已经是铁打的事实，不仅从山爪的溃败，这段日子，连续几次的进攻，投入兵力一万骑，两万骑，三万骑，乞迪汗部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哪怕参战的乞迪宫帐军随之增多，从两、三千到一万，哪怕近两次都是由大且渠亲临指挥。 “今天有点不对......”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疑惑道，从前方探马汇报的柔黎军调动规模来看，绝对超过五万骑的兵力。 经过这么多天对峙厮杀，从营帐驻扎、出动规模等判断，乞迪汗部判断出正面的柔黎军绝对不超过十万人，甚至只有八万骑左右。 一下子出动五万骑的兵力，难不成是今天打算一决生死？ “大汗，请下令各氏族、部落集合，准备战斗，很有可能所有兵马都要参战了......”大且渠严肃说道。 达雅可汗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一遍遍号角声在大营四周响起，象征乞迪可汗的猛虎纛旗晃动。 一顶又一顶毡帐周围，战马滚滚，烟尘泛起，喊声震天。 “大且渠兄弟，宫帐军任你调动！”达雅可汗脸色凝重道，仿佛感受空气里传来柔黎军的赫赫杀势，感觉不太好。 第五百九十九章：草原第一骑（二） 第五百九十九章：草原第一骑（二） 连绵庞大的乞迪军营，随着一面面旗帜挥动，一匹匹战马跑动，一批又一批乞迪骑兵集结起来，最显眼的自然是达雅可汗大纛附近的一列列披甲骑兵。 放眼望去，围绕大纛，成千上万的皆是披甲骑兵，普通草原牧民视若珍宝的皮甲几乎挤不进去，大部分盔甲都是钉皮甲、轻型铜甲，少部分则是卡洛斯样式的锁甲。 考究草原锻造技艺历史，钉皮甲、轻型铜甲隶属草原盔甲种类，是草原青铜锻造技艺的见证物，代表草原锻造技艺的辉煌时期。 那时候的草原时期，极有可能是殷商文明进入此地不久，一百多年，或几百年，秉持着传承精神，一代又一代人把青铜文明技艺传承下来。 可惜，生活，或者说生存艰难，可能是黑灾白灾，可能是势力征伐，可能是工匠凋零......青铜文明出现断层，青铜技艺斑驳破碎，没有留下来一套完整体系，使得草原工匠只能靠着口口相传、自行探索来打铁锻造，无法跟卡洛斯大陆技艺一较高低。 如今的腾格里大草原，野路子出身的草原工匠或许不少，可是能够拥有打造精良盔甲等重器的强大部族却寥寥无几，只有几个霸主级别的汗部勉强拥有这个实力。 何尝不是璀璨青铜文明的悲哀？ 更为悲哀的是，随着铁器时代的到来，曾经拥有璀璨青铜技艺的草原文明不进反退，若是没有一代雄主力挽狂澜，怕是再过多一、两百年，流淌着上古贵胄血液的草原健儿彻底沦为蛮夷。 装备各种盔甲，策马集结于大纛四周自然是乞迪汗部宫帐军精锐，这支精锐是乞迪王庭统治驾驭众多氏族、附属部落的依仗，是乞迪汗部的硬骨脊梁，更是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的武器。 不知有多少年，这支乞迪宫帐军精锐没有踏过拉驼河，进入东部草原，上次大规模出动，还是二十多年前进攻南部草原的钦达烈人。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策马从乞迪宫帐军前方掠过，身处临战兴奋氛围，但是他心中的莫名忧虑却挥之不去，不过，他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绝不能在这种场合表现对战事的担忧，否则动摇军心。 “乞迪汗部最勇猛的战士们，你们看......”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吼声高喊，抬起马鞭点扫东部草原、南部草原方向，“二十多年前，你们，或者你们的父亲叔伯在乞迪大纛下，冲垮钦达烈人的骑兵队伍，踏破钦达烈人的大营，砍下钦达烈人的脑袋，掠夺牛羊马匹、粮食盐巴、女人奴隶，今天，钦达烈人再次送上门来，你们要不要获得牛羊马匹、粮食盐巴、女人奴隶？” “要，要，要！”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乞迪骑兵骨子里的残暴血性被调动起来。 “今天的钦达烈人比二十多年前的更加富庶，拥有更多的牲畜、奴隶，还有让你们争相抢夺的清奶酒，杀死他们，就是你们的了！” 无数的乞迪宫帐军感觉自己血液在沸腾，甚至开始想象得到大批战利品后，自己能够分到多少牲畜，家中又能增多几个奴隶。 待随从骑兵汇报其余氏族、附属部落兵马集结完毕，按照进攻阵列移动，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下令宫帐军出发。 很快，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拍马登上一处突出的草丘，瞭望远处柔黎军的动况，同时听取前方探马斥候不断传回的消息。 “两翼......一万披甲骑兵......装备强劲骑弓......”大且渠微眯眼睛，依据柔黎骑兵阵列和移动气势，结合前几次交手的经验，很快判断出两翼进攻的大致兵力。 不过，令大且渠感到疑惑的是，此时的柔黎军阵两翼突出，中间压进，恍若一个“凹”字，就连探马哨骑都只能判断正面敌军留出的位置最多容纳五千骑。 五千骑，柔黎部难道以五千骑为中间主力，就能冲垮乞迪大军？ 大且渠摇摇头，倘若前几次的双方均是投入一、两万骑的试探性进攻，或者五千精锐骑兵起到关键作用。 但是，一场双方投入兵力突破十万的草原战役，区区五千骑兵，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束浪花，哪怕泛起阵阵波澜，也会随波逐流，无法改变潮汐大势。 目光落回己方骑兵，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眉头一皱，发现两翼乞迪骑兵推进稍乱，没有完全铺开战斗队形，不过很快，皱起来的眉头又舒展开，并非是乞迪骑兵自身的问题，是地形限制。 前些时日交战厮杀，摆放一、两万骑兵没有多大问题，可是一旦两翼各自铺开两万多骑兵，算上居中的乞迪宫帐军，不下七万兵马，显乱是正常的。 “传令，两翼骑兵收缩，举盾互相配合，防备柔黎的箭矢，宫帐军加速前进，集结进攻！” 此时，绝不能让两翼几万骑兵停下重新整队，否则混乱不堪，直接引发奔溃也是有可能，只能让他们尽量控制马距，压迫左右，来供前后骑兵策马冲锋，同时注意防备柔黎箭矢，争取一次性冲锋闯入柔黎骑阵，用短兵相接的方式来决定胜负。 柔黎箭矢的巨大威力，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已经领教过，不想让乞迪兵马过多承受柔黎骑兵的漫天箭雨。 于是，铺展行进的大队乞迪骑兵变化队形，调整前后马距，用草原儿郎的熟练骑术和同族战士的默契配合完成改阵。 从执行大且渠的命令来看，乞迪骑兵的贯彻力度还是不错的，大大小小氏族、附属部落皆能服从统一部署，不愧是拥有两百年底蕴的霸主汗部。 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掩身提盾，一个又一个的密集骑兵冲锋阵列在形成，七、八万草原骑兵，浩浩荡荡的冲杀气势和骑兵视觉冲击力显露。 昂昂汹汹的奔腾气势，前后左右皆是乞迪同族，乞迪骑兵的狂热求战神色渐渐浮现脸庞，冲淡前几天进攻受挫的失落之态，要用万马奔腾冲击力，几万把乞迪弯刀之利，凿破柔黎大军，竖立乞迪汗部的绝对权威。 第六百章：草原第一骑（三） 第六百章：草原第一骑（三） 青纹雄鹰大纛附近，赫离策马瞭望，眼眸盯着远处的乞迪大军，感受到几万乞迪骑兵的猛烈气势。 不愧是乞迪汗部，不愧是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的霸主部落，当得起东漠草原强兵的称呼。 两翼加居中，不下七、八万骑兵，漫山遍野铺展开来，拥挤的狭窄战场，显乱的嚷嚷队列，却依然能够保持相应间距和进攻势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尤其是正中的乞迪王庭宫帐军。 赫离猜测肯定有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临阵指挥，统一协调各部兵马，控制左右间隔，拉开前后距离，方便全军推进和彼此支援，否则无法让各氏族、附属部落兵马维持进攻节奏。 草原部落征伐厮杀，往往凭着个人勇武和搏杀经验，通过一代又一代，形成一种与生俱来的战场敏锐，后天能够做到领兵有谋、布阵有方的将领是少之又少，最多能够摸到几分排兵布阵的规则，想要研究透彻、总结规律，绝对是前无古人。 整个腾格里大草原，怕是只有赫离这个奇例。 “可惜，可惜......”赫离摸摸腰间的弯刀，不知有多久没有亲自厮杀，拔刀饮血，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再像从前那般上阵冲杀，恐怕只有敌军杀到大纛，攻进可汗大帐，才有可能了。 此时，柔黎号角声响起，令旗挥动，两翼的一批批精骑列阵迎击，箭矢准备离弦，弯刀准备出鞘，让乞迪兵马品尝柔黎“开胃菜”。 不过，此道“开胃菜”有些庞大，足足有着几万柔黎精骑为他们精心准备。 往日，柔黎精骑为敌人准备几百数千人级别的开胃菜，少有敌人能够痛痛快快吃完开胃菜的，都是承受不住的。 不知，乞迪汗部能否承受住头道开胃大餐？ 在策马冲锋的途中，一队队柔黎精骑用草原健儿的精湛骑术、军中袍泽的默契配合、大营操练的效率标准，敏捷完成进攻列队。 各卫、千骑、营、百骑摆出进攻阵列，弓箭、弯刀、盾牌等武器处于同一状态，随时能够瞬间爆发，打出盖天箭雨、闪电刀光、骑阵盾击...... 刹那间，两翼柔黎精骑阵列的杀势渐渐显出，伴随铁蹄滚滚的轰鸣声，仿佛奏响一曲草原亡歌，卷起一柄隐形的锋利弯刀朝着乞迪汗部大军挥过去。 两翼为辅，中央为主，但是连乞迪探马哨探付出一条条生命的代价，能够打探到的是柔黎军中央留出不足五千骑的战场位置。 这会是柔黎军的致命缺陷？ 两翼柔黎精骑的沙尘卷卷，浩浩杀势，让身在其中的柔黎勇士都无法清楚看到居中兄弟部队的动况，更别说对面的乞迪汗部。 有令旗、号角作为传讯工具，经过严格训练的柔黎常备军能够灵活调整，进退有度，进则骑射围杀，弯刀突进；退则掩护中军，保护后路，最不济也得拼死挡住身后追兵。 本就具有草原健儿的灵活机动，又经过训练大营时期和战场实战造就的军纪严明、阵列配合的柔黎常备军，绝非寻常草原骑兵可比。 但是，赫离阵前的中路精锐，不需要两翼柔黎勇士拼死保护。 柔黎重骑，最雄俊的战马，最锋利的弯刀，最坚固的盔甲，最强悍的勇士。 此时，列装完毕的两千柔黎重骑，翻身上马，策马立阵，组成一个个战斗冲击阵列，仿若一道道铁盾竖立起来。 下一刻，重骑拔出柔黎上等精铁锻造成的特制弯刀，弥漫四射的刀芒似白似黑，仿佛可以割裂空气，更显可怕。 这种弯刀，是柔黎最优秀的锻造匠人，采用最上等生铁锻造而成的，数量稀少，虽然比不上采用星沙铁打出的花纹弯刀，但绝对是一等一的宝刀，划破普通皮甲和切开树叶没有两样，就连简易锁甲都能一刀扎破，甚至横刀砍断。 “大汗，重骑列阵完成！”一名将领汇报道。 赫离将目光投落在两千重甲骑兵处，嘴角勾起弧度，眼眸闪过满意之色，这就是他的王牌。 这支柔黎汗部常备军精锐中的精锐，集结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堆出来、练出来的强兵劲骑， 终于要把他们的战力彻底亮出来。 达雅可汗，你们不是不想承受柔黎勇士的箭矢，追求短兵接战吗？ 那么，现在我给你们一个短兵接战的机会，堂堂正正的短兵厮杀，看看你们能不能击破柔黎重骑！ 乞迪宫帐军，来一战！ 赫离知道乞迪宫帐军是乞迪王庭、达雅可汗的最大凭仗，是统治诸多氏族、附属部落的武器，只要能够打断这支凭仗，达雅可汗就会遭受最大的重创，从而引发一连串的不良反应。 别的不说，光是那些在乞迪汗位争夺战后被达雅可汗报复打击的部族，肯定会做出一系列反应，最起码不会出兵供马献物资给达雅可汗，甚至连忠心达雅可汗的老牌氏族都会生出二心。 一个没有强大力量的王，怎么有资格要求底下人对他毕恭毕敬、俯首帖耳呢？ 同时，柔黎汗部堂堂正正击败乞迪汗部，展现出自己的强大力量，会让乞迪汗王庭下辖的众多氏族、附属部落，乃至汗部嫡系畏惧和害怕，心中对柔黎铁骑蒙上一层阴影。 有人会恐慌逃跑，有人会选择投靠，有人会避难远遁......大难临头各自飞，选择活下去的方式不同。 至于有多少人愿意为乞迪王庭战斗到底，给乞迪汗部殉葬，赫离相信会有，但是绝对不多，因为千百年来草原生存法则已经教会他们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传令，柔黎重骑出击，碾碎敌人，凿破敌人，踏平敌人！”赫离拔刀下令，刀尖锋芒明晃晃指着乞迪汗部大军的方向。 战旗一挥，一队队柔黎重骑策马而动，缓缓加速，一道道移动的黑色盾墙蕴含着无比强大的攻击力，能够踏破、撕碎挡在冲锋道路的一切障碍。 因为，他们是赫离可汗亲自御赞的草原第一骑，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他们，没有任何人能够击败他们。 ps：谢谢旭风、王氏海飞、熟悉的陌生人的打赏，不知不觉，宝树陪伴看官兄弟六百章了，感谢兄弟一路支持，每一个订阅、打赏、投票，厚颜求票，新的一月，来几张月票让宝树好看一点点。 第六百零一章：草原第一骑（四） 第六百零一章：草原第一骑（四） 超过十万骑的草原战场，天地间仿佛都是隆隆马蹄声，卷起阵阵沙尘，任谁都清楚只有踏着对方的尸骸，这场战争才能落下帷幕。 伴随轰鸣响亮的马蹄疾声，柔黎汗部两翼骑兵如涌涌江涛般掠阵压去，黑压压一片，却不显无序混乱，几乎每一名柔黎勇士都做着握弓搭箭的姿势，随时准备射出一支支锋利箭矢。 “抬盾挡箭！” 乞迪大军响起一声声的吼叫命令，提示所有带着盾牌的乞迪骑兵注意柔黎骑兵的箭矢，通过之前的一场场试探厮杀，他们大致推断出柔黎军大规模装备的强劲骑弓的射程。 一面面盾牌，各式各样的，不少的根本不能称之为盾牌，完全几片宽木硬生生钉合起来的，倘若飞来箭矢力道强大，当场掀成几瓣都有可能的、。 不过，乞迪汗部最前方骑兵装备的盾牌着实不错，几乎都是清一色蒙皮盾牌，看来大且渠已经总结出应敌经验，哪怕经验不够完善，但是能够少折损几个便算几个。 只要扛住三、四轮柔黎箭矢，乞迪大军的先头骑兵就能冲到自己骑弓射程范围之内，哪怕弓箭威力不如柔黎骑兵，可是射乱柔黎骑兵的骑射阵列不是太太问题，进而减轻后方大军的压力。 一批批乞迪骑兵策马加速，争取尽快冲进柔黎军阵列，遭受敌骑箭矢覆盖打击的时间越短，己方折损越小，后续发挥的战力越强，胜算自然越大。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虽然做好心里准备，可是无数箭矢如同滂沱大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雨点，带起啪啦啪啦的撞击声，刹那间，撞碎掀破一面又一面的乞迪盾牌。 在柔黎箭矢面前，简易盾牌的防御性显得那么脆弱，仿若薄薄的羊皮纸，轻轻划过，非破即穿。 草原勇士，向来不注重防御，进攻是他们的天生惯性，战马、弯刀、弓箭是标配，盾牌只是可有可无的装备物，如果不是见识领教过柔黎骑兵的强劲箭矢，他们绝对不会临时配备如此多的盾牌。 看到这一幕，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的脸颊抽动两下，很快恢复平静之色，但是握住马鞭的手微微抖动，透露着内心的真实活动。 小瞧对手，低估柔黎骑兵！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乃至整个乞迪汗部都忽略一点，之前己方试探性进攻，没有拿出十成十的战力，那么柔黎骑兵应付自己的时候，一定动用最强力量吗？ 哪怕柔黎骑兵的强劲骑弓亮出来了，可是八成没有真正展示骑弓利箭的最厉害用法，要到决战厮杀时才动用。 “补上，加速冲锋！”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下令，眼前一支支柔黎箭矢落在冲锋的乞迪骑兵队伍，造成己方不断伤亡，中箭者惨状连连，哀嚎声不断响起。 可是，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明白，如今只有一条路：冲，往前冲，死命冲！ 只有冲进百米之内，乞迪骑兵才有还击之力，只有冲进柔黎队列，乞迪骑兵才会获胜的可能，否则哪怕没有溃退，也绝无可能拥有击败柔黎大军的机会了。 此时，涌过来的柔黎骑兵已经射过两轮箭矢，射出上万支箭矢，仿佛凿窟窿一样在乞迪骑兵身上打出一个个洞，硬生生削弱几分乞迪骑兵的进攻势头。 不知为何，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之感，放眼一扫，却又说不准是什么给他带来的预感，难道是己方遭受柔黎骑兵骑射的折损？ 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性！ “传令，让......”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一开口，便止住话头，原本他是打算调动后面的乞迪汗部宫帐军，因为从刚才抬盾挡箭的效果来看，乞迪汗部宫帐军无论是盾牌质量、阵列配合、损失程度都要强于其他乞迪兵马，调集一支乞迪宫帐军上来作为生力军，注入新生血液绝对是最佳选择。 但是，冥冥中的不安之感让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改变注意，吩咐：“山爪，让他给我动起来，用柔黎人的血液洗刷他的耻辱！” 前期指挥不利的山爪虽然遭受惩罚，但是真正了解柔黎骑兵的战力，和柔黎骑兵交过手后，达雅可汗没有深究他的责任，让他继续领兵，在战场上将功赎罪。 下达命令，看到山爪所部兵马动起来后，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迅速把目光投回前方战场，那里才是重点。 斑斑鲜血，人马残肢，碎裂盾牌......不下五千乞迪骑兵在两轮箭雨阵亡，重伤临死的也有一、两千。 对乞迪骑兵来说，取得的唯一胜利是先头骑兵突进百米，进入己方骑弓的有效杀伤范围，可以对柔黎骑兵进行射击。 不过，当乞迪骑兵举弓扣弦，正要发射自己的怒火之箭时，发现柔黎军的两翼骑兵分绕掠弯，根本不和你硬碰硬。 最为关键的是，分绕掠弯使得双方距离保持百米开外，不远不近，只有箭术精湛的乞迪骑兵，才能精准杀伤，否则就是大规模投射过去，靠着数量来杀伤敌人。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看见前方先头的两、三千骑追着分绕回身的柔黎骑兵，大有追到天涯海角的态势，同时，几千上万的柔黎骑兵几乎都是这种状态，没有直接冲过来一决生死，难不成想靠着骑射来分出胜负？ 草原部落厮杀，双方骑兵靠着骑射来分出胜负的例子不是没有，可是大多数是中小部落，最多也就是万帐规模的部落，这种双方兵力十几万，你追我赶的骑射战斗没有发生过。 何况，十几万骑兵，单靠弓箭骑射来决定胜负，需要多少箭矢，百万支都不过分，需要多么宽大的战场，少说也得千里草原，需要多久时间，用上一年半载都是有可能的。 敌我双方可以游散骑射，骚扰袭阵，但是最终胜负肯定要靠战马对战马，弯刀对弯刀来分出的。 不过，发现己方兵马和柔黎骑兵你追我赶，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脸上露出难得的喜色，因为一旦柔黎两翼骑兵被牵制分走，那么乞迪汗部宫帐军的正面冲锋便少一份阻力。 第六百零二章：草原第一骑（五） 第六百零二章：草原第一骑（五） 乞迪大军后方，观战的达雅可汗及一众乞迪贵族，难以相信远处战场发生的一切，不少乞迪贵族颤抖失声：“长生天，不，不，不是真的......” 刹那间，柔黎军冒出的全身裹甲骑兵，连战马都是披着珍贵的上等链甲，甲骑前后左右均匀连片，仿若团团黑云，迎向正中冲锋的乞迪王庭宫帐军。 未等一众乞迪贵族惊叹完毕冒出的柔黎甲骑，下一刻便看见乞迪王庭宫帐军仿若煮食厨师刀下的奶皮子，化作一片又一片，浅绿瞬间被遮盖，那方天地成为黑红格调，黑得肃穆，红的残忍。 或许三、两个呼吸的时间，甚至一个呼吸的时间，上千乞迪王庭宫帐军精锐被切割支离破碎，失去昔日战功显著、战力强悍的勇士威风，连咩咩喊叫的绵羊都不如，随之而来的便是柔黎重甲骑兵的穿刺。 两千柔黎甲骑浑然一体，仿若一把黑芒利刃，猛地切入，没有丝毫阻挡，要把居中的整片乞迪王庭宫帐军凿穿劈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乞迪王庭宫帐军，纵然这支军队震慑氏族、附属部落，如同无形马鞭抽在乞迪贵族身上，驱使氏族、附属部落为王庭效忠，但是经过两百年，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众多贵族已经习惯乞迪王庭的统治，默认乞迪王庭宫帐军对他们的鞭笞、苛待。 这也是上一次乞迪汗位争夺，候选人只有达雅叶护和二王子狐焉碌，没有其他大氏族、附属部落趁机造反的原因。 两百年的统治，乞迪王庭宫帐军用一个个不服统治的氏族、附属部落、敌对部族的累累白骨，让乞迪贵族们牢牢记住乞迪王庭的强大，其中最好的一个例子便是二十多年前的钦达烈人。 拥众几十万，控弦之士超过十万的钦达烈人部落联盟都没能掀翻乞迪王庭的宝座，小胳膊小腿的自己还是乖乖听话。 可是，今天，当下的战场，让他们彻底推翻固化僵硬的印象，乞迪王庭宫帐军不再强大，乞迪王庭失去力量，失去统治众多氏族、附属部落的力量，失去称霸东漠草原的力量。 柔黎汗部像几百年前的乞迪汗部那般崛起，正欲踏着乞迪汗部的尸骸，登上东漠草原霸主的宝座。 只不过，柔黎汗部崛起太过神秘，太过迅速，乞迪贵族们直到弯刀逼近自己鼻尖才感受到柔黎汗部的强大。 脑袋反应过来的乞迪贵族，把眼睛睁得大大，望向柔黎重甲骑兵和乞迪王庭宫帐军交战厮杀的战场，在他们认识、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如此装备，如此强悍的骑兵，可能整个腾格里大草原都找不出第二支这么强悍的骑兵。 草原最强骑兵，草原第一骑兵！ 同样，达雅可汗脑海泛起阵阵波澜，不，是惊涛骇浪。 突然，他想起之前被柔黎部击溃逃难至王庭的昆呐部首领枸余似乎提起过柔黎部有一支古怪骑兵，战斗力非常强悍，那时的自己以及乞迪贵族都不重视，认为枸余口中提到的是普通柔黎宫帐军，战斗力强上几分也是正常的。 可是，今天，柔黎重甲骑兵，策动链甲战马，披着鱼鳞盔甲，亮出无比锋利的战刀，达雅可汗知道，枸余所说的没有夸大，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达雅可汗眉头紧皱，下一刻，立刻下令所有氏族、附属部落兵马全部压上，连本部宫帐军也往前调动，听候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的命令。 不少乞迪贵族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但是感受到达雅可汗的威迫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所有人硬着头皮领命，然后驱使自己本部兵马上前，增援前方乞迪兵马，准备发起对柔黎汗部的新进攻。 何况，达雅可汗周围还有过万护卫宫帐军，一旦自己等人抗命不从，恐怕吃饭的家伙立刻保不住，这种时候，达雅可汗绝对不介意用乞迪贵族脑袋来让众人提提神。 达雅可汗没有随意插手指挥，身经百战、征伐多年的他知道，大胜之际临阵换将、越级命令不会引发危险，但是处于劣势之时胡乱插手，往往会引发崩乱，甚至一场大溃败。 对于自己的安答，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达雅可汗还是非常了解，哪怕前方战况惨烈，绝不会临阵溃乱。 同时，达雅可汗急切下令往焉山草场方向派出几十支信骑，催促后续征召的兵马不惜一切代价，火速渡过拉驼河，甚至把焉山草场的留守兵马一同调动过来。 只要后续征召的五万大军一到，乞迪汗部还有胜利的希望，达雅可汗可以用人命去冲，去填，去凿，给予柔黎汗部一个重创。 前方乞迪军阵，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心中的震撼一点不比达雅可汗的少，手中马鞭都被被他活生生捏断。 他终于知道不安之感来自什么地方，明白为什么柔黎军胆敢留出不足五千骑的空间。 可是，厮杀前线，柔黎重甲骑兵已经撞进乞迪宫帐军，掀草刮石一样推进，哪怕再调一批宫帐军沿着正中增援，恐怕起到效果不大，反而给柔黎重骑骑兵送人头。 选择中军全部推进，拼死冲锋，用不怕死的嗷嗷气势压过对方？ 先不说战场空间限制，柔黎两翼骑兵缠在那儿，难不成会眼睁睁看着乞迪中军用尸体来拖延柔黎重甲骑兵的步伐？ 何况，哪怕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中军压上，一定能够击败柔黎重甲骑兵，最不济也是挡住柔黎重甲骑兵的进攻锋芒？ 不知为何，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没有把握。 突然，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马鞭一指，急促下令沿近柔黎重甲骑兵的乞迪氏族、附属部落骑兵脱离追逐牵制柔黎两翼骑兵，直扑柔黎重甲骑兵。 这个命令，是要用乞迪氏族、附属部落骑兵的性命去袭扰、拖延柔黎重甲骑兵的进攻步伐，减轻乞迪王庭宫帐军的折损程度。 说白了，就是以命换命，不过是用三、四条氏族或附属部落骑兵的命去换一条乞迪王庭宫帐军骑兵的命。 第六百零三章：草原第一骑（六） 第六百零三章：草原第一骑（六） 雄鹰大纛附近，凭借登高地势，柔黎勇士把柔黎甲骑的铁流箭头尽收眼底，哪怕不少儿郎不是第一次看见柔黎甲骑的冲锋场景，可是每一次都仿若第一次，随着铁马甲骑的马蹄节奏，仿佛浑身血液都在燃烧。 这支精锐强骑是柔黎汗部的军队，带给柔黎汗部的敌人死亡和恐惧的军队。 许多柔黎勇士悄悄把崇敬的目光投向雄鹰大纛下的英武青年，正是伟大的赫离可汗打造出这么一支强悍无比的军队。 赫离可汗是长生天之子，是受长生天钦定统治草原的王者。 不远处，赫离微笑点点头，对柔黎重甲骑兵的表现感到满意，要知道扩编后的柔黎重甲骑兵不仅兵力增加，配备战马全是珍贵的骆驼马，连武器装备都有所改良。 简单来说，用在两千柔黎重骑的各种资源完全足够扩充一万柔黎常备军。 这支重甲骑兵能够现世，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所在部落是柔黎汗部。 柔黎汗部拥有草原全面的锻造体系，拥有系统的工匠类别，拥有先进的锻造技术，拥有开发完善的铁矿，最重要的是拥有至高无上的赫离可汗。 倘若没有赫离可汗的支持，锻造帐无法快速发展，技术不会突飞猛进，法尔德、沙逊等人充其量就是有用的低贱奴隶，“浪费”大量人力、物资进行研究改良的工匠会遭受惩罚。 卡洛斯大陆诸国有没有这个实力底蕴不清楚，但是腾格里大草原恐怕只有柔黎汗部才能打造这么一支强悍甲骑。 柔黎重骑兵真正当得起草原第一骑的称号！ “哦，有趣！”赫离的目光投在柔黎重骑兵碾压凿穿乞迪王庭宫帐军的战场，但是对乞迪大军左右方的调动也有留意，甚至不时朝着乞迪大军后方大纛瞟向几眼。 乞迪两翼进攻骑兵的轨迹有所变动，乞迪大军后方涌出新的兵马，看来是要对前方乞迪兵马进行支援。 赫离皱眉凝思，发现追逐牵制柔黎两翼骑兵的乞迪兵马阵型愈乱、折损加重，突然明白什么。 “保住乞迪王庭宫帐军，以命换命？”赫离嘀咕分析，如今唯有这么一种理由解释得过去，为什么乞迪两翼骑兵转向王庭宫帐军，明显是一副自杀态势。 当然，身处战场的他们不会知晓他们正在快步通往地狱深渊的捷径，只是服从左辅弼骨都候的命令增援王庭宫帐军。 “拜达尔，门朵儿，准备出击！”赫离盯着对面猛虎大纛冲过来支援的乞迪骑兵，一旦他们抵达前方乞迪军阵，那么后方的防备兵力绝对变得虚弱，调动几千柔黎精骑绕后直扑，斩将夺旗都有可能。 乞迪可汗大纛下是什么人物？ 不敢说十成十，至少八成八的概率，乞迪达雅就在可汗大纛之下观战。 一旦夺取乞迪大纛，斩杀或擒获乞迪可汗......乖乖，这场两大汗部的霸主争夺战没有任何悬念了。 侍卫军两大千骑长激动领命，如此绝佳战机，一旦自己成功，晋升超过部分校尉都有可能的。 与此同时，随着柔黎重骑突入乞迪王庭宫帐军，接到信号的两翼柔黎精骑不再游散骑射，真正发挥全力，狠狠咬住乞迪王庭氏族、附属部落兵马。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调动沿近柔黎重骑的两翼乞迪骑兵袭扰，让两翼乞迪骑兵的劣势进一步拉大，或许他本就清楚临阵抽调引发的后果，但是用氏族、附属部落兵马去换回王庭宫帐军精锐是值得的。 草原双方大军对战，两翼位置极其重要，哪一方谁先拥有两翼优势，胜利天平便会倾向哪一方。 如今，柔黎骑兵占据两翼优势，那么便能依靠骑射、冲阵，不断撕咬，一步一步吃掉乞迪兵马，打击乞迪骑兵的士气，让他们感受同伴死亡、弯刀逼近却无能为力，打乱他们的阵列，引发崩乱溃败。 甚至，柔黎精骑能够击溃某一翼乞迪兵马后，绕到乞迪大军后方，无论是端掉后方营地，还是合围抄杀，都能掌控主动权。 拜达尔，门朵儿便是扑向乞迪可汗大纛，试图斩将夺旗，立下不世之功。 此时，奉命支援濒临崩溃王庭宫帐军的乞迪骑兵赶到，举起骑弓，拉开弓弦，对准黑压压的柔黎重骑射出一支支箭矢，但是他们惊恐发现，自己射出的箭矢根本无法对柔黎重骑造成有效伤害。 暂且不提骆驼马的速度，射中鱼鳞盔甲的箭矢不是扎不进去，就是撞击滑开，射向战马的箭矢同样如此，最多发出几声金属片的铛铛响声。 不仅徒劳无功，一批又一批支援的乞迪骑兵还得把命搭进去，柔黎重骑的甲利刀锋掠过，划过一道道深深血痕，勾起一块块人马碎肉，让乞迪骑兵真正体会到生命收割机器的厉害。 但是，乞迪支援骑兵前后冲来，加上战场狭窄，根本留不出迂回空间，退无可退，只能冲向直晃晃的恐怖黑芒，感受人马撕碎的死亡剧痛。 与此同时，柔黎两翼精骑，多米、兀格、泰罗格、库尼亚斯、托拜厄斯、拉库兹、忙迭可各卫常备军化作雄鹰利爪，狠狠抓向猎物。 兄弟各卫、千骑暗地较着劲，谁都不愿矮人一头，凭着真本事来争夺战功。 于是，一把把柔黎弓，一支支铁簇箭矢，火力全开对着乞迪兵马......战场上，马蹄声仍是主旋律，但是箭矢扎入声、落马坠地声、嘶鸣惨叫声此起彼伏。 待到双方距离拉近到十米左右，一个又一个柔黎骑兵抽出随身携带的标枪，看他们娴熟的动作就知道是出身那个从百骑，到营，到千骑，最后到卫都热爱标枪的部队。 柔黎常备军诸卫，抡起玩标枪，就算和侍卫军相比，他们都敢抢第一，这可是他们的拿手武器，没有怕过谁。 一杆杆标枪横空划过，介于箭矢和弯刀之间的距离内，这种武器爆发的威力绝对排在第一，尤其是柔黎锻造帐出产的优良标枪，可是有着品质保证的，别说皮甲，就连钉皮甲、锁甲都能戳出洞来。 那种汩汩冒血的洞！ 第六百零四章：晴天霹雳 第六百零四章：晴天霹雳 来自拉驼河方向的十几名骑兵狂奔直冲，没有草原健儿往日的熟练骑术，更别提飒爽英姿，仿佛身后有无数恶狼张开狞牙巨口吞噬。 乞迪可汗大纛，达雅可汗发现狂奔来的是自己派去催促后续征召兵马的信骑，心中一紧，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会，绝对不会，焉山草场是自己的老营领地，自己统治焉山草场多年，有力控制麾下氏族，安排留守的几个贵族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近亲旁系，不会出事的。 达雅可汗心中安慰自己，可是内心的不安之感却随着归来信骑的急乱马蹄声越来越重。 很快，领先信骑纵身下马，或者准确说是滚身下马，手脚并用爬到达雅可汗跟前：“大汗......大汗，焉山草场被柔黎骑兵......占领......后方大军被击溃......” 晴天霹雳，直直劈中达雅可汗的脑海，但是他第一反应不是愣在当场，是一把拽着归来信骑，仿佛一头吃人猛兽：“你说什么？” 达雅可汗不相信，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柔黎军一直在自己对面，难不成长出翅膀飞到焉山草场？ 焉山草场有后续征召的五万大军，加上留守兵马，将近六万，怎么可能被击溃？ 可惜，每一个归来信骑的所说消息都是一样，甚至十几名骑兵里有两个从焉山草场溃败下来的氏族骑兵，达雅可汗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焉山草场被柔黎部占领，后续征召大军被击溃。 突然，达雅可汗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又仿佛有人拿着小石头砸自己的脑袋，快要爆开的感觉。 乞迪大纛周围，有同样感受的乞迪贵族不少，他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一个、两个、三个信骑......都这般说，这些信骑都是达雅可汗的随从武士，绝对不可能说谎。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是真的。 “大汗，大汗，大汗......” 几名随从武士发现达雅可汗身体颤抖，欲势倒下，脸色大惊，呼喊搀扶。 这种危亡时刻，一旦大汗倒下，乞迪汗部真的完了，没有任何人能够主持大局，哪怕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大人都控制不住局势。 达雅可汗勉强恢复些力气，从随从武士手中拿过一皮袋清奶酒，咕咕灌入几大口，眼眸光芒渐渐恢复，看着手中的清奶酒，随即轻蔑笑上几声，不知是笑柔黎汗部，还是自嘲。 他移动两步，似乎在恢复自己身体的平衡感，却是对搀扶自己的随从武士下令，调动附近护卫宫帐军封锁大纛四周，没有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特别是刚刚随同在旁的一众乞迪贵族。 后方一场如此大的溃败，达雅可汗知道掩盖是掩盖不了的，焉山草场溃败逃走的乞迪骑兵少说有上千，零零散散，从拉驼河至此地近两百里，没有能力一一拦截，拖延一时便是一时，能拖多久就多久。 “一天也好......”达雅可汗无奈唉叹。 前方恶斗，本就处于下风，靠着大且渠临阵勉强维持，更是靠着前方骑兵知晓后续征召的五万大军即将到来，倘若被他们知道五万援军被击溃，连焉山草场都被占领，绝对无心作战，势必被柔黎汗部攻灭。 “那么，你们有没有发现焉山草场的柔黎骑兵？”强撑起精神的达雅可汗，开始思考，猛然间联想到自己能够征召五万大军驰向拉驼河支援，那么占领焉山草场的那支柔黎军队，会乖乖缩在焉山草场吗？ 随着达雅可汗的猛然发问，乞迪贵族不乏军事老手，不少人也想到这种情况，纷纷把目光投向归来信骑，祈祷不是自己猜测的糟糕情况。 “大汗，现在没有在拉驼河发现柔黎骑兵的踪迹，但是之前从拦截的败兵口中得知，有几十支小股的柔黎探马沿着拉驼河移动......”信骑道。 什么，几十支柔黎探马？ 达雅可汗长吸一口气冷静，回头瞭望拉驼河方向，又看看前阵厮杀战场，吩咐摆出地图。 焉山草场，拉驼河，驼绳子草场......达雅可汗用手指横量竖比，不知不觉间，手指微微颤抖。 达雅可汗望向柔黎汗部中军方向，此时的他对那位据说和他儿子年龄差不多的柔黎可汗感到佩服，如果双方不是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甚至还会高声赞叹柔黎可汗是了不起的草原将领。 自己落入圈套，从拉驼河击溃纳哈良部宫帐军，或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被柔黎军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钻进圈套。 从焉山草场至驼绳子草原，途中没有任何障碍，那么十几万乞迪骑兵拥有极大的灵活性，哪怕失利撤退，跑起来都能逃出去，不至于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可是，如果自拉驼河至驼绳子草原，这片两百里左右的草原战场，十几万乞迪骑兵显得拥挤，迂回空间十分狭窄，跑都没有地方跑。 一旦被缠住无法脱身，大批敌军会步步蚕食，袭击骑射，狠狠从乞迪大军身上咬下一块肥肉。 达雅可汗想起驻扎时各氏族、附属部落争夺空地，以及出兵进攻的拥乱场景，怪自己那时没有注意。 如今情况比地域狭窄、敌军纠缠更加糟糕，柔黎部一前一后，两把锋利弯刀直直对准自己，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前方，七、八万的柔黎大军摆在那儿，尤其是他们的重甲骑兵狠狠凿杀乞迪兵马；后方，情况不明。 一支能够击溃五万乞迪大军，占领焉山草场的柔黎军队，绝对不下五万骑，哪怕是按照对面的柔黎骑兵战力来推算，也不少于三万骑。 该死的，柔黎部竟然可以征召如此多的战士，比起二十多年前的钦达烈部落联盟更加可怕，难不成就因为称汗建庭？ 达雅可汗一次次抬高对柔黎汗部的认识，可是发现自己仍然一次次低估它。 柔黎汗部，难不成你真是乞迪汗部的天敌？ “大汗，大汗......”一名随军事务的王庭贵族匆匆跑过来达雅可汗身旁。 思虑不得解决办法，又被打断的达雅可汗心烦意乱，差点就要下令把这名贵族拖下去砍掉脑袋。 可是王庭贵族低声汇报两句，达雅可汗身体又是一颤，没有刚才五万援军被击溃、焉山草场被占领的明显，但是脸色愈显苍白，感觉口中苦苦涩涩的。 又是一个坏消息！ 第六百零五章：大且渠的深谋远虑 第六百零五章：大且渠的深谋远虑 乞迪前方军阵，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观察战场，在两翼乞迪骑兵的自杀式支援下，后队的王庭宫帐军有机会避开柔黎重骑的穿刺锋芒，降低折损，纷纷脱离箭头冲势，散进两翼，或者降速调转。 不过，随着一批批骑兵淹没在柔黎重骑的锋芒漩涡，沿近柔黎重骑的乞迪军阵出现空白区，征战多年的乞迪老兵不是白痴，嗅出古怪的死亡气息，不约而同地提绳控马，免得傻乎乎丢掉性命。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发出一声低叹，观望战场的一幕幕，心中生出无力之感。 悄悄崛起的柔黎汗部，拥有一支强悍无比的柔黎军队，这支军队装备精良，每一名骑兵都装备强劲骑弓、厚实皮甲、锋利弯刀、优良骏马，完全超过乞迪汗部的普通战士。 更为高调、显眼的是，柔黎汗部拥有一支人马披甲、刀箭不入的重装骑兵，没有什么骑兵能够挡得住重装骑兵的冲锋，任何挡在这支柔黎重骑前进道路的军队都仿若奶皮子一般脆弱，只能靠人命去拖延柔黎重骑的冲锋步伐。 如果仅仅是装备精良，见识过大场面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不至于如此，乞迪汗部能够掠夺工匠、购买军械，大幅度提升乞迪骑兵的装备水平。 可是，让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心惊，甚至心悸的是柔黎骑兵的作战能力，他们能够像寻常草原骑兵追逐、骑射、单打独斗，更多时候却是以十骑、百骑、几百骑为作战队伍，集体突进、骑射、转向。 不是一支、两支、三支骑兵队伍，是每一支柔黎骑兵队伍都能做到。 这样的一种类似卡洛斯诸国的步兵阵列作战，又能够具备草原骑兵来去如风的机动性，超越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的认知，让他找不到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靠着粗鲁的骑兵冲锋去对抗。 乞迪骑兵冲锋，不仅要承受柔黎骑兵射出的强劲箭矢，哪怕冲到跟前，也会被他们手中锋利的弯刀砍翻落马。 此时此刻的大且渠已经放弃击溃柔黎大军，消灭柔黎汗部的不切实际想法，下令：“前方宫帐军汇合山爪，集中兵力突破他们的右翼，让他们见识乞迪勇士的弯刀，让他们感受乞迪勇士的强悍！” 什么？ 一众持旗、传令骑兵吃惊望着左辅弼骨都候，一旦抽调宫帐军和山爪集中进攻柔黎军的右翼，那么己方肯定显出一个大大的兵力空白区，到时候黑压压的柔黎重骑连奶皮子的障碍都没有了。 待到左辅弼骨都候用马鞭重新确认自己的命令，持旗、传令骑兵匆匆下达左辅弼骨都候的军令。 这场战斗打得很快，但是在此刻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心中却是度秒如年，从战斗打响到现在，从柔黎两翼骑兵游散骑射，到柔黎重骑冒出，到柔黎两翼骑兵疾驰突进......乞迪一方都是被动的。 这场战斗不能拖下去，必须以猛烈反击来结束，哪怕是失败，否则整支乞迪大军都将被柔黎汗部吃掉。 王庭宫帐军能够撤阵回来的都回来了，余下的就让他们为伟大的乞迪汗部做出最后的贡献，用他们的弯刀和生命在柔黎大军身上咬下一块肉，甚至咬下一条臂膀。 此次战斗，乃至此番进攻柔黎汗部的战役，胜利已是不可能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要为下一次战斗，下一次战役提前做准备。 柔黎汗部强势崛起，柔黎军战力强劲，但是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人口，尤其是青壮人口。 纵然柔黎汗部把南部草原纳入统治版图，可是东漠草原的肥沃草场多在西部，人口亦集中在西部，这不是短短几年就能改变的。 刚才，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观察战场，发现柔黎军右翼相对空虚，一狠心，把迟早会被柔黎重骑吞噬的王庭宫帐军和最后参与作战的山爪麾下兵马集中一处，决死冲向柔黎军右翼。 以命换命，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也值得。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推断柔黎部集结全族男丁训练的精锐都在这里，不超过十万骑兵的军队，一旦折损两、三万，柔黎汗部能怎么办？ 如今的柔黎部统治领地东连卡密尔城，西至拉驼河，南接乌素兰沙漠，北越莫顿河草原，失去两、三万精锐骑兵，还有余力向西部草原进犯吗？ 虽然几千柔黎重骑无比强悍，但是几千柔黎重骑就能横扫拥有百万部众的西部草原？ 笑话，绝对是个大笑话！ 至于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底蕴之深不是柔黎汗部可以比拟的，后续征召的五万大军已在路上，咬咬牙，再征召五万骑兵都可以做到。 那就是十万草原骑兵的大军！ 柔黎部可以做到吗？ 在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看来，柔黎汗部连刚出生的男丁算上，恐怕都凑不出来十万骑兵。 的确，在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对柔黎人丁的估算上，哪怕赫离知道都只能点头承认：砸锅卖铁，老子也凑不出十万草原男丁的援军。 别说十万骑，老子连五万骑都不一定凑得出来。 传令信骑把最新命令传达下去，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准备进行下一步调动时，来自后方的骑兵疾驰跑到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马旁。 经常进出大汗宫帐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认得来骑是达雅可汗护卫百骑长，难不成大汗传来新的命令？ 可是，接下来从护卫百骑长带来的命令却让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怒气满面，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现在撤退宫帐军，那就是把几万乞迪儿郎白白葬送......” “焉山草场被柔黎军占领，五万大军被击溃。” “什么？”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骇然失色，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焉山草场不会再运送过来牲畜物资，携带的粮食肉干已经不够全军两天吃......” 后路被抄，援军覆没，物资匮乏......坏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让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大脑有些僵硬，眼睛渐渐失去光芒。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见护卫百骑长掏出达雅可汗的信物，最终只能无奈点点头。 第六百零六章：生存，投降 第六百零六章：生存，投降 风拂旗卷，雄鹰徽记栩栩如生，伴着战旗每一次折角荡动，利爪隐隐若现。 随着战事推进，作战范围扩大，赫离策马走动几步，变换方位观察整片战场，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担忧之色。 无论是正面的柔黎重骑，还是两翼的诸卫常备军，既在战局上配合默契，又在各自进攻领域表现十分出色，稳压敌军一头，形成一边倒的趋势。 但是，乞迪大军并非酒囊饭袋，在十几个呼吸前，几千乞迪骑兵猛地转向突击柔黎军的右翼，扰乱柔黎军的进攻节奏，迫使右翼降速列阵，调整发力来收拾挡在自己前方的碍事家伙。 乞迪宫帐军猛地爆发的一瞬间，完全是视死如归的气势，赫离看见后都犹豫是否增调一个千骑支援巩固，免得右翼遭受过大折损，毕竟每一名柔黎常备军都是赫离的宝贝。 对于柔黎军右翼会被乞迪王庭宫帐军突破凿穿，赫离没有太太的担心，自己亲手操练出来的常备军精锐，又有多米、泰罗格等经验丰富将领临阵指挥，哪有那么容易被敌军凿破。 赫离不过是对乞迪兵马的冒险反击有些惊讶意外，对方统兵大将兵行险招，顶着放弃正中战场，随时可能会被柔黎重骑压碎的的巨大风险，强行突进柔黎军右翼，仿若一个疯狂的赌徒，在最后关头赌一把大的，妄图挽回之前的颓势。 天真，太天真了！ 但是，倘若赫离知晓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并非疯狂押注，企图临了大翻盘，而是抱着两败俱伤的打算，让柔黎汗部尽可能多的损失有生力量，绝对又会是另外一个心态。 在如此战况下，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能够想到以命换命的方式，考虑长远为下一次战役做准备，已经超越大多数将领、贵族，或许柔黎汗部的不少校尉、千骑长身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的位置，都无法比大且渠做得更好。 俗话说，烂船也有三斤钉。 抽调为敢死队的乞迪王庭宫帐军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或许面对人马披甲、刀箭不入的重装骑兵，他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但是进攻撞击柔黎军右翼，进攻节奏掌握得不错。 难不成是不必面对黑压压的重装骑兵，无力之感瞬间散去，又恢复往日乞迪精锐的威风？ 脱离硬抗柔黎重骑的散落乞迪宫帐军在躲避后自发集结，依靠人眼辨别、呼叫呐喊，再次齐队列阵，陆陆续续有上千乞迪王庭宫帐军压向柔黎军右翼，止住柔黎军右翼的进攻气势。 不过，乞迪大军进攻柔黎军右翼冒出火花，正中战场的血花却飘落更加鲜艳。 一匹匹装备链甲的强壮骏马，撞阵冲力能够直接震碎内脏；一片片黑压压的鱼鳞盔甲，组成一架架铁甲机械，可怕威压沉甸甸地压在乞迪骑兵心头；一把把黑芒利刃，所过之处卷起无数猩红碎肉...... 在乞迪王庭宫帐军脱离前，他们还能发挥奶皮子的作用，用一具具尸体拖住柔黎重骑，哪怕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如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柔黎重骑的冲锋黑芒，黑芒卷过的轨迹上，皮甲、弯刀、盾牌、人马身体破碎，呈现异样的碎裂之美。 一时间，害怕、恐惧的情绪弥漫开来，许多乞迪骑兵握住弯刀的手开始颤抖，控马冲锋的双腿战战。 他们是乞迪骑兵，是东漠草原霸主乞迪汗部的勇士，过去，都是他们带给敌人死亡、恐惧，一时间受不了这种剧烈的反差。 柔黎骑兵的战马比乞迪骑兵的疾快，弯刀比乞迪骑兵的锋利利，盔甲比乞迪骑兵的坚固，箭矢比乞迪骑兵的强劲......再加上成千上万同族骑兵惨死在眼前，彻底让乞迪骑兵感觉自己是多么脆弱。 最早崩溃的是将领、贵族战死，恰恰处在正中、边缘范围的几股乞迪骑兵，他们侧转马身，不敢，不愿再和对面强大的柔黎骑兵作战，策马狂奔，能离战场有多远就跑多远。 很快，有人有样学样，就连不少乞迪贵族都吩咐本部骑兵聚在自己身旁，不必死命冲锋。 不过，那些遭受两翼柔黎骑兵骑射、突杀和柔黎重骑推进碾压的乞迪骑兵就没有那么幸运，战又战胜不了，退又退不下去，眼睁睁看着柔黎弯刀和箭矢杀向自己。 “伟大的柔黎勇士，我们投降......”不知从哪个角落率先喊起来的，很快便有几十、上百、过千的声音在投降喊叫。 “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 随着一声声喊叫，不少人干脆扔掉弯刀弓箭，跳下战马，表示自己的投降是多么情真意切，希望伟大的柔黎勇士能够接受。 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投降谁不是投降，臣服哪一位主子不是臣服。 在腾格里大草原，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谁就有资格奴役他人。 如今，柔黎汗部的拳头明显大过乞迪汗部，把乞迪汗部狠狠揍趴下，乃至揍死也不是不可能的，早早换个新主子跪舔也是草原生存的一种方法。 远处，观察战场的赫离自然听到渐渐响起的投降声，越来越多，愈来愈响。 赫离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乞迪骑兵投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柔黎汗部。 拉驼河至驼绳子草原，密密麻麻的乞迪骑兵，足足十几万人马，哪怕俘虏一半，都超过五万人。 这可是五万草原俘虏，五万草原青壮，无论是用在帐下户、仆从兵，还是未来的常备军，都是宝贵人丁资源。 何况，赫离看这声势，发展下去，投降的怕是不止五万人。 “咦，奇怪...右翼......乞迪大军后方......”听着浩浩响彻的投降声，赫离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按照之前双方厮杀来看，乞迪大军的统兵大将对麾下有着不弱的控制力，怎么会任由崩溃脱逃、大批投降也无动于衷。 “吩咐忙迭可、其木克接收看押乞迪俘虏，吉姆，你带着千骑协助，其余大军推进，去和拜达尔、门朵儿汇合，冲向乞迪大军后方！” 一批信骑刚刚冲出去传达赫离可汗的命令，几名来自前方，沙尘、血迹遍布皮甲的信骑急驰回来，狼狈的差点摔落战马，看样子是经过一场恶战。 “什么？”赫离脸色一变，刚才来自拜达尔千骑的信骑汇报，前方战场的一支乞迪宫帐军精锐突然回军，和拜达尔日千骑一场恶战后，追着乞迪大军后方的可汗大纛而去。 追着乞迪大军后方的可汗大纛？ 不好，达雅可汗无耻地跑了！ 第六百零七章：大捷，激动 第六百零七章：大捷，激动 柔黎王庭驻跸之地，白马驿。 乍暖还寒的春风渐去，彻底吹绿草原大地的夏风来临，距离赫离可汗统率十万大军出征，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 虽然赫离可汗用一次次辉煌战绩展示柔黎铁骑的强悍，踏碎无数敌对部落的尸骸使得东漠草原又兴起一个王庭汗部，但是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强大威名印刻在底层牧民的心里，没有那么简单彻底消除。 倘若妥儿川大营时期的部众对赫离可汗有十成信心，那么土讫水主帐时期的部众对赫离可汗有八成信心，驼绳子草原时期的部众有六成，钦达烈草原时期的有五成...... 出身往日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的新部众靠近焉山草场，耳濡目染之下，明白乞迪汗部的强大；钦达烈人则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塔什干惨败，让一代人都蒙上阴影，哪怕当年纳哈良部首领达达不拉率军北上取得几场胜利，都无法扫去阴影。 此次出征，算上常备军、仆从兵、守备兵，柔黎汗部动员十万骑，过半青壮男丁，和二十多年前的钦达烈部落联盟迎击乞迪大军真有几分相同。 十万大军是明面上的，锻造帐、牧马帐、医师帐、观风帐等为此战全力运作的帐落都是没有包含在内的。 同时，光是粮食盐巴、军械物资等，柔黎汗部此战筹备的便超过几个万帐规模大部落之和，宰杀几万头牲畜用作军粮肉干，搬空一个个木屋库帐的皮甲、盾牌、箭矢...... 一旦不能获胜，投进去的无数物资都能让人心疼地滴血，恐怕协助断事官处理民政事务的察乌卡更是宛若钝刀刮心窝。 自从被迫接受协助断事官老爹的差事，察乌卡忙碌程度翻了好几倍，一次次感叹自己都累瘦了，为什么部落事务在自家老爹、赫离手中那么简单，在自己手中如同浑身长刺的刺猬，硬是让自己下不去手。 或许真的是术业有专攻，处理商贸事务得心应手的胖子哪怕是简单尝试汗部断事官的角色，都不是那么轻易成功的。 幸好，有着锡达断事官总揽全局，索尔奇、阿雅姆两位大当户负责具体政务，又有一同新过来的莫扎图老祭司，否则胖子真的会疯。 不过，本来安排察乌卡进入断事官办公帐，似乎不是让他事必躬亲，甚至不怎么让他真正处理族务。 因为，察乌卡有个高贵的姓氏，奇雅孛圪。 在赫离可汗统率大军和东漠霸主乞迪汗部展开旷世大战，锡达断事官身体不适，无法时常出现在部众视线，奇雅孛圪.察乌卡是个非常合适让部众安心的的人选。 终于，担任“安心大使”一个来月的察乌卡不用每天定时定点走出去秀一秀自己的圆润身躯了。 宽大的断事官办公帐，相对往日的忙碌处理族务，锡达断事官简单随意拿起几卷羊皮纸，阅览一遍，然后用笔划上标记。 大帐十步外的隔间，索尔奇、阿雅姆、莫扎图可没有那么轻松，案几摆着的羊皮纸是锡达的十倍之多，时不时吩咐身旁文书官几句，然后安排等候的重要官员进帐汇报。 如果遇到棘手事务，往往汇报进去，让锡达断事官拿个主意，如果连锡达断事官都搞不定的，只能飞鹰传信给赫离可汗，让他最终拍板。 “老爹，老爹......”帐外，胖子察乌卡以完全和身躯不符的速度冲了进来，一路欢呼喊着。 锡达断事官霍然起身，能够让察乌卡如此表现的绝对不是小事，看他的欢喜激动，八成是赫离传来消息，还是一个好消息。 “快说！”锡达断事官催促道，原本以为自己和忐忑担忧的部众不同，临到最后关头，还是无法平静对待。 骨啜纳绕道袭击焉山草场，袭击消灭后续征召的五万乞迪大军，俘虏两、三万乞迪青壮，占领乞迪达雅的老窝焉山草场...... 拉驼河附近草场，柔黎中军一战击溃乞迪大军主力，斩杀包括乞迪王庭宫帐军在内的两万余敌骑，捕获乞迪俘虏突破六万...... 乞迪汗部的达雅可汗率领残余宫帐军脱离战场败逃...... 未等察乌卡呐喊般的汇报声落下，帐落一角的索尔奇发出似是嚎啕大哭，又似是狂欢激动的呼喊，时不时还夹喊着“哈么赞兄弟......”。 索尔奇，钦达烈人七大部落之一康麽部的老首领，见证钦达烈人强盛顶峰，也经历过塔什干惨败后乞迪汗部给钦达烈人带来的屈辱。 为康麽部能够存活延续下去，他从快意恩仇的青年健儿，成为忍辱负重的中年汉子，打碎牙齿往肚子咽下去。 哪怕重遇“死去”的奉倏少主，哪怕返回南部草原，哪怕钦达烈人称汗建庭，都没有想过能够在有生之年狠狠一报塔什干之仇，更没有想过能够攻破乞迪大军，踏破乞迪大营，踩着乞迪猛虎大纛垫着的道路，把钦达烈人推向另一个顶峰。 兴奋、激动、狂欢......不足以表现他的内心情感，只能用这种嚎啕大哭夹杂呼喊的方式来宣泄。 听到如此大捷，锡达断事官心血澎湃，身体激动微颤，乞迪一脉终究要沦为我奇雅孛圪的踏马石！ “老爹，老爹......”胖子眼睛很尖，发现自家老爹脸色异常红润，呼吸混乱，急忙上前搀扶拍背。 此时，大帐内，莫扎图老祭司唱诵古老的祷词，祷声中的异调音节也透露着这位老祭司心中的不平静。 帐内脸色最为正常的要属岚木氏首领阿雅姆，不过正常也是相比较而来的，意味深长叹了一口气，自己预料的东漠草原霸主更替成为事实。 柔黎汗部踏着乞迪汗部的尸骸终将强势崛起！ 不过，很快，阿雅姆脸上又露出灿烂笑容，想到他的外孙很有可能会是未来东漠草原的主人。 “察乌卡，赶快去告诉你黛丽莎婶子这个大捷......对了，医师说云娜快要生了，别那么莽莽撞撞的，免得刺激到她”锡达断事官摆手吩咐，又细心叮嘱。 赫离出征，她们心中绝对担心的，快点告诉她们这个大捷消息，让她们安安心。 第六百零八章：猛虎冲牢（上） 第六百零八章：猛虎冲牢（上） 拉驼河西岸草场，马蹄轰鸣，皮甲撕裂，弯刀铮荡，箭矢划空......此情此景，十分熟悉，仿佛是乞迪大军初次渡过拉驼河，进攻哈尔赤率领的纳哈良氏族兵马的情景重现。 有所不同的是，眼前的战况更加激烈，一队队骑兵前赴后继，疯狂挥舞自己的草原弯刀，爆发出比拉驼河更加猛烈的滚滚骑兵冲击，想要彻底把对面该死的路障冲荡扫去。 不错，对面的骑兵在他们眼中就是路障！ 十几天前，拉驼河西岸是乞迪骑兵，拉驼河东岸是柔黎骑兵，乞迪骑兵想要击败柔黎骑兵，占领以东的大片草场；今日此战，拉驼河西岸是柔黎骑兵，拉驼河东岸是乞迪骑兵，柔黎骑兵要阻挡困住乞迪骑兵，进而把西部草原纳入统治版图。 真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过，两军冲锋厮杀的声势相比不久前的那场战斗完全不是同一级别，或许投放兵力相差无几，但是对阵决心、拼死突杀的气势完全不同。 纳哈良氏族首领哈尔赤骑乘高大战马，临阵指挥冲锋防御，关键时刻更是亲率卫队骑兵突入战斗，仿若一支救火队，哪里有危险就奔过去那里，在乞迪精锐的一波波突围冲锋下保持合围之势，不让东岸的乞迪残军有机会冲出去。 这一次，纳哈良氏族儿郎是真正爆发战斗力，经过柔黎铁骑征南战争“筛选”的纳哈良部宫帐军精锐，又装备柔黎部提供的优良军械装备，战斗力更胜纳哈良部时期。 何况，众人都知道在柔黎汗部，出身纳哈良部的自己要想活得有尊严，过上更好的生活，必须要让赫离可汗看到自己的价值。 现在，什么样的才能最突显价值的，自然是纳哈良氏族儿郎用弯刀弓箭困住乞迪大军，砍下乞迪骑兵的脑袋。 两天前，骨啜纳校尉接到赫离中军用信鹰传来的消息，知道达雅可汗率领残军临阵撤退，立刻加快行军，日夜兼程往拉驼河方向赶去，争取推进，把达雅可汗尽可能压在方圆几百里的草场。 隶属骨啜纳偏师的哈尔赤麾下兵马急速行军，吩咐前方探马哨骑留意拉驼河方向的一切动静，随时准备和撤退的达雅可汗宫帐军厮杀。 虽然是残军，可是据赫离中军的消息，达雅可汗撤退逃跑带走的几乎都是乞迪王庭宫帐军，是整支乞迪大军的精华所在。 行军半天，落日西斜，哈尔赤就接到前方探马哨骑传回的讯息，发现大批乞迪骑兵朝着拉驼河涌来，最显眼的是竖着一面象征达雅可汗的猛虎大纛。 达雅可汗竟然如此之快！ 敌人如此强大、迅速，骨啜纳、哈尔赤两人停军备战，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击乞迪王庭宫帐军的疯狂突围。 来自赫离中军的消息估算达雅可汗撤退带走三万骑左右的兵力，这可是三万乞迪王庭宫帐军，怎么不令人严阵以待。 骨啜纳麾下兵马是一支偏师，用于绕道偷袭焉山草场尚可，接下来配合驼绳子草原的柔黎军主力合围压迫也行，但是谁料到达雅可汗如此迅速、决绝，比预料时间早了好几日，根本没有给骨啜纳偏师和赫离中军足够的时间来拢上包围圈，前后箭头没有挂钩。 要让骨啜纳偏师，还是留下部分兵力在占领焉山草场的骨啜纳偏师，独自扛住乞迪王庭宫帐军的疯狂突围，恐怕比登天还难。 “挥动旗帜，告诉骨啜纳大人，他们撤下去了！”哈尔赤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直面的不是乞迪王庭宫帐军的主力，但是五、六千乞迪精锐猛压上来，压力非同一般。 “骨啜纳大人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哈尔赤想知道骨啜纳那边，或者说是乞迪达雅的动静，自己这边都打得如此壮烈，骨啜纳牵制的敌军主力又是怎么一幅情景呢？ “没有，好像那边下午没有传来打斗声响......”随从武士道。 “什么？”疲惫的哈尔赤有些疑惑，那头受伤的猛虎乖乖听话，等待赫离可汗率领大军赶上来合围剿杀？ 不可能，光凭达雅可汗胆敢毅然撤退，把十万乞迪骑兵抛给柔黎部来看，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此时的乞迪达雅必然会争分夺秒，拼尽一切可能打开缺口，把残存兵马带回乞迪汗部，整合麾下氏族、附属部落，才有资格日后再和柔黎汗部一争高低。 “咦，什么声音？”刚经历过战斗的哈尔赤，打退一波进攻，判断敏感随着身体的疲惫下降，下意识竖起耳朵寻着发声方向听辨。 突然，响声剧烈，像是战马奔动、刀甲撞击混合的声音，而且不是几百上千骑能够引发的，怕是不下几千骑，甚至上万骑。 “长生天......”哈尔赤脸色剧变，远处出现一杆杆猛虎徽记的战旗，无数战旗包着显眼的猛虎大纛。 达雅可汗的护卫宫帐军，护卫亲军进攻，换而言之，达雅可汗也在那里。 “快，准备战斗......挥动旗帜，派人通知骨啜纳大人......”哈尔赤急切下令，达雅可汗猛虎大纛的出现让他绷紧神经...... 拉驼河以东，驼绳子草原的赫离中军处。 从骨啜纳偏师传来的消息，证实临阵撤退的达雅可汗朝着焉山草场杀回，并且现在恐怕已经和骨啜纳交手了。 赫离叹了一口气，自己能够提前调兵遣将，部署布局，步步引诱敌军进入陷阱，但是自己不是神，无法预知未来的一切，如果说骨啜纳偏师什么时候进攻焉山草场，他是有能力控制，那么得知援军被灭、后路被抄的达雅可汗会做出何种举动、何时做出，他就无能为力，只能推理猜测。 此次，达雅可汗的决断超出他的预料，原本以为达雅可汗至少还会在驼绳子草原多待一天，直到败势不可挽回再撤退。 可是，没有想到焉山草场被占领的消息对达雅可汗如此触动，让他身体欲坠之余，都能够狠下心来舍弃迟早溃败的十万大军，换取忠心、强悍的王庭宫帐军存活。 第六百零九章：猛虎冲牢（下） 第六百零九章：猛虎冲牢（下） 拉驼河沿岸草场，柔黎军士气高涨，欢腾气氛弥漫。 此战，柔黎军击败乞迪汗部可汗亲率的主力大军，获得一场空前大胜，要知道己方是堂堂正正用弯刀、弓箭对杀冲锋的，完全是碾压般的胜利，彻彻底底扫去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带来的压迫感。 意味着，柔黎汗部开始取代乞迪汗部成为这片草原的主人，东漠草原要随着柔黎马鞭晃动。 外面热闹伴着欢腾，帐内喜悦随着肃穆。 一场盛大胜利的确值得庆贺欢腾，倘若上位者沉醉，尤其是在没有把对手彻底消灭的情况下过于享受这种胜利，绝对是缺乏长远战略目光，必定会吃大亏的。 赫离没有忘记达雅可汗，以及撤退西去的三万乞迪王庭宫帐军，那就是一头受伤的猛虎，必定会疯狂挥爪冲撞，撞破牢笼，逃回自己的老巢去休养生息，然后再杀回来和柔黎雄鹰一较高下，拼个你死我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经此一役，恐怕达雅可汗绝对对柔黎汗部永生难忘，牢牢恨进骨子里，巴不得啖皮食肉。 赫离可汗大帐，宽大的羊皮地图摆在木桌，象形符号标记的痕迹残存淡淡水迹，一看就知道刚刚标上没多久的。 羊皮地图上，十几颗碎石规律摆在拉驼河两岸，焉山草场方向也摆着几颗碎石，中间区域放着几块木片，仿若一座石牢锁住几块木片。 不过，这座石牢并不坚固，如刃木片逼近焉山草场的几颗碎石头，似乎想用自己的锋利把碎石凿破。 乞迪汗部这头受伤猛虎正在不断四处冲撞，打破柔黎鹰爪锢成的前后合围阵列，试图撞出一条生路，逃出生天。 “大汗，最后一批两万四千多乞迪俘虏已经安置到几个营地看押，有三千仆从兵看守，按照命令，把侍卫千骑也留在那儿......”吉姆汇报，纵然心里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大汗要留下精锐的侍卫千骑看押俘虏，但是还是认真贯彻大汗交代的任务。 赫离点点头，看押前的最后一点麻烦也解决了，要有麻烦恐怕也是看押后的。 粗略统计，在拉驼河两岸战场俘虏的乞迪骑兵超过六万，算上骨啜纳偏师在焉山草场俘虏的，怕是十万左右。 按照腾格里大草原传统和柔黎部吸纳归附的能力，用不了一年半载，十万青壮俘虏中的大部分便能成为柔黎部众，为柔黎汗部的宏图大业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前景希望很美好，但是当下现实却是残酷的。 十万乞迪俘虏，超过伤亡折损后的柔黎军总兵力，仅是拉驼河两岸草场关押的俘虏就和赫离中军相差无几。 若是赫离中军继续留在拉驼河，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几天前挥刀披甲的十万乞迪大军都没能胜得赫离中军，如今丧失胆气、投降关押的六万余俘虏还能翻天？ 但是，达雅可汗率领三万乞迪王庭宫帐军败阵撤退，便是对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的威胁，或者说是麻烦阻碍，必须要收拾干净，给柔黎汗部日后征伐减少麻烦。 所以，赫离中军不可能全部留在拉驼河两岸草场看守六万余俘虏，必须要做出妥善的看押安排。 六万余俘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是让赫离流口水的财富，它的价值超过六十万头牲畜，哪怕赫离在此战半分牛羊牲畜的战利品都没有，有着六万余青壮都足够了，绝对不亏本。 可是，六万余俘虏不是静静躺在木箱、毡帐的财富，他们有手有脚，会走会动，甚至会生出别样心思，例如暴乱逃跑。 一旦六万俘虏暴乱或逃跑，很有可能柔黎军此战的成果将付诸东流，甚至对柔黎领地造成巨大破坏。 要知道，柔黎汗部的武装力量几乎都集中在出征大军，一旦六万俘虏横冲乱闯到驼绳子草原、白马驿大营，哪怕留守军队拼死抵抗、前方大军回援剿杀，也必然会给柔黎汗部造成巨大损失，轻则大批牛羊马匹、粮食物资被夺，重则草场焚毁、部众死亡。 押运部分乞迪俘虏返回白马驿大营是势在必行的！ 按照赫离部署的看押兵力，忙迭可一卫、其木克为主的仆从兵、侍卫军千骑，以及部分轻伤员，近两万骑来进行看守和押运。 首批安排四千至五千骑押送两万俘虏，一则降低拉驼河两岸草场的看押难度，二则让白马驿大营后方做好准备，也是先送一批劳动力回去建造帐下户聚落。 后续俘虏暂且先不押送，一万五千骑看守放下武器的四万俘虏还是没什么问题。 “大汗，骨啜纳大人的飞鹰羊皮信，撤退的乞迪宫帐军击败哈尔赤仆从兵，突围出去......”宝音急冲冲进来道。 什么？ 赫离脸色一变，夺过羊皮信一看，内容不多，但是来龙去脉还是说得清楚。 “低估乞迪宫帐军的战力，小觑天下英雄，乞迪达雅的确有几把刷子......”直接忽视信件中骨啜纳、哈尔赤的请罪，赫离只是暗怪自己。 达雅可汗、乞迪王庭宫帐军的反应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杀回焉山草场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可是赫离投在焉山草场的仅是一支两万骑左右的偏师。 本来，这支偏师是作为辅助牵制，主力应该是赫离中军。 但是，达雅可汗的临阵决断比料想中快，导致赫离中军没有及时咬住撤退的三万乞迪王庭宫帐军，使得骨啜纳偏师不得不成为挡住达雅可汗统率宫帐军的主力。 赫离推测占领焉山草场，骨啜纳必然留下一支兵马，那么回军拉驼河的兵力在一万五千骑左右，哪怕其中过半是骨啜纳一卫的常备军精锐，要对付三万弓马娴熟的乞迪王庭宫帐军还是欠几分火候。 赫离把目光重新投回到羊皮地图，思考着达雅可汗下一步会怎么做，继续撞击骨啜纳一卫的阵列，直直杀回焉山草场？ 飞鹰信件写道，乞迪宫帐军派出兵马伪装牵制骨啜纳偏师主力，然后悄悄对哈尔赤发起强烈攻击，哈尔赤不敌突然冒出的大批乞迪兵马，损失几百儿郎，败退去汇合骨啜纳一卫，骨啜纳提及再次拦截，哪怕只剩最后一个柔黎战士，都不让乞迪达雅稳稳撤回焉山草场。 第六百一十章：结盟讯号 第六百一十章：结盟讯号 萨拉米沙漠，东漠草原和西漠草原的天然分界线，往西千里，连绵肥沃草场，遍布饮马河流，乃上等草场，恐怕整个西漠草原都找不出几块如此优良的草场。 如此肥沃草场，非强者不能占据。 乌维汗部，位列腾格里草原六大霸主，这片肥沃草场正是辐射方圆几千里，辖制众多氏族、附属部落的乌维王庭。 去年，乌维汗部和乞迪汗部爆发一场汗部大战，却被阻挡在萨拉米沙漠，没能够杀到乞迪王庭，朝着乞迪汗部、乞迪达雅索要自己“应得”的牲畜物资，对乌维汗部造成不小的白损。 白白损失，既没有达到效果，又赔进去那么多部族青壮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得。 同时，本来脆弱的联盟也随着双方甩开膀子干仗烟消云散，都在虎视眈眈盯着，寻找对方的弱点，恨不得随时扑上去咬一口。 好在，第二批杀进去东漠草原朝着乞迪汗部抢物资大多是第一次结盟时没有响应出兵的氏族部落，他们磕崩牙齿、伤筋动骨，从某种程度来看，对乌维王庭反而是好事情，只能乖乖依附乌维王庭。 乌维连拨，这位乌维汗部的可汗，闭目沉思，不久前宫帐辩论争吵声在耳边回绕，让他脸色变幻不定。 辩论争吵围绕的主题：乞迪汗部。 不错，乞迪汗部，或者准确说是乞迪达雅再次向乌维汗部发出结盟讯号，希望乌维汗部能够出兵共同抵抗柔黎汗部，同时列出包括大批乌河马在内的结盟礼物来表示诚意。 但是，吃过一次亏，又吃过败仗的乌维贵族们上蹿下跳，不愿意出兵援助“背弃朋友”的乞迪汗部，让乞迪汗部自生自灭。 让乞迪汗部自生自灭，近一半的人秉持这种态度。 有另外一半的乌维贵族则表示趁机再次东侵，逼迫乞迪汗部提供更多的牲畜物资或者自己直接去拿，杀进去乞迪王庭去拿，必然会获得更多。 打着浑水摸鱼、趁乱发财主意的多是第一次结盟获得好处的贵族，认为处理乞迪汗部之事已有经验。 “大汗，和可大祭司来了。”帐前武士禀报道。 “请大祭司进来！”连拨可汗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吩咐道。 和可，乌维汗部大祭司，是一位充满智慧的薛禅，在部落遇上难事时往往能给连拨可汗指定迷津，或促使他下定决心。 进帐后，和可大祭司微微施礼，像他这般身份的人，是不需要行大礼的 几句寒暄，伴随马奶酒落肚，连拨可汗直接向和可大祭司请教对乞迪汗部结盟之事的看法。 和可大祭司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大汗，你觉得乞迪汗部实力如何，达雅可汗此人怎么样？” 连拨可汗眉头一挑，乞迪汗部的实力不用多说，不提里别可汗统治时期鼎盛的乞迪汗部，仅凭去年乞迪汗部能够挡住乌维大军的进攻，甚至把乌维大军硬生生赶回萨拉米沙漠，便知道乞迪汗部的底蕴还在。 至于达雅可汗，从来都不是一个平庸之者，凭借焉山草场起家，利用里别可汗死亡、两位王子争夺，夺取本不属于自己的汗位，压控众多氏族部落，带领乞迪汗部抵御成功的乌维汗部的侵略...... 连拨可汗把自己对乞迪汗部、达雅可汗的印象简单说出，看看和可大祭司会如何分析。 “那么，大汗对柔黎汗部，那位钦达烈人的赫离可汗又怎么看？”和可大祭司依然没有回应，又冒出类似一个问题，不过里面的角色变了。 连拨可汗一愣，沉思良久，对乞迪汗部、乞迪达雅十分了解，但是对柔黎汗部、那位钦达烈可汗却知之甚少。 “大祭司，你说......”连拨可汗没有回答问题，直接把话题交给和可大祭司。 “千百年，草原部族如夜空繁星，数也数不尽，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柔黎部这般奇迹强盛的部族，草原英雄如河流，流淌百千里，形成滚滚波涛，却从来没有过赫离这种巨浪崛起的英雄......和可看不明白，听不清楚......”和可大祭司老眼微动，语气叹慨。 连拨可汗心中一惊，从未从和可大祭司口中听到他对别人如此评价，就连达雅可汗，在和可大祭司分析都是一头稳重的捕食猛虎，没有过迷离的未知答案。 “我想起一个人......”和可大祭司仰望上方穹庐，眼眸闪现历史的追忆光芒，脑海不自觉联想到一人。 “谁？”连拨可汗十分好奇，从未见过和可大祭司这般神色。 “呼屠牟” “怎么可能？”连拨可汗忍不住惊呼道，称汗建庭区区几年的柔黎汗部怎么能和呼屠部落比，纵使能够和呼屠部落相比，柔黎可汗也不可能和呼屠牟相比。 呼屠部落，是西边、南边草原人的惯称，北漠草原大部分牧民和卡洛斯大陆诸国已经称其为“芬伊瑞拉王国”百年了。 呼屠牟，呼屠部落的创建者，芬伊瑞拉王国的开国君王，长生天赐予腾格里大草原的天命英雄，草原夜空中无比璀璨的星，草原长歌中不朽的传奇，无数草原儿郎膜拜的英雄...... 千百年来，草原部落如同秋去春来的野草，消亡新生一茬又一茬，就连霸主汗部都出现过几十个，可是只有一个呼屠部落。 千百年来，草原英雄数不胜数，可是能够让一人代表腾格里大草原，一个象征一个草原时代，唯有呼屠牟一人。 百年前，呼屠牟统兵征伐，不仅仅满足把北漠草原化为自家牧场，也直接侵入卡洛斯大陆，更是直接掠过兵锋至西漠、东漠草原，如果让呼屠牟多活十年，恐怕不光北漠草原一统，就连西漠草原、东漠草原，至少有部分纳入芬伊瑞拉王国的统治，打造一个空前的草原势力版图。 和可大祭司把赫离和呼屠牟放在一起比较，难不成认为赫离有成为下一个呼屠牟的可能？ 不太可能，长生天不会如此的，一个呼屠牟就逆天了，就算长生天要宠爱幸运儿，也不该是那个年纪轻轻的赫离可汗。 第六百一十一章：出兵“调和” 第六百一十一章：出兵“调和” 大帐内，连拨可汗踱步走了十几个来回，和可大祭司把柔黎部和呼屠部相比，把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和呼屠牟相比，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重新审视以钦达烈人为基础崛起的柔黎汗部，还有那个十分年轻的柔黎可汗。 论起来，乌维汗部和柔黎汗部还有几分交情。 去年，乌维汗部进攻乞迪汗部前，派人前往驼绳子草原和柔黎汗部联系，试图让柔黎汗部从东边出兵牵制乞迪汗部，乌维大军能够减少阻力。 不过，一是乌维汗部没有过于重视，所派人员都是小角色，连使者都算不上，顶着商队的名义；二则柔黎汗部当时的重心在钦达烈草原、东边领地，不想过度刺激乞迪汗部，也是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双方没有达成出兵协议。 虽然双方没有达成出兵协议，但是柔黎汗部十分慷慨以低价向乌维商队出售一批粮食盐巴、武器装备，让当时的连拨可汗对柔黎汗部第一印象很不错。 同时，所派人员回报说驼绳子草原行商众多、贸易繁荣，柔黎汗部专门和卡洛斯大陆的商人做买卖，连拨可汗心中又是一安，在他的认识里，一个专注于做生意的部落远远没有整天骑马射箭、弯弓挥刀的部落具有威胁性。 可惜，连拨可汗的思维陈旧固化，远远不知道柔黎汗部不仅做生意厉害，征战杀伐更是强悍，正是拥有柔黎铁骑的保护，柔黎商贸才能如此兴盛繁荣。 如今，随着柔黎汗部击溃乞迪大军主力，占领乞迪达雅的起家之地，乞迪达雅再次伸出结盟之手，开出的条件甚至很优越，让连拨可汗真正认识到柔黎汗部的实力、柔黎可汗的手段。 关于柔黎汗部击溃乞迪大军主力，占领焉山草场的消息，乌维汗部得到的消息不详，除了乞迪汗部给出的消息有着柔黎部动用十几万骑兵进攻，卑鄙埋伏袭击之外，其余一概不知。 柔黎汗部的统兵大将是谁，柔黎大军是如何击溃乞迪大军的，双方阵亡折损多少，乞迪汗部如今是什么情况......统统一无所知。 但是，连拨可汗了解乞迪达雅，这位昔日的焉山叶护，今日的乞迪可汗，以双方近两年的恩恩怨怨，凭着乞迪达雅的性子，不到生死存亡之际，他是万万不会向自己这个“老冤家”再次求助的。 既然达雅可汗急急派出使者结盟，与其说是结盟，倒不说是求援，想必局势十分危险，可能连乞迪王庭都在柔黎大军的弯刀之下。 停住脚步，连拨可汗把目光落在和可大祭司，想要再次从这位睿智的薛禅口中得到指引。 “那就看大汗你是怎么想的，让凶猛的雄鹰和受伤的猛虎继续搏杀，猎人再去看看能不能拾捡？还是上前去，帮助受伤的猛虎猎杀雄鹰，再看看受伤的猛虎......”和可大祭司分析道。 “不过......” “不过什么？”连拨可汗沿着和可大祭司的分析思考，刹时间停顿下来，犹豫问道。 “不过，我们见过猛虎有几只爪子，却不知道雄鹰飞得有多高，飞得有多快，一旦雄鹰扑杀猛虎，壮大的雄鹰不会允许任何动物闯进它的领地，甚至会飞过萨拉米沙漠！”和可大祭司一针见血道。 连拨可汗眼皮一跳，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是的，柔黎部太过诡异，仿佛真的受到长生天宠爱，据说原本是个靠近卡洛斯大陆的小部落，一步步杀出来，最后杀回钦达烈草原，称汗建庭。 柔黎大军和乞迪大军战场对峙不到半年，甚至更短，就打得乞迪达雅不得不拉下脸面结盟求援，一旦让柔黎汗部吞并乞迪汗部，后果太过可怕，当初乌维汗部能够从萨拉米沙漠进攻东漠草原，一旦东漠草原强盛统一，整个东漠草原都尊奉同一个可汗，那么东漠草原的骑兵该找谁去打仗厮杀？ 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绝对是他们的首选！ 不行，绝对不能让柔黎汗部吞并乞迪汗部！ 良久，连拨可汗眼中释放出一股坚定的目光，看来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大祭司，还要辛苦你去和长老、贵人说一说......” 和可大祭司点点头，明白大汗是决定出兵支援乞迪汗部，自己要去和那些反对的长老、贵人谈谈，毕竟有很大一部分人去年在乞迪汗部身上吃亏了。 不过，和可大祭司对于说服长老、贵人一点都不担心，羊毛得出在羊身上，乞迪汗部要让乌维汗部出兵援助，怎么都得先把部分“礼物”送过来表示诚意。 今年开春后，除了融雪河水，乌维汗部很多草场的水流都不大，甚至有些本该是夏季汛期的河流已经断流，就连乌维王庭草场都有相应迹象，很有可能接下来会是一场旱灾，至少也是非常缺水。 草原旱灾，找不到吃的，牲畜不知要死去多少，众多氏族、附属部落必须要有足够存粮才能让族人活下来，趁此机会向乞迪汗部狠狠索取一笔，长老、贵人谁不愿意谁就是傻子。 接下来，和可大祭司和连拨可汗商议出兵东漠草原事宜，提议把要价拉高，要在乞迪汗部身上狠狠捞一笔：“......还有大王子求娶乞迪达雅最宠爱的草原珍珠，腾空公主。” 在帮助乞迪达雅挡住钦达烈联军，登上乞迪汗座之后，乌维汗部也曾求娶过连拨可汗的爱女腾空公主，不过被拒绝，这也是去年双方爆发战争的导火索之一。 “乞迪达雅那个老家伙怕是不会同意？”连拨可汗还是很了解这个老朋友兼对手的。 “只有乌维汗部和乞迪汗部结亲，我们才有正当理由出兵求援，可能不需要打，都能逼迫柔黎汗部停战求和，难道它一个兴起不过几年的汗部，哪怕有着钦达烈人作为底蕴，能够挡住两大汗部的联手进攻？”和可大祭司笑道，“到时候，我们乌维汗部甚至可以作为中间人直接调和，然后获取巨大好处......” “好，就这么办！”连拨可汗拍板，脸上闪过熠熠神采。 很快，一批批乌维王庭的信骑撒出，传达王庭的命令，督促氏族、附属部落在指定时间集结兵马，经过和乞迪汗部大战后安静大半年的乌维汗部再次动转起来，要搞出一副大阵仗的样子。 第六百一十二章：铁骑扫荡 第六百一十二章：铁骑扫荡 焉山草场叶护大营，疾驰马蹄溅起的夏日碎草，无数雄鹰旗帜猎猎作响。 准确来说，此地不该称作焉山草场叶护大营，乞迪达雅已不是当年的焉山叶护，如今的焉山千里草场更是和昔日的达雅叶护没有半点关系，或许只有残存的战争痕迹能够证明达雅叶护曾经是这片草场的主人。 一面面雄鹰战旗，向焉山草场，向东漠草原，向腾格里大草原彰显谁才是焉山草场的主人。 赫离策马登高望去，心中感慨万千，在某种程度上，占领焉山草场才是真正向腾格里大草原展示柔黎汗部的存在，才是向无数部族、牧民表明柔黎汗部挑战、取缔乞迪汗部的决心。 柔黎汗部崛起不过几年，吸纳几十万钦达烈人，在东漠草原名气不小，甚至超过二十多年前钦达烈部落联盟强盛时期，可是很多人仍旧没有把柔黎汗部当作一个真正的汗部，认为柔黎汗部会屈居乞迪汗部之下，成为东漠草原的老二，而不是老大。 但是，占领焉山草场，无异于新的狼王发出猛烈吼声，朝着草原狼群表明自己占据前任狼王的老巢，不久后便会踏着衰老狼王的尸体，会成为独一无二的狼王。 在腾格里大草原的认知，焉山草场是东漠霸主的传统领地，新兴的强大势力只有占据焉山草场，才被视为对旧霸主赤裸裸的挑衅、挑战。 何况，焉山草场还是乞迪达雅的起家之地，对于乞迪汗部、达雅可汗意义非凡，相当于一国陪都，如今连陪都都被敌人占据，乞迪汗部又做不出什么有效反击，一副窝囊相，凭什么让草原部族、牧民相信乞迪汗部还有那个实力问鼎东漠草原霸主的宝座？ 焉山草场，河流分布，青草茂盛，养活二、三十万部众，供百万头牲畜放牧不成问题，虽然刚遭受战火波及，但是不断恢复生机活力，等到秋后又会是牛羊遍野、马群满山的草原美景。 柔黎大军推进焉山草场后，没有大股朝着乞迪王庭追击进攻逃跑的达雅可汗，而是驻扎歇息，同时泰罗格一卫、托拜厄斯一卫、多米一卫、库尼亚斯一卫、兀格一卫、拉库兹一卫，各自以本卫兵力为主，以焉山草场为中心，四处出兵扫荡，对没有投降、犹豫不决的氏族部落就是一个“杀”字，展开拉网式扫荡。 焉山草场周围部落的男丁战士之前几乎都响应达雅可汗的征召，纷纷动身前往拉驼河，结果不是在驼绳子草原，就是在焉山草场落得一个或死或俘的下场，哪里有实力能够挡住如狼似虎的柔黎铁骑，只能沦为柔黎弯刀下的羔羊，乖乖顺从。 何况，哪怕周围氏族部落的青壮男丁还在，缺兵少将、简陋武器，根本挡不住柔黎铁骑的飓风般进攻，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也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积极投入柔黎汗部大家庭的识趣份子。 那些在骨啜纳偏师袭击焉山草场后便投降归附的首领头人在赫离中军抵达焉山草场，知道乞迪大军的惨败后，立刻摇尾乞怜，恨不得抱住柔黎大腿跪舔，让新主子看到自己是多么“忠心”。 同时，在这些带路党的指引下，四散扫荡的柔黎铁骑办起事情既有效率，又有精度，尤其是和投降归附首领头人的那些往日有冤、近日有仇的部落，一找一个准，几天之内，柔黎铁骑便席卷焉山草场周围不下二十个氏族部落。 赫离挺立高大战马上，眺望西边，睥睨四顾，意气风发，举手抬足之间散发一股英武之气，额间双眉却一皱。 西边，西部草原，乞迪汗部的传统领地，真正的根基之地，虽然这次达雅可汗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但是却安然返回乞迪王庭，仍旧是统治乞迪汗部的可汗。 别忘了，随同达雅可汗成功撤退还有两、三万王庭宫帐军，那可是一等一的精锐，尤其是经历和柔黎汗部的战争后，成长得更为迅速。 以两、三万王庭宫帐军为主力，从乞迪王庭的直属领地征召，达雅可汗要集结一支五万骑的军队不难，再加上氏族、附属部落，七、八万兵马还是有可能的。 经过驼绳子草原惨败，达雅可汗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轻视冒进，柔黎大军想要重现驼绳子战役的辉煌没有那么简单。 本来，赫离有想过是否进军追击，直直杀向乞迪王庭，一举击溃乞迪汗部最大的有生力量。 但是，一则焉山草场是乞迪达雅的老巢，附近有很多追随他多年的部族，必须要解决隐患；二则数以万计的乞迪骑兵俘虏、捕获的大批人口必须要押回去部分，要抽调部分兵力沿途押运和返回白马驿大营看押；三则箭矢等军械物资补给出现人手难题，虽然柔黎骑兵基本配备几大箭囊，在战后还会回收箭矢，但是折损毁坏的不在少数，需要人手进行运输补给，但是人手实在不足...... 综合以上考虑，赫离决定暂缓进攻乞迪王庭，先把吃到肚子里的肉好好消化，不然，搞不好会闹肚子。 柔黎大军暂时驻扎焉山草场，不意味着赫离就不对乞迪王庭做出措施，他已经下令格根严密刺探乞迪王庭的情况和底下众多长老、贵族的情绪，看看这位达雅可汗能不能压得住这堆烂摊子，又能让长老、贵族一如既往支持他。 可惜，达雅可汗不愧是一代枭雄，何况他撤退突围还带走自己战力最强的近三万宫帐军，根本就不要费什么力气，就把有意见的长老、贵族压得死死的。 你可以随意说出你的意见，但是最终决定在我手中！ 没办法，经此一役，打着发横财主意的氏族、附属部落首领和头人手中力量受到狠狠削弱，根本无法明目张胆和乞迪达雅对着干。 现在的乞迪王庭真正是达雅可汗一家独大，根本不敢有人违抗反对达雅可汗的命令，生怕刺激到他，从而惹出什么祸事。 “大汗，飞鹰来信......”侍卫赶过来禀报道。 “哦，是云娜的吗？”赫离脸上喜色一闪，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他命令白马驿大营一旦云娜产下孩子，立刻飞鹰通知他。 第六百一十三章：乌维出兵的消息 第六百一十三章：乌维出兵的消息 浮现的喜色褪去，赫离脸庞闪过凝重之色，皱眉思索，瞭望西边草原，仿佛能够看到乞迪王庭，越过萨拉米沙漠，抵达西漠草原，打量乌维王庭...... 柔黎部观风帐在西边的人员渗透、情报刺探等做得很不错，尤其在格根这个观风帐资深老鸟亲自潜伏敌营部署下，如今，不仅是乞迪王庭，就连乌维汗部，乃至是更遥远西边的屠棘汗部，都能传回相关信息。 柔黎汗部刚刚击溃乞迪汗部，本是胜利欢庆时段，可是格根从西边传回的消息却让赫离打起精神，用警惕目光瞭望西边，告诫自己老虎还没有被一棍子打死，恶狼又想来东漠草原吃下自己一块肉。 不错，格根传回来的正是乌维汗部急匆匆集结兵马的消息，同时从乌维汗部氏族贵人口中得知连拨可汗下令驰向东漠草原，即将和乞迪汗部结盟。 说实话，乌维汗部出兵救援乞迪汗部出乎赫离预料，不过仔细想想后，赫离也只能无奈承认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不知为何，赫离倒是有点佩服达雅可汗，如果在驼绳子草原大败之势不可逆转后的撤退突围是坚毅魄力，那么拉得下脸面再次和乌维汗部结盟就是远见谋略。 虽然乞迪大军在驼绳子草原遭遇大败，可是达雅可汗毕竟带回来两、三万王庭宫帐军，算上乞迪王庭、各处草场军队，无论如何都有还手抗击柔黎汗部的一搏力量。 一旦柔黎骑兵追击过焉山草场，那么未来战场便是乞迪汗部的主场，只要利用熟悉的地形地势、当地牧民的协助，对上柔黎骑兵的劣势又少一分。 万万没想到，达雅可汗如此决绝，竟然直接舍下脸皮朝着老对手连拨可汗求援，似乎完全忘记两大汗部去年还发生过一场投入兵力超过十万骑的大战，己方还取得一定的优势，导致两部关系十分尴尬。 不过，没有关系，对于乞迪汗部、达雅可汗，自从十几万乞迪大军在驼绳子草原被狠狠蹂躏一顿后，赫离便知道乞迪汗部没有太大可能上演“闲鱼大翻身”，充其量是苟延残喘、远遁求活。 令赫离皱眉的是乌维汗部，乌维大军已经开始集结，先头部落甚至已经抵达萨拉米沙漠，很快便能进入东漠草原，究竟他们想干什么，或者说连拨可汗想干什么，根根暂时没有办法刺探出来。 在乞迪汗部眼中，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联手抵抗，乃至反攻柔黎大军，绝对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可是乌维汗部愿意吗？ 上一次，乌维汗部便吃过一次大亏，兴冲冲帮助乞迪达雅登上乞迪王庭的汗位宝座，结果乞迪达雅不愿付出高昂的“友谊费用”，最终两大汗部兵戎相见，间接帮助赫离进攻乞迪汗部时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 赫离把观风帐的飞鹰密信传到两个安答手中，让他们说说自己的看法。 这几年，随着柔黎汗部崛起、柔黎军扩充、征战草原，多米、兀格两人也在迅速成长，虽说比不上文武双开的谷卑希侍卫长，但是独领一卫常备军已经绰绰有余，倘若有合适的机会，统兵万骑都不成问题。 两人浏览一遍羊皮纸，久久没有出声，虽然两人脑海中都有这么一股声音：怕个驴蛋，乞迪汗部已经被我们柔黎勇士打残，如果乌维汗部敢来，必然让侵略东漠草原的恶狼尝尝柔黎弯刀的滋味，但是他们不能。 经历过教导营阶段，又跟在大汗安答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多米、兀格两位常备军校尉看待事情不仅仅以单一角度，例如此次占领焉山草场，要知道如何最大化收益地押送漫山遍野的牛马羊群、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 出兵征伐，要学会抓到好处，尽一切可能扩大好处，直白来说草场、人口、奴隶、牲畜、物资、用器等能拿多少拿多少......这是赫离在首领时期就交给每一名常备军将领的经济公式。 “乌维汗部出兵救援乞迪汗部，兵力绝对不少，要不要把留守在驼绳子草原看押的军队调过来？”兀格道，倒不是他认为焉山草场的常备军对付不了乞迪汗部、乌维汗部联军，只是做个万全之策，至少方便后续捕捉、看押俘虏，自己一卫能够纵意放开手追击厮杀。 “我觉得我们可以出奇进攻，集结一卫，乃至一万精骑，长途奇袭乞迪王庭，哪怕不能攻下乞迪王庭，至少也狠狠震慑周围部族，同时烧毁乞迪汗部的沿途物资储备。羊皮信不是说乞迪达雅给予乌维汗部大批牛羊、物资，就连乌河马都是成群成群送出去，烧毁他们的物资，看乞迪汗部还怎么送......”多米道，一向稳重的他提出这么一条奇招。 赫离点点头，两位安答没有怀疑乌维汗部出兵的真实性，已经做好乌维汗部出兵后应付的对策，但是这个对策必须得到他的首肯，否则无法有效调动兵马、物资。 “哈哈，说实话，我倒很想领教领教乌维骑兵的威力，他们曾经和钦达烈人打过，赢了又输了；和乞迪人打过，没有打赢，不知遇上我们柔黎勇士会是怎么样的？”赫离列然一笑，随意勾搭拍拍两位安答的肩膀。 “我也很想试试，儿郎们在驼绳子草原玩的不够......”兀格默默弯刀随意答道。 “去你的，你们玩的不够？”多米瞪目瞥视道，“反正我把话先放到这里，对战乌维汗部，我的一卫要做先锋。” 一番安答之间的嬉闹，时不时瞄向西边，赫离下意识做出敲指的思考动作，刚才多米、兀格都在说了应付乌维汗部东进东漠草原的对策，但是却没有追根溯源分析乌维汗部出兵支援乞迪汗部的原因，难不成真是达雅可汗送去的大量牲畜、物资诱惑到乌维汗部？ 乌维汗部想要来浑水摸鱼，趁着东漠草原新旧霸主交换之际，发一笔横财？ 赫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乌维汗部不会那么单纯，更不可能那么单纯。 第六百一十四章：调和使者（上） 第六百一十四章：调和使者（上） 焉山草场，红鼻子伊亚巩再次作为使者前来和柔黎汗部交涉，眼光不时瞅着周围的一切，那么熟悉又陌生，望着沿途的一面面雄鹰战旗，再联想到不久前的那场惨败，明白焉山草场已经彻底沦入柔黎汗部之手，看这架势，除非乞迪汗部能够凭借强大兵锋击败，或逼迫柔黎汗部，否则绝对是不可能让柔黎汗部乖乖吐出来吃下去的肥肉。 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都没有什么人愿意充当交涉使者，若说上次还能仗着乞迪汗部的底蕴威名涨涨胆气，撑起使者架子，这一次则是完全看长生天保不保佑。 乞迪大军在驼绳子草原惨败，连达雅可汗的起家之地都沦为柔黎骑兵自由出入的狩猎场，还能有什么底气支持乞迪使者去和柔黎汗部交涉谈判，更别说拍桌子。 此时，红鼻子伊亚巩被人想起，这位曾经去过柔黎部传达允诺册封赫离为乞迪汗部东部草原大宰的使者，几乎是被人架着勒令去探路的，摸摸柔黎汗部的基调，看看柔黎汗部接下来是怎么打算。 哪怕柔黎汗部砍掉交涉使者的脑袋，乞迪汗部都能借此对柔黎汗部有个大致了解判断。 于是，红鼻子伊亚巩充当探路炮灰，此次队伍的真正主使，不像上一次的队伍还有幕后主事者，他只是摆在前面的门面傀儡。 此次交涉，前路未知，生死未卜，从乞迪使者队伍被巡逻的柔黎骑兵队“护送”之时起，乞迪使者队伍便感觉头顶上悬着一把弯刀，随时都能砍下自己的脑袋，如同之前在驼绳子草原，柔黎骑兵砍倒掀翻强大的乞迪军队一样。 不过，红鼻子伊亚巩脸上却没有明显的担惊受怕之色，时不时瞥向前方的则罗仆从兵千骑长，眼眸闪过羡慕之色，据则罗“无意”中透露自己在袭击焉山草场战役中立下不下的功劳，赫离可汗交口赞许，很有可能会被再次晋升。 “要是几年前我也逃去东部草原，那该有多好......”红鼻子伊亚巩默默感叹，对则罗有几分羡慕嫉妒，想当初在乞迪汗部，自己的身份地位还要高过达雅叶护下属部落首领的则罗，可是如今，两者位置完全调转，自己还得巴结讨好则罗。 伊亚巩拍马稍微加速，赶上则罗仆从兵千骑长的马旁，眼角瞥了瞥后方拉开一段距离且被柔黎骑兵夹在中间的乞迪使者队伍，低声问道：“则罗大哥，伟大的赫离可汗真的要接见卑微的伊亚巩？” 则罗仆从兵千骑长不屑瞥了两眼，想不明白为什么大汗帐前侍卫特意对伊亚巩做出交代，不过想明白要执行，想不明白也要去做完全。 他的任务便是把伊亚巩送到焉山草场大营去，至于有什么暗地安排，不需要自己去深查，也不能够去探查，否则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实际上，伊亚巩已经见风使舵，改换门庭，自从乞迪大军在驼绳子草原惨败后，溃逃途中被柔黎骑兵俘虏，立即“弃暗投明”，利用自己曾经去过柔黎部的经验，请求把自己的情况传递上去，愿意成为伟大赫离可汗最卑微的奴仆。 伊亚巩见过柔黎汗部的强盛繁荣，再领教过柔黎精骑的滚滚铁浪，凭着自己的草原嗅觉，知道乞迪汗部这头衰老的猛虎命不久矣，只有攀上柔黎汗部这只雄鹰才能获得庇护，甚至随着翱翔雄鹰飞得更高、更远。 连则罗都能混得那么好，爬得那么快，自己不可能比他差！ “伟大的赫离可汗要接见什么人，岂是我能猜到的！”则罗仆从兵千骑长一半是对伊亚巩的埋汰，一半也是实话，他可不敢随意踹则圣意。 进入焉山大营，乞迪使者队伍人员被分别安置，天色昏暗下来，伊亚巩被一队人悄悄接走，拐过几顶毡帐，直到乞迪使者区域毡帐再也看不到，上马朝着原本的叶护大帐驰去。 悄悄而来，又匆匆而走，直到被送回落脚毡帐，伊亚巩仍然感觉脑袋晕晕，不知是一路赶路累的，还是被赫离可汗帐里帐外一个个披坚执锐的精锐武士震慑住，勾起驼绳子草原的一幕幕可怕的回忆。 晕眩之感过后，又泛起几阵激动的急促呼吸，伊亚巩想到那位年轻英武可汗的许诺，归附后自己是柔黎汗部的贵族，仍然能够管理原有氏族，还能得到赫离可汗赠送的大批牛羊牲畜、器帐物资等，享受荣华富贵，心中安定下来，看来自己是押对了。 伊亚巩渐渐放松下来，陷入沉醉梦乡，从他个人利益来看，此次交涉已经圆满完成，至于达雅可汗交代的事情醒来再想办法糊弄，反正柔黎汗部都知道自己来此交涉的真正目的。 此时，赫离大帐。 “乌维汗部......和可大祭司......亲自来焉山草场......调和使者......”赫离嘀咕道。 从伊亚巩口中倒出来的情报中，赫离知道达雅可汗正在想尽办法引导乌维汗部对柔黎汗部宣战进攻，使得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联手，集结重兵集团，对柔黎汗部造成一次重创，最不济也是夺回焉山草场，使自己在未来防御中不至于太过被动。 但是乌维汗部岂能乖乖顺从达雅可汗的意愿？不仅需要负担乌维大军在东漠草原的一切消耗，还要“赠送”一批又一批的牛羊牲畜、粮食物资给乌维汗部，但是又迟迟没有表明支援的力度，只是说先“调和”。 不过，据伊亚巩所说，前来焉山草场调和之人在乌维汗部的身份极高，是乌维汗部大祭司和可。 伊亚巩此行主要是给乌维汗部大祭司和可打前站，用自己脑袋探探柔黎汗部的基调。 想着想着，赫离脑海中不由响起伊亚巩“倒豆子”汇报的一条消息，或许是他之前故意忽略，一不留神就跳进脑海的。 “腾空公主要嫁去乌维汗部......” 赫离脑海中浮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同时嘴角勾起自嘲笑容，良久，叹息一声：“朵兰珠......” 那是他少年的一道影，一个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情愫。 第六百一十五章：调和使者（中） 第六百一十五章：调和使者（中） 在乞迪汗部的探路炮灰使者部队抵达焉山草场五天后，和可大祭司为首的乌维汗部调和使者队伍也踏进焉山草场，对柔黎汗部进行正式拜访。 对比红鼻子伊亚巩等人的寒酸模样，和可大祭司的队伍哪怕算不上豪华，至少也是小康水平，还是非常不错的小康水平。 百余骑规模的使者队伍，护卫骑兵均配备精致皮甲、锋利弯刀、优良骑弓暂且不说，仅是使者队伍散发的浑厚气势便远远超过畏畏缩缩的伊亚巩队伍，让人知道和可大祭司及其身后乌维汗部的强烈自信。 从乌维王庭启程，越过萨拉米沙漠，途径乞迪王庭，到踏进易帜换主的焉山草场，和可大祭司没有放松对柔黎汗部的松懈、警惕，一路不断探听柔黎汗部的相关消息，倘若柔黎汗部的崛起有着长生天恩宠的原因，那么击败乞迪汗部十几万大军的难不成也是？ 一路长途跋涉，各处探听，和可大祭司接触的信息越多，对柔黎汗部的兴趣越浓厚，对随行队伍人员叮嘱交代，踏进焉山草场后要多看多听，搜罗一切情报，同时切记不要觉得自己来自乌维汗部就随便摆出威风架子，惹出什么祸事。 虽然在和可大祭司和乌维汗部眼中，东漠草原两大汗部经过一番龙争虎斗，纵然柔黎汗部取得先手的关键胜利，但是自身折损绝对不小，何况它还没有足够时间来消化占领乞迪草场领地的胜利果实，所以目前实力绝对比不上乌维汗部。 但是，越接近焉山草场，和可大祭司心中渐渐生出不好的感觉，仿佛在柔黎大军面前，乌维汗部和乞迪汗部并没有什么两样，无法给予柔黎大军一种真正的震慑力。 特别是和可大祭司看到焉山草场随处可见的披甲骑兵时，他心中对柔黎汗部军事实力的评估提升一个台阶，侧面验证乞迪汗部给出的消息没有什么大的偏差，柔黎大军的武器装备远超普通汗部。 “那支神秘的人马披甲骑兵在哪里？”和可大祭司暗暗观察不远处的一队队骑兵，散望四周，可惜没有找到乞迪汗部口中的神秘骑兵。 据说正是那支神秘的骑兵，仿若草原飓风狂暴席卷，把乞迪王庭宫帐军吹得支离破碎，撕裂乞迪大军的脊梁，让他们失去抵抗的意志，成为哀鸣的绵羊，就连达雅可汗都不敢再战，只能匆匆撤退逃跑。 瞧见前边不远处焉山草场大营有一队人等待，和可大祭司知道负责真正接待自己一行人的柔黎贵族来了，接下来就得看他能不能用最小的成本为乌维汗部争夺最大的利益。 交战双方是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维护乞迪汗部的利益？ 开玩笑，真当乌维汗部是大公无私的中间人，和可大祭司是和平使者？ 顶多和可大祭司在交涉谈判时，捎带争取一下乞迪汗部的利益，割让给柔黎汗部的利益少一点，但是乌维汗部的利益，那是多多益善，绝不嫌多的。 几句客套寒暄，双方互相介绍身份，柔黎汗部负责接待的贵族热情迎接和可大祭司进入焉山大营。 历经人情世故的和可大祭司应付客套的热情洋溢习以为常，但是此次却没有办法如同往常一般圆滑老道，心中惊讶，微微一愣，耳边回绕柔黎迎接官员的介绍。 “枸余，昆呐部首领？”和可大祭司忍不住开口，实在是太出乎预料，据他了解的情况，昆呐部就是被柔黎部打得落荒而逃，逃到乞迪王庭寻求避难，一直鼓捣乞迪汗部贵族朝着东部草原进攻，试图夺回驼绳子草原。 突然，柔黎汗部的敌对份子摇身一变成为柔黎汗部的忠实鹰犬，还是没有任何迹象的转变，实在是太惊讶了。 倘若枸余是个平庸无能的首领，昆呐部是个普通弱小的部落，和可大祭司不会太过惊讶，因为弱者臣服强者是腾格里大草原的生存法则。 可是，枸余绝非庸才，在他统治期间力压驼绳子草原另外两大部落，俨然是盟主身份号令众多附属部落，昆呐部更是连乌维汗部都知道的万帐强部，往往能够利诱胁迫驼绳子草原另外两大部落发出同一个声音，把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拧成东漠草原屈于乞迪汗部、钦达烈部落联盟的第三大势力。 “昆呐部已经没有了，现在只有效忠于赫离可汗的昆呐氏族，枸余只是伺候赫离可汗的仆人......”说罢，枸余对着大营中央大帐方向微微一礼，不管这番话是不是真心实意，可是枸余表现的这幅神态就让人感觉他对赫离可汗恭敬有礼，真的是一个卑微的仆人。 得到肯定的答案，和可大祭司心中更是惊讶，昔日的昆呐部首领竟然成为柔黎汗部的附属臣仆，不对，不是普通的附属，是担任什么官职，地位似乎还不低。 重用一个投降，特别是在一个投降前对自己部族抱有很大敌意的部族首领？ 这在大草原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寻常首领不把投降者的脑袋砍掉就不错，除非投降者保有一定的部众实力，那么就让他成为附属部落的一员，承担供纳牲畜、出兵听命的义务，这便是大草原传统的处置方法。 但是，今天，昔日的昆呐部首领，今日的柔黎汗部贵族，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和可大祭司：凡是都有例外。 突然，和可大祭司很想见见柔黎汗部的主人，那位十分年轻的赫离可汗，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草原英雄。 “枸余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我能拜见一下贵部的赫离可汗？” 枸余一愣，没有想到刚抵达焉山草场大营的和可大祭司现在就提出面见赫离可汗的要求，自己只是负责先接待，跟他谈谈价钱的。 当然，枸余不知道的是在观风帐格根和红鼻子伊亚巩的双线配合验证下，赫离可汗已经大致知道乞迪汗部开出的底价，让枸余来负责更多的是走走流程，或者说是演演开场戏。 第六百一十六章：调和使者（下） 第六百一十六章：调和使者（下） 在和可大祭司抵达的第三天，未等到和可大祭司请求拜见赫离可汗的要求得到答复，经过昨天枸余与和可大祭司磋商摸底，决定在今天开始正式的三方谈判。 谈判毡帐宽大，摆放皮垫、案几，柔黎汗部的出席代表枸余端坐主位，享受背靠柔黎汗部的尊崇地位。 这位昔日的昆呐部首领，纵然昆呐部实力不凡，可是在自己首领时期，都没有资格和两大汗部的代表平起平坐议事，何况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俯视。 次座的是乌维汗部代表和可大祭司，这位调和中间人越过“主角”之一的乞迪汗部，理所应当坐在这个位置。 尾座的是乞迪汗部代表伊亚巩，这位身在乞迪、心在柔黎的“弃暗投明者”，知道自己成为乞迪代表列席大帐谈判，惊讶疑惑，再三确认才知道是自己。 不对，不符合剧本！ 伊亚巩清楚知道自己在乞迪汗部的身份，王庭安排自己来探路的，没有告诉自己有资格代表乞迪汗部参与谈判？ 还是随同乌维汗部使者队伍的乞迪人员通知，伊亚巩才知道自己有这份荣幸参与决定乞迪汗部前途命运的谈判大事。 帐内案几摆着皮袋奶酒、铜盘烤肉、奶皮子，迎客官枸余笑嘻嘻升碗抬杯，连连表示对远方而来的客人欢迎。 酒过三巡，进入正题。 乞迪汗部的伊亚巩先提出可以用牛羊马匹、粮食物资、青壮奴隶来交换被俘虏的乞迪贵族，交换比例可以达到几十比一。 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低等贵族，乞迪汗部都愿意用二十个青壮奴隶来换，可想而知，达雅可汗想把全部贵族赎回，必然就是一笔天大数字，同时还能使伊亚巩获得一大批乞迪贵族的感谢。 对于被俘的乞迪王庭宫帐军，乞迪汗部也表示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来赎回，却对普通牧民没有过多提及，仿佛他们只是附带品一般。 赎回谈判过程中，和可大祭司时不时插上几句，拍着胸脯摆出乌维汗部中间人的“公正无私”姿态，愿意担保双方赎回交换过程不出任何意外，同时调动乌维大军驻扎焉山草场至乞迪王庭中间，保障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的利益不受损害。 谈判桌交锋，有来有往，不可能任由对方完全掌握节奏。 枸余把测绘帐制定的赎回价码说出来，同时帮助乞迪使者大致推算乞迪汗部需要一个什么数字才能完全赎回被俘贵族、王庭宫帐军。 乞迪百夫长的赎回价格，一比五十；乞迪千夫长的价格，一比一百...... 狮子大开口，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真以为一个乞迪百夫长就抵得上百名奴隶？ 综合焉山草场、驼绳子草原，被俘的乞迪百夫长以上级别的贵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换句话说，乞迪汗部最少需要用四万青壮奴隶才能换回来被俘己方贵族。 这仅仅是被俘贵族的费用，不算普通低层牧民。 可是，仅仅赎回贵族就用如此庞大的价钱，哪里还有负担起赎回全部柔黎兵马的可能？ 明摆着，柔黎汗部不想交换，想要吞并被俘的大批乞迪俘虏，借机壮大自己的实力。 不过，伊亚巩最后冒出的一句话：“如果没有那么多奴隶，可以用放牧草场来替代......”让乞迪使者伊亚巩、乌维使者和可大祭司心中一晃，柔黎汗部竟然想要再次从乞迪汗部要走一块领地？ 前些天，身在乞迪、心在柔黎的红鼻子伊亚巩只知道自己要灵活配合枸余，却不知道柔黎汗部会对乞迪汗部提出什么条件，所以有些意外。 和可大祭司则是在思考分析，柔黎汗部会索要哪块乞迪汗部草场作为赎金，才能抵得起过万乞迪俘虏的庞大赎金。 “难不成......”和可大祭司脸色一变，突然想到一块草场。 端坐主位的枸余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如果刚投降归附时，他还有几分尴尬，现在则是完全进入状态，至少在代表柔黎汗部居高临下看着乞迪汗部、乌维汗部使者时，自我感觉非常好。 大草原向来强者为尊，依附强者更是生存法则。 很快，枸余轻飘飘说出赎金草场的名字，让乞迪使者伊亚巩、乌维使者和可大祭司脸色剧变。 “不会吧？”乞迪使者伊亚巩半信半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配合接话。 “柔黎汗部真敢开口......”和可大祭司惊讶反气，心中带有怒气暗道。 乌河，乌河沿岸草场，乌河骏马的来源地，乞迪王庭的眼珠子，不仅意味着它对乞迪汗部、乞迪王庭十分重要，也表明它离王庭核心近在咫尺。 柔黎汗部何止是狮子大开口，简直是...... 随后，枸余“义正言辞”对着乞迪使者伊亚巩挑明，还顺带解释为什么索要乌河草场，因为乞迪汗部擅自发动战争，给柔黎汗部带来巨大损失，必须要对柔黎汗部作出补偿，同时为了保证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情，乞迪汗部必须要表现“诚意”，以乌河草场为界...... 简单来说，乌河草场不仅仅是赎金，还是补偿，又是诚意的体现。 倘若枸余没有磕碰思索，而是一口气流畅说出，气势说不定真能压倒乞迪使者伊亚巩、和可大祭司，让他们心里动摇不安。 狠狠揍了别人一顿，还能有理有据说出来原因，最后要求别人掏腰包来赔偿，真是不得了。 乞迪使者伊亚巩脑袋有些懵，没有经过事先排练，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下意识想要点头答应下来，向未来主子讨个好，又想到现在自己的乞迪身份、赫离可汗的叮嘱，似乎不太好。 好在，圆滑老到的和可大祭司及时拿起案几上的奶皮子、清奶酒，大幅度吃喝几口，然后大大赞赏，化解掉枸余古怪解释给乞迪使者带来的冲击，缓解帐内气氛。 几碗清奶酒、几块奶皮子，帐内气氛有些不同，反应过来的和可大祭司细细斟酌起来柔黎汗部提出的赎金草场，隐隐觉得不对劲。 柔黎汗部不可能不知道乌河沿岸草场对乞迪汗部的重要性，甚至乞迪汗部情愿失去王庭，也不愿失去乌河草场。 和可大祭司心里猜测起来柔黎汗部究竟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还是真的要死死咬住乌河草场不放？ 第六百一十七章：初夏生机 第六百一十七章：初夏生机 白马驿大营，宫帐区。 腾格里大草原初夏时节，青草花卉格外绿葱鲜艳，这是一年最美丽的时候，又因为柔黎宫帐不像寻常部落，有着赫离可汗指导驻扎布局，又有着妥儿川大营、土讫水城等成功先例，因此宫帐周围布置显得别有一番草原秀美。 岚木氏族的公主，赫离可汗的侧妃，云娜，如往常一样出帐散步，虽然身体不便，可是每天走走动动是雷打不动的，周围跟着几个女仆伺候着。 草原女人没有那么娇贵，不少准母亲在临盆的前几日都照样骑马放羊，和往日干活没有什么两样，只有部族贵女才能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产生活。 本来，现在是柔黎汗部特级保护人物的云娜应该躺在绵软的精致皮毯，吃饭有人捧着，喝水有人端着，连转动身体都有人扶着，凭着柔黎汗部的实力、怀有可汗血脉的重要性，完全可以享受这般生活。 不过，早在离开白马驿大营前，赫离便时不时陪同云娜侧妃走走路，运动身体，期间讲述孕妇适当运动对生育、腹中孩子有好处。 赫离可汗的话有谁敢质疑，有谁能质疑？ 纵使赫离可汗说头顶的太阳是方的，柔黎部众都会下意识认为是自己眼睛出问题，把“方太阳”看成圆太阳。 何况，千百年来草原女性的生育经验在某种程度证明生育前多运动是有好处的。 绕过几顶毡帐，欣赏附近的青草花卉，云娜侧妃便感觉身体有些乏，贴身陪伴的努孜落用不着吩咐，牵手迈步扶着云娜来到遮顶毡布下皮垫木桩休息。 白马驿大营宫帐内，每隔一段距离便竖起一块块遮顶毡布，底下放置皮垫木桩，供云娜侧妃散步疲乏时休息。 名为主仆，情同姐妹的云娜、努孜落两人闲谈起来，从青草花卉，到腹中孩子，到统兵征战的赫离可汗，最后绕在努孜落的身上...... “努孜落姐姐，上次看见你和赤拉么两人坐在那边皮垫木桩，你们是不是......” “哪有，他......” “是真的？我还以为看错了，赤拉么是不是要送你一束蓝达花，唱着‘骑着骏马，跑向我心爱的草原女孩’......” “哎呦，你还敢打趣我......” 这边云娜模仿赤拉么唱着求爱之歌，那边努孜落脸红制止，嘻嘻闹闹，打打乐乐，正是青春年华的女子该有的时光，尤其是闺蜜好友，没有身份尊卑产生间隔距离感，有的只是单纯的陪伴。 突然，云娜脸上闪过异色，下意识咬着嘴唇，额头冒出细细冷汗。 “怎么了？”努孜落一惊，看着云娜摸着肚子，瞬间明白过来，急喊道：“快，快把公主抬进去大帐。”着急之下，她直接称呼云娜为公主，好在为了便于照顾，考虑到云娜需要人抬扶，挑选女仆都是特意挑选几个高大结实的妇女。 “快去禀报黛丽莎老夫人，还有乌丽兰夫人！”努孜落急急吩咐，心中又是懊悔，两人打闹，自己怎么一下子忘了云娜怀有身孕呢？ 瞬间，周围忙成一团，甚至吸引巡逻侍卫赶过来，知道云娜侧妃身体不适，既惊又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努孜落知道什么才是最着急的，连连指挥，有惊无险抬扶云娜朝着大帐回去。 “什么，云娜要生了？”黛丽莎老夫人最快知道消息，虽然推算过大致时间，也就十天半月，可是真当要生了，还是免不了担忧心慌。 女人生孩子，危险性有多大，黛丽莎老夫人是很有发言权的，稍有不慎，真的就是可能一尸两命。 好在这几年柔黎部医师帐的蓬勃发展，敢于尝试突破，在照顾怀孕妇女、助产接生探索新方法，使得柔黎部在妇女生育有着一定的借鉴经验。 “阿妈，怎么办，哥哥又不在......”敏敏公主上前搀扶黛丽莎老夫人，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经验，哪怕日常所闻也是发生在其他人家，当自己家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担心，云娜腹中的可是自己的侄子或侄女。 黛丽莎老夫人拍拍自己女儿的手臂，示意她不用过于担忧，“医师帐凡是有经验的大医师、医师都早早候在宫帐内，还有好几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你嫂子一定没事的。” 毕竟是赫离可汗的母亲，这几年又随着柔黎部的崛起强盛，黛丽莎老夫人不是一个普通的草原妇女，知道现在自己要干什么。 “去，我们过去云娜的毡帐！” 云娜怀孕，在柔黎宫帐，乃至在柔黎汗部都不是秘密，自然有人时刻注意云娜毡帐的动静。 身为赫离可汗的第一个孩子，拥有着先天优势，因此云娜腹中的第一个孩子必然牵动着很多人的心弦。 与此同时，柔黎汗部的女主人，赫离可汗的正妃，古素禾宫帐。 “大妃......”侍女匆匆进来，脸上闪过喜忧难辨的古怪神色，“刚刚那边传来消息，云娜夫人怕是要生了。” 突闻消息，虽然早有准备，古素禾急切问道：“医师、接生婆都过去了吗？”话音未落，她还是不放心，离座起身，吩咐赶过去云娜毡帐。 虽然身为康麽部公主，但是古素禾从小在部众牧民中长大，知道草原女子生孩子就是如同从长生天手中接走自己的孩子，如果不能顺利接走，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就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大妃，你......”侍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被古素禾狠狠一瞪。 古素禾大致能够猜出侍女想要什么，无非就是那个孩子又不是自己生的，何必如此在意，何必如此着急，何况，如果万一云娜不幸没能平安诞下孩子，对自己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古素禾急急摇摇头，不能再想下去，自己是是赫离的正妻，柔黎汗部的大妃，云娜腹中那个是奇雅孛圪姓氏的嫡系子嗣，有着特殊意义。 同时，赫离的一正妃两侧妃，如今唯有云娜一人怀有身孕，这个即将诞生的孩子寄托着赫离可汗、锡达断事官、黛丽莎老夫人、敏敏公主......无数人的灼灼目光，如果让人知道古素禾的侍女竟然诅咒可汗子嗣，别人会怎么想古素禾大妃？ 第六百一十八章：奇雅孛圪的新生命 第六百一十八章：奇雅孛圪的新生命 云娜宫帐，侍女奴仆进进出出，几个有经验的接生婆寸步不离守在云娜侧妃身旁，医师叮嘱准备热水、参汤、干净毡布等，脸上闪过焦急之色，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等待里帐的传唤动静。 帐外，长木支柱撑起一块块遮顶毡布，不知何时起，附近散布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精悍侍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不过，哪怕有人注意到值守侍卫戒严，遮顶毡布下的柔黎贵人们现在也不会把注意力从云娜宫帐转移到外围侍卫身上。 能够调动宫帐侍卫过来戒备，整个柔黎汗部能够有几人做到，他们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危害云娜侧妃产下可汗子嗣的大事。 一家一户，诞下子嗣是重要大事，何况是王族血脉，柔黎汗部最高贵的血脉，值守侍卫紧握的刀柄是对准外边，紧盯进出的侍女、奴仆、医师、接生婆，绝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伟大赫离可汗的血脉的诞生。 帐门帘布一掀开，又匆匆闭下，云娜侧妃的母亲，乌丽兰夫人焦急吩咐准备多热水、参汤，虽然医师已经吩咐过，可是她还是得要自己说着、看着才能放心。 里面在鬼门关徘徊的是她的女儿，即将诞生的生命是她的外孙。 说罢，乌丽兰夫人没有转身回帐，朝着几步外的遮顶毡布走去，未等走进毡布底下，就被一个窜出的大男人挡住。 “怎么样，怎么样，云娜，孩子怎么样......”云娜侧妃的父亲，岚木氏族的首领，柔黎汗部的阿雅姆脸色焦急，仿若热锅上的蚂蚁，几个踱来踱去的人就有他一个，若不是顾及，怕是要冲进去里帐隔间近距离陪着自己的女儿。 不久前，身为王庭大当户的阿雅姆正在处理事务，急急闯进来一名侍女，未来得及生气发怒，发现是来人是自己女儿的侍女，心中猜测到什么，果然，自己女儿腹痛，即将生产，他匆匆交代两声，打马飞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到女儿帐外，如果不是有侍卫看清来骑之人，怕是直接一箭解决掉他。 但是，阿雅姆的大动作也让云娜侧妃今日产子的消息流传开来，锡达断事官、察乌卡放下手中事务，匆匆赶过来汇合黛丽莎老夫人；莫扎图老祭司也赶来唱诵祈祷，祈求长生天保佑；康麽氏族老首领、王庭大当户索尔奇安排事务后也亲自赶来，直到自己女儿过来，又在锡达断事官吩咐“不能无人处理族务”，一边目光复杂看着云娜宫帐方向，一边朝着办公帐走回...... “乌丽兰妹子......”黛丽莎老夫人走上前，搭着自己亲家母的手，又侧头看向云娜宫帐，脸庞闪过喜忧之色。 喜的是，孙子即将诞生；忧的是，女人生孩子便是在鬼门关外徘徊。 “头一胎的问题，其他方面，医师、接生婆都说没有大碍......炖了几碗参汤备着，让云娜保证有力气......”乌丽兰道，话是这般说，可是心中也对自己女儿、外孙十分担忧，生孩子从来就没有百分百的保证，只有长生天才能确定会不会把孩子顺顺利利送到准母亲手中。 黛丽莎老夫人明白，头胎难生，不仅是妇女没有经验，更是身体没有适应，这几乎是个共性难题。 此时，锡达断事官移步上来，道：“乌丽兰，那么辛苦你多陪伴云娜这个孩子，还有告诉医师、接生婆，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保证母子平安，必有赏赐，倘若有什么差错......”言语没有说完，可是语气透露的寒意十分明白。 一旦出事了，必然有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何止人数还不少。 人人平等，生命不分尊卑？ 抱歉，哪怕再过几千上万年都不可能实现的！ “黛丽莎嫂子，要不你去旁边毡帐休息一会儿，有那么多医师、接生婆、奴仆盯着，别累坏身体。”锡达断事官道，草原夏风渐起，遮顶毡布四周只有几根长木支撑，挡不住四周吹刮的风。 黛丽莎老夫人的确感到有些疲惫，但是听着云娜宫帐隐隐传出的声响，摇摇头，但是劝道：“锡达兄弟，你才需要进帐休息，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赫离知道让你帐外守候，恐怕连我这个阿妈他都要埋怨，察乌卡，扶着老爹进去毡帐休息.......”最后一句是她对着稍后的察乌卡所说。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坐下来等候，古素禾、哈度真，让人准备一点吃的......”本来准备吃喝这种事情，锡达断事官大可吩咐随从、奴仆去做，现在是让古素禾、哈度真分分神，有点事情做。 身为妻子，看着其他女人即将诞下自己丈夫的血脉，心情决定不纯粹，欢喜、羡慕、失落、悲伤...... 其实，锡达断事官心中又何尝不是，帐外等候的众人中，或许他想的才是最长远，也是最复杂的。 他是锡达，是奇雅孛圪.奉倏，是赫离的崇敬长辈，同时还是钦达烈人大长老，是康麽氏族的血缘姻亲，是古素禾大妃的真正倚靠...... 如果云娜生下的孩子是男孩，锡达该怎么办，不偏不倚？ 男孩，赫离的长子，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就具有冲击柔黎汗位的优势，甚至能够母凭子贵，让云娜身份越加尊贵，直逼柔黎大妃古素禾。 万一不幸，古素禾没有产下子嗣，或者没有在未来几年产下男孩，那么她的大妃之位还能稳稳当当吗？ 或许锡达在世时，凭着锡达在赫离、贵族、官员、部众的地位，还能撑得稳古素禾的大妃之位，但是锡达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怕是熬不了几年，到时......锡达想想就觉得脑袋发疼。 “哇……哇……” 云娜宫帐内隐隐传来婴儿啼哭声，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凝听新生儿宣告自己的到来。 柔黎汗部，奇雅孛圪一脉，终于迎来新生命。 此时，黛丽莎老夫人也顾不得坐下休息，跑近帐前，突然止住脚步，怕掀开帐门帘布，帐外冷风吹了进去，对云娜、孩子不好。 “男孩还是女孩？” 第六百一十九章：重燃战火 第六百一十九章：重燃战火 大草原的初夏，拂过阵阵微风，掠动茫茫草海，拨散炎炎热浪，越靠近北部草原，凉意舒适愈加明显，唯有初夏后的一、两个月，游牧在东漠草原北部的部族牧民是最让其他草场的牧民羡慕，享受来自锥冰山岭经年不息的冷风，吹散身心的浮躁烦热，真乃一大快事。 都仁捺山脉往东，莫顿河草原以北，沿着中短的波涟河，源头便是波涟湖泊草场，这里本来的主人是小有名气的佈库氏族，可是这个氏族在几年前避难迁徙，朝着莫顿河方向南下东进，袭击捕捉沿途中小部落，不仅弥补部族的损失，最终还发了横财，直到他们来到莫顿河草原。 不错，佈库氏族就是几年前在莫顿河草原给骨啜纳千骑长送人头的，也正是那场战斗的实打实战绩让骨啜纳奠定自己军中地位，一步先，步步先，成为柔黎常备军仅次于谷卑希侍卫长的统兵将领，恐怕只有镇守一方的拉姆可能够与其平起平坐。 按道理来说，柔黎部击溃佈库氏族，波涟湖泊草场便成为柔黎部的领地，可是这块草场实在离着柔黎部有效统治领地太远，地方又不是很大，几乎没有什么牧民，那时的柔黎部没有制定北进扩张的计划，因此没有把宝贵的兵力放在这里。 哪怕此前拉姆可校尉统辖兵马防备北边敌人时，他都没有把成建制的兵力推进至波涟湖泊草场游牧驻扎，连探马游骑几乎都没有派出。 直到今年，乞迪汗部和柔黎汗部双方彻底撕破脸皮，刀对刀，矛对矛，接到赫离可汗叮嘱的拉姆可校尉派出固定探马游骑队探进巡查波涟湖泊草场。 波涟湖泊草场与莫顿河草原相连地带，一队柔黎游骑例行巡逻，人员只有几骑，相比前段时间十几骑为一队，每天几十骑，探马百骑长每日亲自探查的警戒情况有点松懈。 拉姆可一卫已经知道伟大的赫离可汗统率柔黎大军击溃乞迪大军，占领乞迪汗部大片草场领地，俘虏数以万计的乞迪骑兵，取得一个辉煌的战绩，就连乞迪主力大军都败了，北部草原的乞迪兵马难不成还敢发起进攻？ 拉姆可一卫能够定时派出探马游骑队巡逻警戒，已经是柔黎军令严明的执行效果，要知道突进箭头巡查，距离最近的营、千骑驻扎地都有两百里，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十骑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轮值回去？”一名守备兵游骑无精打采道，十分羡慕几日前把巡逻任务轮给他们的常备军探马队。 如今，戒备情况没有那么紧，不必像前段时间必须由精锐的常备军探马盯着，逐渐把巡逻任务交由守备兵负责，但是这片区域还是留下几支常备军探马十骑队的。 “对的，十骑长，这两天我们都是天天巡查这边，连个猎物都看不到......”另一名守备兵游骑说道，最后默默嘀咕“就算看到了，也不敢去追逐猎杀......” 柔黎军令规定探马游骑巡逻、值守期间，不得随意改变巡逻路线，不得随意停留休息，不得拖延时间......或许守备兵平日巡逻草场不知道，知道怕是也会疏忽，但是战场上不同，一旦去做了，惩罚绝对少不了的。 “真当我看不出来你们几个兔崽子想什么，是不是都想去都仁捺山脉？”十骑长没好气说道。 莫顿河草原北边，都仁捺山脉附近，唯一能够让柔黎汗部，不，是让拉姆可统辖兵马有点战斗欲望的是拓野部。 拓野部，这个曾经柔黎部眼中的几千帐部众“庞然大物”，昔日让柔黎部心惊担忧，现在却是柔黎汗部北边领地兵马最好的下手对象。 关键是拓野部作死，面对如今真正的庞然大物“柔黎汗部”，竟然还敢派兵南下，在都仁捺山脉附近游荡，典型的找死。 连乞迪大军都不敢如此嚣张，区区一个几千帐的拓野部如此放肆，怕是嫌命长，想要找一把免费的屠宰刀。 于是，波涟湖泊草场两大汗部对峙的紧张气氛松下来后，底下将领纷纷请求拉姆可校尉下令出兵荡平拓野部，让拓野部知道柔黎雄鹰的尊严不容挑衅。 同时，不少常备军战士都知道几年前柔黎部和拓野部的“往事”，尤其是出身那个曾经被拓野部灭亡的拉斯库姆隶属轸钴氏族的，恨起拓野部是巴不得嚼骨啖皮。 何况，赫离可汗统率大军打得乞迪主力军队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莫顿河草原这边的柔黎骑兵跟乞迪兵马大眼瞪小眼，最终偃旗息鼓，连个屁都没响。 憋屈，实在是憋屈！ 此时，冒头挑衅的拓野部自然成为最好的发泄对象，新仇旧恨一把算。 被戳破心思的巡逻骑兵尬笑挠挠头，的确想调往都仁捺山脉，一旦拉姆可大人下令进攻，他就勇猛冲锋，砍下几个拓野部骑兵的脑袋，一家老小今年就不愁吃喝，说不定自己还能晋升，甚至调到常备军。 大地传来一阵轻微连续的震动，领头十骑长脸色一变，怀疑是自己感官出问题，聚精会神，竖起耳朵一听，不仅震动感越来越强，同时还响起隆隆声响。 波涟湖泊草场方向？ 此时，所有巡逻游骑都感受到了，纷纷把目光投向波涟湖泊草场方向，连片黑乎乎的影子冒出，掩盖住初夏绿色。 领头十骑长脸色惊白，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嘟囔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随即，终于反应过来，急喊道：“快跑，跑回去禀报！” 所有巡逻游骑匆匆调转马头，死命挥鞭策跑座下战马，不仅仅要跑回去禀报，一旦落下绝对被踏死在敌军的马蹄之下。 远处，伴随着卷起的沙尘碎草，隆隆马蹄声响彻草原，连片黑乎乎影子，爆发着一股冲天气势，随着敌军的步步逼近，一面面敌军旗帜的徽记也越发明显出来。 正是因为看见敌军旗帜，领头十骑长才会如此大惊失色，虽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兵十骑长，可是对于东漠草原唯一能够和柔黎汗部匹敌的势力，他不至于连乞迪汗部的猛虎旗帜都分辨不出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乞迪大军被伟大的赫离可汗击败，缩回乞迪王庭躲避，怎么会出现这里呢？ 第六百二十章：责罚，出兵 第六百二十章：责罚，出兵 初夏夜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本该让人感到清爽，但是此刻的焉山草场大营主帐，仿若冰火两重天，一方是如坠冰窟，一方是怒火熊熊，。 对于跪地请罪、瑟瑟发抖的人来说，处在冰窟洞里，他们多是柔黎汗部观风帐人员，少部分是负责联络观风帐的可汗侍卫，官职最低是土屯，要是侍卫军副百骑长。 共同点：都与观风帐有关，官职不低。 难不成观风帐出事了？ 观风帐没有出什么大事，至少不是观风帐的某处秘密据点被人端了，或者某位观风帐大人物被人刺杀，是观风帐出纰漏了。 主帐内外，一名名校尉、千骑长纷纷赶来候命，其中不乏有和观风帐打过交道的，看见跪地埋首的观风帐等人，心中生奇，下意识想找旁边同袍打听一下情况，可是感受到主帐内外的气氛不对劲，便识趣闭紧嘴巴，静静等候下文。 几个千骑长眼眸溜转一圈，没有发现大汗的身影，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家校尉，想要从校尉大人言语、眼神得到一些讯息，提前做好准备。 可惜，泰罗格、库尼亚斯、兀格校尉、拉库兹等校尉仿若帐前泥塑，哪怕是注意到手下千骑长给自己打眼色，也不去理会。 从几名校尉大人的神态来看，他们应该是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这个时候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免得给怒火冲冲的大汗“发泄”。 帐外也有千骑长瞥视偷瞄搜寻自家校尉的身影，迟迟找不到自家校尉大人，不会还没来吧？ 大汗侍卫传达汗令，没有巡查警戒任务的千骑长、校尉必须全部到达，哪怕睡成死猪，都要把他从皮垫拽起来，现在大军驻扎，焉山草场四周都没有什么敌人，校尉不必探查敌阵、勘察地形，难不成是睡着不愿起来？ 没有发现自家校尉身影的，多是隶属骨啜纳、多米、托拜厄斯三卫，他们的校尉此时正在帐内。 很快，赫离可汗阴沉着脸走出大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可汗身上，随即又谦卑低下头，等待伟大可汗的命令。 本来还有微微许脚步声、嘀咕声的帐外瞬间一静，平时粗鲁的草原汉子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动静，除非是瞎子，任谁都能看出可汗怒火熊熊。 谁得罪可汗，谁有那个胆子得罪可汗？ 联想到跪着的观风帐众人，千骑长纷纷猜测观风帐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赫离走近两步，锐利的眼光一瞥，随在其后的吉姆迈步拔刀，白光一闪，溅洒一道鲜红，跪地为首者的脑袋飞出。 刹那间，帐外千骑长们感到一股凌冽寒风袭身，虽然不是赫离可汗亲自挥刀斩杀，可是由侍卫军千骑长吉姆执刀，当着赫离可汗的面，毫无疑问释放的消息：本可汗恨不得亲自斩杀此人。 观风帐到底搞出什么祸事，才会惹得赫离可汗如此生气？ 身为千骑长的他们，从几百骑常备军时期跟随赫离，到如今的十万柔黎军，跟随赫离多年，上一次见到赫离亲自斩杀部族将士，还是在黑夜滂沱大雨时，负责值守大营的哨兵擅自离岗。 自此之后，没有再看到赫离可汗出手，在某种程度，能够让赫离可汗斩杀的，算得上一种“荣誉”死亡。 “其他人，罚五十军棍，先打三十，记二十，战后再打，吉姆你亲自盯着，一棍都不能少！”赫离瞥了一眼跪地众人，稍顿一会，道：“塞图，撤去大当户一职，代理大当户。” 柔黎军令严厉，五十军棍就是五十军棍，不能弄虚作假，绝对是实打实的，何况是赫离可汗的汗令，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缺斤少两的。 跪地众人叩头谢恩，一下子打下去五十硬棍，绝对要去受刑者半条命，轻则三月半载不能下床，重则终生残疾。 同时，不少跟随塞图多时的观风帐土屯发虚颤抖，伟大的可汗不仅惩罚他们，还惩罚塞图大人，一旦塞图知道自己“无辜”牵连，一定会给老鸟们上一节终身难忘的“下属切勿牵连上司课程”。 一定要立功，一定要立功，一定要立功，让观风帐立下巨大功劳，否则塞图大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是一份来自莫顿河草原的信鹰羊皮纸，五天前，乞迪大军沿虎牙原，经波涟湖草场，突袭莫顿河草原，杀入我们柔黎汗部的领地......”赫离扬起手中羊皮纸喊道。 什么？ 千骑长浑身一惊，难以置信，就凭乞迪主力被击溃的乞迪汗部，有那个胆子进攻柔黎汗部，若非这个消息出自赫离可汗之口，绝对会大声质疑。 “这个比盗马贼该死一百倍的家伙，肮脏的驴蛋子，黏在女人肚皮的蠢猪......昨晚竟然没有在自己办公帐值守，和卑贱的乞迪女奴翻滚在皮毯上，直到今天太阳落下时，才有其他人发现这封羊皮信。”赫离厉声骂道，前面修饰语把那个掉脑袋的家伙彻底定义为白痴，不，是比白痴还不如。 虽然柔黎军令规定攻占敌部领地后不得放纵，可是放纵的标准却没有明确界定，因为赫离也知道千百年来草原儿郎离不开食物、奶酒、女人，尤其是成功消灭一个部落后，在胜利、战利品、敌人妻女的刺激下，完全压制住内心欲望不可能。 同时，依附强者作为生存法则，哪怕是贵族女子在原本部落战败后，都会主动找寻新的男人倚靠，这种情况下，你情我愿，赫离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但是，柔黎军有一条不可触碰的底线：无论前方有遍野牲畜、美女，值守者不能离开一步，游骑者不能擅离路线，执刀背弓者不能放下刀弓。 “柔黎的主人，你的仆人随时等候你的汗令！” “伟大的大汗，我的箭矢已经准备好，射向你的敌人！” 柔黎勇士没去找它的麻烦，乞迪汗部竟然还敢主动出兵，挑衅柔黎汗部的尊严，只能用乞迪汗部的鲜血才能洗刷它的罪恶。 “多米、托拜厄斯两卫召集本卫勇士作为驰援主力，连夜准备，让乞迪骑兵再次尝尝柔黎弯刀的味道！”赫离狠狠挥动羊皮纸下令道。 第六百二十一章：他以为我不敢 第六百二十一章：他以为我不敢 随着赫离可汗的命令一下，各卫、千骑运作起来，仿若一支上弦箭矢，随时准备射进乞迪汗部的胸膛。 回身进帐，摊开羊皮地图，赫离的手指寸寸挪动，自乞迪王庭，朝着北部草原，过虎牙原，经波涟湖泊......连成大弯弧，弧尖直指莫顿河草原。 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绝对是有预谋的，恐怕在驼绳子草原达雅可汗统率王庭宫帐军败阵撤退，成功突围之后，就没有领兵回王庭，或者不是带领大部分兵马，而是命令心腹大将秘密率领王庭宫帐军沿北进发，踏进勒水族草场领地汇合，开辟第二战场以威胁柔黎汗部的北边领地。 否则，紧盯乞迪王庭的观风帐千骑长格根不会连乞迪大军调动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导致乞迪大军突袭莫顿河草原之后，赫离才知道乞迪大军的动向。 同时，赫离推断达雅可汗秘密调往勒水族领地的王庭宫帐军绝对不多，本来撤退突围后残存的军队只有三万左右，达雅可汗绝不可能孤零零返回乞迪王庭，否则无法震慑住氏族、附属部落的头人首领，那么最多就是两万宫帐军。 可是，两万乞迪王庭宫帐军，尤其是和柔黎精骑对阵厮杀存活的成建制乞迪王庭宫帐军，绝对是堪称乞迪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已经了解柔黎骑兵的进攻方式，知道柔黎骑射的范围、威力，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说不定能打得莫顿河草原兵马措手不及。 何况，乞迪汗部突袭莫顿河草原的不止两万乞迪王庭宫帐军，还有姻亲部落勒水族为主的氏族部落兵，加起来怕是不下四万骑。 “大汗，乌维部使者发现我们军队的调动，派人前来询问......”侍卫军百骑长宝音入帐请示。 “贼驴蛋的，乌维部就是和乞迪部一伙的，派出两伙谈判使者来掩饰拖延，暗地里调动军队进攻莫顿河草场，大汗，我去宰了那帮贼驴蛋......”库尼亚斯校尉气汹汹道，被人摆了一道，心里十分不爽。 帐内其他校尉也多是这种想法，肯定是乌维部和乞迪部搞在一起，弄出谈判假象来迷惑伟大的柔黎汗部。 “乌维部，乌维部，乌维部......”赫离嘀咕起来，仿佛自己遗漏什么，想起格根传回来的情报，乌维汗部的支援先锋部队已经进入东漠草原，越过乞迪王庭，现在挡在柔黎铁蹄前方的不是乞迪兵马，是乌维汗部的骑兵。 乞迪使者伊亚巩...乌维使者和可大祭司...谈判...... 突然，赫离发现自己小瞧乞迪达雅，那位暗蓄力量、杀侄登位、控制氏族的达雅可汗有几分本事的。 达雅可汗十分清楚，驼绳子草原一战，乞迪主力大军溃败，东漠草原再无任何势力能够挡住柔黎铁骑，东漠草原势必要在柔黎战旗下统一，乞迪汗部要么消亡，要么远遁他方，寻找新的草场生存。 消亡，达雅可汗绝对不愿意选择！ 远遁他方，迁徙至何方？ 沙漠草甸、偏僻草场，根本不足以放牧养活庞大的乞迪汗部；杀入西漠草原或北漠草原和强大部落一争高低，其他霸主部落会容忍乞迪汗部的进入吗？ 因此，达雅可汗选择拼死一搏，用他的一切来换取乞迪汗部的存活，以及他的可汗尊严。 使者红鼻子伊亚巩，在达雅可汗眼里就是吸引柔黎汗部注意力的幌子，让先手胜利的柔黎汗部知道乞迪汗部不想再打，没有能力再打下去。 的确，仅凭乞迪汗部，即使突袭莫顿河草原成功，威胁到柔黎汗部北边领地，极有可能遭到焉山草场的柔黎大军疯狂进攻，直杀乞迪王庭，甚至一举端掉乞迪王庭。 所以，达雅可汗要拉上一个盟友，把乌维汗部支援兵马摆在乞迪王庭和焉山草场中间地带，按时供应吃穿物资，一旦柔黎大军要西进，首先要面对的是乌维汗部兵马。 此时，身为乌维汗部大祭司的和可要亲自前往柔黎汗部谈判，达雅可汗更是欢送，当柔黎可汗得知乞迪大军袭击莫顿河草原，大怒之下，杀死一个乞迪使者不算什么，甚至可能连和可大祭司一起杀死祭旗。 死去一个伊亚巩不算什么，但是死去乌维汗部大祭司，到时就算柔黎大军不进攻乌维兵马，乌维兵马也得杀向焉山草场。 届时，两大汗部联军进攻柔黎汗部，柔黎汗部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退一步，柔黎汗部没有杀死乌维汗部和可大祭司，但是它敢肆无忌惮进攻挡在前方的乌维兵马吗？ 此时，侍卫汇报多米、托拜厄斯两卫的向导、箭矢、肉干、奶酪、清水皮袋等全部准备妥当，即将出发。 “多米、托拜厄斯”赫离望向自己的两员大将，又把目光投在稍后的一名将领，“托兰丁，交给你们了！” 柔黎军诸卫，调多米一卫很正常，毕竟历经战事、善于疾袭，但是另外一卫驰援兵马是托拜厄斯一卫，原因并非校尉托拜厄斯，是副校尉托兰丁。 这位出身乞迪汗部老牌氏族岚木氏族的将领，对于西部草原，没有多少柔黎将领比他更熟悉的。 何况，此次驰援行军路线，不是调头回驼绳子草原，过白马驿大营，经螺贝山谷、妥儿川草场，入莫顿河草原，要是这么走，抵达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多米、托拜厄斯两卫朝东北方向，沿着多罕平原、西拉沙地这条道，直插勒水族草场领地，行军路线估计和秘密进入勒水族草场的乞迪王庭宫帐军很相似。 “诺！”多米、托拜厄斯、托兰丁三人领命退出大帐，回去自己本卫部队。 “吉姆，传令忙迭可、其木克，加快押送青壮俘虏，优先押送焉山草场的！”在驼绳子草原、焉山草场，柔黎汗部捕获怕是有十万青壮俘虏，已经分批押回去好几万，之前都是押送驼绳子草原的为主，现在柔黎大军要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焉山草场的要优先处理。 吉姆领命，立刻派人给忙迭可校尉传令。 “哈哈哈，乞迪达雅以为我不敢，不敢同时得罪乌维汗部，不敢同时开战两个汗部......”赫离嘴角溢出一丝狞笑，拔出弯刀直直戳在羊皮地图的乞迪王庭，刀锋划过乌维兵马所在的地带。 第六百二十二章：赫离发笑 第六百二十二章：赫离发笑 赫离大帐，热血求战的众校尉一听到赫离可汗刚刚嘀咕的那句话，瞬间化作沙漠鸵鸟，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埋进帐底泥土，让可汗瞧不见自己。 “长生天保佑，别选中我，别选中我！”泰罗格、库尼亚斯、兀格、拉库兹几位校尉默默祈祷，就连骨啜纳都有意无意避开可汗的目光。 赫离没好气看着，一句“安排哪个人留守看押焉山草场？”就让帐内校尉们埋头缩脑，脑袋全想着冲锋征伐！ 即将开始新的大战役，赫离必须要集中铁拳，如今除去忙迭可、多米两路军队，前段时间伤亡、安排留守，手中还有五万骑兵可以调动，包括侍卫军、骨啜纳、泰罗格、库尼亚斯、兀格、拉库兹，以及仆从兵。 倘若敌人只有苟延残喘的乞迪汗部，赫离何需精心调兵遣将，连五万大军都不必全部出动，便能狠狠撕碎乞迪汗部最后的抵抗力量，让他们知道临死还敢挑衅强大的柔黎汗部会付出什么惨重的代价。 可是，挡在柔黎铁骑前方的不是乞迪残兵，是远道而来的乌维汗部兵马，朝西攻伐，必然绕不开乌维汗部兵马。 赫离要郑重对待，提前把乌维兵马这个态度十分鲜明的不利因素考虑进去，把乌维兵马和乞迪残兵联手抵抗柔黎大军作为最大可能，着手进攻部署。 “拜达尔，你负责看押焉山草场，俘虏一旦有什么异动，临机决断！”赫离定下留守人选，让众位校尉松了一口气。 侍卫军千骑长拜达尔是老资格，虽然不是跟随赫离首领从秃尾巴河偏僻草场起家的，可是几年来战功赫赫，稳稳晋升，从来没有人怀疑他不配成为侍卫军千骑长。 若是下次侍卫军大规模扩编，升格万骑，统辖几卫，八九不离十，拜达尔会是一卫校尉。 “诺！”拜达尔千骑长踏步出列，单跪领命，忠实执行自己主人的命令，身体微微激动发颤，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可汗委以重任。 “拜达尔，有你看押焉山草场，我便能安安稳稳统兵西进，不必担心焉山草场会出什么乱子。”赫离拍拍拜达尔千骑长的肩膀，以示自己对拜达尔千骑长的器重。 “大汗放心，有拜达尔，焉山草场绝不会乱，倘若卑贱肮脏的俘虏敢作乱，拜达尔亲自用弯刀砍下他们的脑袋，挑断他们的手脚，哪怕焉山草场被鲜血染红，营地上空的战旗依旧是雄鹰徽记的！”听到赫离可汗如此器重自己，拜达尔千骑长眼眶一红，誓死不辜负可汗的重托，绝对会把留守差事办得妥当。 赫离安抚两句，又把目光投向羊皮地图，游散在乞迪王庭和乌维兵马驻扎地之间，略有所思。 “大汗，我们什么时候出兵？库尼亚斯是你手中的弯刀，是雄鹰的利爪，等待你的命令，你的口哨......”库尼亚斯校尉有点急不可耐，随时准备率领本卫勇士让乞迪汗部再次尝尝柔黎弯刀的滋味。 “对，大汗，只要你一声令下，在长生天升起明天的太阳前，拉库兹麾下所有的柔黎勇士都将集结在你的大纛......”拉库兹校尉拍拍胸脯道。 赫离没好气回头瞪了帐内众校尉一眼，似是自言自语道：“刚才安排留守焉山草场的时候，个个不是哑巴，就是鸵鸟，一看见拜达尔接了，又像兔子一样窜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可是帐内人儿恰能听到，余下的骨啜纳、泰罗格、兀格还算要点脸面，没有跳出来。 盯着羊皮地图，沉默半晌，赫离突然哈哈一笑，弄得帐内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张羊皮地图平平无奇，赫离可汗怎么无缘无故发笑？ “兀格，你有什么发现？”赫离发现自己安答兀格脸上闪过思考之色，显然兀格刚才并非像库尼亚斯、拉库兹两人一样焦急等待自己的命令，而是思考着未来的战局。 “乌维兵马的缺陷，远离西漠草原，无法获得后续兵马补充，哪怕不是遭遇惨败，只要损失几千、上万兵马，他们就知道柔黎弯刀的锋利，不敢碰上来了！”兀格道。 赫离点点头，眼眸流出一丝赞叹之色，兀格分析得不错，同时进步很快，渐有大将之风，随即又把目光投向骨啜纳。 “两匹头狼分不好一块肉，尤其是其中一匹狼非常强壮，很有可能会先吃掉另一匹狼。”骨啜纳用野兽相处作为比喻，贴切生动，唯一缺点是把柔黎汗部当作一块肉。 “何况，两头狼底下都有狼群！”泰罗格校尉补了一句。 库尼亚斯、拉库兹张了张口，不仅经历过教导营阶段，还受过赫离亲自教导，明白兀格、骨啜纳、泰罗格所说所指，可是要自己分析说出来，总感觉嘴巴叼着铁块，只能尬笑挠挠头。 “你们说，乞迪达雅出兵袭击莫顿河草原冒不冒险，真以为凭着那点兵马就能打穿柔黎领地？”赫离反问道。 帐内众人摇摇头，如果多米、托拜厄斯两卫没有驰援，顶多损失莫顿河平原，被乞迪兵马推到土讫水城，但是乞迪兵马要想更进一步很难，更别说打穿柔黎领地。 虽然莫顿河草原是柔黎汗部的重要领地，几万部众都在那里游牧生活，还有几十万头大小牲畜，可是别忘了柔黎汗部骨子里是游牧部落，大不了几万部众迁徙避难，逃往土讫水城，逃到妥儿川草场，大不了抛弃大批牲畜物资，不会造导致柔黎汗部元气大伤，如果迁徙逃亡途中死伤一、两万部众，勉强算得上伤筋动骨。 “乞迪达雅是在最后一搏，把他最后的招数都亮出来，他是在逼我们柔黎部停战，逼乌维部参与，也是逼自己，逼乞迪部......”赫离道，嘴角一笑，“一旦他这招不灵，那他就会逼死自己，用套马轩牢牢锢死自己。” “现在，乞迪汗部就是一只快要病死的壮硕肥羊强撑着，只要雄鹰扑下去一咬，便会轰然倒地，”赫离顿了一顿，“是让旁边的野狼是想吃上一口，还是......” 第六百二十三章：乞迪兵力优势 第六百二十三章：乞迪兵力优势 波涟湖草场以南，莫顿河上游草原。 几千乞迪骑兵沿着低矮丘陵山坡策马进攻，仿若啃食的蝗虫群践踏青色大地，时不时溅起片片鲜红，虽然前进速度缓慢，但是终究朝着前进趋势。 受制地形，周围低矮丘陵山坡，并非绝佳的骑兵交锋战场，不便于大规模骑兵铺展冲锋搏杀，这让拥有优势兵力的乞迪兵马无法展开。 因此，乞迪大军每次只能出动几千骑兵朝着对面的柔黎骑兵发起进攻，凭着一次次车轮战冲锋，逐步占领前方的丘陵山坡。 同时，凭着兵力优势不断冲锋的乞迪骑兵在拥有强劲骑弓的柔黎骑兵手中折损不小，尽管有着经历乞迪主力大军和柔黎骑兵在驼绳子草原对阵厮杀的精锐老兵提醒注意，携带盾牌，装备皮甲，可是遭受一支支铁簇箭矢的强烈打击，死伤情况比起往日部落征伐依然严重很多。 箭矢划空声、木盾破裂声、兵器撞击声、凄厉惨叫声......又是一波箭雨落下，进攻的乞迪兵马阵列出现染血空白，看来又带起一阵人仰马翻。 此轮进攻是第四次，虽然每一次进攻都能推进一段距离，但是勒水族骑兵每一次都付出少则两、三百，多则近千的伤亡代价，已经足足损失两千多人。 勒水族骑兵的士气受到打击，就连座下战马都不愿冒着危险急速冲锋，下意识要朝着两旁没有那么多箭矢落下的地方跑去，导致乞迪大军的冲锋速度进一步停缓。 “不行了，少族长，他们的箭矢太厉害，勒水族的勇士死伤太多......” “少族长，柔黎骑兵的箭矢又快又准，最前边的一个百人队，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射死一大半......” “少族长，下令王庭宫帐军顶上去吧！” 几个浑身血迹的勒水族将领纷纷请求青格沂少族长，希望青格沂少族长能够把他们的兵马轮换下来，否则折损太大。 青格沂，这位勒水族的少族长，乞迪王庭的宫帐军万夫长，脸色难看，想不到会遭遇柔黎汗部如此强烈的抵抗，不是说柔黎汗部的主力大军渡过拉驼河，都在焉山草场一带，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强的一支军队？ 援兵，他们肯定是来援兵了！ 三天前，乞迪王庭宫帐军、勒水族兵马为主的乞迪大军沿着波涟湖草场，突袭莫顿河草原，成功杀进柔黎领地，推进两百多里，缴获上万头大小牲畜用作军资，扫荡几千柔黎部众，算是取得一个不错的开头。 几天来，柔黎汗部根本没有做出什么有效抵抗，任由乞迪大军步步杀入，直到昨天才做出相应的抵抗。 但是，抵抗的柔黎骑兵没有打算堂堂正正用几千骑列阵迎战几万乞迪大军，交战厮杀以百骑为单位，通常是几百骑、千骑的规模，现在一下子双方均是几千骑的兵力，真的是突击莫顿河草原的第一次。 从秘密调入勒水族草场的王庭宫帐军口中知道，柔黎骑兵战力强悍，拥有强劲骑弓，是一块硬骨头，可是青格沂想不到会如此难啃。 乞迪大军突袭闪击莫顿河草原的前几天，一则拉姆可一卫主力离着波涟湖草场有点距离，二则拉姆可校尉要部署迁徙部众，尽可能迁徙莫顿河草原上游、中游地带的部众和牲畜，所以除了派出探马斥候盯着，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可是，离着拉姆可一卫最近的木格知道北边领地被乞迪汗部袭击后，迅速率兵北上支援拉姆可，巩固北方防线。 自从结束东进洛格领地战役后，身为赫离安答的木格没有返回王庭，被赫离安排巡卫洛格领地、土讫水城、望南岭、卡密尔城，尤其在赫离统率大军出征对战乞迪主力大军后，更是特意嘱咐木格率兵靠近望南岭、莫顿河草原，随时支援拉姆可一卫。 战场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居高临下观察的青格沂一清二楚，他知道勒水族儿郎遭受柔黎骑兵的箭矢打击，死伤严重，可是每拖一天，对乞迪大军便不利一分。 时间越来越紧，一旦无法给柔黎汗部猛烈一击，那么占据焉山草场的柔黎主力大军便会把弯刀架在乞迪王庭的颈脖处，乞迪汗部的命运将不再控制在自己手中。 一旦乞迪汗部消亡，身为达雅可汗的姻亲部落，勒水族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 青格沂知道达雅可汗的计划，派遣精锐兵马突袭柔黎后方领地，同时胁迫利诱乌维汗部出兵，使得柔黎大军前后大乱，要么被乌维汗部割下一刀，要么大军灰溜溜返回后方领地。 如此一来，乞迪汗部便能趁机夺回焉山草场，甚至把领地恢复到驼绳子草原战败之前，整顿力量，日后再来和柔黎汗部掰腕子。 “传令，前方骑兵两翼撤回，王庭宫帐军出动！”青格沂下令道。 很快，一队队手持厚盾牌的王庭宫帐军加速驰骋，无论是手中盾牌，还是搭盾掩护，都比勒水族骑兵好上不少，看来是专门挑选加厚盾牌，还特意操练过应对柔黎骑兵箭矢的盾牌配合。 柔黎骑兵方向，一支支铁簇箭矢飞向持盾冲锋的乞迪王庭宫帐军，零零落落杀伤，但是在厚重盾牌、骑手贴马躲避、盾阵配合掩挡下，造成的杀伤效果没有勒水族骑兵那么显著。 乞迪王庭宫帐军步步逼近，在驼绳子草原经历过数以万计的柔黎箭矢暴雨，如今迎着对方的千余箭矢，完全不成问题。 毕竟，乞迪王庭宫帐军是见过大场面的！ 驰骋冲锋的乞迪王庭宫帐军杀进一百米之内，有些悍勇的则扔掉碍事的厚重盾牌，拉弓拔箭，准备来上一场“箭对箭”；更多的则顶着盾牌继续加速冲锋，准备咬住几百柔黎骑兵来场近距离厮杀。 没有强劲骑弓，自己无法在远程杀伤取得优势，但是近距离厮杀格斗，这些经验丰富的乞迪王庭宫帐军精锐可没怕过谁。 突然，短促嘹亮的号角声从柔黎骑兵后方响起，下一个瞬间，平均射出十几支箭矢的柔黎骑兵拨马转身，留给驰骋冲锋的乞迪王庭宫帐军一个个背影。 第六百二十四章：多米的善心 第六百二十四章：多米的善心 经西拉沙地，踏白羊河，越虎牙原，有着托兰丁千骑长及熟悉沿途的草原向导引路，多米、托拜厄斯两卫柔黎精骑沿着捷径道路星夜驰骋，偶尔“路过拜访”勒水族或附属部落的聚落营地，几乎像草原飓风般席卷刮过，留下残营血迹，不敢过多停留耽误，顶多匆匆补充军粮物资。 猎食于敌，是腾格里大草原千百年部落征伐的惯例常事！ “前方探马回来了吗？”策马巡视的多米校尉询问身旁亲卫骑兵，又看看周围有序散布的驰援大军，如今大军临时驻扎在波涟湖草场，快马轻骑，凭着镶嵌马蹄铁的战马脚力，一天时间便能抵达莫顿河上游边缘草场，随时都有可能和乞迪兵马发生战斗。 可是，多米校尉担忧拉姆可的情况，双方尚未搭建信骑传讯渠道，不知道前方战况如何，乞迪兵马推进到什么地方。 虽然赫离肯定放飞信鹰通知拉姆可，说明多米、托拜厄斯两卫精骑沿着西拉沙地道路驰骋增援，但是什么时候抵达无法确定的，所以至今拉姆可、多米均不知道自己的兄弟部队是什么情况。 “大人，最新一批探马回来了，发现莫顿河草原方向的骑兵踪迹，距离这里一天的路程，不过......”亲卫骑兵嘴口半张，欲言又止，低头偷瞄多米校尉的脸色，最终硬着头皮道：“那是一处战斗过后的山坡丘陵，只发现几百具......柔黎儿郎的残破尸体。” 果然，多米校尉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右手死死攥紧马鞭，深深长呼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愤怒躁动，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发现吗？” “留在前方的探马已经朝着莫顿河草场方向继续探查，传回来消息说是沿下去的几十里都没有发现大规模厮杀的痕迹。”亲卫骑兵回答。 多米校尉点点头，皱眉沉思，脑海中又浮现莫顿河草原羊皮地图，半晌后，开口命令道：“传令，所有散出去的探马，用一切力量联络上拉姆可校尉。” “对了，那两个俘虏安分吗？”多米校尉刚要拨马转向，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扭头朝着营地某一角落望去。 昨天，多米大军偶遇一支几十骑护着篷车的队伍，一看便知道是某位氏族贵人出游，八成还是女眷，但是多米没有那个闲心去管，直接按照惯例，下令一个百骑发起进攻，不留后患，免得逃脱之人通风报信。 可是，那支队伍十分顽强，区区几十骑，纵然配备皮甲、铁制弯刀，武器装备比不上柔黎常备军骑兵，可是竟然硬生生抗住一个柔黎常备军百骑队的冲锋，哪怕是双方接阵厮杀，仍然保持着绝不退缩的雄厚气势。 多米校尉十分好奇，那支队伍的战斗力几乎能够匹敌乞迪王庭宫帐军精锐，难不成护送篷车里面之人是某位乞迪大贵族？ 很快，他下令调动两个百骑逼围进攻，步步压制、消灭篷车周围的护卫骑兵，最后得见篷车主人。 篷车主人是两名草原女子，好像是一对姐妹，一个是二十岁左右，一个是十六、七岁。 当周围护卫骑兵阵亡后，那名十六、七岁的草原女子手持匕首，仿佛一头虎崽警惕着来敌，护在另一名女子身前，随时准备冲上去和来敌拼命，见状，多米校尉吩咐停止进攻。 不过，多米校尉不是怜香惜玉，顶多算是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篷车内那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挺着身子，大着肚子，受惊之下，使她脸色十分苍白，额头冒着细汗。 不错，那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是孕妇！ 草原谚语：弓箭不要对着怀崽的母畜！ 草原谚语在前，多米校尉又联想到赫离安答的孩子即将出生，鬼使神差之下，便吩咐“押送”两名女俘虏随军一程。 亲卫骑兵脸色有些尴尬，低声气愤道：“那个没怀孕的女人一直拿着匕首防备我们，大人特意派去的医师，她也不让靠近......” “那就算了，送点吃的过去就行，如果他们请求医师帮助，再让医师过去看看！”多米校尉道，两名不明身份的草原女子，其中一个怀着身孕，她们的护卫骑兵已经战死，任由她们留在茫茫草原，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可是，多米校尉不是烂好人，能够让她们活下来，并且替她们考虑一下，算的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做更多。 莫顿河上游草原，乞迪大军、勒水族兵马营地，满身泥尘的青格沂少族长走进父亲突迪伢的大帐，直晃晃落座躺垫。 “柔黎骑兵根本不配他们战旗的雄鹰徽记，哪里是雄鹰，简直是森林里的灰鼠，山岭间的狐狸......”青格沂少族长咧咧骂道。 突迪伢，这位万帐大部族的族长，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眸中闪过欣慰之色，掩带一丝对战局的忧虑。 这段时间的厮杀，虽然不是突迪伢亲自率兵进攻的，可是他命令必须要把每一天情况上报，所以心中已经对战局推进情况有着大致了解。 莫顿河草原的柔黎骑兵在拖延，拖住乞迪大军的进攻步伐，拖住他们援军的到来。 目的何在？ 经验丰富的突迪伢族长也猜到，是拖到柔黎援军的到来，或者从其他柔黎汗部的草场领地调过来，或者让占领焉山草场的柔黎大军回军救援。 不过，观察近两、三天占领草场的捕获情况，突迪伢族长还猜到一点，那就是莫顿河草原的柔黎部众撤退。 这种撤离迁徙不是慌乱的、自发的，从占领草场的情况来看，绝对是有人在统一管理，同时还派出柔黎骑兵骚扰、袭击以掩护另外草场的柔黎部众撤离。 现在，突迪伢族长十分好奇柔黎汗部莫顿河草原的统兵大将是一位怎么样的人，竟然如何部署安排？ 可是，别说好奇，哪怕突迪伢族长尊敬，乃至崇拜拉姆可校尉，他都会继续率领乞迪王庭宫帐军、勒水族兵马进攻拉姆可一卫。 第六百二十五章：营地后方的敌军 第六百二十五章：营地后方的敌军 未知的柔黎援军，心中的隐隐忧虑，让突迪伢族长下定决心采取横扫快攻，至少要在柔黎援军到来之前占领莫顿河草原，狠狠一挫柔黎汗部的锐气。 突迪伢族长还是很有底气的，麾下乞迪王庭宫帐军和本族兵马便有三万骑，算上征召来的附属部落兵马，超过三万五千骑，稳稳占据兵力优势。 柔黎汗部西进，据说是柔黎可汗亲自统兵，必然带走大部分柔黎汗部宫帐军，纵使调动宫帐军驻守莫顿河草原防御勒水族，最多就两、三千骑，加上莫顿河草原的附属部落兵马，撑死也就两万。 莫顿河草原的两万柔黎兵马绝对不可能像柔黎可汗亲自统率的精锐那么强悍！ 突迪伢族长的推测在某种程度是符合事实的，原先摆在莫顿河草原的柔黎常备军的确不多，同时，仅是面对几千乞迪骑兵，莫顿河草原的附属氏族兵力便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因为氏族头人或首领能够拥有的私兵并不多。 哪怕算上莫顿河草原守备兵，仍然挡不住几万乞迪骑兵的横冲扫荡。 可是镇守柔黎北方领地的拉姆可校尉并不仅仅负责莫顿河草原，还有斯帕丘陵、黑马镇，甚至洛格领地，那边才是拉姆可麾下主力巡卫驻守之地。 何况，赫离留下木格率领一支兵马，叮嘱主要巡卫望南岭、土讫水城，随时支援拉姆可迎战北边敌人。 因此，拉姆可、木格两支兵马合起来，哪怕打不赢，也能够硬抗住乞迪大军的进攻节奏，拖延步伐，只是可能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接下来的两天，突迪伢族长下令全军动员，不必特意探寻莫顿河草原的部族营地，朝着南边扑去，遇到一切骚扰、抵抗，直接冲锋厮杀。 此令一下，乞迪大军的进攻速度大大加快，滚滚杀去，对于沿途遇到几十骑、百骑规模的柔黎探马队几乎忽略不计，最多派出几百骑去应付骚扰，短时间解决不了的，索性让柔黎探马跟着自己，被盯着又少不了一块肉，短短两天时间，前进百余里， 一时间，拉姆可校尉的压力大增，不得不重新调整部署，必须要来上一场刀对刀战斗了。 首领大旗下，突迪伢族长神色复杂地瞭望前方，凭着多年丰富的征伐经验，一眼便判断出来对面那支列阵迎击的几千柔黎骑兵绝对是个强敌，绝对不弱于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勇士。 几千柔黎骑兵散发着如铁气势，又仿佛带着锋芒，哪怕面对的敌军有着两万骑，也丝毫不惧。 唯一让突迪伢族长欣慰的是柔黎汗部在莫顿河草原的主力大军终于被自己逼出来，哪怕会付出几千、上万的阵亡，只要能够击溃这支兵马，那么莫顿河千里草原任由乞迪战马践踏，对柔黎汗部造成巨大震动，从而化解乞迪王庭的危机。 远处，拉姆可校尉统筹指挥，木格侍卫军千骑长领兵发起冲锋，随着轰轰马蹄声响起，一个个柔黎骑兵熟练弯弓扣箭，即将爆发猛烈的箭雨攻势。 很快，双方间隔不到两百米，随着第一支柔黎箭矢划过空气，仿佛是引爆箭团的火星，瞬间，漫天利箭追随其后，雨点般落在乞迪大军骑阵。 乞迪大军方向，哪怕配备盾牌，可是首当其冲的强劲冲力，最前面的两、三排骑兵人仰马翻，但是后方骑兵受损情况却没有前排骑兵那么严重，同时冲锋趋势也没有受到扰乱，依然朝着柔黎骑兵冲去。 经过一场场和柔黎骑兵的战斗，他们见过一次、两次、三次……柔黎骑兵的强劲骑射，学会配备盾牌来保护自己，降低伤亡，清楚唯有近身厮杀才是获胜的唯一可能。 突然，观望前方战场的突迪伢族长感觉身后传来阵阵古怪响声，似是箭矢破空，又不太像，正要下意识回头望去，只听见旁边随从武士惊恐道：“族长，族长，族长，你看……” “干什么，如此……”突迪伢族长刚要开口训斥身旁武士，瞄到什么的双眸仿若牛眼睁得巨大，简直快要凸出来。 临近营地的丘陵丛林处，冒出无数黑芒，落在营地，威力之大，划破毡帐，撞破栏栅，箭风勾起鲜血残肢。 不可能，哪怕是步弓也没有这个射程，怎么可能从三百多米外的丘陵丛林射到乞迪大军营地？ “纳哈良部的大箭筒士！”突迪伢族长脑海冒出那支强大弓箭手的名号，唯有那支弓箭手才装备威力如此巨大的长弓，才能熟练从几百米外射中目标。 突迪伢族长心中一惊，身体一颤，并不是害怕纳哈良部大箭筒士至此，而是联想到大箭筒士的背后信号。 从之前的消息，突迪伢族长知道这支大箭筒士跟随柔黎可汗一起出征，并在战场立下功劳，射杀许多乞迪骑兵。 那么，这支本来随在柔黎可汗身旁的大箭筒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援军来了，前方的柔黎大军回援了！ “怎么会那么快，还绕到我们身后？”突迪伢族长呼吸一滞，双眼冒着血丝，想到一个令人发颤的可能。 前方的柔黎大军不是经驼绳子草原回援，更没有绕过自己麾下的几万乞迪大军，他们是走西拉沙地，从虎牙原过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几万，乃至更庞大的柔黎军队正在扫荡袭击勒水族领地，留下一个个冒着黑烟、血迹斑斑的营地。 意味着，进攻莫顿河草原的两万勒水族兵马失去了他们的家园牧场！ 一支支巨大箭矢射落营地，成百上千没有防备的乞迪战士慌乱奔逃，有些人甚至刚跑出毡帐，就被一箭夺去性命。 “族长，族长，族长……” 陷入猜测打击的突迪伢族长听到自己身旁仿佛有人在呼喊他，渐渐回过神来，不用随从武士讲解情况，看见来自大箭筒士同一方向的骑兵，举着雄鹰战旗，进一步证明他们柔黎骑兵的身份，朝着营地驰骋杀来。 “快，带三千骑兵去拦住他们，扬起我的大旗，让营地内的儿郎向我这里集结！”突迪伢族长吩咐身旁一名将领拦截驰援突袭的柔黎骑兵，又对着亲卫骑兵下达扬旗聚兵的命令。 两千、三千、五千、八千……突迪伢族长目测营地后方杀来的敌军兵力，嘴巴一阵苦涩，又看看慌乱的营地，明白派去拦截的队伍是挡不住柔黎援军的，破营是迟早的事情。 “吹号角，让青格沂回来！”突迪伢族长闭一闭眼，急喊吩咐，绝不能让前后柔黎骑兵夹击青格沂，否则一切就完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马上盾墙” 第六百二十六章：“马上盾墙” 前半场准备充分，后半场突生变故的战斗匆匆结束，突迪伢族长率领的乞迪大军连撤五六、十里，重新竖营摆阵，警惕得到增援的柔黎兵马。 多米驰援兵马和拉姆可大军合兵一处，气势瞬间高涨，立刻调遣先锋精骑沿着乞迪大军撤退方向追击三十里，死死咬着乞迪大军，绝不能让乞迪大军顺利逃脱。 虽然多米从乞迪营地后方杀入，给乞迪大军造成慌乱，后撤几十里来重整旗鼓，可是造成的乞迪阵亡并不严重，如今仍然有着近三万五千骑，绝大部分是勒水族精锐和乞迪王庭宫帐军。 拉姆可一方，得到多米增援，麾下总兵力两万五千骑左右，一半是常备军精锐，另一半是包括纳哈良氏族大箭筒士的仆从兵，不敢说百分百荡平歼灭三万五千乞迪大军，可是保证莫顿河草原上空飘扬的是柔黎鹰旗还是有肯定把握的。 同时，拉姆可校尉、多米校尉等人积极部署，他们明白乞迪兵马必然很快再次发起强烈攻势，来上一场决战。 此时，摆在突迪伢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前进或撤退！ 撤退，意味着乞迪汗部先前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仿若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看着柔黎弯刀的挥近却无能为力，运气好一点，或许会有乌维汗部拔刀相助。 前进，击败拉姆可和多米的合兵，按照原定计划占领莫顿河草原，威胁柔黎汗部腹地草场，逼迫柔黎汗部放弃进攻乞迪王庭的进军趋势。 但是，无论哪一种，乞迪大军都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他们必须要在未来三、四天，乃至一、两天就得有动作。 因为，乞迪大军的粮食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断粮！ 多米校尉统率的驰援大军一路杀来，几乎扫荡烧毁乞迪大军身后所有的补给营地，让前方的乞迪大军无法获得粮食物资。 本来，草原征伐，以战养战实属正常，乞迪大军这些时日几乎没有让后方营地赶送牲畜以作军粮补给，都是靠着本身所携带的简单干粮和占领营地的牲畜物资补给。 多米校尉袭击营地，主要目标不是杀伤乞迪战士，而是最大程度摧毁营地物资，破坏营地补给，连马匹都不让乞迪乱兵多带走几匹。 如此以来，仅凭着乞迪大军随身口粮，哪怕再加上母马产奶，宰杀战马，怎么可能支撑得起几万人马的消耗，少则一、两天，多则四、五天，他们就得断粮。 当然，如果他们疯了，大肆屠宰战马作为军粮，那么坚持十天半月，再疯狂一点，多撑一个月都有可能，暂且先不提长时间以马肉为食，心理、身体是否承受得住，失去战马的乞迪大军是想化作步兵进攻，还是靠着双腿走回去？ 突迪伢族长绝不会那么白痴，因此他肯定会在一、两天内有动作，哪怕试探进攻一波，甚至拼死一搏全部押上，看看谁先抗不住？ 果不其然，一天后，乞迪大军驻扎营地外，一队队乞迪王庭宫帐军排列策动，一杆杆猛虎战旗迎风飘扬。 领头前排的一、两千乞迪宫帐军依照这段时间的进攻经验，每人都握着一面厚盾牌，随时准备承受柔黎骑兵的漫天箭雨，力求在盾牌破碎前冲进柔黎骑阵，拔刀厮杀。 随着乞迪大军响起进攻的号角声，新的一场战斗打响了！ 前排乞迪骑兵组成的“马上盾墙”率先动了起来，缓缓推进，不求快速，和后方骑兵还保持一定距离。 此时，随着令旗挥动，一支柔黎千骑队控马加速，摆开阵列，仿若探出的锋利箭头，率先直射乞迪骑兵组成的“马上盾墙”。 紧跟其后的是几千柔黎骑兵，随着战马奔跑的节奏，熟练地摸弓搭箭，准备发挥己方的骑射优势。 双马战马疾驰，间距越来越短，仿若探出箭头的柔黎千骑队射出第一波箭矢，近千支箭矢划空飞去，并非柔黎骑兵的准头下降，不过打头阵的乞迪王庭宫帐军显然是精锐老兵，早已经过更为可怕的箭雨，并没有惊慌失措，同时在厚重的“马上盾墙”保护下，阵亡程度大大降低，只有一、两百骑中箭伤亡或被掀落战马，大多数箭矢都被“马上盾墙”挡住。 显然，乞迪大军临时加厚了盾牌，或者是钉上两层皮垫，或者是加上一块木板，使得防御力增加。 但是，劣势也是明显，领先打头阵的乞迪骑兵失去草原骑兵的冲锋速度和机动灵活性，若非座下战马都是草原好马，恐怕进攻速度比卡洛斯大陆的精锐步兵冲锋快不了多少。 看着自己射出的箭矢被克制住，柔黎千骑队脸上有些意外，但是却没有慌张失色，进攻之前，校尉大人、千骑长大人便告诉他们，哪怕不用柔黎强弓，凭着手中弯刀，柔黎勇士仍然能够砍断敌人的身体，劈下他们的脑袋。 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作为骑射主力出击的，他们是大军的尖刀，是大军的矛头，劈断乞迪兵马的“马上盾牌”，戳破乞迪兵马的阵列。 后面紧跟上来的兄弟部队会让乞迪大军再次领教柔黎骑兵的风暴箭雨，让他们重温漫天箭雨的恐怖威力。 “砰、砰、砰......”撞击声响起，有点类似成百上千箭矢撞物，但是动静又比它响亮十倍不止，随即又响起碎裂声、水柱声、摔落声...... 探出箭头的柔黎千骑队像是一波巨浪，狠狠拍打在乞迪大军的“马上盾牌”，战马的强劲撞击力携着锋利弯刀的厉芒撕碎毡布一样在打头阵的乞迪骑兵身上切开一道道裂痕，勾起一道道飙起的血柱。 遭受重重一击的乞迪骑兵并没有崩溃，终于等到近身厮杀的机会，扔掉碍事的盾牌，嗷叫挥动手中的弯刀，要让对面新起几年的柔黎汗部骑兵看看拥有两百年底蕴的乞迪汗部武士的强悍。 一时间，响起密密麻麻的武器碰撞声，扔掉盾牌的乞迪骑兵挥刀搏杀，要杀出乞迪武士的强悍气势；探出箭头的柔黎骑兵刀刀劈砍，要劈砍出统一东漠草原的强大汗部，让伟大的赫离可汗统治草原，沐浴伟大可汗的恩赐荣光。 第六百二十七章：柔黎大帐的女子 第六百二十七章：柔黎大帐的女子 夏季夜风吹拂，吹散白天莫顿河草原战场残留的血腥气息，却吹不散柔黎大军散发的肃杀气势。 半天前，一场双方投入总兵力近两万的草原骑兵战斗结束，如同退朝海水回落，均没有压过对手一头，从双方投入兵力比例来看，这是一场试探性战斗；但是从搏杀程度来看，称得上拼命之战，双方骑兵都是战死在冲锋的道路，保持着冲锋搏杀的姿势，在没有得到后方撤退的军令前，死战不退。 乞迪兵马一方，折损超过三千骑；柔黎大军一方，伤亡千骑左右。 在突迪伢族长看来，自己的进攻是失败的，付出巨大的代价，连对方的先锋骑兵都没有冲垮，仅仅试探出柔黎援军绝对是隶属柔黎宫帐军的精锐；在拉姆可校尉眼中，自己也没有赢得试探战斗的胜利，一次性伤亡千骑，令人心疼，那可是柔黎常备军精锐。 此时，苏格雅神色复杂地打量眼前的柔黎大帐，脑海再次响起姐姐的叮嘱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紧张忐忑的心情。 她至今都难以置信，但是亲眼所见的残酷事实、冷冰冰的鲜血尸骸让她不得不信，不久前号令白羊河方圆千里草原的勒水族面临着灭亡危机，随时都有可能被柔黎汗部包围击溃。 什么战场交锋，什么部族兴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牵连，苏格雅也从来不去主动关心那些。 可是，当挺着大肚子的姐姐紧紧握着苏格雅的双手，一旦勒水族灭亡，姐姐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还有，苏格雅的阿爸，勒水族麾下某个千帐规模氏族的头人，能够幸运躲避弯刀、箭矢吗？ 营地草场的牲畜牛羊成为敌人的战利品；朝夕相处的族人，沦为成天挨鞭受骂的卑贱奴仆...... 从自己姐姐口中得知部落战败后的悲惨下场，苏格雅心弦剧烈拨动，眼眶湿润，哪有什么生活安逸，不过是往日阿爸、姐姐撑起自己的天空，让自己能够无忧无虑玩耍。 现在，自己必须要为阿爸、姐姐、氏族做些什么了！ 从落脚毡帐到柔黎大帐，苏格雅一路走来，特意留心观察，纵然她不懂什么军力强弱，不懂什么攻撤谋略，不懂地利优势，可是真真实实感受到柔黎军的强悍。 苏格雅回忆起自家氏族麾下的战士，和沿途所见的柔黎军一比，仿若草原孩童和中年壮汉的区别。 她又联想起今天战后姐姐对柔黎军的郑重评价：击败眼前的柔黎军，勒水族至少要付出两万儿郎的性命。 两万儿郎？ 虽然勒水族是万帐大部落，可是在达雅可汗登上乞迪王庭宝座前，征召氏族、附属部落，掏空家底凑出来的兵力也不过是两万骑。 光是击败眼前的柔黎军，便需要付出两万骑的惨重代价，纵使获胜了，能够活下来的勒水族部众有多少？ 作为勒水族麾下本家氏族，连同苏格雅阿爸在内，又有几个人能承蒙长生天之恩，躲过夺命的弯刀和箭矢呢？ 无论如何，勒水族都不可能是一个骄傲的胜利者！ 突然，苏格雅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内衬夹袍已经被汗水浸湿，身体竟然不由害怕微颤，直到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令苏格雅痛恨又感激，他下令袭杀自己和姐姐的护卫骑兵队，把自己姐妹作为俘虏，可是又是他在最后关头从弯刀、箭矢下救了自己、姐姐及姐姐肚腹里的孩子。 作为俘虏，她们没有像草原女奴那般被处理，也没有遭受虐待，甚至每天都能吃到肉干、奶酪。 苏格雅姐妹一度怀疑这个男人别有企图，两人从来不分开，尤其是苏格雅活生生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保护自己的姐姐。 结果，事实和苏格雅姐妹猜测大相径庭，她们偶然间从医师口中得知是因为柔黎可汗的嫔妃怀孕，还是伟大可汗的第一个孩子，因此身为可汗亲族的男子才会格外开恩，不杀害怀孕妇女，朝长生天、草原大地祈祷可汗头生子的平安。 “咳咳，进来吧！”多米校尉道，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不知怎么了，竟然同意把这个女子带到拉姆可大帐。 想起拉姆可听完自己讲述，嘴角眉间的古怪，多米校尉一阵窘迫，脸上还闪过一丝尴尬害羞之色。 帐内，众人望着表明身份的苏格雅，没有想到多米在路途顺手袭击又搭救的竟然是勒水族氏族头人的女儿。 苏格雅眼眶湿润的哀求，帐内众人都能看出这名微颤发抖的女子在强撑着，凭着弱小身躯的一股坚持，可是谁都不敢擅自开口附和，眼光瞥向多米校尉，随即落在拉姆可校尉身上，等待着拉姆可校尉的点头或摇头。 身必有首，衣必有领，众将不可无帅！ 几年前，柔黎骑兵北上莫顿河草原扫荡马贼，各自统率，本是出于良性竞争，结果吃了大亏，从此以后，凡是几个千骑、卫协同出兵，赫离都得明示或暗示一名主将。 此时的帐内，拉姆可、多米、托拜厄斯三位校尉，倘若简单论战功，多米校尉勉强能够和拉姆可校尉争夺主将之位，可是算上资历、统筹大军的经验，以及最重要的赫离汗令，拉姆可校尉当之无愧担得起几万柔黎大军的主将。 拉姆可校尉看着哀求的苏格雅，心中犹豫不定，脑海又浮现今天的战斗情景，如今的乞迪大军如同掉进陷阱大笼的猛兽，身体在流血，没有食物来源，可是一旦狠狠发疯，说不定能够砸坏陷阱大笼，甚至给猎人猛烈一击。 今天的战斗已经伤亡一个千骑，按照这个折损情况，要吃掉突迪伢率领的乞迪大军，岂不是要付出一个卫的代价？ 常备军一卫，近乎是柔黎汗部十分之一的精锐，一旦葬送在莫顿河草原，怕是连拉姆可校尉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既然多米担保，那么我就给你一天时间，让你去和勒水族联系，去和你阿爸联系！”拉姆可隐隐感觉苏格雅不像是一个普通氏族头人的女儿，但是又没有相应的情报验证。 苏格雅感激行了一礼，回身转过多米身旁，脚步稍微一缓，神色复杂看着他，抿咬嘴唇，似乎说了一句“谢谢”。 多米校尉脑袋暂时反应不过来，刚才苏格雅说了什么......不对，我什么时候担保过，最多就是把人引过来见见，做决定的是拉姆可。 第六百二十八章：出乎意料的会面对象 第六百二十八章：出乎意料的会面对象 焉山草场，赫离可汗亲自统率五万柔黎铁骑拔营西去，仿若滔滔巨浪，又如同一张尖锐铁网，包围刺破挡在前方的一切障碍。 挡在前方的障碍，毫无疑问是指乌维汗部兵马！ 当然，铁网包围不是完美无缺的，毕竟乌维汗部有五万骑的兵力，要想团团围住，一举拿下歼灭，绝对是做不到的。 但是，倘若乌维汗部铁了心要誓死支援乞迪汗部，肩并肩对柔黎汗部宣战，那么柔黎精骑绝对会给乌维骑兵上一堂课，让他们用生命为代价尝尝柔黎弯刀、箭矢的独特滋味。 达雅可汗冒险一搏，兵出奇招，胁迫乌维汗部把刀尖对准柔黎汗部，认为柔黎可汗不敢，柔黎汗部没有那个实力同时开战两个汗部。 可惜，赫离可汗给出的答案却完全相反，柔黎主力精锐步步进逼，呈现包围之势，大有一口气先吃掉五万乌维骑兵的意思。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绝对出乎达雅可汗的意料，更会让他欣喜狂笑，一旦柔黎大军进攻乌维汗部先锋兵马，那么乌维汗部无论是否愿意，都会被卷进这场东漠草原的霸主争夺战争了。 如果是以前，达雅可汗是百分百不愿意任何一个强大部落、霸主部落插手东漠草原统治格局，哪怕当初是借助乌维汗部的力量登上乞迪可汗的宝座，也是在事后想尽各种办法送走，绝不能让他们长留东漠草原。 可是，以钦达烈人为底子建立的柔黎汗部仿佛真是被长生天眷顾，打破达雅可汗的认知，重挫乞迪王庭在东漠草原的统治，倘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第三方力量插手东漠草原，恐怕乞迪汗部便会彻底沦为柔黎汗部崛起的踏马石。 天色渐渐昏暗，距离乌维汗部兵马营地五十里外，赫离可汗亲自率领的柔黎主力大军驻扎安营，仿若黑夜中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住敌人的颈脖。 “大汗，要不，吩咐兀格大人赶过来......”随同护卫的吉姆脸上闪过焦急之色，踱步走来走去，不时瞭望乌维汗部营地方向，虽然这里离着己方大军营地不足三十里，可是自己一行人只有几十骑，万一对方带着上千骑过来，担心出什么事。 吉姆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可是大汗万万出不得一丝差错，一旦出事，柔黎汗部的天就塌了。 赫离哈哈一笑，道：“周围五里，你不都派有探马、哨兵盯着？发现那位乌维汗部大祭司带着大批兵马赶来，难不成我们不会撒腿就跑？” 乌维汗部大祭司？ 赫离可汗来此会面的竟然是乌维汗部大祭司，和可！ 和可大祭司不是之前作为乌维汗部使者前往焉山草场调停，怎么出现在这里？ “大汗，你看，来了！”吉姆手指丘陵矮丛林边角喊道。 此时，一支二十来人的队伍骑马走进丘陵丛林，发现有人在等待他们，按照柔黎侍卫的牵引，朝着赫离这边走来，不过最终来到赫离跟前只有为首的老者。 “草原雄鹰，勇敢的赫离可汗，想不到你真的来了，让我这个老头子真的感觉自己老了！”和可大祭司微微行礼问候，心中真的是有几分震惊，自己只不过跟负责联络的柔黎来人提了几句“自己能否在乌维汗部兵马撤退让路前再拜访一下柔黎可汗”，想不到这位年轻可汗真敢前来。 “那里，和可大祭司是个大智长者，智慧如同缠树的木藤，年纪越大，木藤便会越高，赫离十分羡慕连拨可汗有和可大祭司这样的智者！”赫离的话中一半是客套恭维，一半也的确是佩服这个老人的决断、智慧，懂得如何取舍才是对乌维汗部最有利。 很快，周围侍卫退出十步之外，就连吉姆也退后几步，留下赫离可汗和和可大祭司两人交谈商议。 “乞迪王庭调动一支兵马赶过来这边，一万余骑，领兵的是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应该明天日落前就能抵达，”和可大祭司随意闲谈乞迪王庭的军队调动，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微笑，“看来，大且渠是算好时间，等着你们柔黎骑兵进攻我们之后，来支援我们的。” 一旦把人、事情定性，那么对该人、该事情的思考便统统会以自己的喜恶为先。 从乌维汗部利益出发，和可大祭司是出兵支援乞迪汗部的主要人物，更是他积极劝说众多氏族贵人，让他们赞同连拨可汗的决定，不要拖后腿，所以乌维汗部才能如此之快集结五万大军，越过萨拉米沙漠，踏进东漠草原，横阵焉山草场和乞迪王庭之间。 可是，乞迪汗部不打招呼，在三方谈判期间，突袭柔黎汗部莫顿河草原，实实在在让和可大祭司措手不及，一下子搞不懂“盟友”到底想干什么。 在和可大祭司一行人被人严加盯梢之际，先前通过接待官枸余首领呈上去拜见柔黎可汗的请求获得同意，和可大祭司和赫离可汗进行面对面交流。 那次会面，又逢乞迪大军刚刚袭击莫顿河草原，只要不是装傻充愣，双方都无法避开这个话题。 但是，赫离的分析却不是围绕柔黎汗部，是乌维汗部！ 乞迪大军袭击莫顿河草原，破坏谈判，目标是借柔黎弯刀杀死和可大祭司一行人，引发乌维汗部的怒火，让乌维汗部五万大军疯狂进攻焉山草场，替乞迪汗部夺回失地。 侥幸成功，五万乌维骑兵能够活下来多少人？ 失败，五万乌维骑兵葬送东漠草原，西漠草原两大霸主部落的微妙局势立刻会被打破，乌维汗部能够轻松对付屠棘汗部吗？ 乞迪汗部能够抽出力量帮助“盟友”乌维汗部吗？ 甚至，在东漠草原没有生存之地的乞迪汗部要举族迁徙，获得新的游牧草场，之前和乞迪汗部发生战争，又失去五万骑兵，同时还承受屠棘汗部压力的乌维汗部会不会是一个绝佳的下手对象？ 虽然一切都是建立在柔黎主力大军击溃五万乌维骑兵的前提下，但是和可大祭司不能赌，更不敢赌，亲眼见识过焉山草场的几万柔黎骑兵杀势，深知单凭五万兵马是不可能撑下来的，何况旁边还有个诡异心思的“盟友”。 一旦五万乌维骑兵葬送再东漠草原，后果太过可怕！ 第六百二十九章：青格沂的挣扎 第六百二十九章：青格沂的挣扎 莫顿河草原的乞迪大军营地，勒水族隶属千帐规模的氏族头人，苏日勒，早已吩咐帐前武士警戒毡帐四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此刻，帐内并非仅有苏日勒头人。 “阿爸......”眼眶湿润的苏格雅靠在自己阿爸宽厚有力的肩膀上，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我和姐姐都很担心你，那么多人都死了，害怕你也出什么事！” 苏日勒头人哈哈一笑，拍着宝贝女儿后背，安慰道：“阿爸哪有这么容易死，可舍不得你们，这个冬天还要喝你们煮给阿爸的热奶酒呢！” 父女战场相聚，免不了一阵伤怀，可是聆听苏格雅这段时间的经历，苏日勒头人心中起伏，既怕又惊，直到确认苏格雅两姐妹平安无事，暂时放下心来，可是对苏格雅所说的事情却无能为力。 苏日勒是氏族头人不假，可是仅仅是一个千帐规模的氏族，连前五都挤不进去，凭着和突迪伢族长一脉的姻亲关系，才能勉强维持大氏族地位，否则部族内根本没有大贵族给自己面子。 如今，袭击莫顿河草原的三、四万乞迪大军，苏日勒头人能够控制的大约一千，甚至连一千都不到。 “唉，青格沂，你看着办......”苏日勒头人无奈道，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小女儿回来了，可是怀孕的大女儿被扣押在柔黎军营，身为父亲却无法帮助拯救她。 此时的苏日勒不是氏族头人，只是一个单纯的父亲，容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半点委屈，哪怕苏格雅说姐姐在柔黎军营没有受到折磨、监禁，甚至还有随军医师照顾看护，只不过被限制行动自由。 如果有可能、有实力，苏日勒头人此时恨不得下令大军进攻，拯救自己遭罪的大女儿脱离柔黎军营“苦海”。 青格沂，这位勒水族的少族长，神色复杂地抬头，心中何尝不似波涛翻滚，被扣押在柔黎军营的可是他的妻子和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身为勒水族少族长的青格沂，帐内不止一个妾仆，可是和苏格雅的姐姐是有感情的，何况，苏格雅的姐姐此前便为青格沂产下一子，如今肚子里的是第二胎了。 苏格雅的姐姐，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阿妈！ “苏格雅，告诉我，关押你姐姐的毡帐在哪儿，我率领大军杀进去把你姐姐救出来！”青格沂咬牙道，狠下决心。 苏日勒头人脸色微变，嘴巴半张，却是没有说出什么言语，无奈化作一声低叹。 “姐夫，姐姐没有被监禁，也不是要你去救她......”苏格雅急切说道，生怕青格沂误会自己的意思。 “住口！”青格沂沉声喝道，打断苏格雅的话语，不让苏格雅再说下去，他明白苏格雅即将要说的是什么。 被人猛地一喝，苏格雅有些畏缩，她从来不是一个坚韧如铁、固守主见的草原女孩，从小处在阿爸、姐姐的保护，让她能够像林中百灵鸟自由歌唱飞翔，不必忧心那么多的琐事。 可是，这一次不同！ 亲眼见过的残酷战场，亲身感受的柔黎精悍，如母长姐的分析叮嘱......让她明白勒水族、自家氏族、阿爸、姐姐，乃至自己是处在一种何等危险的境况下，夺命弯刀的刀尖贴在颈脖处，再过一寸，便会见血封喉。 如今，她鼓气勇气，决心为自己、姐姐、阿爸、族人做一些事情，哪怕不成功，也要尽力去做。 “青格沂......你就是一头懦弱、愚蠢的绵羊，明明知道击破不了柔黎大军的营地，还要拉着那么多族人和你一起去送死！” “为什么你要逃避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争取让更多族人活下来？” “你只想着冲杀过去，不知道冲杀过去后会有什么后果？不，你知道有什么后果，无数族人会死，你会死，姐姐还有肚里的孩子也会被你害死......” 苏格雅张口大骂，这一幕如果让平时熟悉她的人看见，肯定惊得牙齿都碎落一地，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平日温顺可爱，甚至有点怯懦的苏格雅会如此叫骂，对象还是勒水族少族长青格沂。 青格沂脸色涨红，不知是惊讶，是生气，或是羞愧的，咬牙切齿半晌，最终没有说什么话来。 苏格雅，或者说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意思，青格沂懂得，可是，明白归明白，自己能去做，自己敢去做，自己做得到吗？ 投降，是草原部落的生存方式之一！ 可是，如今三万余乞迪大军，一半是乞迪王庭宫帐军，青格沂无法像率领勒水族本部兵马那般，纵使青格沂顶着乞迪王庭宫帐军万夫长的头衔，也无法做到率众投降。 除非，青格沂的阿爸，勒水族族长，突迪伢领头投降，才有可能在三万大军不出大乱子的情况下顺利投降。 否则，可能刚一宣布，三万余乞迪大军内部便先乱起来了！ 但是突迪伢会率众投降吗？ 青格沂觉得不大可能，勒水族是达雅可汗的姻亲部族，跟随达雅可汗享受无比尊荣的地位，拥有白羊河、虎牙原附近的千里草场，没有任何强大部落能给予勒水族更高的地位，给予勒水族更肥沃、广阔的游牧草场。 “青格沂，我的孩子，勒水族的勇士......”苏日勒头人突然开口道，“羊群要有牧人的指引才能找到肥沃的草地，骏马要有骑手的牵引才能驰骋更远，英雄的族长也需要有人在旁边提点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部族的难题，作为儿子的你，把嘴里的话说出来，是一个儿子的责任，哪怕说错了，也不会受到责罚。” “难不成，勒水族的勇士连说话都不敢了？” 袭击莫顿河草原大军的艰难处境，来自虎牙原、西拉沙地的柔黎驰援军队，待在柔黎军营的妻子的安危，满腔的忧虑思绪......青格沂仰首沉思，咬咬牙，跺跺脚，沉声道：“罢了，我去见阿爸......”随即又看向苏日勒头人，“阿爸，可能很快我阿爸便会派人找你了！” 前半句的“阿爸”指的是突迪伢，后半句自然是苏日勒头人。 第六百三十章：族长父子 第六百三十章：族长父子 乞迪大军中央营地， 执掌勒水族多年的突迪伢瞥了瞥青格沂扔在脚边的绳索，难不成自己真的要绑儿子向达雅可汗请罪不成？ 在决定乞迪汗部前途命运的存亡关头，堂堂勒水族少主建议勒水族投降乞迪汗部的对头，一旦让达雅可汗知道，恐怕会祸连全族，连突迪伢都不能全身而退。 可是，如果一族之长的突迪伢将儿子五花大绑，押送至达雅可汗跟前请罪，表明自己绝无二心，誓死追随达雅可汗，此事与勒水族无关，完全是不成器的青格沂擅自妄为，那么突迪伢不会受到什么降罪。 要知道，突迪伢不仅是达雅可汗的姻亲，还拥有两万帐大部族的勒水族作为后盾，哪怕处于乞迪主力大军在驼绳子草原溃败之前的乞迪汗部，身份地位都是非同凡响，远超一般氏族。 何况，如今的乞迪汗部，遭受重创，东漠草原霸主地位摇摇欲坠，更需要勒水族这支力量巩固地位、震慑宵小，只要突迪伢表明态度，最大可能便是被训斥一顿教子无方，其他实际利益不受损害，甚至连达雅可汗都可能看在突迪伢的面子，绕“叛徒”青格沂不死。 “没出息，为了你的女人，就要冒着让全族女人都失去男人的风险，把勒水族置于危险处境......”突迪伢族长抬脚踢走脚边的绳索，没好气地训斥道。 青格沂眼眸一亮，不是因为父亲训斥自己而高兴，是听出父亲言语的异样情绪，至少他对自己提出的建议并不厌恶排斥。 “阿爸......”青格沂犹豫开口，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为真。 突迪伢族长叹息一声，膝下不止一子，可是最为疼爱、器重便是青格沂，从小到大，小至儿子手拿奶酪吃饭，走路骑羊，大到策马骑射，统兵征伐，都是自己手把手教导，虎毒尚不食子，难不成他真的要捆绑儿子去送死？ 何况，青格沂所说并非全无道理，把突迪伢族长下意识忽略的方法揭开来，让他能够撇开姻亲关系，重新以一族之长的身份去看待与柔黎汗部的战争。 不错，突迪伢先是勒水族的族长，然后才是达雅可汗的姻亲。 在自家部落和姻亲之间，如果必须二选其一，突迪伢族长绝对不会傻乎乎选择后者。 “归附柔黎汗部，说得容易，营地间的王庭宫帐军会眼睁睁看着？说不定，我们前脚刚准备走，后脚王庭宫帐军便朝着我们杀过来，到时候会死伤多少勒水勇士！”突迪伢族长脸色有点寥落，却没有明确说出什么反对归附、投降的话语。 大草原上，依附强者是生存手段！ 勒水族依附乞迪汗部，也是一种生存手段，让勒水族拥有更广阔、肥沃的游牧草场，让部落牧民繁衍生息。 当乞迪汗部的大纛降落，无法沐浴乞迪汗部的光芒，草原部落就会换一个新主子，勒水族也不例外。 此前，突迪伢族长坚定站在乞迪汗部一方，一则是姻亲关系，二则是希望继续享受乞迪汗部霸主的阳光，扩大勒水族的利益，才会冒险一搏，接受达雅可汗的计划，出兵直扑柔黎汗部的莫顿河草原。 可是，莫顿河草原的柔黎军比设想中顽强坚韧，柔黎援军比设想中快捷迅速，刚刚取得的优势瞬间被扳回，还被柔黎大军步步逼退，很有可能勒水族从此会在腾格里大草原上消名。 “阿爸，只要我们拖住王庭宫帐军，柔黎大军赶过来......”青格沂握拳做个“包围合杀”的手势。 突迪伢族长脸色一动，若是在内勒水勇士突然发难，在外柔黎大军配合，拿下乞迪王庭宫帐军倒真有几分把握。 现在的大军营地，勒水族兵马和乞迪王庭宫帐军大约各占一半，但是论起战力，肯定是乞迪王庭宫帐军更强一筹。 不过，突迪伢族长是达雅可汗钦命的统兵大将，有着名分大义压着，加上前段时间的指挥不凡，更何况，此时又有谁能够猜到达雅可汗的姻亲会投降柔黎汗部呢？ 因此，突迪伢族长能够操作的空间很大，算上青格沂这个王庭宫帐军万夫长，成功的把握很高！ 可是，如果说青格沂的建议让突迪伢族长回归到把勒水族的利益放在第一，那么对西部草原战事的未知则是他最大的心理阻力。 万一，万一，万一，柔黎汗部畏惧乌维汗部和乞迪汗部的结盟，放弃进攻，达成停战协议，那么率部归附柔黎汗部的勒水族怎么办？ 此时，突迪伢族长无比迫切希望了解西部草原的消息，柔黎大军是什么情况，乌维汗部的五万兵马是什么情况，乞迪王庭是什么情况...... 不过，突迪伢族长对于一点是不会质疑：柔黎汗部已是东漠草原最强大的部落。 从乞迪主力大军在驼绳子草原溃败覆灭后，单凭乞迪汗部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反败为胜，纵然突迪伢族长率领几万乞迪精锐杀入莫顿河草原，心中也明白这是无奈下的拼搏一击，能够大大挫伤柔黎汗部，可是无法一举灭掉。 屯驻焉山草场的柔黎大军却有这个实力，拥有令乞迪汗部身死族灭的实力，倘若不是五万乌维骑兵摆在焉山草场至乞迪王庭之间，充当尖锐的“调和”盾牌，恐怕柔黎骑兵已经踏进乞迪王庭的草场。 “柔黎使者和你谈了什么，将来我们勒水族会怎么样？”突迪伢族长摇摇头，暂且不想太多，先听听若是勒水族归附，柔黎汗部会如何对待勒水族。 青格沂一愣，不太敢直视父亲的目光，但是又知道此事对部族十分重要，关乎部族的前途存亡，便支支吾吾把苏格雅描述的情况、自己三人密探的事情讲述一次。 “你，你，你......”突迪伢族长气不打一处来，既是怒的，又是气的，原本听到自己这个儿子冒着被自己责罚的风险也要提出归附柔黎汗部以求保全勒水族的方法，还以为青格沂长大了，能够承受勒水族这付担子，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情况。 牧人要卖出自家牛羊，连价格都不问清楚，糊里糊涂嚷嚷叫卖，是要吃大亏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乌河沿岸草场 第六百三十一章：乌河沿岸草场 乌河沿岸草场，无比临近乞迪王庭，是乞迪王庭脚下的直治辖地，拱卫乞迪王庭的最后一道屏障。 多年来，这块丰美肥沃的草场都是历代乞迪可汗嫡系部众的驻屯之地，是乞迪王庭的禁脔，决不允许旁系氏族、附属部落来此游牧。 哪怕旁系氏族、附属部落立下大功，对乞迪王庭忠心耿耿，若是族众牧民不小心闯进乌河草场，迎来的不止是乞迪王庭的皮鞭责骂，还会有无数乞迪骑兵的刀箭惩罚，甚至直接让部族从此在腾格里大草原上除名。 如果非乞迪王庭嫡系大队兵马无汗令踏进乌河草场，那么愤怒的乞迪王庭宫帐军会立刻出动，连同贵族带奴隶，将闯入者杀得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成千上万非乞迪王庭嫡系骑兵闯进乌河沿岸草场，呼啸扫荡，但是却没有看到乞迪王庭宫帐军前来截杀，连制止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曾经有人来制止过，不过远远倒在柔黎强弓射出的箭矢之下，来不及用刀箭、言语表示反对。 溃退的乞迪大军，乞迪王庭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满腔怨恨，怨的是柔黎汗部穷追不舍，杀向乞迪王庭；恨的是乌维汗部的弃约背叛，伙同柔黎汗部要从乞迪汗部身上咬下一口肉。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率领一万余骑朝着焉山草场出发，便是作为补充力量，配合五万乌维骑兵防备柔黎大军，使得柔黎大军无法杀入乌河沿岸草场。 说来可笑，本来乞迪汗部和柔黎汗部才是东漠草原争霸战争的双主角，如今却要依靠西漠草原乌维汗部的力量来拖延柔黎精骑的西进步伐，乞迪骑兵沦落为陪衬角色。 不过，形势比人强，在乞迪主力大军覆灭后，最强大的一支力量又被安排突进莫顿河草原袭击柔黎汗部的后方领地，大且渠只得顾及大局，做好忍气吞声的心理准备。 谁料，朋友变豺狼，不仅不帮助自己，反而张开大嘴想要吃掉自己！ 大且渠率领一万余骑赶到乌维汗部兵马营地附近时，正准备派出探马游骑侦查前方，看看柔黎大军和乌维骑兵是否交战厮杀，结果迎面出现在斜坡草丘的是一杆杆雄鹰战旗。 初时，大且渠难以置信，下意识猜测柔黎大军击溃乌维骑兵，可是发现柔黎骑兵阵列齐整、气势昂扬，一点都不像激战厮杀过后的疲惫状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果然，当他了望瞧见远处乌维兵马的旗帜仍在，再从探马游骑口中得知成批乌维骑兵驻守营地附近，同时柔黎骑兵也没有朝乌维营地进攻的迹象，心中最后的希望崩塌了。 乌维汗部抛弃盟约，和柔黎汗部勾结，达成危害乞迪汗部的协议， 背弃朋友之人，势必受到长生天的惩罚，无比愤怒的大且渠只能在咬牙诅咒。 当初，达雅可汗集结十几万乞迪骑兵，包括几万王庭宫帐军精锐都没能击败柔黎铁骑，何况是大且渠手中仅有一万余骑兵，根本没有战斗几个回合，牺牲三分之一为代价，迅速调头疾回乞迪王庭。 一队队柔黎精骑紧跟其后，一路斩杀、击垮，杀进乌河沿岸草场时，大且渠身旁仅剩几千骑兵跟随。 赫离端坐在中军大帐，帐内还有库尼亚斯校尉、泰罗格校尉等几人，恭候大汗的吩咐。 “贼驴蛋子的乌维部......大汗，那伙人太过分，今天那个营地牲畜群，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但是我们去捕捉乞迪俘虏，结果肮脏的乌维骑兵闯了进来，直接驱赶抢走牲畜，如果不是最后有儿郎回头巡查发现，怕是几千头大小牲全部装进乌维部的皮袋里了。”库尼亚斯校尉骂道。 柔黎汗部赫离可汗和乌维汗部和可大祭司达成协议，沿途进攻的乞迪营地、草场，一切牲畜、战利品，谁先抢到归哪一方。 本来，前两天柔黎大军追击、捕捉乞迪骑兵为主，又安排库尼亚斯一卫负责监视警惕乌维骑兵的动静，因此搜拿乞迪草场物资、牲畜的大头便落进乌维骑兵的皮袋。 可是，随着几万柔黎精骑顺利踏进乌河流域草场，追击的力度放缓下来，能够抽出人手专门搜寻乞迪草场，摩擦便开始有了。 毕竟西部草原就那么大，这段时间五万乌维骑兵已经游散扫过一次，除了乌河沿岸草场，之外，其他地方都扫荡过，没有落网之鱼。 更何况，乌河沿岸草场作为乞迪王庭的眼珠子，肥沃富庶，抢一个千帐营地，相当于抢其他氏族、附属部落三千帐，乃至五千帐的。 “如今的乌维部怕是拥有不下十万头牛羊马匹？库尼亚斯......”赫离询问道，从焉山草场出发，柔黎汗部和乌维骑兵达成协议后，尝到掠夺乞迪氏族、附属部落的丰收喜悦，一路上，乌维骑兵几乎都在找寻、劫掠。 “从他们的营地规模、啃食青草来看，最少有十万头大小牲畜，否则他们也不会留下两万骑兵看守。”库尼亚斯推测道。 刚杀到乌河沿岸草场，乌维汗部便最少有十万头大小牲畜的收获，那么杀进乞迪王庭，怕是超过二十万牲畜的收获，还不算器械用具、粮食盐巴等。 如今的乌维营地离着柔黎大营有着六、七十里，一则是和可大祭司怕赫离可汗出尔反尔，不愿让乌维兵马带着如此巨大的缴获回去西漠；二是押运如此大的牲畜群，草原骑兵的行进速度势必受到影响。 “泰罗格，格根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赫离抬头看向另外一个人，根根要悄悄做一件大事，需要柔黎大军这边做出配合。 虽然赫离安排泰罗格一卫配合，但是要同时瞒过乌维汗部的和可大祭司有一番难度，因为格根即将要做的事情在柔黎汗部和乌维部汗部的让路协议中有过规定。 乌河马，一旦占领乌河沿岸草场，杀进乞迪王庭，缴获的乌河马该如何处理？ 和可大祭司并非庸才，清楚乌河马的作用，尤其是看见全副武装、精悍勇武的柔黎常备军后，更知道优秀战马的重要性，所以在让路协议中，无论如何都要柔黎汗部承认的条件是：捕捉的一切乌河马，双方共同平分。 第六百三十二章：劝降指示 第六百三十二章：劝降指示 乌河沿岸草场，距离柔黎主力大军营地约六十里外的乌维兵马营地，和可大祭司扫视几眼粗陋的羊皮地图，又把目光投在帐内几个贵族将领身上。 “不过是几千头牛羊，随便派出一千骑，在乌河草场抢到的牲畜都不止这个数，犯不着和柔黎汗部产生争端，下次多抢点......”和可大祭司随意说道，经历世故的他哪会百分百相信几个乌维贵族的话语，八成不是柔黎骑兵仗横硬抢乌维汗部的战利品，而是顺利发惯横财的乌维儿郎趁手搂一把，谁料摸到硬扎，险些扎出来一手血。 可是，和可大祭司要给贵族将领们一个台阶，轻描淡写把这件事翻过去，示意他们下一次多抢夺几个乞迪营地。 感受过柔黎大军烈烈兵锋、雄雄杀势，亲眼看过柔黎骑兵撕裂碎布一般击垮乞迪兵马，几个乌维贵族知道五万乌维骑兵不可能战胜驻扎乌河草场的柔黎大军，心中明白别说是自己不占理，哪怕真是柔黎骑兵抢了自己的缴获物资，都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 这里可不是自己家地盘！ 几个乌维贵族嚷嚷诅骂柔黎汗部几句后顺驴下坡，不再纠结此事，如果底层勇士问起，有着和可大祭司的表态，说起话来也简单。 “草场上空的烈日热不了多久，很快就是入秋，议一议如何安排把十几万牲畜送回去部落......”和可大祭司翻过去第一个“牲畜缴获”的话题，打开第二个“牲畜押运的话题”，后者才是重中之重。 十几万头大小牲畜，这可是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 捕擒缴获不算什么，真正运回营地毡帐才是实打实的到手。 同时，运送途中还得确保安全，不能出什么大差错。 要知道，这些大小牲畜可不是属于单独一个人的，是属于五万乌维骑兵，属于乌维汗部的。 特别是五万乌维骑兵，没有一个人不关心自己战利品的，这可是关乎着自己一家人今年寒冬是能够舒服躺在宽大毡帐喝酒吃肉，还是瑟瑟躲在漏风帐落啃雪嚼草。 如此大一笔缴获，如果处理不慎，底层战士恐怕连打仗都没有心思了，否则和可大祭司不会摆放两、三万骑兵在此看守。 “简单，大祭司，两万儿郎直接驱赶护送牲畜群，保准能够在青草泛黄之前回到西漠草原！”一名微胖乌维贵族道，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每一名草原战士都是优秀的草原牧人，两万牧人驱赶十几万头大小牲畜，不是什么难事，乌维汗部不是没有过驱赶如此庞大牲畜群的迁徙经验。 “大祭司，只要过了乌河草场，那么还可以调动临近萨拉米沙漠的族众，一起驱赶放牧，不是什么难事......”一名出身萨拉米沙漠附近的氏族贵人道。 两万骑兵都去押送驱赶牲畜群，那么防备柔黎大军方面呢？ 难不成让另外三万大军什么都不干，不去扫荡掠夺，傻愣愣监视柔黎大军的一举一动？ 过了乌河草场？ 乞迪王庭难不成是摆设，乌维骑兵掠夺乞迪草场庞大的牲畜物资，还要大摇大摆从乞迪王庭草场经过，谁能保证乞迪骑兵不会发疯进攻，挥砍一把把怨恨弯刀，射出一支支复仇之箭？ 纵使如今的乞迪汗部元气大伤，调走大部王庭宫帐军袭击莫顿河草原，可是称霸两百年的乞迪汗部不会一点家底都没有，再凭着达雅可汗的控制手段，征召集结两、三万骑兵还是可以做到的。 两万押送十几万头大小牲畜的乌维骑兵，暂且不说能否抗住两、三万乞迪骑兵的疯狂进攻，光是几万骑兵的路途遭遇战，战斗余波便能使得牲畜群遭受巨大损失。 分兵之策，看似简单，但是两头兼顾办事，难度不下。 何况，和可大祭司想要的战利品不止十几万头牲畜，还有脚踏草场所产育的闻名腾格里大草原的乌河马，那可是宝贝。 达成协议后，和可大祭司特意派人盯着柔黎大军方向的动静，一旦发现奇怪的出兵举动，或者缴获到乌河草场的营地马群，立刻向其禀告。 ...... 柔黎中军大帐。 赫离的右手随意敲点羊皮地图的几个乌河草场营地标记，都是依据格根暗查、归附乞迪贵族提供、柔黎俘虏审问得出的乌河马蓄养牧场。 一旦柔黎大军摆阵列兵，调动泰罗格一卫做出掩护的障眼法攻击，那么潜伏在乞迪草场营地的格根便会率领观风帐探子闯进几个乌河马的主要牧场，趁着混乱能牵多少算多少的牵走乌河马，尤其是乌河种马。 同时，赫离还派出归附的乞迪贵族伊亚巩秘密潜回乞迪草原领地，配合根根行动的藏马、隐蔽。 那么，等到柔黎大军占领全部乌河草场，杀进乞迪王庭，和乌维汗部平分所找到的乌河马，绝对的大头肯定被根根牵走隐藏起来。 赫离可汗吩咐泰罗格校尉等人几句，又拿起从莫顿河草原飞鹰传来的羊皮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却让他勾嘴一笑，又是陷入沉思。 勾嘴一笑是因为羊皮纸两句关于自己安答多米和一名勒水族女子的，陷入沉思的则是部落征伐大事。 劝降勒水族？ 那个名叫“苏格雅”的女子有那个本事？ 不知道人物背后关系、没有亲眼见过苦苦哀求的苏格雅的赫离不太相信，毕竟勒水族和达雅可汗的姻亲关系摆在那儿，草原人尽皆知。 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又有那么几分可能！ 拉姆可、多米两路大军合兵重挫勒水族，后路又被沿着虎牙原驰援的多米扫荡一次，某种程度上，勒水族面临的灭亡更为显著、危险。 至少，哪怕几万乞迪大军崩溃，乞迪王庭暂时不会有事，可是近在咫尺的勒水族草场领地却随时会被疯狂报复的柔黎骑兵横冲直撞，杀死抵抗的男人，掠走女人、孩子，抢走一切的牲畜物资，把营地焚毁一尽...... 赫离在拉姆可飞鹰信件的回复批复“同意”，同时列出给予勒水族的待遇条件等，一旦确定勒水族有归附投降的意向，可以派出谈判使者商谈。 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赫离叮嘱任命的谈判使者竟然是曾经待在乞迪王庭宫帐军、出身岚木氏族的托兰丁副校尉。 “是不是该给胖子找点事情做了......”赫离把羊皮纸递给吉姆后，自言自语一句。 第六百三十三章：旧主相识 第六百三十三章：旧主相识 莫顿河草原，乞迪驻扎营地，突迪伢大帐。 今夜，突迪伢大帐五十米内的警戒格外森严，严禁任何人擅闯，就连巡逻值守的武士都全部换成跟随突迪伢族长多年的贴身卫士。 “青格沂......”草原女子走进帐门，激动微颤地呼唤道。 身体仿佛触电般疾速回转，勒水族的少族长忍不住冲过去，未等草原女子说完话语，激动欢喜地把女子拥抱入怀，发誓不再让她受到伤害。 自从柔黎军营通过苏格雅传来消息，要把自己妻子送回来后，青格沂焦急难耐，度日如年，若不是突迪伢族长强令其不得随便出营，青格沂恨不得亲自赶去柔黎军营地，直接迎回怀孕的妻子。 半晌，欢喜过后的青格沂轻抚草原女子的脸庞，又把目光投向孕育生命的肚腹处，下意识伸手去摸。 “咳咳......没出息的兔崽子，要看、要摸自己婆娘，滚回去自己毡帐！”突迪伢族长咳声打断，没好气道。 不过，突迪伢族长没有直接驱逐走人，心中也明白儿子、儿媳遭难重逢的感情，佯斥儿子后，反倒关心安慰儿媳妇几句。 毕竟儿媳妇肚腹里怀着突迪伢一脉的骨血，是突迪伢的亲孙子。 短暂的寒暄叙旧后，得到苏日勒眼神示意的苏格雅走出，轻扶脸颊浮现两抹红的姐姐回帐休息，留下帐内的大人物们商议部族要事。 勒水族的前途，几万勒水族众的命运将在今晚决定！ “苏日勒兄弟，你留下来！”突迪伢族长开口道，无论是作为麾下氏族的知情人，还是姻亲，都有资格参与勒水族前途命运的议事。 苏日勒拍拍两个女儿的肩膀，嘀咕吩咐两句，未迈出帐门的双脚重新回到大帐中间。 知趣的柔黎使者自进帐开始没有说话，直到人家团聚欢乐后，才缓缓走到主人的面前打招呼。 突迪伢族长观察打量眼前的柔黎使者，发现来人脸部有一条刀疤，依稀感觉自己在那儿见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突迪伢族长，托兰丁受伟大赫离可汗之名前来，同时也带来阿雅姆首领对你的问候！”托兰丁道。 听到乞迪使者自报身份，突迪伢族长恍然，岚木氏族、阿雅姆、托兰丁......终于想起来了。 托兰丁，岚木氏族的强悍勇将，曾经跟随岚木氏族首领阿雅姆驻留乞迪王庭，虽然比不上大贵族的身份地位，可是闯下的勇武强悍名声一点也不弱。 “托兰丁兄弟，你们岚木氏族......唉，不过也是......”突迪伢族长从乞迪王庭通传的情报得知，柔黎汗部和岚木氏族的关系十分密切，似乎是盟友关系，不过没有想到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侍奉乞迪王庭的老牌氏族竟然改换门庭。 不过，遵循草原的生存法则，岚木氏族的改换门庭实属正常！ 里别可汗逝世，二王子狐焉碌和叶护达雅联手把继位的大王子赶下汗位，清除大王子一派的氏族部落，首当其冲的便是岚木氏族。 在岚木氏族逃难迁徙途中，二王子狐焉碌和叶护达雅都曾派出追兵截杀，差一点便让岚木氏族灭族，因此岚木氏族是不会愿意重新归附乞迪王庭。 “长生天在上，感谢托兰丁兄弟送回我的孩子！”苏日勒头人行礼谢道。 “托兰丁的弯刀不会伤害怀崽的女人，更何况，她还和我有些缘分，仿佛是长生天安排的......我的侄女，赫离可汗的妃子，云娜怀有身孕，刚刚产下公主！”托兰丁脸庞闪过一丝喜色，但是心中却多少有点遗憾。 伟大可汗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公主或王子，绝对会受到大汗、奇雅孛圪亲族、柔黎汗部上下的疼爱，为云娜、岚木氏族带来荣光。 母以子贵！ 云娜侧妃能够为赫离可汗产下第一个孩子，那么便能够生下第二个、第三个......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对比其他没有生育的嫔妃，已经具有很大优势。 “突迪伢兄弟、苏日勒兄弟，在柔黎营地，托兰丁能够保证她的安全，可是回到乞迪营地的安全，我就没有办法保证了，请你们多多费心！”托兰丁副校尉仿佛意有所指。 若是在往常，突迪伢听到别人这么说，绝对会以为在嘲讽自己，自己儿媳妇处在自己军营内，竟然还不如在敌军营地安全，可是冷静思考后，不得不承认托兰丁所说的是事实，一旦柔黎大军发动突袭进攻，那么很有可能无法在慌乱很好保护，尤其是儿媳妇肚腹里还有一个孩子！ “突迪伢......” “托兰丁......” 双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托兰丁副校尉抬抬手，示意突迪伢族长先说，毕竟这种事情主动归附和要求投降是不同的。 突迪伢族长自然也是明白的，从他瞒着乞迪王庭宫帐军，打算秘密接触柔黎使者，归附投降的念头再也抹不去了。 既然要归附，还不如趁着自己、勒水族有本钱的时候好好争价，传闻柔黎汗部商贸发达、物产颇多，说不定自己能够从柔黎汗部获得更多，有利于勒水族的繁衍发展。 再不济，勒水族至少能够摇身一变成为柔黎汗部的北方牧羊犬，大不了替柔黎汗部苦苦巡守北部草原，也比掉脑袋要强得多。 一旦到最后关头，柔黎大军都杀进毡帐，把弯刀架在自己脖子处，匆匆谈判归附，哪时候便完全失去条件，自己只能被动挨宰一刀，甚至对方连谈判使者都不愿派出来。 “托兰丁兄弟，你们柔黎儿郎这段时间折损不少吧？”事到如今，突迪伢族长反而沉静下来，明白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至少让柔黎汗部知道自己不是非它投降不可，凭着手中三万余乞迪大军，一旦疯狂反扑，绝对会狠狠咬下柔黎军一块肉来。 “勒水族勇士、乞迪王庭宫帐军强悍，同时，拉姆可大人都衷心称赞突迪伢兄弟统兵指挥的本领......”托兰丁道，看着对方脸上浮现茫然之色，解释补充：“拉姆可大人是镇守莫顿河草原的柔黎贵人，如今统领莫顿河草原的柔黎兵马和突迪伢兄弟对战的就是他。” 突迪伢族长、苏日勒头人点点头，正式知道对面柔黎大军主将是何人！ 第六百三十四章：归附谈判 第六百三十四章：归附谈判 仿佛晴天霹雳在脑袋里轰隆巨响，突迪伢族长有点愣懵，准确说是意识涣散，身体不由自主微颤，心中却是在翻江倒海。 刹那间，回过神的突迪伢族长紧紧盯着对面的托兰丁，要从托兰丁的脸庞上找出任何说谎的痕迹来，可惜托兰丁脸庞有从容不惊、窃喜微笑，乃至是居高临下的气势......唯独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这是真的，五万乌维骑兵让开道路，伴随柔黎主力大军杀入乌河沿岸草场！ 刚才突迪伢族长下意识追问一句“王庭怎么样了”，得到的却是托兰丁一句“不知道”。 托兰丁没有说谎，他的确不知道乞迪王庭现在是什么情况，能够知道的西部草原消息还是动身过来乞迪营地前，恰恰飞来赫离可汗的信鹰。 拉姆可校尉觉得这两个消息十分重要，可能会在归附谈判上狠狠压制勒水族的气焰，遂同意托兰丁将消息告知勒水族。 从突迪伢族长的剧烈反应来看，效果的确不错，给予勒水族无形的崩塌式暴击。 “族长......突迪伢兄弟......”苏日勒头人抬手搀扶，轻声唤道。 身为勒水族氏族，又是突迪伢族长的亲家，跟随突迪伢族长多年，苏日勒头人明白突迪伢族长和乞迪王庭的关系，不，准确来说是和达雅可汗的关系。 纵使突迪伢出于大局考虑，跟柔黎汗部商谈归附之事，可是却没有非要置旧主于死地的心思，恰恰相反，倘若达雅可汗一脉能够存活下来，他心中会欣喜很多。 半晌过后，柔黎使者托兰丁开口道：“突迪伢兄弟，谈一谈？” 突迪伢族长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岁，哑然一笑：“谈！” 此时，谈判的天平已经倾斜于柔黎汗部一方，勒水族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看柔黎汗部如何移动砝码。 虽然柔黎使者托兰丁是秘密潜入，有着苏日勒头人掩护，可是一路上他没有少留心沿途所见，从一头头宰杀的战马中验证了三万余乞迪兵马开始陷入缺粮困境，扛不住多少天了。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托兰丁和突迪伢开始一场别具意思的谈判场景。 如果托兰丁没有给出西部草原的最新消息，那么突迪伢族长提出的谈判想法八成是莫顿河草原的袭击遭遇战斗是一场误会，麾下勒水族大军撤退回虎牙原，释返在莫顿河草原掠到的人丁、物资，日后以波涟湖泊为界，不再侵犯莫顿河草原。 可是惊天消息放出来，突迪伢族长不得不慎重考虑，斟酌条件，首先必须要臣服柔黎汗部，尊奉赫离可汗为东漠草原的主人，勒水族隶属柔黎汗部。 突迪伢族长明白，在柔黎主力大军进攻和乌维汗部趁火打劫的情况下，乞迪王庭的泯灭就在不久，可能扛不到今年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诺大的东漠草原将看不见乞迪汗部的猛虎旗帜。 乞迪汗部的坍塌，东漠草原新的霸主呼啸草原，势必不会容忍游离的勒水族存在，要么选择臣服，要么选择毁灭、 突迪伢族长牢记一族之长的身份，把勒水族利益放在第一位，既然乞迪汗部这艘大船即将沉没，旁边又有一条坚固的巨轮，那么换船搭乘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帐内弥漫火花气氛，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托兰丁和突迪伢开出的条件渐渐缩短距离，有着合一趋势。 可惜，终究没有顺利达成，第一个矛盾是针对未来北部草原各千户长、百户长的任免，出现不可退让的迹象，谁都不愿先退步。 草场领地的千户长、百户长竟然不是父子相传，而是王庭插手任免，不仅跳出父子相传的草原传统，而且王庭能够随时调走千户长、百户长。 千户长、百户长和突迪伢族长挂钩不大，可是意义非凡，一旦同意了，那么柔黎王庭便能够插手勒水族内务，随时剥夺前一刻高高在上的草原贵人管理族众的权力。 如此以来，掀翻突迪伢族长对苏日勒头人的“上统下”统治模式，到时候，还会有多少氏族、附属部落跟随勒水族？ 反正在勒水族身上得不到好处，又得受到柔黎王庭的管辖，为什么不干脆投降柔黎王庭呢？ 这种情绪会像病毒扩散，同时这种方式也让底层部众知道上头有一位比突迪伢族长更加尊贵的主人，是我们伟大英武的最高主人。 “托兰丁兄弟，你可以出去大帐看看，营地内的三万多骑兵都是王庭宫帐军、勒水族最勇猛的战士，别人不清楚乞迪王庭宫帐军的战力，你应该知道，哪怕是柔黎汗部这头雄鹰挥爪撕抓，要是用力太猛，会伤到爪子的......”突迪伢族长强撑冷笑道。 其他办法行不通，三万多大军已是突迪伢、勒水族的唯一依仗，也是决定勒水族前途未来的重要筹码。 “突迪伢兄弟，不知道你们还有多少战马可供宰杀？”托兰丁平静道，仿佛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简短的反问却撕开突迪伢族长伪装硬态的一角，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比直接反驳更具有杀伤力。 这种杀伤力是不能阻挡的，没有盾牌可以防御！ 一时之间，突迪伢族长竟然没有什么话能够顶回去，因为托兰丁说的是事实：乞迪大军缺粮困境渐重，后方没有能力朝着莫顿河草原的乞迪大军运输粮食牲畜。 “哈哈，王庭任命...千户长、百户长...轮换调动......柔黎汗部的贵族官职有点意思，托兰丁兄弟你看我能不能调到柔黎王庭草场担任千户长？”苏日勒头人适时出声圆场，破解尴尬气氛，带有几分自嘲道。 虽然苏日勒头人在勒水族有几分地位，或者勉强能够担得起某处草场的千户长，但是想要成为柔黎王庭草场的千户长，无论是柔黎一方，还是勒水族一方，都觉得是不太可能的。 “突迪伢兄弟，跟你说一句实话，托兰丁是十分愿意勒水族归附的，不愿东漠草原的青草染上更多的鲜血，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停战，勇士的荣耀要依靠染血弯刀去实现，踏着敌人的尸骨去传播......”托兰丁意味深长说道。 第六百三十五章：气氛惊变 第六百三十五章：气氛惊变 夜色渐深，乞迪大军中央营地，呈现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热闹，陆陆续续有乞迪王庭宫帐军、勒水族本部兵马的贵族将领赶来突迪伢大帐。 大帐附近，一队队帐前武士随意又恭敬把贵族将领、随从卫士领到不同的毡帐喝酒吃肉，贵族将领自然是带进大帐招待，随从卫士则被领到另外几处帐篷，从摆设的酒肉菜肴来看，突迪伢大人格外大方豪爽。 若是在平日的部族草场营地，这种酒肉菜肴是实属平常的，连头烤全羊都没有，算不上宴会高规格。 可是，如今食物紧缺，从撤退下来的那一天，突迪伢大人便下令严格控制口粮，这两天都开始靠宰杀受伤战马来维持大军日常消耗了，所以能够敞开肚皮来吃肉，已经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帐内大多数贵族将领都在猜测为何突迪伢大人突然召集大家，还摆出如此多的干肉粮食，难不成缺粮困境解决了？ 不过，管他，有的吃便开吃，说不定过两天又饿肚子了。 中间主座的突迪伢族长缓缓扫视底下大口吃喝的贵族将领，其中有来自乞迪王庭宫帐军的，也有勒水族本部的，每一个人他都能喊得出来名字。 突迪伢族长心里默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位列底下首位的儿子青格沂，乞迪王庭宫帐军万夫长和勒水族少族长双重身份的青格沂当之无愧坐在第一位。 发现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端着酒碗的青格沂点头示意，同时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朝着父亲身后的隔间内帐望去，最终深吸一口气。 很快，大帐附近不远处传来阵阵声响，似乎是呼喊声夹着碰撞声，不过很快又沉寂下去，仿佛从未有过。 后进来的乞迪宫帐军将领，靠近帐门，没有来得及享受喝酒吃肉，感官警惕性没有完全松懈，隐隐约约听到怪异声响，却不确定是什么。 这个时候，该不会是柔黎大军前来袭营，不对，袭营不可能这么微弱的动静！ 的确，对比大批骑兵浩荡冲击营地，刚才的怪异声响如同蚊子嗡嗡叫一般，动静几可忽略不计。 “各位兄弟，我先跟大家说一个消息，”突迪伢族长离座起身，扫视一圈帐内众多贵族将领，神色十分肃穆，“想必不少兄弟都知道，大汗和乌维汗部重新结盟，然后有五万乌维骑兵屯驻焉山草场和王庭之间的草场，协助我们抵抗柔黎大军......” “乌维汗部背叛了乞迪汗部，他们不仅没有抵挡柔黎大军，还跟在柔黎大军的后面扫荡抢掠乞迪的各处草场，已经杀进乌河草场了！” 听闻消息的刹那间，帐内贵族将领纷纷色变，难以置信，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 “卑鄙的乌维人，当初在萨拉米沙漠就该杀光他们！” “长生天，我的阿爸、阿妈、婆娘、孩子.....” 乞迪汗部如今的局势是什么样的，贵族将领多少心中有数，这次冒险突进袭击莫顿河草原，一是试图逼迫柔黎大军回军，二是有着乌维汗部作为盟友支援。 可是，柔黎大军并没有全部回援，反而从虎牙原方向杀过来一支精锐把几万乞迪兵马逼出莫顿河草原，陷入人困马乏的境地；五万乌维骑兵的弯刀弓箭没有杀向柔黎大军，反而扫荡劫掠乞迪草场。 乌河草场，那是乞迪汗部的眼珠子，乞迪王庭的禁脔，竟然被柔黎、乌维两大汗部的大军杀进，会是怎么一副血流成河的场景？ “突迪伢大人，我们立刻启程，杀回乌河草场！”一名乞迪王庭宫帐军将领嚷道。 “对的，突迪伢大人，我的一千勇士随时都能够杀回去，像在萨拉米沙漠边缘草场一样让卑鄙的乌维人知道恐惧的滋味！” 一时间，帐内几乎是下意识响起“打回去”、“杀回去”的求战嚷叫声。 可是，突迪伢族长的一句话让他们瞬间哽住：战马无草，战士无粮，难不成饿着肚子走回去？ “难不成在这里等死，等我们自己被对面的柔黎骑兵砍死，或者等我们的亲人在乌河草场被人杀死？”气氛稍微沉寂一下，随后响起一道烦躁吼声，似乎是打算把自己愤怒全部嚎叫出来。 “撒买，你的喊声还是那么难听，这几年在篝火宴会吼歌有没有又吓到小孩子？”隔间内帐走出来一名高大的草原汉子道。 谁那么大胆，在这种气氛下还敢如此随意调侃？ 乞迪王庭宫帐军千夫长撒买怒目一瞪，望过去时却眼角剧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问题，看错人了。 走出的草原汉子走前几步，又看到一个熟人，“挞力，想不到你也升为千夫长了，可比当初跟着我的时候威风多了！” 此时帐内的乞迪王庭宫帐军贵族将领，草原汉子十分熟悉的只有两、三个，认识打过交道的五、六个，其他就喊不出名了。 毕竟他离开乞迪王庭已经好几年了，何况当初的身份比下有余，可是比上又不足。 “托兰丁大人！”看着来人在帐内的表现，撒买终于确定来人是谁，惊呼喊道。 什么，托兰丁，岚木氏族的托兰丁？ 随着有人指出，一时间没有认出草原汉子是谁的勒水族、乞迪王庭宫帐军贵族将领想起来这个名字。 尤其是乞迪王庭宫帐军贵族将领，虽然托兰丁并非岚木氏族首领阿雅姆，可是跟随担任乞迪王庭右辅弼骨都候的阿雅姆时，往往是作为阿雅姆的副手，甚至在阿雅姆忙碌之时，实际行使右辅弼骨都候的权力。 何况，托兰丁并非庸才，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诺大的乞迪王庭闯下勇将之名，让麾下将士敬佩服从。 随着达雅可汗的继位，里别可汗时期的王庭宫帐军被击散重编，不过被更换、整顿主要是千夫长、万夫长级别的贵族将领，自然提拔一批勇武的百夫长、土屯等中层将领。 强将手下无弱兵，有本事的中层将领肯定有那么几个出自原本阿雅姆、托兰丁的麾下，例如撒买、挞力。 “突迪伢大人，怎么回事，托兰丁这个叛徒怎么会在这里，听说逃亡东部草原的岚木氏族和柔黎汗部是有关系的......”帐内不乏跟随达雅可汗多年的嫡系将领，不客气地出声询问，甚至带有一点点责备的语气。 不过，未等说完，他便发现帐内气氛不对劲。 帐内不知何时涌进来几十名持刀披甲的勒水族武士，杀气腾腾的隐约把一众乞迪王庭宫帐军将领包围起来。 勒水族贵族将领骚动一下，可是看着突迪伢、青格沂、以及苏日勒头人等几名贵人镇定自若，明白肯定是早有计划的，族长大人不可能连自己都杀，遂安静等待变化。 第六百三十六章：乞迪王庭的“寒冬” 第六百三十六章：乞迪王庭的“寒冬” 乌河草场，乞迪王庭大营。 随着拂过的微风，如今不过刚刚有入秋的迹象，连青草都没有开始泛黄，可是笼罩在这个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强大部落的统治核心上空的仿佛是刺骨寒冰，让人如坠冰窟，愈发冰冷。 秘密调往袭击莫顿河草原的王庭宫帐军精锐回来了，与往日有所区别的是，回来的王庭宫帐军精锐不是威风凛凛、成群结队回来的，而是浑身狼狈、零零散散绕道北部草原的山间丘陵，甚至连乞迪王庭的旗帜都不知丢在哪里。 人数上也有着极大反差，出征参与袭击柔黎汗部莫顿河草原的乞迪王庭宫帐军有两万骑，可是回来的不到两千。 最严重的是，溃逃回来的王庭宫帐军带回一个噩耗：勒水族长突迪伢率领莫顿河草原的乞迪大军投降柔黎汗部了！ 当然，毕竟乞迪王庭宫帐军内有着达雅可汗的不少嫡系部众，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投降柔黎汗部的，几千骑发觉事不对劲，趁乱突围，疯狂朝着乞迪王庭草场方向赶回。 可是，随着突围溃逃的乞迪王庭宫帐军途径一个个草场，有声或无声把勒水族、突迪伢投降的消息一路传播，相当于掀开乞迪汗部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乞迪汗部瞬间仿佛成为一名娇滴滴的草原女子，可怜动人、瑟瑟发抖等待未知的可怕。 直到陆续几十、上百突围溃逃的乞迪王庭宫帐军骑兵踏进乌河草场，一股凌冬寒风席卷过来乞迪王庭，笼罩在王庭大营上空。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虽然没有人敢胆光明正大议论勒水族投降柔黎汗部之事，可是并不妨碍他们在无人角落窃窃交谈。 前有乌维汗部背弃盟约，扫荡劫掠乞迪汗部各处草场，后有统率几万精锐的达雅可汗姻亲，勒水族长突迪伢投降柔黎汗部，乞迪汗部还能撑下去吗？ 达雅可汗宫帐，乞迪汗部的公主、达雅可汗的女儿，腾空端着一个铜碗，脸上闪过担忧之色，不过仍然强挤出笑脸，亲自喂着阿爸喝药。 之前，达雅可汗知道突迪伢率领勒水族及乞迪王庭宫帐军投降柔黎汗部，嘴角轻蔑一笑，认为绝不可能。 可是，当被带到跟前的逃回将领颤抖讲述完毕大致经过，几万乞迪大军疾速袭击，逐步击败，占领、推进莫顿河草原，遭遇来自虎牙原方向的柔黎援军，牲畜粮食营地被毁，两路柔黎大军合兵围困追击...... 虽然逃回将领不知道苏格雅姐妹之事，但是达雅可汗听到牲畜粮食营地被毁、围困追击时，心中便明白不可能占领扫荡莫顿河草原了，能够安全撤回北边草原已是不易！ 明白归明白，但是毫不妨碍达雅可汗把勒水族、突迪伢的行径定为可耻的背叛！ 勒水族、突迪伢的投降背叛彻底揭开掩饰布，让乞迪王庭无力虚弱的事实暴露在氏族、附属部落面前。 不，准确来说，正因为突迪伢率领勒水族、乞迪王庭宫帐军投降，才导致王庭麾下最后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溃散消失，让乞迪王庭虚弱无力。 “叛徒，叛徒，叛徒......”达雅可汗脸色苍白、嚎叫稍颤，身躯不由摇晃几步，半昏厥后倒在宝座上。 幸好，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处于宫帐内，镇定控制场面，下令调动宫帐军警戒守备，派人通知腾空公主前来照顾大汗，直到大半天过后达雅可汗醒来才稍微松懈。 一碗参汤下肚，达雅可汗神色稍好一些，安慰拍拍身旁憔悴的女儿，哪里瞧不出她脸上的笑容是强挤出来的。 “阿爸，再多喝一碗！”腾空公主从身后木桌又端过一碗，心中不得不承认这种来自东边、被称作“山参”的药材确实神奇。 作为柔黎汗部极高价值的出口物资，山参在商贸买卖为柔黎汗部带来巨大利润，无论是销往西部草原，还是东边的卡洛斯大陆，渐渐被当地贵族认作是稀材珍品。 不过，商贸外销的山参，本来数量就少，要是销往西部草原的，那是少之又少，特别是乞迪王庭的，估计不是草原商人贩卖过去的。 作为昂贵物资的山参，现在成为观风帐渗透西部草原、勾搭上层贵族的一大利器。 因此，凡是出现在乞迪草场的山参，八成都是经由柔黎汗部观风帐之手出去的。 很有可能，腾空公主手上这碗参汤，也是出自柔黎汗部观风帐，兜兜转转，最终落到乞迪宫帐。 “好，好......”达雅可汗微笑着再喝下一碗，精神头又足了一些，看见安答大且渠在帐内一旁等候，摆摆手示意他过来，又对着女儿道：“我的朵兰珠，你快下去休息，别累坏身体！” 看见大且渠叔叔过来，腾空公主知道他们肯定有事商议，只得劝劝大且渠叔叔、阿爸注意身体，随后退出大帐。 互相宽劝对方休息，但是如今乞迪汗部这般情况，双方都不会安心去休息。 大且渠和达雅可汗必定是商议族务大事；腾空公主则是名为散步，实为巡视，起码能够稳定王庭大营族众的人心。 达雅可汗挪动身体，瞧见安答皮袍、头发的沙尘痕迹，又看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这两天绝不轻松。 “征召兵马进行得如何了？”达雅可汗直接问道，如今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关乎着自己还能够控制多少力量。 “这段时间征召的，算上逃回来的王庭宫帐军，大约有两万骑......”大且渠停顿一下，看见达雅可汗投过来的目光，最终还是说出后半句：“不过，征召过来的几个部落的贵人们窜帐拜访频繁，还擅自把他们的驻扎地移动二十多里，似乎打算连成一片。” 达雅可汗脸庞闪过铁青之色，攥拳扯住盖着的皮袍，青筋格外明显，闭了闭眼，然后询问麾下能够真正掌控的兵力。 “一万骑！”大且渠最终说出这个数字。 “一万骑？”听到这个数字，达雅可汗哑然一笑，脸上满是自嘲笑意，想不到自己如今会是这个境地。 第六百三十七章：达雅可汗的回忆 第六百三十七章：达雅可汗的回忆 拥有一万骑兵的草原部落，在腾格里大草原已经小有名气，倘若在稍微偏僻的千里草场，甚至可以算是一方霸主的存在。 要知道，例如此前号令莫顿河草原的乌滇部、残存在都仁捺山脉附近的拓野部，不过是几千帐规模，俨然是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可是，几千、上万帐规模的部族岂能和乞迪汗部相提并论，某种程度上，恐怕让乞迪汗部正面相瞧的资格都没有。 强盛时期的乞迪汗部，只要可汗大纛扬起，便能集结超过二十万骑的庞大骑兵群，让整个东漠草原瑟瑟发抖。 哪怕是不久前，达雅可汗都能够率领十几万骑兵东进驼绳子草原，教训那个刚刚崛起的柔黎汗部，试图像二十多年前教训钦达烈人一样，狠狠揍趴下继承钦达烈人遗产的柔黎汗部。 岂料，不是乞迪汗部教训柔黎汗部，是柔黎汗部用弯刀利箭向乞迪汗部宣告东漠草原霸主地位的更替。 如今，乞迪汗部更是沦落到这个地步，连区区几个加起来一万骑的氏族、附属部落都敢在王庭大营草场做出小动作，试探王庭的底线。 “柔黎汗部的先锋骑兵距离王庭还有多远？”达雅可汗早已知道柔黎大军踏进乌河沿岸草场，如今要确认柔黎弯刀距离自己的颈脖还有多远。 “两天的路程......不过，柔黎主力大军离我们还有三天的路程！”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禀报，尽可能把情况说得乐观一些。 达雅可汗苦涩一笑，明白在东漠草原新旧霸主的争夺战争中，乞迪汗部是大势已去，仅凭手中一万骑，即使加上阳奉阴违迹象的一万氏族兵马，也不可能挡住柔黎大军的进攻。 乌河草场，乞迪王庭是保不住了！ 哪怕达雅可汗有千般不甘心，心中愤怒嘶吼，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乞迪汗部的猛虎大纛缓缓落下，英武的雄鹰将翱翔东漠草原，拍动有力的双翼，发出响彻天地的锐利鹰鸣。 达雅可汗脑袋有些晕眩，仿佛眼前浮现不久前驼绳子草原的一幕幕，一股股柔黎铁流横冲直闯，特别是怪异装备的柔黎重骑......健硕战马撕开乞迪王庭宫帐军的阵列，挥动的锋利弯刀勾拉血柱碎肉，一批又一批的乞迪骑兵中箭坠马...... 突然，达雅可汗又仿佛看见自己的父汗，立马挥鞭的老可汗向年幼的乞迪达雅传授叮嘱，眼前所见草原尽是乞迪汗部的领地，绝不能让他人占领。 “我们才是东漠草原的主人，没有任何一个部落能够从我们手中夺走东漠草原的核心乌河草场，哪怕他们是钦达烈人，只要他们敢来，迎接他们的绝不会是奶酒烤肉，是乞迪勇士的弯刀箭矢......” 达雅可汗闭闭眼，不知如何面对策马挥鞭的英雄父汗？ 待到达雅可汗重新睁开眼睛，眼前又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用着嘲笑、讥讽的神态目光盯着达雅可汗，没有多说一句话，却让达雅可汗比愧对自己的父汗更加不敢直视。 达雅可汗的哥哥，上一任乞迪可汗，里别可汗。 在里别可汗统治期间，他重创哈么赞为首的钦达烈部落联盟，挫杀钦达烈人称汗建庭的幼苗，巩固乞迪汗部的统治基石，携大胜钦达烈人的威势，鞭令统治无数氏族、附属部落，让乞迪汗部更上一层楼。 达雅可汗登上乞迪汗位宝座之时，他也有雄心壮志，要建立一番不弱于自己兄汗的丰功伟业，使得乞迪汗部更加强大鼎盛，超越自己兄汗，让无数人知道自己才是最适合登上乞迪汗位宝座之人。 如今，一切化为碎草，被夹寒秋风一吹，即将崩散消失。 “大汗，大汗，大汗......” 大且渠的呼唤声把达雅可汗从往事回想中拉回到现实中来，让他必须要面对处理冷冰冰的乞迪残局。 “乌维汗部那边，现在还是押运大批牲畜、物资回西漠草原？”达雅可汗强撑起精神，刚才脑海浮现的父汗、兄汗、驼绳子草原战败景象直戳他的心灵，使得他本就患病的身体又遭受一波精神折磨。 虽然有着神奇的山参补养身体，可是山参毕竟不是仙丹妙药，尤其是对于一个不肯安心休息、忧心族务、遭受打击的强撑患者，达雅可汗心头隐约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恐怕时日无多。 “根据探马回报，大批乌维骑兵还在押运牲畜、物资！”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咬着牙齿道，要知道乌维汗部押运的牲畜、物资都是从乞迪汗部各处草场扫荡劫掠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乌维骑兵押送回西漠草原，无能为力。 憋屈，实在是憋屈！ “派人和乌维汗部接触，告诉他们，我们会撤回萨拉米沙漠的氏族骑兵，让他们可以快速返回西漠草原！” “什么？”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惊呼道。 这是什么情况？ 强盗闯进自己家打砸抢拿，为了方便强盗搬运自家东西，自己还打开大门，让强盗快点搬完，甚至暗示强盗可以把自家大门顺手带走。 “告诉他们，作为条件，乌维骑兵不得出现在亦兀嘞河附近，更不得向亦兀嘞河的乞迪部众发起攻击！”达雅可汗强忍嘶声讲道，同时颈脖处的血红往上迅速蔓延，让脸色呈现病态红润。 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心中一惊，自然知道亦兀嘞河在什么地方，下意识朝着帐内的羊皮地图望去，隐隐猜到达雅可汗的打算。 “大汗，我们还可以在王庭进行一场战斗......”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说出这句话时，心中都没有多少底气，可是无论为友，还是为臣，他都得站在达雅可汗这边，说出这么一番话。 亦兀嘞河，位于乞迪王庭的北边，曾经二王子狐焉碌的封地草场，往北继续越过一大片荒野草原，能够通往北漠草原、西漠草原的交界地带。 达雅可汗做出如此部署，是为了乞迪王庭的迁徙，寻找一片合适的繁衍之地，不至于消亡灭族。 可是，达雅可汗一旦放弃乞迪王庭，还是未经战斗放弃，那么意味着乞迪汗部畏惧了，意味着称霸东漠两百年的号令之地彻底易主，意味着乞迪麾下氏族、附属部落最后一丝意识奔溃。 人心散了，再要聚集起来便难了！ 达雅可汗的威望会遭到可怕的打击，会成为乞迪汗部的千古罪人，大且渠清楚这对于达雅可汗是多么可怕的折磨，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六百三十八章：夺马行动 第六百三十八章：夺马行动 草原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消失，乌河沿岸中上游草场又陷入沉静，返巢的鸟群和林中走兽如同平时，却又和往常有几分不同，几处丘陵山谷隐隐透露一股诡异，没有什么飞鸟走兽朝着那里归巢返穴。 丘陵山谷内，大批不明身份的战士静静等候，手中握着弯刀弓箭，不远处则是一匹匹悠闲啃草的战马，标准的草原骑兵阵势。 此地距离乞迪王庭不足一天的马程，如今仍然处于乞迪汗部的控制下，难不成一队队古怪骑兵是乞迪兵马，为什么要隐藏在丘陵山谷，大大方方待在营地毡帐不好吗？ 距离最近的乞迪营地，恐怕不到十里，轻磕几下马腹，挥动几次鞭子，草原骑兵便能进入到营地。 突然，丘陵山谷内的战士拔刀摆弓，缓缓朝着战马群走动一段距离，同时依据隶属十骑、百骑组队，弥漫的杀气更加强烈。 战马群旁边，一名百骑长跑到前方为首汉子处，道：“格根大人，泰罗格校尉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发动进攻了！” 格根，柔黎汗部观风帐千骑长，西部草原谍报的负责人。 格根眯眼眺望，竖耳辨听，隐约看见远处草场的不宁静，听到厮杀战斗声，凭着经验判断，距离脚下的丘陵山谷二十里左右。 泰罗格一卫按照计划发起进攻了，浩浩荡荡袭击一处乞迪营地，战斗冲锋之势不像柔黎精骑惯有的利箭穿心，反而有点像大开大合的长刀巨刃。 “传令下去，各队按照计划执行！”格根大人一声令下，身后一队队骑兵瞬间动起来，趁着昏暗天色，朝着乞迪营地杀去。 泰罗格一卫在外，声势浩大，呐喊烈烈，鼓足力气吸引乞迪营地和乌维骑兵的注意力；格根在内，眼明手快，盯准猎物果断下手。 格根麾下战士的不仅有观风帐探子，还从柔黎大军秘密调动几百骑，分批小队潜到乞迪营地附近和格根汇合，保证格根营内发难拥有足够力量。 同时，一直以来潜伏在该处乞迪营地的观风帐探子也会在内积极配合，或掩护踪迹，或充当尖刀突刺，绝对能够对该处乞迪营地进行一次骑兵碾压。 可是，格根，或者说赫离的目的不是对乞迪营地进行一次骑兵碾压，是提前“保护”该处乞迪营地的宝贝不会受到过多损害。 乞迪营地能够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堂堂的柔黎可汗如此重视？ 乌河马，乞迪汗部享誉腾格里大草原的乌河马！ 战马，是每一个部落的重要战略资源，高大健硕的战马在腾格里并不少见，哪怕连一个几百帐的部落都能找出几匹高大健硕的战马。 可是，能够批量生产高大健硕战马的养马草场，除了曾经不为人知的钦达烈人康麽部的骆驼马秘密草场，广阔的东漠草原唯独乌河沿岸草场。 从长远发展来看，乌河马对蓄养战马、改良马种具有重要意义；哪怕短期来看，乌河马亦是最好的重骑战马。 这支柔黎汗部的王牌战力，柔黎重骑往往发挥一锤定音的作用，无论是战场先锋掀起破敌裂阵杀势，压制敌人的威风，或是紧要关头，力挽狂澜，以百挡千，用千敌万。 在柔黎汗部的统治领地，乃至整个东漠草原，最适合充当柔黎重骑坐骑的只有骆驼马和乌河马。 此时此刻，根根负责的几百柔黎骑兵控制动静，不仅给战马四肢裹上毡布，原本装备锁甲的中层军官都统一身披藤皮甲，尽量减少容易发出声响的一切玩意，还在策马跑动过程中握好弯刀、弓箭。 夜色渐深，或是该处乞迪营地多数骑兵都被泰罗格一卫的进攻动静吸引住，或是格根事先安排人手清除营地岗哨，几百柔黎骑兵驰进七、八里，都没有发现任何一支乞迪巡逻队、一个乞迪骑兵。 就在第一批柔黎骑兵冲近营地一里左右，一名打着哈欠的乞迪战士摇摇晃晃从毡帐走出来，绕过几步，半晌过后，浑身哆嗦一下，整个人瞬间精神不少。 人精神了，听力自然更好了。 “咦，什么声音，打雷吗？”乞迪战士半撑着眼皮，感觉又不太像，雷声没有这么有规律，一阵连着一阵，反而像战马驰骋的动静。 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大批战马驰骋的动静？乞迪战士记得营地内的兵马，要么出营作战阻拦柔黎大军，要么被各家贵人调回，准备收拾护送各家牲畜、物资。 “出去撒个尿，你还跑到马厥去，是想跟它们比一比谁的大......”帐内响起同伴埋怨恼怒的声音，怎么出去撒尿还搞出阵阵动静来？ 乞迪战士准备反驳回去，同时又下意识朝着声响源头望去，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眼睛猛睁，远处冒出团团黑影，又夹着星点光芒，不是非常明显，却是真实存在。 一股不好的预感冒出，作为经历过一场场草原战斗的乞迪老兵，他都必须呼喊周围毡帐的骑兵醒来。 “有...敌......” 随着微弱的“敌”声停滞在半空，毡帐拐角处不知何时闪出几个手持利刃的草原汉子，其中一人把手中利刃插进乞迪战士的身体，让他无法把话说完。 这些手持利刃的草原汉子正是格根布置在营地内的观风帐探子，在潜过来接应大队柔黎骑兵的同时，恰巧结果这个乞迪战士的性命。 “快，第一队、第二队领前面的骑兵去两处马栏，第三队带着后面骑兵挡住中间营帐的乞迪战士。”为首者下令，按照格根原先定下的计划实施。 众人领命，很快，扯出几面碎块毡布做成的特殊令旗，指示冲进来的柔黎骑兵朝着什么方向杀去。 之前格根便画好羊皮地图让柔黎骑兵知道营地内大致布局，现在又有潜在观风帐的探子指引，几股骑兵如旋风般席卷杀去。 在柔黎骑兵冲进营地之后，沿途陆续有着跑出毡帐的乞迪战士，当他们惊慌失措看着一团团黑影，还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拔刀，要么被人践踏而过，要么被泛起的刀光带起一道血柱。 几百柔黎精骑杀进营地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乞迪王庭的烟雾 第六百三十九章：乞迪王庭的烟雾 一杆杆柔黎雄鹰战旗在乌河草场迎风飘扬， 一支支柔黎精骑杀近乞迪王庭大营，易主之势不可逆转，快则两、三日，慢则五、六天，乌河草场再没有任何一处营地插着乞迪旗帜。 身旁侍卫汇报观风帐格根传回的消息，赫离嘴角勾起弧度，脸庞笑容久久没有散去，可见格根绝对传回来一个大好消息，否则不会令这位柔黎可汗如此满意欢喜。 掩护配合，突营夺马计划十分成功，潜进乞迪营地的几百柔黎勇士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趁着乞迪营地被泰罗格一卫的浩大攻击所吸引，仿佛两支瞄准箭靶的箭矢，迅速控制乌河草场最重要的两处马栏牧场。 随后，按照既定计划，沿着撤退路线，在内有第三队人马挡住，在外有泰罗格一卫的造势进攻，格根几乎搬家清空一样顺利卷走两处马栏牧场的战马。 擒获卷走的乌河马数量还没有来得及统计，可是大致的却已经禀报上去给赫离可汗，让可汗大人知道自己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 四千多成年战马，五千左右的种马。 这一次缴获的乌河马几乎超过柔黎汗部如今拥有的骆驼马数量，尤其是种马方面，板上钉钉地超过。 要知道，这里所指的骆驼马不仅是存栏留种，还包括柔黎重骑充当强悍坐骑的骆驼马，两者加起来都比不上此次缴获的乌河马数量。 从这一点来看，拥有两百年底蕴的乞迪汗部在培育马匹的资源优势实在是比当初偷偷摸摸的钦达烈人康麽部强的太多。 大上几十倍的牧马草场、多出几十倍的牧马好手、乞迪王庭弯刀强弓的保护......终究使得乌河草场能够批量培育乌河马这个王牌利器。 可惜，乞迪汗部不懂得利用长生天恩赐的草场，只知道“养骏马、用骏马”，用高大神骏的战马衬托乞迪汗部的尊贵、强盛。 又或许，长生天只是临时将乌河草场、乌河宝马放在乞迪汗部托管，待到东漠草原出现真正的王者，才把这块天赐福地、骏马神驹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赫离派侍卫给格根回话，同时又吩咐紧盯相隔尾随的乌维骑兵，话音刚落，就有人汇报伊亚巩求见。 赫离眯着眼睛看向侍卫所指方向，记得这个伊亚巩，那个乞迪汗部的氏族头人，红鼻子使者。 在驼绳子草原，红鼻子亲身经历乞迪主力大军溃败，逃跑突围被俘后，立刻跪舔柔黎汗部，拍着胸脯要成为赫离可汗的忠心奴仆。 估摸着红鼻子伊亚巩的乞迪氏族头人身份还有点作用，赫离接受此人的投降归附，把他放了回去，谁料倒霉的红鼻子又成为乞迪汗部使者，充当炮灰，作为掩饰乞迪王庭宫帐军、勒水族兵马袭击莫顿河草原的棋子。 得知乞迪兵马在谈判期间袭击莫顿河草原后，赫离恼怒，连带看红鼻子都有几分不顺眼，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命人拖出去砍杀。 红鼻子伊亚巩八成清楚自己的处境，衰落的老主子抛弃了他，强悍的新主子又对他怀疑，必须要做出几件事来向新主人表忠心，赢欢心，否则东漠草原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于是，伊亚巩积极表现，配合掩护分批调派柔黎骑兵汇合乌河草场的格根，探查乌河草场的乞迪营地状况，又趁着人心惶惶的局势，偷偷潜入乞迪营地，已经拉拢两、三个千帐规模的氏族临阵投降柔黎汗部。 “伟大英武的赫离可汗，东漠草原的主人......卑微的仆人伊亚巩前来拜见！”伊亚巩卑微跪拜，讨好颂唱。 若是有可能，伊亚巩恨不得手舞足蹈，用尽一切言语和动作来展示自己的忠心，让面前这个男人哪怕多有一点点对自己的信任赏识。 只有抱紧这个男人的大腿，伊亚巩才能在柔黎汗部有滋有味活下去，不仅能够保住自己的贵族身份，甚至可以获得更加崇高的地位，例如那位曾经的巴噶哈什部首领，则罗。 伊亚巩八成是来汇报自己又干了什么事情，例如拉拢劝降哪个氏族部落，带人占领哪些乞迪营地，缴获搜出多少牲畜物资。 果不其然，伊亚巩扒拉扒拉讲述这两日的收获，话语间时不时夹杂几句对赫离、柔黎大军、柔黎汗部的恭维讨好。 对此，赫离并不厌恶，无论是汇报收获，还是恭维讨好，后者暂且不说，仅是让了解乞迪草场领地的归附贵族来汇报，快捷省事，又能及时回答赫离提出的一些问题。 “咦，乞迪王庭大营那边的烟雾又大了......”汇报完毕的伊亚巩不经意看向西边，发现比自己来时的烟雾规模大了一些，八成是柔黎大军杀进了乞迪王庭大营。 什么，乞迪王庭大营的烟雾？ 赫离扭头瞭望，发现几柱灰烟在远处上空散开，距离此地有着约半天的路程，不确定问道：“那里是乞迪王庭大营？” “是......是的！”伊亚巩回答。 你都调动大军进攻乞迪王庭了，还不知道那里是什么位置？ 赫离凝视沉思，半晌，眼皮跳睁，随即吩咐侍卫派出探马游骑刺探乞迪王庭大营动静，同时调动侍卫军朝着乞迪王庭方向移动。 在赫离眼里，乞迪王庭很重要，却又不是最紧要的。 重要，在于它的地位意义，是乞迪汗部的统治中心，一旦攻占消灭，意味着乞迪汗部彻底衰落。 不是最紧要的，后有相隔尾随的乌维兵马，前有临时反抗的乞迪死忠，沿途有批量培育骏马神驹的产马地，何必冒着折损过多的危险率先进攻乞迪王庭大营。 反正这块肉迟早会吃的，不急于一时！ 远处的烟雾渐渐浓厚，朝着乞迪王庭大营策马驰去的赫离登高一望，隐约能够看到点点火光，那里绝对是着火了，还不是普通大火。 未等派去的探马回来，前方游骑疾驰禀报：乞迪王庭燃起大火，据抓到的俘虏说达雅可汗下令焚烧乞迪王庭宫帐，然后自己坐在汗位宝座一动不动，葬身火海。 第六百四十章：安葬祭祀 第六百四十章：安葬祭祀 乞迪达雅，乞迪汗部的最后一任可汗，昔日的焉山叶护，潜忍焉山草场多年，在强大兄汗的怀疑试探下积蓄实力，踏着王庭内战的鲜血尸骸，戴上那顶可汗宝冠。 对比乞迪汗部两百年来的历代可汗统治时间，登临汗位不过几年的乞迪达雅绝对是倒数的一批，甚至位列倒数前三都有可能。 可是，乞迪达雅绝对称得上是一位草原英雄，一位草原枭雄，乃至是一位草原王者。 里别可汗死去，乞迪达雅联合二王子狐焉碌把里别可汗的继承者拉下宝座，接下来便是两人从联盟转向对立，乞迪内战爆发。 虽然乞迪达雅借助外力登上可汗宝座，可是登位之后，他采取软硬手段，“礼送威逼”盟友乌维汗部大军撤退出东漠草原，又在两大汗部盟约撕裂后，统率大军在萨拉米沙漠狠狠一挫乌维汗部锐气，使乌维汗部知道东漠草原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在内，携登临汗位、大胜敌部之势，控制乞迪王庭，驾驭众多氏族、附属部落，让他们对乞迪王庭的归属力度进一步加强，众首领、头人把头俯的更低。 光是从这两点来看，达雅可汗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一任乞迪可汗，倘若东漠草原没有柔黎汗部、赫离可汗的出现，达雅可汗的强势必将凌驾东漠草原无数部族，恐怕连钦达烈人都受到影响。 除非纳哈良部老首领达达不拉成功整合钦达烈人诸部落，或许能够勉强保证钦达烈人的草场领地。 但是，没有柔黎汗部、赫离可汗的东漠草原，乞迪汗部的霸主地位至少还会延续几十年时间。 二十步外，吉姆、宝音等侍卫身体畏颤，依然站稳脚步，鼓足勇气拦着大汗，不让他再往前靠近。 大汗身份尊贵，前面燃烧的连顶大帐窜出一条条火蛇，掉落散开的带火木枝，溅起飘落的毡布.....虽然不容易致命，但是万一伤到尊贵的大汗，都是莫大的罪过。 战场厮杀，千军万马，大汗安然无恙，结果在众侍卫陪同过来看一顶冒火大帐，反而受伤了，传回去，一众汗部贵族还不得把侍卫们吊起来鞭打。 赫离皱眉深望，依稀能够看见那道模糊身影，联想刚才闯进火帐近看的侍卫汇报，不由闭目感叹一番。 达雅可汗自焚死去，这位乞迪汗部的最后一任可汗，尽管熊熊大火燃烧，可是端坐在可汗大座岿然不动，保持最后的骄傲。 这种结局，赫离既感到意外，细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最好的选择。 乞迪汗部落到如此局势，纵使达雅可汗也无回天之力，凭着他的骄傲，投降归附是不可能的，又不愿死在柔黎弯刀之下，那么自我了断未尝不好。 提到乞迪局势，不得不涉及本来乞迪王庭的部众，乞迪一脉的嫡系近亲、跟随达雅可汗多年的老牌氏族几乎都逃跑了，从足迹来看，应该是朝北边逃去。 达雅可汗为何不和他们一起逃跑，哪怕当个流亡可汗也成，好歹麾下还有几万部众，拉起来一支万骑规模的兵马不成问题。 乞迪汗部的落幕，必将要有一人来拉下，高傲的达雅可汗决不允许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的乞迪汗部默默消亡。 乞迪王庭，是乞迪汗部的核心，是乞迪一脉号令无数部族之地，要选择一处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达雅可汗宁愿选择这里。 最重要的一点，流亡可汗，逃到其他草原领地的可汗，西漠、北漠的强大部落能够容忍吗？ 乞迪残部要生存繁衍，必然要占领游牧草场，建立自己的主帐，可是一个拥有可汗、拥骑过万的独立部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谁能够放心？ 暂且不说西漠、北漠的霸主部落，哪怕是万帐规模的部族都会蠢蠢欲动，要么先下手为强保护自己，要么从衰败的乞迪残部身上咬下一块肉。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逃跑的乞迪部众可是带走不少好东西，尤其是草原硬通货的铁器装备、盐巴物资等，远远超过一个普通的万帐部落。 “吉姆，派人扑灭大火，看守此处......”赫离仰头一望，闪过一丝古怪神色，微微一叹：“看护好乞迪达雅的尸骸，过些时候，移葬乞迪祭祀草场。” 乞迪祭祀草场，是乞迪人祭拜长生天、历代先祖之地，相当于钦达烈人怛奚部的科尔塞糜。 同时，乞迪汗部上层贵族保留着草原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丧葬习俗——安葬祭祀。 阅读龟甲木片，研究故事牧歌，赫离曾经推测安葬祭祀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可是没有真凭实据追溯其根源，从龟甲、兀锡文记载来看，不可能是草原人从日常的生产生活演变由来的。 总结文字记载，时间越往后，有关安葬祭祀的兀锡文录越少，甚至连普通的草原牧民都几乎遗忘古老的习俗。 对于逐水草而居、四时迁徙游牧的牧民来说，定时去一个地方祭拜不具有实践操作性，甚至对于草原儿郎来说，战死在广阔的草原大地才是最好的归宿。 残酷的草原环境，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逼着草原人去适应新的生存规律。 好在钦达烈草原科尔塞糜先民遗址的出现，为追溯草原历史源头提供考证材料，也真真切切确认安葬祭祀的存在。 乞迪汗部身为东漠草原的霸主，两百年历史，追溯氏族时期，存在时间可能更长，有着足够能力延续古老的习俗，安葬祭祀便是其中一种。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的安葬祭祀不可能和几百、上千年前完全相同，可是最根本基础的却是不变的。 历代乞迪可汗都被安葬在一处临近东漠圣山——朵木澜雪山的丘陵森林，作为祭祀长生天、先祖之地。 子随父葬，祖辈衍继！ 这种安葬方式，类似商代的陵区制度“子随父葬，祖辈衍继”，恰好商代的陵区又都是设置在距离王城不远的地方。 如果说钦达烈草原科尔塞糜先民遗址是擦拭灰尘的历史古物，那么乞迪汗部的安葬祭祀则是现实的人文传承。 “罢了，去贵族俘虏找一找，有没有知道乞迪汗部安葬礼仪的祭司......挑出来一批精致铜器、用具，还有牛羊马匹，厚葬这位最后的乞迪可汗！”赫离吩咐道。 第六百四十一章：文官政务 第六百四十一章：文官政务 保全乞迪王庭祭祀祖地，安葬达雅可汗，挑选精致绒毡、铜器、族徽大纛等陪葬，按照高规格杀牲送葬......赫离把安葬后事交由被俘的乞迪祭祀贵族来处理，纵然没有极尽奢华、成群殉葬，可是对比草原历史上的亡族可汗，这份待遇也好得太多，哪怕是乞迪旁系取代汗位，都不会给予乞迪达雅如此厚葬。 例如，里别可汗大王子的头颅被制成饮酒器具，据闻还曾被达雅可汗细细欣赏把玩！ 不过，赫离吩咐厚葬乞迪达雅的举动，却是让不少忐忑畏惧的乞迪贵族安心，尤其是那些和乞迪一脉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氏族，虽然投降归附在柔黎强大兵锋面前，得到过保全性命的允诺，可是生怕什么时候就有柔黎骑兵闯进毡帐，把自己如同牛羊拖出去宰杀。 如今，在他们看来，胸襟宽广到容纳东漠草原的柔黎可汗连“罪魁祸首”达雅可汗都能宽恕，还给予达雅可汗那么高规格的安葬，对自己这种小人物肯定是不会伸过来屠刀的。 赫离大帐周围，一队队精悍侍卫巡逻警戒，毕竟脚踏的曾经是乞迪汗部统治的核心草场，难保不会有什么死忠份子做出什么蠢事。 因此，凡是可疑人员，无论是带刀背弓，还是探头缩脑，一律擒拿，敢胆反抗， 侍卫就地格杀。 此时，一对爷孙大摇大摆走在营帐道路上，孙子一副持刀披甲的打扮，朝着赫离大帐步步走近。 时不时有几队巡逻侍卫走近，或投过来几道目光，看清来人后，改换方向，继续巡逻警戒，任由他们走向可汗大帐。 “啧啧，那里便是达雅可汗的宫帐？”老者脚步一缓，望见几十米外一处大火烧过的痕迹，依稀可辨帐架毡框，可以想像出在没有烧毁前绝对是一座庞大的草原宫帐。 “嗯嗯，还是我亲自带人去清理，又把可汗宝冠，还有那些物饰统统捡出来......”带路少年郎回答道。 老者牙齿打磕，浑眼一瞪，若不是顾及这里是可汗大帐附近，绝对要给自己孙子松松骨，竟然去给达雅可汗收尸，活腻了不成？ 这位老者是哈什万千户长，旁边的少年郎则是他的孙子——圭闵儿。 早在占领焉山草场之后，赫离便吩咐白马驿大营调过来一批文官来协助管理被俘乞迪骑兵、牧民部众、解救奴隶，还要负责清点统计缴获物资、牛羊牲畜，用柔黎汗部的经验、方法尽快完成。 调来文官人员便是以哈什万千户长为首！ 哈什万千户长，这位绝对是柔黎汗部诸千户长的头名，实打实的老资格，政务能力十分出众，本来赫离考虑调他去钦达烈草原，如同兹鲁千户长一般，升迁左大当户，实际行使万户长职责。 最重要的一点：忠心老实。 最初，哈什万老者是迁徙至妥儿川草原的小部落族长，只有几百部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黑灾、白灾或马贼盗匪干掉，幸有赫离截杀马贼，使得哈什万部落躲过一劫，死里逃生。 归附柔黎部之后，担任一段时间的柔黎官职，凭着多年来弱小部族艰难存活养成的敏锐直觉，哈什万知晓柔黎部、赫离首领乃是蓄力翱翔的雄鹰，必将展翅高飞，因此不仅把孙子圭闵儿送到赫离首领身旁担任侍卫，还积极转变自己的角色，从氏族族长转为柔黎官员，要求原来部众要称呼其官职名称。 可是，哈什万老者万万没有想到，雄鹰不仅振翅高飞、呼啸长天，还能够搏击万里，称霸东漠草原的天空，成为东漠主宰。 此时的哈什万是多么庆幸，感恩长生天对自己的眷顾，感激伟大的赫离可汗对自己的提拔信任。 若是凭哈什万往日几百部众的小部落族长身份，别说光明正大行走在乞迪王庭大营，哪怕是其附属部落都不会正眼瞧上几眼。 哪里能够像今日这般，以战胜者部落重臣的身份行走，不久后将会经过自己的手，拨动一个又一个乞迪贵族的前途命运，影响无数乞迪部众的未来。 被爷爷老拳招呼的圭闵儿嗷嗷一痛，连连解释自己是奉大汗之命才去的，最后还轻声嘀咕：“我又不傻，怎么会白白跑去给乞迪达雅收尸安葬......” 听到爷爷的鼻腔发出的声调有所起伏，圭闵儿立刻乖乖住口，哪里敢多说一个字。 快到大帐门口，哈什万千户长没有继续侃斥孙子，一颗心稳稳落回肚子里，既然是奉命行事，自己孙子没有犯错就好。 很快，哈什万千户长被帐前侍卫领进大帐，面见大汗。 “哈什万长者一路赶来，辛苦了，圭闵儿快给你爷爷倒上一碗乞迪的马奶，”看见哈什万千户长来了，赫离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笑意，“哈什万长者，你尝尝，这可和我们柔黎的味道不太一样，听说乞迪汗部的老贵族更喜欢这种口味的。” “长生天指定的英雄，伟大的柔黎可汗，东漠草原的主人，卑微的哈什万感谢你的赐赏！” 哈什万千户长弯腰行礼。 放眼东漠草原，再也找不出什么人的身份能够比赫离可汗更加尊贵了！ 这位尊贵的赫离可汗微笑摆头，东漠草原如今最为尊贵之人便是他，没错！ 可是，要治理好东漠草原，不能光靠他一个人，哪怕是眼前的乞迪王庭、乌河草场，要处理的事情繁复杂乱，却又多是一等一的要紧事，不容搪塞处理、随意拖延。 这也是赫离催促哈什万长者尽快从焉山草场动身赶来的原因。 抡起排兵打仗，赫离相信几万大军随便调出一个千骑长，恐怕都能强过哈什万千户长，哪怕看押俘虏、押送物资，都不弱于哈什万千户长。 投降贵族、归附部众、解救奴隶等，要想粗暴收拾不是难题，调动几支骑兵便做得到；可是要想有条不紊处理，尽快吸收消亡乞迪汗部、占领乌河草场的战果红利，绝对是需要文官人员。 因为此次的收获太大了，尽管被尾随的乌维汗部兵马拿走部分战利品，可是柔黎汗部还是咬下一大口肥肉，甚至直接吞了一头肥羊。 暂且不算牛羊牲畜，赫离率领主力大军从焉山草场出发进攻扫荡，到占领乞迪王庭大营，途中乞迪俘虏、归附投降的乞迪部落、营地部众，绝对超过二十万人。 不算已经在莫顿河草原归附的勒水族、逃跑的乞迪残部，在以乞迪王庭大营为中央的西部草原、北部草原，包括萨拉米沙漠以东、亦兀嘞河草场往南等，大大小小的氏族部落，散布着的草原人口不下三十万。 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驾驭无数部落的乞迪汗部，在人口方面的优势绝对超过崛起不过几年的柔黎汗部。 第六百四十二章：帐内叮嘱 第六百四十二章：帐内叮嘱 尚未处于柔黎汗部控制下的几十万乞迪族众，近的游牧在几百里内，远的在千里之外的草场，单是使者通传各处草场营地就需要不短的时间，何况是抛枝收服，恐怕一、两年都难以搞定。 因此，赫离可汗没有打算“以德服人”，特别是对部族头人、首领，往往用弯刀箭矢来对话更有效。 至于部族头人、首领拔刀对抗柔黎大军，赫离也是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并非全部头人、首领都有着远见胆魄，知道柔黎汗部的强大，心甘情愿换个新主人誓死效忠，博取自己、家族未来的光明，绝对会有既得利益者贪权恋位，死死不愿配合臣服柔黎汗部。 对那些不识时务的氏族部落、头人首领，等待他们的不会是柔黎汗部的高官厚禄，八成会是柔黎精骑的强弓弯刀。 但是，如今驻扎乌河草场的几万柔黎大军一时半载倒不会直直杀向那些该死的部族，会让他们多蹦跶一段时间，多享受一些时日。 一则赫离计划“先礼后兵”，先派出柔黎使者通传西部、北部草原残存的部族，知晓东漠草原的主人换了，让他们做出选择；二则便是赫离率领柔黎大军从焉山草场杀到乞迪王庭大营，收拢的二十余万乞迪部众，包括俘虏、归附氏族、解救奴隶，必须要留有一支大军在旁震慑。 先前柔黎主力大军西进乌河草场，看守押运在驼绳子草原、焉山草场的大批乞迪骑兵和部众已经是强咽快嚼，好不容易勉强稳定秩序，使得押运俘虏部众能够有序进行，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 现在，乌河草场的乞迪部众更多，规模更大，成分复杂，同时因为大批青壮男丁随着达雅可汗、各家头人首领出征，或战死，或被俘，或失踪，如今的过半部众都是妇女孩童，管理迁徙不能像对待青壮俘虏一样简单粗暴，否则容易会死伤一大批的。 “哈什万长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操劳族务，跑来跑去，从白马驿大营跑到焉山草场，又从焉山草场跑来乌河草场......”赫离道。 “侍奉伟大的赫离可汗是长生天对我的恩宠，被大汗委以重任，更是老头子的荣幸，一路赶来，有着奶酒肉干吃着，沿途又有我柔黎勇士巡卫保护，比起当初老头子率领几百族人迁徙游牧至妥儿川草场的情景好得太多......”说着说着，哈什万千户长不经意间回忆往事，脑海浮现以前族众艰苦的生活画面，说话内容不由有些偏离主题，“......幸亏遇到大汗，否则我们几百族人怕是丧命在马贼屠刀之下。” 思绪感叹一番，哈什万千户长似乎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连连告罪。 此时，赫离脑海中也浮现出几年前妥儿川草场的那道倩影，再想起白马驿大营的重逢相谈，最后仰望头顶穹庐，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哈什万千户长告罪才把他拉回到现实来。 赫离摆摆手，道：“没事，这也让我回忆起初见哈什万长者的情景，短短几年，连圭闵儿都长成大个子，已是侍卫军的营指挥，哈什万长者，你可有个了不起的孙儿！” 听着大汗如此夸赞自己孙子，脸上洋溢着喜气的笑容，哈什万千户长“谦虚”道：“这个兔崽子，哪有什么出息，还不是大汗提拔教导，否则......”突然，想起来什么要事，他又急匆匆离座跪拜“卑微的哈什万献上最真诚的祝福，恭贺公主降生，祝贺大汗！” 与此同时，圭闵儿也紧跟跪拜，恭贺大汗拥有子嗣。 赫离心中一触，云娜产下女儿的消息早已通过信鹰传到自己手中，只是当来自柔黎王庭之人亲口恭贺时，似乎心念思绪之弦被人再次用力拨动，隐约感受到千里外有着血脉相连的共鸣。 “哈什万长者，你见过我的女儿吗？她长什么样子？”赫离下意识问道，方圆千里草原唯一有可能见过的柔黎长公主的便是哈什万了。 “大汗，哈什万还没有那个福气见过公主。”哈什万千户长的老脸挤出尴尬苦笑，先不说他在云娜侧妃生产的前后两天忙碌着准备前往焉山草场，有着各种事先准备工作，哪怕是他现在待在王庭，都没有那个资格进入宫帐拜见。 虽然哈什万是老资格的千户长，可是奇雅孛圪嫡系新生代的血脉，还是尊贵赫离可汗的第一个孩子，哪怕万户长在短期内拜见，都排不上号。 何况，大汗不在，外臣贸贸然进入宫帐拜见小公主，让大汗知道了，谁知道大汗会怎么想。 如今，能够近距离看望孩子的，都是赫离一家的亲近之人，大当户、万户长只能通过老夫人、大妃、敏敏公主、锡达、察乌卡等人表达自己的恭贺。 恭维闲谈完毕，赫离开始叮嘱哈什万在乌河草场的工作，如同在焉山草场一样，尽快处理俘虏、归附部众、解救奴隶，清点统计，打乱重编，登记造册，分批迁徙......竖立柔黎汗部对他们的统治权威。 现在已经入秋，争取在第一场大雪降落前，把所有要务初步搞定，搭起柔黎汗部统治的框架。 人口，是柔黎汗部最重要、最亟需的资源，吸纳同化乞迪部众，彻底使其成为柔黎汗部的一份子。 同时，只有在第一场冬雪降临前处理完毕，赫离才能放心调动柔黎大军去收拾、收服散落在西部草原、北部草原的几十万草原部众。 猛虎一死，群狼无首，一旦狼群内撕咬搏杀，很有可能又会诞生出一头狼王。 新生狼王没有老牌猛虎那么凶悍，可是必然会对柔黎雄鹰造成一定的麻烦，拖延柔黎汗部统一整合东漠草原的脚步。 何况，散落部族吞并厮杀，肯定会导致大批草原人丧命，让地广人稀的东漠草原再失去几分生机。 这几年，东漠草原的流血杀戮已经够多了，光是大规模的便有乞迪汗位争夺战、钦达烈联军北上、乌维汗部东进、柔黎大军夺回钦达烈草原、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争霸...... 已成东漠草原主人的赫离可汗希望东漠草原少流一点血，不要让来自远古先民的血液染红草原。 第六百四十三章：圣山壮丽 第六百四十三章：圣山壮丽 朵木澜雪山，东漠圣山，默默注视东漠草原的万物生灵，见证东漠草原的沧海桑田。 赫离策马徐行，抬头瞭望，越过乞迪王庭祭祀祖地，只见刀劈斧削的层层雪峰映着纯白，又透露凌厉冷意，半坡散落分布耐寒抗雪的针叶林，不知是叶白或者冰雪已紧贴覆盖，渗透叶脉......斑驳裸露的山石，灰黑如铁，又泛着淡淡白色，若是被老练草原铁匠细细挖凿筛选，应该能够炼出几块精良寒铁。 这座圣山，亘古不化，顶天争吐，山云阳光照射东漠草原，使得往行旅感受凌冽寒冷的同时又夹着丝丝暖意，合融进去东漠草原人的血脉记忆。 有着哈什万千户长等众多文官协助处理乌河草场的繁杂事务，前段时间忙碌到手不离笔、脚不沾地的赫离可汗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躺下来好好休息，把千头万绪的善后事务交给底下有经验的文官处理。 当然，赫离并不是可以偷懒，制定大政方针，明确政务要求，以及拍板决定原本乞迪汗部大贵族命运前途的事情，他还是必须要做的。 好在哈什万千户长等众多文官掌握柔黎汗部的经验、方法，又懂得分清处理赫离可汗提及的“轻重缓急”，加上有着则罗、红鼻子伊亚巩两人辅助，以及一众归附乞迪贵族的讨好配合，善后乌河草场诸事进入正轨。 因此，赫离可汗有这个闲时闲心前来巡游这片东漠草原一等一的肥沃草场，走到临近朵木澜雪山，稍微在乞迪王庭祭祀祖地停留几眼后，便打量这座东漠圣山，一时间被雪峰壮丽吸引，有些痴了。 这座圣山是否有过神迹，赫离不清楚，或者冥冥中是否有长生天，他也不清楚。 敬而远之，因为赫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找不到科学合理的解释，又因为经过无数征伐厮杀、强者生存，他倾向相信手中的弯刀强弓更能够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族众。 欣赏朵木澜雪山的雄美壮丽，回忆故事牧歌的神秘色彩，赫离很想策马登临朵木澜雪山，探探圣山神奇。 良久，赫离摇头感叹，纵使他想冒险探寻，底下将领官员肯定拼死劝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恰好，对接观风帐的侍卫过来汇报大汗叮嘱的任务，赫离回头瞭望几眼，轻磕马腹返回大营。 自从柔黎大军踏进乌河草场，赫离便嘱咐观风帐要盯紧乞迪汗部的变动，攻占乞迪王庭大营后，又交代几件公事和私事。 不对，赫离交代给观风帐的任务，凡是为可汗办事，不分公事私事，效忠可汗是理所应当的。 天家无私事，王者令为先！ 在乌河草场、乞迪王庭大营，观风帐探子的头等任务是密切留意乞迪俘虏、归附部众的动静，从汇报消息来看，一方面是柔黎大军驻扎震慑，一方面是安葬达雅可汗的举动，让乞迪俘虏、归附部众乖乖听话，等待新主人对自己命运的决定。 战败为奴，依附强者，是草原部落的生存法则。 虽然乞迪汗部很长时间都是作为强者存在，可是千百年相承流传的草原法则，令他们有了思想准备。 第二个则是乌维汗部大军的动向，收获满满的乌维大军，驱赶着成群牛羊马匹，驮载各式物资，最后返程顺带袭击萨拉米沙漠以东的几个乞迪营地，掠走几千帐奴隶，大摇大摆回去西漠草原。 据说乌维部落大祭司派人带给赫离一封信，不过他们的效率没有观风帐那么高，来人还在路上。 赫离望着西漠草原方向，看来乌维汗部此次浑水摸鱼，硬生生从战败的乞迪汗部身上分一杯羹，收获不菲，任谁看着饭碗的肉块被别人拿走一块，心里都会不爽。 不过，一则赫离的饭碗装得很满，必须要先消化才能吸收营养，吃多反而对胃不好；二则，赫离不想在和乌维汗部碰撞中，擦坏自己的饭碗，掉落几块肉，得不偿失。 “乞迪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腾空公主率领乞迪残部逃往亦兀嘞河草场......”赫离知道亦兀嘞河草场是什么地方，往北越过一片荒野草原，便能够进入北漠草原、西漠草原的交界地带，凭着乞迪残部的实力，要想站稳脚跟不是难事。 “腾空公主...朵兰珠...长生天保佑你......”赫离摇头嘀咕，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那曾是少年的一个梦，如今他已非少年郎，连孩子都有了，不必执拗强求。 或许这是年少经逢最好的结果！ “对了，遗留在西部草原的岚木氏族人有消息了吗？”赫离问道，几年前岚木氏族逃难东迁，部分年老族人为了把生存的希望留给孩子，不成为大部队的累赘，甘愿留在西部草原。 如果能够找到部分岚木氏族人，云娜绝对会很高兴的，这也是赫离打算给云娜的特殊礼物。 “从几个乞迪贵族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已经派人去查探搜寻，最迟两、三天便有消息。”侍卫恭敬道，显然也是知道失散的岚木氏族人对诞下可汗血脉的云娜侧妃意义非凡。 “多派出几队人，能找到多少算多少，还要询问解救奴隶，看看有没有岚木氏族的。”赫离叮嘱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随着草原青草泛黄，秋风寒意渐重，一队队柔黎使者信骑抵达尚未处在柔黎汗部控制下的各处草场营地，简简单单撂下几句话，未等该部落头人、首领给出答复，匆匆赶往下一个营地。 如今的东漠草原诸部落都知道东漠霸主换人，柔黎汗部如同雄鹰呼啸翱翔在东漠草原的天空。 有些人拔营投靠，有些人动身试探，有些人犹豫不决，有些人商讨对策...... 柔黎汗部召集部落氏族的头人首领前来商议，任谁都能看出这是要确定臣属名义，尊奉柔黎汗部为主，如同往日在乞迪汗部麾下一般。 不过，负责接洽的哈什万千户长最清楚，不仅仅是一个名义，更是整合统一东漠草原，让雄鹰旗帜竖在东漠草原的最顶端。 凡是不来商议和反对的，那么全副武装、凶猛强悍的几万柔黎精骑便会用绝对的武力告诉他们“汗令不可违”，让你商议是给你面子，不是让你来决定的。 第六百四十四章：与会的头人首领 第六百四十四章：与会的头人首领 乞迪王庭大营附近的，乃至是几百、近千里外隶属乞迪汗部的氏族部落，陆陆续续赶来，前来听听东漠草原新霸主对东漠草原未来的部署，对自家部落的安排，草场领地是否变动，进贡牲畜物资是否调整。 许多部落头人首领忐忑不安，他们都曾经出兵跟随达雅可汗进攻驼绳子草原，甚至关押俘虏里就有不少他们部落的战士，不知道柔黎可汗会怎么对待他们？ 忽视柔黎汗部的传令，躲在自家草场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并非没有头人首领这样做，甚至人数不少，要么是扮起鸵鸟，佯装不知道，要么打定主意先看看前去朝拜的头人首领会是什么结果，再进行下一步。 短视、愚笨的灰鼠！ 凡是有点眼力劲的头人首领心里都会默默鄙视那些白痴，真以为把头伏藏起来，别人就看不见了。 乞迪汗部统治时期，那些违抗乞迪王庭命令的氏族、附属部落是什么下场，今日不去朝拜的部落便会落得什么下场，甚至更糟糕。 击败乞迪汗部，称霸东漠草原的柔黎汗部，强大兵锋展露无疑，杀势霸气无人可挡，竟然在这个时候挑衅柔黎汗部的尊严，柔黎汗部看你不爽，滚滚铁骑便会踏进草场，何况那些白痴部落给了柔黎汗部亮刀的理由。 自己找死，连长生天都不会救的！ 尽管经过战争，乞迪王庭大营旧址还有过烧毁，可是抵达的头人首领却几乎看不出来征伐厮杀的战争痕迹，一片放牧畜群、储备草料、拆桩立帐的忙碌场景，甚至能够在大营区域看见划有特定的商贸区域，还有人交易买卖。 倘若不是营地上空的雄鹰旗帜，头人首领们都怀疑这片草原的主人究竟有没有更换。 不过，亲眼看到乌河草场驻扎的柔黎军阵时，他们彻底相信柔黎汗部取代乞迪汗部，成为东漠草原的霸主，拥有比起乞迪汗部更强大的实力来统治、鞭令无数部落。 从乌河下游草场，到乞迪王庭大营，随时可见几十骑、百骑规模的柔黎游骑，每隔半天路程便有一支千骑规模的队伍，像是在巡守附近草场，又似乎在看押运输俘虏、物资。 最令头人首领们印象深刻的是，乞迪王庭大营外的两个巨大的骑兵方阵，呈现两翼驻扎，拱卫中央营地，又能够独立战斗。 高大健硕的战马，彪悍粗壮的勇士，披甲弯刀的装备，排列齐整的军阵......千军万马，仿若一人，散发弥漫的杀气，让牛羊马匹、空中飞鸟都不敢靠近。 精锐，凶悍，强大！ 难怪乞迪汗部会溃败至此，难怪柔黎大军如同草原风暴席卷，拥有如此强大军队，草原有哪方势力能够阻挡柔黎铁骑的脚步。 草原头人首领几乎都是经历过部落厮杀的，眼力劲还是有的，粗粗一看，便知道自家兵马和眼前柔黎大军的差距有多么大。 一股畏惧之情从心中滋生，再联想这支强大军队刚刚践踏乞迪汗部的无数尸骸，谁也不想下一刻就轮到自己。 本来，赫离在乞迪王庭大营附近列阵两万精骑是用于震慑乌河草场的乞迪俘虏、归附贵族的，提醒他们旁边有着无数柔黎弯刀利箭，随时都能碾碎他们，不要妄图搞出什么小动作。 谁料，一箭双雕，既震慑乞迪俘虏、贵族，又令赶来拜见的头人首领见识柔黎的强大兵锋，产生深深的畏惧。 没有哪个部落能够战胜这支杀气腾腾的柔黎大军，哪怕所有部落的武装力量加起来，都不可能是这支柔黎大军的对手。 何况，乞迪汗部血淋淋的先例告诉他们螳臂当车是何等悲惨的下场。 大草原生存残酷，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基础！ 柔黎汗部实力雄厚，兵强马壮，那么柔黎汗部就有号令东漠，统治无数氏族部落的资格。 作为赫离可汗代表的哈什万千户长主持此次会面，霸气侧漏地对着与会头人首领宣布，乞迪汗部已经消亡，柔黎雄鹰成为东漠草原的主人，凡是不愿意归附效忠的部族，秉持长生天的仁慈、赫离可汗的胸襟，在明年开春第一捋青草长出来前举族拔营离开东漠草原，那么柔黎大军便不会踏破部落营地、烧毁部落草场、抓夺部众为奴。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 部落离开东漠草原之后，不得踏进东漠草原一步，如果日后遇到柔黎大军，那么柔黎大军也不会放缓弯刀、抬高箭头。 柔黎汗部如此强势的表态，留在东漠草原的必须是臣服柔黎汗部的氏族部落，决不允许独立柔黎汗部的存在。 与会的大多数头人首领却觉得没有什么，毕竟他们以前头上就顶着一个“乞迪王庭”，如今换成“柔黎王庭”没有大不了的，部分头人首领凭着草原牧犬狩猎般的敏锐嗅觉，感觉有点不对劲，仿佛无形中有一条绳套在颈脖。 果然，哈什万千户长率先提出归附氏族允许保留一定的家族私兵，但是无权擅自从氏族、游牧草场征召男丁，立刻引起底下头人贵族的不满质疑。 一定的家族私兵，到底是多少？ 不能征召男丁，怎么保护氏族、草场不受外来恶狼侵害？ “归附柔黎汗部的，都是柔黎汗部的部众，都是赫离可汗的子民，强大的柔黎大军会射杀所有闯入草场的恶狼，例如乞迪汗部十几万骑兵闯进驼绳子草原被射杀一样......” 哈什万千户长轻飘飘的一句话，既提示柔黎汗部拥有强大的军力能够保护麾下部众、氏族，也在提醒头人首领不要忘记乞迪汗部的下场，十几万骑兵都被柔黎大军撞破击碎，就你们手头的残弓破刀，能够在柔黎滚滚铁流里泛起浪花吗？ 随着不满质疑声被强行压下，哈什万千户长紧接着又抛出一条和归附氏族掌控兵马有关的：恩赐归附氏族的头人首领或家中子侄进入柔黎军，勇武优秀者可调入柔黎常备军。 什么，前一刻杀气腾腾宣布只允许氏族保留一定私兵，后一刻便恩赐归附氏族的贵族进入柔黎军，还有可能是柔黎常备军？ 这段时间，头人首领们已经知道柔黎常备军相当于王庭宫帐军，如今驻扎在乞迪王庭大营周围的强悍骑兵便是柔黎常备军。 按照头人首领们的认知，进入王庭宫帐军是一种荣耀，一旦在王庭宫帐军担任中层将领职位，不仅执掌部分精锐兵力，更对部落、家族发展有着莫大助力。 可是，这帮不了解柔黎军的头人首领不会知道柔黎军的弯刀弓箭仅仅服从一人号令，哪怕未来归附氏族的子侄晋升到百骑长、营指挥、千骑长，乃至一卫校尉，那人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去官夺职。 第六百四十五章：突迪伢觐见 第六百四十五章：突迪伢觐见 距离上次前来半年左右，勒水族长突迪伢再次踏进乌河草场，望着熟悉的乞迪王庭大营，下意识提拉缰绳，降低马速，缓缓打量这座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乞迪汗部的王庭。 曾经，乞迪王庭的大纛旗帜挥动，号令一出，东漠草原都要抖一抖。 曾经，一个又一个战败部落的贵族首级被出征归来的乞迪大军在此策马炫耀，显示乞迪汗部的强大武力。 曾经，麾下氏族、附属部落前来此地叩拜听命，献出牛羊马匹，上贡奴隶物资，恳请王庭的仁慈。 如今，一切烟消云散，乞迪汗部消亡，仅有残部远遁逃脱，连乞迪王庭大营上空都飘扬着柔黎鹰徽战旗。 突迪伢族长策马了望乞迪王庭祭祀祖地方向，已经知道赫离可汗下令安葬达雅可汗，还吩咐陪葬大量精致绒毡、铜器用具、牛羊牲畜等，让他风风光光以可汗规格和历代乞迪可汗葬在一起，并且保护乞迪王庭祭祀祖地，不许破坏。 “腾空......”前来乌河草场的路上，突迪伢族长不仅从随行柔黎骑兵口中打听，同时派人查探乞迪残部的消息，要知道北部草原的白羊河上游领地历来是勒水族的游牧草场，虽然不久前多米、托拜厄斯两卫驰援殃及部分领地，可是没有大规模袭杀劫掠，所以勒水族的势力仍在。 经过多方打探，突迪伢族长知道大且渠率领乞迪残部护着腾空公主等人逃往亦兀嘞河草场，心中稍微好受一些。 对腾空这个外甥女，突迪伢族长是打从心底里喜欢，可是他先是勒水族长，后是腾空的舅舅，何况东漠草原争霸大势非常明显，哪怕勒水族拼死拖延，除了白白增添柔黎骑兵刀下的尸体，没有什么大作用。 “年轻的柔黎汗部、年轻的柔黎可汗，真令人羡慕！”突迪伢族长心中感叹，赫离可汗比他的儿子青格沂都要年轻，但是已经成为东漠霸主，令东漠草原无数人俯首叩拜，纵观草原部落历史，只要不是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没有强大外敌联手，霸主部落统治几十年、百年是很正常。 换而言之，柔黎汗部至少拥有几十年的气运，如今的柔黎汗部则是在一个上升阶段，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轻易干趴处于上升通道的势力。 更何况，如今东漠草原有哪个势力敢去触碰一下柔黎刀锋？ 一旦触碰，不是鲜血淋淋，便是脑袋落地，可能还有会大批柔黎骑兵屠灭胆敢挑衅的部落来立威。 营地中央大帐，赫离翻阅哈什万千户长呈送上来的羊皮公文，脸露满意的微笑，对着大帐角落的圭闵儿赞道：“圭闵儿，你爷爷很厉害，和头人首领与会不过两、三天，事情便搞定一大半......” 搞定自然不是指即将归附的头人首领们从此对柔黎汗部赤胆忠心、生死不移，赫离也从未奢想过会有那么顺利。 但是，既然他们接受哈什万千户长提出的归附条件和赏赐，不管是欢欢喜喜接受的，还是捏着鼻子忍受的，那么赫离就有着大义名分操作，无论打乱重编、百户改革，还是划分草场、部众迁徙，一切决于上。 更何况，赫离对于归附氏族也是开恩赏赐的，一律保全家产牲畜，免去五年进贡，划分肥沃草场作为游牧之地。 对比近两年应对乌维汗部、柔黎汗部的达雅可汗连连征收牲畜物资的压力，头人首领们可以松一口气，不必硬扛负担。 这些多是几百帐、千帐规模的头人首领，撑死也就两、三千帐，面对往日乞迪王庭的征收命令没有反抗之力，只得忍痛照办。 归附贵族享受开恩赏赐，那么普通部众自然也有，如果通过勇士选拔，那么赏赐的物资牲畜更加丰厚。 勇士选拔向来是柔黎汗部吸纳新属民的一大招数，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同化，增强新属民的归属感、认同感，发誓用手中的弯刀弓箭来效忠赫离可汗，拱卫柔黎汗部，保护自己宝贵的财产牲畜。 此次乞迪俘虏、归附部众、解救奴隶如此之多，再算上勇士选拔，必然会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恐怕光是赏赐的大小牲畜便会超过三十万。 幸好，柔黎大军击溃乞迪汗部，攻占西部草原，缴获各种大小牲畜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光是在驼绳子草原、焉山草场、乌河草场缴获的马匹差不多有百万，算上牛羊、骆驼，以及各类杂畜，绝对超过两百万头。 占据水草肥沃的大片牧场，历经两百年的积淀，在牲畜财产这一块，乞迪汗部绝对远远拉开柔黎汗部的距离。 可惜，乞迪汗部没有把财力化作武力，或者说是没有打破传统的草原部落思维，导致沦为柔黎汗部崛起的垫脚石，为柔黎汗部做嫁衣。 “圭闵儿，请突迪伢族长进来！”赫离放下羊皮公文，准备接见这位勒水族长。 赫离对这位勒水族长，达雅可汗的姻亲，最后一支强大乞迪武装力量的统帅有几分好奇，闪击自己的莫顿河草原，在自己的后院放火，若不是先有拉姆可、木格层层拖延抵抗，后有多米、托拜厄斯两卫援军迅速赶到，怕是占领半个莫顿河草原，拉姆可、木格麾下兵马也会折损不少。 想不到，最后关头如此决断，虽然营地物资被烧、牲畜粮食补给被断，可是好歹手中还有几万骑兵，粗莽贵族肯定会先全力拼搏，绝不会那么快投降归附。 纵然有着苏格雅姐妹作为联系因子，又有儿子青格沂、亲家苏日勒的劝说，但是如果突迪伢族长坚持不肯，凭着他的名声威望、掌控力度和军队仍然有着大批乞迪王庭宫帐军，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强迫他。 因此，突迪伢族长率领部众和兵马投降不是临时起意，或是被儿子、亲家劝服的，心中肯定有着自己的打算，不愿意让自己家族、部落跟随乞迪汗部陪葬，希望勒水族拥有特殊地位、部族权力。 毫无疑问，勒水族是投降归附柔黎汗部的众多氏族部落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在北部草原的部落领地，除了多米、托拜厄斯驰援烧掠部分营地，其他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何况突迪伢族长是带着三万兵马归附投降的，功劳不小。 一时间，赫离感到有点头疼！ 第六百四十六章：勒水氏族 第六百四十六章：勒水氏族 大帐帘门掀开，突迪伢族长迈步踏进，走得很稳，眼角余光不时打量帐内的一切，这顶并非达雅可汗宫帐，是某位王庭大贵族的毡帐，充当赫离可汗的落脚之地。 至于那座达雅可汗的庞大宫帐，突迪伢族长已经知道，并且进入大营时亲眼证实它随着达雅可汗的自焚化作一堆残桩破架。 行走十几步，绕过外间隔帐，突迪伢族长看见帐中案几后面的英武青年，浑浊的老眼闪过一道光芒，微微低头，眯眼观察。 几个呼吸的时间，突然留意到横栏在自己前行道路的案几，突迪伢族长紧急止步，瞥到案几两侧的帐内武士已经把手放在刀柄上，只要自己再多走一步，怕是被帐内武士当场拔刀砍成肉泥都有可能的。 虽然，突迪伢族长现在已经投降归附，可是别说归附贵族，哪怕是普通官员将领贸贸然靠近柔黎可汗案几，侍卫都会拦下询问，何况是一个刚刚归附投降的乞迪大贵族。 万一此人只是佯装投降，伺机寻找机会刺杀柔黎可汗，怎么办？ “勒水氏族突迪伢拜见伟大的赫离可汗！”突迪伢族长跪拜行礼道。 勒水氏族和勒水族一字之差，多一个“氏”字，那么意味着勒水族已经投降归附，是柔黎汗部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接受柔黎王庭的管辖。 在莫顿河草原交涉这段时间，突迪伢族长从托兰丁千骑长等人口中得知凡是归附投降的部落，不管以前是部落，还是氏族，一律转化为柔黎汗部麾下氏族，不像乞迪汗部那般可以保留部落名称。 勒水族也不会例外，突迪伢族长率先抬出“勒水氏族”的名号，表明自己是以氏族族长身份前来拜见的。 “突迪伢长者，不必多礼，快请起！”赫离出座连忙扶起突迪伢族长，颇有礼贤下士风范。 乘着拉突迪伢族长之际，赫离的目光上下打量，脑海中将其和那些归附乞迪贵族对比，发现无论是红鼻子伊亚巩，或是后来与会归附的贵族，和眼前这位勒水族长都有着一定的差距。 此处差距并非身高、面貌，而是一种气势，一种沉积，多数草原贵族随着年龄增长、经历增多，变化的往往是粗鲁气长、嗓门声大、皱纹痕多、伤疤处深，可是突迪伢族长这类人却是目光坚毅、判断敏锐、懂得取舍，不仅自己，连带着部族的生存能力都是直线上升。 何况，从突迪伢族长几十年的生涯来看，他的确是很有本事，要知道勒水族并非乞迪汗部的直系部落，哪怕结成姻亲，也没有给勒水族带来多大益处。 因为，初结成姻亲的时候，乞迪达雅根本没有登上乞迪汗位，甚至还没有后来焉山草场作为根基。 可是，突迪伢族长统治勒水族立足北部草原，步步发展，超越其他氏族、部落，成为北部草原一大强部，足见其能力不凡。 突迪伢族长顺着赫离的牵拉起身，刚刚归附，朝着一个比自己儿子年龄还小的新可汗跪拜，又不是伊亚巩那种习惯讨好的投机贵族，心中绝对不是美滋滋的。 进帐走来的十几步，跪拜行礼的眼角偷瞄，起身的近距离接触……看着微笑拉扯的年轻可汗，突迪伢族长真是觉得自己老了。 倘若此处不是柔黎大帐，恐怕突迪伢族长难以相信这位和气待人，屈尊降贵过来扶起自己的草原青年会是东漠最强大部落的主人，尊贵的柔黎可汗，统率强大铁骑扫荡西部草原的杀伐统帅。 在突迪伢的记忆中，达雅可汗的父汗、兄汗，以及达雅可汗自己对待归附部族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要让归附部族牢记自己的卑微弱小，俯首遵从乞迪王庭的命令，更别说临阵投降的部族了。 突迪伢勉强算是归附，但是说是投降也成，还是在内缺粮食、外有柔黎大军包围下投降的，竟然能够得到柔黎可汗如此礼待，出乎意料。 突迪伢稍抬下巴，随意把目光落在面前之人的双眸处，然后又迅速下拉眼皮，不敢直视，心中感叹万分。 东漠草原是属于这个年轻人的，至少在赫离可汗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有能力撬动柔黎王权的基石。 那道平静又掩藏锐利的精芒，突迪伢族长确定他看见了，仿佛朵木澜寒铁铸造的冷刃锋芒，微微露出半截，又藏入刀鞘，一旦拔刀，对手可能连寒意都感受不到，胸膛已经插入一把柔黎弯刀。 乌滇部、屠稽部、希哈苔部、昆呐部……乃至是乞迪汗部，都已经成为柔黎铁骑弯刀强弓之下的累累白骨，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挡住强大兵锋。 勒水族不愿意成为下一个柔黎铁骑拔刀引弓的对象，如今朝见之后，突迪伢更是清楚柔黎汗部的实力、赫离可汗的霸势，能够勉强守住勒水族基业，为儿子青格沂铺一条后路已经不易。 至于儿子青格沂能否创造丰功伟业，把勒水族带向新的顶峰，突迪伢族长摇摇头，一则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征伐勇将，但是绝不是一个卓越的族长；二则有着眼前这位雄才大略的赫离可汗统治东漠草原，决不允许麾下氏族搞出什么动作。 为了家族辉煌，为了部落延续，勒水族必须成为柔黎汗部勒水氏族。 很快，各自落座，摆上美酒吃食，赫离率先拿起装满清奶酒的铜碗，道：“突迪伢长者，我要先敬你一碗酒，东漠草原养育的部众，共同祭拜长生天的儿郎，牧草已够肥沃，不需要太多的鲜血去浇灌，正是因为你，让上万战士不必流血！” 卡洛斯大陆诸国的人口远远超过腾格里大草原，草原人口一直无法稳定增长的原因之一便是部落征伐。 听到这番话，没有料到赫离可汗先给自己敬酒，敬酒的原由不是归附，突迪伢不由一愣，思绪良多，不知是想起这场战斗场景，或是乞迪汗位的内战流血，感叹道：“是啊，东漠草原流的血太多了……”然后仰头一灌。 第六百四十七章：特殊万户 第六百四十七章：特殊万户 举杯碰盏，座间交谈，突迪伢族长闲谈提及自己不久前的剿灭战斗，令得赫离有点惊讶，想不到拓野部最终成为勒水族表纳忠心的礼物。 拓野部，曾经在柔黎部、赫离看来是一个庞然大物，有着足够的力量威胁赫离部落的生死存亡。 在今年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争霸战争的最后一场角力，突迪伢率领勒水族本部兵马和王庭宫帐军袭击莫顿河草原，为了分散莫顿河草原驻军的注意力，达到突袭效果，又为了拉拢东漠草原的其他部落，期间联络拓野部，让拓野部从都仁捺山脉出兵吸引莫顿河草原的柔黎兵马，允诺拓野部和勒水族的恩怨一笔勾销，并且还会获得乞迪王庭的封赏。 仿若抓住救命稻草的拓野部没有其他选择，配合勒水族的袭击作战，果然吸引部分柔黎兵马调动。 如今的拓野部在柔黎汗部眼中已是小鱼小虾，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浪，哪怕凑出几千骑也无力威胁柔黎汗部，若是突迪伢晚动手几天，说不定柔黎兵马便先干掉拓野部了。 几万乞迪大军出现在莫顿河草原，使得莫顿河草原周围柔黎兵马必须要死死盯着乞迪大军，于是让拓野部多蹦跶一段时间。 可是，随着乞迪大军被包围，归附投降，无法跟在老大旁边装腔作势的拓野部瞬间成为一个弃子，一个作死的弃子。 为表忠心，在和柔黎使者托兰丁商谈归附后，突迪伢族长向统领莫顿河草原柔黎兵马的拉姆可校尉禀报后，便出动勒水族骑兵杀过去拓野部营地。 老大都死了，拓野部还在做着讨好老大来获得赏赐的白日梦，谁料等待他们的是不久前处于同一阵线的勒水族骑兵的弯刀箭矢。 “都仁捺山脉......”赫离嘀咕念叨，目光稍微在突迪伢族长身上停留，落在毡墙处的羊皮地图，脑海中仿佛制定什么安排。 “突迪伢长者，先恭贺你，很快又有一个孙儿，满帐儿孙，这是长生天赐予你的福气！”赫离打趣道。 “是......是的，这还要感谢多米校尉的保护，不然我那个犟驴儿子肯定会跟我大吵大闹的。”突迪伢长者呵笑道，虽然赫离可汗的话风急转，可是并不妨碍他接话，同时联想到赫离可汗的侧妃，岚木氏族的云娜诞下孩子，正打算祝贺之时，又听到赫离的开口，这次却是进入正题。 “你的儿子青格沂可是十分优秀，不仅是草原勇士，统兵征伐本领也十分厉害，突迪伢长者是打算让他留在氏族守护草场，还是进入柔黎常备军？” 对勒水族贵族的安排，最重要的有两人：突迪伢和青格沂，只要两人没有抵触，那么底下人翻不起什么浪花。 此前在莫渡河草原的归附谈判，突迪伢族长和柔黎使者托兰丁商谈其父子的去向，突迪伢族长可以留在北部草原担任万户长，或者进入王庭任职；青格沂可以选择进入常备军或者率领草场守备兵也行，不过最终的拍板得由赫离可汗来做。 因此，突迪伢族长前来朝拜，还有一个主要目的便是得到赫离可汗的亲口答复。 突迪伢族长是不肯进入王庭任职的，勒水族，不，从今往后是勒水氏族了，是他的根基，是他的祖宗基业，纵使归附柔黎汗部，也要守在这里。 这一点，柔黎使者托兰丁已经呈报上来，赫离也是同意让突迪伢担任勒水氏族为底子的万户长。 “青格沂粗鲁莽撞，怕是不适应柔黎王庭，反而会惹出祸事，以前在乞迪王庭是众多贵族、将领看在达雅可汗的份上，不跟他计较......”突迪伢族长斟酌说道，“我这个老头子没有多少天可活的，希望孩子们能够陪在身旁。” 连个人质都不留在柔黎王庭，难保赫离可汗不会发怒？ “这样......那么就让青格沂做个守备兵校尉，统率五千守备兵，守卫北部领地。”赫离答应突迪伢父子都留在老营草场，不必前去柔黎王庭侍奉。 父亲是氏族族长兼任万户长，负责民政，管辖几万部众；儿子是守备兵校尉，负责军务，统率五千守备兵，两人负责的区域又是勒水族代代相传的游牧草场，根深蒂固，隐约有着一方诸侯迹象。 “多谢大汗！”突迪伢族长松一口气，又像是叹一口气，儿子青格沂留在自己身旁，但是领军兵力又受到严格限制，只有五千骑。 柔黎汗部麾下氏族贵族只能保留一定私兵，无论是百户长、千户长、万户长，都不允许直接从管辖领地征兵，草场守备兵要听从附近常备军的调遣，统率突迪伢族长已经从托兰丁口中知道这条柔黎法令。 “突迪伢长者，从此勒水万户便交给你们父子！”赫离道。 “诺......”突迪伢刚要应下来，心中一颤，猛然抬头望去，下意识道：“勒水万户？” 据突迪伢族长了解，柔黎汗部众多万户，几乎都是按照草原、河流、城邑来命名的，较为特殊的是三个钦达烈万户，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万户是以部落来命名的，何况这个部落是归附部落。 “不错，勒水万户！”赫离确认道，“表彰突迪伢长者及其勒水氏族的功勋，赐名勒水万户，希望勒水万户能够镇守一方，部众繁衍生息，牛羊漫山遍野......” “不过，如今游牧在白羊河上游、虎牙原的部众已经很多，牲畜啃食青草都快吃掉草根，勒水万户的部众可往多罕平原游牧，同时把虎牙原以西、白羊河中下游的五千帐部众迁至东边，那么不会出现牛羊争抢青草，甚至饿死牲畜的事情。”赫离安排道，如此一来便能够减轻草场压力。 突迪伢暗叹一口气，这位赫离可汗实在了得，先是允许自己两父子管理勒水族的老营草场，又是赐名“勒水万户”彰显自己功勋，随即点明勒水万户未来的管辖范围，还表示牧场狭窄，不能够养育那么多人口、牲畜，必须迁徙一部分人口。 对比半年前的勒水族领地，勒水万户的管辖范围缩水一半，可是对比乞迪达雅登上汗位前的勒水族领地，由于勒水族的游牧草场在乞迪达雅登上汗位后至少扩充两、三倍，因此没有触碰到勒水族的根基领地。 同时，迁徙的五千帐也一样，绝对都是非勒水族直系部众，何况赫离还会把迁徙人口选择权交给突迪伢万户长，让他选择东迁的五千帐人口！ “诺！”有收获就必须有付出，突迪伢不得不答应，何况如果赫离可汗不提出要求，他反倒不放心。 第六百四十八章：归途王驾 第六百四十八章：归途王驾 驼绳子草原，拉驼河西岸附近草场，青青牧草已被席卷而过的秋风吹黄，河面宽域随着气温下降缩短，再过不久便会迎来东漠草原今年的第一场降雪，怕是一片牧草带碎雪、河流浮薄冰的草原冬景。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夹寒秋风减弱，头顶的太阳也格外给力，好像知道草原要进入为期数月的冰天雪地，特意让草原人儿尽情享受入冬前的温暖阳光。 沿岸草场，一名放牧汉子看着几十只羊饮水差不多了，套杆甩鞭，吆喝几声，驱赶着羊群朝着稍远处的山坡去啃草，完成之后，便拿着手中的家伙对着地上牧草左右开弓，弯腰甩臂。 羊群在吃草，放牧汉子在割草，典型的草原秋天场景。 忙碌干活小半天，裹着破旧皮袄的放牧汉子觉得身体有些热了，肚子也咕咕叫着，随便挨着一块石头靠着，摸了摸皮袄里的一块粗麦饼，再往里深入一摸，嘴边咧出笑容，然后拿出粗麦饼当作自己的饭食。 更贴近内层夹袍的是一块巴掌大的牛肉干，因为放牧汉子这段时间干活卖力，每天都收割到一堆堆过冬草料，被巡守此处的柔黎军官赏赐的。 据说，赏赐放牧汉子的柔黎军官还是一位百骑长，曾经在伟大英武的赫离可汗的侍卫军任职过。 放牧汉子十分自豪，就算是那些直接释放的奴隶，干活都没有自己利索，更别说能够获得柔黎军的打赏。 伟大赫离可汗的仁慈，令自己摆脱俘虏身份，说不定有机会加入柔黎军，哪怕是成为一个仆从兵也好。 不错，这位放牧汉子不是柔黎部众，准确来说几个月前他还跟在乞迪主力大军尾巴后冲过来东漠草原，是柔黎汗部的敌人。 不幸的是，他被俘了；幸运的是，他没有死在战场上。 那么多勇猛的王庭宫帐军骑兵都死在冲锋路上，放牧汉子这个跟在后边打酱油的无名小卒反而能够存活下来。 随着分批看押、迁徙安置完成，柔黎汗部对在驼绳子草原、焉山草场的乞迪俘虏、部众进行勇士选拔，结果放牧汉子落选了，没能顺利进入强大的柔黎汗部常备军，甚至连仆从兵都没有他的份。 没办法，第一批是从将近十万男丁俘虏挑选五千，哪怕剔除少部分的死忠顽固份子，筛选比例也超过十比一。 如果打酱油的无名小卒能够通过，要么是默默隐藏的无名勇士，要么拥有长生天赐予的极大运气，显而易见，这位放牧汉子两者都不具备。 可是，第二轮的恩赐部众、释放解救奴隶中，放牧汉子凭着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摆脱了俘虏身份，成为一名光荣的帐下户。 接下来，放牧汉子的目标是成为柔黎仆从兵，据说只要成为仆从兵，哪怕是帐下户身份的仆从兵，都是有资格获得粮食、盐巴等物资，甚至是可以拥有牲畜、牧场。 何况，他亲眼见到过通过勇士选拔的旧俘虏、奴隶们真的获得牲畜赏赐，领头的柔黎贵人还说不久后划分牧场给他们游牧。 不知不觉，放牧汉子手中的粗麦饼已经吃完，最后不舍地舔舔掌心饼屑，听着羊群“咩咩”叫声，吃得十分开心。 突然，放牧汉子觉得羊群“咩咩”叫声和往日有些不同，朝着吃草羊群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疑惑之际，古怪响声越来越明显。 马蹄声，大批马匹奔跑的马蹄声。 毕竟是草原儿郎，放牧汉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竖起耳朵便能判断不是羊群发出古怪声响，是有着大批马匹策马奔跑，还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咦，怎么没了？”放牧汉子循着声响来源处望去，却发现马蹄声响瞬间减弱不少，心中很是奇怪。 突然，草原上冒出十几骑，不紧不慢朝着放牧汉子这边过来，放牧汉子心中一紧，下意识摸向两旁，除了套杆鞭子，什么攻击武器都没有。 套杆就套杆，放牧汉子凭着草原儿郎的警觉性握杆起身，抬头望去，很快又放下，摇头嘲笑自己。 东漠草原，还有什么部落敢胆挑衅柔黎汗部，更别说是派出骑兵闯进柔黎草场领地，绝对是找死。 最重要的是，过来骑兵身上盔甲和自己所见的柔黎骑兵是一模一样，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此时，一名骑兵加速率先跑过来放牧汉子身边，询问放牧汉子的身份，以及在这里干什么。 放牧汉子急急表明身份，又指着不远处吃草的羊群解释，最后还拿出来胸前夹袍的肉干，讲述自己放牧牲畜表现优异获得帐下户身份、肉干赏赐的故事。 “哦，那你怎么不参加勇士选拔，我听说这里不是有过勇士选拔吗？”来骑为首者饶有兴趣开口道。 “这个...那个，上次我太累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不过那位柔黎贵人说让我下次再过去......”放牧汉子判断这位为首青年绝对身份不凡，能够有那么多随从骑兵，至少是个百骑长。 “哦，你割草割得不错......”为首青年望见一堆堆草料，侧面证明放牧汉子不仅从清晨干活到现在，中途还没有偷懒，否则根本割不到如此多草料。 又听到一名柔黎贵人夸赞自己，放牧汉子嘴角裂开，一副“我干活我骄傲”的神色，突然神态呆滞，口齿艰难张闭，咽下去一口水。 放牧汉子无意中瞥望来骑队后身后百米，战马、盔甲、旗帜隐约连成一道线，瞎子都能看出一队队披甲骑兵在那儿勒马停候，怕是有几百、上千骑。 难怪马蹄声响瞬间减弱，原来是大队骑兵止步等候。 “咦，那面旗帜有点奇怪......”放牧汉子发现百米外风卷一角的旗帜和自己平时在草场营地看见的柔黎鹰徽旗帜有些不同，可是距离有点远，旗帜没有完全摊开，所以看不到全貌。 仿佛耳边有人在叫自己，放牧汉子回过神来，只见来骑的为首青年拨转马头，准备离开。 “大汗让你看好羊群，别被冲过来的骑兵战马惊着了......还有，把草料带回去营地，你就是仆从兵了。”侍卫道。 大汗，仆从兵？ 放牧汉子猛然惊醒：“长生天，那个人是大汗，我竟然和大汗说话了！” 此时，百米外，象征柔黎可汗的雄鹰大纛往东移动，标志赫离可汗的王驾行在回家的路上，离柔黎王庭更进一步。 第六百四十九章：转场迁徙（上） 第六百四十九章：转场迁徙（上） 在赫离王驾启程返东，几乎是前后脚，乌河草场的乞迪旧部众要在今年的第一场雪降落前，拖家带口，跟随转场迁徙大军开始东迁，在新的家园牧场生活。 哈什万千户长，不，如今的哈什万已被赫离提拔为左大当户，代可汗管辖肥沃辽阔的乌河草场，实际行使万户长职权，明眼人都能看出未来的乌河草场万户长八九不离十会是这位哈什万大人。 只待设立乌河草场万户的汗令正式公布，那么哈什万左大当户摇身一变便是哈什万万户长。 之前，赫离在乌河草场大营和哈什万讨论乌河草场官职，哈什万长者隐约感到什么，心脏激动快跳，可是仍然埋头慎言，不敢大胆揣测，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也免得为自己招来什么祸事。 要知道，万户长是柔黎汗部最高级别的地方官，巡牧一方，哪怕柔黎汗部军政分离，限制人事权力，可是万户长的地位、权力绝对是柔黎汗部官员顶层的一小撮。 何况，西部草原，尤其是乌河草场情况特殊，这里几乎拥有东漠草原传统的肥沃牧场、密集部众，甚至在某种角度来看强过驼绳子草原、土讫水城，又经过乞迪汗部百余年的近距统治，同时还是最为临近西漠草原的领地，隔着萨拉米沙漠和草原霸主部落之一的乌维汗部相望，犹如一头流着口水的恶狼在旁窥伺。 哈什万长者憧憬又忐忑，哪怕是听见赫离亲口晋升其为左大当户，点明是“乌河左大当户”，都有点不敢奢望自己会是未来的乌河万户长。 直到，赫离直接了当提及地表明哈什万将会是乌河万户第一个万户长，哈什万长者眼眶湿润，身体激颤，连连叩拜。 曾几何时，这位不过是几百族众的流浪氏族族长连进入乌河草场朝拜乞迪可汗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却能够管辖乌河草场，治理几万部众，赫离的如此恩赏提拔让他怎么能不为之效死报忠。 夹寒秋风把草场吹得续续泛黄，哈什万左大当户身体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旁边随从开口劝他回帐休息暖和，他摆摆手，打断手下的劝说，目光落在远处队伍身上，坚持要亲眼看着第一批迁徙牧民东迁才肯回去。 不算之前押运牛羊牲畜和缴获物资的乞迪旧牧民，这次的东迁是真正意义的第一次大迁徙，拖家带口，拆卸毡帐，赶羊牵牛，套勒勒车，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准备出发......浩浩荡荡近十万男女老少。 十万男女老少可不是小数目，幸亏这里是腾格里大草原，马载牛搭，骡运驼背，运力十分充足，还有草原人口习惯游牧迁徙，经验十分丰富，又有着官方指引、军队护送，倒不是什么天大难题。 “左大当户，突迪伢过来了。”旁边随从看见有着几骑朝着自己过来，仔细一看，开口提醒道。 “哦，”哈什万左大当户循声望去，来人为首者果然是突迪伢，“记住，是突迪伢万户长。” 设立勒水万户，以勒水氏族族长突迪伢为勒水万户长，青格沂为草场守备兵校尉，对于骨啜纳校尉、哈什万左大当户等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赫离早已透露口风，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突迪伢万户长！”哈什万左大当户率先走上，微微行礼，虽然哈什万是内定的乌河万户长，未来身份绝对不低于突迪伢，甚至由于哈什万的资历、乌河草原的特殊，地位稍高过同为万户长的突迪伢，但是现在哈什万是左大当户，突迪伢是万户长，级别不同，率先微微行礼足够。 “哈什万哥哥，什么万户长不万户长的......”突迪伢万户长伸手虚抬，并肩齐立，如同平等兄弟般呵呵招呼，“我也是前些日子听大汗说的，原来几年前你们氏族做客我勒水族草场，没能好好款待你们，真是对不住。” 做客勒水族草场？ 哈什万左大当户瞬间明白了，说的好听是做客，说的普遍是流浪路过，不过那时候的确受到勒水族一些帮助，否则哈什万左大当户也不会在妥儿川草原时期帮助打着勒水族旗号的腾空公主一行人了。 两人客套交谈，您来我往，对彼此的了解深入不少，哪怕是明面上的。 闲谈间，突迪伢万户长借机打量哈什万左大当户，说实话，他心中还是佩服这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老者，柔黎汗部占领乌河草场后，如此多繁琐事务，首要大事还是迁徙近十万部众，处理起来肯定十分麻烦，可是在哈什万左大当户的协调配合下，公务虽然没有十全十美，可是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没有什么慌乱差错的地方。 “突迪伢万户长是来送人的？”哈什万左大当户问道 近十万人口，迁徙转场的浩浩大军，里面不仅有普通部众，还有着归附头人、首领，一同朝着焉山草场，乃至是驼绳子草原迁徙。 突迪伢在乞迪汗部这么长时间，还是代代相传，前来送一送亲友朋友，实属正常。 突迪伢万户长点点头，又似乎摇摇头，是来送人的没错，可是送的不仅是那些头人首领、还有众多的普通部众，或许还有那个往日忠于乞迪王庭的自己。 勒水族，特别是达雅可汗登位后的勒水族，实力、领地皆大涨，是一等一的乞迪汗部附属部落。 赫离接受勒水族投降，甚至安排突迪伢从莫顿河草原赶到乌河草场的乞迪王庭大营，未尝没有借此竖立典范的意思，让乞迪汗部众多氏族、部落看到达雅可汗最亲密的姻亲都归附柔黎汗部，你们何必苦苦给乞迪汗部卖命。 “出营了......”不知是哪边的随从喊了一声。 只见领头的转场迁徙队伍动了起来，不下千人，如同平地水闸拉起，河水缓慢又野性冲出，但是又没有四散流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河道石壁在阻挡着。 仔细一看，转场迁徙队伍左右的两翼各有着几百骑兵游散，保护里面的人，但是如果里面发生什么骚乱，随同柔黎骑兵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绝对一顿弯刀利箭招呼。 第六百五十章：转场迁徙（下） 第六百五十章：转场迁徙（下） 此次护送转场迁徙队伍的是兀格一卫，兀格校尉亲自率领本部一卫和仆从兵，将近一万骑的兵力，哪怕没有沿途的巡逻骑兵，都足以保障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即使出现拿着脑袋去碰弯刀箭矢的人，留下的痕迹只会是无头尸体和鲜血斑斑。 先一步启程的赫离只带走侍卫军东返，骨啜纳、库尼亚斯、拉库兹、泰罗格、兀格几卫常备军，以及出征仆从兵仍然留在西部草原。 按照汗令，骨啜纳校尉统率本部、库尼亚斯、拉库兹三卫常备军，以及两万仆从兵，总计超过三万大军驻守乌河草场及其四周草原；泰罗格、兀格两卫以及哈尔赤作为三大批次的迁徙护送主力，随同迁徙队伍一起东归。 除此之外，临时征召部分的奴隶兵和归附氏族武装作为维持西部广大草原的辅助力量，日常给骨啜纳校尉等常备军打打下手。 兀格校尉的将旗猎猎作响，前方左右探马游骑出动，尽管乌河草场至焉山草场一带已经纳入柔黎汗部统治，还有沿途草场各自的巡逻骑兵，但是柔黎行军要求绝不能放松警惕。 前方左右探马游骑一动，是清脆响彻的马蹄声，随即的则是夹音滚滚、隆隆回响，那是一大队又一大队转场的牧民，数以千计的勒勒车，杂物家什的擦碰声响，数以万头的牲畜群，蹄踏叫声......亏得这里是宽阔草原，要是狭窄地域，怕是脑袋都能被噪音扰得嗡嗡直疼。 随着日头爬升，转场迁徙队伍越来越长，几里，十里，十几里......如此庞大有序的转场迁徙队伍在东漠草原也是难得一见，就算是往日乞迪汗部进行转场迁徙，怕是都不会组织得如此良好。 第一批近十万人口，几乎是本来生活在乌河草场的部众和奴隶，虽然有少部分是富裕牧民，以前日子过得不错，可是多数是底层部众和奴隶，部众的家产或有那么几头矮马瘦羊，奴隶则是孑然一身，连件稍厚的御寒皮袄都没有。 归附贵族、富裕牧民不用担心，不说柔黎汗部已经作出承诺，单是明面上的陪同护送骑兵就能让他们时刻感受到柔黎弯刀锋芒，何况暗里还有观风帐探子混进迁徙队伍盯着某些特定目标。 底层部众和奴隶更不用担心，尤其是奴隶，干活格外卖力，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到焉山草场、驼绳子草原，因为柔黎贵人允诺抵达目的地就会给他们分发粮食、盐巴，能够通过勇士选拔或进入仆从兵的，甚至可以拥有牲畜、牧场。 转场迁徙队伍尚未全部离开，可是随着几万人的离去，能够感觉出来乞迪王庭大营内慢慢空旷起来了。 此时，红鼻子伊亚巩赶过来向哈什万左大当户汇报迁徙情况，看到勒水氏族突迪伢族长在旁，心中有些吃惊，还是对这位特殊的勒水万户长恭敬行礼。 伊亚巩和突迪伢，一个是地位普通的氏族头人，一个是强大部族的族长，在乞迪汗部的地位不说天壤之别，可是也差距不小，所以两人往日没有多少交集。 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伊亚巩和突迪伢隶属同一汗部麾下。 如今，两人的相同点没有变化，变化的不过是汗部名称，可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过，两人的身份地位却没有那么悬殊了，纵使突迪伢是万户长又如何，伊亚巩已被任命为代理千户长，一旦乌河万户设立，立刻就能去掉“代理”两字，甚至有机会成为右大当户，仅次于哈什万大人。 这也是伊亚巩近段时间努力表现的追求，要让大汗、哈什万大人、柔黎军将领看到自己的努力表现，认为归附贵族里再没有比伊亚巩更忠诚的人儿，自己能够博取更高的地位。 老朋友则罗就是伊亚巩最好的榜样，伊亚巩认为自己有朝一日绝对能够超越则罗。 汇报完毕，哈什万左大当户陷入思考，没有即时接话，有着伊亚巩和突迪伢在，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最后突迪伢打破沉寂，开口表示送别完成，自己先回去了，伊亚巩才觉得呼吸顺畅不少。 说实话，投靠新主子，慢慢抱住新主子的大腿，可是几十年侍奉旧主的印象不是一时之间完全抹去的，倘若没有直见旧主部落大人物，伊亚巩毫不在意，或是在俘虏营地见到旧主部落大人物，伊亚巩还会有着一股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享受快感。 面对旧主部落的大贵族，对方归附后的身份还要高过自己，伊亚巩难免有些忐忑，红鼻子下意识抽缩。 回过神来，哈什万左大当户看着自己新下属，无论是从自己的草原经验，还是大汗的吩咐叮嘱，都明白要想迅速统治西部草原，加强控制力，必须要在一定程度上靠着这些地头蛇般的归附贵族，大汗是不介意这些归附贵族为柔黎汗部发光发热的。 西部草原作为东漠草原传统优良草场，虽然进行几次大转场迁徙后，人口、牲畜数量会下降，可是无论肥沃程度，还是从草场大小来看，哪怕赫离透露日后的乌河万户管辖领地不包括焉山草场，只有以西才是乌河万户所属领地，依然会是第一大万户。 何况，乌河草场还有着“乌河马”这个绝佳产物，必然会得到王庭的倾斜支持。 在得知自己会是乌河万户长后，哈什万长者激动过后，独自一人时会感到惶恐，生怕自己干得不好，辜负大汗的信任。 “伊亚巩千户长，我们走，去看看重新划分安置的部众！”哈什万左大当户转身回营，迁徙转场往东的是大部分牧民，可是也会有其他牧民迁过来乌河草场，打乱重编，设置百户，安到各处草场。 如此安排是没有问题，所有人都会乖乖接受，毕竟是有着几万柔黎精骑在旁，任何人都掀不起来什么浪花。 可是具体到每一个百户，落实到每一个归附氏族，乃至重新划分草场，工作繁多，必须要有哈什万左大当户来点头敲定。 大汗回去看公主殿下，我这把老骨头今冬可得忙到散架！ 第六百五十一章：“云朵” 第六百五十一章：“云朵” 驼绳子草原，白马驿大营，柔黎王庭，云娜宫帐。 黛丽莎老夫人抱着出生几个月的小公主，嘴角笑意没有褪下来过，眼眸尽是慈祥爱意，就连望向云娜的目光都比往常和暖，心里把云娜真正当成自己的孩子，和察乌卡、多米、兀格、木格一般。 对于柔黎汗部来说，云娜侧妃功劳厚重，诞下奇雅孛圪一脉的子嗣，延续可汗血脉，丝毫不亚于柔黎将士开疆拓土，巩固柔黎汗部统治版图。 可是，对于黛丽莎老夫人来说，那就是自己有孙儿，儿子有女儿，其乐融融，甜甜美美胜过一切。 同时，云娜诞下孩子从侧面消除黛丽莎老夫人的担忧，从赫离纳哈度真为妃，到拥有三位嫔妃，时日不短，几位儿媳妇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一度使得黛丽莎老夫人怀疑儿子是不是身体不行，几次暗示儿子召希德丁总医师前来看一看。 如今，云娜诞下孩子，证实赫离生育能力没有问题，黛丽莎老夫人终于无忧。 “敏敏，别惹哭孩子......”抚育一双儿女长大的黛丽莎老夫人动作娴熟，手臂一抬，既不会弄醒熟睡的孙女，又使得敏敏无法捏到孙女的小脸。 “阿妈......”敏敏公主嘟嘴，佯扮委屈道：“我就摸一下，不会弄醒她的。” 如今有着这位小公主和自己争宠，敏敏公主委屈延到第二受宠位置，可是，敏敏一点都不嫉妒，因为姑姑也十分宠爱着自己的小侄女。 虽然以前敏敏看见部落里的新生儿也会好奇，可是直到自己家里有了孩子，才能真正明白那份特殊感觉。 “阿妈......”敏敏公主撒娇道，又可怜巴巴望着帐内的云娜嫂子，自从有了孩子作为血脉维系，这对姑嫂的感情有着不小的升温。 临近火盆的帐内一角，云娜摆弄着各种碎布，有做夹衣的，有做皮套的，有做鞋子的......无一例外，都是婴儿服饰。 为了亲手缝制出可爱舒适的皮衣布鞋，云娜不仅向两位阿妈黛丽莎老夫人、乌丽兰讨教，还专门问过锻造帐的手艺匠人，努力提升自己的手艺。 火光下，云娜专注比着碎布毛线，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听到敏敏的叫唤，又看向黛丽莎老夫人怀抱中的女儿，微笑着点点头。 黛丽莎老夫人也没有多做阻拦，刚才只是提醒一下女儿，哪里真会让敏敏连碰一碰孙儿都不给的。 不知何时，昨天夕阳消失前返回白马驿王庭大营的赫离可汗已经走进毡帐，看着温馨的一家，心中满满的暖意。 “既然阿妈喜欢孙女，那么我就让人每日带过去，天寒风雪的......”赫离凑过去笑道。 “天寒风冷，你就让我孙女顶着风雪过去我的毡帐......奶奶可舍不得......”黛丽莎老夫人笑瞥一眼儿子，最后一句又对着怀抱中的孙女打趣吁道。 赫离尴尬笑着摇头，实在不行，就让人在云娜和阿妈毡帐之间架起长长遮顶帷布，挡住飘散碎雪，这样总行了吧！ “对了，身为阿爸，你该给孩子起个名字，在鹰信里都忘了给你提这件事......”黛丽莎老夫人突然想到。 赫离一愣，初为人父，丝毫没有经验，真没想过给孩子取名字这回事，如果不是阿妈今天提醒，还想不起来了。 闻言，云娜手中活计也停了下来，侧过头来，那是自己的亲骨肉，虽然轮不到自己给孩子取名，可还是十分关心的。 “这个...锡达大叔怎么说？毕竟这是我们奇雅孛圪姓氏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赫离道。 “我也跟你锡达大叔提了提，不过......他说让你来定个名字，”黛丽莎老夫人语气稍微停绊，没有说得太过详细，“老祭司也来问过公主的名字，说是为祈告长生天做准备。” “这样......”赫离低头沉思一会，目光落在熟睡的女儿身上，又侧头看着停下手中针线的云娜，“云娜，孩子是你生的，你来说说！” 云娜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能够为孩子命名？ 迎着丈夫真实恳切的目光，云娜眼眶有些湿润，心中生出一股暖流，无论什么寒风冰雪都不能压过暖意。 “我不知道......”云娜脸庞浮现一丝羞怯之色，一半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该给女儿取什么名字，一半是明白女儿取名意义非凡，不能由自己简单决定。 给孩子取个名字，锡达大叔不愿意，孩子奶奶不愿意，孩子阿妈不愿意......这会儿轮到孩子阿爸难了，不过他可没有其他人想得那么多。 不过，只有赫离才有资格不必顾及那么多，想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 “云娜生育，我不在身旁，苦了她......此次征伐又令朵木澜圣山归纳柔黎汗部版图，那就取名朵朵吧！”赫离思索一会开口道。 朵？ 草原上以“朵”为名是稀疏普遍的，可是取意“朵木澜”却没有几个人敢，如今东漠草原唯有赫离敢了。 在东漠，赫离如今是天，别说给女儿取名来自“朵木澜”，哪怕从此把圣山改名都没问题，不会有人质疑。 敢质疑？ 柔黎鹰徽战旗一挥，仿若大河滚滚的柔黎铁骑便会把质疑声碾碎无存。 “咦，云娜...朵朵，合起来是云朵，哥哥对不？”抚摸着孩子的敏敏脱口而出道，又转过头对着小侄女轻唤“小云朵，朵朵，朵朵......”然后惊喜喊道：“阿妈、哥哥，朵朵应了！” 此时，朵朵小公主努力半睁朦朦胧胧的眼眸，好奇打量着一切，可是似乎睡梦里更舒服，又甜甜睡过去了。 很快，黛丽莎老夫人半扯半拖把想要继续逗唤“朵朵”的女儿带出去，给儿子、儿媳妇留下单独陪伴的空间，帐内还剩下一个熟睡的孙女。 看着熟睡的女儿，替她提了提被角，赫离轻轻握住云娜的手，把她搂入怀中，温声道：“云娜，辛苦你了！” 云娜摇摇头，感受着强有力的依靠，看着丈夫的侧脸，又看看熟睡的女儿朵朵，甜甜一笑，道：“不辛苦，我很幸福！” 第六百五十二章：冬日探望 第六百五十二章：冬日探望 对于赫离来说，锡达，于公是柔黎汗部的断事官，于氏是奇雅孛圪姓氏之首，于亲是如师如父的长辈。 返回族内，无论如何都得前去锡达宫帐探望一二，哪怕回王庭大营时已经见过面，可是那是场面上的，两人私下交谈时间并不多。 锡达宫帐，赫离仔细瞧着自己的锡达大叔，心中既是叹息，又觉得是不幸中的幸运。 自从锡达的陈年旧疾压抑不住后爆发，一股不可逆的破坏力量渗透到各个器官、肢体，使得锡达愈加消瘦，好在赫离责罚呵斥希德丁的医师帐后，下令尽最大力量诊治锡达的身体，让锡达大叔不必像之前那般偷偷摸摸看医师，再配以上等山参温和调养，总算使得身体没有继续恶化。 同时，把锡达断事官的公务尽可能分派，又调察乌卡、莫扎图老祭司加强辅助，使得锡达断事官能够有时间、心情去调理身体。 叹息，锡达大叔的身体无法恢复记忆中的高大强壮；不幸中的幸运，没有继续恶化，能够活多久，就看长生天什么时候召唤了。 尽人事听天命！ 在赫离瞧着锡达的时候，锡达也在上上下下打量着半年未见的赫离，脸上尽是自豪的笑容，哪怕赫离依然以子侄礼探望问候，可是仍然能够感受到赫离身上英武王者之气日盛。 阿爸，奉倏对不起你，可是......奇雅孛圪一脉失去的东西，赫离夺回来了；奇雅孛圪一脉几十年追求的东西，赫离做到了；奇雅孛圪一脉从未有过的荣光，赫离实现了。 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奇雅孛圪一脉的骄傲！ 锡达自豪有着赫离继承自己的衣钵，不仅捏合钦达烈人诸部落，而且征伐四方，超越东漠草原千百年来的任何一个强大势力或汗部，创建东漠草原最强悍的部落，凭着柔黎汗部的特殊制度和强大军力，足以强有力控制东漠草原，形成一股庞大浩瀚的力量。 执掌这股力量的人加缀“奇雅孛圪”，如今的奇雅孛圪正成为东漠草原最尊贵的姓氏。 “忽特哥兄弟，谢谢你...等长生天召唤我的时候，再去找你喝酒......”锡达心道。 “锡达大叔，冬天寒冷，身体可还受得了？”赫离关心道。 “哈哈，真把你大叔当作病老头了？你看看帐内周围的精毡皮垫、角落的火盆，还有你阿妈送过来的裘袍，别说比起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时强过十倍不止，就连我还是钦达烈少主都没有这么好的......”锡达笑道。 锡达说的是事实，可是暂且不提二十多年前的他是个身强力壮的热血少年，哪怕几年前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没有旧病复发，身体状况尚可，能够驯烈马、拉强弓、挥大刀...... 赫离没有多说什么，有着希德丁总医师和阿妈盯着锡达大叔的身体状况，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接下来，两人便半闲聊半公事谈起西征过程，虽然锡达之前不断有接过飞鹰传信，可是比起当事人，还是最高级别的当事人讲述，感觉完全不同。 当提到达雅可汗焚帐自杀时，锡达愣住片刻，回想着多年前往事，颇有感触吁叹了一口气。 随后听到归附乞迪贵族、与会头人首领情况，锡达是一脸平静，直到提及勒水族和突迪伢族长时，脸色有了变化。 “勒水氏族...勒水万户...万户长...守备兵校尉......”锡达嘀咕着，又把目光投向赫离，他对赫离如此“厚待”勒水氏族是在有些不太明白。 自从推行百户制度以来，柔黎汗部对于各处草场领地的武装力量向来是有一定限制的，哪怕曾经出现千户长兼领草场守备兵将领的，却不是单靠着一个千户长名头，必须要由赫离另外颁布任命令。 虽然勒水万户不是万户长兼任草场守备兵校尉，在名义已经是军政分离，可是一对父子，管辖领地又是世代游牧草场，管辖部众多是其氏族，绝对是柔黎汗部麾下最具有独立地位的万户。 或者，从另一角度来看，最有力量违抗王庭命令的万户。 “锡达大叔，还记得拓野部吗？”赫离突然问道。 拓野部？ 锡达断事官微点头，不仅是几年前双方结下梁子，而且最近莫顿河草原上报过拓野部覆灭的消息，据说是勒水族兵马亲自动手的。 “拓野部覆灭，以拓野部游牧草场为中心，沿着都仁捺山脉的大片草原，设立一个万户不成问题......”赫离淡淡说道。 话音一落，锡达眼皮抬跳，眼眸闪过明了之色，原来是这样的，如此一来，北部草原就不担心勒水万户一家独大了。 诺大的北部草原，只有一个万户管辖，那么这个万户治下得有多么庞大的部众，多么广阔的领地，尤其是这个万户还要加缀“勒水”二字。 增设新万户，合情合理，最关键是能平衡北部草原的权力，防范勒水万户一家独大，膨胀的力量挣脱柔黎王庭的统治锁链。 “都仁捺万户？”锡达断事官已经隐约猜到未来万户的名称了，绝对不可能叫做拓野部万户的，又要象征万户管辖区域，那么以都仁捺山脉命名十分合适。 赫离微笑点头，设立都仁捺万户的想法早在接见突迪伢族长时便有了，在限定勒水万户的管辖范围，明示会把虎牙原以西、白羊河中下游的五千帐人口迁至东边时就划下大致轮廓以作都仁捺万户的基础。 作为君主，赫离知道无论是对于突迪伢父子或原来的勒水族众，授予这个勒水万户一定自主权是很有必要，但是他更清楚有能力、有资格，又控制地方军权的独自氏族的不安定性是十分可怕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敢咬断身上的王庭锁链。 哪怕咬不断，只是徒劳咬啃，那也是对王庭的一种挑衅！ 赫离不仅要把这种挑衅力度减弱，还要把挑衅可能性降到最低，西有乌河万户，东有都仁捺万户，把勒水万户夹在中间，不仅有两翼军队监视，还能够凭着左右两个万户位置、资源、商贸便利对勒水万户进行渗透，用软刀子削去勒水氏族对勒水万户的特殊影响力。 从此，勒水氏族是勒水氏族，勒水万户是勒水万户！ 第六百五十三章：何处万户 第六百五十三章：何处万户 听着赫离的提议，锡达断事官的眼睛眯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这个不单单是个汗部公务，还牵扯到其他东西。 如今，能够牵扯到锡达断事官的事情不少，可是能够这般让锡达慎重思考的，牵扯程度必定不浅。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合木豁、忽思里...还是其他人？”锡达问道。 合木豁、忽思里，一个是喀布朵氏族的少主，另一个是喀布朵氏族首领的弟弟，看来这件事情和喀布朵氏族有关，甚至牵扯到钦达烈人。 柔黎汗部麾下氏族，论哪个氏族和奇雅孛圪一脉亲缘最近，肯定是康麽氏族；如果论哪个氏族对奇雅孛圪一脉的效忠不变，喀布朵氏族不敢说独占第一，起码也是并列第一。 喀布朵部，不甘胁迫屈服，迁徙逃难落雁山脉，贫瘠偏僻的望南岭，两代人的执着.....或许直到生死危亡最后一刻，为了生存，为了填饱肚子，这些最后从未更换过“怛奚部”、“奇雅孛圪”旗帜的部众流离散落。 因此，曾经的喀布朵部，如今的喀布朵氏族，在柔黎汗部氏族队伍绝对是位列前茅的大贵族，何况不少出身喀布朵氏族都成为柔黎汗部的文官、将领，拥有实权。 例如，喀布朵氏族少主合木豁是常备军千骑长，身为锡达安答的忽思里是断事官侍卫长，喀布朵氏族首领阿苏冈则是莫顿河草原万户的左大当户。 “哪有什么人跟我说，如今东漠草原归于柔黎，增设万户，任命几个万户长不是很正常吗？”赫离笑着解释，“阿苏冈是莫顿河草原万户的左大当户，长久以来做得不错，就拿勒水族偷袭来说，快速领着部众迁徙，配合拉姆可调兵运物，提拔成万户长有何不可？” 原来赫离在和锡达谈论任命阿苏冈之事，从刚刚提及“都仁捺万户”来看，八成是要把阿苏冈提拔为都仁捺万户长。 可是，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赫离询问锡达断事官意见时可是不止提及到一个万户，让锡达断事官参照选择任命阿苏冈为哪个草场的万户长。 另外两个万户则是中钦达烈万户、下钦达烈万户。 不错，赫离提到阿苏冈是否更愿意回到钦达烈草原担任万户长，毕竟那里是喀布朵氏族先祖游牧草场，在“望南岭”苦苦盼了那么多年。 人老思故土，人之常情。 上钦达烈万户、中钦达烈万户、下钦达烈万户辖治包括传统钦达烈草原在内的广袤领地，就连恰苏图江、花扎那河草场，乃至白马驿都曾经划归在内。 不过，随着柔黎王庭的驻跸和驼绳子草原的开拓，上钦达烈万户不会傻傻认为自己有权力去管辖柔黎王庭，反而要时常受到王庭的临近调派。 何况，上钦达烈万户的万户长是个极其特殊的人物，有其名无其力去管辖领地。 纳哈良氏族出身的哈尔赤万户长常年领兵在外，若不是“万户长”头衔显眼，大批纳哈良氏族众又居住游牧在上钦达烈万户，恐怕他都忘记自己是上钦达烈万户长了。 上钦达烈万户长的职责实际被左大当户兹鲁执行，这位赫离可汗的忠仆，诚诚恳恳把上钦达烈万户打磨成柔黎版图不可分裂的基石。 对比上钦达烈万户，中钦达烈万户、下钦达烈万户至今没有万户长，分别由出身怛奚部旁系立下大功的其利穆河任中钦达烈万户的左大当户，迮特夷部首领辛安任下钦达烈万户的左大当户，协助坐镇钦达烈草原的谷卑希侍卫长善后。 凭着神秘宝鼎的出世、奇雅孛圪一脉的历史、登位称汗的声望，以及谷卑希侍卫长的经验、手腕、能力，推动两大万户的革新发展。 说起来，谷卑希侍卫长坐镇钦达烈草原将近一年，已经打下基础，而且设立万户却没有万户长并非长久之计，再者谷卑希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钦达烈草原。 “喀布朵...阿苏冈...”锡达断事官心中一触，虽然钦达烈草原重归奇雅孛圪一脉，阿苏冈也曾踏进钦达烈草原，可是没有时间欣赏故土风光，没有闲情去策马回忆，只是捧着青草泥土，贪婪吸着先祖草场的气息，又匆匆返回东部草原履行自己的职责。 中钦达烈万户长，对于阿苏冈来说很适合！ “他会很高兴的，”锡达断事官嘴角勾起笑意，看向赫离的目光多了几分欣慰，难得赫离想得如此周到，“那么都仁捺万户？” 一开始谈论的便是都仁捺万户，可是解决的却是中钦达烈万户，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布颇黑钭如何？” 闻言，锡达断事官稍愣，摇头笑道：“哈哈，锡达大叔真是老了，脑袋都僵硬，怎么没有想到他，我这个不尽职的万户长跑了，布颇黑钭这个土讫水城右大当户估计跳起脚来骂我吧？” 土讫水城曾经是柔黎部主帐所在，如今类似柔黎陪都，自从柔黎王庭驻跸白马驿大营，锡达断事官过来，可是仍然顶着土讫水城万户长的头衔，因此土讫水城一直没有新的万户长，全靠着乌洛兰左大当户、布颇黑钭右大当户处理城邑、草场一众大小事务。 “他哪里敢，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赫离调侃道。 “既然布颇黑钭右大当户都成为万户长，那么乌洛兰左大当户......你总让我注意身体，多多休息，还让我这把老骨头兼着土讫水城万户长？”锡达断事官“埋怨”道。 赫离点点头，乌洛兰、布颇黑钭同属林中一脉，布颇黑钭还是在乌洛兰的劝说下弃暗投明加入柔黎部的。 “不过，到时候乌洛兰长者怕是会说我使唤坏他的老骨头了。”赫离清楚乌洛兰长者并非贪位恋权之人，相比管理领地部众，恐怕他更愿意研究甲片文字和祭祀礼仪，甚至开荒种植。 要知道，柔黎部的第一块耕地便是乌洛兰长者当时率领部众在妥儿川森林边缘开垦的。 短短几年，昔日连族名都没有的小部落已经是东漠草原霸主，强悍无比！ ps：谢谢熟悉的陌生人、草原汉子打赏。 第六百五十四章：多米家帐 第六百五十四章：多米家帐 柔黎王庭，临近宫帐地带，有序分布一顶顶宽大连式毡帐，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中等部落首领的大帐，论起装饰摆设，甚至比普通首领的还要豪华几分。 最显眼的不是毡帐规模、装饰摆设，是位置！ 临近宫帐的毡帐，通常是王庭的办公帐落，可是眼前所见的明显属于居住毡帐，这种规格装扮也不像是侍卫日常居住的。 显眼而特殊的毡帐就在宫帐旁边，离着宫帐没有几步路，能够居住在此的人绝对不仅是身份贵重，要么是受到大汗的荣宠加恩，要么是大汗一脉亲族。 目前，柔黎汗部还没有什么贵人受到赫离大汗的荣宠加恩，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大汗一脉亲族，如同锡达大叔一般。 从某种角度来看，锡达大叔的宫帐拆掉几片栏栅，直接就和赫离一家的宫帐连成一体。 虽然眼前的宽大毡帐没有锡达宫帐和赫离一家宫帐距离如此之近，可是从能够位于宫帐区旁边来看，关系也是十分亲近的。 诺大的柔黎汗部，不下二、三十万帐部众，有那么几家人有此资格如此临近戒备森严、地位崇高的王庭宫帐，例如多米一家。 多米家帐，多米的阿妈拿着一件精致裘袍在儿子身上摆弄，搞得回来的多米颇为尴尬，幸亏这里是自家毡帐，若是被外人看见，肯定羞得大红脸。 裘袍十分精致，完全算得上草原款式的非典型奢华版，无论是圆领袖子，还是花纹针脚，都是一等一的，可是在“见多识广”的多米看来，这件裘袍有点花哨过头了，和卡洛斯大陆贵族的晚宴衣服有的一比。 不过，值得一提的那种是卡洛斯大陆贵族妇人的晚宴衣服。 对于这一点，多米还真是猜对了，负责缝制裘袍的几名手艺匠人的确有来自卡洛斯大陆的，在锻造帐最高官员之一的多奇锻造官命令下，负责给多米大人缝制崭新的喜庆衣袍。 缝制完成后，多米阿爸，多奇锻造官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现在儿子亲自试穿起来，才发现不怎么合适，脸庞微微一红。 “咳咳...你看你找的什么手艺匠人......”多奇锻造官可不愿意承认这件裘袍是自己特意找人缝制的，对着老伴假意呵斥道，然后掀过话题，“还是把黛丽莎嫂子送过来的袍子给多米试试。” 多米阿妈瞥了自家男人一眼，没有直接戳破丈夫的尴尬，转身拿出另外一件草原典型样式的过冬厚袍，用料是上好的皮料，可是能够看得出的确没有锻造帐专业的手艺匠人缝制的那般精致。 不过，摸起来这件皮袍，多米阿妈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眼眸中的笑意更浓，布满老茧的双手不敢过于用力抚摸衣袍的简易徽记和几个兀锡文，生怕弄掉了。 雄鹰徽记，“巴伯兰”文字。 往年，黛丽莎老夫人也会给几个孩子亲手缝制皮袍，可是今年给多米的这件皮袍特意增添徽记、文字，算是对多米获赐“巴伯兰”姓氏的纪念。 巴伯兰.多米！ 试穿这件皮袍，多米脸色正常很多，不再有刚才的尴尬神色，眼睛瞥见徽记、兀锡文字，稍微停留片刻，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奇之色，感受到只有黛丽莎婶子亲手缝制皮袍的暖意。 自从兀格安答获赐“巴伯兰”姓氏后，多米心中猜测自己八成也会在成婚之时加缀“巴伯兰”，更何况赫离安答此前也有跟他提到过。 “老头子你看，我们的儿子，多米，巴伯兰.多米！”看着儿子的多米阿妈语气激动带着些许颤抖，儿子出征母担忧，儿子平安回来就是一件大喜事，还获赐姓氏，甚至还要成婚，怎么能不激动狂喜？ 多奇也走到儿子面前，端详打量，一如既往平静，可是从嘴角抽搐的弧度能够知道，这位锻造官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欢喜，如今儿子的官职身份都不弱于自己，可是作为父亲，还是要在儿子面前保持一分骄傲。 “好小子，巴伯兰.多米！”多奇锻造官一拍儿子臂膀，嘴角弧度无法再压下去。 姓氏，向来属于草原贵族，整天忙于填饱肚子的草原牧民哪里有闲情去思考姓氏，倒不如想想下一顿饭更为实际。 哪怕建部立帐，身为首领的赫离在长生天的见证下，莫扎图老祭司、锡达断事官的主持下，加缀“巴伯兰”姓氏，多奇锻造官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家会有姓氏，还是尊贵的“巴伯兰”姓氏。 巴伯兰，为圣洁、清澈之意，还有另一层含义，意为英雄的血脉。 或许柔黎立部时，“巴伯兰”只是一般的草原贵族姓氏，可是如今的“巴伯兰”绝对是东漠草原仅次于“奇雅孛圪”的姓氏。 因此，“巴伯兰”来自于东漠草原的主人，柔黎汗部的可汗，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柔黎汗部的王族，奇雅孛圪是嫡系，那么巴伯兰就算得上是旁支。 虽然，单一的“巴伯兰”姓氏注定和可汗宝座无缘，可是成为显赫王族的一员，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做不到。 “快娶婆娘了，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多奇锻造官再次拍拍儿子的肩膀，高兴之余，心底却有着一抹淡淡的遗憾。 “哈哈，多米今年给自己娶个婆娘，明年就给大叔、婶子生个孙子！”帐门掀开又迅速拉下，一名英武青年如同走进自家毡帐般随意。 “大汗！” “大汗！” 看着进帐青年，多奇夫妻两人既惊又喜，异口同声喊道。 “大叔、婶子，不必多礼，否则回头我阿妈得责怪我了！”赫离抬手示意道，走到多米旁边打量着准新郎官。 “挺骚气的...该不会要穿那件裘袍来娶婆娘吧？”打量多米几眼，又瞥见放在一旁的花哨裘袍，赫离调侃道。 “去你的，我就穿黛丽莎婶子缝制的这件袍子！”多米瞪眼答道，认识赫离安答这么久，自然知道“骚气”可不是什么褒义形容词。 看着大汗和自己儿子相互调侃打趣，多奇夫妻对视一眼，眼眸尽是喜色，不管身份地位如何，难得这份安答情谊不曾变化。 第六百五十五章：温暖之冬 第六百五十五章：温暖之冬 草原冬日，本该是沉沉寂寂，可是柔黎王庭，纵然白雪缀缀，上上下下却洋溢喜庆气氛，征伐胜归，有功将士、留守官员皆获丰厚赏赐，哪怕是卑微的帐下户，每一帐也得到大汗特令赐下的粮食肉干，何况改变帐下户前途命运的筛选正在轰轰烈烈进行着。 同时，赫离庆贺朵朵公主的诞生、巴伯兰.多米大人的成婚，下令从可汗库帐名下拨出大批粮食盐巴供王庭附近部众欢庆，还格外恩赐最初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起家的旧部属民。 逢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大胜之机，又有可汗颁令，大举庆贺，今冬的柔黎草场格外热闹，光是庆贺朵朵公主的诞生、巴伯兰.多米大人的成婚，凡是有点身份的贵族、官员要么亲自前来，要么派出子侄携带贵重厚礼，东起卡密尔城，西到乌河草场，北越莫顿河草原，南近乌素兰沙漠......特别是钦达烈草原的，上、中、下三个万户，旧七大部族为主，大批中小氏族，更别说名义上和奇雅孛圪一脉沾亲带故的，要赶紧抱着可汗的大腿，不然这条大腿走得太快，就抱不上了。 前来柔黎王庭的，身份引人关注的自然是女方，如果简单是苏格雅一家，哪怕来得再多人，也不会有一双双眼睛特意打量。 不错，女方来人不仅有新娘苏格雅和父亲苏日勒，甚至连突迪伢、青格沂都来了，突迪伢还和锡达断事官共同作为主婚长者，接受多米和苏格雅的行礼，仅次于双方父母。 曾经乞迪汗部的上位大贵族，勒水族的族长，达雅可汗的姻亲，最后一支乞迪大军的统帅......如今柔黎汗部的勒水万户长，管辖北部领地的封疆大吏，兼有草场守备兵校尉的儿子青格沂，不比在乞迪汗部的地位逊色多少。 尤其随着巴伯兰.多米迎娶勒水氏族的贵女苏格雅，突迪伢一家算是和可汗一脉沾亲带故了。 突迪伢作为主婚长者之一，多米是感到惊讶的，他是被告知的，同时无法拒绝。 若是让多米自己选择，绝对不会选择突迪伢作为主婚长者，哪怕准新娘苏格雅提议，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当自己安答，柔黎可汗，赫离显露郑重之色提前跟他打招呼时，多米明白勒水氏族突迪伢作为主婚长者的意味超过自己婚事。 盛大宴会从几天前便开始准备，成婚之日，一处处空地燃起篝火，一只只铁锅煮着牛羊，一张张桌几摆放菜肴美酒......酒肉飘香，高歌踏舞，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享受齐齐的欢乐，仿佛晚冬庆贺，迎接明年开春已是柔黎俗例。 星月闪烁，柔黎王庭仍是欢声笑语不绝，燃起的无数火堆和部众的草原歌舞挡住冬夜寒风，似乎今夜格外温暖。 多米毡帐，装饰得别有一番喜庆，自从赫离歪歪扭扭剪出草原版本的“囍”字贴上去，敏敏公主立刻也给多米哥哥献出自己手工生涯的第一个“囍”和无数“囍”字，只是贴纸字样多少有些不堪入目。 幸好，这是赫离可汗首创，没有什么人看得懂“囍”字，否则落个大笑话。 帐门一掀开，几分醉意的新郎官走进帐内，脚步不是很稳，可是没有晕晕乎乎的，有着察乌卡、兀格、木格几位安答挡酒，甚至连赫离安答都亲自陪同，不会让多米昏昏醉醉渡过新婚之夜的。 帐内，扎发结辫的苏格雅身穿缀满挂饰的精美皮袍，看见自己夫君后，脸颊羞红，微低着头，迎上去扶着伺候...... 另一处宽帐，喝得有些大的多奇锻造官被仆人扶进休息，多米阿妈难得没有埋怨上几句，高兴对着老头子说着今天的收礼情况，实在是太多了！ 肥羊、壮牛、良马、盐巴、毛毡、布匹、弯刀、弓箭、首饰、器具...... “什么礼物都比不上赫离和多米的情谊......万骑长......”酒意上头，多奇锻造官嘀咕两句，不已君臣，更似亲人，脑海浮现之前无意间听到赫离和多米谈话提到的常备军扩编，还对多米特意提及“万骑长”。 长生天，我的儿子竟然能够成为万骑长，还是第一批次的万骑长！ 多奇锻造官绝对是属于柔黎汗部的高层官员，又是负责和军备密切相关的锻造帐事务，自然知晓常备军扩编的规律，从百骑到营，从营到千骑，从千骑到卫，从来都不会下一级别的全部升格，一般先一批，再一批。 往往，先一批的将领能够占据更大优势，正如多米，从常备军建立初期便是十骑长，一步先就步步先，后来晋升哪怕战功稍弱，可是凭着先期资格也能够提拔上去。 多奇锻造官推测得没错，返回柔黎王庭的赫离可汗的确在思考常备军扩编、升格万骑的事情。 说来也奇，柔黎常备军在冬季扩编似乎成为一种规律。 随着一批批旧属民和俘虏勇士选拔的完成，粗略统计近三万草原勇士进入，其中大多数是俘虏或解救奴隶。 为了满足新兵操练需要，也是便于就近管理，柔黎汗部临时增设拉驼河训练大营，紧急从妥儿川、土讫水两处训练大营抽调人员，训练来自西部草原的新兵。 今年的常备军新兵，多则已经训练三个月，少则刚刚进去，也就意味着短则一月半载，长则三月半年，就要分配下放到各个营、百骑，这样才能尽快融入，形成战斗力。 换而言之，不久之后，常备军兵力至少增加三万骑，甚至可能是四万，乃至五万，如此庞大的规模，用“卫”的编制效果不大，何况赫离也没有办法有如此大的精力去直辖统率十几个卫。 再者，外部环境变化，柔黎汗部如今的领地广大，就以驻扎西部草原的骨啜纳校尉和莫顿河草原的拉姆可校尉来说，统率兵力远远超过一卫，战时兵力甚至高达数万，要有一个更高的将职才能名正言顺。 万骑，无论是流传在常备军的小道消息，还是常备军扩编升格的惯例，无疑都是最为合适的。 第六百五十六章：万骑规格 第六百五十六章：万骑规格 柔黎王庭的冬日温暖没有过去，常备军将领嗷嗷的热情迸发，即使是往日讨厌参加会议的将领都挤破脑袋想要进入可汗宫帐，哪怕连座位都没有，仅仅只是垫脚旁听。 大汗召见诸将，升帐论事的议题十分明了——扩军！对于柔黎将领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扩军更令人兴奋。 柔黎常备军扩充势在必行，但是不能胡乱填塞，否则容易打乱柔黎常备军多年来形成的规格、阵列，却又有几分急切，完成勇士选拔、正在勇士选拔、即将勇士选拔的草原勇士高达几万，必须要尽快定下章程。 如今已是汉历五年的冬末尾巴，呼啸寒风撑不住多久，连天空降雪都逐渐减弱，再过不久便迎来汉历六年的开春。 所以，赫离要在开春之前把大致基调搞定，使得未来的万骑构建起来框架，又要让边境地带驻军尽快调整形成新的力量，应付来自柔黎汗部周边的潜在威胁。 莫要以为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那么就没有恶狼野兽垂涎窥伺，远的不说，光是隔着萨拉米沙漠的乌维汗部就必须提防。 作为常备军核心精锐的侍卫军，升格成万骑编制是必然的，而且还是大万骑编制。 同时，驻扎乌河草原的骨啜纳校尉和莫顿河草原的拉姆可校尉两人提拔成万骑长也是毫无疑问的，因为这两个方向目前都是柔黎汗部边境地方最大的用兵所在，必须要有万骑来维稳、震慑。 按照赫离的规划，每个标准万骑统三卫，算上营级亲卫队、文书官、医师队、卫帐随从等，总兵力一万两千骑左右。 从长远考虑，日后可能要到不同战场作战，赫离还在扩军编制留出步兵千人队，以及新兵种的位置。 新兵种，投石机兵！ 倘若万骑配备步兵千人队还能够勉强理解，那么配有投石机是几个意思？ 恐怕不少柔黎常备军将领连投石机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说起投石机，必须要提到一个人，锻造帐大匠沙逊。 沙逊，这位锥笔皆通、苦心钻研的神奇工匠，不仅把他在卡洛斯大陆接触的锻造技艺展现出来，同时还积极探索琢磨草原技艺，试图进行突破，促成新的技艺融合。 说实话，赫离十分钦佩沙逊，如果说赫离会是草原霸权历史的一个传奇，那么沙逊正在步步塑造一个草原工匠的传说。 对比只言片图、技术复杂的另一件大杀器而言，投石机的改进简单很多，同时也是因为条件所限，柔黎汗部锻造帐，哪怕是沙逊本人都只能先把资源、技术、工匠倾向于投石机。 如今，易携型投石机成功被研制出来，不同于笨重难挪的卡洛斯大型投石机，沙逊大匠改进后的不仅体型小了，还能够拆分成几部分携带，甚至只要关键零件存在，征调工匠在异地建造新投石机都成。 至于运力不足，无法长途搬运？ 放眼所见，柔黎汗部漫山遍野的马匹骆驼，每匹拔出一条毛发都能凑出来搬运这些器械的毛绒大道。 柔黎缺人，缺钱，缺盐......可就是不缺牲畜马匹，何况是称霸东漠草原之后的柔黎汗部，根本不必担心。 “投石机，看来得沙逊来当一段时间的教习......”赫离握笔在关于投石机使用方面标了几笔，思考着是否要用几场战斗来摸索一下投石机的用法。 投石机，别说对于普通柔黎军将领，哪怕是赫离本人，也从来没有过用于实战，尽管赫离知道投石机是个好东西，可是好不好用，究竟有多大效果，一切还是个未知数。 标了几笔后，赫离停下，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最好使用投石机的地方在哪里，自言道：“用在西部？” 虽然乌河草原被柔黎汗部征服，众多氏族部落归附，骨啜纳率领大军震慑，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向柔黎汗部臣服的。 纵使许多头人首领已签订羊皮卷，向长生天发誓效忠赫离可汗，可是腾格里大草原上，背诺毁约如同喝酒吃肉一般寻常。 柔黎汗部、赫离可汗更不会单纯到相信一纸契约的力量能够让那些桀骜不驯、别有异心之人乖乖侍奉跪舔。 何况，没有前来乌河草原与会商议的部族不在少数，它们的命运早早被赫离定下，成为下一轮柔黎常备军扩编最好的练兵对象。 经过铁与火的磨练，实现蜕变，方成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算了，先放下......”赫离摇摇头，不再纠结投石机之事，到时候和沙逊探讨一下，问一问专业人员的意见。 拿起手旁的另外一张羊皮纸，抬头可见“侍卫军”三个兀锡文，看来这八成是侍卫军的扩编方案了。 皱眉凝思，敲击笔管的手指戳戳停停，赫离下定决心，刷刷几笔搞定，低声嘀咕：“不知，沙逊、法尔德又该如何埋怨我了......”落笔片刻后，赫离还是在后边补充两句：此非第一要务，以普通常备军装备锻造为先。 占领乌河草原，得到大批的乌河骏马，若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最好的战马要用在最强的骑兵身上，柔黎汗部最强悍的骑兵是哪一支，显而易见。 何况，堂堂的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强大兵威，滚滚声势，只有区区两千重甲骑兵不衬霸主形象。 赫离为自己扩充重甲骑兵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可是心中也明白上等骏马是必须的，却不是全部，虽然仅仅是扩充一千柔黎重骑，可是耗费的资源绝对超过五千普通柔黎常备军，同时还在其他方面牵扯人力，例如锻造帐。 “谷卑希......哥达......兀格......”赫离目光瞥过一张纸，落在帐内的羊皮地图上，下意识念叨几个人名，看似相隔甚远，一个远在钦达烈草原，一个在妥儿川训练大营，一个在柔黎王庭，可是能够在赫离口中并列连在一起，绝不会是随口一说。 八成，谷卑希这个侍卫长不久后便能回归到本职工作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东边邻居 第六百五十七章：东边邻居 呼啸寒风伴着碎碎雪花，腾格里大草原银装素裹，纯白是天地间主色调，不过有经验的老牧民已经从积雪变化、雪花片状判断出寒冬不会持续太久，过个十天八天就不再有寒风夹冰雪了。 新一轮扩军已经定下，无论是现有常备军各部，还是各处训练大营，或是选拔新兵，都处于忙碌状态，主动或被动投入到大扩军的浪潮中。 不过，柔黎常备军制度已经建立几年，上至统领万骑的万骑长，下到基层骨架的十骑长，经历过各个阶段，从陌生走向熟悉，大批丰富经验的将士支撑，一切都有条不紊。 伟大的赫离可汗不必时时刻刻盯着，只需握好手中御马的鞭子，在关键时刻给底下人指导就行，于是有着时间、精力去处理政务。 汉历五年，乞迪汗部挑动风云，柔黎精骑咆哮征伐，连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都挥爪伸腿谋夺利益，腾格里大草原不平静，同样，腾格里大草原的邻居，布兰卡西亚的日子并非一团和气，不说底下的暗流涌动，河面都是波澜起伏，普通民众的日子过得连草原牧民都不如。 布兰卡西亚第一公国，西多图公国吞并萨茹公国后，明面伪装欺骗，暗地携大胜之势，短暂休息后重现袭击萨茹公国的突袭战术，对着自己的老邻居、老对头——莱卡尔敦公国下手了。 尽管莱卡尔敦公国实力强于萨茹公国，历来对西多图公国有所提防，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西多图公国在吃掉萨茹公国后引来其他公国质问、敌意，竟然冒着触犯众怒的危险强硬进攻莱卡尔敦公国，真不把其他公国的态度放在眼里。 不过，布兰卡西亚内并非所有公国都是抨击西多图公国的，曾经在萨茹公国分一杯羹的巴罗塞德公国就默认西多图公国的侵略行为。 埃徳登等公国虽然派出使者去拜见顶着“布兰卡西亚捍卫者陛下”头衔的西多图大公，抗议西多图公国擅自侵略同为布兰卡西亚的公国，违背众公国建立布兰卡西亚之初的约定，可是口头抗议终究无法使得西多图骑士的长剑乖乖回鞘。 出兵协助莱卡尔敦公国抵抗西多图大军？ 暂且不提各公国是否有着长远目光看到西多图公国扩张吞并对自己公国的威胁，可是没有哪个公国的实力能够和西多图公国对抗是个铁打的事实。 何况，谁保证各个公国没有心向西多图公国的贵族或已被西多图公国拉拢的贵族，在面对这个拥有“国王”的西多图公国，不可能所有贵族都是同一种态度的。 于是，西多图大军击破莱卡尔敦公国的层层防线，攻陷座座城堡，随着西多图公国的旗帜插在莱卡尔敦都城的城墙，莱卡尔敦公国宣告灭亡。 虽然诸公国没有出兵救援莱卡尔敦公国，可是莱卡尔敦公国的灭亡震惊布兰卡西亚，兔死狐悲，没有谁能够保证短短两年内灭掉两个公国的西多图不会把长剑对准自己。 于是，各公国各领主加强军队建设，投入更多的资源到军队，也意味着大肆征收税赋，加重领民负担。 本来，布兰卡西亚的领民百姓过得怎么样和柔黎部没有太多关系，可是自从柔黎部打通斯帕丘陵、黑马镇通道，占据统治洛格领地、卡密尔城，情况便大有不同。 同时，随着之前一批批布兰卡西亚难民逃到柔黎汗部控制领地，以及吸引劳动力的有意宣传，越来越多临近洛格领地的布兰卡西亚难民涌向洛格领地，求取新的生存之地。 赫离手中的羊皮纸，正是负责洛格领地的解可温大农官呈报上来的公文，提到今年以来不断有布兰卡西亚难民涌入洛格领地。 特别是下半年，前一批布兰卡西亚难民逃往洛格领地获得耕地、过上好日子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或先是单家独户逃到洛格领地，感受到实打实的好处，又通知家乡亲朋赶紧逃过来的......接连大批难民如同河流般涌入。 “啧啧，不下四万人，在草原都能凑出一个万户了......”映着摇曳的火光，赫离看着羊皮纸感叹着。 光是粗略统计的便不下四万人，那么实际涌进的绝对更多，怪不得解可温加急呈报上来了。 “粮食不够用？”赫离嘀咕道，心中明白解可温指的是什么粮食，或者说知道解可温呈报上来大批难民涌进洛格领地根本不是担心难民太多会产生混乱的问题，而是要自己拍板同意。 身为柔黎汗部大农官、洛格领地民政官，解可温绝对不嫌弃布兰卡西亚难民，甚至希望来的越多越好。 人口越多，劳动力越多，耕地越多，粮食越多，很简单的逻辑！ 可是，人口多，吃的也多，而且粮食并非马上就能从地里长出来，可是吃的却是立刻消耗掉的。 虽然今年有旱灾迹象，新占领的领地没有来得及大规模耕种改良，可是按照东边领地产粮情况，别说涌进四万难民，哪怕是四十万，解可温大农官手里的存粮都能够支撑他们到明年秋后。 要知道，从黑马镇至斯帕丘陵耕种开始，柔黎部就将东边领地定义为自己的粮食基地来经营，更是为了夺取更多耕地、灌溉用水发动东进战争，占领洛格领地。 可是，解可温大农官手中有着大批粮食，并不意味着他能够随意动用粮食，今年收获的很大一部分粮食不仅运往草原领地供几十万，乃至不久后的百万部众食用，还要用作充当军粮和储备粮的。 最关键的是军粮和汗部储备粮，解可温大农官知道哪怕少掉一粒，都会有无数颗人头落地。 如此以来，解可温大农官能够用于供给布兰卡西亚难民的粮食便不多了，必须要得到大汗的指示，下一步该如何做，是收留还是驱赶？ “多多益善......”别说如今柔黎汗部的粮袋子鼓鼓的，哪怕是洛格领地产粮不够，赫离都会硬撑着接纳几万难民，洛格领地和卡密尔城的大片耕地、采石开矿、锻造搬运、步兵来源...... 人力就是生产力、战斗力！ 第六百五十八章：曼塔商会来人 第六百五十八章：曼塔商会来人 白马驿大营，一伙拥有过百马车、驮马、骆驼的队伍落脚停留，明显是一支商队，但是从护卫骑兵的武器装备、仆从的衣着服饰来看，八成是来自卡洛斯大陆的商队。 帐外空地，赫离负手闲走，随意眺望，看来那支商队不是寻常商队，竟然值得堂堂的柔黎可汗观看留意。 “曼塔商会够大方的，不，是你的‘朋友’够豪爽的，随随便便送出那么一大批物资作为见面礼......”赫离对着陪在一旁的察乌卡安答道。 虽然如今柔黎汗部已非当年缩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的无名小部落，可是还没有发展到对上百车物资视若无睹的富裕程度，要知道曼塔商会赠送的礼物可不仅包括几十车草原硬通货一般的盐巴，还有着上层贵族喜爱的天鹅绒、金银首饰等高级货色。 “多来几次，恐怕送的更多，要不你先不要接见他了？”察乌卡无所谓道，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点诚信生意人的良好品质，以及古力哚的介绍，他是不会愿意把那个曼塔商会的商人引见给赫离的。 曼塔商会，布兰卡西亚赫赫有名的大商会，不仅经营正当生意，还操纵布兰卡西亚和腾格里大草原的走私买卖，倒腾生铁、马匹等畅销物资，把生意做得十分大。 曾经，乞迪汗部是曼塔商会最大的草原客户，尤其在乞迪汗部和柔黎汗部爆发大战前的一年半载，双方交易量急剧上升，引得赫离专门吩咐盯紧曼塔商会。 后来，经过明面商贸帐的接触、暗地观风帐的打探，大致摸清曼塔商会以及背后的贵族领主力量，明白为何曼塔商会能够大摇大摆经过布兰卡西亚的几个重要领地，不会受到阻拦。 不过，如今曼塔商会的势头远不如前，布兰卡西亚内乱让曼塔商会难以拓展市场，同时背后靠山贵族受到波及，无法像以前那般提供特殊帮助，以及最关键的原因是面对新顾客柔黎汗部，曼塔商会无法像和乞迪汗部做生意那般拥有主动权。 幸好，在赫离收到乞迪汗部册封“东部大宰”，探查到曼塔商会和乞迪汗部的走私交易，便派出察乌卡和曼塔商会接触，影响曼塔商会对乞迪汗部贩卖货物的武器情况，哪怕贩卖质量低劣的生铁，再不济也要及时知道曼塔商会贩卖给乞迪汗部多少武器装备。 虽然，那时候乞迪汗部才是曼塔商会的大主顾，可是秉持两边通吃，蚊子肉也是肉的想法，最重要的是柔黎商贸官察乌卡大人把钱不放在眼里的草原土豪气质，连给曼塔商会几个大订单，曼塔商会最终和柔黎汗部搭上线。 “那个人叫？”赫离曾经听过，现在一时间不太记得曼塔商会来人的名字。 “冉斯登，冉斯登.梅甘，来自曼塔商会内梅甘家族，据说还是个什么骑士。”察乌卡回忆道。 “行，那我们见见，”赫离哈道，转头对着随行侍卫吩咐：“带他进来！” 不久后，在侍卫引领下，一名卡洛斯模样的中年商人走进可汗侧帐。 进帐商人首先见到的不是赫离可汗，而是在帐门后不远处的察乌卡，似乎是专门等待一般。 中年商人热情和察乌卡打着招呼，言语交谈显露出对草原部落文化的熟悉，可见绝对不是第一次草原行商，这份功底起码是做过三五年的。 更为难得的是，两人又不是一年半载未见，中年商人是先被古力哚介绍到察乌卡的，再要由着察乌卡引见给赫离可汗，最多就是三、两天，可是中年商人攀谈起来极其自然，丝毫没有尴尬，实在令人佩服。 “来自布兰卡西亚的冉斯登.梅甘，见过尊贵的赫离可汗！”冉斯登抚胸行礼道。 “来自东边邻居的朋友，又是古力哚介绍过来的，就是我柔黎草场的尊贵客人，请坐！”赫离摆手道。 商人冉斯登落座右手边，脸上挂着笑吟吟的神色，心中却是十分惊讶，尽管早已知道柔黎汗部的统治者是位草原青年英雄，想不到如此年轻。 对于柔黎汗部、赫离可汗，商人冉斯登是做过功课的，尤其是得知柔黎汗部击败乞迪汗部后，密切关注柔黎汗部的崛起和发展历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商人冉斯登发现柔黎汗部商贸拓展竟然深入布兰卡西亚，不提洛格领地、卡密尔城这两座被柔黎汗部控制的城镇，布兰卡西亚和东漠草原交界的诸多城镇都有产自柔黎汗部的商品，不少贵族的宴会烈酒则是出自柔黎汗部的清奶酒。 冉斯登心中惊讶，在他三十年的见识，十几年的经商生涯，从未发现过有草原部落如此重视商贸，不仅成立专门商贸公帐，还大力把商品直接远销，不必经过多手转卖，使得利润最大化。 利润大头留在柔黎汗部手中，对柔黎汗部是件大好事，可是对于靠着中转贩卖为生的商队并非好事。 何况，柔黎汗部官方的商队不仅单一从腾格里大草原往卡洛斯大陆贩卖草原货物，还把卡洛斯货物捎回草原，是对传统草原行商模式的巨大压力。 目光尖锐的冉斯登知道柔黎官方参与商贸的意义，有着强大部落在背后支撑，还有什么商队能够比柔黎商队更具有竞争力，何况如今东漠草原易主，成为新霸主的恰恰是柔黎汗部。 敢和柔黎商队抢生意，有谁能够保证商队能够活着走出东漠草原？ “再过一段时间才开始草原热闹的春市，阁下这么早从布兰卡西亚赶来，又请求拜见我，还带来那么厚重的礼物，不知道是想......”赫离尽管知道这位草原大行商绝对是看重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的机会，想要把以前从乞迪汗部赚取的利益延伸到柔黎汗部，换个对象，可还是装作无知问道。 “我，冉斯登，想和柔黎汗部做生意！”冉斯登直白道。 “贵商会已经在和我们柔黎汗部做生意了，我可是知道旁边这位察乌卡商贸官给你们曼塔商会下了好几个大单子......”赫离笑道。 “不是曼塔商会，是我冉斯登和柔黎汗部做生意！”冉斯登强调道。 什么，有点意思，难不成这个冉斯登要摆脱曼塔商会，自立门户？ 第六百五十九章：无害的商贸伙伴 第六百五十九章：无害的商贸伙伴 赫离望向胖子，胖子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冉斯登这般说辞，古力哚的信件里也没有提到此事。 “柔黎汗部经营贩卖的货物，主要以马匹、毛毡、皮革为主，捎带回草原的货物多是粮食、盐巴、器具......”冉斯登娓娓说道，突然停住，想到什么事情，脸庞迅速闪现惊奇之色，“不过，如今的柔黎汗部想必不缺粮食，甚至连武器装备都不缺乏，说不定过上一、两年，还能够往外销售粮食、生铁。” 赫离眼皮跳睁，很快又恢复如常，如果柔黎汗部占领黑马镇、斯帕丘陵后的耕作是小打小闹，除了绿湖堡外没有什么人留意，那么攻占洛格领地、卡密尔城后的大规模开垦耕作是瞒不住的，凡是有点见识或往来草原较多的势力都能看出柔黎汗部要从根本上摆脱粮食束缚，拥有完全属于柔黎汗部的产粮领地。 腾格里大草原的部落去种地？ 任何一个听到此消息的卡洛斯人都会哈哈大笑，草原人能够识别哪些是杂草、哪些是种苗吗，未等种苗长成，恐怕草原马匹就把它们啃得干干净净了。 如果是山丘部落或林中氏族，那么还有几分可能，毕竟他们残存靠山挖田、倚林播种的生产生活方式，可是柔黎部是纯正的游牧部落，还是新生崛起的部落，勉强能够和山丘部落、林中氏族有关系的就是整合收附翰埒部和乌洛兰氏族。 柔黎部不仅组织耕作，甚至发动战争，夺取临近东漠草原边界的布兰卡西亚的适宜土地，据说大量吸纳布兰卡西亚难民，使其成为柔黎汗部治下领民。 草原部落骑兵侵入卡洛斯大陆不是稀罕事，年年不缺的打草谷，十年八年一次的浩大攻掠，可是占领领地、纳入统治，还治理得有声有色，肯定要有一个强大力量在支持，允许柔黎汗部这么去做。 那人便是柔黎汗部的赫离可汗！ 拨变游牧部落千百年的生产生活方式，建造草原城邑，进行开垦耕种，甚至赐予非草原人口自由民的身份......见多识广的冉斯登心惊敬佩，纵使无法看清全局，可是柔黎汗部日渐强盛富庶却是铁打的事实。 这位赫离可汗的统治方略、御下手腕、长远谋略，恐怕整个腾格里大草原都找不出第二个相比的人物。 至于武器装备？ 曼塔商会是东漠草原的第一大违禁物走私商，多年来不知把多少刀箭甲胄贩卖到东漠草原，心中有一本帐，对东漠草原部落拥有武器的情况有着基础了解。 冉斯登对柔黎汗部庞大的军队不会感到惊奇，草原上每个男丁都是合格的战士，凭着柔黎汗部的领地、人口，拉起来一支十万骑的军队完全没有压力。 可是，一支武器精良、装备齐全的十万草原部落兵却是草原风暴一般可怕，那是裹铁飞刃的风暴！ 据传柔黎汗部还拥有一支人马皆甲、刀箭不入的重装骑兵，和卡洛斯大陆最精锐的板甲骑士团有几分相似。 冉斯登没有见过那支神秘骑兵，可是一路走来，沿途柔黎骑兵的一般装备使他心里翻江倒海，暗暗心惊。 柔黎汗部绝对拥有自己的铁矿，这个铁矿规模绝对不小，否则无法支撑起柔黎大军的装备需求。 令冉斯登更加惊讶的是，柔黎汗部绝对拥有着自己的锻造工坊，这个锻造工坊无论是规模，还是技艺，远远拉开腾格里大草原的其他部落，几乎能够和卡洛斯诸国强大贵族的锻造工坊相提并论。 倘若冉斯登见过柔黎重骑的鱼鳞甲，或者身临土讫水城的锻造帐区，那么估计眼球都能被惊讶掉出来。 如此开采的铁矿，如此之多的各色工匠，如此齐全的锻造帐落，如此要求的技艺流程，如此浓厚的钻研氛围......别说卡洛斯诸国强大贵族的锻造工坊，哪怕是王室直辖的恐怕都找不出几个。 纵使柔黎汗部的锻造帐如今还比不上卡洛斯大陆王室的，可是按照这个发展势头，用不了几年便能追上，乃至超越。 赫离呵呵一笑，心中对冉斯登高看两分，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和冉斯登深入交流柔黎汗部的产粮、铁矿情况，道：“既然冉斯登阁下是我们柔黎汗部的朋友，那么柔黎汗部给予朋友一定的关照绝对是没问题的。” “感激赫离可汗，你的允诺使冉斯登感受到东漠草原最温暖的阳光！”冉斯登起身抚胸行礼拜谢。 赫离点点头，柔黎汗部和卡洛斯诸国的之间的商贸欣欣向荣，但是主要对象区限于布兰卡西亚，甚至无法覆盖布兰卡西亚辖内全部公国，毕竟短短几年时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易，引入冉斯登作为商贸伙伴，纵使冉斯登是以个人名义来的，至少没有什么坏处，难不成冉斯登还敢拖欠柔黎汗部的货物钱财不成？ “曼塔商会内部......几个家族......自立门户......”赫离暗道，看来得吩咐布兰卡西亚内的探子大力收集曼塔商会的情报，是否有什么内部倾轧、争权夺利的狗血情节。 “冉斯登阁下，据我所知，曼塔商会主要是在布兰卡西亚行商，如今看你的意思，像是打算全力来东漠草原，进行草原贩卖？”赫离听着冉斯登讲述未来和柔黎汗部的商贸买卖，突然打断道。 冉斯登霎时哑言，感受着东漠草原的变化，又想想布兰卡西亚的现状，心中伤叹，还是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不过没有提及自己为何自立门户，只说把重心从布兰卡西亚转到东漠草原的原由。 西多图公国强悍挥兵，迈开真正号令布兰卡西亚的步伐，可是也打破布兰卡西亚多年的平衡与稳定，例如商贸气氛浓厚的萨茹公国灭亡。 战乱时期，有的胆大商人大发横财，可是大多数商人却不敢离开保护自己和财产的城墙，一是不知目的城镇还是否适合买卖交易，说不定早成一片废墟；二是路途凶险，乱兵盗匪层出不穷，随时有着人财两空的危险。 曼塔商会本就是靠着布兰卡西亚贵族力量才能做得如此家大业大，可是不少作为保护人的贵族都已经随着萨茹公国的消亡或死亡或失去保护商队的力量，难以支撑曼塔商会了。 “......商路难走，不少领主都加重过路税，甚至不少领地都不允许商人经过，曼塔商会便有几支商队因为无法经过埃雷萨领地，又找不到新的城镇去交易，砸在手里好多货物......”冉斯登叹道。 “埃雷萨领地......提多家族......”赫离嘀咕道，这种情况不应该，难不成丢失绿湖堡后，提多家族破罐子破摔，索性不重视领地内商贸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新伯爵该是有多么愚蠢！ 第六百六十章：年轻伯爵 第六百六十章：年轻伯爵 埃雷萨，提多家族的领地，如果绿湖堡是提多家族的西部屏障，阻挡来自草原的威胁，那么埃雷萨便是提多家族的大本营，多年来号令军队、封臣的根基之地，只有继承埃雷萨伯爵头衔的人才是提多家族真正的主人。 埃雷萨伯爵的头衔曾经属于那位身份显赫、声望崇高、地位非凡的安勒.提多大人，如今则是落在安勒.提多之子，科尔里奇伯爵的身上。 这位年轻伯爵没有父亲的超凡魅力和治理能力，可是靠着父亲的声望遗产、家族的统治传统、封臣的宣誓效忠，以及自己不出格的行为，稳稳在高墙城堡内行使他的伯爵权力。 可是，高墙风景外好，楼底基石暗裂。 前年，埃雷萨领地便有着旱灾迹象，粮食部分歉收，但是并不严重，可是去年就不同了，无论是伯爵直辖领地，还是底下封臣领地，十几份粮食税收呈报上来，除去临近大河流的埃雷萨耕地，几乎大大小小的耕地都受灾了。 此外，有经验的老农推断今年的天气情况不会有太大好转，甚至更为糟糕，请领主大人组织调动，疏通河道，确保最大程度灌溉耕地。 在埃雷萨伯爵领地，领主组织疏通河道并非史无前例，单是安勒.提多伯爵时期，便组织好几次千人、几千人规模的，去年部分耕地没有受到太大灾害也是得益于安勒.提多伯爵时期的开挖引水。 “免去今年的赋税？那帮贱民蠢就算了，贵族还敢呈报上来！”科尔里奇伯爵气愤蔑笑道。 免去今年的赋税，提多家族吃什么、喝什么，何况如今布兰卡西亚的动荡局势，科尔里奇伯爵说不定还得加大赋税征收，确保有足够的财力来支撑随时爆发的战争冲突。 科尔里奇伯爵的母亲，提多伯爵夫人瞄了几眼木桌上的公文，目光落在公文旁边的信件，问道：“这件事情，戴蒙知道吗？” 科尔里奇伯爵神色微变，摇摇头，道：“我还没有告诉他，就算告诉他，那个死老头子也绝对不同意的......”说着，他心中感到十分沉闷，重重锤了一拳木桌，“父亲是病糊涂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才是绿湖堡伯爵，可是绿湖堡却是属于那个卑贱女人的！” “那你要去夺回来？”提多伯爵夫人语气里没有愤怒怂恿，只是沉重淡问，纵然她真的想把绿湖堡那个女马贼千种羞辱、万般践踏，可是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不慎会导致提多家族的剧烈动荡。 “我肯定要夺回来，可是......”科尔里奇伯爵没有他的父亲那样能力出众，可是绝对不是一个蠢才笨蛋，绿湖堡有着父亲遗言的法定性、长者戴蒙的宣布见证、骑士长伊蒙德的驻扎守护，以及包括女马贼麾下草原骑兵的兵马，一旦轻举妄动，哪怕能够夺回属于自己的绿湖堡，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 “那么这封信？”提多伯爵夫人指了指，说实话她有点心动，合理合法罢免那个女马贼绿湖堡领主的身份，重新把绿湖堡归到绿湖堡伯爵的名下，到时候伊诺雅便是彻底的马贼，任由自己收拾。 “母亲，他们的承诺能信吗？”科尔里奇伯爵犹豫问道，虽然他如今是伯爵，掌握大权，可是年纪尚轻，又有埃徳登公国王室坑提多家族的例子在前，对待埃徳登公国王室释放的善意难以辨别，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拿最近一次来说，安勒.提多伯爵趁萨茹公国之乱占领重要领地，为埃徳登公国开疆拓土，最后却只是加封一块小小的贫瘠封地。 不错，这封信件来自埃徳登公国王室，主要内容是伊尔芙犯有罪行，非埃徳登臣属，拥有的绿湖堡领主身份不受埃徳登公国的保护，还暗示支持绿湖堡伯爵科尔里奇在绿湖堡领地积极行使真神、大公、贵族法令赋予的领主权力。 直白来说，埃徳登王室支持科尔里奇伯爵干掉伊诺雅，成为名副其实的绿湖堡伯爵。 提多伯爵夫人一愣，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答复，虽然她并非愚昧村姑，出身贵族门庭，曾经见识过大场面，不过看见逻辑正常却违背常理的诱人选择，心中也是十分犹豫。 真神给予每一个人奶酪，这只是祈祷语！ “王室......绿湖堡......旱灾......”在如今的科尔里奇伯爵眼里，王室提到的支持绿湖堡伯爵重归统治绿湖堡，虽然不知道王室是何目的，可是科尔里奇伯爵统治绿湖堡，不仅能够竖立科尔里奇伯爵的声望，还可以得到一大片适宜耕地，减缓旱灾带来的危害，补贴其他地区耕地的损失。 在绿湖堡领主面前，顶着“绿湖堡伯爵”的科尔里奇没有资格动用绿湖堡及其周边的资源，何况安勒.提多伯爵遗言规定斯丁村以西地区是属于绿湖堡统治范围。 科尔里奇在夜深人静时，时常发泄抱怨，恨不得自己没有“绿湖堡伯爵”这个头衔，如今都快成为布兰卡西亚贵族圈的笑话。 “把王室的信件透露给伊蒙德骑士长，同时告知我允许她和她的草原马贼带着部分财宝离开绿湖堡，只要她不再劫掠绿湖堡商道，那么我们便不会通缉进攻，母亲你觉得如何？”思考半天的科尔里奇伯爵道，这是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既能够避开一场兵祸，免得死伤太多，又能够收回属于提多家族的领地。 “你听说过她‘女魔头’的外号吗，凭着我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的，要知道她在乌垒草原躲来躲去的时候都没有服软，何况是现在有着坚固城墙靠着、手下大将撑着，绝不会白白摘下她绿湖堡领主的头冠！”说到最后，提多伯爵夫人牙齿咬得咯响。 科尔里奇伯爵脸色凝重几分，不知如何是好，无意间瞥到斯丁村周围出现流民、盗匪的公文，表示太多布兰卡西亚难民涌出，聚集之人越来越多，很有可能导致流民、盗匪暴乱，请求伯爵大人指示和支援。 “咦，难不成要......” 第六百六十一章：疲惫的伊诺雅 第六百六十一章：疲惫的伊诺雅 席卷城头的夹寒冬风没有前段时间那般刺骨，位于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边界地带的绿湖堡渐渐热闹起来，可是随着夜幕降临，城门关闭，嚷嚷往往的绿湖堡归于沉寂，领民商旅上床休息，缓解今天的疲惫，准备明日的忙碌。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能够进入舒服梦乡的，虽然领主宅邸的烛光没有照亮整座大院，但是内屋的人儿却是在烛光下忙碌处理事务，从烛光照出的影子来看，内屋不止一人。 摇曳的火光映现出伊诺雅年轻的面容，可是对比纵意驰骋乌垒草原时期，她的脸庞少去几分野性，增添几分忧愁，仿佛一匹草原野马被困在舒适的无形马栏，不耐原地徘徊，却又不得任性撒腿撞击。 伊诺雅，这位曾经绿湖堡北边商道的马贼女首领，令绿湖堡领地商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如今埋头处理绿湖堡事务，促进绿湖堡领地繁碌和维护领民的安全，甚至还必须捏着鼻子做什么绿湖堡荣耀的烦心事。 想一想也是讽刺，曾经的伊诺雅无数次幻想攻破毁灭绿湖堡，如今不仅再次被困在这里，顶着绿湖堡领主的头衔，还得劳心劳力去处理绿湖堡公务。 难不成是长生天对她前些年劫掠绿湖堡商道的惩罚？ 伊诺雅十分怀念乌垒草原的时光，对比草原上大多数游牧部落，伊诺雅马贼队伍过的日子还是挺不错的，一支支过路商队便是伊诺雅马贼队伍的补给队，巡守绿湖堡北边商道的巡逻队战斗力低下，难以对伊诺雅产生致命威胁，直到那支并非来自安勒.提多伯爵命令的绿湖堡骑士队伍袭击马贼营地，彻底让伊诺雅马贼队伍见识提多家族的战力底蕴，以及全副武装的职业骑士是多么强悍，才打破她们“和平宁静”的生活。 可是，尽管那时候营地被毁，迁徙躲避期间闪过担忧、害怕，吃穿用度都比不上在乌垒草原时期，更别说和现在伊诺雅身为绿湖堡领主相比......可是，在坐上绿湖堡领主位置之前，伊诺雅拥有着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真正的草原自由，广阔无垠的草原任其驰骋。 “伊蒙德叔叔，那么就按照这套方案去执行，辛苦你了！”伊诺雅撑起精神道，盖印自己的纹章，表示这份文件通过绿湖堡领主的审批。 城堡管理和草原统治有所不同，可是异曲同工，率领部众在乌垒草原讨生活的伊诺雅早习惯首领身份，只不过如今绿湖堡“首领”身份有些陌生和沉重，使她不像在乌垒草原一样呼啸纵横，跃马扬鞭。 “好的！”伊蒙德骑士长点点头，心中有着几分欣慰，这份方案是用作针对耕地干旱，提出要效仿黑马镇、斯帕丘陵的柔黎营地，组织人手疏通河道，引水灌溉远离湖边的耕地，伊诺雅还同意缓征、少征粮食税赋，如果今年粮食歉收太严重，可以拖到明年或后年补交，甚至少交一部分都行。 在仁慈治理、善待领民方面，伊蒙德骑士长觉得伊诺雅和老伯爵十分相似，同时他也从过往商人口中得知埃雷萨领地也受到旱灾波及，可是科尔里奇伯爵并没有做出什么措施，仍然按照正常年间税赋来征收，导致不少农民抱怨。 伊蒙德骑士长心中长叹，想着提笔给科尔里奇伯爵大人写一封信，可是迟迟无法下笔，如今的伊蒙德是绿湖堡骑士长，不是提多家族骑士长，何况科尔里奇伯爵绝对不会像安勒.提多伯爵信任伊蒙德骑士长一般对待如今为“夺去”绿湖堡领地的敌人效力的伊蒙德骑士长。 “孩子，先去睡吧......”欣慰过后，刚强坚毅的伊蒙德骑士长又闪过几分不忍，老伯爵本想给女儿一个停歇保护之地，让她不必终年流浪在草原之上，和草原恶狼野兽为伴，可是绿湖堡坚固的城墙依旧不变，可是外部环境却是剧烈动荡，尤其是布兰卡西亚的，可谓是风起云涌。 西多图公国展现的强大武力，连灭两个公国，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出那位陛下不甘心“捍卫者”的荣耀称号，要做一个真正的国王陛下。 尽管绿湖堡是安勒.提多伯爵临终赠与伊诺雅的，伊诺雅领主不需要向埃雷萨伯爵效忠，没有对封君的义务，更别说埃徳登公国和遥远的费迪南德.格里芬国王。 可是，绿湖堡却是实打实位于埃徳登公国境内，从公国法律和贵族阶级来看，绝对是不可能彻底断绝的。 何况，布兰卡西亚动荡也绝对不会有意识避开绿湖堡，让绿湖堡成为世外桃源，例如斯丁村附近逃过来的难民和通往绿湖堡商道出现的盗匪。 闻言，疲惫的伊诺雅却没有直接离座进去睡觉，指尖沿着羊皮地图滑动几寸，正是大湖泊位置，道：“柔黎汗部已经在这里挖开，朝着他们在黑马镇至斯帕丘陵的耕地灌溉引水，我们派人去斯帕丘陵问问，能不能直接在这里开挖，绝对会方便、省力很多！” 伊蒙德骑士长眼睛一亮，脑袋一转，很快眼眸又暗淡下来，按照伊诺雅的来说，绝对是方便省力，可是斯帕丘陵同意吗？ 不，准确来说，柔黎汗部同意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伊蒙德骑士长对柔黎汗部有着一定了解，不仅吸纳钦达烈人诸部落的力量，最近更是在过路商旅口中知道柔黎汗部击败称霸东漠草原两百年的乞迪汗部，成为东漠草原的新主人。 绿湖堡临近东漠草原，虽然绿湖堡从来没有在草原部落兵的打草谷或抢掠沦落过，可是伊蒙德骑士长没少跟草原部落兵交手，又因为老伯爵之女伊诺雅的马贼队伍，更是对草原骑兵进行深入了解。 草原霸主，可汗大纛挥动便能集结几十万骑兵的庞然大物，一旦疯狂进攻，绝对不是一座绿湖堡，乃至连提多家族、埃徳登公国都无法独自抗衡，必须要召集整个布兰卡西亚的力量，否则成千上万草原战马驰骋，一座座庄园、镇落沦为草原骑兵随意进出的狩猎场。 “伯爵大人......”伊蒙德骑士长想起老伯爵临终前提醒过要小心警惕崛起的柔黎部。 可是劣质短剑有什么办法挡住精良大砍刀？ 第六百六十二章：出去走走 第六百六十二章：出去走走 第二日，绿湖堡蒙着一层薄雾，日头撒落的光芒暂时还没有照亮整座堡垒，睡得不是十分安稳的伊诺雅领主扶在楼边沿道，颇有几分无聊闲走的形象，仿佛自己是走在乌垒草原的营地一般。 此时，前面下方传来阵阵欢闹声，听动静似乎是父母陪着孩子追逐玩闹，在领主府邸内玩耍的，又是操着草原话音的，绝对是跟随伊诺雅进驻绿湖堡的马贼旧部众。 “哈哈，阿爸是鹰，阿爸是鹰，......”草原孩童拍手跳脚，被“低空盘旋”阿爸弄乐，兴高采烈喊着。 “好了，好了，别累坏，孩子想要看鹰，你就扮作老鹰，要是看羊，难不成你还趴在草地啃草不成？”一道女子声音响起，根据语气判断，八成是孩童的阿妈。 “没事，反正今日也不用值守，进来绿湖堡那么久了，没有时间带你们回去草原狩猎采果，孩子吵着要去看一看老鹰......”扮作老鹰的中年男子停下来，笑容满满的看着婆娘和孩子，如果孩子要看羊反倒容易，绿湖堡内不缺羊圈，领主府邸就有，可是草原雄鹰不是随便能够看到的，待在城镇内的机会就更少了。 “老鹰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阿爸怎么就在这里转来转去，我们去城外看看，我想和阿爸一起去骑马，跑回去我们的营地，去草原上抓兔子......”草原孩童兴冲冲道，眼巴巴望着阿爸和阿妈。 如果一出生就在城堡内，即使是草原孩童也不会感到什么拘困感，可是楼下这个孩童明显是在乌垒草原成长几年，居住城堡已经由最初的好奇转化为拘困，纵马驰骋的草原印记已经烙刻心里，无法抹灭了。 妇女和中年男子言语一滞，均不知道如何回答孩童，妇女最先反应过来，拉过孩童安慰道：“阿爸很忙的，要待在城堡里跟随首领大人，等到首领大人回去草原，我们再跟着一起回去。” “那么首领大人什么时候回去，今天，还是明天？”孩童童言无忌，天真追问道。 “这，这，这......”妇女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脸色稍微尴尬，正准备板起脸来教训孩童，让他乖乖待在城堡。 “明天，我们明天一起去西边草原骑马。”伊诺雅走下楼来，对着孩童亲切道。 “首领，”妇女和中年男子仓促抚胸行礼，又急急解释：“首领大人，孩子只是想出去玩玩，我只要把他......” “罗尔，多久没有带孩子去城外策马驰骋？”伊诺雅突然问道。 “......还是去年河岸青草最茂密的时候，后来就没有去过了。”名叫罗尔的中年汉子讪道，对伊诺雅首领喊出自己的名字不惊讶，八成在草原部众身份不低，否则也无法如此近距离值守伊诺雅领主宅邸。 “准备一下，明天跟随我出城巡逻西边，可能要去几天......把孩子带上。”说完，伊诺雅又补充一句，然后对着被妇女抱着的孩童逗道：“草原的雏鹰，怎么能一直窝在城堡，肯定要去草原展翅翱翔......” 日出阳光渐亮，薄雾被吹淡，绿湖堡响起日常忙碌的动静声。 “什么，你要亲自带队去西边和北边巡逻？”伊蒙德骑士长确认问道，望着伊诺雅坚定的神色，脑海思虑一会，点点头同意。 这个孩子太累了，绿湖堡的高墙宅邸没有给予她无忧无虑的舒适，反而让她挑起一副重担，令她更加怀念草原生活，去草原边界走走也不错！ “西边，要多派出骑兵随行护卫，斯帕丘陵就有着实力不弱的柔黎骑兵队伍驻守，巡逻商道，小心提防！” 听见斯帕丘陵的名称，伊诺雅脑海被勾起回忆，想起在斯帕丘陵交易营地和化名“木格”的赫离偶遇相识，那名身份非凡的草原青年，感觉和伊诺雅认识或遇见的草原儿郎都有所不同，既展现草原儿郎的勇敢豪迈，又没有粗鲁莽撞。 匆匆一见，流浪躲避的伊诺雅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赫离，哪怕询问贩卖交易的柔黎人员，也得不到半点消息。 不过，自从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的消息传到绿湖堡，伊诺雅惊叹佩服之余，脑海里偶尔闪过那名草原青年的身影，第六感告诉伊诺雅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必有那位“木格”的功劳。 “嗯，我吩咐罗尔带人一起去，有他们就够了，何况斯帕丘陵营地应该不会寻衅挑事的，马上开春，斯帕丘陵一直以来都是耕作，连绿湖堡农夫都没有那么勤奋，如果他们想要寻衅挑事，绝对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播种耕作......”伊诺雅分析道。 伊诺雅说得对，这么久以来，斯帕丘陵和绿湖堡都是相安无事的，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柔黎汗部东进攻占洛格领地，一度令绿湖堡十分紧张，急急调动军队针对防御，可是到现在双方都没有真刀真枪干上。 按照常理来看，草原山林、牧场河流才是游牧部落的根基，不知道为何柔黎汗部如此重视耕作，发动战争夺取适宜耕地，组织人手进行开垦种植，虽然有着洛格领地的案例在先，可是并不意味着柔黎汗部下次拓展耕地的目标就是绿湖堡。 要知道，绿湖堡从未在草原部落兵的进攻沦陷过！ 柔黎汗部不会白白用人命来咬破绿湖堡坚固的城墙，除非柔黎可汗是个傻子。 “那么这段时间，绿湖堡交给伊蒙德叔叔了！”伊诺雅说完这句话后，语气瞬间多了一分轻松欢乐，终于能够纵马驰骋，回到熟悉的草原了。 伊蒙德骑士长点点头，自从专职绿湖堡骑士长以来，靠着身份地位、名份声望，以及实打实的能力，他已经是粘合外来草原骑兵和本地武装力量的重要人物，在伊诺雅的马贼旧部众也竖立有一定威望。 别说伊诺雅特意明令是出去巡视几天，哪怕莫名奇妙消失几天，伊蒙德骑士长都能够稳定一段时间的大局。 第六百六十三章：出巡路途（上） 第六百六十三章：出巡路途（上） 清晨，绿湖堡至斯帕丘陵的道路，结伴共行的行旅，牵驴带骡的贩客，驾车载货的车夫......不乏挥鞭策马的骑手。 这里位于布兰卡西亚和东漠草原的交界地带，更何况东漠柔黎汗部占领斯帕丘陵、黑马镇、洛格领地等大片区域，贸易更为繁荣，牲畜货物交换普遍，不仅是商队护卫能够配备马匹，就连有点实力的中小商人也能够用得起寻常驮马了。 不过，道路上行进的十几名骑手，骑乘用马虽然比不上草原一等一的骏马，但是绝对算得上是良马，不是普通商贩能够搞到手的，哪怕是大商队护卫都找不出来几匹。 如果来人从斯帕丘陵方向而来，扛着柔黎汗部的旗帜，八成是柔黎汗部的巡逻骑兵，没有什么好奇怪。 可是，十几名骑手是从绿湖堡方向来的，又不是平时所见的绿湖堡巡逻队，关键是队伍里有不少草原面孔......咦，竟然还有孩童随行，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少敏锐的商人察觉到奇怪，可是又想不出来原因，只得看着十几名骑手朝着斯帕丘陵交易区越走越远，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惜，商人们没有留意到今日绿湖堡巡逻队的变化，不仅人数比往常多了几批，还在天蒙蒙亮便有两队骑兵早早出城，沿着斯帕丘陵外围驰去。 “首领大人......”罗尔一脸苦状，欲要开口劝诫，可是跟随伊诺雅首领多年的他一看伊诺雅首领的脸色，岂能不知道自己是劝不了的。 “好了，去安排一下。这么长时间，他们都和我们平安无事相处，难不成我一过去，迎接我的不是奶酒、烤肉，而会是弯刀弓箭？”伊诺雅吩咐道，又对被一名骑手牵带的草原孩童笑味道：“看看你阿爸，都没有我们的小罗尔那么勇敢，告诉姐姐，是你勇敢，还是阿爸勇敢？” “阿爸勇敢！”草原孩童挺胸装作小大人“声援”自己阿爸，又补充道：“等我长大后，会比阿爸更加勇敢......” 附近几位草原骑手哈哈一笑，罗尔则是苦中带笑，虽然心中对同属草原人势力的斯帕丘陵有几分信任，毕竟此前双方有过良好合作，但是伊诺雅首领成为绿湖堡主人，罗尔跟随驻守绿湖堡，心中还是受到大氛围的影响，对斯帕丘陵背后的强大柔黎汗部有着更多一层的顾虑，何况临行前伊蒙德骑士长对他有过细细叮嘱。 回去绿湖堡后，担任此行伊诺雅护卫队长职责的罗尔怕是少不得承受伊蒙德骑士长的一顿责骂。 斯帕丘陵道路，东西两端，此时的西端莫顿河草原。 几十辆大车缓慢行走，怕是不下两、三百随从护卫，个个都是精壮汉子，清一色是草原面孔，随着马匹跑动显露的弯刀、弓箭、箭袋等，必定是出自草原强大部落。 奇怪的是，从车轮印痕来看，大车所载货物不重，在草原泥泞道路行走并不艰难，不太像是草原商队。 哪个商队不是装得满满、堆得高高，恨不得把马车压塌。 商队后尾，赫离皱眉看着道路，随着开春化雪，莫顿河草原至斯帕丘陵的道路不似夏秋时节那般干固，以及随着莫顿河—绿湖堡商道打通忙碌，越来越多的商队行旅来往，大大加重道路负担。 赫离记得斯帕丘陵道路是稍微整固过一次的，如若不然，怕是坑坑洼洼，泥浆遍地，别说驾车通过，连步行都有几分困难。 “看来要修修路，得把斯帕丘陵道路提上日程，否则运输物资很不方便......还有望南岭的林中通道......”赫离嘀咕道。 初春播种之际，尊贵无比的柔黎可汗亲自视察东边粮食产地，是对东边耕地的重视，没想到道路如此状况。 说实话，道路如此泥泞，一半原因归于柔黎汗部，或者说是东边耕地。 先不说拉姆可校尉巡护北方领地，东进洛格领地，调动粮食物资对道路的负担，光是去年秋后运输粮食，每天都有几百车粮食经过这段道路，运往柔黎汗部各处领地，保证柔黎部众不会在冬天饿肚子。 随着柔黎汗部人口越来越多，东边领地成为粮食产地，关乎百万部众的吃饭问题，道路运输问题要得到解决。 从某种程度来看，这条道路是运粮线，是柔黎汗部的生命线！ 如今的柔黎汗部是两条腿走路，支撑柔黎汗部强盛发展，为宏图伟业奠定基础，一旦被切掉一条腿，发展绝对会大大受到影响，甚至掉落回传统草原汗部。 不过，凭着柔黎汗部强大武力，要想切断东边领地这条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洛格领地、卡密尔城、黑马镇被人占领，柔黎精骑会以雷霆之力杀回，还会用火与血展开一场疯狂的报复。 一旦举起疯狂嗜血的弯刀，那么整个布兰卡西亚合力都无法阻挡柔黎精骑的践踏。 沿着莫顿河草原至绿湖堡的道路，赫离一行人继续前进，来往的商队行人多了起来，不过有着柔黎巡逻骑兵在维持秩序，队伍稳稳前进着。 看来，即使巡逻骑兵不知道这支柔黎商队有着什么大人物，但是也接到过上头通知，优先护卫放行该队伍。 离着斯帕丘陵营地越来越近，赫离看着周围景象，记得几处景物，却生出几分感叹，随着商贸交易、驻扎歇息的需要，旧营地是一建再建，别说对比黑马盗控制时期，就是和柔黎部最初占领后的对比，也扩大两、三倍不止。 “吉姆......”赫离打了个眼色，吩咐吉姆处理好随行队伍，自己先带人走一走。 吉姆点点头，转身朝着队伍而去。 “宝音，有来过这里逛过吗？”赫离拍了拍宝音肩膀，看见宝音摇摇头，“哈哈，我也没有好好逛过，记得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我们去看看......” “额......是......”宝音下意识点点头，然后醒悟意识到自己是尊贵大汗的侍卫，要贴身保护大汗，不是来这里逛的。 “大......少爷......” 看见大汗眯眼皱眉，鼻窍发出“哼”调，宝音急急改口，小跑跟随上去。 第六百六十四章：出巡路途（下） 第六百六十四章：出巡路途（下） 斯帕丘陵交易营地，大门道路处，一辆辆马车、驴马必须按照柔黎营地巡卫进入或安排到指定位置停放。 当然，进去的道路不止一条，因为连续扩建几次的交易区没有建造足够围绕营地的栅栏，类似卡洛斯大陆的半围栏式庄园，只不过规模大了许多，背负包裹的行人能够走坡进入营地。 身为斯帕丘陵的统治者，有专门通道供柔黎兵马和柔黎商队直接进去，不必经过慢慢排队等待。 “干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别说进去你们这个破营地，哪怕是领主城堡，都没人敢让我们排队！”一名年轻男子对着营地巡卫呵道，从他穿着、语气来看，八成是出身贵族。 营地巡卫摇摇头，懒得跟他说，挥手示意去排队，不知是听不懂年轻男子的卡洛斯语，还是不屑一顾。 年轻贵族气急败坏，恰巧看见吉姆率领随护大汗的队伍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进入营地，直接骂道：“凭什么他们能够从那里进入营地，让我们在这里排队，这些该死的草原蛮子，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你们大汗的尊贵客人，哪怕是你们大汗看见我都得客客气气的……” 不远处观看的赫离一听，先怒后惑，认真打量那个嚣张的年轻贵族几眼，真真切切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柔黎占领大片东边领地，吸纳众多布兰卡西亚难民，可是赫离长时间在东漠草原，直接接见过的卡洛斯人并不多，至于卡洛斯贵族，更是少之又少了。 何况是如此态度对待柔黎汗部，如此口气称呼自己的，印象中一个都没有。 “冒牌货……”赫离暗自发笑，看着那个嚣张的年轻贵族，下一刻要让他知道冒牌货是什么下场，更别说敢呵斥责骂柔黎儿郎，真是找死！ 正待赫离准备吩咐手下人去收拾的时候，听到年轻贵族喊出一句话，眉头一皱，倒是和柔黎汗部有点关系。 “我可是来自菲浦家族，曼塔商会的菲浦家族，你们草原蛮子的所需物资都是我们卖给你们的，一旦我们不卖给你们，就等着饿死、冷死吧！”年轻贵族傲气满满，用着一种施舍的语气说道。 菲浦家族，曼塔商会的菲浦家族？ 赫离有点印象 ，从观风帐汇报中依稀知道曼塔商会有这么一个家族，不过没有太在意。 如今听见年轻贵族这种说法，赫离心中有种憋不住的笑意，差点捧腹大笑，那是一种对年轻贵族的无知、愚蠢嘲笑。 不贩卖物资给柔黎汗部，柔黎部众就得饿死？这是多么没有见识，没有判断力的白痴才能得出的结论，太给曼塔商会丢人了。 好歹曼塔商会在布兰卡西亚是位列前茅，曾经更是东漠草原的第一大走私商队，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一个白痴？ 白痴没罪，放出来祸害就不对了！ 现在，赫离有点明白为什么冉斯登.梅甘会自立门户，曼塔商会不是梅甘一家的，有着自称来自菲浦家族的年轻贵族这样的猪队友，就算布兰卡西亚局势没有大乱，恐怕曼塔商会也会慢慢衰落。 在赫离犹豫思考曼塔商会时，营地巡卫终于忍受不住，拔刀警告嚣张的年轻贵族，如果之前不是顾虑上头有命令不得随意粗暴对待往来商队，早就爆发了，一忍再忍，如今竟然听到年轻贵族对柔黎汗部那么不客气，还嚣张称呼大汗，管他什么曼塔商会，什么菲浦家族。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我，我，我可是你们……”年轻贵族脸色一白，被刀芒吓退几步，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下退几步，撞在随行侍从身上，年轻贵族才意识到自己是带有护卫的，对方只有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草原蛮子用刀吓倒，脸色一囧。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这个冒犯贵族的贱民给我宰了！”感到自己丢人丢大发的年轻贵族急嚷道，要找回场子。 此话一出，别说是赫离，只要稍微正常的人都会用一种看待白痴的目光看着年轻贵族。 这里是斯帕丘陵营地，暂且不提斯帕丘陵背后的强大柔黎汗部，光是这里就有上百柔黎战士，就凭年轻贵族的几个护卫就敢杀柔黎战士，真是活腻了。 未等年轻贵族的护卫做出动作，得到大汗吩咐的侍卫百骑长宝音率领十名侍卫迈步而出，一把把锋利弯刀对着被包围的年轻贵族。 “咦？”就在宝音率人围住年轻贵族之时，另一边围观的伊诺雅沿着宝音迈出方向看去，发现一张和记忆中十分相似的面孔。 “任何挑衅柔黎汗部，对柔黎部众亮刀的人都会受到惩罚！”赫离走出，对着年轻贵族冷冷说道，又拍了拍营地巡卫的肩膀，“柔黎汗部的商人朋友来了，我们热情招待，可是对怀有恶意之人，招待他们的只有弯刀和弓箭，下次不必那么客气，直接拔刀！” 营地巡卫呆呆点头，虽然不知道赫离的身份，可是凭感觉绝对是个大人物，说不定还是来自王庭的。 说话间，巡逻队赶来，迅速从宝音手中接过被包围的年轻贵族一行人押走，然后维持营地大门道路的进出秩序。 “真的是你！”两人相伴而走，伊诺雅微笑道，仿佛和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叙旧。 “哈哈，正是我，来斯帕丘陵营地做买卖？”赫离真不是有意打听这个绿湖堡女领主来这里干什么，是否要对斯帕丘陵不利，只是下意识好奇问道。 “出来走一走，城堡里太闷，太烦……”伊诺雅深吸几口草原空气道。 “哦，也对，不少柔黎部众在土讫水城也是一样，不过他们能够时不时在土讫水草原策马驰骋，你在绿湖堡那么久肯定不习惯……”赫离摆摆手闲谈道。 “你知道了？”伊诺雅有些吃惊，扭过头看着赫离。 “因为……”赫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顿了顿，神秘笑道：“我有脑子，这么厉害的女勇士，绿湖堡周围除了伊诺雅首领还有哪个！” 看见赫离的动作神态，伊诺雅忍不住哈声大笑。 第六百六十五章：风扯旗帜 第六百六十五章：风扯旗帜 绿湖堡，乍暖还寒的微风吹拂，卷起城墙边绘有提多家族徽记的旗帜，虽然伊诺雅入主绿湖堡，成为新领主，可是一方面绿湖堡长年隶属提多家族的统治，另一方面又有伊蒙德骑士长等人的坚持，徽记旗帜、家族装饰等保留老伯爵时期的风格。 城墙风势猛然发力，掀得旗帜昂昂朝上、猎猎作响，欲与天空比高。突然，风头急转，剧烈变化扯拉旗帜，生生扯断半面，只残留半面勉强挂着，要和大风做着艰难斗争，绝对不被大风扯烂。 伊蒙德骑士长站在城头愣愣望着，本该是登高检验城下军队的他，此时完全不在状态。 城下，是他执行老伯爵遗嘱以来兢兢业业的成果，一支步骑兼备的绿湖堡军队，既重新征召整合步兵力量，又在骑兵战力上有着新突破，不仅保有传统骑士作为中坚力量，还吸收伊诺雅麾下草原骑手的力量。 这支武装不比以前背靠埃雷萨提多家族的绿湖堡驻军差，甚至可以说强过当初的绿湖堡驻军，再结合绿湖堡坚固的城墙，绝对会是一道守卫提多家族的屏障，只要己方不生乱，那么提多家族便不用担心来自西边的威胁。 西边领地赠予女儿，东边领地传给儿子；最信任的封臣将领驻守西边，进而拱卫东边领地的安全，最尊重的族亲长者留在儿子身旁，辅佐儿子成为一名合格伯爵。 这或许是安勒.提多伯爵为提多家族做的最后部署。 伊蒙德骑士长的手放在城墙，最终忍不住颤抖，环顾四望，脑海中浮现和主君兼好友的安勒.提多伯爵的回忆。 “伯爵大人.......”伊蒙德骑士长恨不得撕心裂肺吼一声，最终还是强行忍住，死死咬紧牙齿，用着一种低沉的异样语调唤道。 低沉的异样语调？ 不，不是低沉，是低泣！ 这位伊蒙德骑士长竟然在低声哭泣，怎么可能，说出去都没有什么人会相信的。 记得还是安勒.提多伯爵逝世时，伊蒙德骑士长沉痛泣哭，难不成他追忆安勒.提多伯爵，不能控制自己？ 伊蒙德骑士长抬臂张掌，掌心摊开一张乱揉揉的羊皮纸，如果不是信件印记、内容语气，以及来人是戴蒙大人的亲随骑士，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前两天，伊蒙德骑士长得到消息，埃雷萨领地秘密调兵，斯丁村东边道路戒严，出现小股精锐骑士，他便察觉到不对劲。 一直担忧的事情发生了，科尔里奇伯爵要对绿湖堡伊诺雅领主动手了。 科尔里奇伯爵对伊诺雅领主动手，并非不可能，早在安勒.提多伯爵弥留之际也曾提醒过好友伊蒙德、叔叔戴蒙，让他们多加小心。 一个是自己亏欠的女儿，一个是继承家族的儿子，那时的安勒.提多伯爵既是身体疲惫，心中更是不忍处理，只得把这个难题留给好友伊蒙德、叔叔戴蒙。 伊蒙德骑士长知道这个消息后，急急派人去埃雷萨领地找戴蒙，希望竭力阻止提多家族内战的爆发。 同时，久经战阵的伊蒙德骑士长自然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埃雷萨领地，迅速召集绿湖堡军队，应对随时来袭的提多家族兵马。 不过，伊蒙德骑士长却是没有派人通知巡视伊诺雅领主，若是让伊诺雅知道那个女儿和她的儿子集结大军来攻击自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新仇旧恨一起算，说不定提多家族兵马还没杀到，伊诺雅就带领绿湖堡军队杀向埃雷萨领地了。 出没劫掠绿湖堡北边商道那么多年，马贼女魔头之名可不是白白得来的，到时候哪怕伊蒙德骑士长拦都拦不住了。 被疲惫劳累暂时压下仇怨的伊诺雅肯定拔出弯刀，率领草原骑手席卷过去，要把科尔里奇伯爵的脑袋砍下来。 不过，如今伊诺雅没有那个机会了。 “怎么会，怎么会，科尔里奇，他还那么年轻......”伊蒙德骑士长身体微颤，不敢相信戴蒙传过来的消息。 安勒.提多伯爵之子，提多家族新任伯爵，科尔里奇，暴病而亡。 尽管伊蒙德骑士长和科尔里奇并不对眼，越长大便觉得科尔里奇越来越随着他的母亲，但是毕竟伊蒙德骑士长是从小看着科尔里奇长大的，曾经还做过科尔里奇的剑术老师，何况科尔里奇是挚友主君之子。 暴病而亡？ 伊蒙德骑士长是不太相信的，他知道科尔里奇绝对不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戴蒙大人的信件十分急促、简易，短短几句，只是科尔里奇死亡的消息，其他并没有说太多，可见戴蒙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保护好伊尔芙......”戴蒙的信件里最后提到这么一句。 绿湖堡和埃雷萨，两大伯爵头衔集于一身的提多家族，统治着大片富饶领地。 可是，随着科尔里奇伯爵的突然死亡，又没有留下任何子嗣，这片富饶领地一下子失去主人，一旦科尔里奇伯爵死亡的消息传开，提多家族领地必然起一番波澜，提多家族的旁系，封臣骑士......甚至连埃徳登公国王室都会打起这片领地的注意。 谁能够成为这片领地的新主人？ 安勒.提多伯爵的妻子，科尔里奇伯爵的母亲，提多伯爵夫人是一个有力人选。 不过，一个没有流淌着提多家族血统的新领主，能够令戴蒙及一众提多家族旁系心服口服吗？ 女领主并非没有，可是绝对不是那么好当的！ 此时此刻，任何人都无法把注意力绕开绿湖堡的“伊尔芙”领主，她令人产生无限的联系遐想，看似不太可能，又有着机会成为下一任伯爵。 伊蒙德骑士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被大风扯拽的半面旗帜，如今的提多家族何尝不像是这面旗帜，经历过安勒.提多伯爵的辉煌时刻，转眼间急速扯落，令人难以接受。 “去，把领主大人找回来......”伊蒙德骑士长沉声道，如今的绿湖堡，乃至是提多家族都需要这位流淌安勒.提多伯爵血液的女领主。 同时，科尔里奇伯爵的暴病而亡也让伊蒙德骑士长心头蒙上一层阴云，不能让伊诺雅置身危险之中。 第六百六十六章：惊讶 第六百六十六章：惊讶 斯帕丘陵至黑马镇的道路，一道矫健身影策马挥鞭，纵意驰骋，伴随“哒、哒、哒”的是铃铛般的豪爽笑声，能够听出主人的放松愉悦。 伊诺雅十分享受，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和困在绿湖堡完全不同，此时的她是那个草原女勇士，凭着手中弯刀和麾下儿郎闯下商道凶名的骁勇首领。 轻拽缰绳，坐骑降速，伊诺雅和赫离并排齐走，感受与绿湖堡完全不同的氛围，看看沿途山林河流。 从端静气质来看，伊诺雅和柔黎大妃古素禾有几分相似，两人的经历也颇有几分相同，先是纵意驰骋的草原贵女，后是受人仰尊的顶层贵族，不同的是，一位是绿湖堡女领主，另一位则是柔黎女主人 从随意身姿来看，伊诺雅则和柔黎侧妃云娜有几分相似，时而忧愁夹乐，却又显得草原女子的豪气不凡。 “前面就是黑马镇？”伊诺雅开口问道。 “是，虽然镇子规模比不上绿湖堡，可是人口、热闹却差不了多少，走去看看？”赫离微笑建议道。 “行！”伊诺雅爽然一笑，翻身下马，回头示意，然后和同样下马的赫离一起步行过去。 后边半里左右，十几名骑手跟随护卫，分别由赫离和伊诺雅的麾下组成，不过更远处则有一队柔黎精骑尾随警戒，即使是在自己地盘也不敢掉以轻心。 前边那位可是柔黎汗部的天，一旦出什么意外，后果太可怕了，因此哪怕在赫离的坚持下，吉姆、宝音等人绝不让步，大有一种大汗不让我们尾随护卫，我们就拔刀自杀的赴死气势。 赫离、伊诺雅两人步行走近黑马镇，先不说道路、河流旁边的连片耕地，光是越近越多的镇民就让伊诺雅吃惊不小，耳边传进嚷嚷喧闹声，视线有着几个孩子追逐打闹…… “这里真是被柔黎汗部统治？”伊诺雅难以置信，下意识问道。 嚷嚷喧闹声不乏草原语的，可是大多却是卡洛斯语，沿途所见的镇民、孩子要么是卡洛斯人面貌，要么也是和伊诺雅一样特征有偏向卡洛斯人面貌的……草原人口几乎没有几个。 不对，也有草原人！ 那是几个牧人，挥鞭吆喝，正在朝着靠近山林一带驱赶牲畜，打算在那儿让牲畜好好啃几根初春青草。 “嗯，你看！”赫离抬手一指，黑马镇墙沿、箭塔、哨楼都插着柔黎雄鹰旗帜，宣告镇民和来往商旅此地主人是谁。 伊诺雅思绪起伏，知道黑马镇成为柔黎汗部领地，和几年前被黑马盗作为大本营时很不同，可是如此景象还是超出她的想像。 如果眼前景象是绿湖堡的，那么伊诺雅不会如此惊讶，无论是人口情况、城镇建设，绿湖堡都有着几十年的底子。 柔黎部占领黑马镇不过几年时间，若是开垦拓荒大片耕地，不足惊讶，靠着大批奴隶劳作就能做到，哪怕人口增多、城镇建设也没什么太过出奇。 可是劳作农民的拼搏气势，路边孩子的笑不拢嘴，镇内生活的炊烟饭香……绝对做不了假。 伊诺雅随意观察，发现大多数镇民对自己和赫离这些草原行人并不感到奇怪，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少数投来好奇的目光，主要落在伊诺雅身上。 “黑马镇，平日很少有草原女子来这里……”赫离解释道，平时虽然有草原和黑马镇的往来，可是主要人员为柔黎兵马，剩下的多是商贸帐人员。 在斯帕丘陵和黑马镇，前者作为开放式的贸易买卖营地，凡是商旅行人都能够进入交易，但是后者却不是那么宽松，前来黑马镇的商贸人员是柔黎官方的。 随着布兰卡西亚难民涌入、耕地扩展，以及有着斯帕丘陵交易营地，柔黎汗部不必把黑马镇发展成第二个商贸镇。 如此短的距离，同时发展两个商贸交易营地，倒不如集中资源在一个身上，开发潜力，何况黑马镇还有着银矿。 路边有一处歇脚贩货处，几个伙计分工合作，提水壶，擦桌子，售零食，挺有活力干劲的。 路边贩货处采用草原风格，用的是遮顶无栏毡帐，靠着几根长木撑起来，看来不仅柔黎汗部在黑马镇进行耕地，同时新属民也在融入柔黎汗部的统治，学习草原方便之处 赫离和伊诺雅在角落一桌坐了下来，虽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可是伙计还是好奇瞄过来几眼。 草原人过来黑马镇不出奇，可是一对草原青年男女结伴过来黑马镇，那么悠闲悠哉在路边停留歇脚倒是不常见。 伙计刚要过来招呼，准备兜售清水、奶酪、肉干等，四、五名草原青壮涌进来，一屁股落在赫离、伊诺雅旁边的桌子，这幅架势不像是歇脚休息，倒像是寻衅生事的，尤其是皮袍外露出的长条厚块，一看就知道是弯刀。 草原青壮，配备弯刀，在黑马镇几乎相当于举着木牌“我是柔黎军”巡走，再不济也是个仆从兵，或者是从其他柔黎领地过来的。 伙计赶紧拿着几个铜碗，提着瓦罐水壶，麻利给几位草原勇士倒水，又吩咐另外一名伙计送上来果干、零食。 “长生天……雄鹰的勇士还需要什么，我立刻给你们准备。”伙计满脸笑容，颇带几分讨好之色，用的是草原语，虽然不是流畅通顺，可是听懂完全没问题。 这些人被赋予属民身份，可是别忘记城镇墙头悬挂的是草原雄鹰徽记，面对草原人，尤其是柔黎军战士，哪里敢平起平坐。 赫离、伊诺雅对视一眼，面露苦笑，涌进来的几个正是两人的随从护卫。 一波刚涌完毕，第二波又急匆匆涌进，不过第二波来人可没有第一波那么平静入坐，直仆赫离、伊诺雅一桌，搞得吉姆等人下意识摸向腰间弯刀警戒，可见来人并不是柔黎汗部的。 不是柔黎汗部的，那么就是伊诺雅麾下的了。 “首领……伊蒙德大人……让你立刻返回绿湖堡……”来人气喘吁吁道，被罗尔搀扶一把，应该是被罗尔带过来，否则无法快速找到伊诺雅。 “怎么回事？”伊诺雅看着跟随自己进入绿湖堡的草原老部下，感觉肯定发生大事，否则伊蒙德叔叔不会那么匆匆派人出来寻找自己的。 “科尔里奇死了！” 什么？ 第六百六十七章：检阅接见（上） 第六百六十七章：检阅接见（上） 自从柔黎兵马进驻后，黑马镇周围便开始修建扩大驻军营地，虽然不少柔黎军直接在黑马镇，但是拉姆可校尉镇守北边领地，乃至在筹划东进洛格领地前，驻军最多时足足上万人马，不可能全部挤在黑马镇，如果全部涌进，恐怕黑马镇直接变为一座军事营地，哪里能够规划发展起来。 平日，黑马镇周围的驻军营地是操练和吵嚷并存，无法凝成一股锋利弯刀般的肃烈杀势，哪怕拉姆可亲自坐镇时期，这种气氛都没有彻底形成。 没办法，黑马镇驻军并非全都是柔黎常备军，很大一部分是仆从兵，仆从兵来源不单一，有解救的草原奴隶，有通过选拔的马贼俘虏，有逃难过来的卡洛斯汉子......想要真正整合，形成烈烈杀气，达到令行禁止，必须要下大力气。 去年，随着拉姆可校尉带走大部分常备军抵抗侵入莫顿河草原的勒水族兵马，黑马镇周围兵马军容气势更是直线下降一个等级。 不过，今日黑马镇周围营地算是军容齐整，横列竖队，几千人马透露出一股平日难见的军威兵势。 “色布瓦、倪布勒......”解可温大农官轻声唤道，目光朝后示意，询问整理的怎么样了。 解可温一家人算得上见证柔黎汗部强盛兴起，出身山丘部落的他们更是知道赫离可汗对于农田耕地的见识、重视超过草原历史上任何一个统治者，今年又是东边领地开垦耕种的重要之年，因此对大汗在汉历六年前来视察东边领地有所预料。 可是，万万没想到大汗会如此重视，冬雪刚化，田地初融，大汗便过了斯帕丘陵，若不是派出信骑传召解可温大农官，解可温大农官怕是还在洛格领地。 不过，此刻的解可温大农官对农业耕作事宜胸有成竹，稳稳当当，显然对自己很有信心，有几分担忧的是儿子和侄子负责的兵马事务。 拉姆可率领大军先是抵挡勒水族兵马，再是屯驻‘相伴’，然后调兵往北，剿灭马贼残敌，收服中小部落，替刚刚定下的都仁捺万户奠定统治基础。 常备军校尉和几个千骑长一走，有着负责民政的解可温大农官支持，再加上拉姆可的临走安排，色布瓦、倪布勒成为洛格领地、黑马镇、斯帕丘陵的临时指挥官，管辖包括部分常备军、仆从骑兵、步兵在内的几千人马。 要知道，在柔黎汗部，常备军将领高过汗部文官半级是常识惯例，因此两人的实权几乎可和解可温大农官相等。 有了实权，自然担着责任！ 解可温大农官可是知道常备军的雄壮兵威、钢铁军势，若是让大汗看见懒散吵嚷的黑马镇驻军，难保不会心生不满，认为色布瓦、倪布勒两人没有做好。 色布瓦、倪布勒对着解可温点点头，但是下一刻对视，眼瞥后头，脸露几分无奈尬笑，能够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尽了我们兄弟的十二分努力。 谁不知道柔黎常备军散发杀势、阵列齐整，可是身后仆从兵能够和常备军相比吗？ “大汗来了！”前边草原青年轻声喊道，朝着来骑为首者迎接上去，看来身份不低，否则哪能直接迎上去，保准乖乖在队里站着。 赫离纵身下马，看着来人，朗声笑道：“梭牟子！” “大汗！”梭牟子拜见道。 “参见大汗！”解可温大农官率领众人躬身行礼，让身后几千人马确认知道前来检阅的大人物是何等尊贵身份。 “不必多礼。”赫离回应道，同时朝着后边列队兵马抬手，示意他们的主人已经听到战士们的参拜声。 “你匆匆从洛格领地赶回来，辛苦了！”赫离关怀道，同时把目光沿后投向倪布勒等人。 “这是解可温的职责。”解可温大农官恭敬答道，同时不经意侧过身体，让儿子倪布勒、侄子色布瓦离着大汗更近一些。 “倪布勒、色布瓦、梭牟子、野利仄，你们在东边干得不错！”赫离赞赏道。 被点到名字的四人是目前柔黎步兵职位最高的将领，倪布勒、色布瓦出身解可温的山丘部落翰埒氏族，梭牟子、野利仄出身乌洛兰的林中氏族。 在柔黎汗部麾下众多草原氏族的习性，最为熟悉步兵作战的是山丘部落，可是第二熟悉的是林中氏族。 几年前，寻找新主帐草原的探查队偶然发现土讫水铁矿，为守住铁矿秘密的赫离亲自率领大军赶往落雁山脉，如果最后翰埒部没有低头臣服，那么用于进攻的先锋必然是忙迭可、梭牟子、野利仄的林中氏族儿郎。 论资排辈，梭牟子、野利仄进入柔黎军的时间比倪布勒、色布瓦要长，担任步兵将领职位理应高过倪布勒、色布瓦。 不过，一则梭牟子、野利仄并非一开始进入步兵队伍，要知道那时还没有建立成建制的步兵；二则倪布勒、色布瓦在步兵指挥上更有经验能力；三则最初的步兵队伍绝大部分兵员都是来自翰埒氏族，那时柔黎部和翰埒部处于结盟阶段，七百步兵作为雇佣性质替柔黎部效力。 直到步兵扩充为千人队，梭牟子、野利仄才调进任职，一步迟，步步晚，因为步兵名义上仍是两个千人队编制，又都被倪布勒、色布瓦担任千夫长，因此梭牟子、野利仄只能任职副手。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便会改变，赫离亲自视察东边领地，不仅要看看耕地情况，还要对步兵进行调整，两个千人队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 赫离逐一拍拍倪布勒、色布瓦、野利仄、梭牟子肩膀，以示亲切，站在梭牟子面前时，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一指背后，笑着问道：“梭牟子，还记不记得他？” 被大汗这么一问，梭牟子一愣，下意识看着吉姆，觉得有点印象，越看越熟悉。 “在妥儿川森林被图拉射了一箭的......”赫离提醒道。 “吉姆......吉姆千骑长。”梭牟子想起来对方是谁了，尬尬称呼，当初在妥儿川营地偷羊，被赫离带着柔黎勇士一路追捕进入森林，然后......悲剧地被门朵儿用套马索死死圈住。 第一个拉绳拽人的是门朵儿，第二个助力的则是吉姆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检阅接见（下） 第六百六十八章：检阅接见（下） 直接称名道姓，梭牟子肯定知道大汗近身的侍卫千骑长“吉姆”，自然也能想起两人初次相逢往事。 若是没有那次偷羊，没有乌洛兰祭司的果断执着，林中氏族怕是继续像先代族民缩在森林一角繁衍生息，永远没有机会过上如今优渥的生活，甚至有可能这一支林中氏族会被柔黎弯刀埋葬在妥儿川森林，化作参天树木的肥料。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赫离坚持亲率精锐进入妥儿川森林追捕，正是担心来自背后的威胁，知道有一支氏族生活在营地后方，能够随时穿过妥儿川森林前来“做客”，有谁能够彻底放心？ 按照赫离的性子，他绝对会雷霆一击确保永绝后患，绝不会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一个敌友不明的势力。 梭牟子稍显尴尬的称呼吉姆，随即目光匆匆一扫，没有发现那个可恶的门朵儿，眼神缓和不少。 虽然当初套索梭牟子，门朵儿和吉姆都有份，可是门朵儿是“主谋”，事后在林中氏族归附后，时不时对梭牟子多般“挑衅”，搞得梭牟子对门朵儿咬牙切齿的程度比吉姆高出十倍，以至于他都快忘记吉姆也有份参与。 “图拉大哥没来？”梭牟子随意问道。 这下，轮到吉姆尴尬了，在妥儿川森林追捕时给了吉姆一箭的人正是图拉。 如果陈年往事便算了，可是身为乌洛兰一脉林中氏族青年第一人的图拉凭着积攒战功、氏族身份，不仅任职侍卫军，在最近一次升格万骑中还提拔为侍卫军校尉，比起吉姆还高出一头。 不过，论起亲近程度，平日随同护卫赫离可汗的吉姆千骑长超过身为校尉的图拉，是真正的御驾近臣。 尴尬时间没有持续很久，赫离目光落在四人背后，扫视问道：“哪一位是巴文？” 站在倪布勒背后的巴文一惊，不明白尊贵的大汗为何点自己的名字，不过下意识按照往日操练、战场习惯走出一步，答道：“巴文在......”话音一起，气势又立刻虚下去，面对的可是柔黎大汗，柔黎汗部的主人，哪能不紧张？ 更何况，从巴文不标准的草原话以及面貌特征便能看出他不是草原人，是来自卡洛斯大陆的。 赫离迈步走过去，示意巴文不用紧张，笑道：“听说你很厉害，不仅迅速熟悉步兵操练，学会草原话，连你们大队在你的带领下是个个棒棒，倪布勒千夫长、色布瓦千夫长还特意上报赞赏你......” 巴文身体一愣，受宠若惊看着赫离，又眼眶湿润的望望倪布勒、色布瓦，有点不知所措，的确两位千夫长在平日对他多有赞赏，可是万万想到会上报大汗，实在是超出预料。 就连倪布勒、色布瓦都是一惊，两人的确在呈送王庭的公文里提到过巴文，不过那不是最重要的羊皮卷，大汗竟然对步兵如此重视，把黑马镇呈报上去的所有公文细细看完，还知道是自己两人呈报的巴文。 赫离的确把黑马镇步兵呈送的公文全部看完了，不过对巴文的了解不仅仅来源倪布勒、色布瓦的简单报告，还有观风帐对黑马镇步兵的暗地监查。 对于非草原人出身的属民，赫离没有什么歧视偏见，倘若追根溯源，就连堂堂柔黎可汗赫离都流淌四分之一的卡洛斯血脉，因为赫离的外祖母，黛丽莎老夫人的母亲，就是布兰卡西亚人。 从斯帕丘陵，黑马镇，到洛格领地，再到卡密尔城，柔黎汗部的东部边境不断延伸，越往东边，人口组成的大多数必然是非草原人，何况从近两年越来越多布兰卡西亚难民西逃来看，东边领地非草原人的比重还有进一步提升的趋势。 光是眼前所见的黑马镇仆从兵，就有一半是非草原人，另外一半的大多数也是混血儿，或多或少有着卡洛斯人种的样貌特征，只有出身林中氏族、山丘部落的才是熟悉常见的草原面孔。 无论是挑选人才，促使其发挥才干，还是安抚同化非草原出身的仆从兵，让他们担任军官职位都是必须的，例如巴文便是步兵大队长，带领上百号人马。 如今的东边领地，赫离已经吩咐过可以酌情挑选卡洛斯人担任文武官职，只要他们有能力，甚至可以呈报王庭，破格提拔都不是问题。 最典型的则是亚力卜镇“管家”赫洛德，从几年前穷迫的草原小行商摇身一变，不仅拥有之前一辈子积攒不到的财富，随着亚力卜镇控制范围的扩大，治理人口越来越多，驻军护卫实力越来越强，身份堪比一般子爵，此前差点还被赫离属意负责卡密尔城的民政事务。 赫离摆摆手，示意众人随在身后，迈步徐行检阅黑马镇步兵。 “这是巴文的大队？”赫离在一队步兵面前停留，发现这支步兵的队列站着比旁边的更为齐整，回头问道。 “是，是的！”巴文谦虚答道，可是咧嘴的笑容暴露他心中的欢喜，能够在几千人马中被大汗点名，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赫离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带领这支大队的没有直接接受教导营传授的巴文，都是跟随“二师傅”学习的，还得靠自己自行摸索，达到如此地步不容易，几乎能够比得上最初的七百山丘步兵精锐。 检阅一圈完毕，虽然比不上柔黎骑兵给人的军势军威，但是赫离总体是满意的。 这支人马整体上没有经历过大型残酷的战争，只有日常操练和小打小闹，哪怕有过东进洛格领地战斗和对战勒马堡军队，可是战后整合调走一批老兵，又补充一批新兵，兵力更多，却不一定保证战斗力粘合提升。 “绿湖堡......埃雷萨......埃徳登公国......”赫离想着会不会有步兵实战，同时咬下肥肉的机会，在绿湖堡女领主伊诺雅得知消息匆匆返回绿湖堡，几乎同时赫离收到观风帐探子传来的确切消息。 埃雷萨伯爵科尔里奇死亡！ 可是，对于科尔里奇的突然死亡，赫离总感觉不会那么简单，如同当初安勒.提多伯爵受重伤一般。 第六百六十九章：晋升和消息 第六百六十九章：晋升和消息 进入营地大帐，看见赫离可汗摆手示意落座，解可温大农官为首的众人缓缓落座，随着赫离两句话出口，下一刻所有人惊喜到差点跳起来。 黑马镇步兵扩编，倪布勒晋升校尉，色布瓦副校尉兼任千夫长，梭牟子晋升千夫长，野利仄晋升千夫长，巴文晋升千夫长。 虽然黑马镇步兵超过两个千人队的规模，可是正式名义仅有两个常备军千夫长，连步军仆从兵千夫长都没有。步军仆从兵最高级别是带领百人的大队长，从属倪布勒或色布瓦的正式千人队，随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倪布勒、色布瓦也曾隐晦提及请求步军扩编，把仆从老兵归入正式步军，可是一则那时的赫离身在西部草原指挥对乞迪汗部的大战，二则两人也没有那个足够的底气。 虽然步军在拉姆可校尉指挥东进洛格领地时的表现可圈可点，可是也仅局限于那一场战役，其余时间没有什么亮点，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去向王庭、大汗光明正大申请扩编。 今天，真是喜出望外，天上掉奶酪了！ “兔崽子，还不跪谢大汗的恩赐！”最先反应过来的解可温大农官满脸喜色骂道，然后率先叩拜赫离，感恩大汗对他们一家的提拔重用。 柔黎汗部唯一的步兵卫，校尉、副校尉都是出自解可温家里，这是一种何等的荣光，传回去氏族，到时候要好好庆贺一番。 “叩谢大汗，作为你手中的刀，砍倒拦在你面前的敌人；作为你身前的盾，挡住射过来的箭矢！”倪布勒、色布瓦、梭牟子、野利仄颂唱道。 “大汗...巴文......巴文为你效死......”脑海被惊喜之锤砸了一下的巴文反应不过来，一时跟不上四位同袍的节奏，最后简单郑重发誓。 赫离抬手让众人起身，无论是考虑到吸收步兵越来越多的内因，还是布兰卡西亚局势动荡的外因，扩充步军规模都是有必要的。 “解可温，黑马镇、洛格领地的情况如何？”赫离问道。 解可温大农官对此准备充足，娓娓道来，明确知道东边领地对柔黎汗部意味着什么，在简短汇报中重点突出河流水利、耕地播种的情况。 “哪怕今年天气没有好转，除非洛格领地的河流断流，绿湖堡大湖泊干涸，老头子也敢保证秋后能够收获到三十万担各种粮食！”解可温大农官拍着胸脯，最后以一句豪气满满的话语结尾。 “哦，三十万担？”赫离眼眸一亮，显然也被这个产量心动了。 就连久在黑马镇、洛格领地驻守的倪布勒、色布瓦都被解可温报出的数字吓着，尽管看见初春耕作，守着秋后收割，也知道去年产量颇丰，足足有十几万担，可是猛然听见解可温报出个三十万担，都有些担忧。 三十万担，将近要比去年翻一番，难度可不小，在开春对大汗夸下海口，一旦秋后没有实现，万一大汗发怒...... 可是解可温大农官丝毫不担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耕地情况，去年仅仅是初步开发，光是粪土肥田的方式就连洛格领地的一半耕地都没有普及到，何况去年很长一段河道进行修建灌溉工程，却没有正式通水。 “最近涌入洛格领地的难民多吗，有没有临近西多图公国那边的？”赫离道。 解可温汇报涌入难民情况，细细想想，没有太多与西多图公国有关，看着大汗神色，知道肯定是布兰卡西亚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还不小，否则不会让大汗如此关注。 “科尔里奇死了......”赫离淡淡说道。 “谁？”色布瓦印象中似乎有这么一号人，可是又记不得具体是谁，朝着旁边倪布勒低声问道。 “安勒.提多伯爵的儿子，现在的埃雷萨伯爵......哦，好像还顶着‘绿湖堡伯爵’头衔。”驻扎黑马镇至洛格领地一带，倪布勒对周围邻居可是有个底，不仅知道东南西北的是哪个势力，势力的老大是谁也做到心中有数，尤其是绿湖堡方向的。 “什么？”刚刚晋升千夫长的巴文下意识惊呼，却又忍住，低声骇道。 提多家族，安勒.提多伯爵不仅在埃徳登公国身份尊崇，在整个布兰卡西亚声望颇高，哪怕巴文是个普通人都听说过安勒.提多伯爵。 安勒.提多伯爵死了，他的儿子科尔里奇继承爵位，巴文是知道的，可是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新伯爵也死了，对提多家族绝对是大动荡。 “大汗要对绿湖堡用兵吗？”巴文已不是那个只会在田地里刨食的农夫，加入黑马镇步兵，经过训练教导，耳濡目染之下，见识格局有着不小的提升。 巴文有着自知之明，那么多大人物在场，轮不到自己发言，自己更不该冒失发言。 就在众人顺着大汗抛出的消息思考时，赫离抛出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从迹象来看，西多图公国要对巴罗塞德公国下手了！” 什么？ 这下子，不仅巴文，就连解可温大农官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这两年，西多图公国可是连连出兵，均是取得重大胜利，先吞商贸重利的萨茹公国，后灭相邻的老对头莱卡尔敦公国。 如今，竟然把矛头对准巴罗塞德公国？ 要知道，巴罗塞德公国可是西多图公国的盟友，携手吞并萨茹公国的场景历历在目，下一刻便要拔剑相对？ “大汗，这是真的吗？”尽管是大汗亲口所言，无论如何都得相信，可是解可温还是开口确认。 西多图公国真的这么猛，打算三年灭三国？ 赫离点点头，望着东边，语气颇为几分赞赏，道：“西多图公国百年筹划，现任大公费迪南德并非庸王，又有戈德温等有力大臣辅助，怕是要加固王冠，使得这顶王冠真正压住所有的大公、领主，让所有人跪伏，做个有名有实的国王陛下！” 西多图公国出了个费迪南德，布兰卡西亚都小看这位年轻君主了。 第六百七十章：托亚城的君臣 第六百七十章：托亚城的君臣 托亚城，西多图公国的都城。 公国重臣，戈德温伯爵撑着疲惫身体看着刚刚传回来的羊皮卷，时不时又看着大木桌上铺开的地图，早已把一个个显目的城镇堡垒记住，如今再看，不过是在脑海进行演练。 西多图军队战绩辉煌，用能够承受的代价连续吞并两个公国，离不开这位优秀将领的谋划部署和亲临指挥，否则哪怕达到目的，付出的代价也会让西多图公国巨痛，甚至没有余力再去对巴罗塞德公国下手。 据说在灭亡莱卡尔敦公国后，西多图大公费迪南德便打算晋升功劳卓卓的戈德温伯爵，册封侯爵。 侯爵，即使是在卡兰帝国都是非常显赫的贵族，更何况是区区的西多图公国，哪怕西多图公国居于布兰卡西亚之首，多少年没有册封过侯爵。 不过，戈德温伯爵拒绝了，请求统一战争结束由西多图王国的国王陛下来册封。 “埃徳登公国，埃雷萨伯爵......”戈德温伯爵脸庞露出微笑，看来埃徳登公国要有一阵乱子，如此一来，哪怕他们有心支援巴罗塞德公国，也没有力量去做。 “哎呦，我的腰......”戈德温伯爵放下羊皮卷，正欲离座起身，谁知道久坐让他腰部都麻痹了，一时之间站不起来，可想而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伯爵阁下，你又熬了一夜，累坏了身体是我西多图公国的损失，还有萨乌德美人们到时候恐怕也会不满意你的表现......”此时，走进来一位魁梧男子，意有所指侃笑道，然后吩咐身后侍女递上去东西。 “好香的味道，参汤！”戈德温伯爵没有起身热情招呼的意思，也没有跟来人客气，接过大铜碗仰头就喝下去，丝毫不符合平时沉稳冷静的形象。 不知是味道太诱人，还是太累了，急需吃食来补充一下身体。 来人自然而然坐在戈德温伯爵的旁边，瞥见戈德温伯爵刚刚放下的羊皮卷，眼角一抽，“埃徳登公国稳住了，可以调动萨茹公国，不，现在是我们西多图的萨茹领地军队配合进攻了？” 费迪南德大公是知道埃徳登公国的消息后赶过来的，如此一来，西多图公国接下来的行动便没有潜在的掣肘，毕竟如今西边最有可能和实力出兵援助巴罗塞德公国就是埃徳登公国了。 戈德温伯爵点点头，道：“我正准备下达命令，让那边军队趁着夜色分成几批朝着巴罗塞德公国运动。” “伯爵阁下，我们有没有可能一起拿下埃徳登公国？”费迪南德大公懒洋洋坐下，十分随意说道，像是开玩笑，又有几分真切之意。 “陛下，你......”戈德温伯爵欲言又止，似乎是组织语言，准备劝说自己的君主。 萨茹公国、莱卡尔敦公国已经灭亡，不久后巴罗塞德公国也会同样下场，难不成费迪南德陛下要一鼓作气，彻底统一布兰卡西亚？ 说实话，如果不是士气正盛，用于莱卡尔敦公国的军事物资还能支撑一场战争，戈德温伯爵不想那么急切再对巴罗塞德公国动手。 持续几年战争，虽然西多图公国开拓大片领地，掠夺大批战利品，诞生一个个贵族，可是城镇物价开始飞涨、商路盗贼猖獗出没、连绵田地废弃抛荒，以及大批被占领地的民众逃难，要么有足够的储备支撑，要么能够及时拨转过来，否则对西多图公国的弊端越来越大。 这个时候再对埃徳登公国出手，哪怕是占领完毕巴罗塞德公国，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 要知道，埃徳登公国实力可是强于巴罗塞德公国，即使他们开始陷入内乱，可是一旦面临西多图公国大军压境，一直对西多图公国抱有警惕的贵族必然会奔走联合，掀起一股抵御西多图公国的力量。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罢了！”费迪南德大公摊摊手道，“我只是对提多家族引起的乱局好奇，想知道埃徳登公国会如何处理，对了，安勒伯爵是把绿湖堡赐予给他的私生女，好像是个草原部落首领，还经常掠夺绿湖堡商道？” “对，提多家族的骑士长伊蒙德还驻守绿湖堡，护卫他的新主人。这次科尔里奇死亡，说不定那位女领主有机会成为绿湖堡伯爵......”戈德温伯爵道。 “不错，这位女领主怎么也算是安勒伯爵的女儿，不过......”费迪南德大公神色不像刚刚那般懒洋洋的，多了几分郑重，“我有些担心绿湖堡的邻居。” “绿湖堡的邻居？”戈德温伯爵惑道，绿湖堡周围没有什么大贵族，仅有陷入家主死亡的埃雷萨领地，要乱也是埃雷萨领地先乱，怎么也波及不到西多图公国。 费迪南德大公伸出手指对着铜碗内的参汤，目光朝着绿湖堡西边瞄了瞄，令戈德温伯爵恍然大悟。 “草原，柔黎汗部？”昂贵无比的神奇山参来自腾格里大草原，据说是草原长生天赐予柔黎汗部的礼物。 自从建王庭拥可汗，柔黎之名便广散到腾格里大草原，随着行旅商客的称赞渲染，别说临近东漠草原的布兰卡西亚，哪怕是东边更远的国家、领地都知道到草原崛起来了一个新的霸主。 费迪南德大公望着空铜碗，脑海中浮现所了解的柔黎情况，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那个柔黎汗部不简单，出兵攻占洛格领地，逼迫巴罗塞德公国交出卡密尔城，打通商道，发展商贸，就连绿湖堡都比以前更加繁荣了。” “就算柔黎汗部想要劫掠，那么也有绿湖堡在那儿挡着，几十年来绿湖堡都没有在草原骑兵的攻击下沦陷过。”戈德温伯爵对于提多家族还是做过一番功夫的，最基本的身兼绿湖堡伯爵和埃雷萨伯爵是必须知道的。 何况，从整个布兰卡西亚来看，绿湖堡是扎立布兰卡西亚和东漠草原边界的重要堡垒，具有拱卫布兰卡西亚的作用。 第六百七十一章：哼唱歌谣 第六百七十一章：哼唱歌谣 闻言，这位年轻大公沉思半刻，开口道：“如果草原骑兵绕开绿湖堡，直接走洛格领地，进攻勒马堡，乃至从卡密尔城出发，朝着巴罗塞德公国腹地杀去？” 戈德温伯爵神色凝重起来，走到大木桌前，目光在勒马堡和卡密尔城切换，分析道：“勒马堡是巴罗塞德公国重镇，又是维克托伯爵的封地，一旦遭遇进攻，他绝对会誓死抵抗，比起绿湖堡更加巩固，这也是我制定行军计划要绕远路的原因，要不然直接拿下勒马堡，巴罗塞德公国的北部就向我们敞开大门了。” “从卡密尔城出发？”戈德温伯爵斟酌，如今想来是要把西边那个强大的草原邻居计算进去了，一旦柔黎汗部真的出动草原大军来浑水摸鱼，对巴罗塞德公国的局势必然有着重大影响。 “好了，伯爵阁下，看来我的问题对你有着不小的困扰，如今的你可是身负西多图的未来，不要过于担心，就算草原蛮子要来吃肉，他们能吃得了多少！”费迪南德大公劝道，可不希望戈德温伯爵陷入苦恼。 “再说，如果草原蛮子杀入，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咦？”戈德温伯爵好奇看向自己的君主。 “草原蛮子抢的越多，杀的越多，巴罗塞德公国的贵族、民众越害怕，希望他们的大公保护他们，可是巴罗塞德公国有哪个实力吗？”费迪南德大公嘴角勾起狡猾笑意，“如果巴罗塞德公国调军前往西边抵挡草原兵马，那么东边用来和我们作战的兵力就会减少。如果他们不理会草原兵马的袭击掠夺，相信不少领主不介意迎接他们的国王，让他们的国王来保护他们的领地、财产、领民不受草原蛮子的伤害。” 这位年轻大公的确厉害，一下子就分析出来草原兵马趁乱东进的两面，无论如何都对自己有好处。 退回一步，即使草原兵马没有东进，那么西多图公国便按部就班对巴罗塞德公国发起进攻，也没有任何损失。 至于柔黎汗部真的东进，占领巴罗塞德公国的城镇，费迪南德大公也不会太过担忧会威胁西多图公国的领地。 在费迪南德大公看来，身为草原部落的柔黎汗部能够深入控制洛格领地、卡密尔城已经实属勉强，一是凭着草原汗部的优势远程骑兵力量来统治的；二是洛格领地，尤其卡密尔城离着草原很近，据说城外的月牙湖草原就有着几万柔黎部众游牧生活。 按照卡洛斯大陆和腾格里大草原的经验推测，哪怕柔黎汗部袭击巴罗塞德公国，八成会是大肆掠夺一番，然后带着大批战利品返回草原，即使占领一些城镇，粗蛮统治也得不到当地的认可，反而会激起民怨。 到时候，西多图公国照样能够把领地从柔黎汗部手中夺过来，并且不用费太多的心力。 在费迪南德大公看来，对比草原蛮子，贵族民众更倾向于西多图公国，毕竟自己还是布兰卡西亚的捍卫者陛下。 “从行商口中得知，那位柔黎汗部的大汗十分年轻......”随着柔黎汗部的强大、赫离名声的传播，以及不久后西多图公国，或许是西多图王国的领地会直接和柔黎汗部接壤，费迪南德大公对柔黎可汗有着好奇。 “年轻的草原勇士，英武的伟大可汗.....”费迪南德大公像模像样地哼唱两句，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唱了。 “陛下！”戈德温伯爵有些哭笑不得，陛下肯定又偷偷混进去街市酒馆。 “戈德温，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费迪南德大公示意戈德温不必相送，走过大木桌的时候，脚步一缓，目光停留在地图一会儿，随即抬腿离开，边走边瞭望西边，不知是期待西多图大军的胜利，还是沉思柔黎汗部会如何动作。 时间迁移，西越千里......布兰卡西亚和东漠草原的天然屏障分界线，落雁山脉。 亚力卜镇，这块柔黎汗部最早暗地控制的卡洛斯大陆领地，经过几年发展，有着柔黎部扶持的武装护卫、商贸带动的利润、难民涌入的劳动力、趁乱扩大的范围......远远超过普通男爵领地，哪怕是一般子爵都比不上亚力卜镇。 布兰卡西亚内乱以来，亚力卜镇便暗地扩张，自从萨茹公国灭亡，柔黎汗部占领洛格领地和卡密尔城，步子迈得更大，途中凡是阻拦的贵族，一律当作盗贼乱兵，直接处理掉。 如今的亚力卜镇比起柔黎汗部控制前的，领地扩大五倍，人口增加十倍，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天色暗下来，领地庄园及更远处响起巡逻骑兵的马蹄声，经过这么长时间，亚力卜民众对亚力卜领主军队的组成早已见怪不怪，从一开始发现亚力卜军队由卡洛斯汉子、草原骑兵、混血男丁组合的畏惧害怕，到如今习惯看见都是草原面貌的巡逻骑兵，有些半大孩子甚至还会跟在巡逻骑兵马后羡慕骑手的矫健身影。 “多日纳大人！” 连着领主庄园的驻扎营地，多日纳一走进来，屋内所有人都朝着多日纳恭敬招呼。 多日纳，这位出身最初的首领侍卫队，后来跟随商贸帐发展，进入观风帐的谍探头子，不仅位居观风帐高官，还被赫离安排为亚力卜镇驻军的最高指挥官，哪怕平日他不常在亚力卜镇，具体事务由乎仂米、拨斤亦可两位副手处理，可是没有人敢轻视他。 一路赶来，多日纳露出几分疲惫之色，谍探活动多是脑力活动，何况以多日纳的身份更是难得拼搏厮杀，身体不似几年前强壮耐劳。 “儿郎们怎么样？”多日纳看向平日具体领兵的乎仂米、拨斤亦可，来之前他吩咐两人召集全部兵马，做好应付的准备。 “大人放心，儿郎们精神不错，特别是我们草原勇士，个个嗷嗷的，恨不得有机会上战场挥动弯刀，射出箭矢！” 多日纳点点头，亚力卜镇的驻军无法和汗部精锐常备军是肯定的，但是绝对比大部分布兰卡西亚领主军队要强，何况驻军还配备几百草原骑兵，对临时征召的农夫是一个大杀器。 第六百七十二章：征召令背后 第六百七十二章：征召令背后 “多日纳大人，是不是要打仗了？”在搭档拨斤亦可的目光催促下，乎仂米对着从商贸帐时期便是自己老上司的多日纳开口询问。 多日纳搓搓手，仿佛是在回忆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摆在众人面前。 “咦？”出席列座的赫洛德惊惑一声，正准备靠过身去细看，那张羊皮纸就被乎仂米扯走了。 乎仂米、拨斤亦可两人翻来覆去一会儿，直到发现面无表情的多日纳静静看着自己，讪讪把羊皮纸放回原位。 连草原兀锡文都认识不到一筐，敢抢着卡洛斯文字的羊皮纸观看，谁给你们的勇气？ “这是大公的征召令，让领主集结军队，跟随大公对敌作战！”行商多年、走南闯北的赫洛德还是有着几分见识的，又担任亚力卜镇的管家，很多门面上的事情哪怕不会做，至少也得知道。 “这是……”赫洛德有些疑惑，为何巴罗塞德大公会紧急发布征召令。 “大约四天前，一支超过两万人的西多图军队袭击芒特，经过一番战斗，城头上已经插着西多图旗帜了。同时，另外一支西多图军队从萨茹公国方向进攻巴罗塞德公国，攻陷不少沿途村镇、贵族领地，从时间、方向来看，这两支军队绝对是做过周详准备……”多日纳顿了一顿，继续道：“从兵力规模、攻势来看，西多图军队是把巴罗塞德公国当作是第三个下手的对象，这场战斗不会简单停下的。” 芒特，巴罗塞德公国的边境和贸易重镇，重要性丝毫不弱于巴罗塞德王室第二顺位继承人维克托伯爵的勒马堡，从领地综合性来看，甚至强过勒马堡。 因此，获封芒特的是亚当伯爵，巴罗塞德王室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么，亚当伯爵呢？”赫洛德问道，不是他关心巴罗塞德公国，更不是和亚当伯爵有什么关系，如今的他算是彻彻底底和柔黎汗部绑在一起，利益紧紧相依，只不过是下意识出口，称呼伯爵也是习惯了。 “那位亚当伯爵恰巧不在巴罗塞德都城，据说动身前往芒特，不过是否西多图军队进攻时在城内就不清楚。”多日纳讲述道，能够迅速知道远在巴罗塞德公国另一端芒特城镇的消息已经不容易，再要在攻城战争里迅速确认某人情况，哪怕这个身份突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 这份征召令的确是巴罗塞德大公紧急签发的，不过并非给亚力卜镇这个小小的男爵领地，是观风帐探子拦截下来一位封地临近巴罗塞德都城的子爵，如果征召令真要给亚力卜镇，怕是还至少需要四天的时间。 四天时间，足够西多图军队再次攻陷芒特城镇了。 身为观风帐高官，多日纳自然探查到西多图公国对巴罗塞德公国动手的迹象，可是迟迟没有得到具体时间和兵力部署，毕竟这次西多图公国袭击巴罗塞德公国的计划只有少数几个大人物知道，哪怕是领军将领都不知道自己的直接目标。 巴罗塞德公国也没有想到，一直和自己盟友相处的西多图公国突然发难，对自己发起猛烈进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把边境重镇芒特丢失了。 “多日纳大人，那么我们是要响应巴罗塞德大公的征召，率领兵马去抵抗西多图大军？”拨斤亦可尬尬问道，这位出身莫阿里氏族，在卡密尔城外月牙湖草原生活过很长时间的草原儿郎对巴罗塞德公国的了解，可以说是仅次于赫洛德、多日纳。 不过，了解巴罗塞德公国情况不意味着拨斤亦可知道要怎么去做，只能从最直接、简单的征召令去思考。 “真把自己当作巴罗塞德公国的骑士封臣了？”乎仂米调侃道，随手给了自己搭档一个手锤让他清醒清醒，想想都不可能。 “是的，我们响应巴罗塞德大公的征召，出兵！”多日纳眯眯眼，浅声嘿笑道。 乎仂米脸庞一搐，瞬间感觉面部僵硬，难以置信看着老上司，就连赫洛德都惊讶看着多日纳。 从多日纳在商贸帐察乌卡麾下，赫洛德便和他有所交集，更别说随着控制亚力卜镇，柔黎观风帐对布兰卡西亚的渗透刺探，两者交集更多。 这么久的认识共事，赫洛德不敢说对这位观风帐高官了若指掌，可是明白多日纳绝对不是白白替别人打仗流血的傻子，何况调用兵力可是有着草原儿郎。 “拨斤亦可、乎仂米，还记得几年前大汗率领儿郎们袭击西多图运输队，大发一笔吗？”多日纳似乎提了一个无关话题。 拨斤亦可、乎仂米点点头，怎么会忘记，两人可是在那次伏击战好好露脸，被大汗赏识的，同时那次也是亚力卜镇驻军惟一一次拿得出手的战绩。 “想不想再干一次？”多日纳道。 拨斤亦可、乎仂米脸色激动，哪怕赫洛德都是心中一喜，又有什么大肥羊要从亚力卜镇附近走过？ “干，好好扯下一块肥肉，让大汗、王庭知道哪怕儿郎们待在亚力卜镇，可是草原勇士的血性不改，多日纳大人，你说抢哪个运输队，又是西多图的？” 多日纳摇摇头，道：“这次我们要抢的，和拉姆可大人要抢的一样，领地……”说着，走近羊皮地图，抬手一拍，扣在一个地方。 里德！ 看上去是一个普通的子爵领地，领地并不大，好像这两年发展很快，里德领主大有挥金如土的姿态，大部分通过里德子爵领的草原珍货清奶酒、山参、上等毛毡和天鹅绒、精致饰物等都是被里德领主统统买入，妥妥的土豪气质。 如此土豪，岂能不引起多日纳的注意，特意加大对里德领地的探查，终于在巴罗塞德公国显乱之际，查到真相…… 又恰逢巴罗塞德大公的征召令散布，里德领地也有影响，多日纳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要凭着亚力卜镇驻军，立下一个军事大功，夯实自己在柔黎汗部的地位。 时间紧急，如果匆匆传报大汗，很有可能丧失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者成功的代价会很大，所以多日纳想要带领众人冒险一次。 没有寻求王庭支援，更能显示出多日纳和亚力卜镇众人的能力，功劳更大。 第六百七十三章：公国边界 第六百七十三章：公国边界 距离西多图公国和巴罗塞德公国边界一段距离，往日没有什么商旅经过的拐弯河道，如今似乎没有那么难走，能够发现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 沿河平坦地带，竖立起来大大小小的帐篷，一个连着一个，几乎占据所有平坦地方，连一些偏僻角落都没有放过，可见此地集结人马之多，绝对不少于万人。 若是有商旅闯进，必然会惊奇发现营地打着的是西多图公国旗号，还不是一般领主贵族，是直属西多图王室的军队。 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营地虽然显乱，可是却没有嚷嚷吵吵，没有一般征召军队的懒散之象，竟然有着一队队披甲战士在划出的营地内巡逻。 从巡逻战士的装备、步态来看，他们八成是骑士老爷，否则无法装备铠甲，更没有处处透露出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在此地隐藏如此一支军队，严令执行如此贯彻，这支军队军纪气势不小，带领这支兵马的绝对是个声望、身份皆高的将领，否则根本镇不住。 “伯爵大人，人到齐了！”一名骑士过来汇报，显然里面那位人物是他的主人，也是这支军队的统帅。 “嗯！”帐内之人转身抬脚，朝着外边会议大帐篷走去。 亮光完全把帐内身影映出来，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从身披的精致锁甲来看，身份绝对不低，起码是个子爵。 不过，此人不是子爵，是拒绝侯爵封赏的伯爵！ 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的左膀右臂，竟然出现在西多图公国和巴罗塞德公国边界山岭河道，传出去绝对会引起一场震动。 大帐篷内两旁坐着几名中年汉子，从身披铠甲、散发气势便知道绝对不是普通骑士，最起码也是个男爵贵族，还是那种实权男爵。 待到戈德温伯爵走出，无一人不倾身行礼，无一人胆敢小觑统领全军的伯爵大人，哪怕以前对他有所轻视的，在萨茹公国、莱卡尔敦公国灭亡后，不屑心思彻底被抛到九霄云外，不敢再有一丝一毫。 “曼达尔，布鲁诺那边传过来消息了吗？”戈德温伯爵开口道。 突袭巴罗塞德公国边界重镇芒特的领兵贵族便是布鲁诺，在戈德温伯爵率领军队过来之前，乃至在戈德温伯爵所部发起攻势前，布鲁诺军队都是西多图公国在巴罗塞德公国最耀眼的军队。 一是戈德温伯爵所在的河道地带偏僻，二是布鲁诺军队吸引注意力，戈德温伯爵所部才能不被人发现，充当奇兵。 “大人，已经和布鲁诺伯爵联系过，他们已经按照计划进军，和巴罗塞德公国调集过来的小股领主军队交过手，同时做好迎战巴罗塞德大公大军的准备。”曼达尔子爵讲述道。 戈德温伯爵满意地点点头，稍微沉思，又开口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隐藏在偏僻河道的戈德温所部会是一柄暗刃，这把暗刃十分锋利，随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可是如果被敌人有所准备，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 而且，戈德温伯爵所部进攻的成功与否关系吞并着巴罗塞德公国的快慢进度，虽然西多图上下都认为区区凭着巴罗塞德公国一己之力，没有其他公国作为援助，这片土地插上西多图旗帜是迟早的事情。 若是说布鲁诺军队的突袭是砸破城门，那么戈德温的攻击将会是轰塌城墙的效果，彻底瓦解巴罗塞德公国的抵抗力量，说不定还能直接逼着巴罗塞德大公投降。 “额......大人，最新传来消息，勒马堡领地的军队出现异常调动，不过还没有具体的情报。” 戈德温伯爵微眯眼，维克托，勒马堡伯爵，在调动萨茹公国领地的兵马时，自己特意绕开勒马堡，想不到反而被勒马堡伯爵主动出击了。 看来，芒特被占领，两支西多图军队进攻巴罗塞德公国的消息已经传到勒马堡的维克托伯爵，他迅速调集兵马。 勒马堡能够如此之快集结兵马行动，有点出乎戈德温伯爵的意料，他知道勒马堡军队曾经在柔黎汗部草原骑兵手下遭受战败，损失不小。 如今看来，那位勒马堡非但没有意志消沉，反而努力整军，倒是把勒马堡军队重建起来，不过战斗力如何就暂时未知。 “勒马堡伯爵维克托也跟随军队行动？”戈德温伯爵道。 “这...这......不知道。”汇报将领讪道。 戈德温伯爵眼角一斜，只要有点眼力劲都能瞧出伯爵的不悦，可是他并没有过多责备，如今的情报探查对比此前很好了，至少还能及时知道勒马堡的动静。 勒马堡会不会是一个变数，戈德温伯爵皱眉思考。 “卡密尔城那边如何？” “大人，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随着草原春市的开始，来往商队很多，就连我们西多图公国的不少商人都往那边跑。”之前得到戈德温伯爵的特意嘱咐，曼达尔子爵加派人手盯紧卡密尔城，虽然不知道卡密尔城的驻军情况，可是有没有往东边派出兵马还是了解的。 “哦......”戈德温伯爵随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一情况，没有再继续追问。 半晌过后，戈德温伯爵拍座起身，挺拔身躯郑声道：“各位，西多图王国的雄图，陛下的期盼，将要在我们手中实现，去吧！” 随着一名名贵族将领走出大帐，很快营地动嚷起来，人头涌动，一队队步兵率先沿着山道出发，骑士们则是组成小队小队，沿着靠河平坦地行进，在冲出沿河地带后再进行骑士团的规模集结。 如果此时河道两旁出现几百弓箭手，张弓搭箭，保证能够对行进骑士造成一波不小的损伤，甚至搞出推石堵路，便能阻挡骑士进军之路。 戈德温伯爵所部有着不少步兵、扈从，可是卡洛斯大陆上骑士才是战争的中坚力量，哪怕是贵族之间的小规模战争，如果没有骑士，根本无法作战。 一旦西多图骑士无法顺利从河道道路绕进巴罗塞德公国的腹地，那么这次作战就是一个笑话，戈德温伯爵所部只得灰溜溜回去。 第六百七十四章：压迫如山的气势 第六百七十四章：压迫如山的气势 洛格领地，洛格城，领主府邸。 英武强壮的草原青年凭栏远望，似是闲心观看风景，可是散发一股压迫如山的气势，身后旁边众人不敢开口说话，有些人甚至身体微颤，害怕面前之人会拿他们发泄怒火。 眼前青年是柔黎之主，东漠草原主宰，长生天之子，抬一抬马鞭，万帐规模的强大部落便在柔黎大军铁蹄下灰飞烟灭。 有人惹大汗生气了！ 惹大汗生气的不是别人，还是柔黎汗部之人！ 众人左右打听的消息便是这些，任何人都忐忑不安，大汗刚刚抵达洛格城，就被惹得不快，脸色就如此难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在场的有不少军龄足够的侍卫老兵，从首领时期就跟随赫离可汗，亲眼见识或经历过常备军初期可汗亲自训练勇士的情景，发现此时大汗身上的气势和几年前整顿军纪拔刀杀人的狠势相似。 难不成常备军内什么人得罪大汗？ “哈哈，别都站着了，进去！”回过身看见众人，赫离笑声呼道，又回到沉稳平静的状态。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急忙跟随大汗身后进入，心中又有几分好奇，究竟什么事情让大汉如此生气？ “多日纳传来消息，六天前他率领亚力卜镇驻军进攻里德，经过一天激战，占领里德……”待到众人进入，赫离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最新消息告知。 赫离的语气明显带有八、九分的喜悦，不过另外的一、两分，没有几个人能够听得出来是什么。 或许近旁侍奉大汗的吉姆知道一点，多日纳传过来的羊皮纸便是他呈递上去的，也知道大汗刚刚怒气绝对和多日纳传递过来的羊皮纸有关。 可是，身为王驾近臣，吉姆很能管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的确，赫离的生气和多日纳有关，胆大的多日纳不说一声，瞒着王庭、可汗，率领亚力卜镇驻军进攻里德领地，有那么几分肆意妄为。 不过，赫离还是信任多日纳的，理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哪怕真存有冒险立功的私心，何况摆在多日纳面前的机会稍纵即逝。 接到多日纳呈报上来的羊皮纸，赫离是感伤多于生气，出动千余步骑，伤亡六百人马，包括近三百草原骑兵，把摆在亚力卜镇的过半草原儿郎都折损了。 里德领地隐藏太深，拥有的实力足以相比普通伯爵，甚至强过落魄伯爵的领地实力。小小的子爵领，中坚力量的骑士和扈从骑士，职业佣兵，领主城堡卫兵，征召农兵，加起来竟然不下五千兵，其中大部分还是职业战士，只有维持秩序、看管奴隶的才是征召农兵。 几百骑士和扈从骑士，上千职业佣兵，便能压垮一个传统子爵领地的财政，可是里德领地近几年隐藏的财富实在太多，支撑完全不是问题。若有可能，恐怕里德领主还打算建立一支成规模的骑士团，在混乱的布兰卡西亚局势浑水摸鱼，获得更大利益。 “多日纳，里德？” 即使解可温大农官等人知道有多日纳这么一号观风帐高官，可是对于里德却是完全不知道。 里德领地在哪儿，攻占里德领地用来耕作吗？ “里德领地位于巴罗塞德公国，从卡密尔城往东走上一段距离……”赫离简单道，稍微沉吟，其实连他也是在多日纳的羊皮纸上知道的，还没有来得及标出具体地图坐标来。 “里德领地有一座盐矿，多日纳说柔黎部众把盐巴当作饭吃，这座盐矿足足能够吃上十年！” 赫离的前一句令众人设想里德领地的位置，可是后一句直接让人愣在当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盐矿，柔黎部众……供应柔黎部众吃上十年的盐巴储备？ 屋内众人都是出身草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盐巴在草原意味着什么，贫苦牧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从贪婪的草原行商手中换来一小撮盐巴。 柔黎汗部拥有盐矿，丝毫不比几年前在土讫水草原发现铁矿的激动心情差到哪儿去！ 在如今柔黎物资来源，盐巴是最具有依赖性的，无论是商贸帐组织明暗两线在布兰卡西亚购买，还是直接从草原行商手中高价收购，最终都是严重依赖卡洛斯大陆。 尽管之前已经有计划储备，哪怕一年半载时间内没有一粒盐巴流进，柔黎汗部也能勉强撑下去，可是如今柔黎部众超过百万，盐巴储备能够支撑多久是个未知数。 一旦盐巴被布兰卡西亚扼住流进东漠草原的通道，柔黎汗部保准发起一次“夺盐”战争，不再用货物、钱币来购买，而是用弯刀和箭矢来夺得。 “大汗，既然多日纳率军占据里德，那么是否再发起一场东进战役，扩大战果，老头子保证洛格领地、黑马镇绝对能够做好准备。”解可温大农官出列问道，透露着激动的语气。 话音一落，倪布勒、野利仄等人眼睛一亮，草原战斗往往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轮不到自己上场，可是东边作战，步兵绝对是标配，多日纳大人率领的亚力卜镇驻军便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赫离讶哑然一笑，就连解可温大农官这个老实人都成战争狂人了，按照赫离的计划安排，东漠草原初现统一，雄鹰旗帜迎风猎响，今年汉历六年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即使用作操练常备军新兵，那么西部草原剿匪和清除不肯臣服部落也足够了。 东漠草原是时候好好歇息，恢复元气，特别是西部草原，从乞迪汗部里别老可汗死去，到乞迪汗位争夺战，到钦达烈联军北上，到西漠草原乌维汗部“援助”……最终柔黎汗部击溃乞迪汗部，成为新的霸主，留下的鲜血让这片土地的青草长得非常茂盛，不需要更多的鲜血灌溉，更需要草原孩童骑羊吆喝的欢笑声点缀。 西部草原的新生儿就是赫离可汗交代给乌河万户长哈什万的重要年度任务！ 第六百七十五章：入夏寒雨 第六百七十五章：入夏寒雨 泽蒙，巴罗塞德公国都城。 即将入夏，迟来雨水泼散倾落，本该是一件好事，缓解开春以来的旱情，使得田地种苗能够存活，总算有点收成，不至于秋后颗粒无收。 可是，不知为何，泽蒙城的人们觉得今年入夏雨水格外寒冷，甚至比冬日冰雪更冷，冷到骨子里，让人直打颤。 泽蒙城内，一队队持矛军士打着哆嗦，冒雨坚持巡逻，实乃尽忠职守的模范，时不时吆喝驱赶街边团缩在一起的乞丐，努力维持都城干净整洁，令人十分佩服。 更为奇怪的是，虽然今日的巡逻军士吆喝驱赶，却没有动手挥矛，真是把街边乞丐当作人看待。 “连个躲雨的地方都不给，还要把老子赶到哪里去......”突然，被驱赶人群的一名高大乞丐挥动手中“拐棍”骂道，仔细一看，手中的不是拐棍，是一把断裂尖矛。 “那些贵族老爷进去王宫烤火吃肉，我们连块黑面包都没有......” “就是，早早逃跑的贵族老爷大吃大喝，我们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随着有人爆发怨言，怨气越发越多，人群渐渐不听巡逻军士的粗暴驱赶，隐隐有着要拿着手中的武器来“讲道理”的趋势。 “你们，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负责巡逻军士的一名领头骑士喊道，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底气不足，微颤拔出骑士长剑，试图用被雨水盖住锋芒的长剑来警戒众人。 哒、哒、哒.....城门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十几名披着披风的骑士过来，随后还有一队百余人的步兵队伍，如今从城外进来的队伍中有这么齐整的，真是不多见。 为首骑士策马而出，居高临下盯着“乞丐”人群和发抖的巡逻军士，侧过头道：“康纳，带他们去南边空出来的骑士团营地驻扎，还有，准备一些吃的给他们！”说完，他瞥了瞥，似是不屑，又有几分无奈。 巴罗塞德公国落得如此凄凉地步。 被称作康纳的骑士恭顺点点头，摆手调上去一队步兵，这队步兵的可比发抖的巡逻军士更具有令人服从的效果，何况刚才那位骑士的声音传进不少人耳朵，他们都知道自己能够去一个躲雨的地方，还能够有吃的。 内城王宫大厅，巴罗塞德公国的心脏，如今跳动十分不规律，极有可能过激致死。 一支西多图精锐军队翻越山道，突进巴罗塞德公国腹地，先是大举扫荡，再趁着消息没有散播出去，合围切断巴罗塞德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亚当伯爵率领的主力大军，狠狠击垮这支巴罗塞德公国拼凑出来的大军。 巴罗塞德公国主力大军一败再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遭受西多图精锐彻底打击，贵族或平民，骑士或农兵，溃散慌逃。 至于那位亚当伯爵不知是死在乱兵刀下，还是战败被俘，迟迟没有消息。 如果不是西多图精锐军队合兵整顿，对占据领地进行统治，没有乘胜追击，恐怕现如今都打到泽蒙城下。 “有消息传回了吗？”坐在主座的斯弗兰科大公问道，此时的他没有往日那般精神耀耀，那股精气神仿佛一去不复返了。 不久前，斯弗兰科大公还沉醉在开疆拓土的荣耀里，和西多图公国达成协议，从萨茹公国身上咬下那么一块肥肉，足以让他神采奕奕，趾高气昂。 可惜，肉都没有消化完毕，身为盟友的西多图公国硬生生一拳把肉从巴罗塞德公国肚子里捶出来，还架起大刀，要从巴罗塞德公国身上切下一块肉。 不，不是切肉，是要吃下整个巴罗塞德公国！ 可惜，斯弗兰科大公明白得太迟了，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什么人能够帮助他挡住西多图公国的切割。 “大公，派往埃徳登公国、瑞亚里公国的都没有传回来消息......西多图公国的也是......”大臣颤颤巍巍禀报道。 斯弗兰科大公做着两手准备，一方面积极向最近的埃徳登公国、瑞亚里公国求援，呼吁它们能够出兵抵挡西多图公国；另一方面，则是试图向西多图公国谈条件，哪怕自己臣服西多图公国，降低身份成为未来西多图王国的大公或公爵。 那位费迪南德大公不满足布兰卡西亚的“捍卫者陛下”头衔已经很明显，必然要成为真正的国王陛下，斯弗兰科大公颇有几分认命。 可是，斯弗兰科大公想不到西多图公国毫不理会，竟然连吱个声都不回，真是要像对待萨茹公国、莱卡尔敦公国一样灭亡巴罗塞德公国。 “废物，废物，废物！”斯弗兰科大公咆哮道，身体颤抖，不知是夏雨寒冷，还是气愤，或是畏惧，“那么多贵族，那么多领主，那么多军队，连西多图公国要发起进攻都不知道，连西多图军队占领了土地都不知道，连一支西多图军队都挡不住，败的那么难看，实在是丢人......” “亚当......”斯弗兰科大公脸色铁青，硬生生忍了回去，最终还是顾及在臣子面前，没有把自己那个愚蠢的大儿子亚当伯爵一起骂上。 葬送巴罗塞德公国的主力大军，使得巴罗塞德公国如同敞开衣裙的妇女，随意任西多图蹂躏，亡国就在眼前了。 斯弗兰科大公并不是非凡卓越的君主，做到守城有余还是可以的，绝非庸王，何况任谁都不想祖辈留下来的基业在自己手中毁掉。 “父亲！” 斯弗兰科大公一愣，惊然回头，快走几步，一把抱住，“维克托！” 勒马堡伯爵，王室第二顺位继承人，维克托。 “你来干什么？”斯弗兰科大公摆摆手让周围人出去，低声道：“你不该来，西多图军队随时都可能进攻泽蒙，一旦我死了，你是斯弗兰科王室的血统，你要联合埃徳登公国、瑞亚里公国等，重新建立巴罗塞德公国。” “因为我是斯弗兰科王室的血统，我的长剑绝不会在敌人面前发抖，西多图要想吞并巴罗塞德公国，那它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让它不断流血的代价。”维克托伯爵握拳道。 第六百七十六章：报复进攻 第六百七十六章：报复进攻 里德领地，近千步骑兵马行进，前头是骑兵，后边是步兵，看这行军趋势，即使有意控制马速，骑兵渐渐把步兵拉开了。 “多日纳大哥，这真的好吗？”乎仂米拍马赶上多日纳马旁，语气显得有几分担忧，眼睛时不时朝着落雁山脉方向瞥去。 多日纳眉头一皱，叹一口气，心中又坚定下来，反问道：“乎仂米，你不想为儿郎们报仇，乖乖看着我们的敌人在眼前跳舞唱歌，欢欢喜喜？” “怎么可能，乎仂米恨不得用箭矢射进敌人的胸膛，用弯刀砍下他们的脑袋！”乎仂米急道，随即有些心虚低声补充道：“可是，大汗那边没有消息传来......” 其实，赫离可汗已经飞鹰传信来过一次命令，不过是关于恢复亚力卜镇驻军、处理里德领地的，没有提到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本来，多日纳等人也想着平平稳稳渡过这段时间，直到大汗传来新指示，可是撒出去的游骑探马发现里德子爵领地残兵的痕迹。 里德子爵领地兵马，多日纳、乎仂米、拨斤亦可提起来便恨得牙痒痒的，足足六百多伤亡，其中近三百草原骑兵战死。 任谁都不可能忽视这么大的伤亡，哪怕之前的大汗命令没有提及，可是后边绝对会有的，多日纳、乎仂米、拨斤亦可中一人，或者三人要付此事担下责任。 若是没有发现溃逃的里德残兵，多日纳等人还能静静等待，可是收到探马传回里德残兵的消息，几人哪能无动于衷。 逃脱的里德贵族率领收拢近千残兵逃到百里外另一处子爵的提尼斯堡，据探马探查到他们还朝着里德方向派出侦查人员。 派出侦查人员，难不成他们还想反攻里德领地？ 经过商量，多日纳等人决定主动出击，攻下百里外的提尼斯堡，消灭逃脱的里德溃兵，替战死儿郎报仇。 紧急从亚力卜镇抽调过来一批兵马，包括近日接到大汗命令翻越落雁山脉进入亚力卜镇的增援草原骑兵，如今多日纳麾下便是亚力卜镇近乎全部的驻军，一旦折了进去，大汗绝对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描淡写，恐怕新账老账一起算，够他们三人喝一壶的。 发生意外，哭都没有什么地方哭去。 不过，多日纳也不是那种莽撞无脑之人，又有着里德领地的经验教训在前，不仅派出探马紧紧盯着百里外提尼斯堡的动静，安排部分观风帐人员潜入进去，伺机而动，响应大队人马的进攻。 同时，提尼斯堡的人绝对不会想到刚刚占据里德领地的势力，转过头来就对着他们下手，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用里德兵马的鲜血来洗刷耻辱，用他们的脑袋来祭祀长生天的草原儿郎，大汗会理解的！”多日纳握拳道，随着这一番话，连他自己本就动摇的心也落实下去，再次冒险进兵真的是踩线，大汗会如何处理，没有人知道。 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此仗失败了，大汗的怒火说不定会烧掉他们这几年的苦劳功劳，可是获得大胜，说不定大汗会如同翻过羊皮书，不再追究。 搜查里德堡垒，审讯俘虏，得知很大部分财宝被逃走的里德贵族卷走，再次擅自进兵，杀向提尼斯堡，一是为战死的草原儿郎报仇，二是夺回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三是顺手扩大一下暗地控制的亚力卜镇领地，掠夺人口。 再不济，看在多日纳献上那么一大批财宝的份上，管理商贸帐的老上司察乌卡怎么也得为他们说情一二，浇灭一下大汗的怒火。 此时，前方探马传回观风帐的消息，提尼斯堡出现变化，提尼斯堡军队和里德残兵发生冲突，差一点打起来，最后屈居人下的里德残兵只得服软，要在今天退到城外庄园扎营，如今的提尼斯堡有些混乱，低矮的城门都差点被不满的里德残兵拆了。 多日纳嘿嘿一笑，片刻过后吩咐道：“乎仂米，我给你留下五十骑兵和步兵，加快速度赶上来，我和拨斤亦可先赶过去提尼斯堡，说不定今晚我们不用扎营，直接在提尼斯堡睡觉。” 乎仂米遵命，刚要回头去随同步兵队伍，又被多日纳低声喊住，“那个布拉德利，盯着他！” 布拉德利，正是几年前在亚力卜镇附近道路被赫离率领的劫掠贡赋队伍“捡到”的，来到亚力卜镇后，加入亚力卜镇驻军，平日里沉默少语，又十分积极帮助涌过来亚力卜镇的难民男子。 此人的格斗、剑术十分厉害，别说卡洛斯农夫，哪怕对战草原汉子，都是一个好手，绝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在升任小队长后，尽管布拉德利没有特殊训练，可是明眼人看出麾下小队战斗力有着不小的提升，因此又被提拔。 在卡洛斯大陆，有条件接受格斗、剑术专业训练本就难得，更何况还是带兵，哪怕不是出身贵族，最起码也是骑士家庭。 虽然布拉德利这么长时间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是身为观风帐高官的多日纳还是下意识派人盯着他，若不是看在此人是大汗吩咐“捡来”的，何必费事，八成一刀搞定了事。 于是，几百骑兵脱离先行，草原儿郎的精湛骑术，座下草原良马，快马加鞭，在太阳尚未沉下去地平线的时候，多日纳就站在提尼斯堡三、四里外的山坡。 城门处火烟燃烧，似乎有刀剑碰撞之声，不久前观风帐探子先是放一把小火，又一边操着卡洛斯语，一边偷偷用石头砸着不满离城的里德残兵。 一场小规模的谩骂战、刀矛战便开始了。 若是没有意外，很快这场小规模冲突会有两方贵族出面，平息下去。 可是，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或者说是多日纳和身后几百草原骑兵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杀，凡是手头上有武器的，全都给我杀，用他们的鲜血给战死的柔黎勇士报仇，让他们知道抵抗柔黎勇士的代价。”多日纳拔刀下令。 马蹄声响，嗷嗷叫的草原骑兵如同驰骋狼群，张开狞牙大口，很快提尼斯堡城门便洒上一道道鲜红印子。 第六百七十七章：临时改变 第六百七十七章：临时改变 洛格城，被大汗召见的解可温大农官、倪布勒校尉等人匆匆赶来，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变化，心中暗自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否则不会一大早传令召集。 “倪布勒，步兵扩充之事进行如何？”赫离没有说什么，先问及步兵扩充事宜。 “大汗，进行得十分顺利，锻造帐武器已经从土讫水城出发，加上路上的时间，十天之后，倪布勒保证让你看见几千精锐步兵。”新上任的步兵校尉倪布勒信心满满道。 先有黑马镇步兵昂然的参军热情作为长时间的氛围熏陶，以及仆从步兵跟随常备步兵几乎是相同操练，已经熟悉基本阵列，缺的不过是一道认可命令和标配装备。 后有大汗的亲口御封，同时下令从土讫水城锻造帐调拨足够的武器进行装备，倪布勒要是这点信心都没有，也没脸当步兵校尉了，早早回去落雁山脉开垦种地算了。 赫离点点头，沉咛片刻，开口道：“现在黑马镇的换用武器和第一批运过来的物资，优先用于色布瓦、巴文两个千人队，他们要在最快时间内整编完成！” 倪布勒校尉一听，心中有些惊讶，可是知道大汗的安排绝对是有大汗的考虑，除非倪布勒强硬争辩，才有改变大汗想法的可能。 不过，倪布勒没有那么傻，更没有那个必要，反正都是步兵扩充，哪个先哪个后没有什么大碍，何况其中一个还是色布瓦的。 “扩编装备完成后，色布瓦、巴文两支千人队立刻调往卡密尔城、亚力卜镇那边，巩固新领地......”赫离解释补充一句。 虽然柔黎部早早暗地控制亚力卜镇，建立千余步骑的亚力卜镇驻军，可是一下子调动两个成建制的千人队过去，还是从未有过的。 “解可温大农官，你要把洛格领地这边事情弄好，沿着望南岭的耕地要合理开发，不久后沿着落雁山脉，洛格领地和亚力卜镇的交往可能会很多，提前做好准备。” 解可温大农官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做好，瞄了瞄儿子倪布勒，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脸部幅度之大任谁都能看出他有话想说。 “有什么想问的，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定，前几天大汗明明不是这样说的......”看着纠结思索的解可温大农官和众人，赫离笑问道。 话戳到不少人的心头，他们下意识点点头，看样子大汗是准备给出答案。 赫离回身看着悬挂的羊皮大地图，脸色有几分凝重，道：“布兰卡西亚发生重大变化，西多图大军突然袭击巴罗塞德公国，不仅占领边境城镇，还击溃巴罗塞德公国的主力大军，占据巴罗塞德公国半数领地，如今巴罗塞德公国面临亡国......” 西多图公国厉害，费迪南德大公厉害，戈德温伯爵厉害......赫离不得不佩服。 实在是太快了，攻占巴罗塞德公国边界重镇芒特，刚刚得到巴罗塞德公国主力大军集结出动的消息，另外一支西多图精锐便突进巴罗塞德公国腹地，一剑削去巴罗塞德公国最强的军队，削去巴罗塞德公国支撑下去的依仗。 如今的巴罗塞德公国，倘若没有外来力量援助，绝对连今年都撑不过去，等不到今年冬雪降落，卡洛斯大陆就没有巴罗塞德这一公国。 观风帐传来最新消息，获得大胜的西多图大军正在休整，大有一鼓作气攻下巴罗塞德公国都城泽蒙的姿态。 恰逢此时，柔黎汗部的多日纳又再次动兵，为战死草原儿郎报仇，追击里德残兵，攻下提尼斯堡，杀势凛凛，让人无法忽略。 巴罗塞德公国前后有敌，进退难行，东边有恶狼张开血盆大口，西边有雄鹰挥探锋利爪子，东西两边任意一方动动手，巴罗塞德公国旗帜就会被撕得粉碎。 东边的西多图公国是怎么想的，赫离不知道，可是自己是怎么想的却很明白。 身为东漠之主、柔黎可汗，赫离本来没有打算大规模动兵东进，至少在今年是没有这个计划的。 无论是占领里德领地，还是攻下提尼斯堡，均非出自上意！ 可是，布兰卡西亚局势的变化令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哪怕是多日纳没有把柔黎汗部势力延伸到提尼斯堡，西多图公国的强势吞并也会让他慎重思量。 按照如今趋势，一旦西多图公国占领巴罗塞德公国都城，基本可以宣告巴罗塞德公国灭亡，西边的巴罗塞德领地不会太多抵抗，或者说没有力量去对抗西多图大军。 届时，亚力卜镇、卡密尔城，乃至是洛格领地都会直接和西多图势力范围接壤，一个接连吞并三个公国，实力大增的公国，一个决心真正统一布兰卡西亚的强大公国。 要知道，亚力卜镇、卡密尔城、洛格领地不久前还是属于布兰卡西亚的一部分，如今被柔黎汗部控制，草原势力想要大举侵略可就方便很多，赫离不相信西多图公国的费迪南德大公看不出三地的重要性，看不出控制三地的柔黎汗部对布兰卡西亚的威胁。 纵使西多图公国尚未知道亚力卜镇是由柔黎汗部暗中控制，可是卡密尔城、洛格领地摆在那儿。 赫离走动两步，瞧见一处羊皮地图的新标记，戳了戳道：“多日纳大人率领亚力卜镇驻军把这个提尼斯堡打下来，这次好一点，没有像上次那样损失严重......” 多日纳、亚力卜镇驻军......屋内众人不是第一次听，上次占领里德盐矿的消息让他们牢牢记住了，如今听到大汗再次提及，不过随意的语气，使众人几乎没有留意最后一句“上次那般损失严重”。 对于多日纳等人擅自出兵的行为，赫离好气又无奈，初接到里德领地的汇报，的确有着几分生气，可是静下来想一想，又看在多日纳为柔黎汗部抢到一个盐矿的份上，功过如何评定不好说，只得晾在一边，以观后效。 眨眼功夫，多日纳又旧事重演，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对，连伤疤都没看到，反正大汗又没有处分他。 出兵的名义还名正言顺：为战死儿郎报仇！ 第六百七十八章：缓冲带 第六百七十八章：缓冲带 吩咐解可温大农官、倪布勒校尉安排相应事宜后，赫离迈步走出屋外，沿着石梯走上府邸高处，望着初晨渐渐热闹起来的洛格城，手指有节奏敲击着木栏扶手，脑海思考事情。 集结大军，仿若此前拉姆可校尉领兵东进洛格领地，趁乱进攻巴罗塞德公国，尽可能掠夺人口物资，扩充领地？ 赫离微摇头，东边领地对于柔黎汗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何况此时的局势和当初有着很大不同。 兴盛的西多图公国不是败落的洛格领地，统治阶级、公国实力、军队兵力、人口领地等远超洛格领地，柔黎汗部起码要集结三万骑兵，若是再算上用于占领震慑、统治管理，那么必须不少于五万。 五万骑，对半来看，最少要有两万五千常备军，对手毕竟是拥有正规骑士团的布兰卡西亚第一公国西多图，而且草原勇士少有作战进攻经验的一座座城镇堡垒，不是一件易事，必须保证麾下将士令行禁止，否则被拖住、纠缠在城墙下，士气遭受打击。 从目前来看，占据里德领地、提尼斯堡后，柔黎汗部在东边明面、暗地的地盘连成一片，获得非常大的利益，用于支撑柔黎汗部未来几年的发展是足够的。 一口吃成大胖子，容易消化不良。 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明明知道会下雨，怎么能不备有雨伞？ 一旦西多图公国吞并巴罗塞德公国，绝对不会忽视柔黎汗部东边领地，尤其是看见东边领地红红火火的样子，心里保准不舒服。 赫离居高临下望着洛格城的居民，大多数是卡洛斯面貌的，少部分是混血儿带有卡洛斯人种特征，偶尔有草原人穿行通过，没有引起什么特别注意，仿佛已经习惯了。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洛格城、洛格领地，除了军队和迁徙过来照顾牲畜群的草原牧民，很少见到大批成队草原人，未来也还是会是这种情况。 赫离不可能让草原部众彻底放弃游牧生产生活方式，哪怕是他自己本人，都不会放弃，那么要有效统治东边领地，要接受、承认非草原属民，更要让他们安心服从柔黎汗部统治。 一想到这点，赫离有点头痛，多日纳率领亚力卜镇驻军进攻提尼斯堡，斩杀手握武器之人，眼中又是冒着复仇之火，几乎不留敌军俘虏，顺带进行清洗，连里德贵族残余和提尼斯堡贵族，统统人头落地。 杀得那叫一个兴起，草原儿郎嗜杀血性爆发，局势有点失控！ 直到步兵队伍赶上来，那位布拉德利直言劝诫，多日纳稍微清醒过来，才使得没有演变成一场对提尼斯堡的报复残杀。 不过，这场暴力斩杀也不是完全负效果，让里德、提尼斯堡见识柔黎弯刀的锋利，顺便提醒之前被柔黎汗部温和对待的卡密尔城及周围领地，雄鹰收起利爪，并不代表能容忍别人挑衅。 一旦惹怒雄鹰，那么锋利鹰爪将抓破冒犯者的颈脖，撕裂冒犯者的胸膛，让他们的鲜血来为错误买单。 温和、猛烈并存，你不愿意选择乖乖服从柔黎汗部的统治，那么柔黎汗部给予你的只有猛烈。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赫离闻声回头看去。 “大汗......塞图大人传过来的消息！”吉姆有些气喘吁吁道。 赫离感到有些奇怪，难不成塞图知道多日纳等人行为，自觉来个负荆请罪不成？ 塞图，观风帐大当户，被手下人连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甚至曾经还被罢免大当户，起起落落。 不过被罢免期间，仍旧署理观风帐事务，显然赫离对这位从秃尾巴河偏僻草场就跟随起家的塞图是十分信任的。 想是那么想，不过凭着对塞图的了解，哪怕他要负荆请罪，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赫离取过封泥系绳的羊皮卷，翻开查看。 突然，赫离眼皮跳动，再次仔仔细细浏览，然后闭目思考。 巴罗塞德公国第二顺位继承人，勒马堡领主，维克托伯爵的勒马堡军队击败一支两万人左右的西多图军队，摆出架势进攻芒特周围分散的布鲁诺伯爵所部，进而打乱戈德温大军进攻泽蒙的节奏，不得不调整应付冒出来的勒马堡军队。 与此同时，维克托伯爵亲临泽蒙城，积极说服城内实力贵族，整合巴罗塞德公国退下来的兵马，最终使得泽蒙城快速运作起来。 派出巡逻骑兵，建造箭楼哨塔，大力购买粮食、布匹、药材、生铁、油料等，俨然是一副誓死抗争的架势。 塞图特意在汇报提及的是巴罗塞德公国派人和柔黎商队接触，试图用高价购买草原马匹，加强巴罗塞德公国的骑兵力量。 布兰卡西亚局势又生变化，巴罗塞德公国灭亡有了变数。 “维克托伯爵......”赫离想起那位曾经沦为柔黎汗部阶下囚的伯爵，看来是经历打击之后，越挫越勇，要一肩扛起巴罗塞德公国的重任。 从信件来看，塞图知道今年大汗对于东边领地的部署，也明白自己下属多日纳搞出来的变故打乱大汗的安排，肯定是在多日纳占领里德领地后就加派人手打探布兰卡西亚情况，将功补过。 赫离敲击木栏扶手，凭望南方，越过几百里，东边是攻势汹汹的西多图公国，中间是艰难求活的巴罗塞德公国，西边则是挥探一爪的柔黎汗部。 如今看来，巴罗塞德公国就是最佳的缓冲带，挡在柔黎汗部前方，哪怕支撑一年半载也是为柔黎汗部争取时间，不必打乱今年的发展规划，不必往东边派出太多军队。 说不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柔黎汗部在后边坐看西多图公国和巴罗塞德公国拼的你死我活，到时候轻轻松松再吃一块肥肉。 “给塞图和察乌卡回复，他们两人商量安排，在控制数量的情况下，尽快售卖草原马匹给巴罗塞德公国。”赫离吩咐道，接着补充：“还有，传令多日纳，告诉他不能再东进，避免刺激巴罗塞德公国。” 第六百七十九章：伯国 第六百七十九章：伯国 巴罗塞德公国，弗沦河堡，凭着城外弗沦河的自然条件，让弗沦河堡防御性能提升，稍微松一口气，不必在城头俯看，城下便是连绵草原部落骑兵的营地。 里德领地、提尼斯堡的陷落已经传到弗沦河堡，某位胆大的领主贵族动用领地军队和雇佣大批草原骑兵，趁着巴罗塞德公国承受西多图公国强大压力的情况下发动领主战争，扩充自己的领地。 卡洛斯大陆历史上并不缺乏趁着战乱兴起的野心家，有的摇身一变成为大贵族，乃至王侯。 弗沦河堡，两名明显身份是来客的男子被一队城堡骑士引领走向领主大厅，周围骑士没有往常对待主人贵客的恭敬态度，时不时用警惕目光打量着。 反倒是两位客人十分闲意，一路走来，颇有欣赏沿途风土人情的意味，时不时交谈两句。 “赫洛德，你以前来过弗沦河堡没有？”两位客人中的草原汉子轻声道。 “来过几次，最近一次还是七、八年前了，没有什么太大变化......”赫洛德随意答道，如果说来之前还有几分忐忑，可是踏进城堡后便没有任何顾虑了。 赫洛德背后有着雄伟大山作为依靠，统一东漠草原的柔黎汗部，拥有英武睿智可汗的柔黎汗部。 作为卡洛斯大陆出身的人儿，多年来冒险行商草原讨生活，又在几年前投归柔黎部，卡洛斯大陆没有多少人比赫洛德更清楚统一东漠草原代表着何等的强大、可怕，要知道柔黎汗部是踏踩前任霸主乞迪汗部的尸骸崛起。 更何况，那位年轻的柔黎可汗像是在成千上万白马群的神骏黑马，仰头昂首，被长生天选定。 英武、睿智、神秘...... 即将迈进大门，赫洛德看向旁边同伴多日纳，得到多日纳的目光肯定，长吸一口气，今日自己是主角，谈判桌上的强势主角。 大厅内，居中的贵族男子瞧见走进来的两人，发现其中一人是草原汉子时，没有什么惊讶表情，看来早有人向他汇报过，心中也肯定自己的猜测，亚力卜镇背后有着草原势力的支持。 草原势力，十有八九是东漠草原崛起的柔黎汗部，自己的“老熟人”。 走进大厅的多日纳、赫洛德看着中年贵族，从对方的气质来看，绝对不是默默无名的小人物，更不是尸位素餐的昏庸贵族。 故意落后半步的多日纳双眸闪过一丝光芒，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没有错，来人是勒马堡伯爵维克托。 里德领地、提尼斯堡的变故让巴罗塞德公国极其重视，维克托伯爵亲自赶来，东西两边，任意一方都令巴罗塞德公国焦头烂额，若是双方共同进攻，瓜分巴罗塞德公国，逃亡是王室斯弗兰科家族最好的出路。 东边西多图公国的目标十分明确，维克托伯爵改变不了什么，哪怕是勒马堡军队骚扰袭击，也只是拖延一些时日，西边的变故却是令人疑惑，必须要来摸个底。 “来自亚力卜领地艾德柯家族的赫洛德，见过阁下！”赫洛德欠身行礼道，经过几年的贵族管家生涯，那套贵族礼仪算是入门了。 “勒马堡伯爵，维克托！”维克托伯爵回应道，目光落在赫洛德身后的草原汉子处，似乎是思考柔黎汗部对艾德柯家族的支持力度究竟有多大。 维克托伯爵？ 赫洛德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一个伯爵不算什么，可是这位维克托伯爵不仅是斯弗兰科大公之子，在亚当伯爵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未来基本定下来是他继承大公之位。 维克托伯爵示意客人落座，吩咐侍从伺候，显示出贵族一贯的优雅，若不是知道真实情况，谁能看得出来他的公国、家族处在危亡边缘？ “此前，伯爵大人派人接触要购买战马，我们已经备好一千匹马......”赫洛德没有提其他事情，从商贸买卖谈起。 “想不到亚力卜镇如此厉害，不仅一下子就能拿出一千匹马，还能代表柔黎部落，我记得派人是和柔黎部落做生意的接触......”维克托伯爵道。 “柔黎汗部和我们关系密切，在贩卖交易十分关照我们，否则我们在草原做不开买卖。”赫洛德呵呵笑道。 “所以你们进攻里德、提尼斯堡的兵马中有大批草原骑兵？”维克托伯爵一改口风，目光逼向赫洛德身后的多日纳。 “这个，伯爵大人你是不知道，里德领地的人有多么霸道，和我们做生意强买强卖，还调动军队来抢劫我们......”赫洛德“哭诉”道，仿佛遭受了莫大委屈。 维克托伯爵摇摇头，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对方也不可能告诉自己，“一千匹马太少，同时，我们还要大量购买药材、皮革，你们......开个价！”说完最后一句，语气竟有着莫名的沮丧。 开价？ 赫洛德怔一一怔，此开价非彼开价，开口道：“保持目前的界线，我们不再东进......” 维克托伯爵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能够保证拥有柔黎汗部支持的亚力卜领地不再东进，难不成还让他们把里德、提尼斯堡吐出来？ 别说危亡求存的巴罗塞德公国，就算是以前的都没有那个实力去和柔黎汗部正面对抗。 “巴罗塞德公国签署承认提尼斯堡、里德以西的领地成立伯国，自行统治！” 把最重要的一句说出，赫洛德算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伯国”维克托伯爵微颤咬牙嘀咕，生气、惊讶、无力...... 伯国指的是统治者爵位为伯爵的国家，和一般伯爵作为臣属不同，往往是帝国或王国的附庸，具有相对独立地位。 卡洛斯大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存有伯国，历史上不少伯国伯爵十分强大，比国王更有力量，轻而易举影响王国决策。 可是，巴罗塞德不是帝国，不是王国，只是一个公国，签署承认本属公国的领地成立伯国，如何了得？ 曾经在安勒·提多伯爵统治下的领地便有着成为伯国的趋势，这也是为何埃徳登公国如此忌惮的原因。 “因为道路难走，前往泽蒙城十分不便，事务繁忙，伯爵不去泽蒙城宣誓效忠！”一直没有出声的多日纳补充道。 伯国君主，即使是比国王、大公还要强大，名义仍是伯爵身份，要宣誓效忠主君。 如今宣誓效忠的形式都省了，日后巴罗塞德公国连吆喝伯国的名分大义都没有了。 第六百八十章：转机 第六百八十章：转机 领主大厅内，赫洛德、多日纳两人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维克托伯爵的决定。 维克托伯爵神色凝重，挣扎欲言，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气氛有些尴尬，又十分正常。 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巴罗塞德公国有一层遮羞布，脸上不至于十分难看；不答应，先不说拥有柔黎汗部支持的亚力卜领地军队是否东进扩张，巴罗塞德公国根本抽不出力量“平叛”，剿灭擅自建立伯国的旧属封臣。 “这是艾德柯家族的要求，还是赫离可汗的意思？”维克托伯爵脑海里浮现那位在洛格领地见过的英武草原青年，同时也想知道艾德柯家族提出伯国的要求是否得到赫离可汗的授意。 按照草原部落来说，可能他们连伯国是什么都不知道，哪怕知道也分不清和伯爵的区别。 可是，在洛格领地战役领教过柔黎军队的强悍，身为草原部落的柔黎汗部竟然拥有几千正规步兵，尤其是被俘关押时，前来“探监”的赫离可汗，超出他对草原部落的传统认知。 维克托伯爵望向赫洛德，有些明白为何柔黎汗部会拥有大批步兵，八成是亚力卜镇调集过去为柔黎汗部出力的。 他推测亚力卜镇是攀上柔黎汗部的大腿，两者达成一定盟约协议，盟约中柔黎汗部为主，亚力卜镇为从，亚力卜镇通过草原商贸获得大量利润，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最终拥有着自立伯国的底气。 赫洛德、多日纳有些惊讶，维克托竟然知道赫离可汗，还是多日纳冷静沉着，想起赫离可汗在洛格领地曾经去看过被关押的维克托。 迎着赫洛德的询问目光，多日纳摇摇头，似乎没有听到维克托伯爵的问话。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的维克托伯爵嘴边勾起一抹苦笑，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赫洛德阁下，替我恭贺一声你的伯爵......” 怔愣一会，赫洛德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看着维克托伯爵，竟然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多日纳脸色闪过一丝惊讶，没有预料到维克托伯爵如此爽快，别说拍桌愤怒，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虽然柔黎汗部九成九一定不会让步，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毕竟仪式感很重要，这样使者们才有成就感。 维克托伯爵分析的很清楚，与亡国危机相比，与西多图公国的咄咄攻势相比，承认一个伯国的代价是可以承受的。 艾德柯家族趁火打劫，狐假虎威让巴罗塞德公国损失不少，可是能够稳住西边，确保柔黎汗部不会顺势东进侵略，巴罗塞德公国才能在西多图公国的强烈攻势下负隅顽抗，拖到转机出现。 何况，巴罗塞德公国还能趁此机会从柔黎汗部大量购买战马、皮革等物资，提升军队战力，给予西多图公国更大的杀伤。 “五千匹马，必须都是草原良马，不能用走马、驮马、劣马代替，价钱不是问题！”满足对方最大的要求，维克托伯爵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战马是重中之重。 当然，提到的五千匹马，巴罗塞德公国都得用真金白银去买的，柔黎汗部不会白白给你，巴罗塞德公国或许想让伯国上交五千匹马作为邦交“礼物”，可是顾虑到背后的柔黎汗部，还是没有那个底气。 “五千匹，这个......”赫洛德脸庞显出豫色，若是五千担粮食，自己还能做主，大不了从亚力卜镇挤一挤都行，可是五千匹战马，这可是要身后的多日纳点头，不然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 这几年，柔黎汗部通过各种渠道往卡洛斯售卖牲畜，不仅有牛羊，也有马匹，不过大多数是走马、驮马、劣马。 维克托伯爵口中的草原良马就是草原普通马，满足骑兵冲杀作战需求就行，不必追求骏马神驹。 多日纳走前一步，道：“五天后，我们先带来三千匹马，另外两千匹可能再等上几天，最多不超过五天。” 亚力卜镇便有着上千马匹，不过那是用于亚力卜镇驻军的，五千匹马数量不小，多日纳得安排从卡密尔城外的游牧草场调动，时间会长一点。 很快，维克托又提出“大采购”清单，就货物种类、路途运输、何时交货等进行磋商，最终决定下来在弗沦河堡交割，双方都方便。 “对了，维克托伯爵，作为我们良好合作的优惠，我赠送一个消息给你！”多日纳最后仿若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 “咦？”维克托伯爵的注意力集中多日纳身上，从进门到商谈，虽然多数时间是赫洛德开口，可是他绝对没有忽略这位草原汉子。 “我们曾经派出几支商队前往西多图公国、莱卡尔敦公国，不对，如今没有莱卡尔敦公国了，都插上西多图的旗帜了。”多日纳停顿一会儿，接着道：“不过，西多图的旗帜并不受欢迎，不久前出现上千人规模的盗匪多次袭击西多图运输队，但是西多图公国却迟迟无法剿灭，搞得我们商队都不敢做生意了。” 维克托伯爵眼眸一转，脸颊不由泛起惊讶之色，忍不住问道：“真的？” 多日纳点点头，补充道：“伯爵阁下可以派人打探，发生不止一次，绝对有商人知道消息的。” 维克托伯爵下意识攥住拳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莱卡尔敦公国出现如此骚乱，很大的原因是西多图大军出动进攻巴罗塞德公国，没有留下足够兵马震慑新占领的土地。 已经出现千人规模的盗匪袭击西多图运输队，还是多次，八成是有着莱卡尔敦公国的残余贵族在暗地里策划。 即便费迪南德大公强撑要继续进攻巴罗塞德公国，那么领主贵族也会有反对之声，莱卡尔敦公国的领地可是有着他们的一份，自己没有来得及享受攻占莱卡尔敦公国的胜利就跟随大公调头进攻巴罗塞德公国，谁知回过头就有盗匪闯进自己新地盘抢掠。 维克托伯爵走到门前和值守骑士轻声吩咐几句，派人寻找从西多图公国、莱卡尔敦公国过来的商人，进一步探查情况，然后转身回来和多日纳、赫洛德进行最后的洽谈。 议事将毕，维克托伯爵最后冒出的一句话让多日纳、赫洛德惊讶不解。 “来自草原的勇士，亚力卜镇曾经雇佣一批草原骑兵，那么劳烦替我向赫离可汗传话，维克托愿意出十万金币，同时贵部战利品全部归于贵部，希望贵部出动几百、一千草原骑兵参战。” 什么？ 第六百八十一章：大公和贵族 第六百八十一章：大公和贵族 芒特，不久前还是巴罗塞德公国边境城镇，如今城头插着的却是西多图公国旗帜。 今天，布兰卡西亚最有权势之人，西多图大公，捍卫者陛下，费迪南德.格里芬亲临此地，接见封臣贵族，肯定他们为西多图公国的伟业做出的贡献。 费迪南德大公随意翻阅急急转送过来的羊皮公文，又打量在座贵族们的神色，明白他们是不想打下去，想回去自己城堡、庄园，享受开战以来获得的丰厚战利品，或者去新领地宣告自己的领主身份。 “曼达尔，前天逃回来的人统计出来了？”费迪南德大公开口道，语气有些冷淡，瞥了瞥底下某个方位的几个贵族。 巴罗塞德公国的勒马堡军队频频骚扰袭击，威胁西多图大军的后方，使得西多图大军回过头来先剿灭勒马堡军队，确保后方无忧。 本来按照戈德温伯爵逐步包围、稳扎稳打的办法，已经消灭过半勒马堡军队，逼得他们朝着勒马堡领地方向撤退，可是一支西多图贵族兵马贪功冒进，率领几千人脱离追击，想要先一步杀进勒马堡领地，实现功劳、战利品双收。 谁料，被熟悉地形的勒马堡军队打了个埋伏，狼狈不堪逃回，差点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关键是本来连遭几次大规模西多图兵马围剿的勒马堡军队已经渐渐丧失士气，可是突然间干掉一支西多图兵马，恢复战斗士气，不再慌慌逃窜，又跟西多图军队玩起骚扰袭击。 “陛下，这两天回来的，加上派出巡逻队找到的，有着一千六百多人。”曼达尔汇报道。 费迪南德大公哼了一声，目光含着的冷意增重几分，那支贵族军队有着八千兵马，换而言之，整整损失六千多人。 这样以来，本就有意回去享受的贵族们更加不愿意打下去了，绝对会和费迪南德大公嚷嚷撤军。 “戈德温伯爵，泽蒙那边如何了？”看向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眼中没有什么冷意，反而是有着几分欣慰，若是每个贵族都像戈德温伯爵这般忠君奉公该有多好。 不过，费迪南德大公心里也明白贵族臣属里有一个戈德温伯爵就很不错，是真神对自己的恩赐，辅佐自己统一布兰卡西亚的。 “勒马堡伯爵维克托整合泽蒙周围的巴罗塞德公国军队，加强警戒巡逻，巩固城镇防御，购买军械物资......不过，只要调动后方兵马前去支援，轮番围困攻打泽蒙城，我有把握在降雪前在城头插上西多图旗帜。”戈德温伯爵分析道，目光有意无意瞟了几眼在座贵族，以及更远的方向。 费迪南德大公心里明了，知道戈德温伯爵目光透露着什么意思。 果然，随着戈德温伯爵话音一落，在座贵族们窃声私谈起来，目光时不时转向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方向。 不一会儿，靠近费迪南德大公的前排贵族起身，先是恭敬对着费迪南德大公行礼，然后对着戈德温伯爵礼貌道：“戈德温伯爵，先不说勒马堡军队在骚扰袭击我们，那么莱卡尔敦的盗匪怎么办，再从公国领地征召兵力前去平乱？” 这话似是询问戈德温伯爵，却在探探费迪南德大公的底子，是不是要把这场战争持续下去，让不让厌战的贵族们回去享受胜利果实了？ 戈德温伯爵闭闭眼，没有立刻接话，勒马堡军队对于西多图大军仅仅起到拖延作用，绝对无法威胁西多图的进攻冲势，影响西多图大军的是莱卡尔敦不断传来的坏消息，更严重的西多图贵族们已经不愿再进攻下去，想要回去及时享受胜利果实，为自己家族实力随着西多图公国扩张而强大好好庆贺一番。 他们先是贵族，然后才是将领，不愿意一年到头都在打仗，哪怕军械物资靠的是王室筹集，中坚主力是王室军队，可是对他们领地的消耗负担也不小。 费迪南德大公瞥了瞥，心中暗暗一叹，连布鲁诺伯爵都不愿打下去，是那些贵族说服了布鲁诺伯爵，还是布鲁诺伯爵也顾及自己的新领地出现乱子？ 在进攻巴罗塞德公国的大军中，布鲁诺伯爵可是仅次于戈德温伯爵的贵族将领。 “莱卡尔敦的情况并不算严重，他们的军队早就被我们打垮了，不可能短时间组织起来，只要调回去一万军队，猛烈围剿盗匪就行了！”戈德温伯爵淡淡说道，语气却是有些几分失落。 调回去一万军队，绝对可以控制莱卡尔敦公国的局势，但是调回去的必须是王室直辖军队，如果地方领主军队，他们只会看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谁去管其他领主的事情。 一旦从前线调回去一万王室军队，进攻整合顽抗的巴罗塞德公国都城泽蒙便弱去几分力量，难以在入冬前占领最后的巴罗塞德公国重镇。 闻言，在座贵族们再次窃声私谈起来。 “战争物资消耗巨大，领主们征召大量农兵，今年又是旱灾，已经担心领地秋天的收成......”布鲁诺伯爵讲述客观困难。 “哈哈，本来进攻巴罗塞德公国就是顺便的，毕竟我们的军队、物资还很充足，不过没想到发生那么多变故，看来是真神指引我们是时候停下来了！”沉默观察的费迪南德大公朗声道。 “布鲁诺，你先准备一下，过两天先率领部分军队和东边领主前往莱卡尔敦，顺道可以去你那个拥有大湖泊的新领地享受。”费迪南德大公调侃笑着布置，“曼达尔，你负责芒特和周围附近军队，直到戈德温伯爵率领大军从前线撤回来。” 贵族们脸上纷纷闪过喜色，终于能够回去了！ 戈德温伯爵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动，不过心中也是认同大公的布置，对自己来说，占领巴罗塞德公国是自己作战目的；对西多图公国来说，顾及全局、领主诉求是最好的安排。 “来人，去把芒特城的美酒全都搬过来，今天我们好好喝一场，下一次就要到泽蒙去喝！”费迪南德大公吩咐道。 第六百八十二章：消息传回 第六百八十二章：消息传回 草原回暖的夏风，抚吹东漠草原青草绿浪，成群结队的白羊灰马随意走动，吃草饮水，显示着草原生机和希望。 远处雄伟的草原营地，叠叠帐落规律分布，杆杆旗帜猎猎作响，这是一座东漠草原从未有过的雄伟营地，从未有过的配备营地，从未有过的秩序营地。 驼绳子草原，白马驿，柔黎王庭所在。 断事官办公帐，帐内正在召开一场非正式会议，几名柔黎文武高官随意坐在帐内，却没有任何放肆之色，恭敬看着上座的锡达断事官大人。 锡达大人，妥妥的柔黎二号人物，身份、威望、地位、权力都仅次于伟大的赫离可汗，还是奇雅孛圪一脉的嫡亲长者，备受可汗敬重、信任，即使如今锡达大人身体微恙，把部分权力交由索尔奇、阿雅姆、莫扎图、察乌卡，也没有人敢轻视他半分。 “......多日纳率领亚力卜镇驻军袭击里德领地，夺取里德盐矿，可供柔黎部众十年之用，本来要返回王庭的大汗已经前去里德盐矿巡视，延后一段时间回来。”充当念报官的察乌卡拿着羊皮纸，用力一字字念出，可是浓浓喜色挤满胖嘟嘟的脸庞，导致有些不流畅。 可是，不流畅不要紧，在座诸位都听得明白草原语。 盐矿，里德盐矿，柔黎汗部拥有一座盐矿？ “盐矿......”莫扎图老祭司颤颤喃道，朦胧老眼闪着熠熠光彩，身为在座的最年长者，担任祭司职务，又是从偏僻草原底层起来的，切身感受盐巴对草原部众的重要性。 原本，靠着商贸帐能够大量成批购买盐巴已经使得这位老人惊喜，可是得知柔黎汗部竟然拥有属于自己的盐矿，转为震惊震撼。 “长生天之子，伟大的赫离可汗......忽特哥，你看见了吗？”莫扎图老祭司前半句抬手颂唱，后半句怀念嘀咕皈依长生天怀抱的赫离之父忽特哥，似乎有些逻辑不清，可是任谁都能理解老祭司的激动心情。 “长生天之子，伟大的赫离可汗！”哗然兴奋的帐内众人随着颂唱赞道，就连锡达断事官、胖子察乌卡都附声颂唱。 英武强大的赫离可汗，承受天命的赫离可汗，统一东漠的赫离可汗，主宰一切的赫离可汗...... 这位草原勇士正在创造奇迹，拨动历史，不久后将成为第二个呼屠牟，甚至超过呼屠牟。 “大汗已经派人和巴罗塞德公国谈判，把亚力卜、里德、提尼斯堡连在一起，建立伯国，方便统治......”锡达断事官道，再看看帐内众人的脸色沉醉在盐矿消息的激动，又带有几分迷茫，不由摇摇头。 对于草原人儿来说，知道伯爵已经不错，伯国的难度就有些大了，就连锡达自己本人都只是粗略了解。 在锡达断事官的理解中，伯国就是附属小国。 锡达断事官对伯国了解程度不深，可是不妨碍他明白东边领地整合对柔黎汗部的重要作用，分配人口，规划领地，开发耕地，统一命令......无疑能够促使东边领地对柔黎汗部的生产物资保障、青壮劳力来源，甚至充当侵进卡洛斯大陆的前进营地。 “此前，乌木达副万骑长已经奉命前往月牙湖草原万户巡卫，随时准备率领月牙湖草原守备兵前往卡密尔城，加强在新伯国力量，大汗在信中提到可能会迁徙部分族人前往新伯国为柔黎汗部放牧看马，要传令月牙湖草原万户做好准备！”看着座下的王庭大当户、康麽氏族老首领、必勒格三重身份集于一身的索尔奇，锡达断事官随意又郑重提道。 月牙湖草原万户的属民主要来源于康麽氏族，就连万户长都是索尔奇老首领的孙子黎呴，虽然更多只是一个名头。 索尔奇老首领点头遵令，表示康麽氏族服从大汗的命令，如同一支箭矢，大汗指向哪里，康麽氏族飞向哪里。 议事完毕，众人纷纷走出帐外，无一不脸露喜气笑容，不过更多谈论的是里德盐矿之事，那个伯国只是稍稍记住，如果不是断事官大人特意点出，根本没有印象！ “老爹，我想去里德领地看看！”帐内剩下三人，胖子察乌卡率先抢着发言，似乎自己早点说出口，锡达老爹就能答应一样。 此次，胖子也能心安理得去卡洛斯玩一玩、看一看新伯国，因此有旁边这位汉子顶替胖子的工作，甚至比胖子做得更好。 谷卑希，大汗侍卫长，被赫离留在钦达烈草原善后事宜，随着钦达烈草原的稳定，哥达万骑前往钦达烈草原操练，终于返回王庭了。 看见如今柔黎汗部强盛气象，谷卑希颇多感慨，击败乞迪汗部，号令东漠，部落氏族莫敢不从，柔黎雄威不容挑衅，或许是在钦达烈草原太过忙碌，没有时间细细察觉，可是走过花扎那河，越过恰苏图，从放牧草场、生活牧民、巡逻骑兵便能感受到。 刚回来望见王庭大营，和印象中的白马驿完全不同，谷卑希侍卫长感叹自己在钦达烈草原多待两年，恐怕日后连柔黎王庭都不知道怎么走了，仿若深山森林的部落山民走进强大汗部的王庭。 看着自家孩子，锡达断事官怎么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过此次却十分爽快，甚至连个脸色都没有摆，微笑道：“我不反对，出去玩玩、看看！” 咦？胖子心中一怪，总感觉老爹的微笑颇为诡异，试探确认道：“老爹，那我现在就去了？” 管你什么样，先走再说，难不成赫离还在能里德领地挖坑等我？ “之前赫离和我商量在入秋时候，奇雅孛圪一脉回科尔塞糜祭拜，现在盐矿、新伯国让行程有变，所以......你要先回去科尔塞糜，如果赫离不能及时搞定，便由你进行祭拜，这是‘大汗’的命令。”锡达断事官着重突出“大汗”二字，特意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 钦达烈草原的科尔塞糜，奇雅孛圪一脉先祖草场，神秘汉鼎之地。 胖子一把夺过老爹手中的羊皮纸，瞄了又瞄，看了又看，胖胖的脸庞垮下来。 赫离的确在信中提及可以让胖子先回科尔塞糜，可是这又不是正式命令，是私人信件罢了。 不过，此句是出自柔黎可汗的，谁又敢说它不是大汗之意？ “哼，你自己在布兰卡西亚玩着，让我跑去科尔塞糜......哎呦，多日纳提到的大批金币银币、宝石......”胖子怨苦着脸道。 第六百八十三章：功过相抵 第六百八十三章：功过相抵 里德领地，空气弥漫一股咸咸的气味，令初到此地的人儿鼻窍有些不适应，可是心里却毫不抵触。 放眼所见，连绵的低矮山岩显得十分平凡，连风景秀丽都算不上，可是岩层埋藏着却是卡洛斯大陆、腾格里大草原视若珍宝的硬通货——盐巴。 盐，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不单单用作调味品，还具有药理作用。相反，一旦人体缺盐，会引发一系列的病理问题，轻则疲倦乏力、晕眩恶心，重则肌肉痉挛、昏迷不醒。 今日，一位大人物驾临此处，里德领地，特别是盐矿附近高度警戒，因为这位大人物是轻装前来，随行只有百来名护卫骑兵，因此里德领地的草原骑兵尽数撒出，绝对不敢出现一丝一毫疏漏。 巡看完底下盐矿开采场地，赫离迈步走出，阳光变得更加明亮，但是丝毫不觉得刺眼，“开采场地的规范要提上日程，那些只会吆喝皮鞭的监工清理掉，对于掌握精湛技术的盐工给予奖励，刚才我看不少开挖奴隶都学会一点技艺，可以让他们仿照锻造帐的选拔，通过者赦免奴隶身份......” 赫洛德、多日纳躬身应道，表示一定按照大汗命令严格执行，保证把盐矿治理好。 “赫洛德，你在弗沦河堡办事办得很不错......”赫离赞赏道。 “不敢，不敢，这都是靠着大汗的威名，靠着部落的强大，不然那位勒马堡伯爵哪里会正眼看我......哦，还有多日纳大人的出力，说实话去弗沦河堡之前，双腿有些发软。”赫洛德恭敬答道，不忘提及多日纳的功劳。 “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未来伯国还需要你这个大管家操心呢！”赫离没有理会赫洛德提及的多日纳，笑着说道。 赫洛德心中惊喜，虽然有过设想，可是真真切切听到大汗的亲口允诺，想起自己几十年辛酸，从行脚商人，到组建商队，到亚力卜镇身居管家，最后竟然还能有机会成为一个伯国的大人物，怎能不激动？ “赫洛德必定誓死效忠大汗，勤勤恳恳为大汗办事，绝不辜负大汗的重任！”赫洛德道。 赫离微微一笑，前走几步路，道：“多日纳，柔黎汗部能够拥有盐矿，你功不可没，是第一功臣......” 平平淡淡的话语，十分明确的赞赏自己，自知自家事的多日纳却无法下意识客套几句“都是大汗的英明领导”、“都是儿郎们的勇猛作战”之类，一时有些迟疑支吾。 “进攻里德领地，多日纳擅自出兵，没有探查清楚敌人实力，导致折损严重，愿意接受大汗的一切惩罚！”多日纳跪地请罪。 旁边同伴多日纳跪下来了，赫洛德哪里还敢愉快站着，反正跪下来是没错的。 此时，山谷外边拐角处，亚力卜镇驻军的乎仂米、拨斤亦可、布拉德利三人恰巧策马缓行，不同于乎仂米、拨斤亦可大致猜到前来里德领地的大人物是什么人，土生土长、从未去过草原的布拉德利大队长十分好奇，已经隐晦问过一次旁边的乎仂米、拨斤亦可，不过两人口风很紧，什么都没有透露。 拐角处有着亚力卜镇驻军的草原骑兵值守，如果来人单是卡洛斯相貌的布拉德利，即使认识，也会示意停下，可是来人同行的还有自己两位上司乎仂米、拨斤亦可，便让他们直接通过了。 更何况，大汗身边有着一队精悍侍卫，不会被人轻易闯进去搞出个惊天一刺。 “谁跪在哪里？”望见三、四十米外的一幕，布拉德利下意识开口道。 闲谈的乎仂米、拨斤亦可回正头一看，眼皮猛跳，想起来擅自出兵导致草原儿郎折损的事情，虽然后来进攻提尼斯堡为草原儿郎报仇，可是大汗那里迟迟没有个回应。 惊慌下马，乎仂米、拨斤亦可两人急走带跳，小跑过去，连忙跟着跪在赫洛德、多日纳后边。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布拉德利愣了一愣，可是不傻，下马快走，在跪下之时稍微犹豫，抬头看向站立的草原青年，迎来一道锐利目光，威势甚至强过他的前任主君萨茹公国大公，下意识跪低，来自上位者对下位者带来的威压。 多日纳背后的内袍被汗水渗透，夏天的阳光实在太过猛烈，何况赫离可汗刚才轻飘飘的一句“那么，日后你们办事是不是不必向王庭汇报，直接去做就行？”连赫洛德都把头埋得低低，鼻尖都几乎贴着地面。 赫离瞄了瞄跑过来的三人直接跪在队后，连原因都不问一问，意识到自己刚才对多日纳的语气重了。 埋头跪着的多日纳感到双臂被人一拉，整个人缓缓起身，耳边响起大汗的声音，“你们也起来吧！” “多日纳，你没有在妥儿川草原时那么精神了，这几年在布兰卡西亚辛苦你了！”赫离拉扶道，语气充满真切关怀。 “大汗......”听着关心话语，多日纳一时哽咽，想起首领侍卫队的时光，伴随首领左右。 “这次算是你功过相抵，不罚不赏！可是，念及你几年辛苦操作，今年的过冬赏赐多一点。”赫离宣布自己的处置。 多日纳先是点头，听到后半句闪过惊喜脸色，头脑灵活的他明白赏赐多一些指的是什么。 看来，大汗对自己此次行动还是褒多于贬。 “诺，谢大汗！” 瞬间，无论是经历全过程的赫洛德，还是后来跪拜凑数的乎仂米、拨斤亦可、布拉德利，都感觉气氛缓和不少。 不过，最后的布拉德利心中震惊，眼前那个草原青年竟然是大汗。能够被多日纳称作大汗、众人跪拜的，世界上只有那位东漠草原柔黎汗部的赫离可汗。 “你是布拉德利？” 当布拉德利偷偷打量赫离的时候，突然被人点名，他循声看去，出声者正是那位赫离可汗。 “是！”布拉德利躬身行礼道。 赫离打量几眼，从观风帐的情报中已经查到此人之前是萨茹公国宫廷男爵的身份，当年在桑卢坎丘陵劫的西多图车队，还是由布拉德利转交给西多图军队的。 如此算来，此人上交西多图公国的贡赋被柔黎部劫了，柔黎部又救了被西多图公国导致重伤的布拉德利，像是一个循环。 第六百八十四章：商贸立国 第六百八十四章：商贸立国 自从汉历四年，在勒马堡伯爵赎金谈判和草原大军东进双重威胁下，巴罗塞德公国割让卡密尔城给柔黎汗部，柔黎汗部光明正大行使统治权，加上本就处在柔黎汗部暗中控制的亚力卜镇趁着布兰卡西亚乱局扩张，为了方便进行商贸，扩大贸易利润，多日纳、赫洛德对卡密尔城和亚力卜镇往来粗略整合。 在柔黎部没有占领黑马镇，开垦大片耕地之前，亚力卜镇是柔黎部延伸过落雁山脉东麓的唯一势力，更是维持柔黎部粮食、盐巴、布匹来源的重要据点和线路。 那时候柔黎商贸帐还没有如今的规模和能力，必须得披着卡洛斯贵族的外皮，借着卡洛斯贵族的旗号，才能最大限度保证采购买卖的畅通，尽可能减少沿途领主的勒索刁难。 同时，柔黎部输出的牲畜、皮毛等初级产品也大多转由亚力卜镇之手外销出去，当时赫离还按照一定比例给予赫洛德利润分成，几年下来，赫洛德绝对是个妥妥的财主。 在那段时期的商贸地位来看，东边领地是主导，西边草原更多的依赖，哪怕从现在来看，东边依然是重要通道，却不再是单纯的输入，从入超状态朝着出超状态转变。 一方面是柔黎汗部占领斯帕丘陵、黑马镇，积极开垦耕地，拥有稳定的粮食生产基地，作为最大购入量的粮食迅速降低，另一方面是柔黎汗部的强势发展，草原部落传统的领地扩大，一步步把钦达烈草原、西部草原纳入统治，草原特产物资丰富起来，再加上柔黎技艺的进步，不仅能够批量出产清奶酒、精致毛毡、厚实皮袍，还能够销出香料，以及珍贵无比的神奇山参。 经过商贸帐几年的努力发展和观风帐的配合，不仅延伸到布兰卡西亚各公国，甚至以布兰卡西亚作为中转点，外销到卡洛斯大陆的其他国家。 卡洛斯大陆的老牌贵族、豪门大户可是十分有钱，城堡宴会，互相攀比，来自草原的稀罕东西自然受到追捧。 那么，随着伯国的建立，未来伯国要扮演什么角色，或者在柔黎汗部大体系内要发挥着什么作用，就是赫离必须要思考的问题了。 如今的柔黎汗部囊括东起提尼斯堡、里德，西连萨拉米沙漠，南抵钦达烈草原，北至锥冰山脉的广袤领地，俨然是一个庞然大物，一旦整合发展，奋起猛追，十年八年后的综合实力毫不逊色立国几百年的老牌强国。 考虑到亚力卜镇和卡密尔城的商贸氛围，又听取多日纳、赫洛德的汇报，赫离最终敲定新伯国以商贸发展为中心。 粮食产地已经有了黑马镇、洛格领地、望南岭东麓一带，如今红红火火进行大开垦、大耕作，只要不遭受百年难遇的天灾，足以保障柔黎汗部百万部众不再饿着肚子。 温饱问题解决了，那么就要搞点高级的，凭着良好的地理位置，又有着商业底蕴，索性便把未来伯国的发展道路定为商贸。 卡洛斯大陆的货物贩卖到腾格里大草原，或者腾格里大草原的物资销售到卡洛斯大陆，利润都是非常丰厚的，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商人前来进行草原行商。 过去，东漠草原行商利润的大头被曼塔商会等几大有背景的商队瓜分，随着柔黎汗部统一东漠草原，布兰卡西亚局势发生剧变，这种情况已经改变。 不过，顾及到深入草原的潜在风险，很多卡洛斯商人都是止步边境城镇堡垒，在此购买草原特产物资或出售卡洛斯货物，典型的地方就是伊诺雅的绿湖堡和柔黎汗部控制的斯帕丘陵营地。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从上到下皆是商贸气氛的大领地，出台政策鼓励商业发展，保护普通商人的利益。 哪怕是当初商业气息浓厚的萨茹公国，商税颇多，但是公国内各个领地关卡，领主随意征税，根本做不到统一的标准。 准确来说，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国家是彻底以商贸为国本，把商贸摆在中心地位的，单单是不事生产，军备荒废，那么离着灭亡就不远了。 这块土地上的新伯国能够这样做，最关键的原因是背后靠着柔黎汗部，拥有柔黎汗部强大武力为其提供保护，任何人在伯国内做生意都得循规守矩，老老实实。 因为，看似独立的伯国，实际就是柔黎汗部的一部分，从来没有一个伯国能够独立摆脱宗主国而存在。 和庞然大物的柔黎汗部对比，新伯国周围又是弱小的公国，根本无法对着重商贸的伯国有什么威胁，连经济封锁都做不到。 万一东边所有国家团结一心，拼着损失元气要对东漠草原进行一场物资运输封锁，也无法伤到柔黎汗部的根本。 粮食，柔黎汗部自产；盐巴，柔黎汗部自产；生铁，柔黎汗部自产。 反而，控制着卡密尔城商贸通道、绿湖堡商贸通道的柔黎汗部发出命令，扼住东漠草原马匹、皮革、药材流进卡洛斯大陆的途径，保准会让布兰卡西亚的商税大减，那些拥有大贵族背景的商队会产生巨大损失。 普通商人从边境、草原购买的物资途径贵族领地，层层收税，对于位置便利的领地可是一大笔收入。 同理，商贸发展会给伯国带来越来越多的商税，哪怕到时候出台统一的低商税，可是架不住人多，总计起来也是一笔巨大收入。 只要商人赚到利润，不出两年，伯国名声越来越响亮，到时候赶过来的不仅有着商人，更会成为逃跑领民、战争难民过来讨一口饭吃的首选之地。 从黑马镇、洛格领地的经验来看，稍加装扮，造出气氛，卡洛斯难民便能很快适应头顶草原雄鹰的统治，成为柔黎汗部的一部分。 更何况是用一个卡洛斯伯国作为门面，这块招牌足够吸引，根本不用思考拥有这块招牌的是什么人。 第六百八十五章：巴伯兰伯国 第六百八十五章：巴伯兰伯国 天空放亮，今天对于卡密尔城、里德、提尼斯堡、亚力卜镇的领民来说，绝对是个特殊的一天。 上述几块领地的城镇中心无一不贴着领主告示，两旁各有一名草原汉子和一名卡洛斯汉子，用草原话和卡洛斯语宣读告示。 巴伯兰伯国对于骑士、富商来说，绝对是个大冲击，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哐啷一下就听到所处领地建立伯国的消息，搞得他们没有机会巴结走动，为自己和家族谋求利益。 伯国，布兰卡西亚何时有过伯国，实在是太惊讶了！ 如果说伯国建立的消息在中上层人士引起动荡，那么告知的另外一条消息会让底层领民难以置信，难不成真神恩赐，还是那位巴伯兰伯爵真的如此慷慨大方？ 直到几名卡密尔城居民拖家带口走到木桌前，畏畏缩缩让登记者登记自己一家人的信息，然后确确实实拿到盐巴、粮食的时候，整座城堡都轰动了。 告示旁边汉子朗读的消息是真的，庆贺巴伯兰伯国建立，每家每户前去告示地旁的木桌进行登记信息，那么仁慈慷慨的伯爵大人会赐予一份盐巴、麦米。 赏赐给伯国领民的份量不多，每家每户只有半斤盐巴、十斤麦米，可是按照底层领民生活标准，再配着黑面包、菜皮、菜根等食用，那可是能够维持家庭一月之用。 “巴伯兰伯国万岁！” “伟大的巴伯兰伯爵！” “慷慨仁慈的领主！” 城镇内时不时响起类似赞颂，巴伯兰伯国瞬间在民众心中奠定基础，神秘的伯爵君主立刻在他们心中竖立高大形象，哪怕民众不明白巴伯兰伯国的深远意义，从未见过、听说过自己的新伯爵，可是丝毫没有关系。 卡密尔的内城堡垒，赫离倚在阳台栏杆瞭望外城，耳边能够听到民众的欢呼声、赞颂声。 “赫洛德总管，是不是很奇怪，伯国建立，伯爵却不出现？”赫离对着身后众人里的赫洛德笑道。 新鲜出炉的巴伯兰伯国总管对自己的官职十分敏感，特别是大汗称呼时，急忙走前两步，脸色有些苦笑，不知如何措辞，“大汗，确实有点......” 说实话，巴伯兰伯国的建立出乎赫洛德的预料，按照他的想法，猜想赫离可汗会像处理亚力卜镇一般，把那位热爱大自然，喜欢鸟类的莱恩斯小男爵摆到台面来，哪怕让莱恩斯小男爵简单现身露脸，然后继续让莱恩斯过着喜欢的生活，毕竟赫离派出赫洛德、多日纳前往弗沦河堡是打着艾德柯家族的旗号。 可是，赫离可汗提出伯爵国名“巴伯兰”，出乎众人意料，却又是情理之中，八成大汗是想亲自担任伯爵，显示把东边领地更加紧密纳入柔黎汗部统治体系。 从今日来看，巴伯兰伯爵不出现在领地民众面前，而是直接开始以巴伯兰伯爵的名义登记造册、赏赐领民，搞得众人有些懵了。 赫离笑笑，没有什么解释，目光落在外城巡逻的步兵队伍，列队持矛的威武军势引得民众纷纷赞叹，同时把领队的巴文千夫长当作是一名高贵的伯国骑士。 不过，巴文千夫长是伯国骑士也没有错，赫离已经册封未来具体负责伯国驻军的色布瓦千夫长、乎仂米千夫长、拨斤亦可千夫长、布拉德利千夫长为伯国骑士。 可是，被册封的伯国骑士只是拥有头衔，和卡洛斯大陆的册封骑士又有不同，最大的一点是没有实际封地，类似见习骑士或预备骑士。 除了担任过萨茹公国男爵的布拉德利之外，色布瓦千夫长、乎仂米千夫长、拨斤亦可千夫长出身草原，对所谓的骑士毫不在意，出身底层的巴文千夫长已经拥有赏赐物资、田地、住宅，还掉下来一个骑士头衔砸在头上，欢喜都来不及，哪里再去思考什么。 “赫洛德，你的担子不轻......”看够了热闹的赫离转过身来，扫了几眼几名站一起的色布瓦千夫长、乎仂米千夫长、拨斤亦可千夫长，对着赫洛德勉道。 眼前几名文武是巴伯兰伯国的高层人物，不过色布瓦千夫长、乎仂米千夫长、拨斤亦可千夫长三人一则草原面孔，二则没有什么管理民政的经验，在伯国管理要由半路出家的赫洛德总管挑大梁。 另外两名步兵千夫长布拉德利、巴文也会极力配合赫洛德，还会充当一下民政官员，缓和伯国领民的关系，推动伯国政策的施行，例如今天的布拉德利，便在里德、提尼斯堡负责伯国成立的宣告。 巴伯兰伯国和草原不同，领民超过九成都是卡洛斯面孔的，哪怕删去混血人种，十个也有七个是卡洛斯人，不能把柔黎汗部的草原官制、生产方式搬到巴伯兰伯国来，更别说巴伯兰伯国还要定商贸为基本国策！ 所幸，柔黎汗部并非毫无经验，早有黑马镇作为“一国两制”的试验田，又在洛格领地进行推广实行，即使是卡密尔城也有一定落实。 “赫洛德总管，我们来议一议伯国架构，几位骑士大人也来听一听，别给我到时候连伯国是干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赫离朝着领主大厅走回，赫洛德紧跟其后。 色布瓦千夫长、乎仂米千夫长、拨斤亦可千夫长脸庞急抽，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硬着头皮跟着上去。 好歹是一个伯国，法令、架构还是必须得有，同时作为柔黎汗部体系的一部分，巴伯兰伯国不是独立存在，赫离给它确定为柔黎汗部服务的基调，那么法令、架构在适应伯国的同时，更要倾向于柔黎汗部，达到为柔黎汗部服务的最佳效果，至少商道运输、商税缴纳要有高效率。 此外，在伯国驻军方面，如今定下来的几个千人队，除了色布瓦、巴文从黑马镇带过来的两个，其他都是不满编，有的连基本框架都没有搭起来，征召伯国青壮也要拿出一个方案来。 第六百八十六章：跟踪者 第六百八十六章：跟踪者 连绵千里的落雁山脉，南端是初建伯国的卡密尔城，北端是商贸重镇绿湖堡。 在卡密尔城宣布巴伯兰伯国成立的时候，夏季商贸一片繁荣的绿湖堡和往年没有什么多大变化，除去来自埃雷萨方向的商旅比往年少，其他没有受到提多家族动荡的影响。 “听说有商人从斯帕丘陵营地购买粮食？”绿湖堡集市，来往吆喝的商贩，多种多样的货物，人群中一名半披纱巾的女子低声问道。 “是的，那个商人是杜波依斯.奥利弗！”身旁随从答道。 明显是主人的女子恍然点点头，前几年杜波依斯.奥利弗勉强算是小有名气，可是如今的他是埃徳登公国有名的大商贩，虽然常驻绿湖堡，可是手下商队把许多珍贵的草原物品贩卖到布兰卡西亚，乃至是更远的国家。 能够获得这么多草原货物，肯定和草原部落有着不错的友谊！ 女子沿着大街集市闲走，时不时在档口摊位驻留一会，引得不少商贩都认为是某家小姐出来，纷纷用力叫卖自己的货物。 若是他们知道披着纱巾的女子就是现在的绿湖堡领主，昔日的马贼女魔头，别说推销售卖，能不能站稳都是个问题，当初伊诺雅的凶名在绿湖堡中小商贩可是如雷贯耳的。 不错，此时在集市闲走的女子便是伊诺雅，略微伪装乔扮，遗传安勒.提多老伯爵的血统令伊诺雅的面貌偏向卡洛斯女子，没有亲眼所见她在战场策马的矫健勇武，不会有什么人联系到女魔头的身份。 自从斯帕丘陵营地回来，放松一番的伊诺雅身心舒适，对往日感到厌烦的领主事务也没有那么反感，反而学会用走进绿湖堡底层生活的方式来进行另一种放松。 “首领”罗尔靠近低声提醒，摆在身前的手掌微微翻转，那是昔日纵横绿湖堡北边商道马贼们的示警手势。 “嗯......”伊诺雅一愣，反应过来微点头，给了手下头目罗尔一个眼神，装作无事朝前走着，没有做出什么大幅度动作。 有人跟踪自己，是打算劫财的盗匪，还是专门针对自己的？ 倘若是前者，说不定伊诺雅看在和自己昔日从事同一职业的份上，放他们一马；若是后者，那么伊诺雅会在他们身上展现女魔头许久未显的狠辣。 随着伊诺雅的前走闲看，几名本来和自家主人保持一定距离的随从护卫悄悄拉开距离，甚至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伊诺雅披着纱巾的脸上勾起猎人的笑意，已经能够想像出那个尾随跟踪自己的人被随从们四面八方堵住的时候的惊慌表情。 伊诺雅一行人身后二十米，躲在摊位拐角的一名男子紧紧盯着自己的目标，从他的神态动作来看，绝对不是一名专业跟踪人士，至少不如柔黎汗部观风帐探子，有点狩猎经验的草原猎手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何况是有着丰富抢劫经验的罗尔，用心一看便能发现这位跟踪者。 “这个方向，她要回去了......”跟踪男子瞄了瞄伊诺雅走着的方向，知道那是领主府邸的方向，继续跟着上去。 “咦，这个女人怎么不走大门，要穿过巷子绕过去后边？”看来尾随男子对于绿湖堡领主府邸布局有着一定了解，看着伊诺雅离着领主府邸越来越近，挣扎犹豫一会儿，把手伸进胸前，似乎打算掏出什么东西。 伴随着一记手锤，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喊出一半的惨叫声。 “首领，罗尔大哥，抓住了！” 领主府邸的地牢，伊诺雅冷冷看着尾随跟踪自己的男子，时不时瞥着从男子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你来绿湖堡干什么？” 跟踪男子张了张嘴，看着伊诺雅冰冷的神情，感受着女魔头的杀气，知道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随时会杀了自己。 “我要见伊蒙德骑士长！” 伊诺雅眼睛一眯，没有想到跟踪男子会提出这个要求，可是俘虏是没有资格提要求，何况这名俘虏还令伊诺雅十分不爽。 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信物已经表明他的身份，来自提多家族，那么八成是奉提多夫人之命前来绿湖堡的。 在这个时候，提多夫人派人前来绿湖堡找伊蒙德骑士长，还是在跟踪尾随伊诺雅的情况下找伊蒙德骑士长，十分奇怪。 安勒.提多伯爵之子科尔里奇伯爵的突然死亡，使得埃雷萨伯爵、绿湖堡伯爵两大爵位一下子没有主人，如今的提多家族可谓是暗流涌动。 提多夫人是安勒伯爵的妻子，科尔里奇伯爵的母亲，可是并不意味着她百分百有资格继承埃雷萨伯爵、绿湖堡伯爵的爵位。 “是那个女人派你来的？”伊诺雅冷冷问道，虽然心中有所猜测，可是不能确定，毕竟如今提多家族的情况太复杂了，而且绿湖堡对提多家族的最新消息知之甚少，伊蒙德骑士长派出去几批人都没有传回最新消息。 “主人说你不会相信我的，只有伊蒙德骑士长才能证明我的身份！”跟踪男子没有回答伊诺雅的问题，反倒是解释一句。 “首领，要不我们直接给他来点？”罗尔拔出半截草原匕首，过去审问劫掠商队可没少干过这种活计，虽然没有柔黎汗部观风帐那么专业，可是先打再说的方法往往粗暴有效。 “去，叫伊蒙德骑士长过来！”伊诺雅吩咐，既然对方如此说，那么她就看看跟踪男子究竟要干什么。 对于伊蒙德骑士长，伊诺雅还是十分信任的，不仅是因为他是安勒伯爵留给自己的，更因为他劳心劳力帮助自己治理绿湖堡领地，那种操劳、疲惫是做不得假的。 不一会儿，地牢通道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听说有人跟踪你，没事吧？”伊蒙德骑士长神色有些匆匆，半是臣属本分，半是对孩子般的关心。 “伊蒙德叔叔，我没事......”伊诺雅回道，脸上毫无刚才的冷意，指着从男子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又补充道：“这个人说你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看见东西，伊蒙德骑士长脸色一变，急急走前两步，盯着被绑着的跟踪男子，“是你？” 第六百八十七章：骑士被杀的背后 第六百八十七章：骑士被杀的背后 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伊蒙德骑士长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尽管此人平日很低调，自己和他也没有过多交集，可是对眼前男子有着深刻印象。 埙兹夫，提多夫人的奴仆武士，在提多夫人跟前的地位比寻常骑士都要高。 十年前，埙兹夫从提多夫人的娘家来到埃雷萨领地，接受一位骑士本不是小事，身为骑士长的伊蒙德要进行审察，可是提多夫人言明埙兹夫只是奴仆武士，没有骑士头衔，令伊蒙德十分奇怪。 这位奴仆武士没有优秀剑术，没有英俊容貌，行事低调，却颇受提多夫人的信任，引得伊蒙德骑士长专门派人前往提多夫人的娘家调查一番，最终知道提多夫人曾对埙兹夫一家有过大恩，埙兹夫早早宣誓效忠提多夫人。 简而言之，埙兹夫是提多夫人的死忠份子，绝对的心腹。 那么，埙兹夫来绿湖堡干什么？ 伊蒙德骑士长可不相信奴仆武士埙兹夫是前来游山玩水，绝对是奉提多夫人之命过来的。 “伊蒙德骑士长，我的主人让我传达对你的问候！”双手被绑，埙兹夫勉强低头微礼，虽然自己是一介奴仆，可是不能坠了主人的高贵身份。 从看见奴仆武士埙兹夫的惊讶疑惑回过神来，伊蒙德骑士长后退一步，对着伊诺雅领主低声嘀咕跟踪男子的身份，眼睛不由瞄了瞄在埙兹夫身上搜出的物件。 伊诺雅勾嘴一笑，目光越发冷淡，果然是那个可恶女人派过来，还是可恶女人的亲信武士。 旁边罗尔的草原匕首刀光映过伊诺雅脸庞，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此时的她处在绿湖堡领主府邸，可是倾向于往日呼啸草原商道的马贼首领，使她有着一股冲动想要把眼前的奴仆武士埙兹夫砍成碎块。 两年前的乌垒草原营地，伊诺雅部众突遭提多家族精锐军队的袭击，损失近半，流浪躲避，若非在前往斯帕丘陵营地买卖时遇见化名“木格”的赫离，进而得到柔黎汗部的物资支持，恐怕撑不下去，别说提多家族会不会再次袭击，光是那些环顾的草原恶狼就不好应付。 后来，伊诺雅知道不是安勒.提多伯爵下令袭击的，那么只有提多夫人有这个条件和能力。 眼前的埙兹夫身为提多夫人的亲信奴仆武士，那么十有八九参与过袭击乌垒草原营地。 不过，伊诺雅暂时压住这股冲动，想要知道为什么提多夫人派人前来，特意指明要找伊蒙德骑士长？ “伊蒙德骑士长，你是不是觉得那个饰件很眼熟？”埙兹夫突然开口道。 闻言，伊蒙德骑士长闭眼哀叹，不愿相信的事情成真了，从奴仆武士埙兹夫身上搜出的一个饰件本来是属于伊蒙德麾下一名随从骑士，除非死亡或被俘，否则那名骑士不会丢弃自己长剑的家族饰件。 饰件不仅被人从骑士长剑撬了下来，上边还留有武器砍过的痕迹，可见原本主人是经过一场战斗的。 配有此柄饰件长剑的骑士正是伊蒙德骑士长派往埃雷萨和戴蒙大人的联系信使，可是迟迟没有回来。 看来，他是没有机会回来了！ “旁边那个断片的是耿斯骑士的！”埙兹夫补充解释，不看这幅被绑的模样，倒有点像推销货物的商贩。 向来沉稳处事的伊蒙德骑士长攥指成拳，满脸怒容，大步冲到埙兹夫面前，吼道：“她想干什么，她要干什么，毁了提多家族吗？” 耿斯骑士，戴蒙.安勒大人麾下的骑士，伊蒙德骑士长知道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受戴蒙之托，曾经还指导过此人的格斗、剑术。 绿湖堡的伊蒙德骑士长派往埃雷萨的骑士被杀，埃雷萨的戴蒙大人麾下骑士被杀，背后绝对有人操作，背后绝对有着阴谋。 阴谋，围绕着提多家族空悬的两大伯爵头衔的阴谋！ “我的主人绝对没有派人杀害你的骑士，也没有派人去杀害耿斯骑士！”奴仆武士埙兹夫提高嗓门郑重喊道，决不允许有人怀疑、诋毁提多夫人。 什么？伊蒙德骑士长脸色一变，脑海思考起来埙兹夫的话语有几分可信。 埙兹夫说的没错，提多夫人的确没有派人杀害伊蒙德的骑士或戴蒙的骑士，在儿子科尔里奇伯爵死后，她非常怨恨伊诺雅，因为儿子是在出兵绿湖堡的路途死亡的。 在儿子死后，提多家族局势呈现变乱，为了防范绿湖堡勾结德高望重的戴蒙大人谋夺伯爵爵位，提多夫人特意派人盯着戴蒙，直到发现戴蒙派出耿斯骑士前往绿湖堡，未等提多夫人做出措施，离开埃雷萨城不远的耿斯骑士就被杀害。 提多夫人大惊，吩咐奴仆武士埙兹夫秘密进行调查，查到曾经有来自绿湖堡的骑士在埃雷萨城镇附近失踪，没有进入埃雷萨城，后来发现有人在城内街边出售骑士饰品，不过那是几名在城外玩耍捡到东西的孩童。 两名正式骑士在非战时死亡，还是被人杀害，哪怕是伯爵领地也不是小事，更别说两名骑士背后主人的身份，以及在提多家族的特殊敏感时期。 提多夫人不得不慎重对待，随着调查的深入，竟然发现提多家族内部同样有人在监视戴蒙，还有人试图接触自己的骑士。 至此，提多夫人知道提多家族内部出了大问题，凭着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必须要有人来帮助，本来戴蒙大人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如今的他也被人监视。 什么人能够帮助自己？ 擅自监视德高望重的戴蒙大人，接触代辖埃雷萨的提多夫人的骑士，杀害两名正式骑士，封锁消息......提多夫人明白绝对不可能某一个人便能完成的，绝对是团体作案，最大嫌疑是觊觎伯爵爵位的提多家族旁系和企图趁着提多家族混乱谋求更大利益的封臣。 如此一来，提多夫人能够寻求帮助的只有安勒.提多老伯爵的挚友，绿湖堡的伊蒙德骑士长。 虽然以前提多夫人和伊蒙德骑士长相处不是十分愉快，可是提多夫人对伊蒙德骑士长身为老伯爵臣属的忠诚和作为朋友的友谊，心中十分肯定。 听着奴仆武士讲述埃雷萨的情况，伊蒙德骑士长难以置信，在老伯爵治理下的提多家族何等强盛，如今区区不过两年，提多家族竟然落得如此地步！ 第六百八十八章：纹章戒指 第六百八十八章：纹章戒指 从昏暗地牢到明亮大厅，捆绑的绳索已经解开，奴仆武士埙兹夫用力挺直身躯，自己是个卑微的奴仆，可是自己的主人是高贵的夫人，奉命前来绿湖堡更是把提多夫人的话语传达。 伊蒙德骑士长小心翼翼捧着半指大小的物件，那是奴仆武士埙兹夫进城前藏在绿湖堡城外大树的，因此没有在搜身时被搜出来，刚刚引人去拿回来的。 纹章戒指，绿湖堡伯爵的纹章戒指！ 身为安勒.提多老伯爵的近臣和挚友，伊蒙德骑士长不知多少次见过象征提多家族两大伯爵之一的纹章戒指，不过老伯爵死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看见，更别说像如今这般捧在手上。 伊诺雅脸色也有变化，在她儿时的回忆里有着那么几分提多家族的印象，象征绿湖堡伯爵的纹章戒指便是其一，依稀记得戴着它的宽厚大手包握自己小手的感觉。 安勒.提多老伯爵的临终安排，赐赠伊诺雅绿湖堡，或许是为了伊诺雅着想，没有将绿湖堡伯爵的纹章戒指给伊诺雅，而是按照传统留给继承绿湖堡伯爵的儿子科尔里奇。 半晌，回忆感叹的伊蒙德骑士长把纹章戒指转交给伊诺雅领主，同时点头示意，也是一种鉴别，这枚纹章戒指是真的。 绿湖堡伯爵，提多夫人的诚意。 提多夫人寻求绿湖堡的伊蒙德骑士长的帮助，不过绿湖堡领主并非伊蒙德，必须拿出条件来说服伊蒙德背后之人，那个提多夫人口中的可恶女马贼。 如果是平时，提多夫人还能讨价还价，绝不会那么快把自己最后底牌亮给对方，可是提多家族内的情况实在不寻常，拖得越久，谁都无法猜到局势会如何发展。 伊诺雅没有立刻把纹章戒指戴在手上，旋转抚摸几下，看着那个奴仆武士，低声呵笑：“一枚戒指就让我们为她办事，未免太便宜了？” 闻言，奴仆武士埙兹夫脸庞肌肉抽搐，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虽然他不是贵族骑士，可是这么多年在提多夫人身边待着，耳濡目染，深知纹章戒指的特殊意义。 伊蒙德骑士长也是有些尴尬，这枚纹章戒指怎么在伊诺雅看来就廉价了，拥有这枚戒指，那么伊诺雅不仅是绿湖堡领主，还可以被人称作“绿湖堡伯爵”，有实有名。 同时，一旦拥有这枚戒指，伊诺雅提出对埃雷萨伯爵的继承权都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了，提多夫人的诚意十分之重。 “你的主人还有什么要求吗？”不想纠结纹章戒指的价格和价值，伊蒙德骑士长对着奴仆武士直白问道，有点不太相信提多夫人的要求那么简单，仅仅是让绿湖堡帮助找出提多家族的祸害，防备斯丁村周围领主作乱，一句让伊诺雅领主承认提多夫人为埃雷萨伯爵的言语都没有，太不可思议了。 天上掉下来软软的白面包！ “绿湖堡领主答应我家主人的要求？”没有回答问题，奴仆武士埙兹夫看向伊诺雅询问。 伊诺雅感到有些好笑，现在发现这个奴仆武士有点傻气，和草原儿郎有几分相似，从他发问的语气神态来看，这句话八成也是提多夫人让他问的。 她看向伊蒙德骑士长，只见伊蒙德又是点头，又是眼神示意，如果屋内只有两人，怕是都要喊着快点答应。 “好吧，我答应！”伊诺雅道，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伊蒙德骑士长，你能够用手中长剑和骑士荣誉来见证吗？”奴仆武士埙兹夫又问道。 “遵从骑士准则，伊蒙德不负！”说罢，伊蒙德对着徽记旗帜施行骑士礼。 奴仆武士埙兹夫神态恢复正常，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和小布袋，“我的主人说如果你们答应了，就让我把这两个东西给你们！” 这次不仅伊蒙德骑士长神色惊讶，就连伊诺雅领主都凝重起来，一模一样的小布袋，刚才那个装着绿湖堡伯爵的纹章戒指，那么这个该不会是？ 伊蒙德骑士长深吸一口气，接过小布袋，隔着布摸到圆环状的小物件，手指微微一颤，一拆，一提，一倒，环装物件落在掌心。 古朴的青铜戒指，不知传了多少年，经过多少代，被磨得十分光滑，有些环边纹路都已经磨没了。 青铜戒指本是冰凉冰凉的，可是给伊蒙德骑士长的感觉却是热得发烫，让他不敢接。 提多家族的族徽戒指，埃雷萨伯爵的纹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提多夫人疯了，把提多家族两枚权力之戒同时送给伊诺雅？ “说，怎么回事？”伊蒙德骑士长喊声中带着颤音，提多家族肯定发生天大的变故，否则就是自己眼睛坏了。 “我不知道，主人就是让我来绿湖堡，先给你们从我身上搜出的东西，再把我放在衣服左边的布袋给你们，最后你们答应了，再给右边的信件和布袋。”奴仆武士埙兹夫回忆提多夫人交代的步奏，确认自己没有做错。 “伊蒙德叔叔，信！”同样很想知道什么情况，不过认识的卡洛斯文字加起来都没有一筐，伊诺雅只得提醒。 ............ 埃雷萨伯爵府，提多夫人望着绿湖堡方向，按照时间推算，埙兹夫应该已经抵达绿湖堡了。 提多夫人看着四周，这座府邸内她最关心的额三个人都离开了，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丈夫安勒和儿子科尔里奇已经离世，至于埙兹夫，相信绿湖堡那个女人和伊蒙德骑士长看在自己送出大礼份上，会好好对待他的。 名义上埙兹夫是提多夫人的奴仆武士，实际上这个和提多夫人早逝的弟弟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对提多夫人来说是真正的亲人，不求他成为优秀的骑士，只愿他平安生活。 “夫人，不好了，刚刚传来消息，有几支不明军队进城了，其中一支还是大批骑士.......”一名随从骑士快步跑来，着急汇报。 “去，集结忠于提多家族的骑士们，告诉他们，安勒伯爵的妻子、科尔里奇伯爵的母亲决不允许有人擅自闯进提多家族的领地，我将用我的鲜血去捍卫提多家族的荣耀！”提多夫人下令，此时的她如同一位准备出征的女骑士。 提多夫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挡住他们，可是绝不会束手就擒，更何况丈夫、儿子的死亡都和他们有关。 被王室安排出征萨茹公国的丈夫安勒受重伤，获得王室示意进攻绿湖堡的儿子科尔里奇途中死亡，提多家族内部有人密切联络埃徳登公国王室。 埃徳登公国王室看来是打算彻底铲除提多家族了，一旦提多家族绝嗣，埃徳登公国有理由宣布收回封地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南行祭祀 第六百八十九章：南行祭祀 东漠草原，柔黎王庭，整装待发的侍卫军千骑，队伍中最强壮的两名柔黎草原勇士分别握着两杆徽记旗帜。 一杆是柔黎军必备的雄鹰战旗，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另外一杆是青鹿旗帜，令不少柔黎新属民好奇究竟是哪一家哪一氏的大贵人，出行有着如此之大的排场。 青鹿旗帜，奇雅孛圪一脉的家徽！ 自从赫离在钦达烈草原登位称汗后，柔黎旗帜主体仍是雄鹰徽记，但是辅以鹿纹边翼，如今无论是营地旗帜，还是常备军战旗，都是这一种。 身为柔黎汗部的王族，人丁尚少，又或许是赫离一家和锡达大叔的深厚亲情，再加上加缀奇雅孛圪姓氏，除去赫离本人的可汗大纛，直接把青鹿旗帜用作家徽旗帜。 不过，平日里青鹿旗帜用得很少，哪怕是王庭宫帐见到的也多是雄鹰旗帜，可是今天是个特殊日子，无论如何都得把青鹿旗帜亮出来的。 柔黎王族，奇雅孛圪一脉的贵人要前往钦达烈草原祭祀，前往的还不止一个贵人。 “察乌卡哥哥，你去催催，你去催催！” 作为此次前往钦达烈草原的主要人物，还要代表可汗进行祭祀的奇雅孛圪.察乌卡在出行队伍是很具有说话份量的，那就是钦差王爷代表皇帝兄弟前去拜祭，沿途黎明百姓、文武百官都得扫地恭迎，纳首叩拜。 说实话，去不了卡洛斯大陆玩耍，去个钦达烈草原看看也不错，哪怕顺道兼着祭祀任务，反正目的地相同，用不着自己安排什么祭祀流程的，费不了多少精力。 可是......察乌卡胖嘟嘟的脸庞，努力挤出陪笑之色，被身后这位小祖宗喊“察乌卡哥哥”是挺好听的，可是要我去催催，也不看看那边都是什么人，先不说黛莉莎婶子，自己只要一开口，自家老爹估计能够拔出旁边武士的弯刀追着自己跑到钦达烈草原去，一路都不用骑马了。 “吉姆，你上次跟我说的在洛格领地见到的大野猪，站起来比敏敏的棕熊还要高大的那一头，你快和敏敏说说，看看是不是比那头熊还要大......”眼珠一转，正想着怎么应付的胖子突然瞄到一道身影，急忙大喊。 前脚奉赫离之命赶回王庭，后脚就得一同前往钦达烈草原的侍卫军千骑长吉姆疑惑着，自己从来没有和察乌卡大人说过什么大野猪，不过看见敏敏朝着自己走来，心脏扑通一跳，明白察乌卡大人坑了自己一把。 胖子擦一把额头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汗，看着大妃古素禾向锡达老爹、黛丽莎婶子、索尔奇长者告别，以及抱了抱云娜侧妃和朵朵公主，明白终于可以启程了。 此次前往钦达烈草原科尔塞糜祭拜的奇雅孛圪一脉，主要有胖子察乌卡、古素禾大妃、敏敏公主，本来人员还有黛丽莎老夫人、云娜侧妃、哈度真侧妃、朵朵公主，可是朵朵公主近来身体不适，希德丁总医师建议不要长途远行，如此的话朵朵公主留在王庭，那么生母云娜肯定要陪同照顾，黛丽莎老夫人不舍孙儿，哈度真侧妃留下一同照顾。 对于远行，锡达断事官、黛丽莎老夫人也是做了一番交代，不仅带有一个侍卫千骑护送，还有特意挑选的厨子、医师，照顾几人的生活起居。 对于强盛的柔黎汗部来说，祭祀是重要大事，重在意义，却不是难事，有着大批人员进行操办。 安全更不用过于担心，随行的侍卫千骑可是柔黎精锐，沿途所经皆是柔黎汗部领地，在钦达烈草原还有不久前移驻到科尔塞糜大营的哥达万骑。 在侍卫千骑的保护下，察乌卡一行人离开白马驿，沿着白马山岭，过恰苏图，进入花扎那河草场。 时间没有十分紧迫，队伍没有如同行军打仗那般快马驰骋、风驰电掣，尤其是过恰苏图后，有点慢慢悠悠的意思，不急不缓，看着南部草原的风景山水。 三人中，生长在钦达烈草原的古素禾大妃且不说，敏敏公主是第二次走这条路了，上一次还是两年多前混在古素禾、索尔奇的队伍，要去看看夺回钦达烈大权的首领哥哥。 不过，那次太过匆忙，时间非常之赶，有时还得连夜赶路，敏敏公主几乎没有好好看过，更别说沿途玩耍了。 葱葱草原，骏马健硕，马鞭挥动，少女身影，连成一道草原风景。 “哈哈哈，察乌卡哥哥......” 十几岁的草原少女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策马欢笑更成一道美景，可是身后那个胖胖的身躯，让人不忍可怜起来座下马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胖子有些憋屈，无法反驳，连怒目瞪眼都不敢，一旦这位小祖宗回到去找几位长辈哭诉抱怨，这身肥肉就会瘦掉几斤。 此时，古素禾大妃策马赶上来，看着欢闹的敏敏公主，脸上也露出笑意，又看看旁边的察乌卡兄弟，想到锡达断事官、索尔奇老首领交代的任务，开口道：“察乌卡兄弟，还没有去过钦达烈草原吧？” 胖子摇摇头，下意识道：“没有来过，最多是在行商的时候在恰苏图江上边经过一段路。” “这次前往钦达烈草原科尔塞糜祭祀，必然举办宴会，所有氏族贵女都会来参加，察乌卡兄弟看中了哪个，跟嫂嫂说一声......” 胖子刚要继续点头，感觉不对劲，顿时明白过来，又想起锡达老爹来时吩咐让自己多去各氏族营地走走逛逛，敢情是在这里等着我。 “哎呦，吉姆，天色不早了，快点准备扎营！”胖子急匆匆回身吆喝一声，然后拍马过去那边准备扎营事宜。 古素禾大妃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刚刚划过正中，离着傍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扎营是进行吃饭吗？ 接下来的路程，察乌卡尽量减少和古素禾大妃相处，要么和吉姆胡侃闲聊，要么跟着敏敏公主东看看、西瞅瞅，倒是真有几分玩兴。 直到踏进中钦达烈万户草场领地，哥达万骑长、兀格副万骑长派出的人儿迎接，反倒是敏敏公主一路玩逛，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有几分想念阿妈、朵朵侄女和猜测哥哥是不是快要回到王庭了。 第六百九十章：驻留土讫水 第六百九十章：驻留土讫水 在察乌卡一行人抵达钦达烈草原时，赫离可汗正在返回柔黎王庭的路上，不过并非径直策马驰骋，而是先到亚力卜镇，然后翻越高耸的落雁山脉，前往土讫水城。 短暂停留亚力卜镇，赫离看着和自己记忆大有不同的镇貌，生出感叹，不过几年时光，变化真大，虽然有着多日纳等人呈上来的汇报，可是身临其境观看，感受绝对是不一样的。 落雁山脉通道也是如此，挖土搬石，固定矮柱，颇有几番游玩山岭密林风景区的味道，除了道路狭窄不能牵马带驴，以及几个弯曲陡峭之地无法打上扶手矮桩，只能靠着几根粗绳作为掉落下去的防护措施。 翻过落雁山脉后，赫离没有游山玩水的闲情，也没有打出可汗仪仗，吩咐人员来迎接，派个侍卫直接通传锻造帐一声，巡视这个土讫水草场最重要的部门。 在土讫水草场，赫离任何部门都可以不看，唯独锻造帐必须要去看看，残酷的大草原，手里没把铁家伙，不知有多少恶狼前仆后继撕咬。 经过几年的发展，柔黎汗部锻造帐已经是拥有几千工匠、上万学徒，算上直接为锻造帐劳作的帐下户，怕有接近五万之众。 自从主帐升格王庭，驻跸白马驿，大批部众牧民、军队将士迁徙过去，如今土讫水草场过半的要么是锻造帐之人，要是为锻造帐服务的，典型的产业带动地方发展。 “大汗，乌洛兰万户长带人在前边迎接！” 不远处，乌洛兰万户长、尤利可锻造官、多力夫大匠、不那多大匠、法尔德大匠、沙逊大匠等候着，大汗已经很久没有巡视土讫水草场。 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众人都有些紧张，等待队伍后边的沙逊大匠也不免频频瞭望，想起几年前自己和大汗认识的经过，被半强迫翻越落雁山脉过来土讫水草场，成为柔黎锻造帐的工匠，唏嘘感叹。 把锻造帐当成第二个家，不是动手锻造，就是研究图纸，偶尔出来也是和家人在土讫水草场附近游玩，这位柔黎最出色的工匠对于柔黎汗部的征伐开拓、兴盛发展都是从尤利可锻造官口中得知，可是从王庭下发锻造帐的任务，锻造帐打造出越来越多的铠甲、弯刀、盾牌、箭矢，以及一次次王庭对锻造帐的丰厚赏赐，让沙逊明白柔黎汗部仿若飞射的利箭，更清楚柔黎汗部的强大。 “参见大汗！”众人看见来骑为首者过来，纷纷躬身行礼。 “起来，不必多礼，本来想着默默过来，你们一迎接，任谁都能知道有个大人物过来了。”赫离翻身下马笑着，轻托一下乌洛兰长者，“哈哈，万户长，锻造官，大匠......怕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大汗来了。” 众人再次行礼，乌洛兰万户长、尤利可锻造官、不那多大匠、法尔德大匠、沙逊大匠都没说话，反倒是尤利可锻造官之子多力夫大匠解释一句：“大汗，我们是在丘陵矿区门口迎接你的，周围有着骑兵巡逻，部众看不到的。” “就你能！”尤利可锻造官抬手作势敲了一下儿子，大汗哪里是说外边的部众，说的明明是里面的工匠、帐下户。 “尤利可锻造官，走，带我去看看！”赫离没有和众人叙叙旧、谈谈话，开门见山走进去视察，真要谈话可以一边看一边聊。 尤利可锻造官领命，走在前头带路，一边走着，一边把近一、两年锻造帐的变化挑拣重点介绍，工匠扩充，技术提升，炼炉屋铺，仓储帐落，道路修建...... “咦，那些石头是用来测试投石机的？”赫离望见一处空地，乱中有序摆着几堆石头，不过没有看见投石机，把目光转向队伍后边的沙逊大匠。 “是的，大汗，石头是我打造投石机时用来测试，锻造帐的投石机都被搬运到训练大营，合昆屯练官、胡格森大人准备用于操练投石机队......”说着，作为打造投石机的负责人，沙逊大匠偷偷瞄着赫离可汗，草原部落专门训练投石机，实在是出人意料。 他还多次被请过去土讫水训练大营指导，看着合昆屯练官、胡格森大人的痛苦脸色，肯定是出自上意，否则两位草原将领哪里会搞这个东西。 上意，柔黎汗部除了赫离可汗，还有谁有哪个本事去让不愿意的合昆屯练官、胡格森大人尽心全力去弄新鲜物件。 柔黎汗部的投石机是经过沙逊大匠改良的，为此还受到王庭的表扬赏赐，赫离在扩编常备军也有考虑到未来万骑根据战场情况的不同，配备投石机队，因此先让底下人熟悉一下。 “哈哈，看来我得去训练大营看看，合昆、胡格森他们两个搞得如何了。”赫离朗笑道，不要求取得突破进展，毕竟投石机对于生长在草原的儿郎来说是个新鲜事物，恐怕勉强只有北漠霸主呼屠部落立国的芬伊瑞拉王国才有人懂得这种大物件，还不一定善用。 简短逛着一圈，时不时听着汇报，还没有深入进去采矿区、炼铁场看，赫离用去大半天时间，算是更新对自家锻造帐的了解。 期间，赫离还特意问了问沙逊大匠关于弩弓的研究进度，仿佛遇见同道中人的沙逊大匠在弩弓方面源源不断讲述，概括起来就是两点，一是弩弓研究很有前途，二是申请更多工匠、资源支持。 怀有小期待的赫离心中苦笑，自己想的太美好，投石机对沙逊大匠来说还有先例参考，可是弩弓只有破旧的图纸，怎会那么简单就搞出来的，不过最后还是吩咐尤利可锻造官酌情支持一下，至少研究精神还是很值得鼓励的。 大半天时间用在锻造帐后，赫离离开了，知道自己就算不让尤利可锻造官人等大张旗鼓，可是锻造官、万户长、大匠们走来走去，恭恭敬敬陪着中间青年，都能猜出是个大人物。 那么，接下来驻留土讫水草场的时间，赫离自然还得去土讫水训练大营看看。 第六百九十一章：惊颤消息 第六百九十一章：惊颤消息 中钦达烈草原万户，钦达烈草原最肥美的牧场，科尔塞糜，长生天赐予神秘宝鼎之地，如今则是钦达烈人的圣地。 同时，迁徙大批钦达烈贵族、部众，重新规划放牧草场，以及修建科尔塞糜训练大营，屯兵震慑，又有柔黎汗部商贸帐固定的贩卖交易市场，中钦达烈万户日渐繁荣，即使比不上王庭、斯帕丘陵营地，可是在腾格里大草原算得上有声有色。 今秋的科尔塞糜草场格外热闹，主要来自中、下钦达烈万户，部分来自上钦达烈的部众赶来和奇雅孛圪一脉的大贵人共同祭祀钦达烈先祖、长生天，简直是一副人山人海的场面。 好在，文武官员多是出自柔黎汗部，此前又有过赫离可汗登位称汗的经验，安排人群，维持秩序显得忙中稳当。 浩大的祭祀仪式完毕，普通部众纷纷赶回自己的牧场，那些拖家带口的钦达烈贵族们几乎不动，有着在科尔塞糜草场熬到明年开春的意思。 此时，阿苏冈万户长的宽大帐落又举行着一场宴会，凡是有资格进去的钦达烈贵族都进去了，挤不进去的也想法设法把自家未婚女子送进去，倒是没有受到帐边武士的阻拦，任由年轻草原女子进入。 身为主人的阿苏冈万户长却不是主角，就连身份最显赫的古素禾大妃也甘当配角，为旁边的胖子介绍各位宾客，不过，重点介绍的多是女宾客。 今天的胖子被迫打扮一番，精致平宽的皮袍盖住圆嘟嘟的肚子，倒是显得他有那么两分粗壮，心中无比后悔前来科尔塞糜，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赫离和锡达老爹勾结的，专门搞个正当理由，把自己甩过来钦达烈草原。 来了之后，一个是嫂子兼大妃的古素禾，一个是长辈兼地主的阿苏冈，对着胖子左右夹攻，源源不断送过来草原女子。 如果是往日，胖子说不定乐呵呵接受，美滋滋享受，现在却要强行忍住，免得以后遭受冲动的惩罚。 帐内中央，随着拍打的节奏，几名草原女子表演舞蹈，引得众人拍手称赞，注意力暂时被转移，察乌卡松了一口气。 “兀格、乌兰妹妹，恭喜了！”古素禾大妃拿起酒碗对着旁边的一对男女道，望着女子凸起的肚子，显露一丝羡慕之色。 “哎呦，哎呦，兀格大人来钦达烈草原是操练万骑的，操练几个月，自家婆娘的肚子都大了，真是辛苦......”察乌卡对着兀格安答调侃道，满脸的贱笑。 “我们几个安答，木格年纪小不算，多米都有婆娘了，你却......”兀格毫不示弱反击，一副“真是可怜”的表情，又对着自己的妻子道：“乌兰，这段时间你就多找找，把所有合适的女子召集过来，总有那么几个瞎眼的能够看上他的。” 乌兰忍不住扑笑一声，点点头，想不到自己丈夫和安答的斗嘴这么有趣。 听着这么熟悉的调侃，胖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赫离的嘴脸，默默埋怨都是以前被赫离带坏的。 “羊群吃着牧草，不免夹着污泥”兀格朝着胖子靠了靠，“你猜，那边几个探头探脑的男子在找什么？” 察乌卡瞥了一眼，拿起酒碗，蔑笑：“绝对不是来看我的，就他们几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还敢攀附敏敏！” 兀格和察乌卡来个碰碗，那边的几个男子就算看瞎眼睛都不会看见敏敏，那位在科尔塞糜玩耍几天的公主殿下，已经偷偷溜去下钦达烈万户草场了。 “如果敏敏知道乌兰怀孕了，肯定不会溜出去了，恭喜了！”察乌卡正经祝贺，乌兰前两天感觉身体不适，安排医师检查才发现怀孕的，那时候的敏敏已经溜走了。 “那你看中哪个，赶紧抢回毡帐，到时候孩儿们一起做安答，不过看来我的儿子要做哥哥了！”兀格笑道。 “切，是不是儿子难说......”察乌卡下意识斗回去，可是一出口想到有着乌兰，尤其是古素禾在旁边，还是忍住了。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急急嚷闹声，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阿苏冈万户长吩咐人出去看看，该不会是哪家贵族为把女儿送进来争吵吧？ 帐门一开，一名柔黎常备军打扮的武士不等人带领，急急闯入，直奔察乌卡座位。 看见来人异样，察乌卡眼皮一跳，心里有些发慌，闯进武士是侍卫军百骑长，不仅受过严格训练，还经历大小战事，如果不是大事、要事，不会这样的。 侍卫军百骑长走到大妃、兀格副万骑长旁，速度缓下来，还没有开口，只见察乌卡大人起身快走几步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军百骑长凑在察乌卡耳边嘀咕着什么，话语并不多，还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可是察乌卡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没有找到吉姆？”察乌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的，听这声音，不知情的人绝对认为这位大人对口中的吉姆有着滔天大恨！ “没有！” 察乌卡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狂怒发飙。 “传令哥达，吹号，集结万骑，十响为令，百骑不全杀百骑长，千骑不齐斩千骑长！”暴怒边缘的察乌卡吼叫一声，不仅气势吓着众人，内容也令人一颤。 既是哥达万骑的副万骑长，又是安答的兀格拍了拍妻子乌兰，起身吩咐随从武士准备，靠过来察乌卡旁边，“出什么大事，王庭的军令？” 安答靠过来，胖子的脸色依旧阴沉，声音却缓和一些，“有一支骑兵在下钦达烈草原袭击敏敏的护卫队，周围几里发现四十几具侍卫的尸体，敏敏......生死不知！” 兀格感觉心口被堵住，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最后咬牙换气，才压住巨大惊慌，稳住身体。 袭击柔黎侍卫军，谋害柔黎公主，真是个泼天胆子！ 斜眼瞥着好奇探望的帐内众人，兀格明白一旦敏敏出事，别的不说，至少帐内会有一大批人遭殃，哪怕不是人头落地，可是舒舒服服的贵族日子到头了。 雄鹰的怒火会燃烧钦达烈草原！ 第六百九十二章：下钦达烈的踪迹 第六百九十二章：下钦达烈的踪迹 随着响起急促的号角声，钦达烈草原的宁静被打破，装备精良的柔黎骑兵迅速集结，战旗猎猎作响，弯刀映出锋芒。 纵使部众牧民知道集结的柔黎骑兵不是针对自己，可是黑压压的骑兵爆发着浓烈杀气，令人胆颤心惊，不由猜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自从哥达万骑在开春后移驻钦达烈草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集结操练，少则百骑一营，多达整个万骑，可是从未有过今天这般大动静。 难不成是有人进攻钦达烈草原？ 接下来几天，哥达万骑四散而出，呼啸驰骋，同时守备兵和各处草场的贵族卫队也被调动起来，搜查近段时间自家牧场附近是否有成规模骑兵队伍出现。 敏敏是偷溜出去的，可是吉姆跟同护卫，带有七、八十名精悍勇士，哪怕是突然袭击，至少也得上百敌骑才能对护卫队造成威胁。 上百名骑兵从下钦达烈草原穿过，不可能悄无声息！ 颉秣部首领，不，如今是柔黎汗部钦达烈一脉的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探头张脑，若是草原少女这般姿态，显得可爱，可是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让人忍俊不禁，就连女儿乌兰都有点不太好意思，父亲太丢人了。 “古素禾姐姐，敏敏公主怎么样了？”乌兰低声问道，再不开口，恐怕父亲会一直丢人下去。 身为兀格副万骑长的妻子，本来乌兰直接向丈夫询问最为直接便捷，可是兀格万骑长带兵出去寻找敏敏公主，就算派人回来传讯最多也是报个平安，不会特意提到敏敏公主的。 乌兰的父亲，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又不断哀求自己的女儿去打探消息，恰巧古素禾大妃过来探看怀孕的乌兰，只得让女儿开口了。 大帐内除了侍女，只有三人，古素禾大妃岂能不知道颉秣首领陂木黎的小动作，也明白他们的心情。 “暂时还没有找到敏敏......”古素禾大妃缓慢说出，后半句却是忍在口中，没有说出来，关于下钦达烈草原有牧民发现曾经有一队五、六百骑兵的人马穿过。 敏敏公主被袭击，下钦达烈草原万户本就有责任，如果再让人知道那队不明骑兵曾经在下钦达烈草原经过，古素禾大妃不知道自己的大汗丈夫会怎么对待下钦达烈草原万户。 黑瞎子山，木录河沿岸，康麽部的世代游牧草场都位于如今的下钦达烈草原万户，康麽部东迁避难时，无法跟上的一部分族众分散躲藏，在奇雅孛圪一脉重新统治钦达烈人后，也有一批康麽部众回到故土，留在下钦达烈草原的康麽部众大概有几千人。 古素禾大妃没有以为老弱居多的几千康麽部众有能力、有胆子袭击敏敏护卫队，更不是担忧大汗丈夫怒火会把下钦达烈万户的几千康麽部众牵连。 她担心的是迮特夷部，如今的迮特夷氏族，少主呼也必统领守备兵、首领辛安担任左大当户的迮特夷氏族。 “希望不要出事......”古素禾大妃默默向长生天祈祷，一旦敏敏在下钦达烈草原出事，伴着利刃箭矢的暴风雨将会席卷，不知有多少人淹死在暴风雨。 不仅是奇雅孛圪.巴伯兰.纳敏的王族身份，深受赫离疼爱的敏敏，还被巴伯兰亲族、部落长辈视为掌上明珠，不说黛丽莎老夫人，连锡达断事官在心里疼爱看着长大的敏敏公主都超过对出身姻亲部落的古素禾大妃。 若是敏敏在钦达烈草原出事，赫离可汗要对钦达烈草原发怒，恐怕没有什么亲族长辈会竭力劝说，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 至于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催促询问，要么此次袭击和他有关，想要知道调查进度，害怕查到自己身上；要么是趁乱谋利，清楚柔黎汗部强大力量的陂木黎，明白一旦赫离可汗发怒，如今的钦达烈草原格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钦达烈草原，万户长是喀布朵氏族的阿苏冈，左大当户是怛奚部旁系亲族的其利穆河，作为在奇雅孛圪一脉回归统治钦达烈草原没有突出贡献的颉秣氏族，要想顶替两人，难度不是一般小。 下钦达烈草原万户可就不同，至今万户长的位置都还空在哪儿！ 察乌卡大人的大帐，弥漫压抑的气氛，连着几天阴沉脸色的胖子低着头，随从武士识趣没有说话，生怕成为大人的出气包。 哥达万骑撒出去搜寻，加上各处草场的队伍，已经两天时间，早在出发之前，胖子便要求沿途每隔三十里留下一队信骑，至少一天三报，找到踪迹或特殊情况动用信鹰。 回传消息超过十次，中间确实有一次信鹰急讯，可是都不是直接和敏敏有关的，让胖子慌乱着急。 “察乌卡大人......” 帐内竟然有人敢开口，看他的语态不像汇报敏敏公主消息的，不怕胖子咆哮一顿吗？ 不仅没有咆哮说话之人，胖子还深吸一口气，尽力压制自己的糟糕情绪，“扎顿，让你难做了。” 扎顿，柔黎汗部观风帐千骑长，负责钦达烈草原，早在柔黎军南征钦达烈草原便有过突出贡献，不仅在钦达烈草原埋下暗桩探子，还拉拢恪延部大贵族，减少柔黎军和钦达烈部落联军的厮杀，让更多的钦达烈人存活下来， 扎顿摇摇头，然后看着察乌卡大人，似是等待决定，又似是告知一声。 “去吧！”胖子无奈说道，考虑到锡达老爹，不想让锡达老爹难做，在得知敏敏队伍被袭击后，没有第一时间放飞信鹰呈报王庭，抱有在一、两天之内找到敏敏的希望。 胖子可以拖延时间上报，可是观风帐不敢，敏敏公主遇袭，扯起来观风帐也有责任，不过迫于察乌卡的请求和王族身份，没有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上报。 过了两天，期间还查到那队不明骑兵的踪迹，观风帐的扎顿再不上报，即使将来有着察乌卡大人为他说情，大汗没有迁怒，可是估计官运前途就得断在钦达烈草原了。 “诺！”随即，扎顿急匆匆走出大帐，立刻吩咐手下人放出已经准备好的信鹰，朝着王庭方向飞去。 第六百九十三章：用兵之地 第六百九十三章：用兵之地 东漠草原 ，柔黎王庭，内城宫帐。 朵朵公主被人抱住，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没有被奶奶、母亲抱着那么舒服，下意识伸腿探手想要反抗，可是看见抱着自己的男子，感觉十分熟悉，晃着晃着让公主殿下觉得很好玩，一下子就不嫌弃他了。 “朵朵要睡了......”赫离转过身把女儿交给云娜，感觉手臂有些酸麻，带孩子真是不容易，看着笑容满脸的云娜，补了一句“云娜，辛苦你了！” “不辛苦，反倒是两位阿妈劳累了。”云娜摇摇头笑道，两位阿妈自然是黛丽莎老夫人和云娜母亲乌丽兰。 “辛苦阿妈了......”赫离对着另外一边的岳母乌丽兰道，阿雅姆、乌丽兰夫妇都同在帐内。 至于自己阿妈，赫离不用说太多，反正大把机会谈谈心，交流交流感情。 很快，奴仆从煮食帐端过来一盘盘菜肴，有着草原传统的奶酪肉干，有着近年卡洛斯过来的白面包，也有着赫离独创的菜样，不下二、三十道。 黛丽莎老夫人眼眸含笑，乐呵呵看着帐内热闹，目光落在云娜、哈度真身上，期盼明年能够再给自己增添一位孙儿，最好是个孙子。 可惜，大妃儿媳妇去了钦达烈草原祭祀，否则自己明年增添孙儿的机会更大。 想到古素禾，黛丽莎老夫人不免牵挂起来女儿敏敏，虽说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可是那么多年都没有像今年这般一下子离开自己身边几个月的时间。 “怕是在钦达烈草原玩疯了......”知道自己女儿玩性的黛丽莎老夫人猜测着，但是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感觉胸口堵得慌。 自从大病后便被严格控制酒量的锡达断事官拿起铜碗，难得热闹，大大方方小饮几口，也是想着钦达烈草原的孩子们，不知察乌卡看上哪家钦达烈贵女，只要他成婚生子，自己算是完成任务，皈依长生天怀抱后不仅可以向赫离父亲讲述赫离的丰功伟绩，也能够对察乌卡的亲生父母有个交代。 “咦.....”锡达断事官停下手中铜碗，帐中来了不速之客。 塞图，观风帐大当户，或许是执掌观风帐的原因，从骨子里散发一股令人惧怕的冷淡。 不过，同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生活过的锡达断事官知道，塞图从小便和其他孩子不合群，对他被赫离任命负责柔黎观风帐还有些疑惑，不过如今看来他干得不错。 若是古素禾、察乌卡、兀格等人在场，不由发现这一幕有些熟悉，同为热闹宴会，同有人闯入。 不过，或是赫离赐予的直行特权，或是观风帐大当户塞图悄悄低调，入门靠着帐边行走，直到上座附近才被人发现。 站在大汗身后伺候的宝音正要过去，按照往常接收观风帐密送羊皮纸，却被人一拉，发现大汗已然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几碗马奶酒落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仅旁边的黛丽莎老夫人、锡达断事官，就连座下的木格一家、多米一家都注意到。 半晌后，赫离走回座位，脸色有些硬，勉强对黛丽莎老夫人微笑道：“阿妈，儿子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过来......” “阿妈明白，你阿爸在秃尾巴河做个小首领的时候，有时候大半夜都得跑出去，何况你是大汗！”黛丽莎老夫人理解道。 转过身，赫离疾步快走，半只脚刚刚迈出帐门，侧头对着紧跟在后的宝音下令：“传令托拜厄斯、泰罗格，集结万骑朝着恰苏图移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的万骑必须过了恰苏图江！” 尽管赫离有意压低声音，可是愤怒使他不知不觉有几分暴喝，使得靠近帐门的多米、木格、阿雅姆等人大致听见命令内容，也察觉到赫离语气的愤怒。 发生什么事？ 托拜厄斯、泰罗格，可是整整两个万骑的柔黎精锐常备军！ 柔黎汗部常备军，骨啜纳万骑驻扎西部乌河草场，拉姆可万骑驻扎北部莫顿河草场，哥达万骑驻扎南部钦达烈草原，能够随意调动的只有多米万骑、托拜厄斯万骑、泰罗格万骑，以及大汗的侍卫军。 如今的东漠草原，基本已被柔黎一统，就算有着藏在疙瘩角落的势力或不愿臣服的部族，一个柔黎万骑出动便能直接解决。 可是，赫离可汗刚刚调动两个柔黎万骑，集结地还是恰苏图！ 恰苏图，南部钦达烈草原的东大门，那么赫离用兵之地已然明显，那就是钦达烈草原！ 看着赫离走出帐门，多米离座起身给了木格一个眼神，跟妻子苏格雅说一句“很快回来”，便匆匆追了出去。 “大汗！”多米追出来后，看着不远处还未上马的赫离，迅速急跑过去。 “出什么事了？” 看见自己安答追来，赫离看着南边方向，气极而笑，可是任谁都能听出笑声的愤怒，大力一踢，狠狠踢翻帐边的木桶，“敏敏在钦达烈草原被袭击，四十多名侍卫战死......” 多米脸色一变，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敏敏呢，有没有出事？察乌卡呢？”多米追问道。 “敏敏生死不知，不过察乌卡没事，敏敏是偷溜去下钦达烈草原的途中被袭击的，察乌卡一直留在科尔塞糜大营。”踢了一脚发泄，赫离心情稍微冷静下来。 “那个死胖子，怎么放心让敏敏溜出去的......”多米对着察乌卡埋怨骂道，又想起什么，犹豫是否开口，最终还是仗着安答关系，问道：“赫离，袭击者和钦达烈有关？” 既不是点头，又不是摇头，赫离仰着头望着天空，半晌后，道：“察乌卡和扎顿的飞鹰信件说有着几百不明骑兵在迮特夷部的领地穿过，在敏敏一行被袭的前后时间，你说会不会是巧合？” “他们疯了？”多米难以置信喊道。 “或许他们一直把自己当作迮特夷部，不是迮特夷氏族！”赫离呵笑道，眼眸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第六百九十四章：请战 第六百九十四章：请战 王庭四周，集结号角声响起，作为柔黎战争机器的常用部件，常备军将士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迅速运作战争机器，只待大汗马鞭一挥，把前方敌人撕裂粉碎。 正当多米万骑长请求本部万骑出战时，奉诏过来的谷卑希侍卫长赶到，急急参拜大汗，同时好奇王庭周围常备军的调动。 “多米，你的万骑不可轻动，我不太放心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一旦乌河草原的骨啜纳需要后援，那么靠你了！”赫离可汗拍了拍自己的安答。 “那么，调动我的万骑去，托拜厄斯万骑或泰罗格万骑留下......”多米万骑长争道，俨然不把谷卑希侍卫长当外人，如果来者是旁人，那么他是不会仗着安答身份和赫离争的，多是乖乖服从命令。 可是此次不同，出事的是敏敏！ “谷卑希，你给我讲讲钦达烈草原的情况，特别是下钦达烈的！”赫离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询问起来谷卑希侍卫长。 在钦达烈草原登位称汗后，赫离留下谷卑希侍卫长善后钦达烈草原事务，因此在柔黎官员中谷卑希侍卫长对钦达烈草原最为熟悉。 随即，赫离简单补充几句敏敏在下钦达烈草原遇袭和不明兵马在迮特夷部的领地穿过，令谷卑希侍卫长脸色大变。 仿佛脑海剧烈轰响，谷卑希侍卫长偷瞄几眼大汗的脸色，有些害怕大汗迁怒自己，甚至都做好受罚准备了。 留后钦达烈草原，被大汗授权总览协调军政事务，谷卑希侍卫长多次呈报钦达烈草原百户改制、草原划分、部众迁徙顺利，功绩文书都还摆在桌上，转身回来就被啪啪打脸，实在是太疼了。 “下钦达烈草原，迮特夷部，我去你大爷......”谷卑希侍卫长八成在心中有多狠骂多狠了，杀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谷卑希侍卫长现在钦达烈草原，怕是率领大军杀到迮特夷部门口，不过有着察乌卡、古素禾大妃在，他还不能如此随性。 谷卑希侍卫长先是告罪一声，自己辜负大汗重任，没有把钦达烈草原治理好，然后把钦达烈草原情况，主要是中、下两个钦达烈万户，围绕各氏族在整改过程的态度和整改后的氏族兵力进行重点介绍，最后委婉强调迮特夷氏族。 从谷卑希侍卫长的介绍中可知，钦达烈七大部落整改后仍然有着巨大影响力，名义上没有保留大量兵马，可是实际上集结千骑兵马还是不难做到。 其中，又以迮特夷氏族拥有的力量最为强悍，当初为了奖励迮特夷部和尽快稳定钦达烈人，赫离让呼也必领着草原守备兵，同时对于迮特夷氏族那支纵横沙漠的骆驼骑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袭击敏敏之事真是迮特夷氏族做的，那么辛安父子最大依仗就是麾下草场守备兵和骆驼骑兵。 “辛安父子为什么要袭击敏敏？”听着谷卑希侍卫长的讲述，愤怒过后的赫离可汗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原因。 自从赫离登位称汗，他对迮特夷氏族不敢说是恩宠无限，可是在众多钦达烈氏族都是很不错的，击败乞迪汗部之后，称霸东漠，还顺手晋升远在钦达烈草原的迮特夷氏族少主呼也必为守备兵校尉。 造反？ 赫离摇摇头，有些不太相信，就凭辛安父子手中力量，只需调动哥达万骑就让他们逃进乌素兰沙漠吃沙子。 难不成辛安认为可以蛊惑动员进入柔黎常备军的钦达烈儿郎？ 十万柔黎常备军，出身钦达烈的不到五分之一，按照赫离对常备军的掌控程度，某个校尉、千骑长、百骑长叛乱，哪怕他们把队伍暂时带走，可是只要赫离出现阵前，叛乱者绝对不会得逞。 何况，五分之一的钦达烈儿郎主要来自旧怛奚部、覆灭的恪延部、姻亲部落康麽部、忠诚的喀布朵部，被人拉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眯着眼睛望着南边，赫离瞄见不远处连成一片的毡帐，眼皮跳睁，莫非不止迮特夷氏族，还有其他氏族参与了？ “谷卑希，你说袭击敏敏之事会不会有多个钦达烈氏族参与？” 听见大汗的询问，谷卑希侍卫长身体微微一颤，倘若真如大汗所说，多个钦达烈氏族参与，那么一个“办事不利”无论如何脱不了的。 “大汗，我恳请亲自前往钦达烈草原，如果公主出事了，谷卑希以死谢罪！”谷卑希侍卫长跪礼请求，希望能够前去钦达烈草原。 “大汗，多米也恳请前往钦达烈草原！”多米跪礼道，是以一个万骑长的身份请战。 谋害公主，极有可能是多个氏族串联行事，如果不惩戒，岂不是乱套，柔黎威严何在，置柔黎常备军于何地？ “谷卑希，我需要你留在王庭处理政务，秋后时节又是一番忙碌，断事官的身体不能疲惫操劳，察乌卡那小子又不在......”赫离道。 谷卑希侍卫长本想说不是还有索尔奇大人、阿雅姆大人两位王庭大当户协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得弯腰领命。 “多米......罢了，用你的万骑代替泰罗格万骑，苏格雅可不要埋怨我带走她的男人！”看着跪下恳求的安答，赫离只得同意了。 谷卑希叹了一口气，看着多米万骑长的目光有些幽怨，好像是多米万骑长害他不能前去钦达烈草原除害的。 “谷卑希，我带走一个侍卫军千骑，王庭侍卫军这边你也不可松懈！”赫离吩咐道。 “大汗，你怎么可以只带一个千骑，还是让侍卫军随同护卫！”谷卑希侍卫长急着半起身体劝道，没有忘记自己侍卫军的本职。 赫离有些好笑，哥达万骑、托拜厄斯万骑、多米万骑，以及两个侍卫千骑，将近四万常备军精锐，如果这样都不能保护他们的大汗，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够保护了。 不远处，宫帐门帘被掀开，几人走出，刚好看见跪着的谷卑希侍卫长、多米万骑长起身，从动作趋势来看，两人刚才明显是跪着的。 “出了什么事吗？”锡达皱眉问道。 第六百九十五章：长者之议 第六百九十五章：长者之议 铜壶烧水，浇烫茶叶，沁人心脾的茶香在帐落弥漫开来，别有一番草原茶韵。 今日的茶汤不似往日那般清甜可口，锡达断事官抿了几口，便无心细细品尝，随意一甩铜碗，一副苦涩模样。 不知是茶汤太苦，还是下钦达烈草原的祸事消息使得他忧心忡忡，无法拧开紧皱的眉头。 康麽氏族的老首领，王庭的大当户，柔黎汗部的必勒格，索尔奇在旁边坐着，时不时朝着锡达断事官瞅去，盼着锡达拿出个主意来，可是又不希望他牵扯太深。 那位赫离可汗，锐利的眼眸比雄鹰还要明亮，心思比腾格里大草原最辽阔的湖泊还要深沉。 近几年来，随着参与柔黎事务越来越多，对柔黎部了解越来越深，索尔奇明白柔黎王庭的集权制度不容改变，赫离可汗的权威不容挑衅，更是万万不能和可汗为敌，否则只有自取灭亡。 因此，康麽氏族上至首领头人，下到牧民部众，全都乖乖顺从王庭汗令，无论是征召氏族青壮进入常备军，还是百户改制、牧民迁徙，别说是在大氏族，就连一些小氏族都没有那么听话。 当然，这和康麽氏族是大妃的娘家部落有着一定关系，以及赫离可汗对康麽氏族的丰厚物资赏赐、肥沃草场划分。 总而言之，顺从有好果子吃，就算不能全心全意顺从，至少做个恭顺模样，绝对不能明面对抗王庭，直直忤逆大汗。 可是，有蠢货偏偏这样做了，何止是打脸，简直是拿着钝刀朝着奇雅孛圪一脉的脸面割划。 若是其他蠢货，索尔奇老首领绝对毫不犹豫以柔黎忠臣的身份狠狠批判，恨不得诅咒他们身死族灭，显示自己的忠心。 可是，那是钦达烈草原，那是下钦达烈草原万户，那是康麽氏族的故土牧场......关键最大的蠢货嫌疑人竟然是一向和康麽氏族关系不错的迮特夷氏族。 “奉倏，大汗那里，你是不是去劝一劝？” 在钦达烈一脉、柔黎汗部，敢当面直呼锡达断事官旧名的怕是只有索尔奇老首领，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锡达断事官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在自己询问后，赫离还是把下钦达烈草原万户的事情告诉自己了，可是王庭周围常备军的调动并没有停止，连多米都只能对着自己歉意一望。 锡达断事官缓缓拿出钦达烈草原观风帐呈报王庭的公文密信，没有对信件内容有所怀疑，至少敏敏在下钦达烈草原被袭击和不明骑兵在迮特夷氏族领地穿过是真的，因为这份公文的附名不仅有着观风帐千骑长的扎顿，还有着奇雅孛圪.察乌卡。 观风帐的扎顿既没有那个胆子，也不会那么愚蠢犯这种与当事人对质就能立马被戳破的错误。 “索尔奇舅舅，如果迮特夷氏族真的做出这种蠢事，袭击敏敏，那么就得为此付出代价，奇雅孛圪经不起损失了......”锡达断事官沉声说道，最后一句流露感叹伤怀之意。 身为奇雅孛圪一员的敏敏被袭击，勾起锡达断事官对奇雅孛圪一脉二十多年前的沉痛回忆，近亲嫡系被屠戮一空，仅存流落在外的锡达一人。 奇雅孛圪一脉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皮袄破了一片，必须尽快修补，免得整件皮袄损坏，羊群有了羊羔生病，就得赶紧把它隔离，免得传染！”锡达断事官嘀咕道。 如果迮特夷氏族真的袭击敏敏，那么它就是祸害，迟早会害到整个钦达烈人，早早除去这个祸害，不失为治病良方！ 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索尔奇老首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除去祸害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这么决定迮特夷氏族的命运，拉都不拉一把，对这位老人来说有些难受。 “索尔奇舅舅，恐怕你要回一趟钦达烈草原了！”锡达断事官道。 “我回去？”一向精明的索尔奇老首领疑惑道，不是要说服大汗，怎么变成我回去一趟钦达烈草原。 锡达断事官点点头，看着今天王庭周围的常备军动静，明天，最迟后天，赫离便会率领柔黎大军南下。 “不错，忽思里也一起去，阿苏冈在中钦达烈草原万户，察乌卡现在也在那里！”锡达断事官再派出自己侍卫长，出身喀布朵氏族的忽思里前往钦达烈草原。 “那你？”索尔奇老首领问道，锡达几乎把身边出身钦达烈人的人都派出去，倒不如直接前去钦达烈草原，作用反而更大。 “我就不去了，王庭还有那么一大堆事情......”锡达断事官摆摆手道，王庭事务众多的确是一个原因，可是另外一个原因是锡达断事官身体。 此去钦达烈草原，必定要快马加鞭，说不定还得日夜兼程，以锡达的身体状况绝对是吃不消的，可是他不能明说，免得索尔奇老首领担心。 “还有，如果赫离向迮特夷氏族进攻，那么......你就不要强劝了，更不可以干涉托拜厄斯！”锡达断事官坚声提醒。 托拜厄斯万骑长是柔黎常备军中军职最高的钦达烈勇士，更是出身康麽氏族，此次赫离调他前往钦达烈草原，想必用于安抚和善后。 可是，赫离决意要用弯刀去惩戒迮特夷氏族，让迮特夷氏族付出代价，那么托拜厄斯万骑必然是一把锋利弯刀。 锡达断事官深知常备军的情况，纵使托拜厄斯是万骑长，可是托拜厄斯绝对无法像在以前的康麽部一样掌控军队，更何况赫离可汗这次是直接坐镇大军。 就连锡达本人，虽然受到柔黎常备军尊崇，可是在赫离面前，同样无法掌控军队。 这支由赫离一手建立，一手操练，一手统率，在赫离战旗下东征西讨，踏着一个又一个部落的尸骸，统一东漠草原的强悍军队，只有一个主人。 “放心，我还是明白的，那么我得赶紧准备，争取快点赶到科尔塞糜，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索尔奇老首领点头，随后转身赶紧回去做准备。 第六百九十六章：恨铁不成钢 第六百九十六章：恨铁不成钢 下钦达烈草原万户，营地大帐，经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迮特夷氏族首领辛安颤颤发抖，半是惧怕，半是生气。 前段时间，驻扎科尔塞糜大营的哥达万骑四散而出，疯狂搜寻，辛安首领惊讶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令柔黎万骑如此动静？ 辛安首领曾经吩咐氏族儿郎前往科尔塞糜大营询问，不过还没有传回来消息，便被巡逻队告知哥达万骑麾下一卫精骑移驻下钦达烈草原。 征战草原、经历沙场的辛安首领嗅到一股诡异气息，先不说下钦达烈草原是否需要加驻常备军，单是几千柔黎常备军移驻下钦达烈草原，下钦达烈草原万户事先没有收到一点风声，连事后都没有人过来打个招呼，极其不对劲。 不安的辛安首领立刻派出巡逻游骑打听情况，哥达万骑那么大的动静，进行疯狂搜寻，必然接触过很多部众牧民，还会各草场钦达烈贵族从旁协助，凭着辛安首领下钦达烈草原万户左大当户的显赫官职，以及迮特夷氏族的实力，要从他们口中探到一点口风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营地临近中钦达烈草原的几个钦达烈贵族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说自己不知道，使得辛安心中警惕，这位左大当户赶紧暗中联系几个老关系，最终知道下钦达烈草原发生何等祸事。 祸事光是发生在下钦达烈草原就够可怕的，更为可怕的是那支袭击骑兵是从迮特夷氏族领地穿过袭击敏敏公主护卫队，说得直白一点便是在迮特夷氏族守备兵眼皮底下袭击敏敏公主。 负责巡逻守卫草场的迮特夷氏族守备兵眼瞎，没有发现那支不明骑兵？可是，连牧民都发现有着几百不明骑兵从草场穿过，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偏偏草场守备兵的眼睛瞎了？ 辛安首领已经把“眼睛瞎了”的荒唐理由扔出十万八千里，连吼带喊，吩咐随从武士赶紧把自己儿子找来，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迮特夷氏族少主呼也必把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之后，辛安首领脸色煞白，然后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突乞部的是一群蠢货，你也是蠢货不成，迮特夷部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辛安首领沮丧吼道。 “阿爸，之前他们保证过不会真正袭击敏敏公主，只是做做样子......”明白闯下大祸的迮特夷氏族少主呼也必“解释”道。 “你，你，你......都已经娶了婆娘，生了娃子，长进长进，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原本以为儿子成家立业，执掌草场守备兵，怎么都比以前成熟，可是辛安首领没有想到对方只是轻飘飘几句，儿子傻乎乎相信，真是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不久前，突乞部派人和统辖下钦达烈草原万户守备兵的迮特夷氏族少主呼也必商量，要从迮特夷氏族领地借道，先派出一股马贼尾随作势袭击敏敏公主的队伍，然后突乞部少主出现，来个英雄救美，获得敏敏公主的芳心。 本来，呼也必有着担忧，尽管突乞部再三保证，拿出钦达烈同族情谊，也没能说服他，直到突乞部提及辛安首领的左大当户，才令呼也必心中天平倾向默许，在那段时间撤掉草场巡逻队，任由突乞部兵马借道出没。 现如今，迮特夷氏族辛安首领的左大当户是下钦达烈草原万户的最高官职，但不是草原万户的最高官职，离着万户长有着一步之遥。 看似迮特夷氏族辛安首领是未来下钦达烈草原的万户长，可是谁能保证一定就是他？ 最典型的例子是中钦达烈草原万户，同样是悬空一、两年的万户长之位，一下子空降喀布朵氏族首领阿苏冈担任万户长。 突乞部许诺“营救”敏敏公主的功劳会匀给迮特夷部，他们只要突乞部少主获得敏敏公主的芳心，进而成为奇雅孛圪一脉的姻亲。 这位管辖草场守备兵的迮特夷氏族少主便答应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对敏敏公主的行动，反正到时候突乞部兵马进到迮特夷氏族领地，发动攻击之前会和呼也必打好招呼的。 可是，谁料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袭杀几十名王庭侍卫，敏敏公主生死不明！ 辛安首领依稀感受到一把锋利弯刀正朝着颈脖砍过来，不，不是感受到，是已经摆在眼前了，移驻下钦达烈草原的哥达万骑一卫就是弯刀刀尖，下一寸就会是整个哥达万骑，还有王庭的强大军队。 “你只想到救了公主有功劳，可是公主在我们下钦达烈草原出事，大汗会怪罪谁？”辛安首领皱眉喊道，“是我们，第一个有罪的就是我们，突乞部救了公主，那么有功劳的该是突乞部。” 辛安首领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有人在拿着迮特夷氏族作为盾牌，成功了，盾牌没有杀敌的功劳；失败了，盾牌则就得扛住惩罚的打击，哪怕粉身碎骨。 迮特夷氏族覆灭，届时谁最得利？ 出于统治钦达烈人的需要，大汗肯定再让七大氏族之一的首领来管辖下钦达烈草原，同在下钦达烈草原万户的突乞部，突乞部少主又救了敏敏公主，还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合适？ “安排一下，我们去科尔塞糜！”辛安首领道，又补充一句“派人盯紧突乞部，死死盯着他们！” “去科尔塞糜见察乌卡大人？”迮特夷氏族少主呼也必问道，神情有些不对劲。 “还有古素禾大妃，把你婆娘、孩子一同带上！”辛安首领知道当年儿子对古素禾的情愫，自己也曾经想过两部结亲，可是现在别说呼也必已经娶妻生子，古素禾更是柔黎大妃，万万不可能了。 “阿爸，现在就走？”呼也必看着阿爸匆匆安排人去牵来马匹，却没有准备干粮、备用马，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 “我先去见一见兀格副万骑长！” 如今率领一卫进驻下钦达烈草原的正是哥达万骑的副万骑长兀格，另外一层身份则是大汗的巴伯兰亲族，和敏敏公主关系亲近，在大汗面前有着非凡地位。 第六百九十七章：杀鸡儆猴 第六百九十七章：杀鸡儆猴 一过钦达烈草原东大门的恰苏图，便是花扎那河。 英武的草原青年随意摆挥马鞭，环顾瞭望，大片草地已是夹绿泛黄，再过十天半月，恐怕见不到什么绿色，要等待明年开春从土地底下再钻出来。 英武的草原青年看着曾经作为柔黎部征南重要战场的花扎那河草场，风吹日晒、草地荣枯，大自然的力量把那场战斗的痕迹磨灭得差不多，如果细细寻找，或许还能找到几片残刀、断箭。 不过，作为草原硬通货的铁料，柔黎汗部在战后都会进行回收利用的，就算家里有矿，也不能铺张浪费。 “大汗，托拜厄斯万骑长已经过了花扎那河！”宝音过来禀报行军进度。 赫离点点头，托拜厄斯万骑先一步出发，自己和多米万骑后一步出发，同时命令托拜厄斯万骑不必等待，直奔钦达烈草原，只需沿途派人回传行军情况即可。 此时，多米万骑长策马缓缓靠过来，宝音等侍卫骑兵自觉拉开几个马身，既能够听到大汗的吩咐，又让大汗和多米万骑长进行安答私话。 “察乌卡传来新消息了？”多米万骑长问道。 “兀格率领一卫进驻下钦达烈草原，盯着迮特夷氏族的动静，还有突乞氏族的！”赫离看向南边，似乎看见几千柔黎精骑进驻下钦达烈草原的场景。 “哦？”多米万骑长惊讶一声，难道真是多个钦达烈氏族串通袭击敏敏，包括迮特夷氏族、突乞氏族两大氏族？ 一旦同列七大氏族的两大氏族有份参与袭击之事，多米明白恐怕钦达烈草原会有一场大风暴。 或是看在锡达断事官的份上，或是出于稳定统治钦达烈草原的打算，又或是在科尔塞糜发掘神秘宝鼎，登位称汗，赫离对钦达烈氏族是宽容的。 除了限制兵权，赫离其他方面都是有着让步，不说减免进贡，单是赏赐粮食、盐巴、器具就不知有多少，就算必须的百户改制，大多数录长、百户长、千户长都是钦达烈一脉的大小氏族头人。 “探马回报，必勒格和忽思里去了钦达烈草原，和我们擦肩而过......”多米万骑长试探道，必勒格是索尔奇老首领，忽思里是锡达大叔的贴身侍卫长，都和钦达烈草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时前往钦达烈草原，绝对是关于敏敏被袭之事。 不过，绝不是他们涉及敏敏被袭之事，更多是到时候在钦达烈草原劝阻赫离，让钦达烈草原少流一些血。 “锡达叔叔和我说过了，随他们去吧！”赫离吁气道，也想知道索尔奇老首领他们抵达钦达烈草原后会什么情况。 赫离一行是过万骑兵行军，索尔奇老首领则连护卫都没带几个，不到十骑，肯定会比赫离先抵达钦达烈草原。 “你觉得必勒格怎么样？”赫离对着安答多米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多米万骑长有些懵，若是赫离问自己某个女孩怎么样，自己还能答出几点来，可是问自己一个老头是什么意思？ “必勒格也是出自钦达烈的，可是康麽氏族和必勒格从来没有惹事，乖乖服从王庭的命令......”赫离轻声讲述，似是讲给自己听的。 “那是有着古素禾嫂子！”多米万骑长大约明白赫离安答问的是什么了，“还有康麽氏族和必勒格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一旦做出什么事情都会被我们看到，不会像下钦达烈草原......”最后一句声调不由降低。 “哈哈，不错！”赫离笑道，“但是还不止，康麽氏族还有着索尔奇这样的聪明首领，知道自己要得到什么，该放弃什么，可是钦达烈草原氏族太贪婪，想得到，又不愿放弃！” 贪婪是存在的，愚蠢的贪婪更是没有止境的！ 赫离回想观风帐千骑长扎顿最新整合的密报，不少享受安逸舒适的氏族非常希望为王庭“出力”，实现钦达烈的宏图霸业。 既然统治东漠草原的是钦达烈人的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可汗大妃是钦达烈人康麽氏族的古素禾，为什么钦达烈贵族没有昔日霸主乞迪汗部贵族那般的权力？ 赫离是柔黎可汗，更是钦达烈可汗，还是在钦达烈草原科尔塞糜登位称汗的，那么随着柔黎汗部统治东漠草原，同为钦达烈一脉的族亲不仅享受舒适的生活，还应该拥有特殊权力，哪怕不像康麽氏族、喀布朵氏族在王庭护卫，那么如同下钦达烈草原的迮特夷氏族辛安父子那般也不错。 赫离不由嗤笑一声，那帮钦达烈贵族只看到康麽氏族、喀布朵氏族拥有的荣耀、权力，可是没有看到康麽氏族、喀布朵氏族付出的忠诚和代价。 “多米，记不记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回想一下赫离安答的“箴言谚语”，多米万骑长点点头，的确是有那么一句。 “不过，当初连伤疤都没有在钦达烈贵族身上留下，留下的也被迁到其他地方了，他们看不见，也想不起来那种痛！”赫离用力握了握马鞭。 “纳哈良部？”多米万骑长想了想，只有昔日窃取钦达烈大头领之位，然后被柔黎汗部击败，半强制迁徙到上钦达烈草场万户的纳哈良部才符合钦达烈贵族的伤疤。 “我依稀记得那时的钦达烈贵族瑟瑟发抖，害怕我们清除曾经臣服听命于达达不拉的部落氏族，可是最终我和锡达叔叔商议后没有那样做，不想让钦达烈人的鲜血去浇灌钦达烈草原。”赫离回忆起来当初渡过花扎那河，一批又一批钦达烈贵族奉承迎接的场景。 “现在想一想，太仁慈了，那些玷污雄鹿荣耀，不配作七色雄鹿的后代，逐出钦达烈一族，还要用背叛者的鲜血来告罪，让七色雄鹿、钦达烈先祖决定是否宽恕他们的罪行！” 得到安答提前透露的多米万骑长拍了拍随身弯刀，示意无论可汗安答做出什么决定，自己的弯刀都会忠实执行。 “咦，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杀只鸡给猴子看？”多米联想到了什么，靠近低声问道。 “对，就是杀只鸡给猴子看，哈哈，杀鸡儆猴！”被多米这么一提，赫离一想，真是挺适合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背后谜团 第六百九十八章：背后谜团 在赫离大军踏进中钦达烈草原之时，四散搜寻的哥达万骑终于在下钦达烈草原找到敏敏公主，并把最新消息及时传回来，无数人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 “老哥哥，大汗那边......” 几天前，辛安首领携着一众家眷赶来科尔塞糜大营请罪，向古素禾大妃、察乌卡大人禀明来龙去脉，承认儿子呼也必错误的同时，也委婉坚定表示呼也必是受到突乞部唆使蛊惑。 在科尔塞糜大营请罪的第三天，康麽氏族的索尔奇老首领抵达，使得迮特夷氏族暗淡的前途增添几抹光亮，辛安首领有了倾诉的对象。 老朋友见面，辛安首领对着索尔奇老首领大倒苦水，不断埋怨自己儿子是多么蠢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同时又恳求老朋友帮忙，务必要拉迮特夷氏族一把，虽然带着家眷前来请罪，做出任杀任剐的态度，言道只要大汗点点头，辛安一家立刻以死谢罪，但是绝对不是真的求死。 迮特夷氏族只是表表态，撇清干系，千万不可当真，更不要直接一队武士进来把辛安一家拖出去了结。 说实话，辛安首领在冒险一赌，赌大汗要开刀的话，一个突乞部就足够了，赌大汗绝对不会肆意迁怒，赌大汗需要迮特夷氏族稳定钦达烈草原。 若是辛安只求一条活路，那么举族逃进乌素兰沙漠是最好的办法，哪怕有着兀格副万骑长在后边追击，可是凭着熟悉地形和迮特夷氏族的骆驼骑兵，付出一点代价，怎么都能保全一家人性命。 一旦那样做，袭击敏敏公主的死老鼠被迫啃下了，迮特夷氏族从此被钦达烈一族除名，还会成为柔黎汗部的敌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柔黎大军覆灭。 同时，放弃现在的丰美草场，重新过上在沙漠绿洲草场勉强果腹的日子，甚至比以前更加贫苦的生活，底层牧民人心生乱，说不定不必柔黎大军追击，迮特夷氏族内部就会有一场大动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何况，如今的辛安首领就算要叛逃也做不到，暂且不说他们一家已经来到科尔塞糜大营，为了证明迮特夷氏族的清白，辛安来之前就在下钦达烈草原让兀格副万骑长直接进驻迮特夷氏族营地，还让兀格副万骑长“帮忙”接管草场守备兵。 一旦叛逃，说不定人都没有逃出下钦达烈草原万户营地，就被人一箭射中脑袋，白白丢了性命。 “辛安兄弟，我已经把你的情况跟大汗禀报了，现在大汗要和察乌卡议事......怕是完事后接见你。”看着焦急不安的辛安，索尔奇老首领不忍再打击他，在最后加着一句善意的谎言。 索尔奇老首领的确把辛安、呼也必父子的情况跟赫离做了汇报，不过赫离听了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过接见辛安。 大帐内，观风帐千骑长扎顿正在进一步汇报突乞部的情况。 “哥达传回来消息没有？”赫离问道。 “两卫柔黎勇士抵达，随时可以动手，安排在突乞氏族内的‘鸟儿’也会协助，盯准突乞氏族一脉，同时托拜厄斯万骑长派出一卫过去，按照马程推算，应该明天和哥达万骑长汇合。”扎顿汇报。 “那就动手，尽量抓活的 ，特别是那个突乞少主！”赫离下令道，脸庞闪过一抹冷色。 很快，一头充满力量的健硕信鹰展翅上冲，消失在科尔塞糜大营的上空。 下令完毕，目光在钦达烈草原地图移动，赫离默默梳理着扎顿的汇报，没有人出声打扰大汗的思考，就连胖子察乌卡都是乖乖站在一旁，身体轻松不少，至于突乞氏族背后的烦心事就交给赫离去处理。 “敏敏、吉姆还要多久抵达？” “还要三天，如果快马加鞭赶路，两天时间也够了！”扎顿立刻说道，如今对敏敏公主、突乞氏族格外上心，早已随时关注，以便大汗询问自己能够及时答上来。 赫离摆摆手，派出信骑催促，敏敏、吉姆加快赶路，算上来回，最多也是快上半天，急也不急在半天。 “察乌卡，你觉得突乞氏族背后会是谁？”赫离不会让胖子那么悠闲的。 按照辛安、呼也必父子的说法，突乞氏族是把迮特夷氏族当枪使，来个英雄救美，从此突乞氏族攀上高枝，一旦败露，完全可以推给迮特夷氏族，反正事情是在迮特夷氏族领地发生的。 迮特夷氏族被拖下水，柔黎大军剿灭迮特夷氏族，说不定突乞氏族直接顶替迮特夷氏族的地位，成为下钦达烈草原万户的管理官。 实际上，扎顿在调查那支不明骑兵队已经察觉不对劲，除了没去巡逻，呼也必麾下的草场守备兵没有几百骑出动的痕迹，难不成他们没有调动守备兵，反而是从氏族内征召其他男丁去袭击的？ 直到辛安、呼也必父子前来科尔塞糜大营请罪，捅出幕后之人，扎顿迅速把调查方向定在突乞氏族身上，最终发现异常情况，为此他还狠狠批评潜伏在突乞氏族的观风帐探子。 不知情的从犯招供，主谋浮出水面，可是似乎又带出主谋背后之人。 突乞氏族蛊惑唆使迮特夷氏族，那么突乞氏族背后又是谁？ 本来是突乞氏族贪婪谋权，可是观风帐探子深入调查后发现竟然曾经有着一支商队，分为几批运输武器进入突乞氏族营地，虽然没有打探到具体武器种类、数目，可是购买武器是铁一般的事实。 上有王庭常备军，下有草场守备兵，突乞氏族违背柔黎法令购买武器干什么，退一万步来说，突乞氏族购买武器用作草原硬通货来做买卖，可是敏敏公主之事又怎么说，难不成是那些武器自动绑在突乞氏族男儿的手上，逼着他们去袭击敏敏公主？ “能够搞到武器运输进来的，估计数量还不小，绝对不是一般商队，可是东漠草原也没有什么势力有这本事啊！”涉及到自己的老本行，察乌卡苦苦思索。 赫离仿佛抓到什么重要信息，东漠草原没有什么势力有这本事，“说不定，不是东漠草原的。” 等待几天，敏敏、吉姆回来，哥达万骑搞定突乞氏族，头绪就会十分明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乱平 第六百九十九章：乱平 突乞氏族谋害尊贵的奇雅孛圪一脉公主使钦达烈草原掀起一场风暴，在王庭精锐万骑如天降雷霆一般收拾突乞氏族，抓捕首领贵族，控制部众牧民，这场风暴引起众多钦达烈族众的担忧，更令钦达烈贵族瑟瑟发抖，不知赫离可汗是否扩大牵连？ 所有人都在瞩目亲临钦达烈草原的赫离可汗下一步干什么，不少人默默向长生天、七色雄鹿祈祷，勿让赫离可汗的怒火燃烧钦达烈草原。 同时，不少钦达烈贵族在上下活动，折耷氏族首领悉栉安排族人给驻守看管突乞氏族的柔黎常备军送吃送喝，争取和哥达万骑长、托拜厄斯万骑长搞好关系，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借着兀格妻子乌兰的联系，在古素禾大妃、察乌卡大人面前积极走动，时不时主动跑到大汗帐前等待大汗召见。 大汗见不见是一回事，自己做不做是一回事！ 活动目的十分明显，好好抓住大汗对钦达烈草原调整的机会，说不定自己摇身一变成为钦达烈草原的大当户或千户长，再不济，也得在大汗面前露露脸，显示忠心，郑重声明自己绝对不是和被逐出钦达烈一族的罪人一派的。 在突乞氏族首领及家眷被押到科尔塞糜的当天，尊敬的必勒格长者，康麽氏族老首领，索尔奇恳求赫离可汗把突乞氏族首领一脉的嫡系近亲逐出钦达烈一族，阿苏冈万户长、其利穆河左大当户、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折耷氏族首领悉栉跟随请求，大有一副绝对不承认犯下滔天罪孽的突乞氏族首领一脉是钦达烈七色雄鹿的后代。 赫离可汗要是不答应，我们就长跪不起！ 群情汹涌，“迫于无奈”的赫离可汗，只得宣布把突乞氏族首领一脉逐出钦达烈一族，不再把他们视为族亲，没有宽仁对待，用罪人的鲜血洗刷带给七色雄鹿的耻辱。 同时，赫离可汗仍旧重用钦达烈族亲，真正确定各大氏族首领的官职名分，颉秣氏族首领陂木黎为中钦达烈草原左大当户，折耷氏族首领悉栉为中钦达烈草原右大当户，如此以来中钦达烈草原万户的民政班子完整了。 担任中钦达烈草原左大当户的其利穆河平调为下钦达烈草原左大当户，至于迮特夷氏族首领辛安终于坐上那个期盼已久的位置。 下钦达烈草原万户长，辛安。 突乞氏族余波被赫离安排朝着某个方向滚涌，赫离没有随意牵连扩大，但是也趁机对下钦达烈草原，尤其是突乞氏族草场周围的部众、百户、千户进行调整，再次迁徙，撤换大部分出身突乞氏族的百户长、千户长，提拔百余帐、几百帐的小氏族头人为百户长、千户长。 在请罪拜见大汗时，辛安首领主动提及希望儿子呼也必到王庭磨练一番，再三恳求赫离将呼也必调离下钦达烈草原，让他成为翱翔的雄鹰、奔驰的雄鹿，锻炼抗击风雨的能力。 不知辛安首领真是打算磨练儿子一番，还是质子以示忠心，或许两者都有，何况只要迮特夷氏族不重蹈突乞氏族的蠢事，迮特夷氏族少主呼也必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当赫离询问何人能够代替呼也必执掌下钦达烈万户草原守备兵时，辛安首领直直摇头，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很差，希望赫离可汗能够从王庭调来一名常备军将领前来统领草场守备兵和骆驼骑兵。 突乞氏族的下场给辛安首领最好的例子，深深明白别说迮特夷氏族，哪怕是所有钦达烈氏族加起来都没有反抗王庭的实力，虽然心中不舍，可是咬咬牙，还是把草场守备兵和骆驼骑兵交出去。 旁有哥达万骑，远有王庭大军，留着草场守备兵和骆驼骑兵有用，可是没有什么大用，征讨打仗又用不到，反而惹得大汗猜忌，倒不如把兵权彻底交出，让大汗对迮特夷氏族有个好印象，反正自己儿子肯定还会担任军职，手中执掌军队。 自己如此识相表态，哪怕不能拉近关系，大汗总不好意思再为难迮特夷氏族，关于敏敏公主在下钦达烈草原的事情就彻底翻篇了。 “察乌卡，很快入冬，粮食运输要加紧了。”赫离闲聊说着正事。 钦达烈草原，不少零散的湖泊草场附近有着适宜耕种的地方，不过一是分散，二是狭窄，三是没有耕作习惯，根本无法保障几十万钦达烈人所需。 何况，今年的气候不是很好，又因为不少青壮迁徙到上钦达烈草原或参加常备军，没有足够青壮放牧赶羊，牧草生长、牲畜繁衍勉强，粮食需求有增无减。 早在得知敏敏被袭击，商贸出身的察乌卡便吩咐停止廉价以粮食交换钦达烈牧民的牲畜，在赫离率领大军进入钦达烈草原之时，也下令商贸帐准备运输的粮食暂停流进中、下钦达烈草原，一旦发生大规模战事，方便供常备军军粮所需，也是作为一种控制钦达烈草原的经济手段。 如今，事情解决了，赫离自然不会让属民部众饿着肚子过冬，提醒察乌卡尽快安排好。 “已经过了花扎那河，第一批五天之内就能赶到，哪怕在降雪前赶不到，凭着现如今的存粮，宰杀牛羊，熬过这个冬天没问题的！”察乌卡懒懒道，说是那样说，可是对自己管辖的商贸帐十分有信心，绝对能够把粮食运过来的。 “想不想去沙漠晒晒太阳？”赫离突然说着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晒太阳.....沙漠......”察乌卡疑惑喃喃道，随即醒悟过来，“你不会是想让我统领那支骆驼骑兵吧？” 察乌卡已经知道迮特夷氏族辛安首领把纵横沙漠的骆驼骑兵交出来，还请求把儿子呼也必调往王庭任职，可是谁来接替呼也必的位置却没有定下来，赫离该不会是把注意打到自己头上？ 来钦达烈一趟真是没好事，察乌卡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生怕赫离看不出他不愿意。 第七百章：白龙鱼服 第七百章：白龙鱼服 片片碎雪从天空缓缓散落，冬天冷风彻底把寒意带进钦达烈草原，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苍白都会是这片大草原的主色调。 这个冬天的下钦达烈草原没有往年的冷寂，陆陆续续有着穿着皮袍、戴着皮帽的草原牧民从自家毡帐走出，手里多多少少拿着东西，难不成是串门走亲戚？ 热闹气氛倒是挺像的，可是牧民们的亲戚都集中住在一个方向，怎么都朝着营地中央空地走去？ 碎雪初降，尚未把草原大地变成银装素裹，营地是东一片白，西一片灰，不过估计管理营地的百户长、千户长是王庭出来的，或是受到王庭民政熏陶，能够看见有着那么十几个奴隶在中央营地四周清扫积雪，方便营中牧民穿行。 营中地方，这边一处毡帐，那边一块摊位，这里一堆货物，那里几捆皮料，十足的草原营地交易场面，明显是有着商队在此开摊做买卖。 交易区内，几名草原青年男女随意闲走逛看，旁边还有一位颇具威严的老者，似是家族长辈领着孩子前来采办货物，几人的穿着都是常见的草原牧民打扮，可是不经意间显露的气质令人感受到上位者的威严。 或许几人没有特意摆出什么架子，可是举止神态不像普通牧民一般有着对贵人们的恭敬谦卑，才显得几人与众不同。 “吉姆、宝音，你们不必跟的那么紧，你看周围牧民都能看出我们的身份不凡了......”几名青年男女的为首者吩咐道。 “哼，难怪我说他们都看着我们，原来都是吉姆惹人注意！”旁边少女凑过来“指责”道。 为首青年随手一抬，敲着少女的小脑袋，低声教训道：“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偷偷溜出去......”最后浮现妹妹返回科尔塞糜大营后怕流泪的情景，止住话头，没有继续教训，怕引起敏敏的伤心事。 敏敏公主不仅为自己被袭击而害怕，也是为几十名英勇战死的侍卫哭泣。 吉姆、宝音等贴身侍卫紧紧跟着，后边十几米外还有着一队侍卫，绝对不能再退了，必须要死死跟在大汗旁边，敏敏公主被袭之事让这些侍卫觉得下钦达烈草原什么地方都不安全，恨不得用侍卫军牢牢围在四周才放心。 “好咯，人人都在交换手中东西，我们几个在一起闲逛太惹眼，分开来走......”赫离看着一眼满脸恳求之色的妹妹，带她一起出来就是让她好好放松，不要留下什么被害恐慌后遗症。 一胖一女瞬间组成玩耍队，有着吉姆率人跟随保护，一男一老组成视察队，沿着营地道路走进牧民毡帐生活区去看看。 赫离一边走着，一边看着，时不时朝着旁边的索尔奇老首领询问几句这片草场周围的情况。 这次，索尔奇老首领是故地重游，这片草场离着木录河沿岸草场并不远，康麽部还曾经迁徙到这里游牧生活，算得上是半个主人。 同时，此地距离不久前在钦达烈一族除名的突乞氏族传统草场不远，如今这片草场的牧民部众多数是刚刚被哥达万骑半强迫从突乞氏族传统草场迁徙过来的。 突乞氏族没有了，往后只有隶属柔黎汗部的一个个百户、千户，他们都是赫离可汗的属民部众，对于原本的突乞氏族牧民来说，可能这种转变一时半会无法适应，因此赫离前来下钦达烈草原逛走的同时，要亲自来看一看、听一听。 某处破旧帐落，牧民汉子和妇女热情接待在帐外偶遇却出手大方的客人，一对老父少子解释自己和氏族商队约好在木录河草场营地会和，可是父子两人走错方向，来到这里草场，又口渴，希望讨碗水喝。 先不说迷路的父子两人拿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盐巴，单是同为钦达烈族亲，为帐前路人提供一碗水便是七色雄鹿、长生天定下的规矩。 不过，在父子两人坚持要把那团盐巴送出去后，夫妇两人的笑容更加灿烂，更加热情，直接取了家中最好的羊奶前来待客。 两碗羊奶下肚，几句笑语，赫离瞄了瞄毡帐布置，随意问道：“我看很多人都拿着毛料、皮革去交换粮食、盐巴、器具，怎么不去换一点？” “从氏族草场迁徙过来，家里之前还有几块皮革，可是都被拿走了......”牧民汉子语气有些发苦。 “被拿走，难不成是那些让你们迁徙的骑兵抢的？”赫离笑吟吟问道，可是却是压着一股寒意，如果真是哥达万骑随意抢夺牧民部众的东西，哪怕是在控制突乞氏族的过程中抢的，他都得警醒一下麾下常备军。 “不是，是我们首领派人征收的，说是上献给大汗......可是后来我听其他人说大汗已经免去好几年的上献，唉，结果首领竟敢谋害公主......”说着，牧民汉子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家首领要那么做。 好不容易钦达烈人有了自己的可汗，打败带给钦达烈人耻辱的乞迪汗部，自家首领疯了去袭击无比尊贵的奇雅孛圪公主，给氏族带来灭顶灾祸。 由自己被征收的皮革，到突乞氏族首领发疯，最后到突乞氏族被除名，牧民汉子发着牢骚，语气中透露害怕大汗惩罚自己这些出身突乞氏族的部众。 这位牧民汉子的话语同样代表着众多出身突乞氏族的底层部众的心声，生怕赫离可汗把怒火发到突乞氏族全体部众身上。 赫离看了一眼索尔奇老首领，发现索尔奇老首领同样在看着自己，转头对着牧民夫妇说道：“放心，大汗也是钦达烈人的大汗，你们没有参与袭击，是不会怪罪你们的，我阿爸认识康麽氏族的索尔奇首领，到时候把你们的情况向索尔奇首领说一说，让大汗知道你们不会把弯刀、箭矢对着大汗的。” “真的？”牧民夫妇两人没有想到随便遇到的长者竟然认识索尔奇首领，那可是大妃的阿爸，王庭的必勒格。 不久，赫离、索尔奇老首领两人表示自己要着急赶路，谢绝牧民夫妇去准备饭食，告知一定会让大汗知道迁徙出来的突乞氏族部众心声。 第七百零一章：泽蒙的雪 第七百零一章：泽蒙的雪 随着一场场大雪降落，卡兰历四百八十九年的冬天很冷，至少对于巴罗塞德公国的泽蒙城来说是很冷的。 半年失去半壁，不，是大半壁公国国土，如今的巴罗塞德公国勉强靠着泽蒙城、勒马堡、弗沦河堡等地勉强支撑，存活已是不易，若是安安稳稳，不求上进，被人一口吞掉是迟早的事情。 泽蒙城，王宫，年过半百的斯弗兰科大公被岁月和局势弄得愈发苍老，不过看向二儿子维克托伯爵的眼眸含着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骄傲，以前维克托伯爵更多是一个被大公疼爱的儿子，可是现在的维克托伯爵已经拥有成为大公的资质，未来肯定比他更加优秀。 斯弗兰科大公脸庞闪过一抹悲叹之色，维克托要走的路也比自己的艰难许多，把巴罗塞德公国交给维克托，同时就是让维克托扛上一副重担，说不定会压垮维克托的肩膀，想到此，不由后悔，为什么没有早早识破西多图公国的阴谋，直到被大举入侵才匆匆应对，弄得丢城失地。 “父亲......”巴罗塞德公国二王子，维克托伯爵唤道。 斯弗兰科大公摆摆手示意维克托坐在自己旁边，然后吩咐侍从赶紧端上来饭菜，知道儿子维克托这段时间要么在协助处理政务，要么收拢整顿军队，哪怕寒风大雪，维克托几乎很少待在王宫享受温暖炉火和热烫美食。 “新征召的军队如何了？”斯弗兰科大公问道。 “嗯，还算不错，只要装备配上马匹、武器，绝对不比西多图军队差！”维克托伯爵简单说道，提及马匹、武器时稍微停顿，然后继续吃着侍从端上来的可口美食。 斯弗兰科大公脸色一喜，经过维克托伯爵几个月的整顿，虽然在数量上无法和一年前的相比，可是平均质量绝对强上一头，那么维克托伯爵提到的计划更有成功的可能性。 “从现在雪势来看，不会再有大雪，我打算过一个月就动手，不能再拖下去了！”吃完食物，维克托伯爵随意抹了抹嘴巴，不像以前那般刻意追求自己的贵族风度。 “是该教训教训巴伯兰伯国，那个可恶的乡下男爵，竟然侵占公国领地，建立什么‘巴伯兰伯国’，甚至都不来泽蒙城宣誓效忠，据说艾德柯男爵还是个小屁孩，我要让他知道背叛主君的封臣是什么下场......”斯弗兰科大公握拳道，似乎已经看到艾德柯男爵被巴罗塞德公国骑士押在跟前请罪的场景。 维克托伯爵犹豫一下，脑袋思考着什么，然后摇头道：不，父亲，我们的目标不是巴伯兰伯国，是东边！” 斯弗兰科大公脸色一变，看着儿子郑重的脸色不似玩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高昂的气势仿佛瞬间被冷水泼灭。 东边，巴罗塞德公国东边的领地被人占领着，但是占领者是布兰卡西亚第一公国西多图，完全不是巴罗塞德公国能够对抗的。 西多图公国的强大，西多图军队的袭击，差点逼得巴罗塞德公国灭亡，给斯弗兰科大公造成心理阴影，令他失去敢于争锋的锐气。 斯弗兰科大公没听说过“专挑软柿子捏”，可是东边是大公国，西边是小伯国，哪一个更容易搞定一目了然。 虽然东边领地要比西边位置重要，人口更多，可是惹怒西多图公国，一旦西多图公国发兵来攻，下一个冬天说不定就没有巴罗塞德公国了。 “进攻巴伯兰伯国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何况巴伯兰伯国和柔黎汗部的关系.....特殊，”维克托伯爵只能用“特殊”来形容，“巴伯兰伯国就有不少草原骑兵，一旦进攻，难保柔黎汗部不会出兵。” 维克托伯爵没有说的太多，巴伯兰伯国和柔黎汗部的关系不是特殊，那是极其特殊，原本以为两者是盟友关系，柔黎汗部为主，艾德柯家族为次，可是知道新建伯国名称“巴伯兰”后，他就明白绝对不仅是主次盟友关系，怕是艾德柯家族已经彻底倒向柔黎汗部，成为附庸势力。 维克托可是知道柔黎可汗的全名，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 “柔黎汗部！”斯弗兰科大公听说过这个草原部落，来往草原的商旅把这个刚刚登上东漠草原霸主大位的部落名字不断扩散开来，恐怕连其他国家都知道一个新的草原霸主横空出世了。 巴罗塞德公国临近东漠草原，草原部落大规模入侵布兰卡西亚掠夺，每隔十几、二十年便会发生一次，小规模的打草谷年年不缺，深知草原骑兵的可怕，更了解霸主级别的草原汗部有着多么巨大的战争力量，只有靠着布兰卡西亚诸公国合力，凭借坚固的城镇堡垒，依靠大批骑士的长剑盔甲，才能与之对抗。 斯弗兰科大公不敢想像，随着震彻大地的马蹄声，黑压压的草原骑兵如同飓风朝着勉强支撑的巴罗塞德公国袭来，那会是一副什么场景？ “何况，我们现在还要通过巴伯兰伯国购买马匹、武器，否则根本无法装备我们的军队。”维克托伯爵叹气道，有些奇怪为何巴伯兰伯国能够出售马匹、武器。 马匹也就算，毕竟巴伯兰伯国背后的柔黎汗部不缺，可是竟然还有武器出售，实在令人奇怪，以前不都是草原拼命向卡洛斯大陆购买铁料、武器的吗？ “西边不敢打，难不成东边就好打了？”斯弗兰科大公有些沮丧靠坐，“维克托，我也想收复东边的失地，我也想把芒特夺回来，虽然西多图公国撤回一部分军队，可是留在芒特周围的军队还很多......” “父亲，芒特我们是要收复回来的，可是不是现在，就算有机会，这次我也没打算直接收复芒特，那样损失会很大的！” 斯弗兰科大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进攻西边的巴伯兰伯国，也不是收复东边的芒特重镇，那么究竟进攻哪里？ 第七百零二章：联手迹象 第七百零二章：联手迹象 萨茹公国，现在的西多图公国萨茹大领地，斯弗兰科大公惊奇为何儿子维克托伯爵要把进攻目标放在这里，仔细想想，萨茹大领地又是挺合适的进攻对象。 随着萨茹公国被西多图占领时间越长，抛开底层民众不提，萨茹公国贵族要么归顺臣服，要么失地逃亡，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抗，后来西多图公国进攻巴罗塞德公国，抽调部分萨茹领地驻军，直到西多图大军回撤新占领的莱卡尔敦公国平乱，都没有再往萨茹大领地增派军队驻守。 萨茹公国已经无力反抗，又有芒特方向的西多图兵马防着缩在泽蒙城勉强支撑的巴罗塞德公国残部，西多图公国不愿意花费无谓力量去增派兵马，毕竟连续征战几年，贵族老爷们是时候好好享受一番。 “可是，萨茹公国的西多图驻军减少，如今我们只有泽蒙城的军队，难不成要赌上一把？”斯弗兰科大公还是有着几分犹豫，进攻萨茹的成功机会很大，可是巴罗塞德公国如今能战的军队只有泽蒙城军队，必然是用泽蒙城军队去进攻的。 一旦失败，哪怕成功，可是在萨茹损失惨重，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恐怕不用西多图公国增兵，仅凭芒特方向的西多图驻军就能秋风扫落叶一般搞定巴罗塞德公国。 “父亲，萨茹可不只是被西多图公国占领，还有埃徳登公国也瓜分一块地方，那么埃徳登公国不担心西多图公国让他们把吃下的吐出来，或者埃徳登公国不想吃的更多？”维克托伯爵道。 “什么，”先是疑惑，想明白之后，斯弗兰科大公脸色一喜，急忙问道：“埃徳登公国也有这个想法？” 论起公国实力，埃徳登公国绝对能在布兰卡西亚诸公国名列前三，哪怕是鼎盛时期的巴罗塞德公国也比不上，在西多图大军进攻巴罗塞德公国时，巴罗塞德公国第一个想到求援的便是埃徳登公国，那时候只要埃徳登公国出手，哪怕不是集结重兵，只需在边境摆出进攻架势，都能牵制西多图公国，有效减缓巴罗塞德公国的压力。 可惜，在那时的埃徳登王室提尔家族眼中，有着比援助巴罗塞德公国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哪怕考虑到西多图公国占领巴罗塞德公国的危害，仍然执着把重要事情先搞定再说。 “唔，安勒伯爵的儿子病死，埃雷萨伯爵绝嗣，领地出现动荡，提尔家族已经收回埃雷萨伯爵领地......谁知道是什么情况....”转述埃徳登公国传回的消息，说到最后连维克托伯爵都不相信，要说埃雷萨领地之变没有埃徳登王室提尔家族的影子，打死都不信。 斯弗兰科大公默默一叹，之前已经听过埃雷萨领地的相关消息，但都不是十分准确，如今算是鼓锤落地，彻底结束了。 对于名声享誉布兰卡西亚的安勒.提多伯爵，尽管两人没有深交，斯弗兰科大公和他仅有几面之缘，可是印象十分良好，回来巴罗塞德公国后在封臣面前更是有着发自内心的称赞。 如果麾下有着安勒.提多伯爵这样的得力封臣，巴罗塞德公国就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可是，倘若斯弗兰科大公不是处在巴罗塞德大公的身份，而是埃徳登大公的身份，就不会那么想，一个治理有方的封臣，一个备受尊敬的封臣，一个声望崇高的封臣，一个领地实力强大的封臣......同时还是一个拥有埃徳登大公宝座继承资格的封臣，再加上“提多伯国”的小道消息，刺激心脏直跳，睡觉都不安稳。 “埃徳登公国不少贵族，尤其是靠近萨茹、西多图公国边境的，都在向王室进言，布劳大公并非庸主，肯定也明白西多图公国的巨大威胁，越早动手越好！”维克托伯爵道，口中“布劳”，正是埃徳登公国当代大公。 “之前派人去打探埃徳登公国消息，那边也有和我们联络的迹象。”维克托伯爵补充一句。 斯弗兰科大公点点头，如此一来，巴罗塞德公国和埃徳登公国联手，不仅极大提高成功占领萨茹的机率，又能够联手应对西多图接下来的反击。 “那么派谁去和埃徳登公国谈一谈？”恰逢如此时机，斯弗兰科大公开始思考出使人选，哪一个贵族合适？ 不过，斯弗兰科大公尚未思考完毕，便听到维克托伯爵提出一个重要人物出使。 “不行，绝对不行！”斯弗兰科大公立刻反对道，“维克托，你怎么能够亲自出使，派一个贵族过去商谈就行，如果你不放心其他贵族，把你身边的那个康纳派出去也行。”若是以前，斯弗兰科大公还会让维克托出使，可是如今的维克托不仅是勒马堡伯爵，更被视为第一继承人。 从某种程度来看，如今的巴罗塞德公国，可以没有斯弗兰科大公，可是不能没有维克托伯爵。 “我亲自出使，一来可以让埃徳登公国看到我们的诚意，二来可以方便拜访埃徳登公国贵族，甚至有机会和布劳大公见面交谈。”维克托伯爵道。 看着维克托伯爵的神色，斯弗兰科大公只得点点头，着重吩咐儿子几句，一切小心为上，谁也不能保证埃徳登公国没有倾向西多图公国的贵族。 维克托伯爵点头，开始和斯弗兰科大公商量出兵事宜，不仅要安排留守泽蒙城的，还要尽量避免芒特方向的西多图驻军察觉到巴罗塞德公国的军队调动，同时安排武器装备、粮食盐巴等物资。 好在，勒马堡至今还控制在巴罗塞德公国手中，可以经由勒马堡出兵进入萨茹大领地，又能够把勒马堡作为后勤基地，保障物资运输。 不过，如今的巴罗塞德公国军队主力驻扎泽蒙城，若是大规模朝着勒马堡进军，想要隐瞒踪迹十分不易，如果每天一百名士兵昼伏夜行，不提夜晚行军是否顺利，光是时间就得耗上一年半载的。 难不成埃徳登公国先开战一、两个月，巴罗塞德公国军队再从泽蒙城迅速出发？ 第七百零三章：乌达罗尼的庄园 第七百零三章：乌达罗尼的庄园 乌达罗尼，这个城镇名字不像是卡洛斯大陆的地名风格，却切切实实位于卡洛斯大陆，离着腾格里大草原还有很长一段路程。 最初抵达此地的贵族领主没有把家族姓氏或本名作为该地名称，直译当地土话，对“乌达罗尼”统治，经过百余年发展，开发山林湖泊，发挥自然风光的优势，再加上最初几代领主都具有文艺气息，不是那种只会挥动长剑的粗鲁骑士，乌达罗尼成为埃徳登公国，乃至是布兰卡西亚都大有名气的庄园城镇，许许多多贵族都喜欢在这里置办庄园，享受优美风景，舒适的气候。 今天，临近湖泊的一座大庄园，四周巡逻的骑士，值守站岗的卫兵，庄园主人必定是一位大贵族，里面肯定又在举办一场宴会。 不过，似乎是庄园主人没有邀请很多客人，诺大的庄园几乎见不到宾客交杯碰盏的场面，难得的几个客人也在交谈，时不时还要争论几句，不过看这情况，总体还是十分顺利的。 夜幕降临，客人拒绝主人的挽留，不愿浪费时间，在随从骑士的护卫下，趁着夜色连夜赶回。 “大人，我们真的要对洛格领地进攻？”跟随维克托伯爵，已被晋升为子爵的康纳问道，双方达成协议，有着共同的强敌西多图公国，没有过多的讨价还价，但是在绿湖堡、洛格领地，维克托伯爵一反常态支持。 “哦，你在害怕？”维克托伯爵调侃问道，满不在乎的语气。 康纳子爵，在两、三年前勒马堡军队进攻洛格领地被柔黎骑兵击败后，被迫充当使者前往洛格城商议谈判，深知柔黎汗部的强大实力，更别说如今的柔黎汗部击败乞迪汗部，成为东漠草原霸主，实力越发强盛，哪怕巴罗塞德公国加上埃徳登公国，都不可能是这个强大部落的对手。 康纳子爵十分认真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的表明自己是害怕。 “放心，目前敌人是西多图公国，我们先搞定萨茹，后边的再说，”维克托伯爵道，“何况，我们只是承认埃徳登公国对绿湖堡、洛格领地的拥有权，根本没有说要协助出兵帮助他们攻占两地。” 提及洛格领地，维克托伯爵不得不慎重，洛格领地可不是巴伯兰伯国的一部分，至少现在还没有归入巴伯兰伯国，是直接归属柔黎汗部，一旦动了洛格领地，那就是直接向柔黎汗部宣战！ 在勒马堡期间，维克托伯爵特意了解过黑马镇、洛格领地的情况，听取底下人对两地的汇报，猜测柔黎汗部是要把黑马镇、洛格领地打造成柔黎汗部的粮仓，尤其那位赫离可汗，紧紧守住柔黎汗部的粮食通道。 一旦动了粮仓，柔黎骑兵绝对会疯狂反击，到时候战火是烧在埃徳登公国身上，和巴罗塞德公国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再说，维克托伯爵前段时间从来往商人口中得知，柔黎王庭曾经有过一次大规模军队调动，朝着钦达烈草原去，他怀疑钦达烈草原出事，刚刚击败乞迪汗部成为东漠草原霸主的柔黎汗部似乎地位不那么巩固。 几百上千年，哪怕是霸主级别的草原部落也仍旧无法彻底平息草原的征伐、抢夺，以及底下或邻居部落的挑衅，谁能保证柔黎汗部安安稳稳统治东漠草原？ 一旦埃徳登公国进攻洛格领地，到时候就看看柔黎汗部会做出什么反应，若是无法迅速集结大军干掉埃徳登公国军队，表明柔黎汗部在草原受到极大牵制，无力顾及东边。 届时，一旦柔黎汗部无法东顾，巴罗塞德公国动手收拾巴伯兰伯国就有底气，有着更大把握！ 与此同时，乌达罗尼的庄园，埃徳登谈判主使西尼尔伯爵绕过花园，走进庄园内部，让人通报主人，搞得在这座属于西尼尔伯爵的庄园里，他倒像是一名客人。 “大公，他们走了！”被领进后，西尼尔伯爵恭恭敬敬对着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禀报。 哪怕不听称呼，西尼尔伯爵身为布劳大公的弟弟，能够被他如此恭敬对待的只有那位统治埃徳登公国的布劳大公。 堂堂的埃徳登公国大公，竟然亲临乌达罗尼，从乌达罗尼周围动静来看，绝大多数贵族是不知道大公来了的，哪怕是维克托伯爵，也不会想到那位布劳大公就在庄园里。 “派出骑士沿途护送，他们如今是我们的盟友，不能出事，否则会耽误我们对萨茹的行动。”布劳大公道，看来和巴罗塞德公国结盟很合他的打算。 “大公，我们为何不趁机拿下绿湖堡，顺带占据洛格领地，反而是进攻萨茹，太耗费时间了......”西尼尔伯爵不解道。 布劳大公摇摇头，收回埃雷萨领地，虽然绿湖堡还挂着提多家族的旗帜，可是最大难题并非当下的内忧，而是未来的外患。 西多图公国百年筹备，如今上有费迪南德.格里芬那样的卓越君主，下有戈德温伯爵等优秀封臣，吞并两国，占领巴罗塞德公国大半国土，从架势来看，绝不会止步于此，巩固统治被占领地方后，肯定还会再次用兵，最大的可能是消灭巴罗塞德公国后就轮到埃徳登公国了。 难得巴罗塞德公国还敢艰难险搏，敢于和埃徳登公国联手，能够作为有效助力，分化西多图大军的咄咄压力，何况西多图公国去年才刚刚结束连续几年的征战，无论是器械物资，还是领主士气都已经很大程度消耗，仅把目标定为萨茹大领地，没有触到西多图公国上下的底线，毕竟他们新占据着宿敌莱卡尔敦公国。 同时，萨茹大领地均和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接壤，便于共同进兵，又有之前趁乱瓜分萨茹公国领地的经验，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区区一个绿湖堡，那个私生女和伊蒙德成不了什么气候，不急在一时，等我们夺取萨茹领地后，回过头便能轻易收拾他们。” “对，还能顺带占领洛格领地，把那些草原蛮子赶出去，竟然让草原蛮子进入洛格领地抢夺，洛格领主真是废物！”西尼尔伯爵道， 布劳大公随意点点头，听说几年前有一伙草原蛮子把暗地扶植起来给绿湖堡捣乱的黑马盗灭了，还冲进洛格领地，化身放大版“黑马盗”去统治洛格领地，不过有着绿湖堡、埃雷萨挡着，消息并不畅通，对这股草原蛮子并不清楚。 区区草原蛮子，策马冲杀还行，可是占据城镇，真以为洛格城是那座小小的黑马镇，恐怕如何防备攻城都不知道。 ps：新的一月，宝树腼腆求一波打赏、月票、推荐票，盼个好意头！ 第七百零四章：告知、进军 第七百零四章：告知、进军 卡密尔城，观风帐头子多日纳来回走动，皱眉思考探子呈报上来的消息，或者说转达的消息。 这个消息来自巴罗塞德公国的泽蒙城，是维克托伯爵亲自派人传过来，提前告知一声，免得巴伯兰伯国产生什么误会。 终于，多日纳停住脚步，吩咐随从去请色布瓦、布拉德利过来一趟。 一会儿，色布瓦、布拉德利前后脚赶到，出身翰埒氏族的色布瓦仍是保持大大咧咧的模样，来到巴伯兰伯国却没有什么活动，使他有几分无聊；本是萨茹公国男爵的布拉德利千夫长，被伯国总管赫洛德充分发挥才能，扔给他一大堆事务，忙得脚不沾地，若非时不时前去军营协助操练新征召的巴伯兰伯国农夫，几乎忘记自己的本职是步兵千夫长。 平日，一般在巴伯兰伯国高层集中讨论事务的时候，色布瓦、布拉德利两人才会近距离和多日纳坐在一起，否则没有什么机会，也不会特意来多日纳串门，因此，色布瓦对多日纳的传唤好奇，布拉德利对多日纳的传唤惊讶。 多日纳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想要听一听布拉德利千夫长有什么看法，色布瓦则是顺带，到时候布置相关任务，让他没有那么无聊，同时可以顺便操练一番步军新兵。 刚刚听到第一句，色布瓦顿时摩拳擦掌，想着很快有着一场大仗要打，听完后神色瞬间焉下去，无精打采的模样。 反倒是布拉德利千夫长仔细思考巴罗塞德公国的动向，泽蒙城派人告知，过几日一支巴罗塞德公国军队朝着巴伯兰伯国开进，但是绝对不是进攻巴伯兰伯国，甚至都不会进驻弗沦河堡，转向北边，绕回勒马堡领地。 既然光明正大通传，巴罗塞德公国便不可能是进攻巴伯兰伯国，那么巴罗塞德公国增兵勒马堡要做什么？ “多日纳大人，勒马堡受到西多图公国的进攻？”布拉德利千夫长开口问道。 “没有，芒特的西多图驻军在冬天没有发动任何进攻，甚至天冷路难，连小股人马都撤回芒特。”多日纳道，又联想起关于泽蒙城的汇报，“不过，据说泽蒙城正在加快筹集物资，很有可能要准备一场大战，如果对手不是我们，八成就是西多图公国，可是收复东边领地，为什么要绕行西边，朝着勒马堡领地......” 可惜勒马堡那边又还没有传过来最新消息，否则多日纳肯定能够判断出更多情况。 “要么迎战敌人，要么进攻敌人，打不了这个敌人，就是打那个敌人，再不成，就是换一个地方去打敌人。”色布瓦嘀咕叨道，用着最简单的分析来看待巴罗塞德公国军队的奇怪调动。 闻言，多日纳、布拉德利千夫长同时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约而同朝着羊皮地图看去，扫过勒马堡，落在勒马堡的北边区域。 弗沦河堡东边，一支巴罗塞德公国的两万人马行军，这是如今巴罗塞德公国最强的一支军队，整合泽蒙城守军和收拢败退老兵，经过几个月操练，比起一年前的巴罗塞德公国军队，不仅战斗力强上一个等级，就连纪律服从都提升不少。 例如行军，若是放在以前，要求贵族领主绕道远路，还强制命令必须要在某个时间内赶到，肯定会引来贵族领主的反对。 虽然两万人马行进没有快速，但还是执行维克托伯爵的命令，没有偷懒休息，坚持往西，然后绕向北边，进入勒马堡。 “大人，我们要不要先休息？”被底下人催着过来劝一下的康纳子爵试着开口。 “哦，到哪里了？”脸色略显疲惫的维克托伯爵问道，尽管他是骑马，可是坚持来回巡视行进军队，也是一个颇大的体力消耗。 “已经绕过弗沦河堡大约四十里，沿着直走，一天时间就能看见桑卢坎丘陵，不过向导说我们要在进入桑卢坎丘陵前绕道，才能最快抵达勒马堡。”结合行军情况，康纳子爵想了想大致地图道。 维克托伯爵点点头，望望四周地形，这里不算艰难山路，可是两万人马大多数是步兵，已经竭尽所能购买、搜罗骡驴用作载运，减轻士兵负担，可是还得要靠两条腿，至于宝贵的战马不可能每名士兵都配备，巴罗塞德公国可没有柔黎汗部的底气。 “行，休息一下！”说罢，维克托伯爵吩咐侍从骑士传令，各队伍准备休息进食。 维克托伯爵下马，没有回望泽蒙城方向，也没有前眺勒马堡方向，眼神复杂看着二、三十里外的低矮山丘，过了那道低矮山丘，就是巴伯兰伯国的地盘。 “康纳，你说我们还有没有机会把巴罗塞德公国的旗帜插过那边山丘？”维克托伯爵感叹问道。 “这个......这个，有机会的！”康纳子爵神情犹豫，最终还是肯定说道。 “哦？”维克托伯爵嘴角勾起奇怪的笑容，似乎是不相信康纳子爵所说的话语。 “有机会......可是，有柔黎汗部在的话，很难！”感受着维克托伯爵的目光，康纳子爵硬着头皮补充一句，让话语更具有真实性。 维克托伯爵自嘲一笑，非得逼着康纳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话才开心，真是受虐。 此时，一名骑士冲过来汇报，说西边有一队草原骑兵不紧不慢尾随巴罗塞德公国军队，请示怎么办，维克托伯爵直接挥挥手，让他们保持警惕，任由草原骑兵跟着。 虽然维克托伯爵事先跟巴伯兰伯国打过招呼，可是如果巴伯兰伯国方面对自己熟视无睹，任由两万人马沿着巴伯兰伯国边境行军，那才是真正古怪。 短暂休息后，两万人马继续行军，朝着勒马堡领地行军，不必再绕路，行程快了许多，大约七、八天时间便踏进勒马堡领地。 卡兰历四百九十年，埃徳登公国军队率先进攻萨茹大领地，吸引西多图在萨茹领地的驻军，乃至是芒特驻军调动，然后巴罗塞德公国响应出兵，从勒马堡垒杀入萨茹大领地，东西合力，南北出兵，短短十天时间，把西多图公国的萨茹大领地占领三分之一，令平定下来的萨茹领地再次泛起波澜。 ps：谢谢草原汉子的打赏、兄弟们的月票支持！ 第七百零五章：春猎 第七百零五章：春猎 东漠草原，河流淌动，带动着沿河两岸的青草钻出地底，发出翠绿新芽，向牧民显示初春到来。 靠近锥冰山岭，北部草原的春天向来比其他地区要晚，哪怕是已经入春，还能感受到从北边覆盖冰雪的山岭传过来的阵阵寒气，使得牧民部众更换短薄夹袍的时间要比其他地区迟上一、两个月，最靠近锥冰山岭的，甚至全年都不会脱下厚厚皮袍。 北部草原的初春天气夹着阵阵寒气，都仁捺万户、勒水万户的广大柔黎领地草场却是热闹景象，人的奋叫声、马的踩踏声、旗的迎风声、弓的弦动声......响彻在这片草原。 与此同时，骑着骏马、挎着强弓的草原勇士，或是单人独骑，或是三五成群，对着四逃的猎物快马直追，弯弓搭箭，俨然是一副草原春猎图景。 草原猎场，令人印象深刻，无法挪开眼睛的是几百名精悍骑手，均是三五成群，有序分散，围追堵截，没有一个猎物从他们的无形“围栏”逃脱，不仅箭箭皆准，同时还有同伴骑手搭档捡拾，使得猎物数量为猎场之最。 倘若几百骑是专业猎手，仅须每天打猎，怕是都能猎出来一个大大的牲畜群，财富远远拉开草原牧民平均值，妥妥的草原地主，不，是草原牧主。 不过，扬在几百骑手中间的那杆旗帜表明他们的身份，他们不需要专职打猎，他们的弯刀、弓箭只需响应尊贵大汗的鸣镝，用他们的勇猛便能得到草原牧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牛羊马匹、肥沃草场。 柔黎侍卫军，柔黎汗部最精锐的勇士，最强大的骑兵，赫离可汗麾下最锋利的弯刀，斩破前方任何的阻碍。 侍卫军身负日常拱卫可汗和王庭的重任，除非赫离可汗派出执行任务或者护卫王族重要人物，否则很少出现在其他草场领地。 此时，在北部草原猎场追羊撵兔、围豹射虎的侍卫军并不是特意被赫离可汗派来北部草原参与春猎，是因为无比尊贵的赫离可汗就在北部草原，他们是随行拱卫大汗。 惩戒突乞氏族，安抚钦达烈部众，提拔一众氏族贵族，调整草场守备兵，彻底稳定钦达烈草原后，赫离又在钦达烈草原度过大半个冬天，传播赫离可汗的恩德赏赐，即将开春才离开北上。 北上并不是返回白马驿的柔黎王庭，还要往北，沿途查看新归附部众的情况，最终目的地是赫离可汗从来没有亲临的两个万户，勒水万户和都仁捺万户。 “两位万户长大人不去玩一玩？”赫离对着都仁捺万户长布颇黑钭、勒水万户长突迪伢笑道。 两位万户长均是摇头，自己年老体弱，如今已是年轻人的天下，要是下去狩猎，结果一个猎物都没有射到，怕是惹人笑话。 “大汗与其让我这个老头子去，倒不如让拉姆可万骑长去，听说拉姆可万骑长是柔黎汗部最优秀的猎手，不知道技艺有没有退步......”突迪伢朗声笑道，却不是真的让堂堂万骑长去下场狩猎。 随同护卫赫离可汗北上的只有两个侍卫千骑，可是接到赫离可汗北上巡视消息的拉姆可万骑长不敢大意，直接把三卫常备军精骑移到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草场，既是迎接，又是护卫。 虽然敏敏公主在下钦达烈草原遇袭的消息被控制，没有传出钦达烈草原，同时钦达烈族众也不愿让更多人知道敏敏公主在自家领地被袭击，因此其他草场的部众不知道这情况，可是身为柔黎军队万骑长的拉姆可绝对知道敏敏公主遇袭的消息，何况来自钦达烈草原的飞鹰传信还着重强调一番首领的安全。 镇守北边广大领地的拉姆可万骑是大编制，下辖四卫，超过一万五千常备军精骑，在诸万骑的战斗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出现最坏情况，北部草原两大万户同时叛乱，单凭拉姆可万骑就能直接搞定，根本不需要向王庭求援。 或是受到王庭授意，短期内避免刺激勒水万户，拉姆可万骑是驻扎莫顿河草原和北部草原的接壤地带，进行大规模操练时会和勒水万户打声招呼，让他们不必紧张。 此次，突然进驻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草场，让布颇黑钭万户长疑惑，让突迪伢万户长紧张。 突迪伢万户长犹豫要不要派人去询问拉姆可万骑，可是又想起柔黎法令规定柔黎常备军拥有在柔黎各地草场驻军的权力，各草场不得无故阻拦。 幸好，突迪伢万户长及时接到赫离可汗前来巡视的消息，让他忐忑几天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可以睡个好觉。 拉姆可万骑长深知自己职责所在，谦让几句“技艺生疏，骑射退步”之类的话语，话刚说完，感到旁边骑手策马脱出，朝着狩猎草场奔去。 拉姆可万骑长想到什么，急转头望去，再一瞄草场猎物，向来稳如泰山的他，握住缰绳的双手不由一颤，如果大汗策马奔出去之前，自己还能开口劝上几句，可是都已经冲出去了，场上场下有着上万战士、部众、贵族，难不成要冲过去把大汗拉回来？ “脱离达......”策马奔过几步，拉姆可万骑长对着脱离达千骑长低声吩咐。 随着赫离可汗驰骋冲入狩猎场，引得无数部众、勇士高喊大叫，进而刺激到那头刚刚被人从山林赶出来的猛虎，在场上愈发躁动起来，张开大嘴，发出阵阵怒吼，准备猛烈扑食。 “全都散开，让我来！” 随着赫离可汗的话音一落，又或是场上勇士的座下马匹被猛虎吓到，纷纷后退几步，一支锋利箭簇飞射过去，正中猛虎。 可是区区一支箭矢最多伤到猛虎皮毛，反而刺激猛虎躁动地嘶吼乱叫，张牙舞爪，愤怒的虎眼寻找那名射伤自己的骑手，因为赫离可汗刚刚喊叫，令周围骑手散开，身边有着十几米的空白范围，令猛虎十分容易找到朝着自己射箭的人，下一刻便疯仆冲过去。 此时，场上场下，无数人心脏扑通猛跳，不少人下意识发出惊喊之声，赫离周围的不少柔黎勇士准备冲上去和猛虎搏斗...... 第七百零六章：询问和消息 第七百零六章：询问和消息 随着柔黎强弓的独特弦声再次响起，又一支箭矢插入猛虎身躯，正是刚才的伤口处，令得猛虎奔势为之一滞，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感受主人的夹腹驱使，乌河骏马踏力变道，跳到猛虎旁侧，赫离镇定自若，抽箭扣弦，对准伤虎流血处，疾射第三支箭矢，箭矢力道把欲要起身的猛虎再次钉在草地，只见小半支箭矢都插进猛虎身躯，它连连挣扎几次，都无法再恢复冲奔势头。 说时迟那时快，乌河骏马疾驰冲锋，赫离侧压身躯，本就无比锋利的寒铁弯刀，借助冲锋马势，利上加利，仿佛一道白光切入猛虎伤口处，带起一道红色弯沟，瞬间被猛虎冒出的鲜血灌满，最后溢出，落地化为一朵朵鲜血红花。 随着凄厉的虎吼和撞地声前后响起，这头伤虎彻底倒下，在草地勉强抽搐，不过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大汗勇武！” “大汗勇武！” “大汗勇武！” 此时的激动呐喊比起赫离刚刚进场不知高出多少个分贝，他们有幸见证尊贵的可汗搏杀一头猛虎，同时被大汗的勇武震撼。 要知道，草原儿郎独自杀虎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哪怕是勒水氏族这样的大部落，都找不出几个拥有这份本领的勇士。 随着狩猎场地响起激动呐喊，拉姆可万骑长松了一口气，给脱离达千骑长使了一个眼色，吩咐人儿退回来。 在大汗冲进狩猎场后，拉姆可万骑长迅速吩咐脱离达千骑调动贴近狩猎场维持秩序的一营精骑缓缓靠前，握弓备箭，随时准备射杀那头猛虎。 几百箭矢齐发，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射中，那头猛虎绝对没有机会“猛”下去，非死即残。就算大汗事后怪罪，拉姆可万骑长心甘情愿认了。 是夜，勒水万户和都仁捺万户交界的白羊河下游草场，庆贺北部草原勇士春猎，赫离宣布举办盛大的篝火宴会，让北部草原部众好好热闹一番。 “沿途所见，北部草原恢复安定，两位万户长功不可没，辛苦了，敬你们一碗！”赫离举碗道。 突迪伢万户长、布颇黑钭万户长躬身拜谢，齐齐仰喝大碗奶酒，显示臣服尊卑，又有草原儿郎的一番豪气。 “青格沂，猎场勇猛，也需要用你的勇猛去维护北部草原的平定！”赫离挥碗笑道。 “是，大汗！”青格沂没有父亲突迪伢万户长那般笑容满脸，粗略还礼，然后自顾饮酒，赫离倒也没有怪罪，年轻人不像经验丰富的老者那么圆滑，不失为一件好事。 “青格沂校尉，去年以来北部草原有没有异常情况？” 未等青格沂校尉反应，突迪伢万户长心中一紧，为何赫离可汗会这么问，难不成是北部草原出事？ 勒水万户融入柔黎汗部的脚步不是很快，可是突迪伢万户长没有故意阻止，最多就是没有积极融入，放任自由，莫非首领对此不满，要借助青格沂校尉为突破口，打压勒水氏族？ 作为勒水万户草场守备兵校尉的青格沂仔细想想，过去一年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拉姆可万骑就在旁边驻扎，时不时把扫荡没有归附部落当作操练兵马，有谁敢挑事？ 赫离可汗没有过多追问，微微摇头，就连他也是不久前才注意到的，何况北部草原，不过的确是要加大注意，毕竟离得那么近。 “突迪伢万户长，草场商贸情况如何，来自北边的商旅多不多？”赫离开口问道。 见赫离可汗没有纠结儿子青格沂，突迪伢万户长立刻上前汇报去年勒水万户的情况，不仅提到商贸，同时还有牧民迁徙、牲畜繁衍、营地分布等，算是一个简短汇报，用去不少时间。 赫离注意到突迪伢万户长的神色变化，本来还想问上几句亦兀嘞河草场的情况，还是止住话头，免得让突迪伢万户长担惊受怕。 望了几眼锥冰山岭，赫离的心思回到钦达烈草原，观风帐查出来的结果令赫离不得不警惕，那股背后支持突乞氏族的势力显示是来自北方。 不是东漠草原的北部草原，是翻越锥冰山岭的北方，北漠草原！ 倘若背后之人来自北漠草原，那么是谁便显而易见，北漠草原霸主，呼屠部落的芬伊瑞拉王国！ 初时听到，赫离也是疑惑不解，钦达烈草原和北漠草原毫不接壤，为何北漠草原势力会插手钦达烈事务，仔细一想，又有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作为参考例子，他一下子便想明白了。 没错，钦达烈草原和北漠草原是不接壤，可是随着勒水族等东漠北边草原臣服，柔黎汗部统一东漠草原，柔黎鹰旗追至亦兀嘞河，距离北漠草原没有多少路程。 一个是东漠霸主，一个是北漠霸主，就算是长生天都不能保证两大霸主和平相处，绝对不会发生激烈碰撞。 如此一来，北漠霸主事先布局，推动钦达烈草原的动荡，牵制柔黎汗部的发展，最好是来上一场大规模叛乱战争，大大损耗柔黎汗部的元气，不失为一招好棋。 何况，北漠霸主并非没有接触过钦达烈人，几十年前钦达烈人强盛之时，便抛出去橄榄枝，希望把钦达烈人收为附属，可惜当时的钦达烈大头领没有答应。 当赫离从思考回过神来，吉姆走近身旁，悄悄递过去飞鹰信函，既能够及时呈送，又不至于引起在座众人注意，这是一种君臣的配合默契。 两份密函，一份来自王庭，一份来自东边巴伯兰伯国。 赫离先是拆开来自王庭的，匆匆一看，脸庞不由浮现喜悦的笑容，尽管不是第一次，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激动，想一想又实属正常，大半个冬天，自己在钦达烈草原那么努力“耕耘”，怎么都得开花结果。 愿长生天保佑，那么在汉历七年的冬雪降落后，柔黎大妃古素禾就会诞下新的奇雅孛圪血脉！ 赫离接着拆开来自巴伯兰伯国的，多日纳汇报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联手进攻萨茹领地，攻势猛烈，打得西多图兵马措手不及，已经占领近半萨茹领地。 放下信函，赫离看向东边，想着萨茹领地的消息会在西多图公国引发什么震动，那位捍卫者陛下又会如何应对？ 第七百零七章：托亚城的阴沉 第七百零七章：托亚城的阴沉 西多图公国，托亚城，王宫。 傍晚时分，王宫上空飘过阵阵乌云，衬托王宫的气氛格外阴沉，殿内传来物体落地的哐啷声响，从动静来看，绝对不是被风吹落，而是施加人力所为。 埃徳登公国和巴罗塞德公国联手，袭击被西多图公国占领不久的萨茹大领地的坏消息如同融化冬雪在西多图公国传开来，要知道西多图公国至今还沉醉在吞并两国，随时可灭巴罗塞德公国的喜悦，刚刚笑完转身，被人猛扇一巴掌，脸肿的厉害。 布兰卡西亚捍卫者陛下，西多图大公，费迪南德.格里芬甩摔桌上摆设后，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强行压住心中的愤怒，勉强保持君主风度，对底下贵族没有破口大骂。 不过，即使费迪南德大公竭力控制自己，可是底下贵族仍旧从大公不断变幻的脸色判断出这位年轻大公的心情，把头埋得低低的，都不愿成为出头鸟，大公不会惩罚所有贵族，可是把怒火宣泄在某个贵族身上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其他贵族也会很乐意看到这一幕，还会顺势踩几下那个倒霉贵族，让他为萨茹大领地的失利负责。 至于那个倒霉贵族和萨茹大领地的失利是否真有关系，没有人会去关心的。 费迪南德大公胸口压着一团怒火，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大变故，萨茹领地驻军如此松懈，那可是整整两个公国的军队朝着萨茹大领地移动，哪怕是瞎子都能感受出来，更加废物的是新封赏在萨茹领地的贵族，当初争夺封赏领地是争先恐后，恨不得多长两张嘴，如今则是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方便逃跑得更快一些。 殿内没有从萨茹领地回来的贵族，哪怕是新加封地在萨茹领地的大贵族也识相的没有出现，费迪南德大公昨天刚下令把逃回来的几个男爵、子爵抓捕，罢黜爵位，贬为平民，若非有些败逃贵族的家族是西多图公国老牌大族，根深蒂固，可能牵连的人不止那些人。 格里芬王室百年的筹划准备，年轻君主的勃勃野心，攻灭两国的辉煌，费迪南德大公绝不容许自己的君主生涯出现污点，更不愿意西多图的王国大业被中断，否则下一次机会不知又是什么时候，难不成又是一个百年？ 费迪南德大公不想再等下去，飞射的箭矢无法回头，无论是储备物资、军队力量，还是领主遵从、公国士气，已经开始消耗，哪怕是西多图公国不再征伐，这种消耗也是不会停止的。 此时，底下贵族有人出列，瞬间引来费迪南德大公、众多贵族的目光，谁的胆子那么肥，竟敢在此时此地冒头？ 看见出列者，年轻大公眼眸的怒火熄灭，甚至有着几分和颜悦色，从脸颊肌肉来判断，神色变化绝对不是咬牙强迫，是发自内心的。 与此同时，众多贵族既为自己不能趁机踩踏倒霉贵族几脚叹息，又为自己能够不必直接承受大公的怒火庆幸。 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最信任、最器重的贵族。 “陛下，在我禀报前，请先允许我问各位大人几句话？”戈德温伯爵躬身一礼，然后请求道。 费迪南德大公点头允许，不知道戈德温伯爵此举何意，同时底下贵族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在莱卡尔敦大领地有着封地的各位大人，去年你们要回军扫荡盗匪，调走进攻巴罗塞德公国的大军，请问你们的封地稳定了吗？” 底下贵族一惊，不知戈德温伯爵为何重提此事，难不成要把巴罗塞德公国进攻萨茹领地的责任推到去年请求撤兵的贵族身上？毕竟西多图大军从巴罗塞德公国撤走，巴罗塞德公国便联合埃徳登公国转攻萨茹领地，严格来说请求撤兵的贵族的确负有责任。 不明白戈德温伯爵何意，许多贵族只得声明两句莱卡尔敦大领地的封地已经稳定下来，捣乱的盗匪已经被消灭。 “身为领主封臣，既然领地没有动乱，那么各位是不是积极响应陛下的征召，集结在西多图旗帜下听命？” 费迪南德大公眼皮一跳，嘴角勾起会心笑容，同时底下不少贵族反应过来，听出戈德温伯爵的弦外之意，觉得口中发苦。 领地生乱，你们要求撤兵，身为封君的陛下出动大军替你们摆定新封地，保护封臣的利益；如今领地稳定，身为封臣的你们，是不是该响应封君的命令，履行你们对封君的义务？ 似乎是配合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的眼睛发出一道寒冷目光，不断逼视底下贵族，看看谁敢反对戈德温伯爵的话语。 幸好，敢怨不敢言，或者说是识时务，贵族们纷纷表态，手中的骑士长剑随时听从陛下的征召，守护西多图公国的荣耀。 看到如此状况，费迪南德大公心中颇为感慨，这种时刻只有戈德温伯爵才是坚定支持自己，哪怕不惜得罪众多贵族，也要为自己尽力。 “陛下，戈德温伯爵也想问陛下一个问题？”戈德温伯爵转向费迪南德大公道。 “说......”费迪南德大公好奇答道。 “哪怕萨茹领地被占领一半，可是埃徳登公国、巴罗塞德公国联合的实力，能够超过我们西多图公国吗？” “就凭埃徳登公国、巴罗塞德公国？”费迪南德大公脸上浮现一丝蔑笑，不把埃徳登公国、巴罗塞德公国放在眼里，“只要我们西多图骑士出动，必定用骑士长剑穿破他们！” 话语虽然可能有些夸大，但是西多图公国综合实力确实盖过埃徳登公国、巴罗塞德公国，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西多图骑士的长剑正在等候陛下的命令！”突然，戈德温伯爵单膝跪礼，此刻的他正是一名等待费迪南德大公命令的骑士。 听完戈德温伯爵的话语，明白过来的费迪南德大公哈哈一笑，萨茹领地的变故令他过于愤怒，如今恢复了理智。 即使萨茹领地被占领又如何，难不成埃徳登公国、巴罗塞德公国联手就能彻底击败西多图公国，西多图公国不过是暂时受挫，根本没有伤到根本。 第七百零八章：反击的西多图 第七百零八章：反击的西多图 托亚城至巴拉瓦尔的大道，残雪碎冰早已被商队行旅踏成灰黑泥土，彻底融到土地，此时又是刚刚开春回暖，潮湿土地没有经过猛烈阳光照晒，并不适宜大队人马行军。 如今，这条大道上随处可见持矛带盾的士兵，人头攒动，延出去不知多少里，不下三万人马，还有一队队骑士、扈从骑士在朝着同一方向进发。 行进军队不仅有打着西多图王室旗号的，还有着各个贵族领主的，看来西多图公国又来一次大征召，仅是大道所见军队就有那么多，算上本来驻扎巴罗塞德公国芒特方向的、萨茹半边领地勉强支撑的，以及后续赶来的，恐怕将近十万人马。 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联手进攻萨茹领地，打了费迪南德大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经过戈德温伯爵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发现根本优势未有受损，甚至还有转机。 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东西合力，南北出兵，仿若一双大手钳住萨茹大领地，要把这块奶酪掰走，并且已经掰走一半，还在不断往前掰，似乎整个萨茹大领地“奶酪”都快从西多图手中掰走一般。 无可否认，这双掰抢奶酪的大手很有力，可是手有所短，先天长度决定它能探出多远，撑死便是把整个奶酪从西多图公国口中抢走，让西多图公国无法再从这个奶酪汲取营养。 可是，西多图公国的铁手强过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联合的双手，措手不及只是临时反应，一旦真正动手，西多图公国保准会好好招呼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 或许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准确判断出西多图贵族的心思，猜出西多图贵族对萨茹领地被夺的感受不过认为是损失皮毛，毕竟还有更为重要的莱卡尔敦大领地供西多图贵族们好好享受玩乐。 但是，他们小瞧了年轻的费迪南德大公，小瞧了费迪南德大公对西多图王国大业的执着，小瞧了费迪南德大公的勃勃野心。 费迪南德大公利用这次萨茹大领地被袭击，不仅名正言顺征召，还要求贵族领主不留余力，必须全力支持公国战事，进而整合足够的力量，说不定趁机一举攻克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实现彻底一统，建立西多图王国。 在费迪南德大公的命令下，身为中坚力量的王室骑士团迅速开拔，主力补充力量的贵族军队响应集结，同时大规模征召农兵，有着前几年的战争经验，今年的征召动员更加迅捷。 “戈德温，又要辛苦你了！”费迪南德大公感慨道，公国担得起这幅重担的只有戈德温伯爵，也只有戈德温伯爵才能压得住各地贵族兵马，协调统一指挥，否则那些贵族领主怕是连力气都不愿出，更别说用他们的家底去奋力征杀。 戈德温伯爵脸庞闪过一抹感动之色，表示自己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保准狠狠教训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让他们知道愚蠢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可惜，这次我不能亲自前往萨茹领地，就连巴拉瓦尔都不能去，必须坐镇托亚城，等着你的好消息。”费迪南德大公前半句透露着遗憾，最后一句的语气却是对戈德温伯爵有着无比信心，相信戈德温伯爵的能力，绝对能够收拾萨茹领地残局，止住颓势，甚至进而重挫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 “陛下放心，从前两天传回的消息来看，萨茹领地的变故就算扩大也扩大不到什么程度，尤其是巴罗塞德公国，攻势放缓，有着巩固占据领地的迹象......”戈德温伯爵道。 费迪南德大公认同点头，虽说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联合袭击，可是两个公国绝对不可能亲密无间，两者的目标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处于弱小地位的巴罗塞德公国更多是要确保不被西多图公国灭亡，至于埃徳登公国八成要在萨茹领地尽可能扩大利益。 “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你归来时的侯爵册封仪式！” 若是其他贵族闻言，绝对欣喜若狂，恨不得蹦跳三丈高，可是戈德温伯爵脸色却没有激动神态，泰然处之，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费迪南德大公率先截话。 “难不成戈德温伯爵让我无视忠诚骑士的功劳，做个赏罚不分的君主？”费迪南德大公早就想要册封戈德温伯爵，可是戈德温伯爵一次又一次推脱，导致册封迟迟未能落实，同时他也希望能够在西多图王国成立之时盛大册封戈德温伯爵，令戈德温成为未来西多图王国最为显赫的贵族。 可是，西多图王国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要经过磕磕碰碰，费迪南德大公需要戈德温稳稳成为西多图马车的车夫，保证西多图公国迈过低谷、坎坡，也要让骑士们看见自己是不吝封赏有功之臣，哪怕拿出侯爵爵位。 在西多图公国是侯爵爵位，说不定在西多图王国便是公爵了，激励贵族、战士为西多图大业奋力一搏。 卡兰历四百九十年入夏，在西多图大公费迪南德的强令征召下，贵族领主纷纷响应出兵，戈德温伯爵亲自指挥奔赴萨茹领地。 在主力大军抵达前，戈德温伯爵命令萨茹领地的残余驻军溃退，吸引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联军追击，对于萨茹领地驻军是个轻而易举的任务，毕竟他们真的要溃退。 巴罗塞德公国军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埃徳登公国兵马却是率先追击西多图残军，几乎是游玩一般攻下萨茹领地，扩大战果，最后胆子一大，打算直接干掉最多的一股西多图溃退军队，甚至有着彻底占据萨茹领地的打算。 谁料，从西多图公国本土驰来的先锋精锐突然出现，让埃徳登公国兵马领教西多图锋利骑士长剑的滋味，死死把这支冒进兵马缠住，然后等到主力大军赶上，大战过后，被杀、被俘、败逃的埃徳登公国兵马达到两万之众，使得埃徳登公国再无进攻之力，能够保住胜利成果都成为一个问题。 第七百零九章：斯丁村遭遇战 第七百零九章：斯丁村遭遇战 埃徳登公国斯丁村和萨茹公国的接壤地带，一支军队跌跌撞撞朝着西边绿湖堡方向进军，从打出旗帜来看，这支队伍隶属埃徳登公国，但是从行军状态看，士气低迷，队列散乱，八成是遭遇强敌，可是又不像大败后的溃逃。 难不成是军中有什么优秀将领断后指挥，强力维持撤退秩序？可是，方圆十几里之内只有这支兵马，没有其他军队，不像是断后之师，同时方向不是朝着埃徳登公国腹地逃窜，而是奔向绿湖堡。 要知道，绿湖堡可不欢迎埃徳登贵族，何况是携带一支兵马的埃徳登贵族。 这支兵马的主将是泰特斯子爵，西尼尔伯爵之子，换而言之便是埃徳登大公的侄子，妥妥的王族成员。 可惜，尊贵的身份挡不住西多图公国的反击军队，若是反击的西多图军队知道溃败的是提尔家族的泰特斯子爵，恐怕不会让他这么轻易逃出生天，获得喘息之机。 西多图公国调动大批军队，狠狠反击，经过几场战斗，夺回被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占领的一半领地，同时穷追不舍，不仅逼得巴罗塞德公国连连后退，几乎要退回勒马堡，还分兵追击埃徳登公国的撤退军队，尽可能削弱埃徳登公国的战斗力。 感受身后追击的西多图军队的强势，不能直接摆脱，只能先朝着斯丁村开进，然后绕经埃雷萨领地回去，抵达斯丁村的泰特斯子爵又不想那么灰头土脸回去，否则他的伯父布劳大公八成会让这位丢城失地的子爵大人负责，就算西尼尔伯爵都不一定保得住他，要知道泰特斯子爵撤退时可是保命为先，根本没有考虑什么防御、断后。 泰特斯子爵不由望向西边，记起那是提多家族最后的残留领地，早知道布劳大公对提多家族的忌惮，又从父亲西尼尔伯爵口中得知过多少埃雷萨领地的巨变背后布劳大公的“功劳”。 捞一份功劳回去，既然干不过强大的西多图公国，那么就对弱小的绿湖堡下手，没有埃雷萨领地作为后盾的绿湖堡能够强到哪里去。 于是，泰特斯子爵勉强收拢万余人马，下令朝着绿湖堡方向进军，不少贵族、骑士明白泰特斯子爵的心思，可是毫不介意，毕竟他们也处于同样的处境。 自从埃雷萨领地发生巨变后，伊诺雅、伊蒙德骑士长无力单凭绿湖堡一地夺回埃雷萨领地，可是加大对东边的巡逻警戒，再加上麾下拥有草原骑兵，因此东边巡逻队的机动性十分迅速，在斯丁村周围出现大批兵马就派人朝着绿湖堡回传消息。 初时，伊诺雅、伊蒙德骑士长并不知道泰特斯子爵要进攻绿湖堡，可是作为应对，派出一千骑兵增援东边巡逻力量，同时在绿湖堡开始战争准备。 在一千绿湖堡骑兵增援的途中，负责领兵的伊诺雅麾下头目罗尔便接到巡逻队的第二次紧急消息，大批埃徳登公国兵马朝着绿湖堡开进，明摆着是要进攻的。 虽然面对有着上万人马，草原儿郎出身的罗尔可不会一刀不砍、一箭不放就灰溜溜回去绿湖堡，匆匆让人回去告知一声首领，立刻吩咐准备战斗。 以少击多，昔日纵横绿湖堡北边商道的伊诺雅马贼队伍又不是没有干过，几百草原马贼就敢冲击上千护卫的商队。 敢在草原商队护卫的佣兵无一不是刀口舔血的，远远强过临时征召过来的农兵，罗尔要让他们品尝一下草原勇士的弯刀滋味。 随着罗尔率先呼声呐喊，瞬间刺激草原勇士的血性，仿佛再次回到呼啸商道、四处劫掠的岁月，一队又一队的草原骑兵嗷嗷冲锋，那是一种草原男儿与生俱来的马上战斗本能，或许没有柔黎骑兵的冲锋杀势那般威力强悍，可是对付跌跌撞撞的埃徳登公国兵马，绝对有着气势碾压。 罗尔一马当先，身体下意识压低，调整到最适合战斗的姿势，无比熟练挥动手中草原弯刀，迫切希望撞击敌军阵列，如同切奶皮子一般切开埃徳登公国兵马，给予敌人狠狠一击。 另外一边，泰特斯子爵对突然冒出的骑兵感到意外，不过他并非那种对军事一无所知之人，何况不久前从萨茹领地撤回，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即判断出来敌大约有着多少。 对面骑兵队打着的徽记旗帜表明他们的身份，泰特斯子爵下令迎战，先干掉这支绿湖堡骑兵，那么后边的进攻就会十分顺利。 得到命令的埃徳登先头骑士冲出，策动战马，拔出长剑，后边跌跌撞撞的埃徳登步兵则是在指挥官的喝令下，匆匆列阵。 看见对面的一队队骑士，罗尔夹磕马腹，催促座下战马加速冲刺，在绿湖堡生活那么久，也和作为卡洛斯大陆中坚力量的骑士交过手，明白剑利甲厚的骑士绝对不像卡洛斯农兵一样容易对付，不小心还会吃个大亏。 嗷嗷的勇士，狂奔的战马，拔出的弯刀......身后的草原儿郎跟随他们的头目，撞击迎上来的埃徳登先头骑士。 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武器碰撞声、坠落声，草原骑兵仗着马上灵活、弯刀熟练，埃徳登骑士凭着锋利长剑、格斗技巧，双方都没能迅速压倒对方，不断撞击，不断搏杀。 不过，遭遇战的优势逐渐偏向绿湖堡骑兵一方，带队头目罗尔的勇猛，草原骑兵积压爆发的凶势，千余骑兵齐齐拼杀，给予埃徳登先头骑士很大的压力，后方骑士没有跟上，步兵又没有列阵完毕，单凭他们根本无法硬扛下来。 终于，罗尔战马一撞，弯刀一劈，顺势把左边埃徳登先头骑士队伍撕开口子，左边埃徳登先头骑士队瞬间被后续跟上的一队草原骑兵冲击，无力再聚成一道新的防线，只能任由绿湖堡骑兵朝着匆匆排列起来的步兵杀去。 不过，经过一番马上搏杀的绿湖堡骑兵显出疲态，尽管埃徳登步兵匆匆排阵，前方几百人被绿湖堡骑兵顺利突入，可是并未能直接贯穿，再加之后面的埃徳登骑士已经赶上来，一旦被步兵缠住，恐怕这支绿湖堡骑兵就得葬送在这里。 眼看无法取得更大战果，不吃眼前亏的罗尔迅速调转马头，和以前抢完就跑一样，转身朝着绿湖堡方向撤退，留下一片狼藉给泰特斯子爵。 第七百一十章：城头交战 第七百一十章：城头交战 城头，一支箭矢划过，周围吵嚷响声令得划空声几乎忽略不计，射中一名挥剑吆喝的扈从骑士，箭矢伴随的力道让扈从骑士踉跄后倒两步，摔在城下一滩滩鲜血染红的土地，生死不知。 发现带队的骑士大人被城头弓箭手射中，充当炮灰的征召农兵却是松了一口气，本就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和想法，进攻速度马上缓慢下来，谁都不想早点冲上城头去送死的，没有挥剑督战的骑士在旁，也不必担心有人给自己一剑。 这队征召农兵不乏有经验丰富的老农兵，看着敌我双方一支又一支箭矢在头顶、身旁飞来飞去，瞧见己方人马一批又一批倒下，感慨绿湖堡弓箭手厉害的同时，愈发相信绿湖堡是有着一批草原蛮子来守城，否则射箭准头不会那么高的。 突然，城下攻城方后边传来一阵阵怪异轧地声响，几辆叠架云车缓缓往前移动，这是一座移动的攻城塔，尽管看上去十分粗陋，可是毫不妨碍它占据卡洛斯大陆攻城战争的特殊地位。 每一辆叠架云车，左右各自有着十几名农夫，艰难用力地推动粗大木轮，车中是一架粗长云梯，只要叠架云车靠近城墙，便能把拼凑云梯扣搭城头，方便后边战士通过云梯涌上城头，拉近攻守双方的差距。 连叠架云车都出现了，意味着埃徳登公国军队下定决心，绝对要攻克绿湖堡城头，把提多家族的徽记旗帜扯下来。 斯丁村遭遇战被泰特斯子爵呈报上去，为了掩盖自己的指挥不利，泰特斯子爵把绿湖堡的实力进行夸大，声称被绿湖堡近万骑兵袭击，同时重点提及来敌打着的是提多家族的旗号，分析绿湖堡对埃雷萨领地的重大威胁。 安勒.提多伯爵的名字再次在埃徳登王室耳边响起，仿佛他并未死去，只是在绿湖堡暂歇，对比上次安勒.提多伯爵进攻萨茹领地的成果，这次埃徳登王室主导的战事是先胜后败，折损颇重，一副狼狈之相，似乎能够听到安勒.提多伯爵的嘲笑声。 既然已经和绿湖堡交战，那么便一举搞定，毁掉那面曾经盖过王室风头的旗帜，彻底把提多家族消灭。 于是，在埃徳登公国布劳大公的命令下，驻留斯丁村的泰特斯子爵为先头部队，埃雷萨领地方向、正从萨茹领地败退回来的兵马增援，集结近三万人马，浩浩荡荡朝着绿湖堡杀去。 面临西多图大军重回萨茹大领地的险峻形势，布劳大公没有派兵巩固残存的萨茹领地，反而集结三万人马进攻绿湖堡，可见决心之大。 这支三万人马是埃徳登公国短时间之内能够集结的最大兵力，哪怕不能杀退西多图大军，但是巩固所占领地，带给西多图公国巨大压力是没有问题的。 或许布劳大公认为仅存的绿湖堡能够被轻易攻克，或许安勒.提多伯爵的影响力对布劳大公的刺激实在太大，心头报复念头压住理智。 在三万人马进攻之前，代表埃徳登王室的使者进入绿湖堡招降，不过，结果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伊蒙德骑士长秉持骑士道义，恐怕使者的脑袋就被挂在绿湖堡城头上。 绿湖堡拒绝投降，埃徳登公国肯定不会乖乖放弃，凭着手中的三万人马攻下绿湖堡的胜率还是很大的，于是一队又一队埃徳登战士开始扑上去。 城下远处，看着叠架云车靠近城墙，泰特斯子爵脸色稍缓，早就预料到攻城战不会顺顺利利，可是绿湖堡的顽固坚守还是超出估计，草原弓箭手不断压制城下的埃徳登军队，造成一批又一批损伤，迟迟未能突破，连城头都冲不上去，真是太丢人了。 如今，经过两天的纠缠， 城头箭矢的威力逐渐降低，几辆叠架云车的出现更是让泰特斯子爵信心一振，似乎可以看到城头插上埃徳登公国的旗帜了。 叠架云车一停，云梯扣搭，紧跟其后的埃徳登精锐战士带刀持盾，掩护前行，待到靠近城头，用力一冲，跳到绿湖堡城头之内。 一小队又一小队的埃徳登战士跳到城墙，极大促发城下战士的士气，引得众人更加卖力进攻，希望早早冲上城头，冲过城墙，立下沉甸甸的功劳。 泰特斯子爵笑逐颜开，这次哪怕不能立功，也是将功赎罪，伯父布劳大公不会过多责罚自己了吧？ “咦？”正待泰特斯子爵下令全军加快冲锋，迅速沿着叠架云车攻上城头时，发现城头起了变化，愈发显乱，时不时有着攻上城头的埃徳登精锐战士摔落下来，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团。 城头上，增援过来的一队守军挥动手中弯刀，收割冲上来的埃徳登精锐战士，其中一道矫健身影最为引人注目。 矫健的身影，灵活的弯刀，逼得埃徳登精锐战士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勉强挥动手中武器进行抵抗，似乎自己不是进攻者，是抵抗者。 战斗到这种地步，根本不用讲究什么阵列、队形，只要够勇、够狠，那么谁就能坚持下去，或许草原儿郎没有正规训练的步兵那般的队形队列，可是一对一、以命搏命的打法绝对不输给谁，只要你敢冲上去，草原儿郎就敢用牙齿死死咬住你。 此时攻上城头的埃徳登精锐战士，进又进不了，退又无法退，只能看着面前的弯刀朝着自己脖子不断挥来。 亲自率领随从卫兵赶来增援的伊诺雅挥动崭亮的弯刀，此时的她既是女领主，更是那名驰骋北边商道的女魔头，弯刀所过之处，必要撒下一滩滩滚烫鲜血，绝对不让恶狼攀上绿湖堡城头。 随着增援守军的赶到，一时间砍杀声、凿动声混夹响起，顽守城头的绿湖堡战士开始用长矛和长木或推，或戳，或挫，尽一切可能损坏叠架云车，断却埃徳登兵马涌上来之路。 当临时凑出来的云梯发出断裂声，城头上的厮杀声也慢慢降低，存活下来的绿湖堡守军挥动手中武器嘲笑失败的攻城者。 第七百一十一章：雄鹰和山狍 第七百一十一章：雄鹰和山狍 青色绿海，一道白色夹蓝的身影骤然疾闪，勾起风刃把底下绿海劈成两半，此时的它是这片草地的王者，是这片天空的猎食主宰。 天空洒落的阳光并没有盖住疾影的光芒，反而衬托这道白色夹蓝的身影更加迷人璀璨，高速盘旋的矫健身姿、长翼折动的优美弧线，更令人瞩目的是俯瞰草原大地的侧漏霸气。 唤笛声响起，翱翔天空的雄鹰听到什么指示，双翼转动，扑哧拍打，朝着草地方向做出一个俯冲，然后稳准抓住架木，微眯鹰眸，却丝毫看不出什么疲惫之色，与其说是闭目休息，倒不如说是准备下一次的捕杀猎物。 赫离盯着鹰眸，微眯的双眸闪着锐利锋芒，硬硬的身躯溢着钢铁般的力量，令人感受到这位空中王者的高傲。 “好，好，好！”赫离拍手赞叹，少有奇物能够令见多识广的伟大可汗如此称赞，看来这头雄鹰真的十分特别。 这头雄鹰是北部草原进献的，雄鹰不难有，可是白色蓝头的雄鹰却是少之又少，能够找到绝对是一种天大的运气，还有什么比得上拿蓝头雄鹰进献给赫离可汗更有意义？ 柔黎汗部的徽记便是雄鹰，旗帜底色也是蓝色，献上这么一头蓝头雄鹰，不说价值几何，这份心意恐怕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比得上。 更为巧合的是，赫离可汗前脚离开北部草原，后脚就有北部草原牧民发现这头雄鹰，然后北部草原组织人手大规模围捕活捉，搞定之后，匆匆派出一队骑手追上赫离可汗，献上如此奇物。 不仅突迪伢万户长、布颇黑钭万户长把这头蓝头雄鹰当作宝物献上，就连拉姆可万骑长都格外重视，直接派出麾下脱离达作为蓝头雄鹰的押运官。 虽然脱离达在拉姆可万骑并不算职位极高，连校尉都不是，可是送个礼物便派出千骑长兼副校尉的将领前来，绝对称得上高规格的。 “泰罗格到哪里了？”赫离问道。 “据探马传回的消息，泰罗格万骑长早早过了土讫水城，最多两天时间便能赶过来。”宝音汇报道。 赫离点点头，北部草原的拉姆可万骑暂时还不能大规模调动，那么调动万骑进行长期作战的话，最好是把王庭附近的几个万骑调过来，去年让泰罗格万骑紧急赶到恰苏图草场待命，结果却带着托拜厄斯万骑、多米万骑前往钦达烈草原。 现在又面临调兵，若是再调刚刚返回王庭的托拜厄斯万骑、多米万骑，让泰罗格万骑继续在王庭周围乖乖待命，恐怕泰罗格真的要跟赫离可汗理论理论，是不是对自己万骑有意见，什么行动都轮不上自己万骑。 “老夫人的车队已经到妥儿川营地，先停留休息两天，再朝着秃尾巴河一带前行......”宝音及时补了一句，汇报老夫人车队的行程进度。 黛丽莎老夫人前段时间常常梦见忽特哥老首领，想着回去秃尾巴河一带看看，同时告知忽特哥老首领，儿子赫离成为了不起的草原英雄，女儿敏敏已经长大，孙女朵朵可爱乖巧，儿媳古素禾不久后将为自家诞下新的血脉。 忽特哥死后葬身之所依照大草原原始普遍的随落埋葬，连当时负责埋葬的锡达、多奇、铁恩几人都不清楚具体位置，只知道是秃尾巴河一带，因此黛丽莎老夫人前去缅怀诉说只能前去秃尾巴河偏僻草场。 闻言，赫离颇有感触望了一眼遥远的秃尾巴河方向，脑海回忆着什么，半晌后回过神来。 “洛格领地那边有最新消息传来吗？” 面对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联手挑衅，那位年轻大公没有忍下这口气，征召贵族，集结大军出兵，这在赫离的预料之中。 可是，西多图大军的进攻效率超出赫离的估计，在戈德温伯爵的率领下，靠着实力碾压陆续夺回被占领的萨茹领地，逼得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一退再退。 同时，在萨茹领地吃亏的埃徳登公国，没有增兵萨茹领地，竟然把注意打到西边，想要一举解决提多家族的遗留问题。 单是解决提多家族的遗留问题就算了，但是还有着要把洛格领地顺手纳入囊中的迹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把柔黎汗部当成摆设不成？ 那可是柔黎汗部，称霸东漠草原，挥一挥旗帜，便能集结几十万草原骑兵的庞然大物！ 难不成是近两年随着东漠草原被柔黎汗部统治，不说草原部落打草谷，就连草原马贼都少了许多，所以埃徳登公国便认为柔黎汗部好欺负？ “埃徳登大军主力围攻绿湖堡的同时，沿着周围领地抢夺，不少绕往黑马镇、洛格领地的商人都受到影响，还有小股骑兵直接闯进我们的领地......” 赫离眼眸微眯，如同旁边架木的雄鹰，抬手挥动马鞭，似乎指向东边，突然，白身蓝头雄鹰仿若离弦之箭飞射出去，双翼扑动，待到锋利爪子探出，已经飞出去百米开外。 随着雄鹰俯冲抓向草地，凄厉嚎叫响起，似是愤怒，又似是反抗，慌乱逃命扰得周围草丛摇摆，可见是一只被雄鹰盯上抓咬的可怜猎物。 草丛摇摆幅度越来越小，凄厉嚎叫越来越低，能够感受到可怜猎物的生命不断流逝。 突然，雄鹰用力扑翅，朝着赫离处飞回来，动作却没有刚刚敏捷，双爪牢牢抓扣一只流血的山狍，扑通一声把山狍甩落地下，低空做出几个漂亮的盘旋，炫耀自己的成绩。 脑海不断浮现刚才雄鹰飞射捕食的一幕，赫离可汗若有所思，突然哈哈一笑，下令泰罗格万骑不必赶过来这里，直接进驻黑马镇汇合。 与此同时，赫离一行策马挥鞭，要在今天穿过斯帕丘陵，抵达斯帕丘陵营地，为接下来的雄鹰捕食动手准备。 山狍跑到雄鹰面前都得付出鲜血的代价，何况这只山狍还敢肆无忌惮挑衅雄鹰，岂不是自取灭亡？ 第七百一十二章：寻找盟友 第七百一十二章：寻找盟友 绿湖堡，领主府邸。 “伊诺雅，绝对不行！”伊蒙德骑士长出声反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苦抗几万埃徳登兵马的连番进攻，虽然绿湖堡城头插着的仍是提多家族旗帜，可是守城力量大大削减，手中兵力不足三千战士，算上匆匆征召的城中青壮，勉强达到五千。 最可怕的并非手中残存兵马，而是没有希望，哪怕凭着坚固堡垒顽抗，可是能够抗住多久，如果以前绿湖堡遭到袭击，有大后方的埃雷萨领地出兵援助，绝对不会像今日这般只能苦苦独撑的局面。 伊诺雅、伊蒙德骑士长都明白这一点，于是伊诺雅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率领几百精锐骑兵杀出，狠狠一挫埃徳登大军的锐气，迫使放缓对绿湖堡的围攻，让绿湖堡喘息几口气。 一旦阻挫埃徳登大军的围攻，就能燃起坚守胜利的希望，哪怕是熬，也能和埃徳登大军熬下去，反正绿湖堡撑得下去。 虽然绿湖堡如今只有五千人马，但是临近大湖和优越地理位置，城中存粮十分充足，足够军队和居民一年之用，不必担心粮食耗尽的问题。 埃徳登大军则是受限粮食物资，按照小股兵马不断破坏绿湖堡周围土地来看，无法在秋后收获足够补充几万大军的粮食，就算从埃雷萨领地运来补给，运输人力、路途消耗都是个大问题，短时间或许可以，若是一年半载，负担极其之重。 长期抗争，对绿湖堡有利，可是长期抗争下去必须是度过眼前难关，连眼前难关都迈不过去，谈何未来？ “伊蒙德叔叔，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率领骑兵突袭埃徳登大军，否则光靠守城是守不了多久的......”伊诺雅坚定说道，“最适合留在城内的人是伊蒙德叔叔，那么最适合率领骑兵作战的人是我，论起率领骑兵袭击冲锋，没有人比我更懂的！” 伊诺雅说的十分正确，论起突袭，正统骑士出身的伊蒙德骑士长绝对比不上曾经纵横劫掠北边商道的女魔头，草原骑兵也只有在伊诺雅首领的亲自率领下才能发挥百分之一百的战斗力。 不过，最合适的人未必就能去做最合适的事情，伊蒙德骑士长坚决不同意伊诺雅的冒险行为。 “首领，恶狼闯进自家草场，也会撕咬邻居的牛羊，我们能不能和邻居联手宰杀恶狼？”突然，罗尔开口说道。 伊诺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罗尔说的“邻居”是谁，一时沉思起来，旁边的伊蒙德骑士长乍听到，有些不明，不过毕竟接触过那么多的草原人、事，又联想到“邻居”，猜出几分罗尔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隶属柔黎汗部的洛格领地、黑马镇就在绿湖堡旁边，平日来往绿湖堡和斯帕丘陵交易营地的商队行人不少，两者确是邻居关系。 不过，这位邻居的实力远远超过绿湖堡，不算东漠草原，单是洛格领地、黑马镇便不弱于绿湖堡，使得绿湖堡对柔黎汗部向来是小心翼翼，井水不犯河水。 “柔黎汗部......”伊蒙德骑士长皱眉道，脑海回忆柔黎汗部往东扩张的态势，从斯帕丘陵，到黑马镇，再是洛格领地，和从前的草原部落打草谷不同，柔黎汗部是实实在在对占领地区进行统治。 说实话，伊蒙德骑士长对柔黎汗部有些忌惮，一旦让柔黎汗部的势力探进绿湖堡，那么绿湖堡能否保住独立地位？ 相反，先不说同是出身草原，那年斯帕丘陵交易区帮助乌垒草原营地被袭击的伊诺雅一伙，便使得伊诺雅和罗尔对柔黎汗部没有过深的抵触，和邻居联手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和柔黎汗部结盟，这也不是不行......”几万埃徳登大军围攻的险峻事实当前，没有更好办法的伊蒙德骑士长叹道，“不过，柔黎汗部如何想法，愿意和我们结盟吗？” 柔黎汗部愿意结盟，援助我们吗？ 伊诺雅和罗尔对视一眼，朴素念头被伊蒙德骑士长跳出的一句话动摇，刚刚单想往日和柔黎汗部还算良好的交际，如今深入一想，尽管黑马镇、洛格领地受到波及，可是柔黎汗部会出兵和绿湖堡一起抵抗几万埃徳登大军吗？ 在绿湖堡盟友只能苦苦缩守的情况下，抵抗几万埃徳登大军，柔黎汗部最少要出动一万草原骑兵，这样一来，不仅从黑马镇、洛格领地，可能还要从莫顿河草原抽调兵力，牵连范围很大。 在如此大格局面前，往日的简单交际显得无足轻重，那位传说年轻英武的柔黎可汗会白白帮助盟友，不会提出其他条件？ 例如，臣服或附属。 罗尔看向自家首领，盼着来个一锤定音，到底要不要向柔黎汗部传达结盟求助的信号。 伊诺雅陷入沉思，此时的她完全把自己定位为领主 、首领，不去理会和柔黎汗部往日交际、赫离“木格”的友谊，从双方势力来思考是否要发展柔黎汗部这个特别盟友。 不过，城外的埃徳登大军没有留给伊诺雅足够的思考时间，随着阵阵响声传来，守卫急急跑来禀报，埃徳登大军再次发起攻城，并且此次攻城十分猛烈，一副不破绿湖堡不收兵的姿态。 伊诺雅、伊蒙德骑士长、罗尔急速赶往城头，发现城下埃徳登大军的攻势比前几天浩大许多，不用农兵打头进攻，直接动用正规战士，个个持矛顶盾，同时十几、二十个云梯和叠架云车缓缓推动，似乎要直接堆满绿湖堡的城头。 伊蒙德骑士长心中一惊，知道不妙，转头看向伊诺雅，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伊诺雅已经拔出弯刀。 “伊诺雅绝对不会逃跑，提多.伊尔芙会和绿湖堡共存亡！” 最终，伊蒙德骑士长还是没有开口，默默拔出自己的骑士长剑，履行对老伯爵、伊诺雅领主的誓言，用生命守卫提多家族的最后荣耀。 随着几天的守城抵抗，战士、箭矢数量的削减，城头所射箭矢的威力降低许多，随着蹬跳云梯的响声响起，第一批硬抗或辛运躲过几轮箭矢的十几名埃徳登战士终于攀上绿湖堡城头。 第七百一十三章：城下骑兵 第七百一十三章：城下骑兵 绿湖堡城外，埃徳登后方营地，泰特斯子爵昂头仰视，望见一队队埃徳登战士登上城头，再看着众多埃徳登兵马跟上推进，脸上全是得意笑容，相信今天之内就能够把提多家族的旗帜从绿湖堡城头扯下来。 “哈哈，还以为绿湖堡多么坚固，连我的长剑都没有拔出来，还想和那位伊蒙德骑士长比试几下......”泰特斯子爵装模作样叹息，一副“勇武无处发挥”的失落神态。 旁边的贵族骑士纷纷附声，一边在贬低绿湖堡的战力，一边为泰特斯子爵大人的勇武无处发挥“遗憾”，把绿湖堡城墙下方的累累尸骸残肢视若无物，仿佛自己只是到绿湖堡逛了一圈，便让绿湖堡乖乖臣服。 “让那些下贱的农夫快点跟上去，领主征召他们过来，可不是让他们在旁边傻看的。”泰特斯子爵催道，准备把全部人马压上去，哪怕是用人去填，也要填平攻进绿湖堡的道路。 随着一名名扈从骑士吆喝催促，埃徳登大军营地的嚷动响声越来越大，成百上千的征召农兵乱糟糟朝着绿湖堡跑动，场面十分喧嚣，可是没有前几天城头的箭矢打击，速度反而快上不少。 此时，埃徳登营地侧后五、六里开外，几个“观众”摩拳擦掌，等不及要亲自上场去表演了。 “大汗，儿郎们都嗷嗷叫......” “等着！” “大汗，绿湖堡被攻破了......” “没有，埃徳登步兵刚刚登上城头，不会那么快就破城的！” “大汗，你看，埃徳登营地动了，全部兵马朝着绿湖堡杀过去了......” 有一搭没一搭敷衍将领的嗷嗷求战，寻找最佳时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赫离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否则哪怕绿湖堡不沦陷，到时候也会是一座衰败之城，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生机。 “泰罗格、拉斯库姆，你们负责围绕射杀，劈散城下的埃徳登军队！” “诺！”泰罗格万骑长、拉斯库姆校尉激动领令。 “托兰丁、忙迭可，你们杀入埃徳登后方营地，同时截拦围杀败退的败兵！” “诺！”托兰丁副万骑长、忙迭可校尉应声领令。 随着赫离可汗的一声令下，几位将领迅速返回各自位置，不用多长时间，一支支准备完毕、嗷嗷求战的柔黎精骑策马加速，要让伟大的赫离可汗看看，或许自家万骑没有侍卫军那般强悍，可是绝对不输给任何一支万骑。 低沉的号角声没有盖过绿湖堡城头的嚷嚷杀声，可是随着怪异的隆隆踏地声响起，越来越大，同时地下、城头传来有节奏的震感，先是后头的埃徳登战士停下脚步，下意识望去，越来越多人这样做，最后城头的双方都无法专心厮杀，朝着怪异隆隆声看去。 几里外的丘陵斜坡出现一条黑线，黑线不断扩大，不断移动，最终连成黑压压的片团，仿若涌动暴流急冲而下。 骑兵，大批骑兵，数不清的骑兵......所有人都看到黑线的真实样貌，可是又不敢相信，尤其是埃徳登的征召农兵，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都没有见到过如此大规模的骑兵。 此时，迎着夏日阳光，粗大无边的黑线闪现一个个白色光点，有经验或眼力好的战士能够判断那是一把把锋利的半鞘弯刀，挂在战马一侧方便随时拔出战斗。 随着战马不断跑动，大批骑兵不断靠近城墙，人们不仅可以看见猎猎作响的雄鹰旗帜，还依稀能够辨出来骑与卡洛斯大陆骑兵不同的服饰装备，那是大草原部落骑兵的装扮。 不知是惊呆，还是愣住，又或者来骑太快，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埃徳登军队眼睁睁看着对方不断逼近，弥漫浓浓杀气逼近。 大队冲杀草原骑兵仿若雄鹰展翅，侧开两翼，呈现半圈形状把城下埃徳登兵马合起来，随着有节奏的强弓弦声响起，一支支锋利箭矢从草原骑兵大军飞射出来，形成一道密集雨幕，下一刻便密密麻麻打在城下埃徳登兵马身上，过后流出的却是一股股鲜红血水。 与此同时，托兰丁副万骑长、忙迭可校尉率领的另外一支骑兵浑如锋利巨箭，最前边精锐骑兵的弯刀组成劈开的箭头，从埃徳登大军营地的侧后狠狠插进去，多数埃徳登兵马都被赶着进攻绿湖堡，留在营地的要么是骑士、贵族卫兵，要么是伤兵，根本无法有效抵抗，连组织抵抗都十分困难。 零零散散的自发抵抗根本没用，连鸡蛋碰石头都算不上，连柔黎骑兵挥刀的必要都没有，直接被疾驰的草原战马撞飞，落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袭营骑兵推进十分顺利，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战马速度都没有缓下来，率军冲杀的忙迭可校尉兴奋之余，又感到一分无聊，想不到简简单单就完成任务，没有半点难度。 突然不远处隐约响起一阵武器碰撞声，忙迭可校尉疑惑望去，在柔黎骑兵彻底占据上风之时，隆隆马蹄声才是主旋律，偶有的抵抗声不会如此突出，策马顺着武器碰撞声来源过去，只见一顶配有纹饰的大帐篷竖立，外围有百余名披甲战士，靠内是一队骑士、扈从骑士紧张戒备。 “那面旗帜......料子不错！”匆匆扫一眼的忙迭可校尉嘀咕一声，不知道大帐篷旁边的徽记旗帜，可是明白在行军打仗还住在大帐篷的绝对是个贵族，并且不是小贵族。 若是忙迭可校尉对埃徳登公国贵族徽记有所了解的话，就能知道那面徽记代表的是埃徳登公国王室，那么主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这支埃徳登大军的主将，埃徳登大公侄子，泰特斯子爵。 可是，别说忙迭可校尉，绝大多数柔黎将领都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卡洛斯大陆的领主贵族徽记，就算是赫离可汗，或许对埃徳登公国王室这种徽记知道，不过普通贵族的徽记顶多在羊皮书籍匆匆看过。 “跟我来！”忙迭可校尉吩咐身后柔黎骑兵继续袭击，同时做好准备截杀败撤的埃徳登兵马，自己则是率领亲卫骑兵加入前方的战团，和贵族骑士交手一番。 第七百一十四章：前后两波 第七百一十四章：前后两波 一时间，进攻骑兵和护卫骑士撞在一起，受限于大帐篷空地，柔黎骑兵没能一次冲锋就把埃徳登骑士揍趴下，草原弯刀和骑士长剑响起撞击声，擦出火花，令得忙迭可校尉有些惊讶，不愧是卡洛斯大陆的职业武装力量，和征召农兵有很大不同。 如此一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战斗，护卫骑士注定失败，靠着长剑、锁甲，勉强和柔黎精骑抵抗周旋，可是最终无法挡住柔黎精骑的弯刀锋芒，一批又一批倒下，残余骑士则是被战马一路驱退到大帐篷。 从草原骑兵杀来，到护卫骑士溃退，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泰特斯子爵先是震惊，后是惊慌，根本想不出为何大批草原骑兵出现这里，袭击埃徳登大军，难不成是绿湖堡的援军？ 泰特斯子爵知道绿湖堡领主伊诺雅麾下有着一批草原骑兵，在斯丁村附近也和这支草原骑兵交过手，虽然他在那次呈送布劳大公的战报写着绿湖堡拥有近万骑兵，但那是他为掩饰自己在斯丁村的失败，如果绿湖堡领主真有近万骑兵，那么泰特斯子爵八成不会积极自荐成为进攻绿湖堡的主将。 “草原部落，柔黎汗部！”瞥见雄鹰战旗，泰特斯子爵终于反应过来，这支草原骑兵隶属洛格领地背后的柔黎汗部。 “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掉了！”经历战阵的侍从骑士紧握长剑，守在自家大人身旁，知道局势挽不回来了，能够平安逃出去便是极大的运气。 泰特斯子爵看着草原战马在营地横冲直撞，马上骑兵挥动弯刀，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划过埃徳登战士、扈从骑士的胸膛和脑袋，恐怕再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杀到自己跟前了。 “走！”泰特斯子爵没有犹豫，作为西尼尔伯爵之子、布劳大公侄子，身份尊贵，绝对不能在这里战死或被俘，哪里知道这些草原蛮子会不会遵守贵族法则，一旦被俘，说不定直接一刀干掉自己，连赎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趁着大帐篷外围空地的激烈战斗，泰特斯子爵和几名骑士从帐篷拐角一闪，匆匆朝着最近的拴马处跑去。 泰特斯子爵应该要感激他的侍从，本来他吩咐要把自己带来的那套华丽铠甲擦拭一新， 然后穿上崭新的华丽铠甲进入绿湖堡，如果不是侍从干活慢了，现在那套华丽铠甲就披在他的身上了。 穿得花里胡哨，不仅引人注目，更加方便敌人一眼判断身份，能够拥有这么一套华丽铠甲的，身份能够低到哪里去，就算身份低下，在草原骑兵眼皮底下，会让华丽铠甲从自己手中溜走？ 残坏的绿湖堡城头，把最后一批埃徳登步兵推下城头，身上的精良护甲早已是斑驳血迹，伊诺雅用握住弯刀的右手支撑，疲惫地侧靠城墙，双眸却是紧紧望向城下。 旁边的伊蒙德骑士长也是相同，可是脸色变化起伏，有着缓懈，有着欣喜，有着寥落，有着低叹...... 身为土生土长的埃徳登骑士，跟随安勒.提多老伯爵参加过无数战事，伊蒙德骑士长十分清楚埃徳登军队的战力，虽然进攻绿湖堡的兵马不算是埃徳登公国最精锐的，可是足足三万人马，被草原骑兵如同驱羊赶牛一般瞬间击溃，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伊蒙德骑士长知道，绿湖堡的拼命坚守牵制住埃徳登大军，草原骑兵才能如此顺利包围，侧后杀入埃徳登营地，可是眼前草原骑兵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超出他对草原部落兵的印象。 有序的阵列，健硕的战马，强劲的箭矢，锋利的弯刀，嗷嗷的骑兵......来往商人所说的不错，甚至比来往商人的描述更加可怕，因为来往商人只是看见平时斯帕丘陵交易区巡逻骑兵的气势，根本无法想像这么一支庞大草原骑兵咆哮冲锋的巨大破坏力。 伊蒙德骑士长不由设想，如果自己处在敌方埃徳登军队主将的位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局势？ 或许是身体太过疲惫，又或许是城下战斗牢牢吸引伊蒙德骑士长的注意力，他一时想不出什么破局的办法，暂且不提草原骑兵表现的强大战斗力，单是草原骑兵的进攻时机就抓得很准，趁着攻城人马前后无法相顾之际，如同雷霆迅速劈在战场，根本没有给攻城人马反应的时间。 想到这里，尽管绿湖堡守军损失严重，但是作为职业军人，伊蒙德骑士长不得不佩服那位草原骑兵的统帅，有着如此敏锐的战场判断力。 城外，柔黎精骑的暴雨狂射，一道道血柱飙起，一具具尸体倒下，一幕幕血肉模糊的场景令得征召农兵吓破胆子，颤颤发抖，就连有经验的熟练步兵都丧失战斗欲望，不敢朝着这支可怕的草原骑兵大军发动攻击。 一时间，仓惶逃命的、畏惧发抖的、抱头大哭的、精神崩溃的......一片混乱，人推人，人挡人，有些被阻的逃命步兵直接一刀砍向挡路之人，只为能够离魔鬼一般的草原骑兵更远一些。 泰罗格万骑长、拉斯库姆校尉率领的柔黎精骑凿穿劈砍，随着一道道弯刀掠起血花，人马尸体接连倒下，同时控制战马撞击驱散勉强聚在一起的敌军，那些一看便是骑士、扈从骑士，或者试图组队抵抗的步兵精锐。 一时间，死伤无数，幸运逃出城下骑兵合围圈的埃徳登步兵下意识朝着后方营地跑去，可是还没跑到营地，发现迎面冲过来一大队骑兵，旗帜徽记不是埃徳登公国的，打扮、装备却是和刚刚的草原骑兵一模一样。 正是托兰丁副万骑长、忙迭可校尉麾下骑兵，已经击溃埃徳登后方营地，继续执行第二阶段任务，截拦围杀绿湖堡败退的败兵。 不过，对于败退的败兵，赫离可汗不会下令全部围杀，只是先用弯刀、鲜血狠狠震慑一番，令他们感受深入骨髓的恐惧，然后在未来的俘虏岁月乖乖听话，要知道这些败兵都是宝贵的劳动力，要为柔黎汗部的强盛发展贡献一份力气。 第七百一十五章：营地相见 第七百一十五章：营地相见 绿湖堡城外营地，这里昨日插着埃徳登公国的旗帜，今天上空扬着的却换成了雄鹰战旗，霸气宣告谁是昨日战斗的胜利者。 在草原武士引路下，身为绿湖堡领主的伊诺雅一步步走向营地中央，依旧是一副草原戎装打扮，腰间配着的弯刀格外沉重，越走近中央大帐，越能察觉中央营地的戒备森严，连她自己都意识到腰间配着的弯刀该被草原武士要求交出。 从进营开始，为首引路武士的目光有意无意，多次落在伊诺雅腰间弯刀的位置，分明不愿伊诺雅带刀进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显然是得到什么特别的嘱咐。 伊诺雅隐约猜出什么，可是又不确定，思考进营沿途景况，感叹柔黎汗部的无比强悍，真不愧是东漠草原霸主！ 短短不到小半天的时间，柔黎万骑风驰电掣，围射前线，袭破后营，彻底打垮几万埃徳登兵马，让伊诺雅见识到柔黎汗部的实力，同时心中明白这支军队绝对不是柔黎汗部的全部战力，没有哪个部落会把全部战力用在救援其他势力。 围城敌军已破，如何对待“远道救援”的柔黎汗部成为绿湖堡头等大事，伊蒙德骑士长冥思苦想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直到发现柔黎骑兵大举进驻城外埃徳登营地，同时押着俘虏打扫清理，不像马上离开的姿态，心中不由一惊。 处在布兰卡西亚边境地带、交通要道的绿湖堡，几代领主、几十年时间，从未在草原骑兵的袭击侵扰沦陷过，绝对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坚固重镇，特别是对于不善攻城的草原骑兵来说。 可是，难以攻克并非不能攻克，再坚固的堡垒也得靠着人手去守，凭着绿湖堡残存的人马，能够抵抗强悍的草原骑兵吗？ 常言道骑兵攻城是个笑话 ，但是谁规定骑兵只能骑马，他们就不会走路，他们就无法登梯攀爬？ 在残酷草原活着长大的男子，意味着他就是一名合格武士！ 经过最后一场城头厮杀，绿湖堡内能够拿起武器作战的人手不足三千，要对抗杀气腾腾的草原精骑，谁都没有信心，更没有本事。 于是，伊诺雅不顾伊蒙德骑士长的劝说，派人前往城外柔黎军营通传拜访，得到柔黎军营回复后，率领几名草原护卫便过来了。 引路的草原武士在大帐十步外停下脚步，没有引着伊诺雅进帐，却示意伊诺雅朝着旁边走去。 伊诺雅皱眉不解，难不成要自己在帐旁等候召见？ “大......主人刚走出大帐，在帐旁闲走。”引路的草原武士补充解释一句。 伊诺雅走过几步，拐过帐旁，不远处，散落的草原帐篷充当背景，彪悍武士列若粗桩，衬托着那名抚摸骏马的草原青年，一股模糊相识的感觉，一时之间确认不了，或是不敢确认，直到草原青年彻底转身好一会儿，才确认是那个人。 上次偶遇间隔两年，此次见面间隔一年，可是伊诺雅感觉一年要比两年长，过去一年发生太多事情，科尔里奇的离奇暴死，提多家族的领地剧变，绿湖堡的暗流涌动，埃徳登公国的步步进逼，到最后的挥师进攻...... 赫离看着伊诺雅，发现她成熟不少，虽然保有着草原人儿的野性气质，但是渐渐有着贵族领主的威势。 “在城头勇猛搏杀的草原女勇士......”赫离笑着打趣道。 被人这么用着草原腔调打趣，伊诺雅忽的爽意一笑，然后自然而然随在赫离身旁闲走，仿佛是久违见面的老友。 “木格是我安答的名字，我的真名是赫离！” 久违见面的场景令伊诺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依稀在哪里听到过“赫离”二字，直到两人随意走出七、八步，脚步急刹，她迅猛转身，幅度之大令不远处的侍卫下意识前抬弓箭，随时准备射向大汗旁边的带刀女人。 尽管大汗有过吩咐，可是只要那个女人胆敢做出拔刀之类的动作，侍卫拼着被大汗重罚的风险也绝对要下手的。 半晌，伊诺雅回过神来，仰头感慨：“想不到，称霸东漠草原的赫离可汗活生生站在我旁边！” 伊诺雅已经猜到“木格”绝对是柔黎汗部贵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柔黎汗部的第一贵人。 “想不到我站在你旁边，难不成你要我被人绑在树上？”赫离哈笑道，随着自我调侃，赫离可汗身份曝光的强烈冲击感消散一些，气氛又回升不少。 伊诺雅莞尔一笑，，不由想像赫离被人绑在树上的场景，又想着谁有哪个胆子，敢把堂堂的柔黎可汗绑在树上？ 前走几步，不知想到什么，伊诺雅脸上显出几分寥落，“有人天生适合当首领，当大汗，有些人却只会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 柔黎部的崛起、强盛已经有着流浪歌手吟唱赞颂，毫不例外带有一贯的神奇色彩，赞歌主角的赫离可汗更是神秘加神奇。 暂且不提歌谣情节的真真假假，柔黎之主赫离几年时间击败乞迪汗部，令无数部落臣服归附，号令东漠草原，是铁打的事实！ 伊诺雅反观自己，治理马贼部众还算可以，可是却遭受过一次破营袭击，差点全族覆没，入主绿湖堡两、三年，如果没有伊蒙德叔叔尽心辅佐，还不知是什么境况.....就连自己一向拿手的统兵厮杀，仿佛也失去力量，挡不住埃徳登兵马步步进攻，差点使得绿湖堡沦陷。 她多少次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劫掠商道、驰骋草原的女首领，哪怕不再劫掠商道，可是享受策马草原的快意也是极好的，不用像一只被束缚的鸟儿。 但是，安勒.提多老伯爵的托付，不单是把绿湖堡领地、领民托付给女儿伊诺雅，更是希望女儿能够在自己留给女儿的土地上无忧生活，伊诺雅和绿湖堡已经分不开了。 同时，作为安勒.提多伯爵的女儿，提多家族最后的直系血脉，只要她还活着，伊诺雅无法彻底摆脱和埃雷萨领地的干系。 第七百一十六章：尊贵客人 第七百一十六章：尊贵客人 战后宁和重回绿湖堡已经有几天时间，自从伊诺雅领主回来后，柔黎大军把驻扎营地偏移几里，既是令进出城镇的通道宽敞，又暗示城外柔黎大军不是攻城的。 身为绿湖堡的重要人物，伊蒙德骑士长几天来十分忙碌，不仅要善后重整绿湖堡守军，更要忙于尽快恢复绿湖堡的商贸气象，进而带动绿湖堡的发展，使得绿湖堡再次兴旺起来。 想法是不错，可是实施起来却颇多问题，伊蒙德骑士长陷入沉思，思考着绿湖堡的未来。 长久以来，东边前往绿湖堡的商队行人多是经由同属提多家族的埃雷萨领地，现如今埃雷萨领地被埃徳登王室控制，直抵绿湖堡的道路并不顺畅，来往商旅减少，随着埃徳登王室和绿湖堡的战争爆发，尤其是埃徳登军队战败，再从埃雷萨领地经过就难上加难了。 更为尴尬的是，绿湖堡西边还有一个斯帕丘陵交易营地，经过几年发展，名气越来越大，不仅背后有柔黎汗部的强大武力保护，营地交换货物多样奇特，而且交易税率颇低，追逐利益的商人有着更好的选择，谁不愿意过去？ 关键的是，此时绿湖堡城外驻扎上万柔黎骑兵，伊蒙德骑士长还从派出警戒巡逻的骑兵口中得知昨天来自斯帕丘陵、黑马镇方向的千余步兵抵达绿湖堡城外的柔黎军营不远处，和柔黎大军汇合。 斯帕丘陵、黑马镇都被柔黎汗部统治，这支来自斯帕丘陵、黑马镇方向属于哪一方，白痴都能看出来。并且，柔黎汗部没有遮遮掩掩，连阻拦一二绿湖堡巡逻骑兵的举动都没有，任由绿湖堡巡逻骑兵远远看着，明摆着告诉绿湖堡：我不怕你知道。 领主大厅，从伊诺雅口中得知消息的伊蒙德骑士长蹙起眉头，反复思考，摇摇头，“你是绿湖堡的主人，你来决定！” 决定，决定什么？ 拜访回来的伊诺雅没有隐瞒自己和赫离可汗相识，简单提到几句，没有过多阐述，一时间伊蒙德骑士长稍微明白柔黎汗部出兵援助的原因。 可是，今天早上城外派人传来消息，那位统治东漠草原的柔黎可汗要进城拜访，虽然名义上是对前几天伊诺雅领主出城拜访的回访，但是真正目的是什么？ 伊蒙德骑士长拿不准，心中有很多顾虑，又说不出来，哪怕说了，一则伊诺雅怕是不会接受，二则无力去改变绿湖堡现状，最后把决定权交给绿湖堡的主人。 伊诺雅犹豫几下，没有拍板决定，开口问道：“伊蒙德叔叔，这几天有没有埃雷萨领地、戴蒙爷爷的消息？” 伊蒙德骑士长叹气低头，埃雷萨领地的沦陷是他心中的痛，论起对提多家族、埃雷萨领地的荣誉执着、故土感情，绝对超过几乎没有踏进过埃雷萨领地的伊诺雅领主，再想起老伯爵的托付、戴蒙大人，感怀悲切。 “没有......八成派出去的人还没有那么快回来。”伊蒙德骑士长的语气没有平时流畅，除去路途外，最大的探查困难是埃雷萨领地仍然被埃徳登王室控制，要想探查及时、准确，难度非同一般。 虽然埃徳登公国进攻绿湖堡的行动被挫败，进攻大军遭受重挫，可是并不意味埃徳登公国元气大伤，根基受损，相反仍然保持对埃徳登公国内足够的控制力，对绿湖堡有着绝对优势，再来一次大举进攻绿湖堡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绿湖堡弱势的前提是不算柔黎汗部的帮助，否则光是一万柔黎精骑杀进埃徳登公国，就够埃徳登公国焦头烂额的。 “柔黎汗部的商队传回消息，戴蒙爷爷可能还活着，好像是被囚禁在埃雷萨的偏僻宅院。”伊诺雅把赫离前几天告知的“不确定消息”说出。 闻言，伊蒙德骑士长眼皮睁动，脸上闪过一抹喜色，细细一想，柔黎汗部的商队来往布兰卡西亚，相比孤独的绿湖堡定在一地，探知消息更加便利，还是从柔黎可汗口中传出，真实性想必有所保障。 惊喜过后，伊蒙德骑士长口中苦涩，戴蒙大人被囚禁在埃雷萨的偏僻宅院，要想救他就得把埃雷萨重新夺回来，可是谈何容易，现在的绿湖堡军队根本没有力量去出征，连守住绿湖堡都是勉勉强强，只是靠着守住泰特斯子爵大军攻城的胜利士气。 不顾绿湖堡，强行把全部绿湖堡军队用去夺回埃雷萨？ 这位曾经的提多家族骑士长对埃雷萨的坚固有着充足了解，哪怕布劳大公不增兵支援，只需要一千正规步兵，足以挡住现在的绿湖堡军队。 “除非......”想到了什么，伊蒙德骑士长嘀咕道，又看看伊诺雅，欲有所言。 “伊蒙德叔叔，说吧！” “封臣......”刚说出口，伊蒙德骑士长却没有什么底气，若是安勒.提多老伯爵，哪怕是处在比伊诺雅更糟糕的处境，处理起来都有很多凭仗。 只要安勒.提多老伯爵发出征召封臣的命令，无论是绿湖堡，还是埃雷萨领地，没有哪个封臣胆敢违令，都得点齐人马，前来履行对伯爵大人的义务。 尽管经过一番动荡，如今埃雷萨领地肯定还有不少提多家族的旧臣，只要集结封臣的力量，最好是埃雷萨城内的封臣直接里应外合，袭击王室驻军，开门迎回提多家族的直系血脉，那么夺回埃雷萨领地的把握十分充足。 至于大义名分和绿湖堡领主“伊尔芙”继承提多家族的资格？ 被提多伯爵夫人作为谢礼和报复埃徳登王室，秘密送到绿湖堡的两枚纹章戒指，以及安勒.提多老伯爵的第二份遗嘱...... “伊蒙德叔叔，如果那些封臣在提多家族遭遇变乱，履行效忠宣誓的一半义务，那么埃雷萨领地至今还插着提多家族的徽记旗帜！”对那些蛀虫贵族没有半点好感，伊诺雅蔑笑说道，随即离座起身，最终拍板落下一句话。 “伊蒙德叔叔，准备一下，我们迎接草原贵客的进城！” 第七百一十七章：谈判节奏 第七百一十七章：谈判节奏 出于安全考虑和双方微妙关系，绿湖堡没有敲锣打鼓，夹道欢迎最尊贵的草原客人进城，不过吩咐增派人手，加强城中巡逻，盯住城门动静，防止有什么变故。 低调行事也符合赫离可汗的心思，反正他来这里也不是被人热烈欢迎的，要在离开前确定柔黎汗部和绿湖堡的关系，至少也是昔日柔黎部和落雁山脉翰埒部的主从盟友关系，如果不是，那么日后要怎么对待绿湖堡就得重新考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柔黎汗部也不会白白帮助绿湖堡，看在此次先是埃徳登大军进攻波及到洛格领地、黑马镇，再是捉到那么多俘虏劳动力的份上，勉为其难吃点亏，当是顺手拉了绿湖堡一把。 若是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柔黎精骑要等到交战双方两败俱伤，然后出来捡便宜，妥妥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绿湖堡领主府邸，从侧门到领主大厅，全都换成出身伊诺雅马贼部众的罗尔等人站岗守卫，保证不被人发现走进绿湖堡领主大厅的贵客是谁，尽量保持隐秘。 伊蒙德骑士长对这次会面有些忐忑，明白这次低调的会面决定绿湖堡的前途，乃至是提多家族的荣耀延续，可是不知道柔黎汗部会提出什么要求。 领主大厅内，伊蒙德骑士长看着眼前这位体格健壮、双眸有亮、气势沉稳的英武青年，一眼看去能够感觉此人身份尊贵、出身不凡，可是如果不是伊诺雅介绍他便是统治东漠草原的柔黎可汗，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和柔黎可汗联系起来。 年轻，太年轻了，看上去和科尔里奇伯爵差不多，但一个是统治辽阔草原的君主，另外一个却是被公国王室忽悠糊弄，落得一个暴死下场。 落座后的赫离可汗没有急着开口，似乎颇有兴趣观看领主大厅的布置，不愧是提多家族的两大伯爵领地之一，哪怕是边镇都颇有规格，不像破败的洛格领地，又不像低等爵位的卡密尔城、提尼斯堡，但是最后一次修缮是在安勒.提多伯爵时期，减去奢华装饰，偏向传统骑士风格。 “可汗阁下对城堡布置感兴趣？”伊蒙德骑士长看着赫离仰头观察的模样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贵族城堡正式做客......”赫离笑道，也有那么几次到过贵族城堡，不过不是做客，是作为新主人，“难得有这个机会，好好欣赏，赫洛德一直请示要如何修建宫殿......” 说到最后，赫离似乎发现自己跑题，哈哈一笑，及时把话题拉回来，然后看向伊蒙德骑士长。 伊蒙德骑士长不是绿湖堡领主，可是他对绿湖堡的影响巨大，连伊诺雅都十分敬重这位叔叔，在绿湖堡大事很多时候都倾向他，这次会面能否达成一个满意的结果，很大程度要看伊蒙德骑士长的态度。 “赫洛德......”伊蒙德骑士长嘀咕道，依稀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可汗阁下，听说你有着戴蒙大人的消息？”伊蒙德骑士长开口确认道。 “嗯，埃雷萨发生剧变时，恰好有柔黎商队在埃雷萨，打听到没有在戴蒙阁下的住处找到他的尸体，还发现一队埃徳登骑士押着一名老者前往其他地方关押，见过老者面貌的人说，那名老者和戴蒙阁下十分相像，既然大费力气转移关押，那么埃徳登不会简单杀死他，毕竟戴蒙阁下身份、名望摆在那里，说不定有大作用。”赫离八真二假说道，戴蒙阁下活着的确是事实，至于如何被人发现他活着的，就不是偶尔被人看见面貌了。 伊蒙德骑士长和伊诺雅对视一眼，沉默下来，明白赫离可汗说的不是假话，没有必要去骗他，追问一句“那有没有查到戴蒙阁下被关在何处？” 赫离摇摇头，令伊蒙德骑士长低叹一声，半晌，伊蒙德骑士长和伊诺雅确认眼神，张口试探：“不知我们是否可以寻求贵部帮助？” 赫离眼眸一亮，心道正戏来了，不过保持一脸疑惑之色，问道：“什么帮助，是要向我柔黎汗部购买马匹、牛羊、药材、毛料、皮革......” 此时，伊诺雅刚要开口补充解释，可是想到会面前伊蒙德叔叔叮嘱由他打头阵，哪怕谈不成，也还有伊诺雅作为缓冲，只得忍了下来，静看事态发展。 “伊尔芙大人是安勒.提多伯爵的继承人，是如今绿湖堡和埃雷萨两大伯爵的第一继承人，可惜埃雷萨被占领，所以我们希望贵部帮助出兵，夺回埃雷萨领地之后，金银财宝、粮食盐巴、器械物资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同时俘虏也全部归贵部。”说完财物后，伊蒙德骑士长记起草原部落对奴隶都很看重，据说柔黎汗部修挖河道、开垦耕地动用大量奴隶，最后补充一句。 “伊蒙德骑士长，你说，凭我们柔黎汗部的实力，能不能直接杀入埃雷萨，攻下城镇，我们一样可以获得你说的俘虏、物资，甚至获得更多......”赫离微笑道。 听到赫离的一番分析，伊蒙德骑士长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本来他就不是那种口舌莲花的专业谈判人员，只不过绿湖堡实在没人，又因为涉及机密，不得不亲自出面。 本来伊诺雅快要忍不住慢吞吞的节奏，又见此情况，秉持最基本的利益交换，开口道：“那么柔黎汗部想要什么？” 赫离无奈一笑，伊诺雅这种架势、口吻，无异于直接告诉谈判对手“任你开价”，让谈判对手明白自己处于决定的卖方地位。 “柔黎汗部军队可以不受阻碍在提多家族任何领地，包括但不限于绿湖堡、埃雷萨领地经过、驻扎休留。” 伊诺雅尚未明白过来深层含义，伊蒙德骑士长霍然起身，良好的骑士教育也无法使他保持翩翩风度，紧紧握拳，咬牙失笑：“是不是提多家族领地还得换成你们柔黎汗部的鹰徽旗帜？” “不需要，但是你们可以把提多家族徽记用作提多伯国的旗帜，和巴伯兰伯国一样，不必向埃徳登王室和西多图王室宣誓效忠的伯国！”被伊诺雅打乱缓慢谈判节奏，赫离也不想拖下去，给出的价格要逼近自己的底价。 提多伯国，伊蒙德骑士长一呆，然后喃喃念道：“老伯爵......” 第七百一十八章：新旧旗帜 第七百一十八章：新旧旗帜 埃雷萨城，昔日提多家族号令封臣、领地的统治中心，如今城头插着的却不是提多家族的徽记旗帜，一面崭新旗帜竖在埃雷萨的城头，意味着埃雷萨换了主人。 在提多家族徽记旗帜下生活多年的领民对新旗帜感到陌生，哪怕这面新旗帜被贵族老爷宣称隶属高贵的公国王室，底层领民一下子无法抹去提多家族统治时期的印记，更何况声望崇高、颇得民心的安勒.提多伯爵刚死没几年，不少人还记着他的好处。 如今，代表王室的新主旗帜和统治百年的旧主旗帜出现在埃雷萨城内外，不可避免引起人们一番躁动，可是迫于一队队持矛带剑的埃徳登战士，无论是贵族骑士，还是底层平民都不敢大声讨论，就算在自己家中，也只能窃窃私语几句，生怕埃徳登战士闯过来，戳矛挥剑，用血淋淋的人头来强行稳定城内的躁动迹象。 站在埃雷萨城头，从绿湖堡城下侥幸逃过一劫的泰特斯子爵愤恼看着不远处，盯着那面不久前在埃雷萨城头扯下的徽记旗帜。 “低贱的女人，竟然敢打出埃雷萨伯爵的旗号，她不过是草原的低贱女人，连绿湖堡领主的头衔都是骗来的，她，她......”泰特斯子爵出声咒骂，又找不出什么逻辑性严谨的咒骂话语，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在泰特斯子爵身旁，不少贵族脸色难看望着那面熟悉的旗帜，他们都曾是提多家族的封臣，曾经对着那面徽记旗帜宣誓效忠，但是在埃徳登军队占据埃雷萨之后却改换门庭。 看着城外那面旗帜和军队，泰特斯子爵吩咐调动驻军增强城头守卫，注意警戒，一旦有什么变故随时上报，这次轮到他是守城方，要牢牢守住埃雷萨。 如果埃雷萨再次插上提多家族的旗帜，泰特斯子爵相信自己的大公伯父绝对不会轻饶自己，那怕父亲拼命求情都没有什么用的。 埃雷萨城内还有三千左右的埃徳登军队，再算上各贵族的领主军队，将近一万人马，城外的绿湖堡军队大约有三千，因此守城方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看起来守住埃雷萨不是什么难事。 此外，泰特斯子爵已经紧急派出骑士，一方面征召不久前分封在埃雷萨领地的领主，另一方面向公国上报，到时候布劳大公肯定出兵救援，甚至可能出动公国最精锐的骑士团，说不定能够把伊诺雅和绿湖堡军队一举歼灭在埃雷萨城下。 泰特斯子爵不是没有想过出城一战，不用看着提多家族的旗帜心烦，可是埃雷萨领地是提多家族经营多年的领地，城外人马又是打着提多家族的旗帜，以及有伊蒙德这等闻名骑士，一旦泰特斯子爵麾下兵马一出城，城内发动变乱，直接关闭城门，泰特斯子爵只能落个狼狈逃窜的下场。 就算没有最糟糕的情况，只要归附贵族顾及安勒.提多伯爵的情分，不肯出力，单单靠着泰特斯子爵要对付绿湖堡也会格外吃力，说不定还会被队友牵累。 泰特斯子爵对战争并非一无所知，特别是经过绿湖堡攻城战，知道三千人马要想攻下拥有一万人马防守的城镇是如何艰难，因此，最保守安全的方法是固守埃雷萨城，和城外的绿湖堡军队耗下去！ 此时，出城探查的骑士回来了，走上城头，靠近泰特斯子爵耳旁嘀咕几句，声音很小，连旁边的贵族也听不清具体内容，依稀只听到“草原”、“骑兵”的字眼，想到绿湖堡女领主手下有一支草原骑兵，不足为奇。 听完探查消息，城外十里都没有发现大规模骑兵，泰特斯子爵松了一口气，脸上紧张神色缓和下来，深藏眼底的一抹惧意随之褪去。 不错，泰特斯子爵最害怕的是草原骑兵，却不是绿湖堡伊诺雅麾下那支小小的骑兵，是那个强大草原部落柔黎汗部的庞大骑兵，差点让他在绿湖堡城下丧命的草原铁骑。 哪怕已经逃离战场，回到埃雷萨城，但是那支柔黎精骑给他表演的骑兵杀戮令他久久无法忘记，一把把沾血弯刀不断在脑海浮现。 “伊蒙德骑士长！”城头有贵族惊呼道。 城外，一名策马骑士握着纹有提多家族徽记的战旗，缓缓朝着城墙方向走近，三里，两里，一里，半里......止住战马，用骑士的忠诚、骄傲去仰视城头，令无数迎上伊蒙德骑士长目光的贵族羞愧低头，不敢直视。 一切没有改变，伊蒙德依旧是那名平日侍奉伯爵身旁，战时掌握旗帜的忠诚骑士，可是他们变了，他们没有为提多家族尽忠，不再是提多家族的封臣。 “该死的，怪不得找不到，原来她竟然送到了绿湖堡，她疯了，她疯了！”泰特斯子爵重重一捶城垛，咒骂死去的提多夫人竟然那么疯狂，情愿把领主纹章送给怨恨的草原女人都不留给公国王室。 城下的伊蒙德骑士长，一手握着徽记旗帜，一手高高托起意义非凡的纹章戒指，高声宣告：“绿湖堡领主，伊尔芙大人，安勒.提多伯爵的继承人，正式继承绿湖堡伯爵、埃雷萨伯爵的头衔、土地、领民！” 简单宣告完毕，伊蒙德骑士长没有留给愣住的城头贵族反应时间，仪式性挥动几下徽记旗帜，拨转马头，朝着绿湖堡军队营地奔回。 “噢，真神......” “绿湖堡伯爵、埃雷萨伯爵的纹章戒指......” 城头贵族们下意识惊叹 ，就连贵族侍从骑士都喃喃讨论，看着城下熟悉的徽记旗帜朝着它的主人处奔回去。 泰特斯子爵知道不能这样发展下去，压制住心头的愤怒，冷冷的目光不断在城头贵族身上游走，试图用这种无言的压力让众人安静下来。 畏惧泰特斯子爵背后的公国王室，察觉到冷冷目光的城头贵族收住声，不再口头讨论，纷纷低头沉默，可是内心如何想法就不敢保证。 第七百一十九章：援军截杀 第七百一十九章：援军截杀 绿湖堡城外驻扎地，伊诺雅和伊蒙德骑士长并马齐驱，时不时望向那座城镇，脑海浮现良多，“埃雷萨......城墙没有绿湖堡那么高大坚固......”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来这么一句。 “绿湖堡是边境城堡，最初建造是用来抵抗草原部落的侵扰劫掠，耗费颇大，不是每一座城堡都能修建的如同绿湖堡高大坚固，埃雷萨的城墙已经算是不错的，除去那些军事重镇堡垒，整个公国也没有多少城堡超过它......”伊蒙德骑士长介绍时，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率领军队进攻埃雷萨。 身为一名提多家族封臣，世上没有什么人比伊蒙德骑士长更加熟悉埃雷萨城，甚至他能够闭着眼睛，不带重复地走遍每一条主要街道。 此次前往埃雷萨领地，留下罗尔和五百人马维持绿湖堡秩序，伊蒙德骑士长和伊诺雅只带两千余人马，若是真要进行硬碰硬的城头攻坚战，怕是两千人马全部折损在埃雷萨城下都未必攻上城头。 踏进埃雷萨领地已经三天时间，扎营埃雷萨城下也有两天时间，绿湖堡军队没有着急进攻，一直在打造攻城云梯，筹备攻城器械，同时不断派出小股骑兵围绕埃雷萨城探查，仿佛在寻找最佳攻城地点。 “传回来消息了吗？”伊蒙德骑士长问道，眼睛不由往后瞥去，明显关注的不是前方埃雷萨城，而是身后。 伊诺雅刚要摇头，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来骑带来绿湖堡军队最需要的消息，友军柔黎骑兵已经消灭附近增援埃雷萨城的领主军队，如今方圆几百里内都没有任何一支任何埃徳登援军，只要柔黎大军一到，就能把埃雷萨城围得铁桶一般，让城内敌人体会到不久前绿湖堡孤独坚守的滋味。不过，泰特斯子爵能坚持多久？ 柔黎骑兵晚于绿湖堡军队出发，参考伊蒙德骑士长提供的几个重点地方，绕开大道，避过埃雷萨城的日常巡逻，几支千骑风驰电掣杀去，依照计划推算要比绿湖堡军队晚上几天抵达埃雷萨城下，现在看来十分顺利，仅仅用两、三天时间。 对付区区几百人规模的领主军队，出动柔黎精骑是杀鸡用牛刀，可是一则赫离不想拖那么久，二则绿湖堡实在抽不出那么多人马去半路截杀，三则柔黎骑兵完成先期任务，方便捎带给步兵校尉倪布勒麾下步兵一个攻城机会。 重视发展步兵，给人给钱给物资，赫离不是把步兵打造成装威风、充门面的摆设，是要用他们真正去攻城拔寨，狠狠把敌人城墙凿开，难得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有着埃雷萨这种标准大城作为攻城目标。 埃雷萨城头内墙，泰特斯子爵的临时居所，虽然他很想躺在伯爵府邸的大床享受，可是如今这种情况，他也明白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否则很难及时控制局势，不利督促城内贵族出工出力。 心烦意乱的泰特斯子爵咕咕饮几大杯蜂蜜酒，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静入眠，不知为何脑海里有一股不祥预感，有什么不好事情发生。 “大人，大人，大人......”侍从几乎连滚带爬闯进泰特斯子爵屋内，没有舒匀一口气，急喊道：“大人，增援我们的附近领主军队都被消灭了，领主们的家族旗帜都被草原蛮子挥动玩弄！” “什么？”蹭的一声，泰特斯子爵起身，“该死的，该死的，我低估绿湖堡的残存军队，他们竟然还能集结那么多人马，敢去袭击援军！” “不是，不是，不是绿湖堡......”跟随泰特斯子爵从绿湖堡逃回的侍从脸上闪过一抹恐惧之色，略带哆嗦道。 不祥预感越发浓烈，冲上城头的泰特斯子爵，瞭望远处，眼睛睁的老大，似乎是一道道无比贴近地面的乌云，朝着埃雷萨城涌来，带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压力。 “柔黎汗部......”泰特斯子爵虚脱一般扶着城垛，哪怕是自己低估绿湖堡实力，也不会低估省略上万骑兵，拥有这么大骑兵群的绝对是在绿湖堡城下击败埃徳登大军的柔黎汗部，他们和绿湖堡一起出兵！ 柔黎大军营地，赫离抬动马鞭指向绿湖堡军队营地，又对旁边两位步兵将领笑道：“倪布勒、梭牟子，你们要不要休息一天，明天再进攻？” 话是那么说，可是马鞭所指即将发动攻城的绿湖堡人马，摆明赫离可汗不是建议，是激将，告诉他们不能给柔黎汗部丢脸。 步兵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倪布勒校尉、梭牟子千夫长哪里有赶路疲惫，若是明天再进攻，说不定绿湖堡军队今天就攻下埃雷萨城。 倪布勒校尉、梭牟子千夫长拍着胸脯表示不用休息，直接进攻，绝对能够比绿湖堡军队早日杀进城内。 东西两座城门，绿湖堡军队进攻东门，柔黎步兵进攻西门，城下各有柔黎一卫精骑负责骑射压制城头，赫离之前表示的十分清楚，柔黎步兵只是体验进攻城堡的，分配给双方的柔黎精骑都会不留余力提供箭矢打击。 攻城云梯等已被绿湖堡军队打造完成，一卫柔黎精骑和两千柔黎步兵大摇大摆朝着埃雷萨城西门走去，任谁都能看出他们要进攻西门的迹象。 与此同时，伊蒙德骑士长握着长矛战旗，站在两千绿湖堡军队面前，随后一抬战旗，上千柔黎骑兵得到讯号，策马射箭，对着城头进行一波火力压制，然后一架架云梯朝着埃雷萨城头搭过去。 一波波锋利箭矢射落城头，持盾战士不敢冒身，哪怕身披铠甲的骑士也不敢任由箭矢射落，只有胆大的弓箭手敢趁着躲在城垛后面，时不时朝下射出几箭来表示城头并非没有守军抵抗的。 随着一架架木梯撞在城头的动静响起，双方都知道一场城头争夺战即将开始！ 第七百二十章：城头变化 第七百二十章：城头变化 望着弯弓骑射的柔黎骑兵和埃雷萨城头遭到箭矢压制，一时间赫离尴笑摇头，自嘲怎么一直以来忽略极其重要的一点。 马匹会被挡在高大城墙外，策马骑兵无法飞越城头，将领用骑兵攻城是愚蠢的......卡洛斯大陆贵族凭着坚固城堡抵抗草原骑兵的入侵，绿湖堡从未被草原骑兵攻陷过...... 可是，赫离忽略几百年来大草原的部落骑兵东征劫掠，攻陷过的城堡村镇不知有多少，否则如何抢到那么多奴隶、物资。 草原部落粗于攻城，没有大型攻城器械不假，可是却有着一个最大的攻城优势，就是靠草原骑射手对着城头射箭压制，使得城头守军不敢冒头，然后用简单的攻城器具，如果是坑坑洼洼的低矮城墙，直接手脚并用，攀登城头，用草原勇士的近身搏斗来解决战斗。 埃雷萨城头稀疏顶起几面盾牌，可是在一波又一波的箭矢打击下，又没有勇猛贵族挺身组织，发挥不出来防御力，陷入被动挨箭的境地。 在柔黎骑兵的骑射掩护下，伊蒙德骑士长率领的绿湖堡战士快速推进城墙，无须防备来自城头的箭矢，进攻队伍密密麻麻，一队队的持矛带剑战士，看起来怕有两、三千之众，看来绿湖堡想一次性解决战斗。 最领先的几百战士清一色多是身披锁甲或皮甲，手持锋利长剑，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是一支精锐，又是伊蒙德骑士长亲自率领进攻，绝对会是一把锋利的攻城尖刀。 在攻城云梯搭在埃雷萨城头时，领先进攻的几百绿湖堡精锐战士抓到倾斜云梯，对着同伴吆喝几声，随即手脚并用顺着木梯步步登上去，离着城头越来越近。 “杀死他们，把该死的木梯给我砍断，推倒下去！”感受到城下骑兵箭矢减少，泰特斯子爵阴沉喝道，即使面对绿湖堡兵马和草原大军，也绝对不能那么轻轻松松让他们攻下埃雷萨城。 一把把长矛从一个个城垛背后伸出，借着垛口形成长短不一的方形矛盾，只要攻城之人爬到城头便会被扎出一个个血洞，每个垛口都有五、六把长矛，总有一把能够戳中。 几个呼吸的时间，持矛守军和长剑战士终于发生碰撞，凭着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和人多势众的矛盾牌，碰撞初时给长剑战士狠狠一戳，几把长矛的力道直接把人推落城下。 可是，紧随而上的长剑战士学会抽出盾牌，一手持盾，一手持剑，挥盾格挡，劈剑攻上，硬生生逼上几步，同时持矛守军的长矛只有矛头是铁制的，锋利长剑劈在矛杆时，根本撑不住几下，几个来回便有倒在垛口的守军了。 与此同时，在绿湖堡战士攻城进行时，游走在城下的柔黎精骑不再进行大范围骑射，可是针对性射杀还是有的，擅长骑射的草原骑兵对着冒头的守军就是一箭，不说百发百中，可是十中六七不成问题的，给守城方带来巨大压力，谁也不知道下一支箭矢是否就插中自己。 “给我射死他！”发现那面冲到城头的提多家族旗帜，泰特斯子爵气急败坏道，绝对不能让它插在城头。 身先士卒的伊蒙德骑士长格外勇猛，凭着过人的臂力，挥动长矛战旗，丝毫不惧垛口的方形矛盾，随着长矛战旗来回挥动，已经杀死三、四个守军，只要再登上几步，占住这个垛口，到时候身后战士便能源源不断涌上来。 尽管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场恶战，城头周围守军肯定疯狂冲过来，要把城垛夺回来，把占住城垛的绿湖堡人马赶下去，但是伊蒙德骑士长从未怕过，哪怕是把自己的命留在这里，也要夺回埃雷萨。 突然，伊蒙德骑士长心生警惕，意识到什么，急忙挥旗格挡，下一刻便感受到矛杆传来两下撞击，刚要松一口气，旗杆惯性往右继续挥动，一支箭矢擦着旗面飞来。 “不好！”站在攻城云梯的伊蒙德骑士长无法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他只能尽可能侧低身体，但是箭矢还是扎进他的锁甲，伤势如何便不知了。 中箭的伊蒙德骑士长下意识咬牙忍痛，重新挥动旗帜，猛力朝着城头投掷，要把城垛守军砸死一般，几乎同时，他猛地蹬跳，用手抓撑，拔出腰间长剑，仿若横冲直撞的烈马闯进羊群。 “好！”城外远处观战的赫离可汗忍不住赞叹，如此悍勇动作，哪怕没有受伤，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出来。 城外有人赞叹，城头却有人气愤，泰特斯子爵阴沉脸色，正要调动一队人马过去增援，就听到西门传来柔黎步兵即将攻城的消息，脸色更黑了。 “该死的草原蛮子，可恶的女人！”泰特斯子爵一边咒骂，一边想着该怎么才好，突然瞥见缩在一旁的贵族们。 对了，为何不让这些该死的埃雷萨贵族去守城，他们手中还有几千人马，扛住一段时间足够了，不能让他们守着打出提多家族旗帜进攻的东门，那么让他们去守西门是最合适的。 于是，泰特斯子爵立刻点了七、八个埃雷萨贵族，命令他们赶紧过去西门增援，把该死的草原蛮子挡住。 埃雷萨贵族接受命令，下了城头朝着贵族军队营地走去，可是几人神态古怪，相熟贵族之间对视几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谁都不是白痴，如果城外只是几天前的两、三千绿湖堡军队，凭着埃徳登驻军和各贵族军队绝对能够守住，还是稳稳守住。 可是，大批草原骑兵的强劲骑射，伊蒙德骑士长先头进攻已经把旗帜冲到城头，令他们动摇，他们可以在埃徳登王室控制埃雷萨领地时改换门庭，便知道他们对主君没有多大的忠心度，更何况是刚认没几天的新主子，重投旧主也没什么不可以。 “戴蒙大人好像就被关押在营地不远处的院子.....”一名贵族开口提醒道。 几名贵族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立刻把泰特斯子爵的命令丢在一旁，下令集结各家军队，再加上戴蒙在手，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有着谈判的资格。 伊蒙德骑士长占领的城垛已经稳固，但是泰特斯子爵急调一队人马增援，双方一时之间陷入僵局，你无法扩宽战场，我也无力把你赶下去。 不过，从攻守条件来看，优势倾向守城一方，泰特斯子爵相信只要保持这种僵局，疲惫的绿湖堡军队迟早退下去的。 可惜，两条坏消息传来，“西门城头被占领，草原蛮子快要杀进城了，怎么可能，贵族援军呢？什么，贵族援军没有过去，营地也没有......”泰特斯子爵浑身发抖，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剧烈一颤，然后瘫倒在城头。 第七百二十一章：忙碌和悠闲 第七百二十一章：忙碌和悠闲 埃雷萨城头略显残破，代表王室的新主旗帜被扯落丢弃，提多家族的徽记旗帜再次飘扬在埃雷萨城头。 与此同时，城内的一处贵族宅院插着却是雄鹰旗帜，十分低调，没有盖过城墙旗帜一头的意思，但是这面雄鹰旗帜却透露背后主人的尊崇地位。 攻下埃雷萨后，赫离和柔黎大军并没有过多动作，连索取财宝物资的正常要求也没有提出，只是要求保障柔黎大军的日常供应，以及赫离可汗希望能够有一座临时住宅方便自己城内游逛。 如此简单的要求，无论是伊诺雅、伊蒙德骑士长，还是被救出的戴蒙都是爽快答应，选择十几家贵族宅邸，如果不是伯爵府邸意义特殊，恐怕连伯爵府邸都能送给赫离可汗居住。 赫离没有挑选最奢华的，选择一处临近城门、宽敞低调的宅院，进城闲逛时在此落脚，不过鲜有过夜，全是出城到柔黎军营过夜休息。 赫离和柔黎大军没有什么事情干，不过伊诺雅、伊蒙德骑士长、戴蒙十分忙碌的，特别是摆脱关押状态的戴蒙大人，一则他是如今提多家族辈分最高、深受伊诺雅信任之人，二则伊诺雅对领地、贵族什么的既不熟悉、又不擅长，三则伊蒙德骑士长受了箭伤，不能过于操劳。 又逢埃雷萨领地大变，下到普通领民，上到贵族骑士，人心不一，戴蒙大人要事事躬亲才放心。 埃雷萨忙着恢复元气，进城闲逛后的赫离可汗也开始思考起来在布兰卡西亚“进退”问题，是否就此止步。 “倪布勒、梭牟子，干得不错！”赫离赞赏道，进攻东门的是绿湖堡军队，进攻西门的柔黎步兵，不过柔黎步兵要比绿湖堡军队推迟小半天，先攻破城头的却是柔黎步兵。 虽然绿湖堡军队率先进攻东门吸引守军的注意力，西门守军数量少过东门，但是柔黎步兵先攻破城头却是事实。 结果摆在那儿，该赏的还得赏。 赞赏过后，赫离把话题回到重要正题上来，柔黎大军是否继续扩大在布兰卡西亚的战果，如果继续扩大，那么进攻方向定在哪里？ 柔黎汗部帮助盟友击溃对绿湖堡的进攻，还集结大军夺回埃雷萨领地，从明面来看是一次称赞的胜利，可是实实在在拿到手的不多，充其量就俘虏数量好一点。 趁着柔黎大军还在布兰卡西亚，距离布兰卡西亚的腹地那么近，快马轻骑，来去如风，简单粗暴打上几仗，在占领土地打上柔黎汗部的印记，或者干脆掠夺人口、物资补充柔黎汗部。 对于集结上万柔黎精骑的赫离可汗来说，东边的半扇大门已经敞开，尤其是折去一臂的埃徳登公国，仿佛在朝着自己招手，邀请自己前去“做客”。 可是，东边不止有埃徳登公国，还有西多图公国，一旦去埃徳登公国“做客”，恐怕西多图公国统一布兰卡西亚真的没有什么阻碍了。 要知道，尚未经历萨茹领地败退和绿湖堡城下惨败的埃徳登公国和巴罗塞德公国联手都没能和西多图公国对抗，在西多图的费迪南德大公反应过来后，一次大规模反击就让埃徳登公国、巴罗塞德公国几乎把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被人揍得晕头转向。 何况，埃徳登公国在和巴罗塞德公国的联合中处于顶梁柱地位，两个巴罗塞德公国都比不上一个埃徳登公国，一旦柔黎精骑去埃徳登公国“做客”，恐怕埃徳登公国把残存在萨茹领地的兵马撤回来保住本土，彻底让西多图公国统治萨茹领地。 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一旦柔黎汗部的大规模侵袭埃徳登公国，那么它会不会求援，向布兰卡西亚捍卫者陛下求援？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历史上草原部落东征劫掠布兰卡西亚，布兰卡西亚几个公国都是联合起来抵抗的，有先例可循。 遭受草原蛮子的大规模劫掠，贵族领主们先放下手头恩怨，联合起来抵抗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在贵族老爷们看来，草原蛮子可是极为可怕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和过去不同，西多图公国摆明要真正统一布兰卡西亚，削夺大公的权力，成为众公国大公的真正君王，已经触碰到大公的利益奶酪，是否还会联合起来就很难猜测了？ “罢了，罢了......”赫离摇头一笑，先放埃徳登公国一马，让它和西多图公国继续磕碰，说不定到时候柔黎汗部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倪布勒、梭牟子，这次攻城经验你们要好好总结，到时候补充人员恢复满编，战斗力才会更强！”赫离吩咐道，又补充一句“还有，不要一次胜利就笑的傻子一样，要是给我丢人，过几天我回去就把野利仄调过来，让你们去黑马镇割粮！” “大汗，我们是在埃雷萨征召新兵？”梭牟子千夫长好奇问道。 “不......到时候从洛格领地、黑马镇调过来补充。”征召步军新兵还是从柔黎辖地，至于埃雷萨领地，赫离一是不想刺激脆弱的合作关系，二是不放心。 “大汗，你要回去王庭了？”倪布勒校尉注意到这个重点。 “嗯，回去会在黑马镇或洛格领地停留一段时间，看看今年秋收情况如何......”赫离淡淡道，粮食收成可是大事，既然在东边领地，亲眼去看看也是有必要的。 提到粮食，赫离可汗不由联想起观风帐呈上来的消息，不久前巴罗塞德公国派人前去卡密尔城商谈购买一批粮食，开口就是十万担，令商贸帐官员大吃一惊。 往日都是草原部落从卡洛斯国家购买粮食，现在变成卡洛斯国家向草原部落购买粮食，一开口就是十万担，真把粮食当沙子，随处都有吗？ 看来，巴罗塞德公国日子也不好过，耗费大量储备物资，进攻萨茹领地却是先顺后挫，身为盟友的埃徳登公国帮不上什么忙，若是没有外部支援，别说给西多图公国找麻烦，撑下去都很难。 赫离想了想，十万担粮食绝不可能的，一、两万担还能考虑一下，还得要卖出个高价！ 第七百二十二章：埃徳登的反应 第七百二十二章：埃徳登的反应 进攻绿湖堡的三万大军战败和埃雷萨领地易帜的消息传回埃徳登公国都城努恩，上至大公，下至贵族，一片哗然。 进攻绿湖堡失利可以勉强原谅，三万大军战败能够找到台阶，可是埃雷萨领地得而复失令人无法接受，那可是费尽心思，谋害父子两代伯爵的精心布局，最终消除隐患，重新把埃雷萨领地控制在王室手中。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布劳大公气得一天没吃下饭，稍有差错被狠狠责罚的侍女、仆从有几十位，搞得王宫内人心惶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大公亲弟，西尼尔伯爵来回奔走，力图拉拢贵族抵消布劳大公的怨气，弥补自己的蠢货儿子犯下的过错，尽管他觉得自己儿子没有什么过错。 埃雷萨领地易帜的消息严重刺激埃徳登公国，同时也让他们思考要如何对待提多家族，毕竟现在的埃徳登公国并非稳稳当当，旁边萨茹大领地还有一头反扑的西多图猛兽杀过来，两边开战是不现实的。 围绕埃雷萨领地和萨茹领地，主力要对付哪一方，现在有两派贵族争论不休，要求强力惩罚提多家族的多是王室旁系出身的贵族，因为他们刚到手的封地就在埃雷萨领地，前一阵子刚颁布，都没有派人过去接受，提多家族就恢复统治，一切都没有了。 另一派要求出兵巩固萨茹残存领地的，要么是封地在萨茹领地，要么是看清西多图公国巨大威胁的理智贵族，如今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只有等待大公来拍板决定。 今天，在努恩奔走很长一段时间的西尼尔伯爵早早出发，赶往王宫参加会议，脸庞带有疲惫神色，可是想到今天的议事主题，眼眸不由透露出强大的报复欲望。 西尼尔伯爵的马车刚刚停下，人都还没有走下来，就有许多王宫守卫、值守骑士躬身行礼，眼前之人可是布劳大公亲弟，实权伯爵，谁都不愿得罪。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对西尼尔伯爵毕恭毕敬的，恰巧赶在前头的几名贵族便是稍退半步，连弯腰都懒得去做，只是客套看着走下车的西尼尔伯爵。 “哎呦，杜威伯爵.....”西尼尔伯爵脸庞抽动，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早，西尼尔伯爵！”瘦小巴巴的杜威伯爵干笑回应道，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两人有过什么激烈争论。 客套招呼完毕，两人各自朝着王宫走去，没有什么相交，仿若两条平行线，一旦相交怕又是一场激烈争论。 随着贵族到来，一批又一批贵族进入议事大厅落座，相识贵族之间交谈，时不时又把目光落在西尼尔伯爵、杜威伯爵两人，最终看向空着的大公宝座，埃徳登公国要如何走下去就看今天的会议。 此时，随着埃徳登公国的统治者，布劳大公从后殿走进，坐在专属宝座，场内迅速安静下来。 “绿湖堡、埃雷萨发生反叛，攻击公国军队，杀害公国贵族，我宣布用埃徳登骑士的长剑镇压反叛，埃徳登公国的荣耀不容侵犯！”一开口，没有涉及提多家族，没有牵扯公国军队驻扎埃雷萨领地，布劳大公直接定下反叛基调。 西尼尔伯爵嘴角勾起，朝着对面的杜威伯爵发出无声的嘲笑，宣告自己的胜利。 杜威伯爵紧皱眉头，神情复杂，今天不是召集贵族议事吗，讨论要把主要力量放在埃雷萨还是萨茹领地，大公不问贵族意见，怎么如此独断专行？ “杜威伯爵，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微笑的西尼尔伯爵“善意”给老对手抛出话头，好让他有机会发表高谈阔论。 场内贵族和上座大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杜威伯爵身上，经历过风风雨雨的瘦小老头感觉不对劲，可是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试探开口：“大公，绿湖堡、埃雷萨反叛是对公国的挑衅，违背公国法律，惩罚、镇压是必须的，什么时候出兵？” “马上出兵，在这个冬天前把该死的提.....该死的反叛者彻底消灭！”布劳大公道。 马上出兵，杜威伯爵和不少贵族额头都冒出一层细汗，“可是，大公，西多图公国那边？” “我们已经派出使者和西多图公国洽谈，他们明白这次进攻是巴罗塞德公国蛊惑挑起的，我们已经达成协议，双方停战，领地以现在双方实际控制为界。”西尼尔伯爵直接帮自己的大公哥哥发言解释。 什么，达成协议，双方停战？不止杜威伯爵，场内不少贵族也是一头雾水，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一点风声，突然就停战，还把那么多领地让出去。 听着场内窃窃讨论声越来越吵，布劳大公轻嗽两声，目光扫向全场，把讨论声压了下去。 “杜威伯爵，还有什么问题吗？”西尼尔伯爵十分“体谅”年老瘦小的杜威伯爵，十分“尊重”他的意见。 杜威伯爵心中一凉，就这么退出萨茹领地，不说日后再难回去，一旦埃徳登公国退出，那么势单力薄的巴罗塞德公国面对强大的西多图公国绝对无法撑下去，恐怕亡国用不了多久时间。 萨茹领地被巩固统治，巴罗塞德公国灭亡，那么西多图公国会停止扩张的脚步吗？大肆袭击过萨茹领地，让西多图公国丢了脸面的埃徳登公国安然无恙？ 这是赤裸裸的阴谋，先灭亡巴罗塞德公国，再回头干掉埃徳登公国，怎么布劳大公看不出来呢？ 可是，杜威伯爵不能明说，说出来可就是打脸了！ “大公，绿湖堡、埃雷萨的战斗出现过大批草原骑兵参战，据说那是东漠草原的柔黎汗部，我怕柔黎汗部会给我们带来绝大威胁！”杜威伯爵无法明说远患，只能说出面前的阻碍，毕竟那是一个强大的草原部落。 “杜威伯爵，难不成你认为埃徳登骑士害怕一群草原蛮子？” “伯爵大人，区区草原蛮子，埃徳登骑士的长剑会砍下他们的脑袋！” “伯爵大人，你老了，连剑都拿不动了，我们出战的时候你就在城堡喝喝酒、看看舞女表演.....” 随着西尼尔伯爵为首的众多贵族骑士出言，杜威伯爵的心更凉了，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说服不了放弃或暂缓对埃雷萨领地的战争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伊诺雅的回忆 第七百二十三章：伊诺雅的回忆 埃徳登公国针对埃雷萨领地的战争真正运作起来，不知情的埃雷萨新伯爵伊诺雅大人却返回绿湖堡，迎来一位特殊的尊贵客人。 黛丽莎老夫人，东漠之主赫离可汗的母亲，在腾格里大草原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为尊贵的人物了。 前往秃尾巴河一带缅怀祭拜赫离父亲忽特哥后，黛丽莎老夫人一行驻留久别的土讫水城一段时日，时间充裕，儿子同在东边领地，虽然路途不短，可是黛丽莎老夫人还是决定前去落雁山脉另一边的领地看看儿子。 尽管不知道黑马镇、洛格领地的具体情况，不过泰罗格万骑调往东边领地，大批军械物资输送，土讫水城官员是清楚的，可是这位是尊贵的黛丽莎老夫人，随行的还有哈度真侧妃，简单劝阻没用，她们两人又说只是在黑马镇待一会儿，方便稍近等候赫离可汗的消息，只得安排人手加强护送。 在黛丽莎老夫人抵达黑马镇时，埃雷萨领地被柔黎精骑和绿湖堡军队夺回控制，知道母亲抵达黑马镇的赫离可汗安排后续事务，先行率领几百侍卫朝着黑马镇赶回。 恰巧伊诺雅也要回一趟绿湖堡处理草原部众事务，同行赶路知道黛丽莎老夫人来到绿湖堡附近的黑马镇，热情邀请黛丽莎老夫人前来绿湖堡做客。 接到先行信骑转达的做客邀请，寻思过后的黛丽莎老夫人接受邀请，带着哈度真侧妃前来绿湖堡做客。 “阿妈，”尽管是在绿湖堡府邸，但是哈度真侧妃仍然早早起床过来黛丽莎老夫人处伺候，“睡得可还舒服？” “不用你那么早过来，有这么多人伺候着......”黛丽莎老夫人和蔼说道，别说伊诺雅女领主专门安排一批女仆过来伺候，光是陪同的草原侍女就有好几个，再说黛丽莎老夫人本就不是身娇肉贵的贵妇人，草原女人能撑半边天，在忽特哥死后一、两年，她可是苦苦拉扯一对儿女长大，直到赫离长大才轻松一些。 “这里不是草原毡帐，怕阿妈睡得不舒服，早点过来看看。”哈度真侧妃凑过来扶着。 “哎，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傻孩子，让你陪同出来，过那么多草地，淌那么多河流，阿妈就是让你专门过来伺候我的？”黛丽莎老夫人佯骂道，看她还不明白，拍了拍她的肚子，“现在就你一个人，多陪陪赫离，学学古素禾在钦达烈草原......” 如今赫离的一正二侧，古素禾大妃怀有身孕，云娜侧妃产下朵朵公主，唯独哈度真侧妃的肚子还没有什么动静，黛丽莎老夫人也知道哈度真这个孩子向长生天祈祷过无数次，可是这种事情祈祷归祈祷，自己努力也是十分重要的。 光靠祈祷就生下孩子，那么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幸运的，尤其在王侯之家，往往连太阳都没见过就会夭折。 尽管是自己婆婆，可是被人叮嘱这种事情，还是会有害羞，不过哈度真侧妃并非懵懂少女，低头嗯应两声。 此时，侍女通报绿湖堡伊诺雅领主过来拜访，黛丽莎老夫人拍拍哈度真侧妃示意一起出去外厅，安排的落脚住处很大，分为内居、外厅，外厅供客人的几十名护卫值守都没问题，还留出空余之地吃饭议事。 不一会儿，一道矫健身影走进，目光瞥见旁边草原女子，稍微停留，然后对着刚刚走出来的黛丽莎老夫人恭敬行了晚辈礼。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好孩子，快起来......”从儿子口中，黛丽莎老夫人对伊诺雅身份有所了解，这位女领主可不是柔黎汗部麾下附属氏族首领，是控制东边两个大领地的贵族，身份、地位很高。 伊诺雅没有矫情，敏捷起身，不过刚刚听到黛丽莎老夫人亲切称呼“好孩子”的时候，思绪仿佛被拉回十几年前，似乎自己阿妈也曾经这般叫过自己。 若是被罗尔等人看见自家首领恭敬对着一位草原妇女问好行礼，保准大吃一惊，如果那些商人听到女魔头恭敬行礼的消息，绝对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女魔头恭敬行礼？ 别骗人了，她拿着弯刀向人“问好”就有可能！ 伊诺雅刚在旁边落座，黛丽莎老夫人突然起身离座，走过两步，细细看着伊诺雅，搞得伊诺雅有点手足无措。 “可怜的孩子，很痛吧......”黛丽莎老夫人握着伊诺雅的手掌，抚了抚她在绿湖堡城头战斗留下的疤痕。 听着真切的关心话语，伊诺雅眼睛有些朦胧，眼前中年妇女的样貌和记忆里的阿妈重叠，小时候自己顽皮摔倒，阿妈也会这般轻握自己的小手。 “阿......”陷入思绪的伊诺雅下意识开口，随着开口的一瞬间却又拉回现实，“没事，不痛，都习惯了。” “要是我家的女儿有你一半，我就不用操心了....”黛丽莎老夫人抓手轻抚道，眼前女子刚才的悲怀神色令她感觉到什么，疼惜抓住伊诺雅的手掌。 “是敏敏？”伊诺雅曾经听赫离讲起他的头疼妹妹，“她不同，她是柔黎公主，受到万般宠爱，有你，有赫离......” “哪有什么不同，哪一个孩子不是阿妈的孩子......”黛丽莎老夫人拉近伊诺雅坐下。 “对，儿女都是阿妈的宝贝，敏敏是公主，你何尝不是尊贵公主，要不你来我们柔黎汗部，做我们柔黎汗部的公主也行.....”不知何时走进外厅的赫离笑道，让场内气氛温暖不少，少了几分悲冷。 “你们柔黎的公主可是很值钱的，随随便便就给出去？”看见赫离进来，伊诺雅回话侃道，似乎对柔黎公主很有兴趣。 “没事，有你这么一个姐姐，到时候顺便帮我管管敏敏，现在我是不好管......”赫离摆出一副苦恼无比的神情。 有着赫离在场，穿针搭线，时不时抛出几个有趣话头，拜访谈话场景倒是有着几分热闹，直到有人走进来要向大汗汇报，已是快到日中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商人的消息 第七百二十四章：商人的消息 黄昏残阳落在绿湖堡城头，一辆马车在城内街道行进，拐过几个弯，脱离城内主道，看来是有目的地，不是那种游玩观光的马车。 “古力哚大人，我们这是要去见哪位？”马车内响起谈话声，从问话式来看，车内不止一个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名为“古力哚”的男子随意答道，从传话者透露的话语来看，是那位尊贵的大人物传唤自己，可是特意提及带上“杜波依斯”则显得有些奇怪，要知道连他这种自己人都很少有机会面见那位大人物，何况是“杜波依斯”这种外人。 车内两人，一个是柔黎商贸帐副官古力哚，另外一个是杜波依斯.奥利弗，布兰卡西亚近年发展迅速的大商人。 商贸帐和观风帐是无法分割的，这点从现任商贸帐主官察乌卡曾经兼职观风帐一段时间便牢牢注定。至于杜波依斯，恰巧也和察乌卡有着一定牵连，被察乌卡威逼利诱为柔黎汗部办事，又借助柔黎汗部提供的资源，迅速发家致富，成为有名的大商人。 拐过最后一道弯，马车在一处门口停了下来，看着古力哚都自己走下去，杜波依斯明白没有人来伺候自己下车，同时趁着下车的空隙打量这座宅邸，从街道位置、门口大小来看，以及大门附近没有显著标识，明显这是一处后门，根本辨别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草原武士！”杜波依斯看着和古力哚交谈的门口守卫明显是草原打扮，心中立刻猜测是柔黎汗部大人物要见自己，该不会是那个可恶的胖子？ 杜波依斯可是对察乌卡又恨又爱，当初给杜波依斯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可又是因为和柔黎汗部搭上线，自己生意才能顺风顺水，做得如此之大，昔日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都要给自己一个好脸色看，例如这次埃徳登公国紧急收购物资，普通骑士、男爵都得求着自己，就算是子爵都不敢粗鲁对待。 “进来吧！”古力哚明显和门口守卫谈好，然后不远处有一个草原武士引路，这么快有人出现，看来早就吩咐人在这里等着的。 走进大门一段距离，杜波依斯心中一跳，每隔十步八步就有背弓持刀的草原武士值守，一路看见的不下二、三十名，来往草原行商那么多年，能够从草原武士散发的气势判断他们都是精锐武士，至少也是大部落宫帐军的。 “难不成是柔黎汗部的万骑长？”这段时间待在埃徳登公国的杜波依斯岂能没有留意绿湖堡、埃雷萨的战斗，知道正是一支柔黎精骑前来援助绿湖堡，绿湖堡才能取得最终胜利，还能够反击一把。 凭着和柔黎汗部的特殊关系，杜波依斯知道增援绿湖堡的是一个柔黎万骑，也明白柔黎万骑最高指挥官是万骑长，是目前柔黎军最高官职，比起旁边的商贸帐副官古力哚高出几个等级。 “大汗！”一进门口，古力哚率先对着前方行礼。 广袤的腾格里大草原，头戴汗冠的并不少，可是能够令柔黎商贸副官古力哚如此恭敬行礼，只有那位称霸东漠草原的赫离可汗。 我的真神，我的长生天......大人物之大出乎杜波依斯的预料，平日灵活应变的他足足停顿不止半拍，直到古力哚胳膊用力一顶，堪堪反应过来。 “长生天在上，杜波依斯拜见伟大的大汗，英武的大汗，勇敢的大汗......”杜波依斯赞颂道。 “哦，你口中一连说出三个大汗，到底在说哪个大汗？”赫离微笑打趣道。 “杜波依斯心中只有一个赫离大汗！”杜波依斯无比“坚定”道，那副神态仿佛谁怀疑他的忠心，他就敢和对方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赫离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古力哚、杜波依斯免礼起身，目光落在杜波依斯身上，开口闲聊，“大商人杜波依斯的名气，就连我在王庭都能听到，手下商队走遍布兰卡西亚，把草原美酒卖到大陆其他国家......” “谬赞，谬赞，和柔黎汗部商贸帐相比，杜波依斯的生意不值得一提，若是没有大汗、察乌卡大人的帮助，杜波依斯现在还是一个小商人....”杜波依斯谦虚道，却不是完全谦虚，手头的大部分草原货物，无论是量大常见的马匹、牛羊、毛料、皮革，还是珍贵稀缺的草原清奶酒、孜然香料、山参，都是来源柔黎汗部。 一旦柔黎汗部不再提供货物给杜波依斯，那么杜波依斯的生意不说一落千丈，最少也是展不开如此大规模，反之，柔黎汗部离了杜波依斯，销售渠道窄了，获利少了，可是损失不到根本，尤其随着巴伯兰伯国的建立，对东边的生意发展更为方便。 “好像，这段时间你运往萨茹领地的很多货物都停了，那可是支援给埃徳登公国坚守残存的萨茹领地.....”赫离似有所意道。 杜波依斯点点头，自己刚刚收到埃徳登公国的订单变更，计划运往萨茹领地的物资停止运输，又不让把物资运往公国腹地，反而让自己运回靠近埃雷萨领地的仓库小镇，增加人力成本，搞得杜波依斯十分郁闷，偏偏又不敢和贵族老爷做对，只能暗暗开价更高一点。 “等等，运回仓库小镇......靠近埃雷萨领地......”走过众多城镇、领地，见识不窄的杜波依斯联想到前不久的埃雷萨战斗，又看看传召自己的赫离可汗，心中多少猜到埃徳登公国接下来的举动。 愚蠢，杜波依斯心中嘲笑埃徳登公国，竟敢和柔黎汗部开战，不对，是和有着柔黎汗部参与的埃雷萨领地开战。 来往东漠草原不知多少次的杜波依斯早年便见识前任霸主乞迪汗部的军力，现在这个踏着乞迪汗部尸骸崛起的柔黎汗部，并且已经统一东漠草原，绝对是强大到可怕。 从杜波依斯口中确定埃徳登公国物资的变动，那么观风帐汇报的埃徳登公国军队奇怪集结的蛛丝马迹便有佐证，想不明白为何那位布劳大公要如此......犯傻。 不过，就是犯傻，除此之外，赫离想不出其他词语去形容。 “北边没有什么事情，勒水万户也算听话，青格沂的守备兵，再留下一卫兵力，是时候让拉姆可万骑动一动，”赫离嘴角微微翘起，“顺便让步兵增加经验，方便扩大步兵规模......” 近三万柔黎精骑，足以令埃徳登公国震荡不安，乃至破碎！ 第七百二十五章：新的战争 第七百二十五章：新的战争 埃雷萨伯爵府邸，大厅内异常沉默，戴蒙大人和伊蒙德骑士长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不知道，最终只得把目光投向在埃雷萨和绿湖堡跑了一个来回的新伯爵伊诺雅和柔黎汗部的统治者赫离可汗。 按照时间、路程推算，可不是匆匆一个来回，在绿湖堡根本没有待上多长时间。 不过，先把自家领主放在一边，此时的戴蒙和伊蒙德骑士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去而复返的赫离可汗身上，要知道这位可汗大人离开时可是明说要回草原的，怎么半途返回，不，从埃雷萨到绿湖堡，连到柔黎王庭一半路程的一半都没有。 “你去”戴蒙给了伊蒙德骑士长一个眼神，示意他来开头，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从赫离可汗异常的安静和伊诺雅时不时攥起的拳头来看，绝对发生了什么大事。 伊蒙德骑士长见到这个情况，不得不出面，刚要起身开口，突然几个人闯进来，瞧见之后，他也没有开口呵斥，因为其中一个是伊诺雅麾下武士，跟随伊诺雅多年，如此举动绝对是得到伊诺雅的吩咐。 “首领，找到了，人也审问过，都招了。”说完，一把印有贵族徽记的短剑、几个残破碗罐摆放上来，和伯爵府邸的奢华大桌非常不搭调。 瞧见贵族徽记的短剑，戴蒙和伊蒙德脸色一变，不由走前两步仔细观察，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不错，这把短剑原本的主人是上一任埃雷萨伯爵科尔里奇，两人对于这把安勒.提多老伯爵送给儿子科尔里奇的成年礼物非常熟悉，几乎是科尔里奇的服饰标配，凡是稍微正式的场合都能见到这把短剑。 为何这把短剑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戴蒙和伊蒙德投过来的不解目光，赫离看了看伊诺雅，苦笑一声，看来还是自己来解释一下，“这是从一名贪婪骑士住处搜来的，不，用骑士来称呼他都侮辱骑士二字，他......参与谋害自己的主君，科尔里奇伯爵。” 说着，赫离从进来武士手中拿过这几日加班加点审讯的笔录，还特意让人把它翻译成卡洛斯文字，方便戴蒙和伊蒙德观看。 接过审讯笔录，戴蒙和伊蒙德靠在一起观看，短短两三页纸，两人却看得极慢，似乎要把每一个字刻进眼睛，同时每看一段，脸色便阴沉一分。 两三页纸，一场围绕安勒、科尔里奇父子的可怕阴谋，如果安勒.提多伯爵的死亡光靠几个残破碗罐，难以发现毒药残留的碗罐，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那么科尔里奇的死亡有着物证，还有至关重要的人证。 “好毒的阴谋，提尔家族，你们是要把我们提多家族赶尽杀绝，就那么害怕我们动摇你的大公宝座......”一向温和的戴蒙咬牙切齿说道，如果布劳大公现在他的面前，他绝对敢拔出长剑和布劳大公来一场生死厮杀。 戴蒙十分清楚侄子安勒伯爵，那是一个从来没有想过挑战王室地位的领主，连挑衅都没有，即使遭受不公正待遇，为了公国大局考虑，也是自己默默咽下苦果，可是想不到换来如此下场。 至于科尔里奇，无论如何他都是提多家族的血脉，提多家族伯爵的继承者，被王室用收买身边骑士的阴谋手段谋害，卑鄙无耻。 大厅再次沉默，壁炉柴木燃烧的声音显得突出，仿佛也是点燃戴蒙、伊蒙德心中的怒火。 “还有，王室骑士团已经集结，贵族领主也在响应王室的号召，要发动一场新的战争，”赫离再添一把火，“他们的开拔方向是埃雷萨领地！” 什么？戴蒙、伊蒙德一惊，不久前埃徳登公国在绿湖堡、埃雷萨吃了大亏，三万人马损失惨重，按道理短时间不会发起新的战争，何况还有西多图公国的巨大威胁。 “埃徳登公国有可能和西多图公国谈判了，甚至已经达成协议。”赫离看出戴蒙、伊蒙德的所想，直接开口道。 戴蒙、伊蒙德脸色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还有担忧，对埃雷萨领地的担忧，对提多家族的担忧，纵使他们再愤怒，也明白凭着提多家族的实力，不可能对抗整个埃徳登公国。 若是安勒.提多老伯爵统治时期还有几分胜算，可是经历磨难、艰难恢复的的埃雷萨独木难支。 “这次，我们要和柔黎大军一起进攻埃徳登军队，不为别的，只为......报仇！”伊诺雅唆的一下起身，反复思考路上赫离提出的建议，现在是时候拍桌决定。 联合进攻，报仇？ 戴蒙、伊蒙德对后者绝对是赞同，可是前者却多少有些顾虑，微微看向不动声色的赫离可汗，深知这位草原青年和他统治下的柔黎汗部何等强大，麾下的草原大军何等强悍。 戴蒙已经从伊蒙德骑士长口中得知赫离可汗允诺“提多伯国”，也知道柔黎汗部拥有在未来提多伯国的自由驻兵权，若是再紧紧联系，哪怕是成立伯国，也会成为柔黎汗部的附庸势力。 不过，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算提多家族暂时可以放下公国王室谋害两任伯爵，忍辱负重，但是埃徳登王室进攻埃雷萨领地的公国大军不会停止。 埃徳登王室要命的攻击在面前，柔黎汗部的隐患在身后，那么就先应对面前的攻击，活下来再说其他。 重要而又简短的协议达成后，戴蒙、伊蒙德骑士长匆匆朝着外边走去，脚步似乎带有火花。 那个背叛提多家族的贪婪骑士要倒霉了！ “那我先安排人把埃徳登公国迫害封臣的消息散播出去了。”赫离起身前去准备。 封臣有封臣的义务，君主有君主的责任，君主通过阴谋手段迫害封臣，在卡洛斯大陆贵族圈子绝对是被人唾弃的，贵族也生怕自己会有这么一位君主。 虽然没有纯白无暇的领地，不存在没有勾心斗角的国家，暗地的动作从来不缺，但是一旦被人所知，那么脸面就不好看了。 君主不仁，那我不义，最起码在埃徳登公国大势已去的时候，贵族有个冠冕堂皇的投降理由。 第七百二十六章：布兰卡西亚的反应 第七百二十六章：布兰卡西亚的反应 凉爽秋风吹进西多图公国都城托亚城的王室狩猎场，片片白云遮住阳光，正是适合狩猎游玩的时候。 观看不远处的骑士对战，年轻的大公时不时拍手称赞，惹得大公跃跃欲试，下意识就要开口披甲备马，要上场比拼一番，显示自己依旧是一名卓越骑士，没有因为登上大公宝座便生疏骑士技艺，仍是西多图骑士的表率。 随着一名侍从匆匆过来汇报消息，费迪南德大公压下比试之火，下意识望向西边，眼眸闪过一抹精光，明显是得知什么重要消息，却保持沉稳的风度，让场下骑士、贵族无法发现什么端倪。 “怪不得，怪不得......”费迪南德大公自言自语道，这个消息解开他这段时间的疑惑，怪不得和埃徳登公国的谈判那么顺利，原来布劳大公意在埃雷萨领地。 在布兰卡西亚诸公国，埃徳登提尔王室和埃雷萨伯爵提多家族的纠葛不算什么秘密，特别是提多家族出了安勒伯爵这么一位声望崇高、令人敬佩的领主，令提尔王室更加忌惮拥有大公王位继承资格的提多家族。 在卡洛斯大陆历史上，无论是普通贵族，还是高贵王侯，拥有继承权的旁系通过绝嗣继承、幸运恩赐，以及最直接的武力上位而最终成为正统嫡系不在少数。 对于实力位列布兰卡西亚前茅的埃徳登公国，费迪南德大公尚未登上大公之位便十分关注，甚至可能埃徳登王室针对提多家族的内部倾轧背后便有着费迪南德大公的影子，例如当初安勒.提多老伯爵进攻萨茹领地的意外受伤。 “埃徳登公国...柔黎汗部......”年轻的大公皱着眉头，近一年来对东漠草原新霸主的关注，无论是有意搜集，还是无意听来，都使他明白柔黎汗部实力非同小可，原本认为刚刚一统东漠草原的柔黎汗部会把注意力放在草原，哪怕之前有过侵占洛格领地、卡密尔城，也不过是无关紧要。 可是从巴罗塞德公国脱离的巴伯兰伯国有着端倪，毫不掩饰伯国和柔黎汗部的特殊关系，现在柔黎汗部又和混乱过后的提多家族搭上关系，探进卡洛斯大陆的势力已经站稳脚跟。 这条草原部落发展轨迹似乎和百年前的呼屠汗部有些相似，费迪南德大公脑海闪过一种不祥预感，随即告诫自己要用一种警惕目光去打量日渐强大的草原邻居，要防备那把草原弯刀。 部落东进，草原立国。 百年前的呼屠汗部，或许在草原还有人仍称呼屠汗部，可是卡洛斯大陆已经称呼这个草原人建立的国家“芬伊瑞拉王国”。 第二个芬伊瑞拉王国？ 费迪南德大公摇摇头，绝对不能给柔黎汗部这样的机会，否则第一个遭殃肯定会是布兰卡西亚，受害最大的则是西多图公国，动摇西多图王国的大业。 “布劳，那么就让我帮帮你和提多家族开战，没有后顾之忧。” 费迪南德大公决定给统率西多图大军的戈德温传信，放缓对埃徳登公国在萨茹残存领地的进攻，甚至主动后撤百里，让埃徳登王室集中全力解决提多家族这个公国內患，间接牵制提多家族背后的柔黎汗部。 在费迪南德大公看来，虽然埃徳登公国实力比不上西多图公国，但是在布兰卡西亚名列前茅，同时柔黎汗部统治广阔的草原领地，绝对不可能集中全部力量东进对付埃徳登公国，因此埃徳登公国能够大大牵制柔黎汗部。 “那么空出来的兵力，就把巴罗塞德公国的尾巴收拾干净！”费迪南德大公不会这么简单回师，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索性把去年侥幸活下来的巴罗塞德公国收拾了，彻底归入西多图的统治。 在费迪南德大公部署收拾巴罗塞德公国的时候，巴罗塞德公国的维克托伯爵还没有得到西多图公国的最新消息，依旧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忙碌准备。 巴罗塞德公国都城泽蒙的伯爵府邸，维克托伯爵把拜访者送到大门口，脸上保持礼貌的微笑，直到拜访者彻底离开视线，转身走回，显出疲惫之态。 “大人，他们不过是区区的商人，为何对他们如此客气？”康纳子爵忍不住开口问道。 维克托伯爵微微摇头，“他们是商人不假，可是他们来自巴伯兰伯国，能够同意这次货物交易，他们甚至有可能和柔黎汗部商贸帐有关......你要知道，巴伯兰伯国和柔黎汗部的关系非同一般。”说到最后，脸上不由浮现苦笑。 “哦”康纳子爵明白了什么，伯爵大人如此客气不是因为他们，是他们背后的柔黎汗部。 “对了，埃徳登公国传过来的消息......”康纳子爵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正事，盼着伯爵大人尽快拿个主意。 听到康纳子爵提及，维克托伯爵表情有些僵硬，收到的消息不是埃徳登公国王室派使者送过来的，是埃徳登公国“友好贵族”私下传过来的，告知埃徳登公国和西多图公国谈判，已经达成协议，提醒巴罗塞德公国可能面临西多图公国强大的军事压力。 杜威伯爵只是尽人事，无法再给巴罗塞德公国更多的援助，提醒巴罗塞德公国有个心理准备，能够多熬一段时间，多牵制西多图公国一段时日，对埃徳登公国也是有好处的。 “愚蠢，愚蠢！” 维克托伯爵叹气骂道，第一个愚蠢是作为进攻萨茹领地主力的埃徳登公国愚蠢到和西多图公国谈判，认为西多图公国会放过自己，第二个愚蠢是埃徳登公国愚蠢到敢和埃雷萨领地以及背后的柔黎汗部开战。 现在才发现埃徳登公国一群傻子，布劳大公是个白痴...... 在整个布兰卡西亚，没有几个人能够比维克托伯爵更清楚柔黎汗部的可怕实力，若是集合整个布兰卡西亚的力量或许能够打成平手，可是区区一个埃徳登公国，根本不用柔黎汗部动用全力，只要几万草原骑兵就能把埃徳登公国踏得破碎。 维克托伯爵望向西边，不由陷入沉思，巴罗塞德公国的前路该如何走下去。 第七百二十七章：塔尔伯亚山口（上） 第七百二十七章：塔尔伯亚山口（上） 埃雷萨东边领地，太阳开始沉入地平线，刮过的风捎带寒意，按照行军惯例来看，此时应该是准备扎营，就算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驻扎地，最起码也得放缓行军脚步，可是眼下所见的军队却仍旧加速行军，仿若射出的箭矢，没有遇到阻碍便要不断前飞。 从行军路程、沿途痕迹来看，这支军队不是临近黄昏匆匆拔营的，至少是急速行军大半日，可是全军整体保持昂然状态，没有疲惫拖延的迹象，马蹄声、踏步声成为主旋律，奏起突击行军之曲。 这支军队多数由骑兵组成，但是可以明显看出外围和后队的骑兵，无论是骑马英姿，还是精神状态都要强过内围骑兵，好像还是有意控制马速，防止自己随时超过内围骑兵，把内围骑兵远远抛开。 路旁，倪布勒校尉满意看着麾下的骑马步兵，从来没有幻想步兵骑上马能够强过土生土长的草原骑兵，更别说是柔黎常备军精骑，经过努力训练，达到目前状态已经很不错，比起普通步兵行军的时间省了三分之一，勤加练习，行军时间还能缩短一些，再拥有足够备用马，说不定能够达到二分之一。 “倪布勒兄弟，探路骑兵回来了，前边道路比较难走，速度要慢上不少，但是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抵达塔尔伯亚山口是没有问题的。”梭牟子千夫长靠过来道，共事这么长时间，两人都已经十分熟悉，一般私下不用官职称呼。 塔尔伯亚山口，距离埃雷萨城两百余里，无论是东边的人儿往埃雷萨领地，还是西边的人儿进入埃徳登公国腹地，最方便的都是经由塔尔伯亚山口这条路，过了塔尔伯亚山口五十里，就是塔尔伯亚城。 如果不走塔尔伯亚山口，沿着山林丘陵绕路，最少要多走七、八十里，再经过塔尔伯亚城，起码多出上百里路程，不说途中是否遇到猛兽、盗匪，光是时间成本就要高出许多。 往日，经塔尔伯亚山口是商旅行客的最佳道路，现在埃徳登公国和埃雷萨领地提多家族新一轮的战争爆发，这个山口变成双方进军的重要控制点，哪一方控制这里，哪一方就能占据先手优势。 如果埃雷萨领地抢先控制塔尔伯亚山口，便立刻形成对塔尔伯亚城的地势威胁，要知道自从埃雷萨领地、绿湖堡彻底和埃徳登公国翻脸，塔尔伯亚城相当于埃徳登公国腹地的西大门。 一旦“西大门”塔尔伯亚城被攻破，来自埃雷萨领地方向的军队便能直接杀入埃徳登公国腹地，大公和贵族们充其量躲在城堡里固守，再没有良好地势能够借助防御。 “梭牟子兄弟......有没有办法快点抵达塔尔伯亚山口？”倪布勒道，这是步兵第一次充当打头阵，既是机会，又是挑战，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便能够在赫离可汗面前涨脸，身后的大批柔黎骑兵也会认同步兵。 一旦失败，倪布勒可是记得赫离可汗吩咐随同步兵的柔黎千骑此次要以步兵为主，柔黎千骑遵照汗令接受，可是看向自己的不服目光却表明心中的真实想法。 要知道，抢先快速占领是骑兵的拿手好戏，只不过赫离可汗顾虑塔尔伯亚山口最宽处不到两里，狭窄地带一里左右，寻常商队行旅通过没有问题，但几百骑排列已是不易，一旦达到上千骑，不仅无法发挥骑兵优势，还会被地形限制战斗力。 何况，塔尔伯亚山口附近还有着草坡、丘陵、坑谷，两条腿的步兵往往比四条腿的骑兵更加灵活有利。 “要不，派出一股骑兵先冲向塔尔伯亚山口？”梭牟子千夫长试探建议道。 “这个......”倪布勒脸上显出犹豫之色，一是如此一来率先抵达的还是骑兵，不是步兵；二是赫离可汗对他的叮嘱余音环绕耳边。 埃徳登公国已经进行战争准备，无论是某位贵族考虑到塔尔伯亚山口的重要性，提前派出人马抢先占据塔尔伯亚山口，还是直接派兵进入埃雷萨领地，顺带占据塔尔伯亚山口，都是有可能的。 说不定在倪布勒所部进军的同时，就有着埃徳登公国兵马朝着塔尔伯亚山口开进。 “那么，派出一营骑兵先赶往塔尔伯亚山口警戒，步兵大队加快赶路，务必要在明天太阳升起前赶到塔尔伯亚山口！”倪布勒最终决定道。 天色很快变暗，又渐渐放亮，塔尔伯亚山口东边的埃徳登军队营地，这里集结着塔尔伯亚附近地区的领主军队，由于临近埃雷萨领地，被都城催促的最紧，加登子爵只得向西出兵。 黎明的第一束太阳光尚未从东边射出，昨晚喝得伶仃大醉的加登子爵懒懒躺在塔尔伯亚城外某个乡下贵族的庄园大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今天再走二十里算了.....”加登子爵伸伸懒腰想着，根本不愿意着急行军，公国大军都没赶到，要是自己行军太快，碰到埃雷萨精锐军队，谁来拯救自己？ 加登子爵可不是舍生忘死的骑士，只想好好活着，享受现在的一切才是最实际的，至于其他问题留给大公、大人物去思考。 “大人，大人，大人.....”慌张急促声响起，八成又是哪位都城的大人物来信，或者干脆是大公的命令，催促自己快点前进埃雷萨领地。 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加登子爵翻转身体，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听着屋外侍从不断叫唤，实在心烦，憋着起床气起身吼道：“什么事？” 得到大人回应的侍从才敢走进庄园屋内，“大人，在塔尔伯亚山口发现草原骑兵......” “骑兵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加登子爵骂道，“不对，草原骑兵，你说在塔尔伯亚山口发现草原骑兵？” 加登子爵从王室传来的情报分析知道埃雷萨领地和东漠草原柔黎汗部是一伙的，出现草原骑兵，难不成是埃雷萨领地出兵了？ “多少人？” “几百骑兵的样子。” 加登子爵松了一口气，虽然骑兵厉害，可是自己手下有着几千人马，又是在不适合骑兵战斗的塔尔伯亚山口，很有把握能够战胜对方，也让立下一份功劳给都城看看，自己可没有偷懒松懈。 “传令下去，全速赶往塔尔伯亚山口，派出扈从骑士驱赶那些泥腿子农夫，不然他们又偷懒了。” 反正按照计划走二十里也是接近塔尔伯亚山口，多走十里八里，几千人马对战几百草原骑兵，怎么都能打赢的，加登子爵想的很美好。 ps：谢谢炫明浩宇、吃牛肉面的兔子打赏。 第七百二十八章：塔尔伯亚山口（下） 第七百二十八章：塔尔伯亚山口（下） 东边升起的太阳，透过塔尔伯亚山口的晨雾，让倪布勒校尉感到十分温暖，眼睛丝毫不觉得阳光刺眼，脸上难得咧着几分傻气笑容。 翻身下马的一瞬间，倪布勒校尉感觉大腿内侧传来一阵勒痛，急忙双手搓一搓，缓解马鞍勒磨的痛感，一路上他可不是简单看着，走走停停，多次往返前方后队，督促队伍急速行军。 “校尉大人，我的千人队已经进驻塔尔伯亚山口，正在原地休息。”梭牟子千夫长过来汇报，脸上难掩一抹疲惫之色，但是仍然打起精神处理进驻的后续事务。 “好，好，留出两百战士在前后山口进行值守，其余战士抓紧时间休息，反正外围有着骑兵巡逻警戒......”倪布勒吩咐道，只要好好休息过后，那么麾下步兵保准恢复到最佳状态，将是一副坚固的刀盾。 可是，话音刚刚落下，前方一名探马驰骋回来，报告前方发现几千埃徳登兵马朝着塔尔伯亚山口赶来。 倪布勒和梭牟子上马前行，越过山口驻扎营地，登上一块突出的丘陵，凭高远眺，发现远处几里外出现移动的黑点，朝着塔尔伯亚山口方向推进。 “贼驴蛋的，真会挑时候，不让人喘口气！”倪布勒苦笑一下，明白扎营休息是不可能了。 “对我们来说也是好时候，至少山口已经在我们手中！”梭牟子千夫长乐观说道，己方已经先一步抢占地利。 倪布勒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自己抢占塔尔伯亚山口的任务已经完成，想让他乖乖退回去，门都没有。 “梭牟子千夫长，集结人马，准备战斗！”倪布勒校尉道，从刚才的远望观察，已经对敌军实力有着大致推断，没有打出埃徳登王室旗号，不是埃徳登公国精锐骑士团，八成是用作探路的塔尔伯亚附近地区的领主军队，战斗力不会很强。 不过，推测出来敌军的实力，倪布勒校尉没有狂妄自信，也没有不屑藐视，反而不断催促身后步兵赶紧列阵备战，要按照平时操练的标准，绝对不可懈怠，同时这又是倪布勒真正意义的独立指挥作战，难免有着相当沉重的心理压力。 “去后队的柔黎千骑抽调一营骑兵，下马过来充当弓箭手......客气一点，请他们过来！”倪布勒校尉哪会傻傻把骑兵放在一边，有这么厉害的弓箭手不用，太浪费了。不过话到最后，他还是下意识给亲卫叮嘱一下，尽管迫于汗令骑兵要听从他指挥，不过柔黎千骑是暂归他指挥，战后要还回去，客气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在柔黎步兵调动部署之时，塔尔伯亚西边山口的埃徳登兵马松散拥杀过来，已知前方山口有敌人，可还是这么乱糟糟杀过来，真是没把前方敌人放在眼里。 不知是勇气，还是愚蠢，八成是后者...... 随着埃徳登兵马冲进最前排弓箭手一百五十米内，下马充当弓箭手的柔黎骑兵松开扣住的弓弦，几百支箭矢从东边飞过西边，未等第一波箭矢落地，第二波箭矢再次冒出，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草原骑手的精湛箭术，又是在狭窄山口道路，空间狭窄，杀伤效果可想而知。 短短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超过五百埃徳登兵马伤亡，鲜血把山口道路从左到右染红，进攻山口的速度越来越慢，很有可能连箭矢打击都顶不住便会退下来。 “废物，这些该死的泥腿子，还不快点给我冲上去...唉......”加登子爵谩骂道，不愧是擅长骑射的草原骑兵，对方的箭矢十分厉害，看来要拿出自己的正规战士去拼了。 “传令，把从城堡带来的步兵调上去，那些泥腿子不用管了，要是挡在前面就一起杀了”加登子爵不信自己对付不了只会射箭的几百草原骑兵。 正规步兵不同于征召农兵，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武器都强过征召农兵，就算没有配备坚韧盾牌，也有一面木牌，对抗箭矢的能力大大增强。 在来敌冲到前排弓箭手三、四十米的时候，几百柔黎弓箭手收起弓闪到柔黎步兵身后，严阵以待的柔黎步兵如同往日操练那样在自己队长的率领下，拔刀迈步，好像缓缓发动的滚石朝着来敌撞上去。 “劈碎他们！” 短短几十米，双方都在朝着对方杀去，用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场刀对刀的短兵相接上演了。 眼睛睁大的埃徳登步兵看到列阵杀来的柔黎步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迎头一击，狠狠撞开本就不稳的队列，挥动手中武器，下意识厮杀，只见一把把弯刀齐齐劈来，哪怕手里有盾牌也无法全部挡下。 “哈哈，倪布勒兄弟，你看，卡洛斯农夫一下子就被儿郎们撞垮了！”梭牟子千夫长哈哈笑道，原本他还想着若是接战不利，那么自己亲率第二队步兵压上去支援，怎么都得打出个威风来。 倪布勒心中也是一喜，这些可比之前交手的埃徳登军队弱多了，于是下令后队加紧跟上，把冲过来的埃徳登步兵全部消灭。 很快，看着前边、左边、右边都有人不断倒下，埃徳登步兵撑不住了，越来越多人转身撒腿朝着后方跑去，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柔黎步兵没有对着败兵进行追杀，反而分列山口道路两旁，尽可能把中间道路空出来，好像充当仪仗队一样，不过迎接的可不是什么贵人。 马蹄声响，一支柔黎骑兵如同山口暴流汹涌而出，地高马快，不一会儿就追上逃跑的埃徳登败兵。 一匹匹草原战马驰骋，一把把锋利弯刀闪过，连留给埃徳登败兵转身战斗的机会都没有，飞起的脑袋，断裂的残肢，飙起的血柱...... 考虑到山口地形，追杀的柔黎骑兵只有两、三百骑，可是面对的敌人是如此弱小，不，在柔黎勇士眼中，他们已经不能称作敌人，是逃不快、跑不远的胆小猎物，在这山口猎场转圈待杀。 出乎意料的山口遭遇战出于意料地快速结束，柔黎全胜！ 第七百二十九章：西尼尔伯爵到来 第七百二十九章：西尼尔伯爵到来 塔尔伯亚城内，在山口一战损失惨重的埃徳登兵马败退此处，勉强喘息。 “加登子爵真是厉害，从城里到山口不过几十里路，硬生生用了三天时间，在城外庄园可是一路被贵族热情招待.....” “不止在庄园受到热情招待，在塔尔伯亚山口被草原蛮子招待的更热情，导致回来的不到一半人马......” 加登子爵脸色铁青的听着同僚贵族的嘲笑讽刺，这些人前不久还对自己大拍马屁，献媚讨好，如今却敢冷嘲热讽，若是往常，哪怕折损兵马，身为塔尔伯亚城地区附近数一数二的子爵，他都有着底气顶回去，保准让那些低等贵族知道加登子爵的厉害。 不过，那道目光落在加登子爵身上便没有转移过，加登子爵只得把头埋得低低，夹起尾巴来做人，虽然自己爵位不低，在塔尔伯亚城附近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这位是埃徳登公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还是布劳大公的亲弟。 虽然加登子爵惯于享受，可并不代表他愚蠢无知，知道若是得罪西尼尔伯爵，绝对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最重要的是，随同西尼尔伯爵抵达塔尔伯亚城的还有八千埃徳登精锐，足以轻易收拾塔尔伯亚城任何一个不听话的贵族。 “加登，为什么塔尔伯亚山口沦陷了，为什么，为什么.....”待到众人冷嘲热讽声音渐消，随即响起的是西尼尔伯爵近乎吼叫的声音。 “伯爵大人，当我率领军队到达塔尔伯亚山口时，该死的草原蛮子已经占据塔尔伯亚山口，不是从我手中夺去的。”加登子爵不得不为自己辩解道，若要论罪，敌人提前占领可是比敌人击败自己夺取要轻上不少。 “那么你为什么不夺回来，反而灰溜溜逃回塔尔伯亚城......”西尼尔伯爵眼中几要喷火，知道一旦被草原蛮子占据塔尔伯亚山口，那么主动权便控制在草原蛮子手中，自己只能被动靠着塔尔伯亚城防御。 夺回来？ 加登子爵心中嘲笑一声，难不成他们眼瞎，看不到自己麾下人马的折损情况，岂是那么容易夺回来的，他们没有见识过草原蛮子的战斗力，尤其是那支可怕的草原骑兵，哪怕填上自己最后的两千人马也未必能够攻下塔尔伯亚山口。 “草原蛮子的弓箭厉害，骑兵厉害，人数又多，我打不过他们。”加登子爵“光棍”承认道。 西尼尔伯爵等许多贵族脸色一愣，想不到加登子爵如此“光棍”，如果是一般贵族顾及自己的颜面、家族的名声，肯定会找出一大堆理由为自己的失败掩饰。 至于熟悉加登子爵的贵族则是见怪不怪，显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诚实”面孔，只要规避祸害，做出牺牲算不得什么，加登子爵这些年混得不错，靠的便是这种不加掩饰的趋利避害。 脸面在贵族眼中是大事，可是祸难当头，对加登子爵来说，区区脸面算什么，丢了日后还能够找回来。 “大人，目前夺回塔尔伯亚山口要紧，要收拾这位加登子爵有的是机会。”亲信侍从在西尼尔伯爵耳边低声提醒。 经历丧子之痛燃起过熊熊怒火的西尼尔伯爵，承受能力大大增强，区区山口失利令他短暂气结，绝对没有达到令他冲昏理智的程度。 “加登，占领塔尔伯亚山口的草原蛮子有多少人？”西尼尔伯爵沉声问道。 闻言，加登子爵脸色一缓，心中松了一口气，暂时逃过一劫，可是听到问题却又是一阵苦涩，自己所部匆匆赶到就和草原蛮子战斗，哪里知道占领塔尔伯亚山口的草原蛮子有多少人。 “罢了，说多不说少。”加登子爵心想，然后摆出一副认真回忆思考的模样，开口道：“五千人左右，一半步兵和一半骑兵。” 听到对方只有五千人马，西尼尔伯爵心中踏实不少，自己带来的八千军队是埃徳登公国精锐，其中还有刚从王室骑士团抽调进来的扈从骑士和骑士，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不输给草原蛮子，如此看来唯一威胁便是山口地势。 凡是有点军事目光的将领都能看出塔尔伯亚山口的重要性，一旦被草原蛮子控制住，那么对塔尔伯亚城的威胁太大了，西尼尔伯爵思考如何把塔尔伯亚山口夺回来。 看出西尼尔伯爵在思考什么，加登子爵犹豫一会，想到柔黎骑兵的强悍，最终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开口建议：“伯爵大人，我认为最好坚守塔尔伯亚城，等待公国大军到来......” “无能的懦夫” “贵族的耻辱！” “你这是在蔑视伯爵大人！” “我要和你决斗！” 众人纷纷斥责，骂的越大声，越能表现自己对西尼尔伯爵的尊崇。 不去夺回塔尔伯亚城，反而固守塔尔伯亚城，加登子爵没有详说，可是明显能够让人明白他的话语别意，不相信西尼尔伯爵的八千埃徳登公国精锐能够夺回塔尔伯亚山口。 西尼尔伯爵的脸色再次阴沉起来，“难不成加登子爵认为埃徳登骑士无法战胜草原蛮子？” 感受到投向自己身上的一道道恶意目光，加登子爵心中不由后悔，自己只不过想着西尼尔伯爵留在塔尔伯亚城，那些草原蛮子骑兵厉害，但是草原步兵向来是弱项，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攻城，如此地理优势便在塔尔伯亚城，不是在塔尔伯亚山口。 当然，加登子爵这般打算可不是一心忠公为国，而是一旦八千埃徳登公国精锐在塔尔伯亚山口受损，那么不仅士气大跌，同时防守塔尔伯亚城的兵力不足，自己小命就很危险，他还想着好好享受人生乐趣。 “既然加登子爵认为坚守塔尔伯亚城重要，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不用上场，好好去和贵族小姐、夫人待在一起玩耍。” 西尼尔伯爵的一番话引得在场贵族开口哄笑，时不时认同附上几句，尽是嘲笑讥讽。 第七百三十章：埃徳登先锋精锐 第七百三十章：埃徳登先锋精锐 随着象征埃徳登王室的旗帜摆动，东边山口的扈从骑士队伍走出来几百名精锐战士，不过他们并非要策马冲锋，而是全都拔剑持盾，朝着塔尔伯亚山口压上去。 在山口地形，西尼尔伯爵也知道不利骑兵冲锋，反而步兵进攻更为有效，只要占据塔尔伯亚山口，那么后续骑士便能趁势跟上，然后把山口高处的草原蛮子杀光也好，或是把他们赶下山口高处。 吸取加登子爵的失败教训，这次领先进攻的不是炮灰，多是扈从骑士、骑士组成的突击精锐步兵，绝对能够如同一把骑士长剑那般戳开山口草原蛮子的粗陋防御。 “嗖，嗖，嗖……” 箭术可是柔黎勇士的看家本领，他们发现埃徳登先锋精锐冲到两百米，几百支箭矢密密麻麻飞射过去，没有足够空间闪避的埃徳登先锋精锐只能硬生生扛着，可是受损却比上次加登子爵的征召农兵小得多。 扈从骑士、骑士是埃徳登公国的职业武装力量，和征召农兵大有不同，同时手持盾牌，身披锁甲，装备良好，防御性能大大提升，单凭几百箭矢无法让他们阵脚打乱，也不会令他们畏惧发抖。 “呸，的确有几把本事。”倪布勒校尉看着持盾熬过箭矢打击，离着自己越来越近的埃徳登精锐，又看看自己摆在前方防御的步兵阵线，知道这一仗绝对是步兵的一场硬仗，一旦扛不住，说不定山口真会易主。 “砰” 一动一静，一攻一守，两道迎面步战洪流撞在一起，盾牌、铁片的碰撞声回绕在山口道路，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响，还伴着各种杂声。 下马骑士挥动手中的锋利长剑，持盾顶推，又是劈砍，又在撞动，使出十足的力气要逆流冲荡，荡平坚守的草原蛮子步兵。 柔黎步兵稳稳固守，各队协同，手中盾牌和身边同伴的相互配合，你掩护我后背，我挡住你前方，同时又灵活挥动草原弯刀，刀尖往对面埃徳登精锐战士的缝隙钻去，誓要破甲勾皮。 双方步兵一时之间陷入僵持，仿若两头壮牛顶角对抗，我撞你一下，你给我一角，伤口不断溢血，可是谁都无法一下子把对方顶下去，只能靠着意志力去熬，看看哪一方先放弃。 “倪布勒兄弟……”看着战局比想象中糟糕，有些焦急的梭牟子千夫长靠近提议道，“让前边的儿郎退下去，换第二批战士吧。” “不，他们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望着前方儿郎一个又一个倒下，倪布勒校尉心中何尝不痛，可这就是战场，没有在鲜血里趟过几个来回，如何能够把柔黎步兵锻造出来。 柔黎常备军精骑是何等强悍，每逢冲锋开战便如同锋利箭头，足以裂石破铁，战旗一动，所向披靡，可是若无一场场生死战斗，仅仅靠着一次次严格操练，那支柔黎铁骑会如此可怕吗？ 严格操练，柔黎步兵已经足够；生死搏杀，柔黎步兵尚且缺乏。 赫离可汗曾教导把每名儿郎尽可能带回来是领兵将领的责任，同时也说过慈不掌兵！ “倪布勒校尉”梭牟子千夫长语气的焦急增重几分，因为他发现敌军派出第二批人马压过来，一旦敌军得到增援，就算前方儿郎能够撤回来，损失也会惨重许多。 “第一阵线步兵回撤，弓箭手加大掩护！”倪布勒校尉明显也是发现敌军的第二批人马，迅速下令。 听到命令，充当弓箭手的柔黎骑兵射箭速度快上不少，成百上千支箭矢，一波紧跟一波，给予山口道路的埃徳登军队打击，即使持盾披甲，遭受此等箭雨覆盖，进攻者的伤亡情况也在迅速增加。 接到撤退信号的柔黎步兵并不是直接转身就跑，那样在撤退的死伤人员怕是比正面战死的人数更多，朝前推压，劈砍挥盾颇带几分狠劲，竟然逼着埃徳登先锋精锐隐现崩退迹象，若是继续以命搏命，那么这支埃徳登先锋精锐溃败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无论是梭牟子千夫长，还是倪布勒校尉，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用此阵亡几百步兵的打法，太不值得了。 此次步兵搏杀，第一阵线步兵死伤几十，乃至过百都是可以接受，但是仅仅为了打退进攻，导致第一阵线步兵全军覆没，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发现前方进攻取得突破，西尼尔伯爵一边嘲笑，一边大笑：“哈哈，愚蠢的草原蛮子用泥腿子作为步兵，更可恶的是泥腿子竟敢臣服草原蛮子来对抗公国，真是反了。” “高贵的埃徳登骑士，拔出你们的长剑杀死那些卑贱的泥腿子，教训可恶的草原蛮子！” 随着西尼尔伯爵的发令，一队队骑士、步兵纷纷朝着山口攻过去，本来还算齐整的埃徳登兵马越来越乱，再者精锐都被抽调作为先锋，没有人维持秩序。 看着一队队人马逼近山口，西尼尔伯爵脸上喜色越发浓厚，可是身旁侍从却是脸色发白，惊喊：“伯爵大人，草原骑兵……” 西尼尔伯爵眼睛朝前再看，哪里有什么草原骑兵，欲要开口大骂侍从，转头一看，脸色瞬间僵硬，发现一里外杀过来一队队骑兵，猎猎作响的雄鹰战旗，草原风格的皮甲样式，不是草原骑兵是什么？ 骑兵的确不适合山口作战，随同倪布勒的柔黎千骑，一半作为弓箭手留在山口营地，一半在山口外围巡逻警戒，发生战事则策应山口战斗。 在西尼尔伯爵愣住的几个呼吸时间，山口战场又有变化，在柔黎弓箭手的箭雨打击下，埃徳登先锋精锐不仅没有咬住撤退的第一阵线柔黎步兵，还留给柔黎步兵足够时间在半里外部署，形成第二道坚固又锋利的防线，人多混乱的埃徳登军队反而没有增添战斗力，只能乱糟糟朝上攻去。 不过，此时的西尼尔伯爵已经没有空闲担心山口上的埃徳登兵马，飞射的箭矢已经从他们耳边擦过，杀气腾腾的柔黎骑兵离着他们越来越近，可是他们身边只有不到两百骑士，根本挡不住。 “走，回塔尔伯亚城！”西尼尔伯爵忍痛下令，此时颇有几分加登子爵的光棍风范。 第七百三十一章：衰落迹象 第七百三十一章：衰落迹象 塔尔伯亚山口以西，成百上千草原战马奔跑，刮过一阵夹寒秋风，草原骑兵们没有觉得多冷，若是在此时的草原怎么都得披上一件羊皮袄御寒保暖。 这支骑兵群行军气势可比前些时候倪布勒率领的队伍大得多，或许即将到达塔尔伯亚山口，队伍速度缓慢下来。 赫离可汗望见塔尔伯亚山口高处飘着的雄鹰战旗，脸庞露出满意的笑容，倪布勒校尉率领两个步兵千人队和一个柔黎千骑，连续击败埃徳登公国两次进攻，战绩不错。 赫离抬起下巴，随后目光延伸，仿佛穿过塔尔伯亚山口，落在塔尔伯亚城，笑容带有几分怪异之色，再伸手一摸倪布勒校尉紧急呈送过的羊皮公文，确定消息是真的，不是谎报军情。 作为先锋的倪布勒所部，击败埃徳登公国的两次进攻，特别是第二次西尼尔伯爵的八千埃徳登精锐军队，意味着埃徳登集结军队的三分之一覆没，覆没在塔尔伯亚山口和西尼尔伯爵的冲动愚蠢之下。 要知道，埃徳登公国已非全盛时期，作为公国实力重要一环的安勒·提多老伯爵逝去，消灭埃雷萨领地进而控制提多家族，同时也短时间内无法整合动用埃雷萨领地的实力，何况埃雷萨领地又被安勒·提多老伯爵的继承人伊诺雅和柔黎汗部联手夺回，不仅没有增加实力，反而带来仇恨。 再算上此前进攻萨茹大领地失利，被西多图公国的猛烈反击打得连连败退，如果不是西多图大军暂缓脚步，恐怕连在萨茹大领地的最后几处据点都保不住。 随着柔黎骑兵大举杀入，兵临塔尔伯亚山口，即将攻破塔尔伯亚城，昔日在布兰卡西亚位列前茅的埃徳登公国，如今外强伪装被狠狠撕开，显出虚弱无力的真相。 埃徳登王室阴谋迫害安勒·提多伯爵父子的流言消息扩大散播，面对的又有称霸东漠草原的柔黎汗部，有心人已经能够看到埃徳登公国衰落，乃至衰亡的苗头。 在塔尔伯亚城被西尼尔伯爵嘲笑去和小姐、贵妇玩耍的加登子爵便是一位有心人，得知西尼尔伯爵率领的八千埃徳登精锐军队溃败，西尼尔伯爵狼狈逃窜，“维护骑士秩序”和“替尊敬的安勒伯爵伸张正义”的心思猛涨，通过各种渠道，在柔黎千骑先锋骑兵围城探查之后，终于成功向倪布勒校尉传达开门献城的意向。 加登子爵本就不是什么耿耿忠臣，草原蛮子......不，草原勇士已经兵临城下，见识过草原勇士战斗力的他可不认为凭着塔尔伯亚城能够挡住塔尔伯亚山口的草原军队和后续大军，战斗即是死亡；放弃自家领地，逃到都城努恩，且不说会不会被大公砍掉脑袋，自己的好日子绝对是到头了。 如此，那倒不如向前辈贵族学习，百年前投靠效忠芬伊瑞拉王国的前辈贵族，他们不少人改换门庭之后，日益发达，家族兴旺。 “这个加登子爵，有点意思......”赫离微微一笑，收回看向塔尔伯亚城的目光，侧身望向左边，嘀咕：“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赫离可汗率领泰罗格万骑主力抵达塔尔伯亚山口时，距离塔尔伯亚城一百五十里外的卢比拉地区有着一支万余兵马的埃徳登军队行军，赶往塔尔伯亚城。 埃徳登公国的特里子爵感受到秋风在耳边呼呼吹过，但是心中却十分燥热，已经多次催促加快行军，可是这支兵马以步兵为主，再怎么催促也快不了多少。 出身高贵伯爵家族的特里子爵清楚西尼尔伯爵率领八千精锐的战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么快便被草原蛮子干掉，导致塔尔伯亚城防卫空虚，随时有可能会被草原蛮子攻破。 塔尔伯亚城不是绿湖堡那样的边境重镇，城墙高度、守城器具远远不如绿湖堡，若是连防守兵马都不够，根本不可能顶得住几天。 特里子爵着急赶路，一是如果塔尔伯亚城失守，那么草原蛮子便能直接杀进公国腹地，他们家族可是和王室关系密切，利益攸关；二是家族领地离着塔尔伯亚城不远，包括卢比拉在内的都是他们家族或麾下封臣的领地。 在知道西尼尔伯爵战败消息后，特里子爵和他的伯爵父亲曾经紧急商议，王室力量出现衰落迹象，就算把草原蛮子打退，那么王室力量都不可能短时间恢复，一旦带兵进驻塔尔伯亚城，无论是凭着守城功劳，还是强行不走，都要把塔尔伯亚城纳入自己领地体系。 提多家族剧变有着大公和不少贵族参与，虽然提多家族剧变过去不久，可是没有一个贵族不羡慕提多家族拥有两大显赫伯爵头衔，顺从王室的贵族也不例外。 过去，只能眼巴巴等待王室开恩赏赐，不过现在王室力量衰落，就算自己强行占据塔尔伯亚城，难不成王室还能和自己开战不成？ “塔尔伯亚伯爵......”特里子爵美滋滋想着。 “大人，今天没有收到塔尔伯亚城的消息。”侍从过来汇报道。 特里子爵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塔尔伯亚城怎么回事，哪怕是被攻陷了好歹也传来一个消息啊。 “派出去的人呢？” “还没有那么快回来，”侍从估算时间，发现子爵大人脸色逐渐阴沉，补充道：“应该今天太阳落下前就能回来。” 特里子爵点点头，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刚要吩咐一有消息立刻上报给他，“你......” 嗖的一声，一支锋利箭矢破空飞来，特里子爵听到惨叫一声，然后发现侍从摔落马下，夺命箭矢勾起颈脖的一块血肉。 对方射箭很准！ “敌袭！”反应过来的特里子爵大喊，同时朝着四周望去，要找出那支夺命箭矢的飞来地方。 “该死，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特里子爵惊呼道，远处出现一队持弓骑兵，更远处则是缓缓行动的大批骑兵，连成一大片，不下几千之数。 这般多的骑兵数量，这般风格的骑兵装扮，不是草原骑兵还能有谁？ 第七百三十二章：卢比拉遭遇战 第七百三十二章：卢比拉遭遇战 随着特里子爵呐喊下令，最领先的一队埃徳登骑士拔剑朝着射杀侍从的草原持弓骑兵杀去，誓要给草原骑兵一个教训。 为首持弓骑兵没有慌慌张张离开去汇合大部队，拍马转身，拉弓搭箭，飞射一支锋利箭矢，可惜对方骑士并非木头靶子，又披着精致锁甲，微微擦过，没有造成致命伤口，或许只是在锁甲留下痕迹。 “柔黎雄鹰，随我来，让他们知道马上是草原勇士的天下！”为首持弓骑兵喊道，随即提缰磕腹，不退反进，控制马速迎着几十名埃徳登骑士杀过去。 作为探马游骑，他们不必随同万骑大部队发起冲锋，就算返回大部队也无法立刻加入战斗序列，运气好一点会被安排稍后出场，运气差一点则等到战斗完毕都不会有露脸的机会。 看到冲过来的埃徳登骑士和埃徳登大军拉开一段距离，几十名探马游骑加速冲刺，凭着草原儿郎的精湛马术，本能一般开始战斗前的调整，一把把拔出的锋利弯刀映出锋芒。 两队骑兵撞击，为首持弓骑兵快刀一挥，朝着刚刚躲过自己箭矢的埃徳登骑士砍去，对方并非等死之辈，回剑格挡，本想顺势切划为首持弓骑兵，可惜战马交错，两方擦身而过。 两人的战斗没有死伤并不代表其他柔黎骑兵和埃徳登骑士的战斗没有，刚刚撞击之下，柔黎骑兵死伤七人，对方则是十几人掉落马下，看着一滩滩溢出的鲜血，怕是没有什么活的可能。 “赤拉么千骑长！”探马游骑队的一人对着为首持弓骑兵喊道，提醒注意时间。 “知道了，撤，沿着那侧草丘散开！”没有干掉这名骑士，为首持弓骑兵赤拉么千骑长心有不甘，可还是下令撤退。 听着隆隆马蹄声，万骑大部队越来越近，到时候乱箭狂射，别说不会顾及几十名逞强乱来的探马游骑，就算想要住手都无法停下来。 听见千骑长的命令，探马游骑们策马挥刀，迅速脱离战斗，朝着撤退草丘跑过去，凭着轻装良马的优势，很快便拉开一段距离。 “蠢货！”远处的特里子爵看见敌军持弓骑兵先是一个迎面冲锋，斩杀己方十几名骑兵后迅速脱离战场，不由对追上去的那队埃徳登骑士大骂。 现在这种情况，特里子爵只能大骂几句，就算要惩罚也得搞定杀过来的大批草原骑兵之后，“集合，所有骑士前方集合，步兵退后列队，快！” 一队队扈从骑士、骑士持盾拔剑，策马举枪，匆匆粗暴集合起来，丝毫不顾战马撞击己方步兵，或许在高贵骑士眼中，步兵一文不值，别妨碍自己战斗才是第一。 战场的另一边，策马驻立草坡的柔黎汗部北部领地第一大将拉姆可万骑长，望着对面匆匆集结的队伍，眼中有几分意外，对方步兵慌乱，但是骑兵却敢于拔剑集合。 有几分意外并不代表战斗结果会有所改变，拉姆可万骑长还是十分自信的。 接到赫离可汗的命令后，拉姆可万骑大部迅速从莫顿河草原南下，经过斯帕丘陵拐弯东进，在黑马镇一带长期驻扎过的拉姆可万骑十分熟悉道路，然后和赫离率领的泰罗格万骑沿着绿湖堡—埃雷萨领地这条相同路线行军，不过在塔尔伯亚山口来个大拐弯，多走百余里路程。 可是，现在看来，多走百余里路程是值得的，瞒过塔尔伯亚城，令单一从塔尔伯亚城探查消息的都城努恩只知道塔尔伯亚城西边有草原大军，却不知道另外一支更加庞大的草原大军悄悄绕到增援塔尔伯亚城的埃徳登兵马身后，不但出乎意料把增援兵马的后路截断，若是塔尔伯亚城没有加登子爵的投降献城，还直接能够东西包围塔尔伯亚城。 那么现在，绕到塔尔伯亚城背后的拉姆可万骑只要解决掉眼前的万余埃徳登兵马，那么埃徳登公国任由柔黎骑兵横冲直撞，不受阻拦，说不定能够直接杀到埃徳登公国都城努恩。 “进攻！”拉姆可万骑长下令。 号角声响起，令旗挥动，最前排的两个柔黎千骑拿出草原儿郎的骑射本领，又有柔黎强弓在手，纷纷弯弓搭箭，滂沱箭雨滚滚落下，在如此密度的箭矢打击下，就算人人都像和赤拉么千骑长交手的埃徳登骑士身披精致甲胄，一个又一个的埃徳登骑士中箭落地，承受十几支箭矢的盾牌当场裂碎的不知有多少。 “该死的草原蛮子，弓箭这么厉害！”手中盾牌被箭矢不断撞击导致裂开，钻进的箭矢划到手臂，策马冲锋的特里子爵十分震惊。 特里子爵不是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贵族纨绔子弟，实实在在经过从小到大的骑士训练，不仅有马术、剑术、格斗，还包括弓箭，也曾经在边境领主家中作为见习骑士和草原人战斗过，大致知道步弓、骑弓的射程和威力。 震惊归震惊，特里子爵是不会害怕退怯的，在这种战场环境下，退回去也是不可能，只会引发奔溃，只能一直冲杀过去。 裂开的盾牌，嘶鸣的战马，飙起的血柱......还有坠落的骑士，特里子爵根本来不及感知身旁有多少死伤，憋着一股劲终于冲到距离柔黎骑兵百米左右，手中盾牌也撑不住了。 一甩盾把，发狠的特里子爵挥动长剑，要狠狠扑向对面的柔黎骑兵，却发现对面敌骑变阵，不同于认识中的草原骑兵，像是绕圈圈一样转动，未等他仔细观察，找出柔黎骑兵的破绽。 随着一道道破空声响起，特里子爵心中意识到不好，但是手中已经没有盾牌，抬着骑士长剑一挥，竟然挡住两支箭矢，可他还是摇摇晃晃，最终插着十几支箭矢的身体栽落马下。 “子爵大人中箭！” “子爵大人死了！” 特里子爵的死亡给予遭受箭雨打击而勉强支撑的埃徳登骑士们心里重重一击，仿佛松散房屋失去最后的凝固剂，瞬间垮了下来。 尽管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拉姆可万骑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趁着敌军混乱加大进攻，狠狠碾压过去。 至此，卢比拉遭遇战胜负已分，万余埃徳登兵马溃败，除非埃徳登公国全体贵族上下一心，赌上公国命运冒险一战，否则不可能再组织一支万人以上规模的军队出城野战。 第七百三十三章：分兵扫荡 第七百三十三章：分兵扫荡 塔尔伯亚城，站在高处的赫离可汗颇有兴致观望这座被埃徳登贵族投降献出的城堡，虽然即使他不投降，凭着柔黎大军的强悍，这座城堡用不了多久也会插上柔黎雄鹰旗帜。 “图拉，是不是很想去战斗？”赫离手中拿着拉姆可万骑长汇报战况的羊皮纸，瞧见恭敬在旁的将领，微笑开口道。 图拉，这位早在妥儿川森林大营时期便随着林中氏族加入柔黎部的儿郎，从最初的弓箭副百骑长，如今已是堂堂的侍卫军校尉，堪称乌洛兰氏族的骄傲。 “是的”图拉校尉诚实答道，经过几年柔黎军中磨练，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偷羊少年，成熟稳重许多，“不过图拉的第一职责是拱卫大汗，从王庭过来就是专门随卫大汗的，绝对不能擅自离开。” 尽管侍卫军大部驻守王庭充当柔黎汗部的最强机动力量，可是大汗出征在外，侍卫军怎能不来随卫，上至谷卑希侍卫长，下到普通侍卫军，多次呈报请求后，终于获许调一卫东进，图拉一卫便是幸运儿。 如今东进的柔黎大军，主要有泰罗格万骑、拉姆可万骑、图拉一卫组成的常备军精锐，从洛格领地—黑马镇、莫顿河草原万户、土讫水万户调来的一万草原骑兵，以及倪布勒麾下步兵，总计近四万军队。 泰罗格万骑成功占领埃徳登公国西大门塔尔伯亚城，拉姆可万骑截杀埃徳登公国的增援军队，如今衰落的埃徳登公国只有被柔黎汗部四万大军任意蹂躏的份了。 四万柔黎大军搞定埃徳登公国残局足够，但是赫离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要入冬了，同时他也想着尽快返回柔黎王庭。 “节省时间，用炮灰也挺好的......”赫离嘀咕一声，朝着东边的埃徳登公国腹地望去，思考着什么。 “大汗，那个加登子爵又来请求拜见了，你看......”侍卫千骑长吉姆过来请示道。 加登子爵？ 突然听到吉姆一说，赫离似乎联想到什么，随即吩咐侍卫传达作战指示给拉姆可万骑长，然后哈哈一笑，“去，把他带过来，这位子爵大人可是献城有功的！” ............ 几乎是在后续仆从兵和守备兵组成的一万草原骑兵赶来的当天，拉姆可万骑长接到赫离可汗的命令，第二天便朝着卢比拉以东的地区推进，至于卢比拉以南、塔尔伯亚城以东等地区就交给泰罗格万骑了。 “进攻！”拉姆可万骑长盯着眼前的城堡，下达作战命令。 这座城堡不是那种条石砖块结构的城堡，要知道卡洛斯大陆可不是每个贵族都有资格和实力拥有条石砖块结构的城堡，要看贵族地位和财力。 埃雷萨城、绿湖堡这种规格出自实力雄厚的伯爵，塔尔伯亚城起码是个富庶子爵，一般男爵或落魄子爵多是眼前这种栅墙连着哨塔，保护领主大屋、仓库等的木城堡，对比最初的亚力卜镇男爵庄园要高级一些。 自然也有特例，例如被柔黎汗部控制的洛格城和里德堡，前者是先祖留下来的辉煌遗产，后者是发现盐矿暴富而扩建的。 号角声响起，上千柔黎骑兵分散绕着城堡奔跑，领主的探查骑兵早早逃回城堡里，哪里敢来战斗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柔黎骑兵不断靠近。 顷刻间， 柔黎骑兵杀到距离城堡一百五十米处，不少城堡守军好奇看着城外草原骑兵，想着难不成他们要用骑兵攻城，傻乎乎撞过来把木桩城墙撞烂？ 这些身处埃徳登公国腹地的守军，太久没有见到过草原骑兵，更别提和草原骑兵战斗过，若是边境地带的士兵，至少懂得拿好盾牌，防备草原骑兵射出来的箭矢。 “不好，他们要放箭！”有人看到城下柔黎骑兵弯弓搭箭的姿势，终于明白过来。 “这么远，他们......”有人疑惑城外草原骑兵能否射到城墙，可是下一刻便看见一团团黑压压箭矢自下而上射来，刚才说话者已经没有气息。 不是没有人拿着盾牌防御，可是盾牌太过劣质，不说顶住十箭八箭，有些盾牌连一支锋利箭矢都顶不住，直接被射出一个大孔。 在己方骑射狠狠压制城墙的情况下，一队柔黎武士抬着简陋攻城锤撞了过去。不错，这队抬着攻城锤的人马是下马的柔黎武士，并非倪布勒麾下步兵。 论起专业程度，草原骑兵或许比不上倪布勒麾下步兵，可是基本抬锤撞击还是会的，更何况他们在训练大营时期受过简单训练。 抬锤武士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对着木栏城墙狠狠砸过去，或者说是守军没有办法阻拦他们，策马奔跑的柔黎骑兵不断射击，东边一团，西边一簇，没有丝毫停歇的时间，给予守军极大杀伤。 连续“碰、砰、砰”响声，在抬锤武士的攻击下，木栏城墙终于支撑不住，露出一个大缺口。 “万骑长，这也没什么难的，和我们套索拉倒营地差不多。”看着柔黎骑兵朝着缺口涌进，赤拉么千骑长道。 “对，这些木头堡是差不多，可是你再看绿湖堡、埃雷萨那种城堡......”拉姆可万骑长笑道，停顿一下，补了一句“很想出去？” 赤拉么千骑长急急点头，大多数千骑都被撒出去扫荡，就连一万仆从兵都分成几股行动，自己千骑却要随同万骑长行军。 “带领你的千骑进去，缴运物资，抓编俘虏，看看你做的怎么样，做得好就让你出去！” 为了降低损失，加快进度，短时间加大控制，赫离给出的命令指示是分兵扫荡，每征服一个领地就抽调大部分青壮为柔黎军队服务，胁迫随军，能够随时监管，同时许诺表现良好者将得到一份战利品。 两万余草原大军分出十几支，多数是千骑为单位，对埃徳登公国残存的领地进行撒网式扫荡，反正埃徳登公国也组织不出大规模军队反击。 于是，短短几天内，大片埃徳登公国领地沦陷，往往是第一个领地的人刚逃跑到第二个领地，柔黎骑兵便追杀赶到，进行一波收割。 随着柔黎骑兵飞速推进、占领，草原骑兵的无比可怕、战无不胜以一种更快的速度传播，一时间人心惶惶，贵族们生怕第二天醒来就看见草原骑兵杀到城下。 第七百三十四章：营地的卡洛斯人 第七百三十四章：营地的卡洛斯人 塔尔伯亚城东北，卢比拉地区，某段河流附近的营地，几千柔黎骑兵在此驻扎，就算此地已被柔黎汗部掌控，依然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森严，和前段时间赶路的柔黎军队不同。 营地大帐周围都是草原面貌的粗壮武士，十几米外却有两名卡洛斯面貌的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天，多数时候是身穿精致毡布的男子说话，身披锁甲的男子听着，后者时不时露出不耐烦的脸色，可是前者权当没有看见，自顾自说着，一口一个“萨皮尔兄弟”。 “萨皮尔兄弟，我们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一杯，喝草原清奶酒.....” “萨皮尔兄弟，你说什么时候结束战争，打到哪里了，该不会是努恩......” “萨皮尔兄弟，到时候喝酒你把巴文兄弟也叫上，我们一起......” 加登子爵滔滔不绝说着，难得遇见这么一位归附同臣，怎么也得拉拉关系，探探口风，好歹人家比自己早投靠柔黎汗部。 萨皮尔，倪布勒步兵卫麾下的副千夫长，和步兵卫巴文千夫长有着相似的经历，区别是巴文是农民逃难到黑马镇，他是佣兵惹了贵族逃到黑马镇。 在战斗方面，巴文千夫长比不过萨皮尔副千夫长，可是巴文千夫长老实听话，底子干净，符合柔黎汗部的用人标准，能够优先被提拔。 不过，这位佣兵出身的萨皮尔也差不到哪儿，几年拼搏成为步兵卫的副千夫长，在步兵中有头有脸，就连赫离可汗都知道他的名字。 萨皮尔副千夫长本是得罪贵族，不得不逃难，现在却感到辛运，若自己还是佣兵，说不定早就死在臭水沟，哪里能够成为副千夫长。 听着加登子爵的唠唠叨叨，萨皮尔副千夫长实在想不到怎么有这么烦人的贵族，不，是这么厚脸皮的贵族，明眼人看见自己的不耐烦，八成乖乖闭口，加登子爵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有你的不耐烦，我搞我的套近乎。 “或许这就是贵族！”萨皮尔副千夫长心想道，不耐烦归不耐烦，但是不能揍他一顿，要知道加登子爵可是献城有功的，甚至被赫离可汗允许陪伴王驾，这可是莫大荣誉。 好在，唠叨折磨没有持续多久，吉姆千骑长前来传唤，让加登子爵、萨皮尔副千夫长进帐。 面对这位可汗近臣，加登子爵没有因为对方年龄便小觑，反而恭敬两分，不像和萨皮尔副千夫长待在一起那般套近乎。 加登子爵、萨皮尔副千夫长进帐拜见大汗后，恭恭敬敬等待大汗的发话。 赫离扫过加登子爵、萨皮尔副千夫长，最终把目光落在加登子爵身上，这几日对加登子爵的监视都没有问题，不过几天时间算不了什么，对他献城有功的赏赐则是保住加登子爵名下所有的财产，外加荣誉、虚职。 目前，赫离给予的是陪伴王驾的荣誉和可汗顾问的虚职，至于其他或给予官职，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从黑马镇、洛格领地、巴伯兰伯国来看，东西两制的效果不错，日后柔黎汗部统治下的卡洛斯领地，还是按照这条路去走，那么必然要有一部分卡洛斯本地人作为官员和贵族。 例如巴伯兰伯国总管赫洛德、千夫长布拉德利、千夫长巴文、副千夫长萨皮尔...... “加登，跟随行军还习惯吗？”赫离微笑问道。 “习惯，习惯，我本来就有过带兵经历，例如那次和倪布勒大人的碰面，再加上能够跟随大汗身边，更是加登的无比荣耀。”加登子爵毫不尴尬提及败在倪布勒手中，虽然他喜欢玩乐享受，对草原骑兵的高强度行军实在有些吃不消，可是现在要说吃不消，那以后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赫离点点头，然后抛出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拉姆可传来消息，已经打到努恩了。” 加登子爵心中一惊，这几天口头开玩笑打到努恩，可是没有想过真的已经打到努恩，或者是没有想过那么快打到努恩。 根据这几天了解到的柔黎汗部实力，加登子爵不认为埃徳登公国能够抵抗住，但是好歹是一个公国，中途还有不少城堡，距离柔黎先锋攻占塔尔伯亚山口才过去多久，按照这个速度，岂不是一个月内便灭亡埃徳登公国？ 很快，赫离可汗接下来的讲述解答了加登子爵的疑惑，一方面是拉姆可万骑长所部分成十几支进行扫荡，泰罗格万骑进行补充，效率大大提高；另一方面是不少贵族效仿加登子爵，打开庄园、城堡投降，柔黎大军按照赫离可汗的吩咐让投降贵族交出部分粮食、财产进行封存，然后卷走领地青壮继续前进。 秋后田里粮食收割完毕，还有柔黎大军确实给了自家一份口粮，关键是草原弯刀、箭矢不给任何违抗者不去的机会，因此领地青壮跟随前进。 最新粗略统计上来的强征俘虏和领地青壮已超过两万人，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应该能够达到三万。 “萨皮尔，你的校尉倪布勒在前方管理临时征召的埃徳登青壮有些疲惫，人数太多管理不过来，所以我把你派过去，好好协助，就如同在黑马镇一样。”赫离随口点了萨皮尔副千夫长的名字。 “诺，萨皮尔绝对不辜负大汗的重任。”萨皮尔跪地领命，心中狂喜，只要自己完成这件差事，“副千夫长”怕是少去一个“副”字了，自己不必矮过巴文千夫长一头。 “伟大的赫离可汗，加登能为你做些什么，哪怕是让我去前边给勇士牵马也愿意，这是我的光荣。”加登子爵羡慕的看着萨皮尔副千夫长，然后卑微请求，心中有些忐忑。 投降归附的贵族不止他一个，加登子爵必须要表现出来自己的作用，才有资格在未来的草原王国站稳脚跟。 可是，万一大汗真的安排他去给柔黎骑兵牵马怎么办？加登子爵说是那么说，但只是表态罢了，不是真的要去牵马。 “那么你就去努恩......” 加登子爵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真的安排他去牵马，不过去努恩干什么？ 第七百三十五章：努恩与落幕 第七百三十五章：努恩与落幕 第一场冬雪尚未降落，可是埃徳登公国却觉得此时比往年任何一个严冬都要寒冷，令人颤抖的寒冷。 近一个月来，一个接一个坏消息传回努恩，西尼尔伯爵溃败，特里子爵战死，塔尔伯亚城投降，卢比拉地区沦陷......来自西边草原的部落大军正在朝着努恩杀过来，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商人匆匆离开努恩，害怕被战火波及。 同时，王室谋害安勒.提多伯爵父子的流言蜚语在努恩广为流传，提尔王室曾经大力追查流言源头，还抓捕不少窃窃讨论的民众，可是根本没有效果，反而侧面使得流言蜚语增添几分真实。 杜威伯爵登上努恩的城墙，望着远处跑动的骑兵队，心中有几分悲凉，那不是埃徳登公国的巡逻骑兵，是东漠草原柔黎汗部的骑兵，他们杀到跟前，大摇大摆巡逻，仿佛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前几天，一支由勇敢骑士率领的几百探查骑兵被突然冒出的柔黎骑兵消灭，之后再没有人胆敢出城野战，寄托城内近万守军能够靠着城镇守住草原骑兵的进攻，毕竟努恩可不是一座小城堡，在整个布兰卡西亚都排得上名号。 “又是一个芬伊瑞拉王国吗？”杜威伯爵联想到那个草原部落建立的王国，事实上很多贵族已经开始把柔黎汗部和芬伊瑞拉王国对比了，尤其是知道西边不少贵族投降后。 杜威伯爵回身望向努恩这座埃徳登公国都城，把最后的繁华场景刻在脑海，又听见城外远处传来的哒哒马蹄声，一时颇多感叹，仿佛看见黑压压的草原骑兵杀进城门，把这座百年城镇付之一炬的惨状。 虽然城墙高大，贵族众多，守军近万，可是杜威伯爵明白是挡不住柔黎骑兵的，这座城镇已经处在颤抖中。 草原大军还没有对努恩进行包围，可是神出鬼没的骑兵仿若幽灵不断截杀收拾包袱逃跑的贵族，城外已经彻底是草原骑兵的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够顺利逃离。 “伯爵大人......” 杜威伯爵循声望去，发现自己麾下的一名男爵骑士不知何时走上来城墙，看样子是有什么要事和自己说。 “怎么了？”杜威伯爵对手下封臣十分了解，若是没有什么重要事情，他绝对不会如此神色，走过去低声问道。 “大公刚刚派人命令我们集结军队到西城，归哈维子爵统一指挥。”男爵骑士“为难”说道。 什么？杜威伯爵脸色一变，无论如何都想到王室会这样做，越过自己直接调动麾下封臣。 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这可是卡洛斯大陆君主的规则。 对于统一指挥，杜威伯爵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如今努恩城最合适指挥城内大军的贵族便是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王室要把杜威伯爵抛在一旁，反而用那个资质平平的哈维子爵，难不成就因为哈维子爵是布劳大公的表弟？ 哈维子爵凭着圆滑处事，又有着王室身份，在贵族圈子名声不错，和许多贵族交好，但是难不成圆滑处事、交好贵族就能击败城外不断增加的草原大军？ 杜威伯爵自认不具备逝去的安勒.提多伯爵那般的军事才能，如果让他指挥守城，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守住还有那么一、两分希望。 交给哈维子爵，结果肯定是死的人越多、破的城越快！ “愚蠢！”杜威伯爵忍不住低骂一声，不知骂的是哈维子爵，还是布劳大公？ “伯爵大人，有人想要见你。”看着自家伯爵稍微冷静下来，男爵骑士又开口道。 “哦，他们还想把我也划归哈维子爵指挥不成？来来来，让他们把我这把老骨头拿去。”杜威伯爵认为是大公派来的人儿，一边骂着一边跟着男爵骑士走下城墙，没有察觉到沿途有什么奇怪。 “你们......”杜威伯爵走进城墙旁边的某处房屋，发现屋内有着六、七个人，有自己熟悉的，也有仅是知道名字的，回头怪异看着自己的男爵。 “伯爵大人，请你放心，我依然效忠于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男爵骑士认真道，同时靠近一步守卫自己的主君。 杜威伯爵有些疑惑，可是并非是对自己封臣忠心的质疑，是不明白这么多人秘密聚在一起干什么，难不成是联合违背大公划归哈维子爵指挥的命令？ “尊敬的杜威伯爵，来自塔尔伯亚城的加登问候你。”一名中年贵族走过来行礼道。 杜威伯爵礼貌性点点头，下一刻猛然想起什么，塔尔伯亚城、加登......那个投降草原部落的加登子爵？ “你是......”杜威伯爵下意识问道。 “不过，正是反抗阴谋大公，遵从骑士守则的加登子爵！”加登子爵极其厚脸皮夸赞自己投降柔黎汗部的行为是何等高尚。 未等杜威伯爵反应过来，加登子爵递过一封羊皮纸，内容暂且不看，可是两个纹章印记却是格外引人注目，出身埃徳登公国老牌贵族的杜威伯爵自然看得出来两个纹章印记背后的家族——提多家族。 杜威伯爵看完信件，留意到羊皮纸折痕，眼睛扫过在场贵族们，怕是他们都看过这张纸了，以提多家族的名义正式宣告布劳大公谋害提多家族两任伯爵的陈述。 “有了这份信，他们投降就有了台阶，不必承担不荣誉的名声。” 在场贵族欲言又止，眼睛相互传递着信号，如今的努恩过半守军来自贵族，贵族军队则是杜威伯爵占大头，只要他同意，那么事情就会顺利很多，同时有他在前面顶着，就算被其他贵族叫骂，承受的坏名声也会很小。 “草原骑兵进城后不能随意杀人，王室......我会派人看守他们，然后交给提多家族决定，希望草原骑兵不要阻拦。”杜威伯爵叹息道。 在秘密谈判后的第二天，控制城门的贵族军队突然打开城门，随后一队队柔黎骑兵冲进，战马卷起形成的风刃撕烂埃徳登公国旗帜，也仿佛撕开卡洛斯大陆的一角，又有一支草原势力登上卡洛斯大陆的舞台。 ps：谢谢书友0544的打赏，兄弟们随手也可以投上 几张票票、豆豆。 第七百三十六章：即将崩溃的泽蒙城 第七百三十六章：即将崩溃的泽蒙城 共同在布兰卡西亚，发生在埃徳登公国的战争落下帷幕，另外一场战斗还在持续，进攻方已经取得鲜明的优势，只要坚持下去，那么胜利就是属于进攻方的。 巴罗塞德公国都城泽蒙，站在城头的维克托伯爵丝毫没有往日贵族公子的翩翩风度，精致铠甲沾染血污，手中长剑有着明显的战斗痕迹，可见这位伯爵大人是亲自搏杀的。 这段时间遭受西多图军队攻城，敌军主将还是名声远播、善于战事的戈德温伯爵，倘若不是维克托伯爵亲自披甲上阵，吃饭睡觉都在城头上，极大鼓舞士气，恐怕泽蒙城头早已插上西多图公国的旗帜。 顶住一天，两天，三天......十天，如今的泽蒙城再也支撑不下去，哪怕再有十个维克托伯爵鼓舞士气，都不会再有什么效果，无力回天。 “去，给我顶住！”维克托伯爵命令旁边退下来的几名战士冲过去一处被突破最大的城垛，可是几名战士身体疲惫和心里恐惧交织，双腿仿佛只能朝前跑，不能往后回，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维克托伯爵心中不妙，守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自己无法像前些时候那般指挥他们，如果不能提升士气，任由崩溃，今天便是巴罗塞德公国亡国之日，急忙板脸呵斥，“干什么，给我冲上去！” 若是前几天，或许他们下意识抬腿就跑过去，可是实在太累，迈不开腿，既没有朝后跑，也没有往前动，只是麻木看着维克托伯爵。 “来人......”维克托伯爵朝着左右喊道，想要吩咐侍从督战，把败兵驱赶回去被突破的城垛，可以拖延多久便拖延多久。 在喊完之后，维克托伯爵没有听到往常的动静声，猛然想起刚才几个城垛都被占领，自己把侍从骑士都派出去了，身边根本没有骑士来震慑他们。 想到此，维克托伯爵用力挺直身躯，亮了亮手中长剑，冷冷的目光扫过眼前几人，警告他们若是不服从命令，那么自己这把长剑就会沾染新的鲜血。 对于染血长剑，这几日战士们已经见怪不怪，可是维克托伯爵拿着染血长剑对着自己，意义不同，给予人的心里震慑不同，来自上位者的迫力令他们不由后退两步。 突然，城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维克托伯爵手中长剑一晃，惊讶朝着城外望去，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 这是西多图军队的撤退号角声！ 怎么回事，多个垛口已被攻破，只要投上来新的兵力，那么今日之内占领城墙不成问题，为什么西多图军队撤兵？ 阴谋诡计？不对，此时搞阴谋诡计丝毫没有什么作用，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直接占领城头更为有效。 “真的退了......”维克托伯爵看着眼前的一幕，身上的伤痛令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西多图军队在即将占领城墙的时候退兵了。 城外，西多图大军主将，戈德温伯爵神情复杂，难以相信自己会下达撤兵的命令，不过这道命令的的确确是他刚才说出的。 准确来说，撤兵命令是写在戈德温伯爵手中的羊皮纸，这份羊皮纸是紧急送来的，来自西多图公国的费迪南德大公。 ......... 西多图公国都城，托亚城。 这位年轻大公的神态仿若六、七十岁的老头，藏不住的愁色爬上脸庞，眼眸闪过一抹凝重，久久无法消散，显然因某件事伤神。 身为西多图公国的大公、布兰卡西亚捍卫者陛下，能够令他伤神担忧的事情真是不多，不过一旦出现，那么解决起来便不是一件易事。 埃徳登公国，灭亡......曾经实力名列布兰卡西亚前茅，连西多图公国都忌惮几分的埃徳登公国，竟然灭亡了。 今年冬雪开始撒落在布兰卡西亚的大地，埃徳登公国仿若一名高贵贵族，前些时候还声名远播，突然间被猛烈风雪默默埋葬，化为布兰卡西亚的尘埃。 费迪南德大公知道柔黎汗部的实力强过埃徳登公国，也能感受到柔黎汗部对埃徳登公国的窥伺，为此他还早早和埃徳登公国达成协议，不再进攻埃徳登公国，使得埃徳登公国有余力去防备西边的草原邻居。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柔黎汗部如此强大，埃徳登公国如此废物，区区不到一个月时间，整个埃徳登公国就被占领了，同时还有不少贵族投降。 无能，可耻！ 不过，如何谩骂都不能改变埃徳登公国衰亡的既定事实，费迪南德大公只得重新部署，尽可能防备草原恶狼进一步东进。 最重要的部署便是紧急下令撤回进攻泽蒙城的戈德温大军，命令其移防萨茹领地和埃徳登公国的交界地带，死死防备草原大军，绝对不能让埃徳登公国旧事再出现。 巴罗塞德公国残存的领地根本没有多少，勉强就是一个稍大的伯爵领地，如同怒海风暴中的残破小船，已经对西多图公国没有太大威胁了。 如今，西边草原恶狼，柔黎汗部才是西多图公国最大的威胁！ 以前，这把草原弯刀隔着巴罗塞德公国、埃徳登公国，费迪南德大公听说过其锋利，却没有亲眼见识过，现在这把草原弯刀摆在自己面前，刀尖直直对着自己，感受截然不同。 统一东漠的柔黎汗部，几千里广袤领地，过百万人口部众，每个男丁都是合格战士，实力不弱于西多图公国，单是军事实力来说，甚至有可能强过西多图公国。 “布兰卡西亚绝对不能成为第二个草原王国崛起的踏脚石，它只能是西多图王国的，只能是格里芬王室的。”费迪南德大公眼眸射出不屈的光芒。 柔黎汗部固然强大，可是经过格里芬王室百年努力的西多图王国也不弱，绝对不是虚弱的埃徳登公国可比，加上费迪南德大公不像布劳大公那般偏执，连安勒.提多伯爵这般贵族都容不下，所以对抗柔黎汗部还是很有信心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我回来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我回来了 碎雪飘落，草原又是茫茫一片，难得的寂静被“哒哒”马蹄声敲破，在自东往西的道路上，一支草原骑手队伍正在赶路，虽然骑手们穿裹严实，无法看见面孔样貌，可是能够在如此天气保持这般行军状态，世上唯有生长在马背的草原儿郎有本事做到。 观察战马留下的马蹄痕迹，这支草原骑手九成九是出自东漠草原柔黎汗部，普天之下唯有柔黎汗部的战马装备骑兵利器马蹄铁，还不是寻常柔黎骑兵能够装备的。 这行人正是离开埃徳登公国，经由望南岭西返东漠草原的赫离等人，人数不多，随行人数仅有百余精锐侍卫，可是所经之地多是柔黎汗部领地，不必担忧什么，哪怕有小股盗贼或不开眼之人，凭着百余精锐侍卫足以搞定，大不了还可以临近抽调草场守备兵。 从努恩地区的拉姆可万骑、泰罗格万骑开始，连到黑马镇—洛格领地的留守人马，最终到巴伯兰伯国的驻军，成为柔黎汗部东边领地最强大的防线，足以应付一切挑战，原本巴伯兰伯国驻军是最弱的，可是随着乌木达副万骑长、色布瓦副校尉的大力整合，现在不说锋利无比，至少坚固厚实。 赫离特意经由望南岭，主要目的便是方便召见巴伯兰伯国臣属，叮嘱安排，尤其是乌木达副万骑长。 不，如今恐怕该称呼为乌木达万骑长，赫离可汗已经吩咐让乌木达搭起万骑架构，稍后会抽调一批基层军官和老兵补充，组建柔黎汗部东边领地巴伯兰伯国的特色万骑。 新的万骑在于它不仅仅由骑兵组成，还会把色布瓦步兵正式纳入麾下，成为步骑混合的万骑，符合巴伯兰伯国的需要，或者说是为日后进攻东边大陆做准备。 至于继续进攻布兰卡西亚领地？连赫离可汗都西返离开，柔黎汗部自然是不打算短时间之内再东进。 拉姆可万骑和泰罗格万骑两个万骑的投入，算上草场守备兵、仆从兵，近四万草原大军，行军速度很快，战线拉得很长，占据土地很多，若是继续按照此前的方法，柔黎大军继续东进是没问题的。 如此一来，柔黎大军就得一边推进，一边强征每一地的青壮随军效劳，才能保证所占据后方领地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重大的威胁，可是从长远来看，甚至只需要明年开春，占据土地的威胁便显出来。 这种威胁不是反抗暴乱的威胁，是生产的威胁，占据的大片土地无法像黑马镇、洛格领地一样为柔黎汗部提供足够的产出，连像新生的巴伯兰伯国一样自给自足都无法做到。 那时候，柔黎大军和大规模劫掠的草原部落兵没有什么区别，匆匆发了一笔横财，劫掠之后却不得不退回东漠草原，要想再发财，只能等待下一次的东进劫掠。 况且，虽然柔黎大军此次强征沿途攻占或投降领地的青壮随军，可是事前、事后都给了一份口粮，说得出做得到，对于曾经被迫无偿为领主服役的农夫来说，在柔黎汗部统治下生活似乎不是那么糟糕。 在赫离西返草原前，步兵的倪布勒校尉、萨皮尔副千夫长汇报不下三千新领地青壮有意加入步兵，足以再扩充一卫。 赫离并没有立刻答应，不过吩咐他们按照之前黑马镇仆从兵的方法管理着，经过筛选或日后需要，再把他们正式纳入柔黎步兵队伍。 按理来说，东边领地态势不错，赫离可汗安心西返王庭，可是却这般着急赶路，几乎是马不停蹄朝着王庭赶回。 最重要的原因，赫离可汗又当父亲了，在汉历七年的冬雪飘落之际，他一下子成为三个孩子的父亲。 柔黎大妃，出自奇雅孛圪一脉世代姻亲康麽氏族的古素禾为奇雅孛圪一脉增添新的血脉，一对双胞胎，算上云娜侧妃产下的朵朵公主，赫离已经是一子两女的父亲了。 喜事，盛大的喜事，奇雅孛圪一脉的喜事，柔黎汗部的喜事！ 但是，欢喜夹着一抹担忧，来自王庭的信件告知赫离可汗儿子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女儿体质稍弱，尽管描述女儿体质虚弱的仅是一笔带过，可是赫离透过纸张痕迹似乎看到握笔写着小公主体质虚弱之人在发抖，那段文字显示出明显的不流畅。 果然，观风帐大当户塞图的密信传来，提及医师帐谈起小公主情况糟糕，夭折可能性很高。 这个时代婴儿是很脆弱的，新生儿更是如此，更何况是先天不好的孩子，说不定一次发热便能夺去生命，尽管赫离这些年大力推进柔黎医师帐发展，比起其他草原部落已经好很多，可是风险不可避免。 赫离不得不疾驰西返，此刻的他是一个父亲，要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守护自己的孩子，决不允许她夭折，不愿孩子连父亲一面都没见过便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柔黎王庭，大妃宫帐。 昏昏沉沉的古素禾大妃睁开双眼，光亮被帐布挡住，又被隔帘削弱几分，此时不知是清晨，还是黄昏，她下意识找寻自己的孩子，眼睛转动半天，才想起来产下的一双儿女不在自己宫帐。 “我的女儿，可怜的孩子，阿妈对不住你......”起初众人打算暂时瞒着古素禾大妃，不让她知道小公主体弱的情况，连大妃父亲索尔奇长者都是同意的，但是古素禾是大妃，身边有那么几个随身仆人，加上几次抱孩子给她看都是抱着儿子，母亲天性令她感觉不对劲，强烈逼问下，仆人讲出实情。 古素禾很清楚在大草原儿子意味着什么，也明白柔黎汗部上下都希望她这个大妃产下第一个柔黎王子，但是女儿也是她十月怀胎，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如此简单不理不顾的。 心中悲切，眼眸泛起雾气，一时之间连有人走到床边都不知道，直到有人轻轻把毡被往身上移动几寸，避免她着凉，古素禾大妃才反应过来。 看见身旁之人，古素禾大妃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下意识握着他的双手，感受上面的温度，又听到耳边响起一句“我回来了”，大颗泪珠终于从眼眶掉落，整个人依靠在自己丈夫身上。 第七百三十八章：霸气的父亲 第七百三十八章：霸气的父亲 哪怕拥有柔黎大妃这个无比尊贵的头衔，古素禾也是女人，依偎在自己丈夫的怀抱天经地义，靠在自己丈夫身上哭泣毫不丢人，更别说她还是诞下新生命的伟大母亲。 赫离抱搂古素禾，擦去妻子掉出眼眶的泪珠，此时此刻他的身份只有一种——丈夫。 丈夫身上传来依靠力量让她心安，泪珠停止掉落，半晌过后，残留哭泣鼻音的古素禾埋怨自己，“怪我不好，没有养足身体，令孩子生下来就遭罪......” 未等她说下去，赫离的食指便压在嘴唇上，他板起脸来“教训”道：“你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刚刚给我带来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你走出帐外听一听，整个柔黎汗部都在歌颂你......如果说真的有错，那也是我这个丈夫没有把你照顾好。” 若不是自己虚弱无力，又被丈夫抱着，古素禾大妃也会急忙用手指压住丈夫嘴唇，不让他说下去。 “你不能这么说，你是天命可汗......”古素禾大妃连连摇头，自己的丈夫是柔黎可汗，东漠草原的主宰，长生天之子，绝不能如此自我怪罪。 “不错，我是天命可汗，那么长生天肯定会眷顾我的血脉，女儿一定会健康长大的。”赫离抚摸妻子的额头，显出一种坚定的信心。 “真的？”闻言，古素禾大妃眼眸闪过一抹光彩，脸上绽放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笑容。不错，自己的丈夫乃是天命可汗，拥有大气运，会被长生天眷顾。 看着妻子眼眸升起的希望，赫离沉默又坚定地点头，在古素禾闭眼休息后，离开前去看看自己的双胞胎儿女。 黛丽莎老夫人宫帐，专门隔出来的内间。 难得的柔和目光落在两个熟睡的婴孩身上，知道儿子没有什么问题，赫离关心的重点便是那个瘦巴巴的可怜女儿，和那时出生的朵朵公主对比，足足小了一圈，就算和双胞胎的哥哥相比，也能在体型上明显看出妹妹虚弱。 在距离女儿的软嫩小手一寸处，赫离停住伸出的手指，犹豫前进或是后退，即使统率千军万马都没有这般紧张，虽然并非第一次为人父，可是他生怕控制不住手指，用力一摸就会弄疼孩子，只得小心翼翼动着手指，颇有几分笨手笨脚之态。 此时，婴儿似乎心有感应，软嫩小手微翻，然后碰到赫离的手指，立刻紧紧攥着，脸上瞬间露出甜甜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在微笑中甜甜入睡的婴儿松开小手，赫离的注意力才挪开，感觉身后几米外有人，回身一看。 阿妈黛丽莎、妹妹敏敏、侧妃云娜、侧妃哈度真，以及云娜怀中抱着的女儿朵朵，一家人全在身后看着他，陪着他。 赫离看了看阿妈和妹妹，又把目光落在女儿朵朵身上，对着云娜低声“怪罪”道：“怎么孩子睡着了，还把她带过来了？” “嘴巴嘟嘟的，手指不断指着弟弟妹妹的房间，好不容易抱着，吵闹之后才睡了......”云娜知道刚刚回来的丈夫肯定焦急小公主的身体，想要安静陪在小公主身旁一会儿，便不让自己女儿进去打扰。 赫离脸上笑容仍在，摸了摸女儿朵朵的嫩手、俏脸，半晌后，微嘟道：“把孩子放回去休息，等弟弟妹妹身体结实一点，姐姐就能和弟弟妹妹玩耍了。” 很快，一行人离开内间隔帐，走到外边大帐。 “阿妈......”赫离唤了一声，语气有些低落，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儿......”黛丽莎老夫人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特别是儿女生病疼痛之时，她没有多说什么去宽慰，如同小时候赫离跌倒摔痛一样，紧握住赫离的双手，表示阿妈在身旁，不用怕。 “去见过古素禾了？苦了她了！”黛丽莎老夫人问道，虽然她重视儿子的血脉，但是不代表她漠视古素禾的性命健康。 同为女人，怎能不知道生孩子是多么危险，何况一胎两子，随时有可能一尸三命，这段时间她看古素禾不仅身体虚弱，连情绪都不高，颇为担心。 赫离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看过妻子古素禾了。 此时，驻守黛丽莎老夫人宫帐旁的医师前来请见汇报，赫离摆摆手，示意他们进来。 走进大帐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是希德丁总医师，女子则是医师帐最高女医官旭日敦珊，参拜过后，紧张等待大汗的开口问话。 “孩子怎么样了？”调整情绪后，赫离沉声问道。 “启禀大汗，王子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如同之前所说，小公主情况不大好......”身为医师帐一把手，希德丁总医师呈报情况，有了锡达断事官的先例，如今他诊断医治大汗亲属都不敢有任何藏着掖着，万一事后算账怎么办？ 希德丁总医师不知道黛丽莎老夫人传信给大汗没有过多提及公主身体虚差，又幸好赫离从观风帐塞图大当户处有着心理准备，否则希德丁总医师说话无法这么流畅，赫离也不会这么耐心听下去。 “希德丁总医师，我相信你的医术！”赫离坚定道，又把目光投向希德丁总医师旁边的中年妇女，旭日敦珊并不是一名医师，医学知识或许连一些学徒都比不上，不过擅长接生和照顾新生儿，为了总结经验和促进女子进入医师帐，给予她仅次于总医师的大医师官职，颇有千金买马骨之意。 “旭日敦珊大医师，我相信你的经验，连我阿妈都称赞过你。” “不过，我是天命可汗，秉承长生天旨意统治，我的孩子必然受到长生天的庇佑，此次不过是受到些许病痛，好好医治一番便能康复，如果治好，我绝对不吝啬赏赐，是你们的医术精湛，医治不好，那么我可是要惩罚你们医术不精......那就如同战士在战场没有拿住弯刀，丢了性命一样可耻！” 此刻，赫离的霸气侧漏无疑，长生天都注定不会让小公主皈依怀抱，你们医治不好便是你们的过错！ 第七百三十九章：升帐议事 第七百三十九章：升帐议事 时值腾格里大草原最严寒的时节，广阔无垠的大草原处处是风刃雪花，仿若无形大手染白大地。 柔黎王庭，独一无二、象征无上权力的柔黎汗旗丝毫不惧风雪，反而在风雪中映出雄鹰探爪的英姿，仿若能够撕碎风雪，宣告谁才是长生天下的真正主人。 中央的宽大宫帐，升起的柔黎汗旗，值守的精锐侍卫......返回王庭的赫离可汗召集众臣，升帐议事。 凡是有资格能来的都来了，文臣武将，包括不久前从西部草原回来王庭祝贺可汗子嗣诞生的骨啜纳万骑长和从钦达烈草原赶回的赫离安答兀格副万骑长，回来的晚却比大部分长期在王庭的官员有资格、有身份祝贺，前者的妻子木莉迪可是和黛丽莎老夫人有着血亲关系，后者是视为至亲的安答，往大了说，都是属于一个大家庭的。 与会文臣主要是长期在王庭的，锡达断事官、莫扎图老祭司、索尔奇大当户、阿雅姆大当户、察乌卡商贸官、多奇锻造官、铁恩牧马官，以及妥儿川草原万户长科兰咄......大多数万户长由于天气原因和处理草场过冬事务，无法及时赶来亲自祝贺王子、公主的诞生。 武将方面则是谷卑希侍卫长、骨啜纳万骑长、多米万骑长、托拜厄斯万骑长、哈尔赤副万骑长、兀格副万骑长、乌拜副万骑长。 文武济济，柔黎汗部许久没有过这番热闹场景，自从去年大汗率军前往钦达烈草原处理敏敏公主被袭击之事，后来北回却并非直达王庭，而是转道北部草原，巡视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又率兵东进布兰卡西亚，如今已过一年时间。 一年来，赫离可汗充分展示什么是马上可汗，什么是强大控制，哪怕不在王庭，他也稳稳统治柔黎汗部。 主人不在，下人做事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尽管有锡达断事官等人作为支柱撑着，柔黎汗部也在兴盛发展，但是主心骨不在，总有那么几分害怕。 此刻，文臣武将仰望可汗大座的赫离，举手投足无不显出威严气度，令人感到无形的压力，心生敬畏，却让人踏实安心，只有上座男人在，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挡得住柔黎汗部的强大力量。 布兰卡西亚的埃徳登公国灭亡便是最近的例子，出去一趟的赫离可汗又为柔黎汗部开拓领土，扩大粮食产地，俘获众多帐下户用作劳动力。 最重要的是，赫离可汗拥有了王子，延续奇雅孛圪一脉统治的王子，柔黎汗部至高权力的接班人，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再也没有短板了。除非柔黎汗部出现巨大差错，否则强盛百年不成问题。 特别是东进布兰卡西亚，灭亡一个公国的消息传回王庭，不少人都联想到百年前草原传奇呼屠牟建立的芬伊瑞拉王国，对比自己汗部，惊讶发现自己的汗部已经有着草原王国迹象，不，甚至可能强过当初的呼屠部落。 百年前，长生天眷顾呼屠牟，那么百年后的赫离可汗获得超过呼屠牟的长生天眷顾，建立一个更加强大、辽阔的草原国度呈现给长生天。 想到此，文臣武将们都有些激动，即使最为稳重、见识最多的锡达断事官，呼吸都不由喘重两分，奇雅孛圪一脉成为钦达烈的霸主，成为东漠草原的主人，甚至还将建立超越草原传奇呼屠牟的王国霸业，令腾格里大草原、卡洛斯大陆震动。 端坐上位的赫离可汗听着近一年的各种汇报，时不时询问几句，对察乌卡、多米、兀格几人还时不时调侃两句，又和众人提及自己巡视北部草原、进攻埃徳登公国的见闻趣事，帐内气氛倒是不错。 汉历六年和汉历七年对柔黎汗部来说是安定繁盛、修养生息的宝贵时期，虽然有钦达烈草原敏敏公主被袭击和率军东进布兰卡西亚，但是整体繁衍生息是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提供难得的大规模练兵机会。 两年时间，柔黎汗部不仅简单消化前任霸主乞迪汗部的人口领地，还稳定推进草场百户等制度，使得王庭中央对西部草原的掌控从插上柔黎旗帜的那一刻便不可摆脱，除非有人占领西部草原，把柔黎势力赶出去。 同时，虽然没有彻底大动员战争，但是柔黎常备军并非松懈偷懒，剿杀商道马贼，大队人马进行几百里的巡逻震慑，乃至拉姆可万骑、泰罗格万骑等真刀真枪厮杀，柔黎常备军仍是无比锋利的草原弯刀，劈碎一切柔黎的敌人。 论整体实力，恐怕几个草原霸主里唯有芬伊瑞拉王国能够和如今的柔黎汗部一较高低，争夺腾格里大草原第一强部的位置。至于老熟人乌维汗部，两年前勉强有实力和柔黎汗部相提并论，可是现在起码要两个乌维汗部加在一起，才有资格和柔黎汗部掰手腕，说不定还会被掰断。 赫离听着汇报，看着底下人的反应，心中也是安定，移在参天大树的旧枝成功发新芽，说明柔黎制度落在新占领土地的效果不错，日后为柔黎汗部这棵大树源源不断提供营养，即使柔黎不再有任何战争收获，保持现在的发展势头一两年，东漠气象完全不同。 家家有牲畜，帐帐吃饱饭，无数牧民拥护赫离可汗，真的把赫离可汗当作长生天来膜拜。 恍然之间，赫离回过神来，心中自嘲怎么可能再有一两年的宝贵发展时间，哪怕自己不动，别人也看不下去柔黎汗部，去年秘密把武器运往钦达烈草原的挑唆商队便是最好的例子。 同时，传来西多图公国的最新动向，戈德温伯爵率军回撤，陈兵萨茹领地边界，只要没瞎的都能看出是防备刚刚占领埃徳登公国的草原大军。 “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商量着怎么对付柔黎汗部......”赫离心中暗道。 赫离的调侃之声很准，在柔黎王庭升帐议事的前后时日，腾格里大草原某处草场，也有人筹备一次草原会议。 第七百四十章：冒雪赶路 第七百四十章：冒雪赶路 处在边缘的荒野草场，草甸和沙石交错，再加上片片雪花飘落，人烟罕见的草场增添几分原始荒美，缺少几分活力生机，仿若寒冬一般沉寂。 这种荒野草场，没有多少肥沃土地，即非商道要地，又非部落主帐，就连飞禽走兽都甚少出没，更别提什么商旅行人、规模商队。 不过，随着“哒哒”马蹄声响起，靠近森林的一处低矮斜坡冒出一队人马，八成是刚刚在遮风挡雪的背坡营地驻扎休息，现在启程出发，朝着目的地赶路。 纵使雪势减弱，可是在如此风雪赶路，哪怕是老牧民都不会去做，生怕把自己的牲畜冻出什么毛病，家中白白遭受损失，因此这队人马要么有大事情，要么队里有大人物。 “还有多远？”为首骑手开口道，音色脆亮，明显能够听出是一名女子。 “公主，还有六十里左右，我们还得多走一天。”熟悉路况的随从骑兵回答道，风雪天气可不比晴朗日头，一天时间能够走出六十里就很不错了，如果再走下去，哪怕没有在风雪中迷路，人、马都受不了的。 听到还有六十里路程，女子骑手没有发言以示欢快或埋怨，简单回头看着随行的护卫骑兵，身上不见往年标配的精致皮绒，武器有一段时日没有更换过，在这寒冷冬天显出一股狼狈之态。 他们曾经都是乞迪汗部最精锐的王庭宫帐军，骑着最骏的战马，披着最暖的衣袍，配备最利的刀弓，可是一切都没有了。 虽然乞迪公主腾空等人还在，虽然残余部众保留乞迪汗部的旗帜，虽然部众口口声声不忘乞迪，虽然仍有外部势力称呼乞迪汗部......但是乞迪汗部覆灭是真的。 回忆往昔，一时间，腾空脸上浮现悲凉沮丧之色，不过有挡风面巾遮住，没有被周围护卫看见。 为乞迪汗部的延续，为追随自己的部众能够生活好过一些，过去两年间，腾空不得不用自己的肩膀来担起重担，奔波劳累，最终在亦兀嘞河周围寻得一块生存之地，勉强立足。 失去光芒的乞迪残部无法像往日那般仅仅凭着大纛便震慑环顾窥伺的恶狼，他们要用手中弯刀和性命去守护迁徙至此的家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搏杀中，无法获得后续补充的他们逐渐虚弱，若是再如此下去，三五年过后，无法再集结一支抵抗的军队，十年八年后，再无乞迪部众的痕迹。 腾空和大且渠不能等死，因此他们在找寻一个机会，能够让他们突破这种尴尬局面的机会，如今有人来到他们的营地，告知他们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邀请他们前来商谈。 本来，此次是乞迪汗部左辅弼骨都候大且渠前去参会的，但是营地周围并不安稳，需要大且渠坐镇，那么有资格出列对方会议的便没有什么人了，最合适的只有腾空公主。 “公主，前面有人！” 夹着风雪呼声，前方探马急声示警，随即十几名随从骑兵策马围环，拔刀提盾，把腾空公主护卫环内，做好和不明队伍厮杀的准备。 前方一里外，简陋的落脚营地匆匆响起喧闹声，显然没有想到在如此天气也能碰到成规模的一队人马，之前没有派出哨兵巡逻，导致几乎快要面对面碰撞才发现。 许久过后，前去接触的几名探马回来，告知腾空公主前面队伍是长胡部的，似乎和自己一行人去的地方相同。 腾空公主一愣，自然听说过长胡部，曾经白羊河为中心的三大部落称雄东漠草原北方大部分领地，勒水族、拓野部，以及长胡部。 在乞迪内战后，达雅叶护入主王庭，出力支持的姻亲部落勒水族水涨船高，迅速扩张，击败拓野部，成为北方最大的部落，即使后来投降柔黎汗部，柔黎汗部给予勒水族特殊的地位待遇，它仍是旧三大部落最有实力的一个。 无论外边世界怎么变化，东漠霸主是乞迪汗部，还是柔黎汗部，森林部落长胡部都没有动静，事不关己，待在白羊河北边的山岭森林，如今成为东漠草原一个独特的部落。 不过，现在东漠草原上绝大多数的部落氏族已经向柔黎汗部臣服，纵然长胡部居住在大山密林，能否一直这样下去？ “公主，他们过来了......”随从骑兵提醒着，请示腾空公主是否要阻拦他们。 腾空摆了摆手，不仅没有让随从骑兵阻拦对方来人，反而策马迎上去，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长胡部首领的长子，托兹......”停住马匹，对方的为首男人率先介绍自己，“请问阁下是乞迪汗部的哪位贵人？” “乞迪腾空！”从对方冒雪往北赶路来看，两支队伍应该是赶往同一个地方的，对方迟早会知道自己身份，她倒不如先告知，还能借此探探对方的底。 闻言，对面的托兹眼眸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没想到路上偶遇的竟会是乞迪汗部的公主，虽然乞迪汗部覆灭了，可是乞迪残部的实力绝对不弱于长胡部。 “公主！”知道对方身份后，马上的托兹礼貌行了一礼，脑袋思考着这位腾空公主在如此风雪天气朝着北边急赶路的理由。 “托兹大人要去北方？”腾空公主试探问道。 “......是的，”托兹瞬间明白过来腾空公主也是受到邀请前往的，联想到乞迪汗部的覆灭、残部艰难迁徙，对方如此做也不出奇，又想起自家部落遭遇，“勒水族不断派人到我们长胡部森林，我们不得不前往北方寻求帮助。” 听到那个投降柔黎汗部的舅舅部落，腾空公主眼眸一暗，可是没有持续多久，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勒水族派人到长胡部，长胡部反而要到更北处寻求帮助？ “勒水族说现在东漠草原被柔黎汗部统一，让我们臣服东漠草原的主人，赫离可汗！”托兹苦笑补充道。 短暂的交谈后，两支队伍保持一定距离继续朝着北方赶路，前往邀请者的营地，要寻求他们的帮助，争取在柔黎汗部的强大中存活下去。 朝着亦兀嘞河以北赶路，难不成邀请他们的是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可是方向似乎有一点偏离。 第七百四十一章：牟汗山 第七百四十一章：牟汗山 粗圆长矛撑起的大帐，外边是草原风格的彩色毡条，里面则是偏向卡洛斯风格的布置，非大人物不能居住。 西漠草原乌维汗部的和可大祭司举着酒碗，微笑有礼对着腾空公主，如同朋友一般在祝福腾空公主一碗奶酒，浑然忘记自己落井下石，给了乞迪汗部一刀的往事。 握住铜碗的手下意识加重力道，腾空公主脸颊隐隐抽动，又强行咬着牙口忍住，不让人看见自己对和可大祭司和其背后乌维汗部的厌恶之色，哪怕别人知道乞迪汗部和乌维汗部的恶事，也无法在这里欣赏双方面红耳赤争吵的场景，这是她为乞迪汗部保留脸面的最后办法。 “腾空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和可大祭司道。 “我记得这里应该不是乌维王庭，这句话该是由大帐主人来说，不是和可大祭司说出。”腾空公主冷笑道，朝着帐内上座看去，示意那里才是主人。 不错，这里并非乌维王庭，连乌维汗部的和可大祭司也是受到邀请千里而来的，能够让堂堂的和可大祭司不远千里做客，那么邀请者身份或背后代表的势力绝对不简单。 如今三方势力代表，腾空公主、和可大祭司、托兹做客的草场位于牟汗山脚，那么背后势力呼之欲出。 在辽阔无边的腾格里大草原，能够带“汗”字的地名，绝对不一般，更何况这处地方还和草原传奇呼屠牟的“牟”字相连，绝对是呼屠部落建立的芬伊瑞拉王国麾下领地，还是一个重要领地。 牟汗山的旧名已经被人遗忘，可是百年前便是在牟汗山及附近草场，奴隶出身的呼屠牟登位称汗，建立呼屠汗部，随后西伐东征，几乎统一北漠草原，趁着卡兰帝国内乱，占领无人防守的大片草原混合地带，奠定芬伊瑞拉王国的强大基业，由此命名“牟汗山”，地位等同奇雅孛圪一脉的先祖草场科尔塞糜。 近几十年来，统治中心逐渐转向芬伊瑞拉王国都城青朵城，可是牟汗山仍然是芬伊瑞拉王国统治北漠领地的重要营地，常年驻扎不下两万精锐军队，算上征召牧民，可集结四万骑的兵力，配备芬伊瑞拉王国打造的武器，拥有强大的震慑力。 “哈哈，是我的失误，我敬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托兹王子一碗，这奶酒虽然没有柔黎清奶酒的味道浓烈，但是也十分不错。”主座的呼屠鸠发出爽朗笑声，似乎是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主人身份，刚才暗暗观察进帐的三方势力代表，心中已然有数。 这位呼屠鸠身份不简单，就算亲临此处的是某方霸主部落的可汗，都不敢对着呼屠鸠摆出什么可汗架子。 呼屠鸠，芬伊瑞拉国王的弟弟、镇守芬伊瑞拉王国北漠草原领地的西部大人，如同此前乞迪汗部的达雅叶护，同为一方重臣，但是论起在大草原的威望、身份，呼屠鸠是超过达雅叶护，若是乞迪达雅在可汗宝座多待几年，或许能够超过呼屠鸠。 和乞迪汗部里别可汗和达雅叶护兄弟间不同的是，呼屠鸠和他的国王兄长呼屠句河一起长大，兄弟情深，呼屠句河国王一度希望弟弟留在都城青朵城，可是呼屠鸠从北漠领地附近部落不再毕恭毕敬的态度察觉到随着近几十年的东迁，呼屠王族对北漠草原领地的影响力下降，必须要有一位够身份、有能力的王族成员驻扎北漠草原，执意前往牟汗山。 呼屠鸠这位西部大人还是很有能力的，尽管没有过多干涉或开疆拓土，可是统管北漠草原领地期间，压住众多部落蠢蠢欲动的心，稳定北漠草原，各部落没有给芬伊瑞拉王国带来祸乱，反而源源不断提供战马、皮料等物资。 听到呼屠鸠大人从奶酒引到柔黎汗部，众人的眼睫毛不由跳动，心中明悟，借着酒碗遮挡后，迅速冷静下来，等待呼屠鸠大人下面的话语。 “最近草原多事，好像很多商队都不来了，诸位部落过冬的物资怎么样了？”看着没有什么人接话，呼屠鸠大人一边倒酒，一边哈声开口。 腾空公主默言不语，低头思考着什么；托兹王子抬一抬头，不过在大山密林的长胡部向来对商贸交易没有多大在乎，何况虽然东漠北部草原处在柔黎汗部统治下，可是勒水万户或都仁捺万户没有禁止和长胡部交易，反而长胡部今冬的新鲜玩意多了不少。 乌维汗部的和可大祭司则不同，最大的东方商道完全被柔黎汗部控制住，来自其他方向的商队人员少、价格高，即使在参与掠夺乞迪汗部发了一笔横财，也经不住如此消耗，开口向呼屠鸠大人大倒苦水，乌维汗部的日子是如何艰难。 呼屠鸠时不时点头，听完过后，目光落在腾空公主身上，却点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托兹王子，你们是如今的东漠草原唯一一个没有臣服柔黎汗部的部落，据说柔黎汗部要征讨你们？” 托兹苦笑起来，没有准确的消息说柔黎汗部要进攻，可是有着大批柔黎骑兵出现在长胡部山前，看样子要做长期的扎营，令长胡部警惕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托兹受到呼屠部落的邀请就前来参加的原因。 单凭长胡部的力量，无法抗衡庞大的柔黎汗部，据说柔黎汗部内也有不少山地部落、林中氏族，不缺乏擅长山林作战的战士。 “三位的部族，要么遭受过柔黎汗部的伤害，要么正在遭受柔黎汗部的伤害，既然单个部族无法对抗，为何不联手起来对抗入侵的恶狼？”呼屠鸠“建议”道。 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托兹王子相互对视一眼，均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动摇之色，不是动摇自己的逃避，而是对寻求帮助的动摇，难不成强大的呼屠部落把自己等人邀请过来，就是简单当个中间人，让自己联合起来去对付柔黎汗部？ 三人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狭窄之徒，心中清楚柔黎汗部的实力，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长胡部加在一起，哪怕倾族而出，胜算根本不大，即使能够和柔黎汗部僵持，自身也会损失惨重。 “作为朋友，我会为你们提供一万副皮甲、两万面盾牌、两万把弓、三万把弯刀、五万扎箭矢！”呼屠鸠给出自己的条件。 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眼睛一亮，托兹王子深吸一口气平缓激烈的心跳，对方轻飘飘一句话就承诺如此庞大的数量，要知道哪怕掏空长胡部都凑不出来这么多武器物资。 第七百四十二章：让步 第七百四十二章：让步 说实话，拿出一万副皮甲、两万面盾牌、两万把弓、三万把弯刀、五万扎箭矢支持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长胡部，对呼屠鸠来说并非一笔小数，勒紧裤腰带，几乎把牟汗山驻军的武器库存用光，若是发生大战事，无法及时发放武器给征召牧民。 可是，西部大人呼屠鸠不得不这么做，既然不想直接参与对柔黎汗部的战争，那么勒紧裤腰带，也得扶植势力牵制柔黎汗部，最合适、有实力的便是眼前三家势力。 短短几年间，别说腾格里大草原，或许连东漠草原其他部落都没有反应过来，柔黎汗部就迅速崛起，繁衍强大，令无数部落臣服或覆灭，一跃成为东漠草原霸主，让人十分震惊。 随即，柔黎汗部又进攻东方的卡洛斯大陆，收拢当地贵族势力，还灭亡埃徳登公国，成为第二个横跨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强大草原势力，直追呼屠牟时期的呼屠汗部，甚至比呼屠牟还要可怕。 可怕在于统治柔黎汗部的赫离可汗十分年轻，按照这个速度，再过十年八年，对方很有可能建立一个比芬伊瑞拉王国更为强大的草原王国，这令同样草原部落出身的芬伊瑞拉王国感受到威胁。 呼屠鸠清楚草原王国的可怕，能够看见东漠草原亮出的弯刀四处挥动，最终砍向北漠草原的场面，现在不可能置身事外，任由柔黎汗部发展强大了。 大草原从来都是强食弱肉，柔黎汗部正处在强大阶段，可是芬伊瑞拉王国却要迎来一段虚弱时期，这也是呼屠鸠如此大力支持三家势力对柔黎汗部动兵，拖延柔黎汗部扩张脚步的原因。 呼屠鸠的兄长，芬伊瑞拉王国的统治者，呼屠汗部的可汗，呼屠句河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意味着芬伊瑞拉王国即将进入新旧权力的交接阶段，王族成员、首领头人、贵族领主相互奔走，底下暗流涌动。 无论是什么势力，即使是新旧权力顺利交接也会有一段虚弱期，如果是巨人虚弱，那么面对小丑挑衅，一巴掌就能拍死它，可是挑衅的同样是一位巨人，那么虚弱的巨人极有可能成为挑衅巨人的口粮。 按照草原习俗、惯例，呼屠鸠也是芬伊瑞拉国王宝座的竞争者，凭借手中的军队和威望，还是属于强有力竞争者的行列，但呼屠鸠不是乞迪达雅，从未想过要坐上那个宝座，甚至思念弟弟的兄长呼屠句河多次传唤他回去青朵城，他也没有回去。 一则不想陷进自己几个侄子权力争夺的漩涡，二则要着手应付崛起的柔黎汗部带来的挑战，不能任由它强大下去了。 “呼屠鸠大人，那么我们长胡部能够拿到多少武器？”托兹可没有其他两位那么沉得住气，直接问道。 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不动声色，可是眼睛也在看向呼屠鸠，看看他如何回答。 “那么要先问一声，托兹王子，长胡部能够出动多少战士，如果有五万战士的话，那么把所有武器都给你们也是可以的。”呼屠鸠哈哈一笑，不答反问道。 作为森林部落，先天条件限制人口的发展，就算长胡部把刚学会开口说话的男孩和六十岁以上的老者算上，别说五万，就连一半两万五千战士也凑不出来。 托兹尬尬一笑，没有接话，似乎是在思考自家部落能够抽出多少人马，同时想起自家部落不该是主力，和两位客人相比，自家部落就是一头小瘦羊。 呼屠鸠又把目光扫向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牵制柔黎汗部，捣乱东漠草原，乌维汗部和乞迪残部才是主力，长胡部顶多算是重要辅助。 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颇有默契没有开口，一时间帐内气氛有些怪异，似乎在玩“谁先开口谁输”的游戏。 “老狐狸、小狐狸......”呼屠鸠心中骂道，哪里不知道两人是在跟自己抬价，心中又怨自己太早开出条件了，如果跟三家势力磨上一段时间再来谈，那么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中，会谈效果会好很多的。 此时，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已经看出呼屠鸠有着对付柔黎汗部的意思，但是又不愿损耗麾下军队亲自参与，想让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长胡部给他当刀，砍伤敌人最好，刀破损也不心疼。 实在是好算计！ 和可大祭司看向腾空公主，腾空眼中没有怨恨之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为了争取更大利益保障，双方暂时放下往日的恩怨。 “呼屠鸠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和屠棘汗部向来不对头的，必须要留有足够战士防备屠棘汗部，实在无法出动太多人马，何况我们和柔黎汗部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恶劣，大不了出高价购买货物......”说到最后，和可大祭司既是无奈，又是以退为进，如果你不提高价码，大不了老子不干，任凭柔黎汗部欺负。 虽然和可大祭司多是赌气，哪会任由别人随意欺负乌维汗部，或许将来乌维汗部被欺负，会低声下气求着呼屠鸠大人帮忙，但是现在没到被柔黎汗部欺负上门的时候，不必如此拉低自己身价。 “我们乞迪汗部损失很大，还要防备周围窥伺的恶狼，也无法抽调太多人马对付柔黎汗部。”腾空公主也补充说明自己的“苦衷”。 两人所说的都是实情，的确存在困难，都无法抽调足够兵力向柔黎汗部发动进攻，言下之意便是呼屠鸠必须要调动呼屠军队加入进攻柔黎汗部的行动中来，不能光是提供物资就坐在后边看戏。 “冬日雪灾过后，北漠草原多了不少流浪牧民，你们进攻劫掠东漠草原，应该有五千北漠牧民参加。”看着乌维汗部和乞迪残部共同出气，呼屠鸠必须要做出实打实的让步才行了。 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松了一口气，五千人马并不多，或许连长胡部出兵人马都比不上，可是呼屠部落的真正参与，把呼屠部落拉下水，对付柔黎汗部更有机会。 第七百四十三章：准备充足的呼屠鸠 第七百四十三章：准备充足的呼屠鸠 准备就绪的物资、各部出兵的数量、发动进攻的时间都已经定了下来，最后一项便是从哪里发动突袭进攻。 此次集结有呼屠汗部、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长胡部，照理来说，适合大规模进军的便是西漠草原部落和东漠草原部落的传统交战路线—萨拉米沙漠沿线，又有着乞迪残部、乌维汗部分别熟悉东西道路的向导，事半功倍。 可是，这条道路众所周知，又是监视警戒西漠草原的乌维汗部，柔黎汗部怎么可能松懈，自从柔黎汗部占领乞迪王庭，设立乌河草原万户后，便有一支强大的柔黎精骑长年驻扎，除非强攻，否则无法钻到空子达到奇袭效果。 强攻？ 别说见识经历过柔黎常备军精锐的乌维汗部、乞迪残部不愿意，哪怕连呼屠鸠都不愿意，强攻动静太大，会给柔黎汗部足够的准备时间，那么来自柔黎汗部领地的各地军队便能迅速赶到，到时候联军被拖住，说不定反而给柔黎汗部一个绝好的机会吃掉，那么除了北漠草原，东漠草原内部和周围就没有能够带给柔黎汗部伤害和威胁的势力了。 同时，柔黎汗部还会趁此机会壮大，给呼屠汗部的威胁增重几分，如此便是资敌了。 摊开的羊皮地图，居中的呼屠鸠，观看的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托兹.....最终，呼屠鸠一戳地图，看向腾空公主，吐出一个地名“亦兀嘞河”。 和可大祭司、托兹下意识一起看向腾空公主，在座所有部落中，乞迪残部距离亦兀嘞河最近，也是最熟悉亦兀嘞河道路的，当初乞迪残部逃离东漠草原便是沿着亦兀嘞河的，最终在亦兀嘞河以北的荒野草原勉强站稳脚跟。 接下来，呼屠鸠大人对选择“亦兀嘞河”进攻柔黎汗部的分析，明显能够让人知道他是做过充足的准备。 综合距离最短，从呼屠汗部、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长胡部出兵路程来看，能够用最短时间集结，然后如风般发动进攻，达到突袭效果。 一旦突进“亦兀嘞河”，便能直逼柔黎汗部的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甚至威胁莫顿河草原，搅起东漠草原一场风云。 进退皆宜，哪怕进攻受挫，几家联军也能迅速从“亦兀嘞河”撤回后方，在“亦兀嘞河”打起阻击也不成问题。 东漠北边没有在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的争霸战争受到严重波及，那么有着不少牧民是乞迪旧部，一旦乞迪汗部的猛虎旗帜重新亮在北部草原，收拢击败被俘的牧民，归附的抵触心理会削弱很多。 最为关键的是，东漠北边草原的防御没有西边那么强大，之前驻扎的一个柔黎万骑被调往布兰卡西亚进攻掠夺东方，留下少部分军队和草场守备兵负责大片草原的守卫，根本无法面面俱到。 说完，呼屠鸠把目光投向腾空公主，一旦行动，那么打出最先一战的便是乞迪残部，由它迅速占领“亦兀嘞河”南端草场，接应几家联军的后续兵马。 和可大祭司、托兹也在看向腾空公主，乞迪残部是位置最近的，同时它第一个下手的对象是腾空公主的舅舅部落——勒水族，她会如何选择？ 腾空公主心中苦笑，昔日疼爱自己的舅舅早已臣服柔黎汗部，成为那位赫离可汗的忠实臣子，据说青格沂哥哥也成为柔黎草场的守备兵校尉，统率草场守备兵，勒水族还把一名贵女嫁给柔黎汗部，除非乞迪汗部再次强大，击败柔黎汗部，否则自己舅舅绝不会再归附乞迪汗部的。 “柔黎汗部在亦兀嘞河以南草场也有巡逻骑兵，附近有着游牧营地，不下几千部众，一旦进攻，他们能够集结上千骑兵......”腾空公主对亦兀嘞河附近的情况还是了解的，一旦乞迪骑兵进攻被拖住，其他几家无法及时支援，那么遭受反击最大的也必然是乞迪骑兵。 若是乞迪骑兵损失惨重，那么柔黎汗部必定乘胜追击，说不定杀过亦兀嘞河，把如今的营地全部端掉，那时候乞迪汗部真的消失在腾格里大草原上了。 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腾空公主可不干！ 呼屠鸠大人微笑，没有直接搭话，随后把目光投向最末的长胡部托兹王子，令托兹打了一个冷颤，感觉有什么不好事情要落在自己头上。 果不其然，呼屠鸠大人交给他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长胡部集结兵力，摆阵山前，做出欲和柔黎汗部开战的姿态，吸引北边草原的柔黎军队朝着长胡部运动。 声东击西！ 听起来十分不错，可是如此一来最为弱小的长胡部承担的压力就最为沉重了，分分钟有可能被愤怒的柔黎骑兵追杀到狼狈逃回大山密林，不知要折损多少战士。 “我把刚才提到物资的三分之一给你，一旦我们成功进入亦兀嘞河以南草场，就会立刻派出快马通知你，可能长胡部都没有和柔黎汗部交手，撤退回去山林一段时间就行了。”打了一巴掌，又给一个甜枣，呼屠鸠大人又描绘一个顺利进行的场景，令得托兹有两分心动。 在刚刚定下的各部出兵数量，乌维汗部出兵三万，乞迪残部出兵两万，长胡部出兵一万，呼屠汗部出兵五千，总计六万五千人马。 长胡部战士连六分之一的占比都不到，哪怕抛开主人翁的呼屠汗部，长胡部也只是六分之一，但是却获得呼屠鸠所提供物资的三分之一，不失为一个惊喜。 哪怕只是拥有这批物资，不从柔黎汗部身上获得太多战利品，长胡部的实力都能迈上一个台阶。 “此外，在柔黎汗部缴获的牲畜、器具、金银，我的那份统统归长胡部所有，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不反对吧？” 和可大祭司、腾空公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随即齐齐看向托兹，等待他的决定。 呼屠汗部、乌维汗部、乞迪残部，与此说是等待他的决定，倒不如说是逼迫，如果托兹不答应，恐怕长胡部就得换个人来谈判了。 “......”托兹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表示会尽力吸引柔黎汗部北方军队，方便几家兵马渡过亦兀嘞河。 第七百四十四章：话里有话 第七百四十四章：话里有话 冬日的妥儿川草原，“哒、哒”马蹄声和喧嚣吵闹声惊起来不知多少冬眠的动物，一般被吵醒的冬眠野兽是凶猛的，哪怕没有反扑咬杀，至少也是龇牙咧嘴地警告入侵者，可是嗅到空气中浓浓的同类血腥气息，明显感到来者不善，对方比自己强多了，匆匆转身逃跑，再寻个隐蔽的地方过冬。 惹不起，难道躲不起吗？ 矮岭树丛，白枝雪挂，随着一队队骑兵穿梭荡过，响起“漱、漱、漱”伴奏声，枝头雪挂掉落，别有一番冬日踏景的狩猎乐趣。 别看树丛林中只有几十骑，可是树丛外围及延伸地带，超过三万精锐骑兵，算上临时集结受检的草场守备兵和妥儿川训练大营的新兵，足足五万人马，如果不是妥儿川本来就有储备仓库，就算科兰咄万户长、莫阿里左大当户、带儿木右大当户焦头烂额都无法一时间搞出如此多口粮供应。 妥儿川草原前脚接到王庭侍卫的通知，后脚赫离可汗便率领侍卫军和多米万骑前来妥儿川草原进行狩猎和冬日操练，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好在都是草原儿郎，只要有帐篷和皮毯，哪里都能睡觉，又是训练有素的常备军精锐，按照命令在划出的地方驻扎，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但是并不混乱。 “大木头，个头倒是长了，怎么箭术退步了？”多米刚刚射中猎物，木格则是失手，赫离立刻调侃打趣。 “那是...那是雪光晃了我的眼，害得我没有射中的，多米那个位置就没有雪光。”木格是绝对不承认自己的箭术输给“小个子”多米，哪怕如今多米已经是万骑长了，他也不承认。 赫离刚要开口继续调侃，吉姆急急赶过来汇报此前大汗吩咐跟进的事情传回来最新情报，呈过去羊皮密信。 赫离脸色瞬间冷下来，打开卷封的羊皮纸一看，嘴角又翘起一抹弧度，随即吩咐停止狩猎、操练，召集校尉以上的将领前来大帐。 大帐内，迅速赶来的将领看见盯着沙盘思考的大汗，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找不到头绪，可是军事嗅觉灵敏的将领联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激动红晕，舔了舔嘴唇，似乎看见一道豪华大餐摆到自己跟前。 本来，大汗匆忙集结侍卫军和多米万骑进行狩猎便有些奇怪，虽然紧急集合演练不是没有过，可从这两日在妥儿川草原的情况来看，和平时演练又有不同，似乎真的只是狩猎玩耍。 但是，将领们知道大汗绝对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君主，即使兴起狩猎，几千骑兵，最多调动侍卫军便足够，无须还要多米万骑陪同，虽然多米万骑上下无不以能够陪同大汗为自己的荣誉。 盯着沙盘的赫离已经能够感受到落在后背的灼灼目光，转过身来宣布：“几条瘦巴巴的恶狼想要闯进来东漠草原，尝尝雄鹰利爪的滋味......” 闻言，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要打仗了，规模绝对不小，否则何必大汗亲自思考部署，派出一个万骑出去镇压就足够了。 多米万骑的乌拜、那轶、也利埠把赞赏目光投向自家万骑长，万骑长大人肯定是事先知道风声，凭着和大汗的安答关系，把自家万骑带出来，给了自家万骑这么一个立功机会。 实际上，多米万骑长真的不知道，曾经有些疑惑，私下问过可汗安答，不过赫离神秘一笑，没有给出答案。 “多米，”赫离先点了自己安答的名字，然后再看一眼多米万骑的几个校尉，“乌拜、那轶、也利埠，你们说说看敌人会从哪里进攻？” 多米万骑长眯眼沉思，乌拜副万骑长、那轶校尉、也利埠校尉几人则是一愣，不是西边的萨拉米沙漠吗？ “告诉你们，这次可不是你们一个万骑，指不定是不是由你们做主力呢！” 听到大汗这么一说，乌拜副万骑长、那轶校尉、也利埠校尉不由沉思起来，关系自己所部的荣誉和战功，不可大意了。 乌拜副万骑长、那轶校尉两人的目光沿着直线移动，妥儿川草原，过柔黎王庭，经乌河草原，至萨拉米沙漠，这是过去乌维汗部多次东进东漠草原的路线。 察觉到大汗话里有话，多米万骑长、也利埠校尉换个角度去看，逐一在沙盘上的柔黎汗部疆域边界扫过去，最后回到妥儿川草原来。 妥儿川草原？ 多米万骑长、也利埠校尉对视一眼，仿佛都想到什么，大汗此前便知道一些敌人的动静，如果敌人是在西边有动静的话，那么侍卫军和自家万骑应该前往乌河草原狩猎，不是朝着相反的东北方向。 东北，北边！ 多米万骑长、也利埠校尉再次聚精会神，往北看去，那里有着新设立的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再往北是当初乞迪残部经过逃跑的亦兀嘞河草场。 如果乌维汗部和乞迪残部联手，那么亦兀嘞河草场不失为进攻的好地方，同时，对比骨啜纳万骑驻扎的乌河草原，原本驻扎北方领地的拉姆可万骑已经东进布兰卡西亚，防卫力度减弱。 突然间，多米万骑长手指一动，对着沙盘“亦兀嘞河”标记，然后看向自己的可汗安答，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瞧见自己万骑长所指地方，众人一愣，之前完全没有想到，齐刷刷转头看向大汗。 “哈哈，不错，不错，从情报来看，他们打算从亦兀嘞河杀进东漠草原，这个呼屠鸠有几分本事。”赫离笑道肯定多米万骑长的猜测，又似赞非赞赏夸了几句呼屠汗部的西部大人呼屠鸠。 呼屠鸠？ 几人脸色一变，即使不知道呼屠鸠为何人，但是“呼屠”二字在腾格里大草原几乎无人不知。 “大汗，这次是呼屠汗部要进攻东漠草原？”多米万骑长脸上激动之色退下去，树的影，人的名，呼屠汗部能够在腾格里大草原闯下如此威名，不是靠吹牛皮吹出来的。 第七百四十五章：部署万骑 第七百四十五章：部署万骑 “怎么，听到有呼屠汗部就害怕了？”赫离笑着激将。 帐内众人纷纷摇头，谁敢承认自己害怕敌人，那么别说主力，说不定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给发配回去草场赶羊放牧。 “这次战争是呼屠汗部挑唆的，敌军主力由乌维汗部、乞迪残部组成，呼屠汗部象征性出兵五千......”赫离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怪异微笑，“以及长胡部出兵一万，总共六万五千人马。” 帐内仿佛响起一道道吞咽口水的声音，自从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的争霸战争落下帷幕，柔黎精骑在大草原再也没有碰到过如此大规模的敌军了，这可真是一道丰盛大菜，起码够两个万骑吃下去，还能吃得很饱。 这道大菜中难啃的便是五千呼屠兵马，其身后可是有呼屠汗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说不定就会导致柔黎汗部和呼屠汗部的跨草原大战，从东漠草原打到北漠草原，甚至从腾格里大草原打到卡洛斯大陆，演变成腾格里大草原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部落战争。 不过，怕个毛，天塌下来都有赫离可汗顶着，柔黎勇士只须跟着雄鹰战旗冲锋陷阵、驰骋战场，赫离可汗说什么，自己就干什么。 “多米万骑立刻北上，移动到莫顿河中游草原待命，随时准备反击入侵的敌人。”赫离下令道。 “诺！”多米万骑长、乌拜副万骑长、那轶校尉、也利埠校尉领下第一个军令，自家万骑可是第一个赶赴战场的。 “在布兰卡西亚的拉姆可万骑正在回来的路上，照时间推算，要比你们抵达莫顿河中游草原晚一、两天，他们会在斯帕丘陵、望南岭地带待命。”赫离先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知道距离最近的兄弟部队是哪支，同时点出拉姆可万骑长的名字，若是战事变化，自己无法及时有效指挥两个万骑，那么两个万骑则以拉姆可万骑为主。 两位万骑长之间，多米万骑长不会和老大哥争夺指挥权，可是两个万骑之间就难说了，到时候安排多米万骑苦差事，多米万骑的将领们难免心中不爽，现在暗示有拉姆可万骑长这位资历、战功兼备的大将，不必担心镇不住了。 如此一来，莫顿河草原的南边驻扎多米万骑，莫顿河草原的东边屯有拉姆可万骑，即使战事没有预料那般顺利，北边领地损失惨重，那么两个万骑足以截断敌军往南进攻的主要路线，无法对莫顿河草原带来太大破坏，更加威胁不到土讫水城这个锻造重镇。 “大汗，从布兰卡西亚调动拉姆可万骑回来，那么就剩下泰罗格万骑，能够镇住新占据的领地吗？”多米万骑长可是知道西多图公国集结大军在萨茹领地的边界，那个架势可不像到边境游玩的。 “没事，布兰卡西亚还有倪布勒麾下步兵，同时别忘了我们的乌木达万骑长......”赫离微笑道。 提及乌木达，帐内大多数人眼中闪过羡慕之色，又是一位万骑长，在众人看来，虽然并非草原纯骑兵的万骑长，含金量稍低，可毕竟是大汗亲口钦定，堂堂真正拥有自己的万骑长旗帜的。 “大汗，托拜厄斯万骑已经回复消息，正在赶过来妥儿川草原。”遵照赫离可汗命令随时跟进其余万骑的宝音百骑长报告道。 此次前往妥儿川草原狩猎，赫离可汗带了侍卫军和多米万骑，可是也命令本在王庭外围的托拜厄斯万骑沿着螺贝山谷移动，等待命令。 听到“托拜厄斯万骑”，多米万骑的将领脸色一变，不是他们和托拜厄斯万骑有过节，第一反应是人太多了。 哪怕侍卫军不出征，拱卫可汗，那么如今围绕莫顿河草原应对六万余敌军进攻的兵力也达到三个万骑，将近四万常备军精锐，对敌军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四万常备军精锐对战八万草原部落兵都没问题，何况只有六万余，最关键的是人一多，战功就分匀出去，多米万骑可不仅仅满足于首功。 一时间，乌拜副万骑长、那轶校尉、也利埠校尉，包括多米万骑长都眼巴巴看向赫离，赫离自然明白他们眼中表达什么，摸了摸头，突然想起什么要事，对着宝音百骑长询问：“那么哥达万骑呢？” 长生天，再来一个哥达万骑？ 伟大的赫离可汗，你给他们的“待遇”是不是太高了，你都说他们是几条瘦巴巴的恶狼，用得着那么多雄鹰利爪吗？ 宝音百骑长回答：兀格副万骑长的一卫已经过了中钦达烈草原万户，进入上钦达烈草原万户，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抵达恰苏图。 哥达万骑的兀格副万骑长返回柔黎王庭便没有再次南下，反正哥达万骑也要回来了，本来哥达万骑前往钦达烈草原，一是震慑以保证钦达烈草原顺利改制，二是指导科尔塞糜训练大营。 暂且不提顺利指导科尔塞糜训练大营，通过钦达烈草原突乞氏族事件，王庭再用两个万户，加强对钦达烈草原的控制力，同时调任出身钦达烈人的其木克为下钦达烈草原守备兵校尉，还把迮特夷氏族的骆驼骑兵直接掌控在王庭下。 哥达万骑的任务完成了！ 当然，赫离的作战计划没有把哥达万骑列进去，哪怕没有那式暗招，真的摆开架势对付六、七万敌军，就要动用侍卫军、多米万骑、托拜厄斯万骑、哥达万骑、拉姆可万骑，不是看不起敌军，是看不起柔黎勇士。 倘若应付的敌军是六、七万呼屠精锐，或许赫离会动用大部分常备军来好好玩一把。 众人行礼离帐后，赫离又走到沙盘旁边，手指不由落在“亦兀嘞河”南端草场，叹息一声，目光投在“亦兀嘞河”以北草原，那是乞迪残部逃离东漠草原后的落脚地......渐渐回忆往事，脑海浮现那道模糊身影，似是又低叹一声。 长生天，世事难测...... 第七百四十六章：长胡部 第七百四十六章：长胡部 在接到消息的头天，多米万骑率先出发莫顿河中游草原，随后，托拜厄斯万骑赶到妥儿川草原，被赫离可汗面授机宜，亲自交代托拜厄斯万骑的特殊任务。 此次战争，赫离要彻底消灭称霸东漠草原的陈疴旧疾，无论是乞迪残部，还是长胡部都无法对柔黎汗部有任何威胁，要么覆灭，要么乖乖臣服在柔黎汗部的脚下，没有第三条路供它选择。 哪怕从西漠草原过来掠夺的乌维汗部，赫离也要吃掉它的三万骑兵，给乌维汗部一个狠狠的教训，起码要让乌维汗部三年之内不敢对柔黎领地有什么动静，乖乖缩在萨拉米沙漠的西边舔伤口。 至于柔黎汗部会不会对乌维汗部下手，那就得看柔黎汗部的心情，主动权完全控制在柔黎汗部手中。 赫离可汗调动多米万骑、托拜厄斯万骑、拉姆可万骑，以及亲率的侍卫军精锐，同时还征召三万守备兵和仆从兵随军，总兵力将近十万骑，丝毫不比抵抗乞迪汗部大军弱上多少，整体来看，甚至可能比当初军力强悍两分。 集结如此战力，都不能完美干掉拼凑出来的六、七万部落联军，恐怕赫离真得找块奶皮子去撞死了。 六万余部落联军听上去挺多的，可是绝对不可能全部都是汗部宫帐军精锐的，撑死也就只有三分之一是宫帐军，或许精锐中多半还是乞迪残部的。 乌维汗部出兵三万，如果其中有一万王庭宫帐军，八成是长生天打了瞌睡，或者那位连拨可汗的脑袋被门夹坏了。 呼屠汗部，起初连一兵一卒都不愿意出动，只是想用武器物资诱使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长胡部去和柔黎汗部干仗，自己坐在后边喝着奶酒观看，最后不得已，只得象征性出兵五千。 至于长胡部，赫离可汗直接省略跳过。 双方战力的对比，柔黎汗部稳占上风，胜利朝着赫离可汗跑过来，时间早晚就看赫离是要快一点，还是慢一些。 同时，情报优势也控制在柔黎汗部手中，更为可怕的是几家联军还不知道，以为自己能够悄无声息进攻，拿下亦兀嘞河草场，杀入柔黎汗部腹心领地劫掠，丝毫不知道一张猎网正在铺开，等待猎物跑进来。 再过不久，东漠草原的冬末会迎来一片尸横遍野、冰血染地的场景！ 届时，受伤惊慌的猎物群必然溃乱而逃，恨不得距离柔黎骑兵有多远逃多远，说不定会有几千败兵零散逃走，这可就不太理想了。 几千败兵逃走，目标太大，可是化整为零，东跑一股，西逃一撮，都是生活在马背上的儿郎，座下有马，那就有着生存的机会，只要逃过亦兀嘞河草场便成功了。 赫离的手点在亦兀嘞河草场、莫顿河草原上，划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尝试包进去，半晌过后，抬头吩咐侍卫，“让长胡部的人进来。” 什么情况，长胡部的人？ 难不成长胡部已经被击溃，押送到赫离可汗跟前处置了？ 很快，一名草原男子走进大帐，躬身施礼颂道：“伟大的赫离可汗，托兹带来父亲和长胡部族人的问安！” 从相貌来看，眼前的长胡部王子托兹和牟汗山营地的“托兹”，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起来吧，托兹王子，从长胡部一路赶来，辛苦了！”赫离可汗抬手虚拉，示意托兹起来。 “不辛苦，不辛苦......”托兹王子谦卑道，脑海闪过刚才所见的庞大无边的柔黎军队，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对自家父亲的睿智愈加佩服。 两年前，新崛起的柔黎汗部击败乞迪汗部，成为东漠草原新霸主的消息便传到大山密林里的长胡部耳中，长胡部首领曾派人出山打探过，探知消息却是本为白羊河沿岸千里草原的三大部落，勒水族归附，拓野部覆灭，仅存的长胡部格外引人注目，想隐藏起来都不行。 柔黎汗部一时半会没对长胡部下手，反而吩咐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加大和长胡部的往来，用公平的价格从长胡部手中购买山中货物，也用公平的价格往长胡部销售各种外界商品，一时间使得长胡部获利良多。 现任长胡部首领并非庸才，年轻时还走出大山游历过，虽然不懂经济原理，但是岂能看不出这种情况使得长胡部越来越依赖柔黎汗部，仿若一条条无形套索把长胡部往柔黎汗部拉过去，除非愿意回到过去的平淡日子，斩断货物往来，否则无法摆脱柔黎汗部。 同时，柔黎汗部的赫离可汗已经被称为“东漠草原的主人”，无数部落氏族臣服或毁灭，会容忍长胡部作为异数存在？ 于是，长胡部首领思前想后，一年多时间和肩负特殊使命的观风帐探子你来我往之后，终于倒向柔黎汗部。 自从知道钦达烈草原突乞氏族背后的神秘商队后，柔黎汗部观风帐对北漠草原的打探便没有停止过，更何况是来自北漠草原的呼屠使者直奔长胡部地盘，连个拐弯假动作都不做，相当于举着一块招牌“我要对柔黎汗部做坏事”在观风帐面前大摇大摆经过。 在呼屠使者抵达长胡部营地前，“托兹王子”新鲜出炉，既是在长胡部营地见面，又有众多长胡部族人证明“托兹王子”是真的，就连不知道真相的长胡部族人都可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有问题，把托兹王子的相貌记错了，更何况是从未见过托兹王子的呼屠使者。 名为“托兹王子”的观风帐探子受邀请前往牟汗山参加会议，因此赫离可汗才能迅速得到与会部落、出兵人数、进攻地点等准确消息。 如此一来，长胡部兵马不仅不会成为几家联军的助力，还会是一把暗刃，在关键时刻乘其不备，捅上一刀，到时候就不可能有几千败兵逃脱的场面了。 赫离往前一步，稍低身子，对真正的托兹王子进行一番叮嘱...... 第七百四十七章：算计 第七百四十七章：算计 亦兀嘞河以南草场，残破的营地，斑驳的血迹，倒地的尸体......胜利者在呐呼笑喊，掠夺物资，鞭打俘虏...... 两天前，熟悉道路的乞迪骑兵率先发起进攻，清除亦兀嘞河附近草原的柔黎巡逻骑兵，不久前此处草场营地又被抽调部众前往长胡部所在山林，防御力量大大降低，在几千乞迪骑兵的袭击扫荡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拦击，南下道路便被打通。 随后，乌维骑兵、呼屠骑兵、乞迪骑兵的主力沿着亦兀嘞河草场道路南下，数以万计的庞大骑兵群浩浩荡荡，绵延数里，仿若狼群闯进没有牧羊犬守卫的草场，张开血盆大口便把遇到的几头羊羔先吃了。 游牧在亦兀嘞河附近的草场的几千牧民成为战利品，落在乞迪残部手中的下场还好一点，毕竟这些牧民日后要作为乞迪残部东山再起的力量，但是落到乌维汗部、呼屠汗部手中，多是沦为宣泄纵乐的玩具，借此来刺激战士的野蛮欲望，让他们在下一场战斗中能够更加疯狂、残暴地进攻。 当然，不乏有依照大草原传统战败习俗的牧民，默默接受自己俘虏的身份，承认自己是战胜者的奴隶，要知道亦兀嘞河草场太过偏远，别说离着柔黎王庭，就连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都有着不短距离，平日一般只有巡逻骑兵经过，要对新部众进行归心教育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在一队骑兵护卫下，骑着战马的腾空公主看着不远处俘虏的惨状，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侧头望向大且渠叔叔。 感受到腾空公主眼神传递的询问信息，大且渠摇摇头，示意腾空不要管了，管了反而会有麻烦。 这些鞭打玩乐俘虏的战士都不是隶属自家部落的，何况即使阻拦己方战士宣泄纵乐，稍有处理不慎，也会引来部下的抵触反感，一旦扩大开来，极有可能引发可怕的哗变。 “大且渠叔叔，我们回来了？”当初逃离东漠草原便是从此地经过，可是再次来到此地，腾空公主发现自己有些认不清了。 “嗯，我们回来了......”看着腾空强撑起来的身躯，大且渠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如今回到了东漠草原，可是距离回到乞迪王庭还有很长很长的路程，几家部落联军能够从亦兀嘞河一直打到乞迪王庭的乌河草原？ 亲身经历过乞迪汗部和柔黎汗部的争霸战争，大且渠知道柔黎精骑的战斗力是多么强悍，这次能够那么顺利，只是长胡部搞出动静吸引柔黎军队把注意力放在那里，钻了一个空子，或许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是没有强敌的，可是一旦遇到柔黎大军前来，必定是一场硬仗，这种顺风仗是不会再有的。 从亦兀嘞河一直打到乞迪王庭的乌河草原，这种情景怕是只会出现在梦里。 行使一段路程，腾空公主、大且渠等人在一座大帐前停下来，下马走进乌维汗部统兵主将巴克耳的大帐，商量接下来的进攻动作。 此次袭击柔黎汗部，乌维汗部出兵三万，近乎占比一半，身为乌维主将的巴克耳在这支联军中有着足够的份量。 四家势力进攻柔黎汗部，除去另有任务的长胡部，三家代表都在帐内了，出席人物和在牟汗山营地有很大不同，乞迪残部的代表还是腾空公主，加上实际负责人大且渠；乌维汗部代表则是曾经和钦达烈人交过手的巴克耳；那么，身为芬伊瑞拉王国西部大人的呼屠鸠更加不会亲自参加行动，派出麾下将领亦那别多领兵。 “人来了，说吧！”亦那别多瞥了刚进来的腾空公主、大且渠，对着乌维汗部的巴克耳道。 腾空公主、大且渠心中一惊，对视一眼，难不成乌维汗部、呼屠汗部私下达成什么协议，要把乞迪汗部抛在一边？ 不过，经验丰富的大且渠最先反应过来，虽然乌维汗部和呼屠汗部加起来有三万五千兵马，可是自己也带来乞迪汗部两万勇士，他们大多是经历残酷战斗的精锐，即使乌维汗部和呼屠汗部的三万五千兵马要对自己下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先听听他们要说什么，事情不对劲的话，大不了率领乞迪勇士撤回亦兀嘞河北边的营地，反正已经拿了呼屠鸠提供的武器，不亏本。 “根据探马报告，往南一百多里都没有发现柔黎骑兵，八成是长胡部的动静把他们都吸引走了，那么应该勒水族主营附近也不会有大规模的柔黎骑兵，我们打算加快进军，最后一口气杀到勒水族主营，那样就发大财了！”巴克耳嘿笑道，这么一个小营地没有多少油水，要劫掠就到勒水族那种规模的大部落去。 腾空、大且渠有些疑惑看向巴克耳和亦那别多，难道他们就说这件事情？ “按照约定，我们通过亦兀嘞河草场之后就要派出快马告知长胡部......长胡部那里应该没有什么战事，我和亦那别多兄弟商量，推迟几天告知也是可以，等我们杀到勒水族营地后也不迟，到时候多分它一点牲畜、物资......”巴克耳道。 让长胡部多吸引柔黎大军一段时间，为联军奔袭勒水族营地换来更多的时间，从大局来看有利无害，可是从小局来看，那就等于卖了长胡部，一旦柔黎大军发动进攻，难道长胡部能够平安无损地撤回大山密林？ 多分给长胡部牲畜、物资？那也得长胡部有命来拿才行！ 腾空、大且渠明白乌维汗部和呼屠汗部的意思，他们不会给长胡部送信告知，让乞迪汗部也这样做，不要做出什么傻事，减轻三部联军进攻勒水族营地遭受的阻力，降低己方战士的伤亡。 至于长胡部的伤亡，不关我事！ 腾空、大且渠对视一眼，半晌过后，最终表示乞迪汗部不会派出信骑通知长胡部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撤退的勒水万户 第七百四十八章：撤退的勒水万户 大草原冬日的寒风冰雪，导致碎冰积雪叠在白羊河面，几乎断流，如果不是本地牧民，知道河流流向，乱闯跑动，分分钟都有可能坠落冰冷的河里。 覆盖冰雪的河面和白色的沿岸草场连在一起，天地间看不出其他颜色，只有细细观察，才能发现缓慢浮动的块块碎冰，证明底下并非全是土地。 突然，缓慢浮动的碎冰“咔嚓”一声，随即引起连锁反应，附近的薄块冰雪纷纷破碎，形成一个个冰窟窿，仿佛是有着一股无形压力施加河面。 “咔擦”响声过后，又是隆隆雷鸣声，可是天上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火光，但是隆隆响声持续不断，此时天边似乎有一道黑线贴着地面移动。 紧跟第一道黑线的又是一条粗厚黑线，粗厚黑线翻滚起伏，仿若长蛇要咬住第一道黑线，可是咬了几口都无法一口吞下，只能慢慢在后边追逐。 第一道黑线，一批批策马驰骋的骑兵不断加速，同时拉弓搭箭，不断往身后射击，尽可能杀伤身后追兵，拉开距离，让自己逃得更远。 并非他们不愿意和来敌战斗，不过敌我力量悬殊，他们全部加起来只有几千骑兵，可是光是追击他们的敌军便有上万，一旦被拖住，身后更远处的敌方主力大军赶到，那么被拖住的骑兵活下去的机率十分渺茫。 柔黎汗部勒水万户草场守备兵校尉，勒水氏族少族长，青格沂回身开弓，凭着柔黎弓的威力，远距离射出一支锋利箭矢，把一名敌骑射落马下。 柔黎王庭拨付一批武器给勒水万户草场守备兵换装，不过多是弯刀、盾牌、皮甲，不可能每个草场守备兵都能装备柔黎强弓，最起码也得是十骑长，还是勇猛的十骑长才有这个荣誉，否则一般只有百骑长才能配备。 要知道，柔黎弓可是柔黎汗部的一大杀器，锻造帐日夜赶工只是满足常备军升格万骑的需要，哪怕是柔黎核心领地老资格的草场守备兵都无法全部普及，更何况是勒水万户。 青格沂校尉眼神复杂的看向追击自己的身后旗帜，其中有一杆特别熟悉，那是自己曾经引以为傲，为之战斗过的猛虎旗帜。 “跟我来！”发现身后敌军出现一个断口，青格沂校尉发泄怒喊，调整马头，降低速度，率领麾下最精锐的勒水勇士反扑过去。 座下战马已经显出疲态，那么敌军的战马也差不多临近极限，青格沂校尉要趁着这个时候反捅一刀，打乱敌军的追击节奏，为己方撤退赢得更多的时间。 昨天一早刚刚接到王庭的信鹰急令：发现大批疑似敌军在北边亦兀嘞河草场，靠近亦兀嘞河草场的勒水万户部众立刻抛弃牲畜、重物，迅速往东、往南撤退，草场守备兵先行抵挡，王庭大军正在赶来。 一开始，青格沂校尉不太相信，亦兀嘞河草场出现敌军，怎么遥远的王庭比勒水万户还快知道消息？ 正当突迪伢万户长、青格沂校尉父子犹豫是否要遵照王庭命令，让部众在大冬天迁徙时，下午时分北边牧民紧急报告，发现上千不明身份骑兵朝着勒水万户冲过来。 上千不明身份骑兵？ 绝对不是勒水万户的，勒水万户调动过千骑兵不可能瞒过突迪伢万户长、青格沂校尉，也不是王庭常备军，在勒水万户以北草场没有王庭常备军驻扎，连巡逻向来都是勒水万户的守备兵负责。 突迪伢万户长、青格沂校尉分工合作，一人紧急负责迁徙事务，连夜安排部众迁徙，另外一人集结守备兵和氏族青壮，准备迎战敌军和拖延敌军追击部众的步伐，争取更多的迁徙时间。 青格沂校尉率领几百勒水勇士转向，紧握盾牌，拔刀亮刃，踩着鼓点般的马蹄声，狠狠撞击身后敌军断口，左劈右砍，前冲后挡，用尽全力把断口扩大。 只有击溃敌军或撞开足够大的断口，青格沂校尉率领的骑队才能最大限度返回，否则就会被围上来的层层敌军耗死。 此刻，青格沂校尉麾下几百勒水勇士不仅在为自己生命搏杀，也是为家人、氏族，若是无法拖住敌军，那么没有撤退多远的勒水万户部众便会很快被追上，那时候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 青格沂校尉突然杀进断口，撞乱了进攻节奏，使得几部联军的冲势为之一滞，再加上长时间奔跑追杀，敌军战马开始口吐白沫，就算人能够继续冲杀，马匹也做不到了，必须要缓下来了。 一时间，断口无法弥合，青格沂校尉进行一阵搅杀后，不和敌人纠缠，控马迂回闪避，此时毫不顾惜马力，拼命催打座下战马，有多快跑多快，毕竟自己战马也撑不了多久的，一旦战马倒下，那么青格沂就得任人宰割。 冲进冲出，几百勒水勇士折损一半，成功摆脱敌军纠缠，疾驰朝着前方人马汇合。 同时，战斗半天的先头联军骑兵没有再继续追击，勒住缰绳，停下脚步，等待后方大军赶上。 青格沂摆脱敌军后，没有中途休息，强撑身体，换马继续前行几十里，直到见到自己阿爸。 “阿爸，怎么样了？”青格沂脸上尽是遮不住的疲倦之色。 突迪伢万户长先说一下自家的情况，然后讲述氏族、万户的迁徙进度，只是越往南边、东边，部众越多，要是再多百余里，根本走不了多快就会被敌军追上了。 “王庭大军还不来，难不成要等我们都死了才......”心中憋着气的青格沂脱口而出道。 “住口！”突迪伢万户长厉声道，左右瞄看，确定没有人才松一口气，勒水氏族不是往日的勒水族，柔黎汗部也不是乞迪汗部，别看敌军来势汹汹，可是他相信柔黎汗部绝对能够应付。 从前两日王庭的撤离命令，突迪伢万户长感受到赫离可汗对柔黎领地的强大掌控，似乎真有一双眼睛在旁盯着，一对耳朵在旁听着，不可谓不怕！ 第七百四十九章：“善意的谎言” 第七百四十九章：“善意的谎言” 各路柔黎大军依照计划行动，在赫离可汗已经统率侍卫军过土讫水训练大营，进抵莫顿河下游草原后，锋利的柔黎弯刀已经彻底离鞘，冒出一道道寒光，即将狠狠劈砍侵进恶狼的脑袋。 侍卫军抵达后，赫离火速派出信骑确认充当劈砍的先头双刃，东边的拉姆可万骑和西边的多米万骑是否已经到位，要知道如今可是大风飞雪的冬天，又是上万大军的急行军，容易出现迷路。 在自家地盘迷路，说出去可能不信，但是在大草原上的确存在，放眼天地，皆是苍白，很容易给眼睛造成视觉欺骗，一旦几十骑或百骑脱离正确道路，那么容易引发后队大批人马迷路的情况。 此前，赫离已经叮嘱过各个万骑要留意，行军中派出小股骑兵搭出联络线，还安排沿途各千户、百户营地提供向导来降低迷路风险。 倘若真的出现大队人马迷路，无法及时合围劈砍几部联军，那么赫离便会命令侍卫军顶上掉队万骑的位置，照样能够把敌军揍得屁滚尿流。 好在，派出联络、侦查的探马及时回来，报告拉姆可万骑、多米万骑已经到位，正在进行大战前的最后调整。 一切顺利进行，都在掌握之中，柔黎猎手躲在暗处丛林看着猎物一步步冲进为它准备的夺命陷阱...... 不过，此时也传来亦兀嘞河沿岸草场的消息，北边的游牧营地被占领，几千属民惨遭杀害或俘虏，甚至勒水万户部众也在迁徙逃难中受到一定的折损，同时在掩护氏族属民撤退过程中，草场守备兵折损不少。 赫离闭上眼睛，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默叹，早就知道敌军袭击和进攻路线，可是他却没有提前安排亦兀嘞河沿岸草场的部众撤退，甚至通知勒水万户也是延后一段时日，营造一个正常的时间差氛围，进而欺骗几部联军。 顾大局，舍小利，慈不掌兵！ 在纯粹得失的角度，牺牲几千归附不久的新属民，却能够换得一场安定数年的大胜，非常划算。 几部联军像是一头野兽，循着香味不断奔跑，妄图把庞然大物吞下，倘若它连一口肉食都没吃下，必然会引起警惕，说不定调头就跑，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猎到这头野兽了。 陷阱已经布好，连锅炉都架起来准备屠宰了，若是最后关头野兽逃了，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其他暂且不说，单是几支万骑的调动那就不是一件小事，千里奔波，人吃马嚼，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时间又过去一天，北边再传回来几部联军的最新动向，却让赫离可汗有些意外，守备兵校尉青格沂率领氏族男儿袭击骚扰，拼死抵挡，硬生生拖住敌军的进攻步伐，使他们迟上一、两天时间。 想想也能明白，勒水万户的部众多是出自勒水氏族，那里便是他们的家，绝对不会任由敌人破坏自己的家，即使对方打着旧主乞迪汗部的旗帜，也拿起手中武器拼死抵抗。 勒水万户的厮杀只是拖延住敌军脚步，却没有令敌军放弃南下，反而演的更加真实，刺激敌军掠夺的欲望，越是反抗，越有乐子。 “大汗，这里！”负责汇报的吉姆千骑长在羊皮地图上指出勒水万户和敌军的各自位置，脸上丝毫没有担忧之色，直接忽略北边草场几千新属民的伤亡，眼眸反而闪过一抹兴奋光芒，那是对战斗的渴望。 “敌人有没有发现什么？”赫离问道。 “没有，无论是一路跟着敌人的观风帐探子，还是前方警戒的探马，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先头的乌维骑兵直直追击勒水万户，连向左右两侧派出游骑都省略了.....”吉姆千骑长肯定道，同时对沉迷追击的乌维骑兵发出嘲笑。 敌军死死追着勒水万户这块肥肉，孰不知左右两侧的弯刀铁刺慢慢合起来，再不撤退，等待他们的便是一个被绞碎的下场。 瞄了几眼羊皮地图，赫离沉思片刻，吩咐派出信鹰告知勒水万户，王庭大军已经赶到莫顿河草原，多米万骑、拉姆可万骑将会率先东西增援，围杀几部联军。 时间越长，部众越多，勒水万户的逃难迁徙速度越慢，若是不给他们一点信心和希望，恐怕大批牧民逃散掉队，死伤愈加惨重。 何况，一旦多米万骑、拉姆可万骑出现后，突迪伢、青格沂父子也能猜到什么，王庭大军近在咫尺，却直到发起进攻都不告诉一声，难不成任由勒水氏族遭受屠杀，如此一来，心中难免有疙瘩，不利于日后的北方领地安定。 虽然经此动荡，勒水氏族在勒水万户和北方领地的实力、影响力肯定下降，但是赫离可汗怎么都得装装样子，表彰安抚，否则会损害他伟大光辉的形象。 “还有，一并告知勒水万户，长胡部弃暗投明，已经在四天前秘密归附......”赫离吩咐 在对勒水万户的飞鹰信件增添这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吉姆千骑长微微一愣，身为可汗近臣，他自然知道长胡部早已暗投柔黎汗部的情况，别说四天，四十天都不止，虽然疑惑不明，但是他可不会傻乎乎开口询问大汗，而是认认真真按照大汗的吩咐，把长胡部归附的消息添加进去。 大汗说是四天，那便是四天了！ 四天时间很“正常”，不管出于卖个好价钱的打算，还是见识过柔黎汗部的王霸之气被吓到，都能说明长胡部并非早早投降柔黎汗部，那么柔黎汗部也不是早早就知道几部联军入侵东漠草原之事。 “这，或许是善意的谎言！”赫离自我调侃道。 赫离把目光重新投到地图，从莫顿河草原沿北一寸寸移动，在白羊河草原停留片刻，又朝着北边移动，最终停落在一处山岭标记，嘴角勾起一抹奇诡的微笑，吐出一句“长胡部，该你表扬的时候到了......” 第七百五十章：山前草场的精骑 第七百五十章：山前草场的精骑 白羊河以北的山前草场，再往北，钻进大山密林便能抵达长胡部的传统地盘，但是，此时的山前草场是从未有过的威武军势，一支又一支的骑兵队伍布满山前草场，一面面战旗直插冬日长空，仿佛能够压倒空气中的萧瑟寒意。 长胡部旗帜？ 眼前这支兵力过万、散发强大杀势的精骑，竟然出自森林部落长胡部，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定居在大山密林的长胡部儿郎会骑马，那么不奇怪；长胡部能够集结上万兵马，那么也不奇怪......只是，长胡部拥有这么一支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强大精骑就有些奇怪，这不是在大山丛林闭门造车一样训练的，绝对是经过一场场厮杀，从尸山血海里滚躺过来的精锐。 这么多年，没有迹象显示长胡部曾经大规模出山征战过，何况，倘若长胡部拥有这般雄厚实力，恐怕早就力压勒水族、拓野部，成为东漠北方草原的第一号强部了，还会乖乖缩在山沟沟过苦日子？ 瞧着营地的动静，这支大军正在拔营，准备开向新的目的地，从浑身冒出的杀气来看，目的地不会是安静休憩的草场，必然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出身曾经北方部族轸钴部的巴比库副千骑长，策马朝着中央营地跑去，身边跟着几名探马和长胡部青壮。 靠近中央营地，巴比库副千骑长下马步行，畅通无阻走到围着地图的两位大人物跟前，准备朝他们报告前方探路情况。 若是有任何柔黎常备军将士走进来，看见围着地图的两位大人物的面貌，九成九能够认出两人的身份。 托拜厄斯万骑长，哈尔赤副万骑长！ 对了，当赫离可汗还在妥儿川草原狩猎时，托拜厄斯万骑便奉汗令前来妥儿川，万骑长还去参见赫离可汗，接受赫离可汗的任务，那么按照路程时间推算，若是它不返回柔黎王庭，那么至少到达莫顿河草原。 可是，侍卫军、多米万骑、拉姆可万骑都出现在莫顿河草原周围，托拜厄斯万骑跑到哪里去了？ 山前草场的烈烈精骑，托拜厄斯万骑长、哈尔赤副万骑长都在这里，这支挂着“长胡部”旗帜的精锐大军到底是何方神圣便十分清楚了。 在长胡部托兹王子前来拜见赫离可汗后，托拜厄斯万骑便快马驰行，超越多米万骑，随同托兹王子抵达长胡部山前草场驻扎，等候时机。 现在，时机成熟，长胡部也是时候履行在牟汗山营地的许诺，派出一万战士参与到和柔黎汗部的战争来，于是“长胡部”精锐大军来了。 “巴比库，探路如何了？”托拜厄斯万骑长问道，他们此次的任务是几部联军的退路——亦兀嘞河草原，必须用最快时间占领，把这张大网合拢，让钻进陷阱的猎物一个都逃不出去，只能绝望等死。 先前，北边草场守备兵和长胡部的“对峙”，一定程度为托拜厄斯万骑的突袭清除障碍，凡是胆敢靠近主道路的人都被扫净。 现在，托拜厄斯万骑要防范的是乱窜闯进的小股敌军骑兵，一旦让他们发现大队骑兵，传回消息，肯定引起乌维汗部、呼屠汗部、乞迪残部的怀疑，所以他们在抵达亦兀嘞河草原前，稳妥起见，最好打着长胡部旗号来掩护。 “万骑长，哈尔赤大人，探马传回消息，前边三百里都没有任何异常，探路骑兵还在往前推进，随时清除闯进的敌骑，会及时向大军汇报。”巴比库副千骑长道。 亦兀嘞河草原至长胡部的道路，既不是几部联军进攻的主要线路，又不是土肥人多的草场，同时几部联军为了让长胡部尽可能吸引柔黎兵马，争取更多时间，特意约束所部人马不得轻易朝长胡部方向造出动静。 如此一来，托拜厄斯万骑行动就隐蔽得多，甚至有可能一路畅通无阻杀到亦兀嘞河草原，几部联军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托拜厄斯万骑长、哈尔赤副万骑长脸色一喜，真是长生天的眷顾，原本以为派出精锐探马进行截杀掩护，尽可能拖延被发现的踪迹，看来不需要了。 “大人，托兹王子来了，不远处山丘还有一支长胡部兵马......”有人进来汇报道。 托拜厄斯万骑长、哈尔赤副万骑长对视一眼，有些疑惑托兹王子要干什么，猜测袭击柔黎军队的想法一闪而过，均是摇摇头，除非对方是白痴，否则绝对不可能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敢来袭击整装待发的柔黎精骑。 纵使长胡部丧心病狂发动袭击，托拜厄斯万骑长、哈尔赤副万骑长完全有信心血洗长胡部兵马后，再杀去亦兀嘞河草原也不迟，时间耽误不了多少。 就算长胡部向几部联军透露消息，那么也赶不上托拜厄斯万骑的进军速度，大不了会折伤多一些。 托拜厄斯万骑伤亡加重，但是长胡部换来的下场将是全族覆灭，赫离绝对不会容忍长胡部，天命可汗的怒火把藏在大山密林的违逆者烧得连渣都不剩。 不过，显然长胡部和托兹王子是聪明人，他们并不是来袭击柔黎军队，而是希望加入柔黎军队，进攻几部联军的。 从妥儿川草原的庞大军队，到眼前的骑兵阵容，无不令托兹王子心惊，却也让他感到辛运，自己和长胡部做出明智选择，长生天早已把胜利摆在柔黎汗部一边，只是等待柔黎汗部伸手去拿罢了。 可是，托拜厄斯万骑长、哈尔赤副万骑长并没有答应，对于疾行驰骋的柔黎骑兵来说，不善奔骑的长胡部是个负担，会拖累大军的进攻速度。 好在，赫离可汗早就安排任务给长胡部，让长胡部有机会好好露一露脸，只是并非跟随托拜厄斯万骑，而是跟从那个前往牟汗山营地的观风帐探子“托兹王子”行事。 “传令下去，直奔亦兀嘞河草原！”处理长胡部的任务完毕，托拜厄斯万骑长果断下令。 一时间，无数镶嵌马蹄铁的战马抬蹄奔驰，轰轰马蹄声响起，柔黎万骑仿若离弦之箭飞射出去。 第七百五十一章：被咬一口 第七百五十一章：被咬一口 “什么？”乌维汗部主将巴克耳先是一惊，急急追问前方情况，听到来人把大致情况说完，脸上惊讶之色才淡去，随后却是狂躁之态，扬起皮鞭，对着来人狠狠挥去，仿佛把汇报之人当成可恶的敌人。 “巴克耳，怎么回事？”腾空公主、大且渠、亦那别多赶上来，瞧见巴克耳鞭打手下人的一幕，不由开口问道。 在他们印象中，巴克耳不是什么草原英雄，甚至连草原勇士都算不上，却不至于无故鞭打手下人，依据现场情况来看，这个人是从前方回来报信，难不成是前方出现什么变故，惹得巴克耳不快。 “柔黎骑兵出现了，”停止甩动鞭子，巴克耳气呼不忿道，注意到几人脸上浮现凝重之色，知道他们想多了，随即补充：“不是柔黎汗部的宫帐军，应该是之前和长胡部对峙的，撤回勒水族了，一支骑兵被他们消灭了大半......” 巴克耳心中隐隐作痛，前方传来消息，乌维汗部打头的一支两、三千骑兵被突然冒出的柔黎骑兵袭击，折损两千余人，只有几百人趁乱逃出，侥幸活命。 乌维汗部此次出兵才三万，那么一个突袭遭遇就损失将近十分之一，还没有得到什么收益，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听到出现的柔黎军队只是增加几千骑，亦那别多若有所思，牢记呼屠鸠大人交代的搅动东漠草原、牵制柔黎汗部任务，恨不得再多来几千柔黎骑兵，腾空公主、大且渠松了一口气，不用早早对阵柔黎汗部的精锐宫帐军。 “柔黎骑兵在哪里出现？” “加快行程，连夜赶路，那么明天天亮前便赶到，探马汇报勒水族部众也和这支柔黎骑兵在一起，只要我们赶上去，哪怕这支柔黎骑兵跑了，我们也能够吃掉勒水族！”巴克耳望了望天色道。 实际上，巴克耳的乌维骑兵完全可以独自行动，但是三部联军的关系没有好到放心把自己劫掠的牲畜、财物，乃至后路交给其他人，以及结合前几天勒水族抵抗的情况来看，他们不是乖乖束手的绵羊，绝对会拼死反咬，何况如今勒水族又多了几千柔黎骑兵，巴克耳可不愿意折损太多乌维骑兵，用乌维骑兵的鲜血为乞迪残部、呼屠汗部打开道路，否则回到乌维王庭，连拨可汗、和可大祭司饶不了他。 吃掉几千柔黎骑兵和勒水族？ 这个提议让人不由心动，凭着几部联军的实力，完全能够做到，只要吃掉几千柔黎骑兵和勒水族，哪怕就此打住，不再进攻柔黎汗部核心领地，也能吃得满嘴流油的离开东漠草原。 乌维汗部的巴克耳眼巴巴看着另外两部，只要他们一同意，马上拔营出发，用最快速度杀到勒水族，报仇掠夺。 呼屠汗部的亦那别多毫不犹豫点点头，只要能够袭击搅乱，挫伤柔黎汗部，进攻是最好的办法，总比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动要好得多。 乞迪残部的腾空公主、大且渠对视一眼，她看见大且渠叔叔眼中的“答应”，想要开口附和，却又有些犹豫，总觉得前边勒水族透露一股诡异的美妙气氛，仿佛一朵鲜艳半开的花朵，引诱人去观看盛开绽放。 美丽的花朵，藏着最致命的毒粉，把扑在鲜花的虫兽反吃...... 腾空公主脑海闪现曾经在流浪歌手听过的牧歌或故事，又抬头看了看，可是却无法捋清一条线，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腾空公主，莫不是担心出现的柔黎骑兵？”巴克耳心中暗嘲‘胆小的女人，犹豫不绝，连几千骑兵都害怕’，可是口中不能那么说，让步道：“到时候，乌维勇士会率先厮杀，乞迪骑兵在旁边看着，协助捕捉俘虏就行了。当然，我们乌维勇士的那份战利品不能少......” 大且渠没有开口，静静看着腾空公主，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自己都会去执行。 亦那别多脸上闪过一抹不快，可是手中只有五千兵马，能够有如此地位是靠着背后的呼屠鸠大人和呼屠汗部，比不得率领两万乞迪精锐的腾空和大且渠，对方在战场上不用太多考虑他的意见，只得劝道：“腾空公主，敌人就在眼前，那个背叛乞迪汗部的勒水族，现在柔黎王庭肯定得到消息，甚至柔黎汗部在莫顿河草原的兵马已经朝着这里赶过来，如果我们不快点行动，不仅要付出更多儿郎的性命，错过这个机会，柔黎汗部必然加强北边领地的兵力，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腾空公主回过神来，迎上几人的眼神目光，深吸一口冷气清醒几分，怀疑自己行军赶路太过劳累，脑袋里总有着不好的预感。 几千柔黎骑兵的增援出现是正常，即使被长胡部缠住，可是如果现在都没有折返回来，那才是不正常！ 背叛乞迪汗部的勒水族就在前方，终于要被自己追上，到时候自己还能够好好斥问突迪伢舅舅、青格沂哥哥为何如此狠绝，给了乞迪汗部如此一刀...... “大且渠叔叔，我脑袋有些晕，接下来就多多辛苦你了！”腾空公主交代道，算是默认乞迪骑兵一同进军，杀向近百里外的勒水族。 根据这几天探马传回的消息来看，勒水族逃难人数越来越多、迁徙速度是越来越慢，身后的猎人都能看到猎物的屁股，着手拉弓射箭。 除非突迪伢万户长、青格沂校尉抛弃部众，率领几千骑兵转身就逃，否则根本无法再逃过几部联军的快马追击，要么牧民部众遭袭被俘，要么力战过后，柔黎骑兵和牧民部众战死或俘。 至于打头的两、三千乌维骑兵被击垮，虽然巴克耳很气愤，要找回场子，可是谁也没有深想细究，只是当作一个粗心大意，忽略和长胡部对峙的柔黎骑兵返回勒水万户增援的小小意外。 毕竟，他们事前了解很清楚，东漠草原北边的勒水万户、都仁捺万户根本没有柔黎汗部宫帐军，即使柔黎王庭知道消息出兵，也绝不可能这么快便抵达勒水万户。 第七百五十二章：来得好快 第七百五十二章：来得好快 随着隆隆马蹄声，方圆十几里的大地都卷起灰白相加的滚滚沙尘，从亦兀嘞河草场一路南下，疾驰赶路的几部联军从未距离勒水万户如此之近，再往前跑多十里，那么便能攻入勒水万户的主营，肆意掠夺，大发横财了。 可惜，无论如何，几部联军的先头骑兵都闯不过去最后的十里，只能眼巴巴望着勒水万户部众慢慢悠悠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过，很快，联军骑兵连“眼巴巴”的表情都做不出来，自顾不暇，忙着保命了。 十几个呼吸前，最先的乌维骑兵，左右两翼的乞迪骑兵、呼屠骑兵，总计发起冲锋的不下万骑，黑压压的自西往东杀过去，马蹄声伴着划风声，速度不断飙升，声势颇为浩大。 对面的勒水万户，先是一卫缓缓集结，正面迎敌，随即传来悠长的号角声，猛然爆裂炸起鼓点般的踏地响声，在联军骑兵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把把柔黎强弓射出的箭矢雨点敲落在联军骑兵群，猝不及防将几百名联军骑兵射落马下，瞬间使得左侧联军骑兵出现明显缺口，余波延伸传至整个万骑大队伍中，引起不小的慌乱。 出身大草原的儿郎，生长在马背上，草原骑手的骑术是与生俱来，又并非初次上阵的菜鸟，熟练地控马提盾，特别是作为部落骨干的草原老兵，放眼望去，寻找冒出来的不明敌人，准备调转方向进攻。 凭着熟练骑术，联军骑兵在战场开始转向，但是两翼进攻的柔黎骑兵速度更快，不给联军反应的时间，千百次操练的骑射战术，早已形成习惯，一道黑色箭矢雨幕横拉半边天空，然后自由掉落。 “举盾！” 有的联军骑兵没有喊出，有的联军骑兵没有听见，有的联军骑兵没有举起......即使有迅速提盾盖头的，那么连续遭受几支箭矢的盾牌“咔”的裂开，在感到痛感的下一刻，中箭者人仰马翻，为黑白土地抹上一片红色。 围猎骑射，密集覆盖，锋利箭矢，几千柔黎骑兵拉弓搭箭，一拉一松，几轮下来，疾射不下万支箭矢，联军骑兵伤亡不下四千骑，硬生生用箭矢把先头的近万联军骑兵从中截断，首尾分离。 另外一侧方向，后续的联军骑兵发现先头部队遇袭，立刻调整行进路线，加速增援，队伍一下子松散起来。 早已等待多时的拉姆可万骑抓住机会，仿若脱缰野马、下山猛虎一般扑向增援的联军骑兵，短短两、三里距离，如此松散的联军队伍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有效的迎击阵列，多是靠着个人勇猛进行零散抵抗。 如果进攻者是普通的草原部落骑兵，这种个人勇猛式抵抗或许有几分胜算，可是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队列配合的柔黎骑兵，奔溃只是迟早的时间问题。 “不好......” “这里也有敌人！” “集结，回身！ 增援的联军骑兵万万没有想到，刚发生在先头部队的事情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惊叫呼喊、控马乱动的响声此起彼伏，即使有着部族老兵、百夫长下令维持，几乎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眼睁睁看着混乱，眼睁睁看着柔黎骑兵步步靠杀过来。 几部联军前方混乱的一幕自然被后边的巴克耳、腾空公主、大且渠、亦那别多看在眼中， 突然的变故令几位大人物心脏惊跳。 “该死的，柔黎王庭的宫帐军怎么来得那么快？”乌维汗部的巴克耳骂道，充满埋怨之色的眼睛不时看向呼屠汗部的亦那别多。 此时，巴克耳没有猜到这是早已布下的陷阱圈套，认为是呼屠汗部弄错柔黎王庭宫帐军的动向，因为按照之前的猜测，白羊河沿岸领地，乃至莫顿河上游草原，根本没有柔黎王庭宫帐军，哪怕从最近的土讫水草原调兵过来，起码还需要两、三天时间，这也是为何巴克耳敢如此放肆追击的原因。 可是，眼前所见不下万骑的柔黎王庭宫帐军，假设他们是今天抵达汇合勒水族的，那么他们就算不在柔黎汗部北边的另外一个万户草场，也是在莫顿河草原和勒水族的交界地带，否则绝对不会如此快赶到。 柔黎王庭的宫帐军来得好快！ 不仅仅乌维汗部的巴克耳思考这个问题，乞迪残部的腾空公主和大且渠，以及呼屠汗部的亦那别多也在疑惑。 几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前方撤退的勒水族，心中明白追击不下去了，从刚才柔黎骑兵爆发的战斗力来看，要强行闯过这支杀到的柔黎王庭宫帐军，至少要再付出三、四万骑兵的代价。 除去长胡部兵马和前面折损的，几部联军总兵力不到五万骑，再付出三、四万骑兵的惨重代价换来继续进攻柔黎汗部核心领地，没有什么人愿意，就连只有五千人马的亦那别多都不愿意。 “亦那别多大人，腾空公主，现在还是先出兵把前边儿郎接回来......”巴克耳开口道，眼睛主要望向腾空公主、大且渠。 如今有将近三万联军骑兵都牵扯在和柔黎大军的战斗中，从现在情况来看，一旦无法获得后方支援，那么陷入混乱的三万联军凶多吉少，能够溃败后逃离战斗场地都是长生天保佑了。 巴克耳必须要把前方人马尽可能带回来，因为过半前方人马都是出自乌维汗部，不能撇下不管，否则回到后无法给上至大汗，下到诸首领头人的一个交代，甚至还会有人趁机踩巴克耳一脚，落井下石。 腾空公主、大且渠没有多说什么，吩咐左右前去调集乞迪骑兵，因为乞迪残部也失不起，如果失去前方的近万乞迪骑兵，未来的乞迪残部日子会过得很惨。 呼屠汗部的亦那别多犹豫一会儿，前边战场只有不到三千呼屠骑兵协同作战，还不是在最前方，如果吹起呼屠汗部的撤退号角，有着乌维汗部、乞迪残部充当“撤退掩护”，要撤回来大部分人马不是难事。 只是，如果听到号角声，前方呼屠骑兵便率先撤退，白痴都能看出来是什么回事，暴怒的巴克耳、腾空公主会不会当场把他砍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后方联军的嚷动 第七百五十三章：后方联军的嚷动 增援前方战场的人马刚刚上去一半，无论乞迪残部、呼屠汗部，还是乌维汗部都紧急下令停止增援。 腾空公主、大且渠、亦那别多紧张的望着前方战场，乌维汗部主将巴克耳则是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背上摔落，握住缰绳，勉强稳住身子，从额头不断冒出的硕大汗珠来看，仿佛现在并非冬日寒天，而是夏季酷暑。 “完了，完了......”巴克耳下意识念喃道，眼眸渐渐失去光彩。 多米万骑、拉姆可万骑的先锋出动，打得几部联军的先头部队首尾断开、陷入混乱，原本巴克耳、腾空公主、大且渠、亦那别多以为投放增援军队，能够使得前方骑兵和柔黎骑兵缠斗，把陷进的人马接应回来。 在几部联军增援兵力刚刚移动，多米万骑、拉姆可万骑全员杀入战场，两大万骑，近三万精锐铁骑，爆发强悍战斗力，围猎骑射，阵列配合，关键是十分轻松。 明眼人能够看得出来，柔黎大军一边压着被围住的前方联军，似乎不着急斩杀，一边等待大批联军援兵的到来，刚刚投进去的几千联军援兵，没有掀起什么浪花，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柔黎精骑吞噬了。 几部联军的前方战线濒临崩溃，柔黎骑兵好像游动的围猎切割线，里面是待宰的猎物，外边是送死的羔羊，虽然几部联军的兵力数量超过柔黎军队，但是里面无法突围，外边无法闯进，隔着一道天堑。 前方联军阵内此起彼伏的哀鸣马嘶声，后方联军的中央地带却一时间陷入一股沉闷的诡异气氛，满满的无力感，再也不复占领亦兀嘞河草场的呼喊狂欢。 从目前来看，局势已经无法回转，或许再有一支几万骑的大军加入对柔黎汗部的战争，才有机会扭转险恶局势，甚至继续进攻柔黎汗部核心领地。 可是，现在方圆千里之内都没有乌维汗部、呼屠汗部、乞迪残部的力量，放眼四周尽是柔黎汗部的地盘，在哪里能够找到一支几万骑的援军，难不成凭空变出来？ 进攻，打不过，那么只有撤退一条路了！ “公主......”大且渠策马靠近腾空公主旁边，刚要开口劝她先行撤退，自己留下接应退下来的乞迪骑兵则可，却迎来腾空的灼灼目光。 岂能读不懂腾空眼眸的讯息，她让自己一同撤离，否则不会先行离开，看着这道身影，大且渠心中一慰一叹一坚，慰的是腾空对自己的亲情，叹的是腾空的命运跌宕，坚的是绝对不能让腾空出事。 “公主，想一想留在亦兀嘞河北边的部众，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一部分勇士回去，否则谁来保护她们？”大且渠狠下心来劝道，用部众大义来说服腾空公主，绝对不能让她和自己留在这里。 “大且渠叔叔，让我自私一次，我们一起走，否则没有你，靠我一个人也无法保护部众。”腾空公主哀求道，知道留下来肯定是凶多吉少，能否保住全尸都是个问题，真的不愿自己孤单一人了。 大且渠脸色纠结，开口半张，还没有来得及怎么劝下去，突然不远处传来阵阵嚷嚷异动，伴随着呐喊呼声。 “跑了，跑了......” “呼屠汗部跑了......” 伴随着一声声呼喊，几部联军的后方瞬时惊乱起来，仿若震荡水纹延伸，就连腾空公主、大且渠身旁的乞迪骑兵都被波及，若不是各个百夫长控制，怕是也会随着大流转头乱撤，彻底把后背亮给敌人。 事已至此，大且渠抛弃收拢接应前方败退兵马的心思，败局已定，难挽大势，仅存的乞迪骑兵能够逃出去就很不错了。 大且渠紧急下令，派出信骑通知联军后方的乞迪将领约束麾下骑兵，绝对不能被溃退大流卷走，此时以大旗方向为准，不要随便吹起号角声。 如今的情况，号角已经没有太大作用，反而一旦吹起号角声，便会被柔黎大军迅速发现，甚至作为优先追击对象。 此时，前方战场的先头联军骑兵再也忍受不住，已经无法形成有效挡击，开始奔溃，引得后方不少人更加惊恐，似乎柔黎骑兵下一刻就能杀到他们跟前，都能嗅到柔黎弯刀的血腥气味。 “大且渠叔叔”腾空公主走了过来，瞧见前方战场的奔溃之象，又瞥着后方呼屠汗部、乌维汗部的方向，必须要抓时间撤退了。 大且渠微摇头，脑海中冒出一个险中求搏的撤退方案，此时呼屠汗部、乌维汗部都是直直朝着亦兀嘞河草场方向而去，能够多快赶多快，能够多远跑多远。 这个方法固然好，可是那是在平安撤退的情况下，柔黎骑兵允许上万敌军在自己眼前观光似的晃悠一圈，然后大摇大摆回去？ 绝不可能，纵使柔黎骑兵答应，那么柔黎骑兵手中的锋利弯刀可不答应，它们已经好久没有饱饮一番鲜血了。 “往北边突围，快点！”大且渠最终点出突围方向，不是最短路线的西边，而是绕道一程的北边。 前方几部联军已经奔溃，那么柔黎汗部宫帐军接下来的动作必然是追击，咬住几部联军的主力，然后狠狠消灭他们。 逃跑过程中，呼屠汗部、乌维汗部的人马肯定是主力，几千乞迪骑兵便是相对目标小一点，容易被忽略，那么活下来的机率最大。 有呼屠汗部、乌维汗部吸引注意力，同时柔黎汗部北边的防卫肯定空虚，经由北边领地绕道，乞迪残部的安全性提升，避免柔黎大军的追击，还能够在沿途草场去掠夺游牧营地来补充。 何况，北边还有长胡部这个盟友，沿途怎么都能给乞迪残部提供一些帮助，哪怕提供熟悉道路的向导也行，成功突围，绕回亦兀嘞河的机率大大增加。 尽管之前默认坑了长胡部一把，令长胡部独自拖住柔黎汗部的北边骑兵，事到如今，大且渠却不得不用上长胡部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观看者 第七百五十四章：观看者 距离战场几里外的丘陵，赫离可汗骑着大马，观看战局变化，颇有兴趣的对着战场内外的各支骑兵进行评头论足，估测乌维骑兵、乞迪骑兵、呼屠骑兵的战法和战力，时不时寻找、辨别一面面旗帜。 越过几部联军的先锋骑兵，赫离看见占比虽小、气势非弱的两翼侧后敌军，即使第一次亲眼看见那面旗帜，不过对那面旗帜却毫不陌生。 凭着快马强弓、皮甲弯刀，以及庞大的草原勇士，那面旗帜从腾格里大草原打到卡洛斯大陆，创造草原传奇，近乎使得百年前的草原时期被称呼“呼屠时代”，为无数流浪歌手、游牧歌者提供素材。 纵使如今的芬伊瑞拉王国不比呼屠牟时代的呼屠汗部，但也是如雷贯耳，威名远播，那面旗帜象征强大，是无数呼屠部众心中的骄傲。 “大汗……”吉姆千骑长过来，脸上尽是犹豫纠结之色，还是在拜达尔校尉、木格校尉，门朵儿校尉等人的压力下，不知是第几次开口“提醒”道。 赫离摆摆手，脸色严肃，示意吉姆千骑长不必说下去，一切按照战前部署进行，除非得到自己的命令，否则侍卫军不得加入战场。 拉姆可万骑、多米万骑没有出错的向几部联军发起进攻，战场形势不止大好，更是恰好，两个万骑的兵力游刃有余地对付几部联军，哪怕几部联军完全压上来，都难以给两个万骑造成严重威胁。 兄弟部队在场上吃肉，侍卫军在旁边流着口水观看，自然忍受不住，可是没有大汗的点头，别说上万侍卫军精锐，哪怕是一支百骑队都无法参战，为了能够吃上这顿大餐，他们不断前来请战，但在大汗面前却是碰壁几次。 因此，身为大汗近臣的吉姆千骑长便成为几位校尉最好的请战传声筒，官大一级压死人，出于自愿加胁迫，明示暗示地提醒大汗。 赫离迟迟没有同意，侍卫军本就是作为全军总预备队，疾驰赶来也是预防某个万骑出现状况，无法及时参战，那时才会调动侍卫军补充。 现在，一是两个万骑围猎顺利，还有余力和对方玩起猫戏老鼠的把戏；二是单单眼前战场的柔黎军队和联军骑兵就超过五万，逼得联军骑兵都只能麻木冲杀，根本无法在战场做出什么有效调转，濒临崩溃，若是再补充军队，那么柔黎军队也会被己方骑兵掣肘，导致无法发挥原本的战斗力。 “咦？”赫离的目光从战场中心延伸到几部联军的后方，发现联军后方有些躁动，应该是前方折损，打击到后方军心士气。 “他们要逃！”瞧见联军后方躁动一番后，赫离隐隐觉得不对劲，灵光一闪，脑海中得出结论。 赫离不是没有想过几部联军会逃，可是没有想到他们那么快，而且从躁动程度来看，明显还是受到控制的，有组织地撤退，不是那种败后溃逃。 赫离立刻吩咐吉姆千骑长，吩咐侍卫军做好追击准备，不能放这么一头大肥羊跑了，必须紧紧抓住，否则对不起这双探出的锋利鹰爪。 就在下令之时，赫离发现联军后方开始动了，一支两千余骑的队伍脱离联军大队，朝着西边的亦兀嘞河草场撤退。 从那面撤退的旗帜，赫离敏锐察觉到撤退的是呼屠骑兵，脸色凝重不少，脑袋思考着什么。 呼屠骑兵的背后是一个庞然大物——呼屠汗部，或者说是芬伊瑞拉王国，该不该现在就和芬伊瑞拉王国撕破脸皮？ 此时，听到大汗下令要准备追击，终于不做旁观者，侍卫军兴奋拔刀，响起狮吼鹰鸣的欢呼声，令得赫离醒悟过来，有如此强军在手，普天之下能有什么畏惧、害怕？ 从柔黎汗部崛起强盛的那一日开始，呼屠汗部注定会是柔黎汗部的敌人，长生天的眷顾有限，无法同时眷顾柔黎汗部和呼屠汗部。 若是长生天的眷顾只能降临一个部落，那么赫离会用手中弯刀去告诉长生天、大草原，这个部落便是柔黎部落，是奇雅孛圪.巴伯兰.赫离统治的柔黎汗部。 呼屠汗部已经成为历史，注定要被柔黎汗部替代，创造一个新的草原传奇，不，是草原神话！ 在赫离思考的一会儿，几部联军后方又有变动，一支万骑规模的大队伍跟着刚才离去的呼屠骑兵队伍，同样朝着西边的亦兀嘞河方向逃走。 乌维汗部也逃了！ 赫离眯眼远望，共同前来的三部联军，呼屠骑兵、乌维骑兵先后逃跑，那么乞迪骑兵？ “有点意思，会是你想出来的吗？”赫离嘀咕道，从所在的丘陵居高临下往下看，一大一小，两支骑队分别往西、往北移动，往西大的是呼屠骑兵、乌维骑兵，那么往北小的就是乞迪骑兵，想不到乞迪骑兵选择往北边逃跑。 就在后方联军撤退逃跑之时，遭受两个柔黎万骑碾压的前方联军终于大崩溃，在一波波箭雨的打击下损失惨重，又迟迟没有得到后方的增援，随着侧翼骑兵的调转马头试图钻空逃出而引发连锁反应。 奔溃的前方联军是柔黎军队的胜利，也是追击的阻碍，拉姆可万骑、多米万骑不能越过这些崩溃联军而盲目追击，最起码也得留下部分骑兵维持、震慑，防止崩溃敌军闯进刚刚撤退的勒水万户营地。 “大汗，各卫准备完毕！”吉姆千骑长急急过来禀报。 “传令木格、门朵儿两卫随我往北追击，拜达尔率领其他几卫朝着西边亦兀嘞河草场追击，拉姆可万骑、多米万骑收拾残局后赶往亦兀嘞河草场！”赫离下令，随即又笑着补充一句，“告诉多米，我是从北边绕路的，别到时候我都到亦兀嘞河草场，他还给我在路上磨蹭。” 汗令下达，前进的侍卫军也如同逃走的几部联军，分成两股，不过队列整齐、节奏有序，相互部队没有受到影响，不像几部联军乱糟糟的，争先恐后。 第七百五十五章：再次路遇 第七百五十五章：再次路遇 黑夜降临，冷风呼啸，腾空公主和大且渠率领六、七千乞迪骑兵，星夜兼程朝着北边急撤，吃喝都在马背上，几乎没有下马停歇，终于快要到达长胡部的山前草场。 可是，腾空公主、大且渠知道并非抵达长胡部的山前草场便安然无恙，更何况，身后还有一支柔黎军队骚扰追击，每天都能干掉几百乞迪骑兵，只要乞迪骑兵停下，柔黎军队就会狠狠扑上来撕咬。 腾空公主、大且渠不知道身后追兵是赫离可汗亲率的侍卫军精锐，也不清楚柔黎侍卫军的强悍战力，可是也怕，怕被几千柔黎先锋骑兵缠住，使得后面的柔黎大军拥有足够时间赶来，导致六、七千乞迪骑兵被团团包围，所以腾空公主、大且渠不敢冒险回身和追兵拼死一战。 实际上，乞迪骑兵能够逃出这么远，一方面是他们自己的坚持，另一方面则是赫离可汗的有意为之，特意吩咐侍卫军控制力度，否则整整两卫侍卫军的精锐追击力量，凭着镶嵌马蹄铁的骏马和精良武器，完全能够一鼓作气碾压疲惫逃命的乞迪骑兵。 哪怕没有发起追击围攻，只需下令两卫精骑全力射杀，凭着草原骑手的箭术和柔黎强弓的威力，乞迪骑兵可不止损失三、四百，起码得是上千。 挥动鞭子，作为乞迪全军主将的大且渠脸上同样难掩疲惫之色，望着旁边的腾空公主，她的脸色更为糟糕，但是她没有抱怨诉苦，而是咬牙坚持，以身作则鼓舞部众坚持下去，回到部众营地。 看着腾空公主的脸色，大且渠生怕下一刻她就从马背上摔下来，张了张口，但是又清楚知道腾空性子，即使自己劝说她休息一会儿，她也不会愿意的。 一旦停下来，那么身后的柔黎军队就能围上来，漫天箭雨不知要夺去多少乞迪勇士的生命，又要多出乞迪勇士埋骨于此。 突然之间，后边传来阵阵呼唤，似乎有什么喜事发生，腾空公主、大且渠面露疑惑，吩咐派人去后边打探。 “公主，大且渠大人，追兵退了！”被派去查看的骑兵回来，激动汇报。 什么，柔黎军队退了？ 腾空公主、大且渠降低马速，回身瞭望，确实发现柔黎骑兵的距离更远了，乞迪骑兵没有提升速度，更无法加速了，那么只能是柔黎骑兵降低速度了。 “他们终于承受不住了......”腾空公主、大且渠松了一口气，追击可不是一件易事，要死死咬住前方敌军不放，碰上逃命狂奔，追击之人也得玩命狂追，在追击过程中大批掉队实属平常，乃至坠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家快点，坚持下去，趁此机会把敌军一把甩掉！”大且渠喊道，自己可没有那么傻，看见追兵休息，自己也停下来喘口气，现在都到了这一步，别忘了此地还是柔黎汗部的地盘，若是停下来休息，那么就逃不出去了。 知道活着的希望又大了一分，挥鞭驱马，乞迪骑兵的速度不由加快，又是疾驰大半夜，几乎一口气冲过长胡部的山前草场。 直到天际黑夜退去，一抹晨光划过，乞迪骑兵已经甩开追兵二、三十里，却在前方碰见熟人。 “什么，长胡部的托兹王子？”听见前方探马的汇报，腾空公主和大且渠对视一眼，从探马的描述来看，长胡部肯定是出事了，可是为何他们没有退回大山密林，反而是在前方呢？ 时间宝贵，虽然拉开追兵一段距离，可是不能在此过多停留，腾空公主、大且渠策马上前去看看长胡部的托兹王子。 此时，冒充“托兹王子”的柔黎汗部观风帐土屯，浑身污迹，袍甲残破，显然是经历一场残酷战斗，八成还是一场败仗，否则哪会如此狼狈。 “高贵的腾空公主，还记得长胡部的托兹吗？”观风帐土屯特意抹洗一把脸，方便腾空公主看清自己的样貌，在他们眼中，眼前这幅面貌的就是长胡部的托兹王子。 “托兹王子，你这是怎么了？”不久前才见过，此前又参与利用长胡部牵制柔黎军队的谋划，腾空公主对托兹王子还是很有印象的。 闻言，“托兹王子”瞬间满脸苦状，把长胡部遭受的苦难道出，前段时间山前草场的柔黎骑兵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袭击长胡部兵马，虽然大部队且战且退，返回大山密林，可是足足损失三千多战士，太过惨重。 前几天，长胡部派出打探的人报告山前草场没有柔黎骑兵了，“托兹王子”才敢率领五千长胡部战士再次出山，赶往亦兀嘞河草场和几部联军汇合。 “腾空公主，不知道我们长胡部的那份战利品......”话到最后，“托兹王子”交搓双手，小心提到最为关心的话题。 “战利品？能够活下来就是长生天保佑了！”腾空公主、大且渠心道，想着该如何开口和托兹王子说，又听见托兹王子的下一句话，脸色突变。 “你说什么，一支柔黎大军朝着亦兀嘞河草场方向而去？怎么可能，你没有看错？”腾空公主、大且渠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之感，仿佛头顶笼罩一片阴云。 冒充“托兹王子”的观风帐土屯坚定地摇摇头，让乞迪骑兵可以去前边搜查，不难发现前方有过大队骑兵行军留下的痕迹。 “他们有多少人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且渠急着追问道。 “怎么也有五千骑！”前实后虚，观风帐土屯报出的数字连托拜厄斯万骑的一半都不到。 五千骑？ 大且渠下意识回头一看仅存的乞迪骑兵，人数和那支突然冒出的柔黎骑兵差不多，可是己方人马疲倦，战斗力连平时的一半都没有，如何能够冲破最少五千柔黎骑兵的阻拦，一旦和前方的柔黎骑兵接战，那么身后追兵赶上来，前后对乞迪骑兵发起夹击，那么几日前联军先头骑兵的下场便是乞迪骑兵未来的下场。 第七百五十六章：大帐惊变 第七百五十六章：大帐惊变 长胡部临时营地，考虑到那支突然冒出的柔黎大军，无法逃奔下去的腾空公主、大且渠在这里短暂停留，好心的托兹王子把携带的口粮匀出一部分给乞迪骑兵，令腾空公主、大且渠对他的印象瞬间好上几分。 这处宽敞的帐落内有不少乞迪将领、贵族，经历前方联军的战败，又被追兵尾随袭击，神经早已紧绷，难得摆脱追兵，又有滚烫的奶酒，下意识躺在皮毯，对比前几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尽管有人清楚现在自己没有彻底摆脱困境，可是难得有个机会享受，再一逃跑，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喝上一口热汤，现在先好好休息一番。 咕咕饮下几口马奶酒，看着帐内将领的松懈状态，大且渠皱了皱眉，隐约感觉不对劲，却没有多说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恨不得趴在皮毯上呼呼大睡，若不是咬牙强撑着，恐怕比他们更加懒态。 但是，大且渠提醒自己没有时间和心情享受帐内的温暖，只不过是暂时甩开追兵，最多中午时分，柔黎追兵肯定能够发现乞迪骑兵的踪迹，现在必须要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一支突然冒出的柔黎大军抢在乞迪骑兵先头，前往亦兀嘞河草场，如无意外，那么亦兀嘞河草场已经被柔黎骑兵夺回，若是乞迪骑兵一头扎进去，绝对撞在一块铁盾上，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一定能够撞烂这块铁盾。 这也是为何大且渠、腾空公主答应长胡部邀请，在长胡部营地临时落脚的原因，与其跑下去，距离危险更近一分，那么不如停下来，恢复一二力气再说。 在长胡部营地能够恢复一二力气，可是却无法恢复元气，大且渠、腾空公主都明白这一点。 大且渠不由想起刚才托兹王子的建议：往北钻进大山密林，掩藏一、两个月，等到风头过去了，再出来。 说实话，这不失为一条好办法，大且渠有些心动，可是大山密林终究是长胡部的地盘，到时候受限于人怎么办，另外极为重要的是留在亦兀嘞河北边的部众怎么办，那些可是身边几千骑兵的一家老小，如果乞迪残部全都钻进大山密林，或许没有什么难度。 但是，明知道敌军弯刀挥向营地的老弱部众，几千乞迪骑兵会乖乖服从大且渠、腾空公主的命令吗？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那又能怎么办，大且渠心中颇感焦虑。 几千乞迪骑兵被困在这里，前有大军，后有追兵，就算他们再跑下去，也不可能纠缠多久，迟早会被柔黎骑兵压缩包围圈，一口口吃掉。 大且渠缓缓踱步，看见帐内角落托兹王子和手下人低头交谈，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看自己，托兹王子侧身，然后微笑看着大且渠，笑容中规中矩，令大且渠感觉眼前有些朦胧，浮现攻下亦兀嘞河草场后，乌维汗部的巴克耳和呼屠汗部的亦那别多的交谈一幕。 对了，乌维骑兵、呼屠骑兵已经朝着西边撤退，不同于乞迪骑兵，他们是径直往西撤退，路程比自己要短，说不定已经到了亦兀嘞河。 一方是逃跑撤退的乌维骑兵、呼屠骑兵，另一方是有所准备的柔黎军队，双方必然会有一战，那么无论柔黎军队是胜是负，战斗力都会被削弱，那时候乞迪骑兵再趁机通过亦兀嘞河草场，成功率便大大提升，甚至仅存的柔黎军队都不敢来阻挡。 “就这么办！”大且渠粗粗想到脱困方法，精神头一下子上来了，一转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双眼猛地剧睁，脸色大变，。 “托兹，你要干什么？” 在大且渠大人拔刀猛呵后，有些微醉的乞迪将领、贵族被惊醒，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进进出出端食倒酒的长胡部仆从，此时全都拔刀提盾，拉弓瞄准，帐外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显然有着更多人马包围大帐。 避免打草惊蛇，走进大帐的乞迪将领、贵族并没有被长胡部要求交出武器，随着吓出一身冷汗，面临生死关头，醉意早已烟消云散，纷纷拔出随身武器和长胡部战士对峙。 紧握弯刀，大且渠挡在腾空公主的身前，如果对面箭矢飞射过来，那么也要穿过自己的身体才能伤害到背后之人。 眼睛充满愤怒的血丝，大且渠狠狠盯着“托兹王子”，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并非柔黎王庭宫帐军来得快，而是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从几部联军踏进东漠草原，便一步步走进柔黎汗部布置的圈套中。 甚至有可能在几部联军进入东漠草原之前，柔黎王庭就在秘密集结军队，从柔黎王庭和柔黎各处领地调动一支支骑兵赶往北边草原，然后仿若一头趴在暗处草丛的狮子，随时准备跳出来一口咬断猎物的颈脖。 如此一来，所有的困惑都能解释了，为什么柔黎王庭宫帐军及时搭救勒水族，为什么一支柔黎大军绕到亦兀嘞河草场......柔黎汗部北边领地的兵马抽调至长胡部山前草场和长胡部对峙，怕也是一场戏，亦兀嘞河草场附近的几千牧民则是一个诱饵。 牺牲几千老弱牧民，消灭几万敌骑，怎么看都是十分值得的！ 终于成功了，凭借此功，晋升观风帐千骑长妥妥的，冒充托兹王子的观风帐土屯深吸一口气，压住激动心情，上前两步，要圆满地完成自己的最后任务。 “腾空公主，我家大汗已在帐外，邀请你前去一见！” 什么，堂堂的柔黎大汗在这里？ 闻言，帐内的乞迪将领心中惊讶、不安，同时又有几分好奇，为何柔黎大汗邀请自家公主相见？ “托兹王子喊‘我家大汗’真是顺口，怕是称呼你阿爸都没有这么顺口！”大且渠嘲笑道，下意识挪动身体，把腾空公主遮挡更加严实。 “大且渠大人，声明一下，我可不是长胡部的托兹王子，从来都是伟大的赫离可汗的卑微仆人，出身柔黎汗部的仆人。”观风帐土屯略带骄傲答道，他可是在妥儿川草原时期尚未立部就成为柔黎一员，常以自己的老资格身份为傲。 “还有，随同大汗前来的有着我们柔黎汗部最精锐的勇士，一路上如果不是他们有意控制，恐怕你们还到不了这里......”观风帐土屯对着大且渠傲气“提醒”道，同时把目光投向腾空公主，等待腾空公主的回答。 若不是大汗下令叮嘱要活捉，观风帐土屯可不会如此客气，直接一通乱射，再靠着营内兵马和大汗侍卫军，把几千乞迪残兵呼呼扫荡。 “带路！”一道坚定有力的女声响起，腾空公主越过大且渠，根本不给大且渠等人反应时间，走到观风帐土屯面前。 ps：加更一章，兄弟们砸几个票票、订阅、爱心呗！ 第七百五十七章：未回的信骑 第七百五十七章：未回的信骑 牟汗山，呼屠汗部在北漠草原最为重要的营地，冬雪寒风的威力残留，大多数牧民习惯性待在帐内抵御严寒。 营地中央大帐，西部大人呼屠鸠来回踱步，颇有几分焦躁不安，时不时又自嘲几句，自我安慰不用太多担心，几部联军的总兵力可是超过五万骑兵，又不是扫荡东漠草原、彻底击垮柔黎汗部，不会有多大的危险。 率领五千呼屠骑兵，参与几部联军的亦那别多已经七、八天没有给牟汗山传回消息，按照约定，出征人马每隔两天就要派出信骑回传消息，便于呼屠鸠及时知道前方动向，哪怕是雪天路难，前线信骑有所耽搁，也不至于耽搁那么多天。 按照前一段传递消息的效率，七、八天时间都足够三波信骑回来了！ 难不成是出事了？ 呼屠鸠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前几次传回消息说到进攻非常顺利，占领亦兀嘞河草场，杀得勒水族慌忙逃跑，最近一次提及几部联军即将追上勒水族，吃掉柔黎汗部在东漠北边草原最大的附属部落。 不过区区几天时间，就算出现意外变故，顶多也是北边草原散落的柔黎骑兵汇合逃跑的勒水族，给几部联军造成骚扰，拖住进攻的步伐，正如此前勒水族少主青格沂率领勒水骑兵拼死反击一般。 为了稳妥，这位呼屠汗部的西部大人还是主动派出探马前往亦兀嘞河，看看是否雪天路堵，导致信骑无法回到牟汗山，或者能够在路上遇到回来的前方信骑。 又过了三、四天，前往亦兀嘞河方向的探马终于带回来了消息，可却是一个坏消息，出乎呼屠鸠意料的坏消息。 亦兀嘞河北边荒野出现大队不明骑兵，这支不明骑兵抢劫掠夺，甚至袭击随同乌维骑兵来到亦兀嘞河北边草场的乌维部众。 不用多想，呼屠鸠瞬间明白过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抛开如今乌维汗部、呼屠汗部、乞迪残部联手，单是乌维汗部有着三万骑的力量在亦兀嘞河南边，别说乞迪残部，就算是呼屠汗部都不愿意平白无故去得罪乌维汗部。 那么，显而易见，这支袭击乌维部众的不明骑兵肯定是柔黎骑兵，既然柔黎骑兵大摇大摆从亦兀嘞河南边杀过来，那么亦兀嘞河草场肯定控制在柔黎汗部手中。 亦兀嘞河草场控制在柔黎汗部手中，几部联军要想逃冲出来，难度就大大增加，到时候付出的伤亡绝对不小，甚至五千呼屠骑兵要折进去一半。 此时此刻，呼屠鸠还没有假设几部联军已经惨败的前提，否则推测结果便不是折进去一半，五千呼屠骑兵全军覆没都有可能的。 失神恍惚，呼屠鸠耳边响起不久前抵达牟汗山营地议事时，乌维汗部的和可大祭司提醒对柔黎汗部的警惕，那个时候，这位西部大人还认为是少经战阵的和可大祭司经历柔黎汗部和乞迪汗部的战争后，被吓到了。 如今看来，怕是空穴来风，并非和可大祭司虚言夸大，崛起不过几年的柔黎汗部，实力发展迅速，令乌维汗部这个老牌霸主部落都要畏惧三分。 呼屠鸠怀疑自己低估柔黎汗部，低估那位年轻的柔黎可汗，在残酷的腾格里大草原上，弱小部落崛起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却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难在于弱小部落往往被强大部落剥削挤压，没有成长起来便夭折了。 易在于恰逢草原大变，总有那么几个被长生天眷顾的弱小部落抓住机会，侵占草原牧场，掠夺牲畜人口，然后如同滚雪球般发展壮大，成为一个几万帐的强大部落，拥有挑战霸主部落的资格。 纵观腾格里大草原千百年的历史，某个部落拥有挑战霸主部落的资格，再到登上霸主的宝座，区区几年时间是不够的。 要知道，就算被称为草原传奇的呼屠牟，从他翻身成为部落首领开始算起，光是建立呼屠汗部，称霸北漠草原，就用去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若是算上挥军东进，占领卡兰帝国西北地区，消灭附近大小公国、侯国，真正奠定芬伊瑞拉王国的基业，几近三十年的时间。 如此一位草原英雄，一位草原传奇，足足用去三十年的时间，才留下芬伊瑞拉王国这份霸业，强大百年。 呼屠鸠知晓柔黎汗部击败乞迪汗部，知晓柔黎汗部东进布兰卡西亚，知晓柔黎汗部正在强盛崛起，知晓柔黎汗部成为第二个横跨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草原势力，知晓未来柔黎汗部对呼屠汗部产生重大威胁...... 因此，呼屠鸠才愿意提供大批武器物资给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长胡部，乃至调动五千呼屠骑兵参与对东漠草原的战争，牵制柔黎汗部的发展，为呼屠汗部争取更充足的应对时间。 可是，呼屠鸠没有把事情往最坏的程度推想：并非未来，现在的柔黎汗部已经拥有威胁呼屠汗部生存的实力！ 那么，充当恶狼的乌维骑兵、乞迪骑兵、长胡战士，以及五千呼屠骑兵，便不是闯进草场吃羊的恶狼，会成为雄鹰口中的食物，使得那头雄鹰更加强壮有力。 “来人，传令宫帐军集结，目标亦兀嘞河草场！”西部大人呼屠鸠大声下令，作为呼屠汗部北漠草原领地最重要的据点，牟汗山营地常年驻扎两万呼屠精骑，对上寻常四万部落兵都有着绝对的胜算。 呼屠鸠要亲自去亦兀嘞河草场看一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还要把五千呼屠兵马，最好算上乌维骑兵、乞迪骑兵、长胡战士，一起接走，日后还能再用他们做炮灰，继续去东漠草原骚扰袭击，牵制柔黎汗部的发展。 尽管今冬的冷风残雪盖住往日悠亮的号角声，但号角声还是传遍牟汗山营地四周，无数草原儿郎匆匆从毡帐钻出，骂咧几声，拿着弯刀弓箭，牵出战马，赶往集结草场。 第七百五十八章：扯虎皮做大旗 第七百五十八章：扯虎皮做大旗 亦兀嘞河以北的荒野草原，芬伊瑞拉王国西部大人呼屠鸠的大纛猎猎飘扬，大纛周围是常年驻扎牟汗山的两万呼屠精锐骑兵。 往日迫使北漠草原无数大小部族俯首称臣，纵使霸主部落都要慎之又慎对待的呼屠精锐骑兵，仿佛置身冷风碎雪，不复往日的骄狂气势。 匆匆扎下的大帐，呼屠鸠沉闷的低头，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每一个都和柔黎汗部有关，却没有多少和几部联军直接相关，但他还是从一个个消息看到几部联军的状况。 最先派出，也是探进最深的一支探马队传回来唯一一个和几部联军直接相关的消息：在亦兀嘞河沿岸发现朝着北边撤退的联军骑兵。 在亦兀嘞河沿岸发现联军骑兵，但是联军骑兵又没有出现在亦兀嘞河以北的荒野草原，要么联军骑兵折返东漠草原，要么他们无法冲过亦兀嘞河草场。 此时的呼屠鸠对后者无比确信，就在前边的亦兀嘞河草场，一支柔黎大军驻扎戒备，堵住两万呼屠精锐骑兵进入东漠草原的道路，同时在周围百里散出一支支精锐游骑，几乎是一口一个准的吃掉呼屠鸠派出的探马，使得他无法探知亦兀嘞河南边的情况，也无法和几部联军取得联系。 呼屠鸠也曾想过下令两万呼屠精骑直接攻击，强行闯过柔黎大军的拦截，可是在亲自策马观察前方柔黎大军的情况时，心瞬间凉了半截，压住强闯攻击的念头。 早在呼屠鸠率兵赶到亦兀嘞河以北前，把战场残局交给拉姆可万骑的多米万骑疾驰西追，对乌维骑兵、呼屠骑兵补刀，顺利和托拜厄斯万骑会师后，又接到牟汗山营地来敌的消息，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再打一场。 托拜厄斯万骑和多米万骑，两、三万柔黎精骑，残留不久前战斗的血腥杀气，陈兵亦兀嘞河草场。 明眼人呼屠鸠一眼便能看出，眼前的柔黎大军绝对不是好惹的，一旦进攻，即使胜利，两万常驻牟汗山的精锐大军也会损失惨重，从而引发一系列动荡。 “传令下去，探马先行，大军前进二十里！” 呼屠鸠急喊下令，若是把呼屠骑兵和柔黎军队比作两名草原武士，呼屠骑兵前进二十里，那么便是出鞘弯刀稍差一寸和柔黎武士的武器撞击上了，大有一股拼命搏杀的架势。 呼屠鸠就是要营造一种紧张、迫重的气氛，让柔黎汗部看到自己的决心，让柔黎汗部清楚看到两万呼屠精锐骑兵背后的强大势力——呼屠汗部，绝对不是它这种区区崛起不过几年的新生汗部可以对抗的。 直白一点，扯虎皮做大旗！ 建立芬伊瑞拉王国的呼屠汗部，绝对是任何人心中的腾格里大草原第一强部，西至广袤草原，东到卡洛斯诸国，集合夹着王室、部落氏族、封地领主的力量，一旦发生战争，不下几十万可战之兵，没有任何势力愿意和它无端端交恶。 在呼屠鸠看来，初定东漠草原的柔黎汗部，征召半大男孩、老牧民，掏空家底，能够集结三十万骑的军队，可是，柔黎汗部胆敢这么做，它耗得起吗？ 说不定，只要柔黎汗部有所迹象，那么外边的盗匪恶狼，内部不甘臣服的部族便会在暗地筹划，从这场大动乱来谋夺利益。 “派出使者去亦兀嘞河的柔黎营地，告诉他们一支呼屠队伍被乞迪部掠走，迫卷到东漠草原，我们要进入东漠草原找人！”背后有着呼屠汗部，可呼屠鸠还是编造出一个合适理由，尽管柔黎汗部八成不会相信，不过算是给柔黎汗部一个台阶，给柔黎汗部留点面子。 亦兀嘞河草场，柔黎军营。 “呵呵......“听到吉姆千骑长转述上来关于呼屠使者的话语，赫离蔑笑道，呼屠汗部当现在是百年前呼屠牟时代的腾格里大草原？ 纵使如今仍是那个草原传奇呼屠牟统治的呼屠汗部，赫离可汗也不会凭对方的几句话便乖乖放人，谁不会撂狠话，有本事在战场过几招再说。 区区两万呼屠兵马，就敢到柔黎汗部家门口耍威风，真是走错地方，看错人了！ 呼屠使者确实把来访“原因”告诉柔黎汗部，提到那支被胁迫卷入东漠草原战争的呼屠骑兵，却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还不耐烦地通知柔黎汗部赶快把“几万呼屠部众”交出来。 外交是一门灵活善变的技术，并非什么人都能学会的，更别说把它提升到艺术的层次了。 何况，明明是战败一方，呼屠鸠那么理直气壮，还把乌维骑兵算成“被掠走的呼屠部众”，要柔黎汗部交出几万俘虏出来。 真是做梦！ 赫离可汗真想敲开那位呼屠汗部西部大人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结构是怎么样的，这般的要求都敢提出来，扯虎皮做大旗也不是这么搞的，真以为老子听到呼屠汗部或芬伊瑞拉王国就乖乖跪下？ 拉姆可万骑、多米万骑的围猎捕获，算上托拜厄斯万骑在亦兀嘞河草场的收获，粗略统计不下两万青壮俘虏，先不说如今帐下户缺人，难不成赫离可汗傻到白白放走两万敌军俘虏，还是放走后百分百会拿起武器再来进攻柔黎汗部的？ “托拜厄斯，你和呼屠使者周旋一下就把他打发走，告诉他没有发现有呼屠部众。”赫离考虑一下，还是交给经验丰富的托拜厄斯万骑长去处理。 “多米，你负责从缴获的弯刀弓箭筛选出一批质量不错的，我们也来学习一下呼屠汗部，把武器物资送给邻居部落......”赫离给了多米一个眼神，补充一句：“观风帐会协助你的。” 多米万骑长心领神会，在北漠草原被呼屠汗部剥削压迫的部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苦于贫困，又没有足够的锋利武器，反对的部落通常被呼屠骑兵轻易镇压，纵使这样，小到几百部众，大到上万人的反叛，给呼屠汗部造成不小的麻烦。 如果这些部落得知牟汗山营地的驻军折损，呼屠汗部遭受战败，又免费得到大批武器物资支援，就算不会大举反叛，也会悄悄侵占属于呼屠汗部的肥沃草场，发现没有呼屠骑兵赶来，胆子越来越大，参与部众越来越多......一旦呼屠汗部无法施展铁血手段快速镇压，北漠草原的局面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平稳。 若是柔黎汗部观风帐持续搅动，北漠草原一番风起云涌也说不定！ 第七百五十九章：憋屈的呼屠鸠 第七百五十九章：憋屈的呼屠鸠 从亦兀嘞河草场的柔黎营地回来的呼屠使者，捎回令呼屠鸠心情糟糕的消息，尽管西部大人呼屠鸠气得微微发抖，还是吩咐呼屠使者把草场沿途、柔黎营地的所见所闻一一讲出来。 看见脸色铁青的呼屠鸠大人，呼屠使者省去自己对着柔黎汗部众人傲气通知的一段，直接进入正题，把脑袋记得的走了哪条路线、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等全都讲出来。 听完汇报后，呼屠鸠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连下边跪着的呼屠使者都感觉碍眼，气躁的摆摆手，示意他有多远滚多远。 呼屠使者的讲述并不清晰，可是西部大人呼屠鸠还是从“奇怪阵列”、“全都是人”、“弯刀厚甲”等关键字眼，嗅到柔黎汗部在亦兀嘞河草场的强大气息，甚至有可能比自己观察所见还要强大几分。 刚刚一瞬间，呼屠鸠对麾下两万呼屠精锐骑兵的战力有所怀疑，一旦发起对亦兀嘞河草场的进攻，说不定失败的会是呼屠汗部，会是自己。 尽管呼屠鸠迅速把这个动摇军心的想法抛出脑海，可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却是令人害怕，乃至恐惧。 从柔黎汗部的回答中，呼屠鸠明白光靠装腔作势是无法逼迫柔黎汗部，对方根本不惧两万呼屠大军，有可能连对呼屠汗部的敬畏都远远跌过呼屠鸠的猜测。 典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说实话，呼屠鸠对这个结果感到有几分悲伤，称霸北漠草原百年的呼屠汗部竟然被人如此轻视，难不成强盛百年的呼屠汗部要衰落了？ 柔黎汗部绝对会成为呼屠汗部的巨大威胁，乃至是头号大敌，从它对呼屠汗部的蔑视就能察觉到迹象。 如果有可能，西部大人呼屠鸠必定要鼓动呼屠汗部重拳进攻东漠草原，对新生的柔黎汗部发起一场狠狠的打击，即使无法消灭柔黎汗部，也要把半个东漠草原卷入战火，使得柔黎汗部无法繁衍强盛。 不必动用东边芬伊瑞拉王国的力量，只需要集结呼屠汗部在西边北漠草原的力量，至少能够召集十万草原骑兵，掠夺柔黎汗部的人口牲畜，摧毁柔黎汗部的肥沃牧场。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如果现在是一年前，那么呼屠鸠的大纛下已经集结至少十万骑的军队，而不是区区两万，同时他也能没有后顾大忧的去发起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争，身后会有强大的芬伊瑞拉王国支撑，以及精神尚可的芬伊瑞拉国王的全副信任。 可惜，呼屠鸠的兄长，芬伊瑞拉王国的统治者，呼屠汗部的可汗，呼屠句河即将承蒙长生天的召唤，芬伊瑞拉王国都城青朵城已是暗流涌动。 如今的芬伊瑞拉王国背景是各股势力蠢蠢欲动和绝对信任呼屠鸠的国王兄长即将离世， 先不说是否合适发动对东漠草原柔黎汗部的战争，光是呼屠鸠请求集结超过十万骑的庞大军队就能引来无数猜测。 要知道，这位西部大人，国王亲弟，同样有着资格继承芬伊瑞拉王国的宝座，何况呼屠鸠的威望、能力摆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呼屠鸠没有资格坐上那个宝座。 何况，无论是卡洛斯大陆，还是腾格里大草原，兄长死亡，弟弟继位的先例并不在少数。 不错，弟弟呼屠鸠大人和哥哥呼屠句河国王从小一起长大，兄弟关系亲厚，但是并不代表呼屠鸠大人和哥哥的几个儿子同样关系亲厚，何况叔叔夺去侄子权力的例子并不少见，典型例子就是几年前东漠草原霸主部落的乞迪汗部，达雅叶护干掉哥哥里别可汗的儿子，登上乞迪可汗的宝座，那场内战也是导致乞迪汗部灭亡的原因之一。 倘若柔黎军队大举入侵北漠草原，那么西部大人呼屠鸠征召大批青壮抵抗，乃至反杀东漠草原都能说得过去，可是呼屠鸠计划先动手，必然扯动许多人的神经。 当然，身为西部大人的呼屠鸠完全可以任性一把，动用自己的威望、权力，脱离单干，征召牟汗山营地和周围附属部落的兵力，能够集结五万骑的军队，包括两万呼屠精锐骑兵。 不过，前番几部联军总计五、六万人马，不乏乞迪精锐骑兵，他们都在柔黎汗部面前吃了大亏，即使下一次是由呼屠鸠亲自领兵，协同调动更为密切，谁又能保证一定能够战胜柔黎汗部？ 五万骑兵重挫一个汗部，确实存在成功的可能，但是难度非常之大，付出代价也非常大，何况……万一失败呢？ 先不说五万骑全军覆没，只要折损三万人马，呼屠汗部的北漠草原领地立刻便动乱起来，无数窥伺恶狼会暗地侵夺呼屠汗部的肥沃草场，附属部落用各种借口不交或少交贡赋，若是再发现往日前来威胁警告的呼屠骑兵没有出现，胆子会更大，说不定对正处于新旧权力交替的芬伊瑞拉王国造成严重威胁。 “无论如何，都要先把亦那别多他们要回来，哪怕用牛羊、奴隶去赎回来！”呼屠鸠低沉自言道，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在大草原，什么时候强大的呼屠汗部要用赎金去赎回俘虏了，最近一次是几十年前，还是百年前？ 可是，呼屠鸠必须要去做，不能眼睁睁看着呼屠部众被人俘虏，沦为卑贱的奴隶，同时还要通过亦那别多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几天没有收到消息，几万联军骑兵就被柔黎汗部一锅端了，柔黎汗部是怎么做到的。 “先让你们占点便宜，日后再狠狠收拾你们！”呼屠鸠心里想道。 经过这次几部联军在柔黎汗部的吃了大亏后，呼屠鸠大人对柔黎汗部的警惕提高几个级别，从今往后不仅加大对东漠草原的监视，还会派人前往都城青朵城呈报，渲染柔黎汗部的威胁气氛，一旦王国新旧权力顺利交接，争取促使芬伊瑞拉王国对柔黎汗部发起一场大战。 第七百六十章：生离死别 第七百六十章：生离死别 冬末残寒，今日这场怕是汉历七年最后的降雪，雪势并不大，停停落落，倒像是特意给草丘点缀景色的。 一南一北，南边大队伍停马驻立，北边小队伍策马缓走，似乎是一副送别场面。 北边小队伍，腾空公主没有像第一次在妥儿川草原见面那般利落离开，迎着碎雪，扭头回身，扯下遮风挡雪的面巾，朝着南边投过去一道平和泛波的目光，嘴角溢着浅浅的微笑，俨然把这次当作是寻常离别。 既是和赫离告别，又是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腾空公主，或许也不是“朵兰珠”，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草原女子。 长胡部山前草场，逃跑的乞迪骑兵被内外包围，幼名“朵兰珠”的腾空公主和几年未见的老朋友见面，此前她曾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柔黎贵族，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高贵到如此程度。 不得不承认，柔黎汗部如今比未灭亡的乞迪汗部都要强盛繁荣，这位柔黎可汗的身份比达雅可汗要高出一筹。 没有绵绵叙旧，没有你死我活，赫离一句话：只要乞迪部从此以后不再和柔黎汗部为敌，那么你和你的部众都能平安离开。 赫离可汗把选择权给了腾空公主，让她决定自己和部众的前途命运，纵使腾空公主日后违背誓言，他也认了，当是给自己告别过去的代价。 几年的颠簸流离，肩上担子太重，腾空公主也累了，她却不为自己考虑，反而把选择权交给乞迪部众，让部众们决定去留。 “愿意臣服柔黎汗部的牧民，可以分散回到乌河草原生活或为历代乞迪先祖守灵！”这是赫离可汗给乞迪残部的另外一条路。 凭着如今的柔黎汗部，控制、同化拆散安置的乞迪残部并不是什么难事，用上一、两年时间足够了，那时候都是在柔黎雄鹰旗帜下的属民部众了。 除去在勒水万户草场被俘和战死的，大且渠等嫡系乞迪部众选择跟随腾空公主，誓死成为守护腾空公主的弯刀和盾牌。 在赫离提及臣服的乞迪部众可以返回乌河草原生活时，颇有深意望了一眼腾空公主，相信她能够读懂眼眸里的讯息，但是腾空公主没有回应，离开是她的选择。 距离越来越远，地势起伏，腾空公主逐渐看不清楚南边的队伍，默叹一声，她和赫离之间横亘太多血淋淋的生命，部众、亲族、父汗......如果她回到乌河草原，每个人看见腾空公主，都无法忘却柔黎和乞迪的一幕幕恩怨，仿若一次次揭开伤疤。 长生天，如愿有来世，我和他都做个普通人，那时候我们再相聚！ 那道身影被草丘彻底遮挡，赫离明白“朵兰珠”将会埋在他的脑海深处，藏在尘封的记忆里。 赫离给了侍卫一个眼神，吩咐他去做该做的事情，作为男人，他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把乞迪骑兵放走，但是身为可汗，为了柔黎汗部，秘密派出观风帐探子暗中盯着是最恰当的方法。 就在腾空公主等人离开亦兀嘞河草场的第二天，赫离可汗叮嘱托拜厄斯万骑长、多米万骑长，交代对呼屠汗部的应付，传令突迪伢万户长准备开春事务，然后轻装简行，匆匆离开亦兀嘞河草场。 不过，赫离可汗并非后悔放过腾空公主或者不舍腾空公主离开，而是返回柔黎王庭！ 赫离一行毫不顾惜马力，马鞭挥动，战马狂奔，比起不久前乞迪骑兵逃命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几乎达到战马的极限。 “坚持住，快点！”赫离默默向长生天祈祷。 其实，赫离心里早该有所准备的，尽管锡达大叔身体一直在调养，可是调养归调养，无法彻底治愈陈疴旧疾留下的病根，纵使希德丁总医师尽心竭力，也无法活到七老八十。 大汗赶回来的消息早就通过信鹰传回王庭，在赫离驰进柔黎王庭营门时，察乌卡等人已经在营门等候许久。 “锡达大叔怎么样了？”来不及闲谈胡侃，赫离开口问道。 “不是很好，之前老爹一连几天吐血，连肉沫都吃不下去，现在希德丁只能用参汤吊着，也说参汤没有多大效用了。”察乌卡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尽是凝重神态，还夹着悲伤之色。 “走！”赫离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策马冲过去宫帐。 锡达宫帐，帐外的值守武士瞧见策马冲过来的人儿，松开紧握的刀把，急忙行礼，赫离纵身下马，摆手示意不必出声，免得打扰锡达断事官，径直走了进去，胖子察乌卡尾随其后。 “老嫂子...你不必每天过来，别沾了我的病气......”帐内响起锡达断事官的声音，没有往日洪亮有力，还夹有大喘气的感觉。 “我要是不过来，怕是你连这碗参汤都不喝了，别说什么病气不病气的，好好养着身体，会好的.....赫离这两日就回来了......”说到最后，黛丽莎老夫人话音夹有一丝哽咽，仿佛是控制自己，免得哭了出来。 “阿妈，锡达大叔，我回来了！”赫离走进内帐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黛丽莎老夫人赶紧迎上去，紧握儿子的双手，左瞧瞧，右看看，眼眶忍不住泛着泪光，交代几句后，走出帐门，把空间留给锡达和赫离、察乌卡，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赫离上前一看锡达大叔的模样，仅仅两个月，他便比自己离开前瘦了半圈，脸上皱纹斑驳密集，没有往日的挺拔豪气，像是迟暮老者，随时都会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好，好，好......”锡达大叔眼眸闪过一抹喜色，连说几个“好”字，却没有点出好在什么，然后挪手拍打皮毯，看见赫离身后的察乌卡，又抬手摆摆，示意两人都走到自己跟前来。 “有你们两个孩子，是长生天对我的眷顾，我很有福气，死而无憾，到长生天去见了你们阿爸，我也大声高喊，要让他们用最好的奶酒来招呼我......咳...咳...咳”锡达大叔微笑说道，一时间想起老弟兄，有些激动，不由咳嗽几声。 第七百六十一章：荣耀、追忆 第七百六十一章：荣耀、追忆 “老爹，你要撑住，你的孙子还要见一见爷爷....”胖子察乌卡握住锡达大叔的手，希望鼓舞锡达大叔撑过生死难关，把依稀望见长生天大门的锡达大叔拉回来。 “是啊，你个小兔崽子都成亲了，再过上一年，又能给我添个孙儿，我到长生天和你阿爸喝酒，也能给他个交代......”锡达大叔眼眸充满欣慰之色的看着养子，“可是，老爹撑不下去了，我已经听到长生天对我的传唤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话语夹着一抹叹伤，却没有什么对死亡的畏惧。 此时，同在床边的赫离一脸疑惑之色，给了察乌卡一个眼色：胖子，你什么时候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安答好友的高度默契，察乌卡岂能读不懂赫离的眼色，朝着病着的锡达大叔瞅了瞅，再回一个眼神过去。 赫离瞬间明白过来，八成是察乌卡考虑到锡达大叔病情恶化，怕锡达大叔承蒙长生天传唤离世的时候带有遗憾，匆匆找了个女孩成婚，让锡达大叔临走前看见孩子成家了。 “赫离，你和我细说一下北边战场的情况，前边飞鹰信件只有短短几句‘胜利了’，我心里有点痒痒的。”锡达大叔把目光投在赫离身上，战胜乞迪残部、乌维汗部、呼屠汗部的联手，绝对是一场非凡胜利。 赫离接过话头，挑拣重点来讲述，主力大军从妥儿川草原行军到莫顿河草原，拉姆可万骑西返草原，两大万骑合围猎杀，托拜厄斯万骑伪装长胡部旗号至亦兀嘞河草场截杀......发现牟汗山营地方向的来敌，呼屠使者灰溜溜回去。 仿佛从赫离的讲述看见柔黎军队的无比气势，锡达大叔眼睛睁大，闪着熠熠光彩，气色逐渐好了起来，完全不像是重病卧榻的病患。 “如此胜利，要通布全部，令柔黎上下高兴一番！”锡达大叔道。 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赫离明白是什么情况，心里一阵痛，还是点点头，随即吩咐帐外侍卫将柔黎汗部击败三部联军的胜利消息散布出去，让柔黎王庭高兴热闹一番。 “肚子有点饿，察乌卡，把火盆旁的那碗肉沫汤给我拿过来，你黛丽莎婶子亲手熬了很久的，别浪费了。”锡达大叔笑了笑。 察乌卡急忙拿了过来，赫离刚要帮手端碗递喂，不料，锡达大叔谁都不用，直接拿过来，咕咕几口喝个干净，精神又更好了一些。 “锡达大叔，不急......”赫离强忍心中纠痛，明白锡达大叔精神焕发八成是回光返照了，喝下肉沫汤并非有食欲，而是不想浪费母亲的一番心血。 “外边热闹起来了......”听着外边响起的欢呼狂欢声，锡达大叔背靠着皮毯稍微挺直身子，又示意赫离、察乌卡将他扶起来，“走，我们去外边看看！” 赫离、察乌卡点点头，尽管心中悲伤，可是没有做出什么阻拦，左右搭扶，把锡达大叔扶起来，慢慢走出帐内。 “长生天眷顾！” “柔黎万胜！” “大汗威武！” 柔黎大胜的消息迅速被传播开来，随即响起山呼海啸的狂欢声，无数柔黎部众呐喊欢呼，威力之大，一时间连冬末残寒都震开。 乞迪汗部不算什么，要知道柔黎汗部是踏着乞迪汗部尸骸崛起的，可是乌维汗部却是老牌霸主部落，双方联手就不容小觑，何况还有腾格里大草原第一强部呼屠汗部参与进来。 令人心惊狂欢的是，柔黎汗部击败乞迪汗部、乌维汗部、呼屠汗部的联手进攻，这等力量，天底下还有柔黎汗部战胜不了的敌人吗？ 草原传奇呼屠牟建立的呼屠汗部被打败，那么说明长生天的眷顾已经不在呼屠汗部身上，呼屠牟的后代无法守住长生天赐予的荣耀。 借着乞迪汗部、乌维汗部、呼屠汗部，伟大的赫离可汗显示他才是真正的天命可汗，腾格里大草原唯一的天命可汗，被长生天眷顾之人。 瞬间，赫离可汗的威望、影响力再次被推到另外一个巅峰，哪怕是呼屠牟再生，都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过了。 “赫离，你听！”锡达几人并没有走出宫帐区，而是走到一处稍高的矮坡，能够看见不远处动起来的热闹场景和，听到响起来的欢腾人声，“你创造了无比的荣耀，这份荣耀能够让奇雅孛圪一脉沾光，让我无愧奇雅孛圪先祖，这份荣耀光芒还会扩大，会比百年前呼屠牟闯下的荣耀还要耀眼夺目......科尔塞糜.....” 在欢腾呐喊声中，锡达仿佛回到少年时期，阿爸哈么赞在钦达烈草原教他骑马射箭，安答铎别泽、忽思里等人追羊射兔，下一刻，他以钦达烈少主的身份游历各部，一个个相识人儿在他面前走过......可怕的一支支箭矢飞落钦达烈诸部联军的营地，大火焚烧营地，鲜血不断滴落......后来，他遇到赫离父亲忽特哥，结拜安答，隐姓埋名，认为下半生皆是如此。 再一眨眼，他发现自己正在看着一名坐在首领大座、稍带稚气的少年，然后少年骑着高头骏马，仿若雄鹰追风猎云，无数勇士跟在少年的身后，无数敌人倒在少年的脚下，少年最终和灿烂阳光合为一体，光芒引得无数人跪拜行礼..... 锡达大叔脸色暗淡下来，眼眸也渐渐失去光亮，颇显灰白之色，令得赫离、察乌卡不由急唤两声。 “别唤我......我眯一会儿！”锡达大叔笑着道。 赫离、察乌卡两人乖乖听从大叔的吩咐，没有再开口，如同往常陪伴那般，和他看着远处的热闹景象，听着欢腾人声，只是眼泪不知怎么的，不受控制的从眼眶冒了出来。 许久，两人回头看去，锡达大叔仍是面含微笑，眼眸微睁，还是那么一副坚强模样，不过却令人无法感受到患病的喘气气息。 赫离迟疑地把目光转向胖子察乌卡，终于，胖子察乌卡忍受不住，鼻子一抽，发出一道道哭声。 如师如父的锡达大叔真的皈依长生天的怀抱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无上殊荣 第七百六十二章：无上殊荣 锡达宫帐，悲痛到几乎跌倒的黛丽莎老夫人，被敏敏公主、哈度真侧妃搀扶，缓缓无力落在皮垫，但眼睛仍是不断流泪。 同时，多米之父多奇、兀格和木格之父铁恩、索尔奇大当户、阿雅姆大当户，以及莫扎图老祭司已经赶到大帐。 赫离抹了一把脸，转身看着莫扎图老祭司、索尔奇大当户，“那就按照传统来......阿爸，辛苦你了。”后一句明显是专门对着岳父索尔奇大当户讲的。 莫扎图老祭司沉重应答，同时身为锡达舅舅的索尔奇大当户下意识点点头，又看向平静躺着的锡达，眼眶泛着泪光。 “锡达大叔临走前念叨科尔塞糜，是想回到先祖草场，等到开春后......” 尚未等赫离说完，就听到守在锡达身旁的胖子察乌卡呐喊了一句“我会亲自护送老爹回去科尔塞糜的。” 赫离愣了片刻，迎上胖子的坚定目光，点点头，“那好，你也借机散散心，四处走一走，别憋坏了......” “往各万户派出信鹰、信骑，各草场今冬内不得举宴狂欢，令各万户长前来祭拜，凡是王庭附近千骑长以上的将领都来进行祭拜。”赫离在大体上定了简单吩咐，具体的丧礼操作交给莫扎图老祭司、索尔奇大当户负责，这两人，一个人是专门负责祭礼事务的，另外一人深知钦达烈人的习俗传统，不会出现什么大差错。 赫离后退两步，锡达大叔的离世对他而言，更多是失去亲人的打击，失去了敬爱的长辈亲人，不会对柔黎汗部的发展造成重大挫折，更不会使得柔黎汗部停止运转，滋生变乱。 如今的情况不是太子要从先皇手中受传权力，顶多算是开国君主的父亲逝世，仪式浩大庄重，举国同哀。 赫离和将要登上大位的继承人完全不同，他并非是从锡达大叔手中接过权力的新君主，从秃尾巴河偏僻草场被选为首领，他已经做了足足七年的最高统治者，根深蒂固，连锡达断事官都只是赫离的臣属。 七年时间，赫离一步步把柔黎部带向强大繁盛，走出狭窄的秃尾巴河，夺取广袤的肥沃牧场，击败一个个强敌部落，统治过百万部众，踏着前任霸主乞迪汗部的尸骸，主宰东漠草原，权力横跨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直追腾格里大草原第一强部呼屠汗部。 有赫离在，柔黎汗部乱不起来！ 最关键的，柔黎常备军牢牢控制在赫离手中，不惧任何挑战，凡是敢来的，无数弯刀强弓会告诉挑衅者后果是什么。 至于锡达断事官皈依长生天的空缺，锡达断事官已经给赫离留下提示，自从汉历四年锡达断事官病情无法隐瞒，便由察乌卡、莫扎图老祭司担任助手处理政务，还把部分权力直接下放给赫离可汗的两位岳父，王庭大当户，索尔奇、阿雅姆。 后来，谷卑希侍卫长从钦达烈草原返回柔黎王庭，便被赫离安排到断事官办公帐替代胖子察乌卡，类似于可汗代表，参与处理王庭政务，“侍卫长”一职反倒更像荣誉虚职。 但是，谷卑希侍卫长到了断事官办公帐并非完全脱离武力序列，而是负责接手锡达断事官独有的调兵权。 在柔黎汗部的政务体系中，官员几乎没有多少调兵权的，除非是类似兼任上钦达烈万户长的哈尔赤副万骑长，或者允许拥有相当数量私兵的氏族首领或头人。 不过，氏族首领或头人那种的仅仅是卫队性质，算不得什么军队。 可是，锡达断事官拥有的是实打实的调兵权，还有赫离可汗给予的大汗金牌，确保赫离可汗外出征伐时的王庭安危，一旦出现紧急情况，能够及时武力处置，稳定局势。 既然有这么一套模式，效果还不错，赫离短期内又没有改变的意向，那么想必会继续运用这套模式来处理王庭政务，谷卑希侍卫长、索尔奇、阿雅姆、莫扎图老祭司...... 几日后，索尔奇大当户、莫扎图老祭司把葬礼的习俗、流程呈报给赫离可汗，赫离可汗点头允可，沉思片刻，又吩咐加大葬礼哀荣。 其中，赐金丝白袍、七鹿铜纛、汗王宝冠，动用七千名柔黎精骑为南归护卫，称得上是柔黎汗部有史以来的最高规格，令无数贵族、部众都感到惊讶。 陪葬金丝白袍、七鹿铜纛、汗王宝冠，那么进入长生天的锡达大人肯定风光显赫，绝对不输任何汗部的统治者。 动用七千名柔黎精骑为南归护卫，沿途护送，彰显锡达大人的尊贵身份，要知道常备军可不是普通部落骑兵，是柔黎精锐，创造无敌战果的虎狼之师，别说调动七千人，哪怕七百人都是无比珍贵的。 “博识广慧，奠部昌盛，追赐：伏敕古伐可汗！” 赫离开启腾格里大草原贵族死后追赐的新方式、新规格，此前统治者在某位贵族死后，封赏多是给其家人牲畜奴隶、肥沃草场，从今以后，有了另外一种方式。 赫离此举，不仅前无古人，哪怕日后有人照抄，也超不过赫离的上限，毕竟可汗已经大草原最高的身份称号了。 恐怕，锡达断事官在世时，都没有料到自己死后，赫离会给自己如此高的哀荣，让自己以名正言顺的可汗身份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不少贵族、部众惊讶咋舌，可是却说不出什么反对话语，无论何等的哀荣，锡达断事官都能配得上。 他在秃尾巴河偏僻草场，自甘让位，推荐年少的赫离登上首领大位。 他默默付出，上至教导首领，决断部落大事，下至公平处事，仁待部众。 他不辞辛劳，奔波劳累，促成钦达烈草原归附，恭迎赫离登上可汗宝座。 他更是奇雅孛圪一脉的嫡亲宗长，是赫离可汗的亲近长辈，流着同一源头的血脉。 无论是从功劳苦劳，还是宗亲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够对锡达得到的无上哀荣说出一句质疑话语。 第七百六十三章：泽蒙城的拒绝 第七百六十三章：泽蒙城的拒绝 草原汉历八年，卡兰历四百九十一年，初春融雪，布兰卡西亚的巴罗塞德公国都城泽蒙，附近弥漫去冬残留的寒意。 泽蒙城西北方向的营地，西多图公国戈德温伯爵紧握长剑剑柄，死死盯着远处的城镇，听着使者最终传回来的消息，若是按照他年轻时候的脾气，现在就有几具无头尸体被拖出大帐，来发泄他的怒火。 不过，如今的戈德温伯爵经历无数风风雨雨，尽管十分厌恶己方使者的嘴脸，如果单单是无能还好说，可是还装出一副老子了不起的嘴脸，完全就是纨绔贵族的作风，真不明白那些人为何选择这么一个人参与进来捞功劳，难不成找不出来更好的了？ 厌恶归厌恶，此人也的确把事情办砸了，但是戈德温伯爵不至于做出随意杀人的动作，何况他的首要任务是率领麾下军队去惩罚泽蒙城的愚蠢，让泽蒙城为自己的错误回答付出代价。 半年前，戈德温伯爵率西多图大军围攻泽蒙城，几乎要把这座巴罗塞德公国最后的重镇攻陷，彻底灭亡巴罗塞德公国，使其成为不久后西多图王国的领地，但是草原骑兵和埃雷萨领地的联盟，埃徳登公国惊变，大有长驱杀进萨茹领地的趋势，又有费迪南德大公的紧急命令，他才撤兵回防，使得泽蒙城再次喘息。 萨茹领地和旧埃徳登公国的边界地带，经过半年的大眼瞪小眼，戈德温伯爵和费迪南德大公最终确信柔黎汗部不会趁此进攻萨茹领地，来自草原的威胁暂缓。 既然右边的草原威胁暂缓，那么摆在戈德温大军左边的肥肉不能再浪费，白白引得西多图流口水，尽快把它吃进肚子。 如今的巴罗塞德公国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唯一有可能支援它的埃徳登公国都被柔黎汗部灭亡了，又经过几番西多图公国的围攻摧残，根本不可能再顶得住戈德温大军的猛烈进攻，连像上次那样撑上十天一月的可能性都不大，因为它是绝对没有办法在短短半年间集结那么多战士、军械物资的。 考虑到西边那位咄咄逼人、强势崛起的草原邻居，西多图公国想过和平收降斯弗兰科家族，既能把巴罗塞德公国顺利纳入统治，又能把泽蒙城以西地带作为缓冲地带，一旦草原骑兵从西边进犯，为西多图王国争取足够的反应时间，相当于是“人工”落雁山脉。 只不过，这道预警防线会令泽蒙城以西地带付出巨大代价！ 在西多图公国看来，这是西多图公国给斯弗兰科家族的机会，能够保留斯弗兰科家族的贵族地位，已经是施恩，是战胜者对战败者的仁慈，斯弗兰科家族应该屁颠屁颠接受，认认真真发挥自己人肉盾牌的职能，乖乖为西多图王国付出。 谁料到，泽蒙城拒绝了，仿若幼羊拒绝猛虎的“好意”！ 那么，只有一条路：战争！ 戈德温要用泽蒙城的鲜血去宣告布兰卡西亚没有人能够违背费迪南德陛下的命令，用泽蒙城的鲜血去洗刷西多图大军曾经屡攻不下的挫败。 “催促各路人马，加快行军，我要在积雪彻底融化前，攻下泽蒙城，献给费迪南德陛下今年的首胜！”戈德温伯爵沉声道。 泽蒙城头，维克托伯爵披甲持剑，沿着城墙走道来回巡视，时不时远眺西北方向，尽管已经派出巡逻游骑死死盯着，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随着西多图大军从萨茹领地再次进入巴罗塞德公国，泽蒙城的气氛越发紧张，就连开春商贸来往都受到影响，敏锐的商人情愿往西多走一段路，进入巴伯兰伯国交易更加稳妥。 否则，且不说战乱导致道路毁坏、滋生盗匪，一旦泽蒙城陷入重重包围，留在这里的商人可没有能力保得住自己财物，连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第三批了......”维克托伯爵低声念道，从巡逻游骑处得知第三批西多图军队会在今日到达西北方向的戈德温伯爵营地，届时，戈德温麾下军力又增长几分。 戈德温伯爵能够得到来自西多图公国的军队、物资，可是维克托伯爵呢？ 仅剩巴掌大领地的巴罗塞德公国，就连另外一处重镇，维克托伯爵统治的勒马堡都被侵占了不少外围土地，现今整个公国领地和普通伯国差不多，连富庶强大的伯国都比不上了，综合实力恐怕连成立不到两年的巴伯兰伯国都比不上。 落魄，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投降归附西多图公国？ 想起不久前西多图公国派来的使者，维克托伯爵摇摇头，巴罗塞德公国和西多图公国结怨太深，血债太多，光是泽蒙城下就不知道有多少尸骸鲜血，曾经，或许是伴随强胁逼迫，令贵族、领民不得不和西多图军队战斗。 但是，打着打着，双方越打越深，越打越狠，杀红了眼，哪能笑哈哈谈判过后，一扔刀剑，友好相处？ 退一万步，王室和维克托伯爵同意，无法释怨的底下人绝对掀起一波反对浪潮，失去贵族、领民支持的斯弗兰科家族，能够用什么力量去镇压反对的声音？ 难不成摇尾乞怜地请求西多图公国派驻大军，镇压反对的贵族、领民，斯弗兰科家族没有那么愚蠢，把刀子交到别人手中，任由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死。 何况，维克托伯爵不愿意投降，更不相信西多图公国的承诺，当初西多图公国背信弃义，不仅没有分给巴罗塞德公国该有的利益，还调头袭击巴罗塞德公国，占领大片巴罗塞德公国的领地，要把巴罗塞德公国亡国，彻底纳入西多图公国的统治。 维克托伯爵记性不差，不会把几年前刚发生的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 仅仅记住过去是不够的，有力量守卫现在才是重中之重，维克托伯爵摸了摸腰间的残破长剑，叹了一口气，默默望向城外，一直向西，视线越来越远，渐渐陷入沉思。 “...武器...战士...巴伯兰伯国...柔黎汗部......”维克托伯爵低声念着。 第七百六十四章：斯弗兰科的未来 第七百六十四章：斯弗兰科的未来 泽蒙城的王宫，斯弗兰科大公和维克托伯爵这对父子随意坐在殿内，不远处的大案几铺着一副羊皮地图。 斯弗兰科大公苍老了不少，脸颊皱纹多了，两鬓白发浓了，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再无几年前精神焕发的迹象，若不是靠着儿子维克托伯爵撑着巴罗塞德公国的残局，怕是斯弗兰科王室旗帜已经成为西多图公国的战利品，收藏在西多图王室的收藏室，成为他们炫耀强大武功的展物。 “有勒马堡的最新消息了吗？”斯弗兰科大公眼眸中布满疲惫的血丝，问及公国仅存唯二的另外一座重镇——勒马堡的相关情况。 “还是前天传回来的消息，不过，从近几天的动静来判断，戈德温计划先解决泽蒙城，顺势再收拾勒马堡，就算派兵牵制勒马堡，应该不会派出多少兵马，反而我们这里才是重点，西多图军队正源源不断赶来。”维克托伯爵说完后，无奈摇头。 斯弗兰科大公沮丧的低着头，并没有为勒马堡暂时躲过一劫而庆幸，反而脸上愁色更重，戈德温伯爵没有两路进攻，集中主力军队逼近泽蒙城，意味着他对泽蒙城势在必得。 同时，一旦泽蒙城被攻破，王室沦为阶下囚或刀下鬼，勒马堡还有什么抵抗的力量和勇气？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瑞亚里公国那边......”殿内沉默许久，斯弗兰科大公最终再次开口，既是问儿子维克托伯爵，又是问自己，提到“瑞亚里公国”时有些愤怒，愤怒为何瑞亚里公国不能伸出援手。 “......”维克托伯爵听着大公父亲近似宣泄的自问，只能在旁边静静听着，想要安慰父亲几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任谁都能看出西多图公国兵锋正盛，又有戈德温伯爵这等强将率领，对付残破不堪的巴罗塞德公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瑞亚里公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即使看见西多图公国吞并巴罗塞德公国，很大可能会对瑞亚里公国下手，也抱着能多熬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的想法。 最后关头，实在不行，大不了直接臣服，奉“布兰卡西亚的捍卫者陛下”为真真正正的国王陛下。 更何况，瑞亚里公国并非埃徳登公国这般实力公国，哪怕出兵援助，也没有多大可能扭转泽蒙城的颓败局势，最多使得泽蒙城喘息多一段时间。 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为自己惹来强大祸患，这种事情很不值得，瑞亚里公国是不会去做亏本买卖的。 “维克托，准备一下，你是斯弗兰科家族最后的血脉，你也比我强，将来还要靠你......”半晌过后，斯弗兰科大公开始细细叮嘱。 “不，父亲！”维克托伯爵坚决反对，他明白父亲指的是什么，无非让自己在城破之前率领部分人马突围出去，保住斯弗兰科家族最后的血脉，以待将来能够重新复兴，恢复斯弗兰科家族的荣耀。 维克托伯爵不愿意那样做，何况，一旦巴罗塞德公国灭亡，恢复斯弗兰科家族的荣耀是难之又难，如今布兰卡西亚局势，西多图公国力灭几个公国，一家独大，军力强盛，要靠着突围出去的残余力量崛起？ 何况，维克托伯爵能够逃到哪里去，往东都是西多图公国的地盘，逃到瑞亚里公国去寻求避难，说不定瑞亚里公国会直接把他当作礼物献给费迪南德陛下，难不成西逃巴伯兰伯国，逃往大草原？ 暂且不说手下人是否愿意，据说东漠草原已被柔黎汗部彻底统一，所有土地都插上柔黎雄鹰旗帜，维克托伯爵跑过去竖立另外一杆旗，估计下场便是被无数利箭弯刀弄死，尸体被悬挂在竖起的旗杆上。 “父亲，我们旁边还有一股势力有力量抵抗西多图公国.....”维克托伯爵有些犹豫，最终咬牙道：“父亲，可还记得巴伯兰伯国？” 斯弗兰科大公愣了一愣，哪能忘记，它可是背叛主君，硬生生割裂巴罗塞德公国的土地，然后独立为伯国，连表面的宣誓效忠都不做，彻彻底底脱离和巴罗塞德公国的君臣关系。 “你是说......柔黎汗部？”斯弗兰科大公的思考没有止步巴伯兰伯国，扩散一想，瞬间联想到巴伯兰伯国背后的主人，若是没有那头庞然大物，巴罗塞德公国也不至于干巴巴承认巴伯兰伯国的独立。 “去年，柔黎汗部和提多家族联手，占领埃徳登公国，戈德温大军才会从泽蒙城撤军到萨茹领地边界，防备柔黎汗部进入萨茹领地。”维克托伯爵点出柔黎汗部去年的战绩，以示柔黎汗部的军事力量。 “不错，不错，草原蛮子的确厉害，特别是他们的骑兵......那么我们就付出大笔金钱，让柔黎汗部出兵，把宫库掏光都没有关系，”疲态的斯弗兰科大公有了几分精神，似乎是看到存活的曙光。 维克托伯爵苦笑摇头，金钱，那群草原蛮子或许很喜欢，可是他们看得上巴罗塞德公国这点钱吗？ “父亲......” 看着儿子维克托伯爵的脸色，斯弗兰科大公逐渐冷静下来，似乎也明白区区金钱是无法打动那些草原蛮子，何况他们是柔黎汗部这种庞然大物。 “那就把弗沦河堡给他们？”斯弗兰科大公试探问道，弗沦河堡是距离巴伯兰伯国最近的土地，相信巴伯兰伯国背后主人会有兴趣的。 “伯国！”维克托伯爵艰难吐出两字。 “什么，再给他们一个伯国？”斯弗兰科大公惊讶问道，又隐约感觉不太对劲，片刻过后，终于醒悟过来，巴罗塞德公国哪里有多余的伯国，连多余的领地都没有了，难不成把仅存的领地凑成一个伯国送给柔黎汗部。 “父亲，是巴罗塞德成为柔黎汗部的伯国，成为柔黎汗部的附属，才能有分量说动柔黎汗部出兵。”维克托伯爵惨然一笑。 斯弗兰科大公霍然起身，死死盯着维克托的脸庞，若是其他人说出这句话，说不定已经被斯弗兰科大公砍下脑袋。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巴罗塞德公国灭亡，斯弗兰科家族覆灭......”维克托伯爵念叨，“或者，巴罗塞德公国成为历史，斯弗兰科家族延续下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求援使者 第七百六十五章：求援使者 草原初春，夹凉微风拂过，阳光照耀大地，青草花朵争先恐后钻出泥土，吐出憋藏一冬的闷气，贪婪吮吸初春气息，同时绽放大自然赋予的无穷魅力，衬托草原嫩绿鲜艳，生机勃勃。 赫离可汗策马立在丘陵草坡，似是巡视周围草场，眼睛朝着南边瞭望，心中推算护送锡达大叔车柩的察乌卡现在是否渡过花扎那河，踏进钦达烈草原的土地了？ “大汗，哥达万骑长、兀格大人汇报已经准备完毕，随时能够出发，询问何时出发。”近臣吉姆千骑长奏报道。 赫离嘴角勾起，从钦达烈草原返回的哥达万骑没有赶上那场和几部联军的战斗，心中憋着一股火气，这次听到大汗点兵，急急响应，生怕自己再次被落下，最终只能眼巴巴看着兄弟万骑吃肉，自己连口汤都没有。 说实话，这次巴罗塞德公国向柔黎汗部求援，令赫离可汗颇为惊讶，尽管知道巴罗塞德公国的困境，也想过要在巴罗塞德公国覆灭后趁机捞取好处，但是巴罗塞德公国开出的条件让赫离颇为心动，不得不考虑提前动手。 如今的布兰卡西亚，柔黎汗部已经探进去一只手掌，沿着绵延千里的落雁山脉，不仅奠定柔黎粮仓的基础，同时不断提升控制力度，把巴伯兰伯国、洛格领地，乃至新占据的旧埃徳登公国领地纳进柔黎统治架构，运用东西两制，促使柔黎汗部愈发强大。 在布兰卡西亚西边的柔黎汗部开局顺利，逐步蚕食，可是位于布兰卡西亚东部的西多图公国并没有闲着，数代大公的野心，历经百年的筹备，终于踏出真正统一布兰卡西亚，实现西多图王国的步伐，兵锋所指，连灭几个公国，呈现碾压一切之势，令人侧目。 赫离早就注意到西多图公国，不仅派出观风帐探子盯着，还吩咐商贸帐贩卖牛羊马匹、武器物资给巴罗塞德公国，以图巴罗塞德公国给西多图公国造成阻碍，拖延西多图公国统一布兰卡西亚的时间。 对于西多图大军再次进攻泽蒙城，赫离意外之余，又有些佩服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这对君臣，真是锲而不舍，誓要拔掉巴罗塞德公国，说不定还想借此大胜，趁机逼迫瑞亚里公国投降臣服，兵不血刃又下一公国。 如同一个强大的西多图公国令布兰卡西亚诸公国担忧害怕，一个统一的布兰卡西亚王国则不符合柔黎汗部的设想，乃至会直接损害柔黎汗部的利益，首当其冲的便是巴伯兰伯国。 一旦所有公国被灭或臣服在西多图大军旗帜下，西多图王国崛起，那么实现雄心壮志的费迪南德陛下会就此止步，躺在宝座睡大觉吗？ 必然选择继续扩张，那么向东是大陆第一大国卡兰帝国和老牌强国索瑞尔帝国，向西是曾经隶属布兰卡西亚的旧土，只要费迪南德陛下、戈德温伯爵没有傻，都懂得挑选软柿子下手。 那时候，柔黎汗部和西多图必有一战！ 老子辛辛苦苦，多少柔黎勇士付出鲜血和生命，最终打下洛格领地、巴伯兰伯国、埃徳登公国，岂能被他人反夺回去？ 与其等到西多图公国强大，打着收复旧土旗号，挟王国威势前来找自家麻烦，那么柔黎汗部先下手为强，把它揍趴下了。 此前，赫离没有继续进攻布兰卡西亚，止步埃徳登公国，匆匆返回柔黎王庭，既是因为古素禾大妃诞下奇雅孛圪一脉的子嗣，也有着暂歇一口气，有效整合埃徳登公国领地，加大柔黎汗部对新占领地区的控制力。 后来，几部联军入侵东漠草原，赫离特意传令泰罗格万骑低调行事，稳妥为上，避免仓促和西多图公国爆发大战。 并非赫离害怕西多图公国，一是柔黎汗部和几部联军的战斗尚未分出胜负，要防备幕后黑手牟汗山营地狠心拼个全军覆没的也要从柔黎汗部身上咬下一块肉，必须留有足够军队；二是西多图公国来战，光靠泰罗格万骑无法完全控制战局，必定给新占领地区带来巨大毁坏。 本来赫离进攻埃徳登公国便是掠夺人口、土地资源，经过西多图大军如蝗过境，留下一片残破荒凉，那就太不值当了。 如今，东漠草原已定，败走恶狼舔着伤口，有多远滚多远，生怕雄鹰找它麻烦，又得到巴罗塞德公国开出如此诱人的条件，无形中帮了赫离一个大忙。 合适的时机，恰当的借口，几乎等同巴罗塞德公国拉起“热烈欢迎柔黎勇士前来布兰卡西亚做客”的横幅。 “乌木达那边有消息了吗？”赫离问道，既然要对巴罗塞德公国有动作，那么必然少不得距离巴罗塞德公国最近的巴伯兰伯国，早在得到观风帐的消息，发现西多图大军朝着泽蒙城移动，巴伯兰伯国的乌木达万骑便派出人手去加大巡逻警戒了。 在巴罗塞德公国使者经过巴伯兰伯国前往腾格里大草原后，猜到什么的乌木达万骑长吩咐全员集结，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往东杀去，向大汗展现新万骑的威风雄姿。 “信鹰传回了消息，乌木达万骑的主力已经移到提尼斯堡，随时等候大汗的命令！”吉姆千骑长答道，提尼斯堡是巴伯兰伯国最东边的城堡，再往东便是仍旧隶属巴罗塞德公国的弗沦河堡。 “传令哥达、兀格，立刻动身前往卡密尔城。”赫离回身下令，停顿一会儿，又哈笑道：“顺便也可以告诉康纳子爵，我们柔黎汗部答应了，会去救援泽蒙城。” 随着赫离可汗的一声令下，新一轮东征开始，远在巴伯兰伯国的乌木达万骑已经作为全军先锋，同时靠着柔黎汗部东边领地，行军口粮等几乎不用准备，就连备用的皮甲、箭矢、弯刀都能就近从土讫水城拨出，相当于是在家门口的战争。 汉历八年的初春，伴随草原的青草芬芳，雄鹰徽记的战旗猎猎飘扬，草原铁骑组成的滚滚洪流汹涌激荡，自西往东，浩浩荡荡杀去，要把布兰卡西亚淹没。 第七百六十六章：维克托的迎接 第七百六十六章：维克托的迎接 隶属巴罗塞德公国的弗沦河堡，此时城门大开，一批批精悍骑兵进城，几乎挤满这座临河堡垒。 赫离策马走在街道，打量这座堡垒，弗沦河堡介于巴罗塞德公国和巴伯兰伯国之间，若是往日，它能够充当小型要塞，阻碍草原大军东进巴罗塞德公国腹地，哪怕草原大军绕城而过，也起码能够牵制几千草原骑兵，算得上位置重要。 “看来，巴罗塞德公国是做过一番加固的.....”侧身瞅向安答兀格，赫离低声笑道，示意看去。 兀格副万骑长顺着赫离可汗的眼光望去，发现四周城墙明显有过修缮的搭建痕迹，不少地方还是施工状态，城角都堆着石料、木材，应该不久前才匆匆停下来。 修缮城墙，加固城防，时间还是不久前，一看就知道是警戒巴伯兰伯国方向，或者说是防备柔黎汗部，可是形势急转，原本小心提防的敌人，反而成为唯一能够拯救自己公国灭亡的援手，甚至日后这座堡垒的城头都要插着一杆雄鹰旗帜了。 真是世事难料！ 内堡塔楼，维克托伯爵望着远处不断进入的柔黎骑兵，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刚刚归来汇报的康纳子爵站在旁边，显得有些焦急，好几次想要张口催促，还是忍了下来。 既然柔黎汗部答应巴罗塞德公国的条件，那么从此以后便是柔黎王庭麾下的伯国，是赫离可汗的臣属，就算维克托伯爵不在城门迎接，也得走下去等待，否则极易破坏好不容易达成的协议，一切都作废了。 维克托伯爵脸庞浮现一抹苦笑， 从进城的柔黎军队身上，感受到浓烈杀气，那是浴血奋战、吞部灭国形成的无比威势，勾起脑海深处的回忆，几年前在洛格领地，勒马堡军队被柔黎铁骑击溃冲散，四处奔逃，甚至连维克托伯爵本人都沦为阶下囚，在洛格城“做客”，直到巴罗塞德公国派出康纳前去赎回。 从那时起，维克托伯爵真正振作，大力治理领地，提高军队战斗力，发誓有朝一日要率领兵马报仇血恨，要让柔黎汗部尝尝战败的滋味。 可惜，理想十分丰满，现实无比骨感！ 柔黎汗部这般强悍的实力，别说如今残破的巴罗塞德公国，哪怕最为强盛时的巴罗塞德公国，对付刚刚过去的巴伯兰伯国兵马和眼前军队都困难，何况腾格里大草原还有更为庞大的柔黎骑兵。 不，柔黎汗部最为可怕的不是精锐铁骑，是那位比维克托伯爵还要年轻的可汗，绽放无比耀眼的光辉，令无论是腾格里大草原，还是卡洛斯大陆的年轻贵族在那位青年可汗的面前都会黯然无光，沦为衬托。 百年前，草原有那么一个人，创造出属于他的“呼屠牟传奇”；如今，策马进城的为首青年正在创造属于他的传奇，超越呼屠牟的传奇！ “走吧，我们去迎接那位可汗大人！”维克托伯爵叹息一声，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走下塔楼。 闻言，康纳子爵总算松了一口气，急急跟上，随同迎接这片土地未来的主宰。 “维克托见过可汗！”内堡大门，虽然维克托伯爵没有行迎拜大礼，可是倾身半躬加上谦卑语气，明显把自己定位为臣属，等到斯弗兰科家族彻底臣服，成为柔黎汗部的一份子，就是真正叩拜了。 “何必多礼，起来。”赫离可汗纵身下马，伸手拉起，示意维克托伯爵起身，“算一算，自从洛格领地一别，我们有三年未见了......” 维克托伯爵神色微动，惊讶抬头，看着眼前之人，尽管对方微微含笑，但是感觉他比三年更加英武端重，眉角之间流露王者霸气，下意识令人敬畏几分。 “是的，可汗大人，三年前的洛格城一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日维克托......”维克托伯爵摇头苦笑，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却被赫离续上。 “我也想不到今日会在同一阵线共同战斗，或许冥冥中是长生天的安排。”赫离朗声笑道。 随后，维克托伯爵充当当地主人翁，挪步侧身，恭迎赫离可汗进入内堡，算是把这座堡垒最后的防御力量都交出去了。 不过，自从巴罗塞德公国决定投靠柔黎汗部换取求援，作为防备柔黎汗部的弗沦河堡的守备力量便直线下降，几乎所有兵马都调往泽蒙城抵御戈德温率领的西多图大军，如今仅存几百老弱，若不是有维克托伯爵带来的小队骑士撑起门面，恐怕维持基本的秩序都无法做到，甚至一看到大规模草原骑兵，守军都有可能慌乱逃窜了。 “可汗大人，稍后我会集结弗沦河堡的守军，打开弗沦河堡的仓库，听候你的命令。”维克托伯爵道。 “不用了，除了有巴伯兰伯国的人过来负责中转军备物资，其余的一切仍旧交由你负责，维克托伯爵的名气可是不小，我们不会怀疑你连弗沦河堡的守军、仓库都管理不好的。”赫离可汗道，又补充一句：“同时，仍在斯弗兰科家族名下的土地、宫库全都不变，至于沦陷在西多图公国手中的，那么日后清点统计再说。” 若是弗沦河堡还保持此前规模的守军，赫离八成要插手调整，可是区区几百老弱，只需要随便拉出一支柔黎百骑队就能收拾，至于仓库，难道还能指望仅存巴掌大地盘的巴罗塞德公国的边界堡垒能够刮出多少油水？ 斯弗兰科家族名下的土地、宫库仍旧属于斯弗兰科家族，算是赫离可汗给斯弗兰科家族的甜枣，虽说是斯弗兰科家族求着柔黎汗部出兵救援，但是不能真把人家当成奴仆，好歹对方是个公国，即使败落了，也还顶着个公国名头，有那么几分卡洛斯贵族的心高气傲，总得给个面子给他们。 维克托伯爵点点头，心中没有什么气愤，对方能够留下斯弗兰科家族名下的土地和宫库已经很好了，哪能奢求太多，何况斯弗兰科家族也没有那个条件去要求。 “可汗大人，那么我们何时朝着泽蒙城出发？” 赫离心中有些惊讶，泽蒙城的局势恶化到这种地步？乌木达万骑已经先一步过去，维克托还要催促自己所率人马加快行进，八成是儿子担忧父亲，想要柔黎大军赶紧解泽蒙城之围。 第七百六十七章：断墙缺口 第七百六十七章：断墙缺口 西多图大军，特别是戈德温麾下将士，对于泽蒙城这座城镇毫不陌生，知道哪处城墙低矮，清楚哪个城门残旧，几乎不用过多侦查，战旗挥动，便发起围城进攻，黑压压的杀过去。 虽然在攻城战中，守城方先天是占有地利的一方，靠着城内守军，抵抗多过己方一倍的敌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在攻城方处于主动的情况下，守城方往往只能被动防守，死死顶住，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优势逐渐朝着攻城方倾斜。 如果攻城方还拥有一名出色将领指挥进攻，冷静部署，协同调度，对守城方的压力则是更大，进攻城堡的效率也会提高，显然戈德温伯爵便是这么一位出色将领。 城头附近泛着浓浓灰尘，夹着呐喊杀声，城下人影攒动，一架架简易云梯朝着城墙搭过去，不远处则是缓缓移动的大家伙叠架云车，攻城方充分发挥人数优势，多处进攻，力图打开一个缺口，那时便能如同破口的洪流急涌，足以冲毁泽蒙城。 城头守军也在竭尽全力抵抗，或者说是拼命，他们退无可退，一支支箭矢几乎不用瞄准便射出去，滚油大锅来不及烧热发烫，拉绳倾倒，顾不了太多，多杀伤一个便是一个，瞬间引得城下一片片凄厉嚎叫。 尽管奋力抵抗，但是处于人数劣势的泽蒙城守军无法给予众多的西多图军队狠狠的杀伤效果，终于有领先的西多图战士爬上城墙，猛地一跳，挥刀劈砍，夺去垛口旁边的一名泽蒙城守军的生命，然后朝着垛口旁边继续厮杀，试图占据缺口，引领身后的同伴从此处突破。 战前，戈德温伯爵许下重赏，哪个战士率先突破缺口，就能被赐封骑士，成为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 当西多图战士幻想自己成为贵族老爷的美好片刻，剧烈痛感传来，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血肉脱落，然后再也没有知觉。几把长矛先后插中西多图战士的身体，戳推尸体朝着垛口倒退，顺带把下一名刚刚爬上来的西多图战士撞倒，伴随沉闷的几声响声，随即引发一声声绝望的惨叫，这条云梯缺口算是被泽蒙城守军堵上了。 “砰！” 突然，泽蒙城南边城门城墙发出一声巨响，那是叠架云车撞击城门的动静，西多图大军先用攻城锤撞击，再把叠架云车撞过去，硬生生撞出新的缺口。 叠架云车附近，大批西多图战士抓住机会，急急沿着叠架云车的内道，疾速冲进去，只要能够占据城门一段时间，等到身后大军赶来，那么这场战斗的胜负就分出来了。 不过，泽蒙城的守军并非全部站在城头，每座城门都留有部分军队防备，城门军队一边扑上去缺口准备厮杀，一边吩咐人把木桩、砂石等堆上去，重新封住缺口。 缺口处响起杀声喊声，但是随后的阵阵噼啪裂声瞬间淹没杀声喊声，被撞击的城门边墙二次坍塌，顺落的上半截条石、压在下边的尸体、叠架云车塞住缺口道路，除非是身手极为灵活之人小心攀爬几米倒墙，才有可能从上半截缺口跳进城内，继续进行战斗。 半截断墙堵住这波进攻，缓了燃眉之急，好处在当前，但是稍后西多图大军只要清理叠架云车，这里便是最佳的进攻方位，无论是下半截城门，或是上半截空荡荡的城墙，都是最容易被城外大军抢进，只要对方下狠劲，失守是迟早的事情。 西多图军营，戈德温伯爵下达今日收兵的命令，然后看着不远处泽蒙城的城墙，心中有着绝对把握，能够在下一次进攻拿下这座巴罗塞德公国最后的重镇。 “来自巴伯兰伯国的军队？”戈德温伯爵皱起了眉头，早在前几日，西多图巡逻骑兵便发现西边有一支不明身份的千余骑兵，急急禀报。 戈德温伯爵自然是知道这个从巴罗塞德公国独立出去的巴伯兰伯国，疑惑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泽蒙城周围，难不成已经袭击弗沦河堡，过来趁火打击？ 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这支巴伯兰伯国军队不像是趁火打劫，他们没有去抢劫掠夺周围村庄、镇子，只是远远跟着西多图军队，令戈德温伯爵感觉仿佛有一把刀在旁边，不得不留有一支人马来随时防备。 戈德温伯爵策马登上一处高坡远望，能够瞧见模糊的骑兵队伍，那面鹰徽旗帜令他有些焦躁，知晓鹰徽旗帜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立志统一布兰卡西亚的西多图公国知道巴伯兰伯国和草原邻居柔黎汗部有着极其微妙的关系，担忧第二个草原王国崛起。 “不久前，一队巴罗塞德骑士往西边去了？”尽管戈德温伯爵厌恶这种被抓到后便背叛主君的封臣，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耐心对着眼前这个满脸谀笑的贵族。 满脸谀笑的贵族是泽蒙城西边的小领主，没有像大多数贵族进入泽蒙城，反而幻想这次能够如同上次那样，西多图军队只顾围城，不会往西边大规模搜寻，自己能够继续躲在庄园内过舒服日子。 结果，悲剧了！ “是的，是的，戈德温大人，那队骑士没有走大道，特意绕到我庄园附近的。”贵族讨好道，他可是知道这位戈德温大人的身份，自己的未来如何取决于戈德温大人的一句话。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戈德温伯爵盯着问道。 “不知道，能够带着那么多骑士的，八成是哪位逃跑的大贵族要逃到巴伯兰去......”贵族摇摇头，真没有看清楚，事情还是底下人汇报，他才知道的。 又是巴伯兰伯国？ 戈德温伯爵微微皱起眉头，逃跑的大贵族，巴伯兰伯国，草原骑兵......脑海中仿佛有一根线，想要顺着捋下去，却发现交织错结，无法连接下去，令人十分头疼。 “不管了，必须要加大进攻，下一次就攻下泽蒙城！”戈德温伯爵暗道，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七百六十八章：不祥预感 第七百六十八章：不祥预感 第二日早晨，戈德温伯爵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主力军队朝着东、南两边运动，大战再度打响。 一阵阵低沉的声音响起，伴随兵器的碰撞动静，仿若一头猛兽低嘶怒吼，随时能够用利爪撕碎前方残破的城墙，掠杀城内的一切。 城头的泽蒙城守军，不知是昨日的战斗太过劳累，还是被敌军的脚步声震撼，握住刀矛的大手隐约颤抖，有些麻木倒退的感觉。 此时，后方响起一阵阵惊呼声，披甲执剑的斯弗兰科大公登上城头，推开身旁骑士的阻拦，站在城头大旗下，远望杀过来的敌军，随即威严的目光逼视城头守军，令守军不由朝前一步，压住恐惧害怕气氛的蔓延。 表面上，斯弗兰科大公毫无畏惧，一副誓和泽蒙城共存亡的姿态，可是内心却是默默连叹，知道泽蒙城怕是抗不过今天了。 幸好，斯弗兰科大公把儿子维克托伯爵派出去巴伯兰伯国，即使城破，也能保住斯弗兰科家族最后的血脉。 “放箭！”斯弗兰科大公拔剑下令，周围弓箭手纷纷对着城下射箭，不求造成剧烈杀伤，只求把手中箭矢全部射完就行了。城下的滚滚声势，说不定还未全部射完，泽蒙城便被西多图大军攻破了。 几架笨重的投石机抛出锅盆大小的石头，集中火力朝着昨日倒坍的南边半截城墙轰过去，一队队西多图步兵举盾前行，顶着乱糟糟的箭矢，随着简易云梯冲过去，拼命搭在城墙上，要搭出一条条攻城通道。 终于冲过最后一段路，从乱糟糟的城头箭矢活下来的西多图步兵，顾不得身上伤痕，沿着云梯攀爬，却听到一道道倾斜水流声，心中大警，急忙拿盾牌护住脑袋，可是仍旧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不幸被淋中的，脱皮带骨，再摔落城下，除非真神保佑，否则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头波先锋人马被击退，可是不用等到第二波人马赶到，头波后续人马便继续顶上去，一步步离着城头越来越近了。 西多图大军营地，戈德温伯爵凝望泽蒙城，能够明显感觉出来守军今日的力量比昨日虚弱了不少，看来泽蒙城的确没有多少军队了，今日破城是不可阻挡的。 可是，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仍是萦绕不去，戈德温伯爵不时回头远眺西边，如果方圆百里内还有什么不可控的因素，那么便是来自巴伯兰伯国的军队了。 “究竟想干什么？”戈德温伯爵皱眉低语，不知不觉间，关注重点从激战的泽蒙城转到巴伯兰伯国的不明军队，若是传统的草原部落兵，此时肯定趁机大肆劫掠，捕捉人口、财物返回草原。 难不成，他们还想趁着西多图大军攻下泽蒙城后，朝着泽蒙城发动进攻，从西多图手中夺下泽蒙城？ 草原精锐确实好战勇猛，只有出动骑士才能与之对抗，但是那限于城外，要知道马匹能够跨过门栏，可是飞不过高厚的城墙。 何况，西多图巡逻骑兵已经把巴伯兰伯国军队的情况摸了个大概，主要是骑兵，别说笨重投石机、云梯等攻城设备，就连步兵都没有几个，就算骑兵会用套马索爬城墙，说不定爬到一半，绳索长度不够，被人当成空中箭靶来射。 最重要的一点，对方只有两千人左右，戈德温伯爵已经留有一支足够数量的兵马来防备，就算巴伯兰伯国跳出来搞事，也足以控制场面，不会影响攻城战役的进行。 但是，一名巡逻骑兵带回来的消息令戈德温伯爵惊然变色，终于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了。 就在刚刚，另外一支来自巴伯兰伯国方向的骑兵队伍，大约几千骑规模，和之前抵达的巴伯兰伯国军队汇合！ 那么，这把不受西多图控制、摆在戈德温伯爵旁边的弯刀已经有着影响泽蒙城战役的威力，稍有不慎，戈德温伯爵有可能吃个大亏。 “柔黎汗部？”戈德温伯爵用出疑问的语气，心中却是八、九分的坚定，区区一个巴伯兰伯国绝对无法动用如此规模的草原骑兵，必然是有着柔黎汗部的参与，他们又想再现埃徳登公国事件，从巴罗塞德公国咬下一块肥肉。 “那个逃跑的贵族，他不是逃往巴伯兰伯国，他是......”戈德温伯爵猛然想起泽蒙城西边封地领主提到的从泽蒙城逃往巴伯兰伯国的骑士队伍，再看看如今的草原大军，八成巴罗塞德公国和巴伯兰伯国，乃至是柔黎汗部达成协议，借助草原大军来抵抗布兰卡西亚的统一。 逃跑贵族、巴伯兰伯国、柔黎汗部、草原大军......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便能解释通了，难怪泽蒙城死死坚持，原来他们是把希望放在草原大军身上。 “引来一头草原恶狼，你们能喂得饱它吗？”戈德温伯爵望着泽蒙城道。 若是维克托伯爵或斯弗兰科大公听见，必然回答：喂饱恶狼总比被你们吃得干干净净要好。 戈德温伯爵回头看看远处的草原骑兵，片刻后，转身下令：“传令下去，把骑士调上去，中午之前要把西多图公国的旗帜插在泽蒙城头！” 很快，一名名披甲骑士策马列队，身后扈从跟上，朝着倒塌的南边半截城墙赶去，那里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凭着骑士的精锐战力，绝对能够在短时间突破缺口，彻底打开一条通道。 这次，戈德温伯爵把自己手中最精锐的力量投入战场，连他的随从骑士都派出去了，目的就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攻破防线，占据泽蒙城。 冒出且不断增多的草原骑兵令戈德温伯爵心生警惕，何况目前还无法摸清草原大军的真正实力，他们究竟只有几千骑，还是有着其他人马正在赶过来？ 但是，戈德温伯爵相信只要泽蒙城被攻破，那么赶来救援的草原大军便失去意义，即使之后草原大军对戈德温伯爵所部发起攻击，那么戈德温伯爵也能全力以赴，不必像如今陷入前方要攻击、后方要防备的尴尬境地。 第七百六十九章：勒马堡城门 第七百六十九章：勒马堡城门 在泽蒙城战斗火热的时候，巴罗塞德公国仅存的另外一座重镇仍是对峙局面，城内的打出不去，城外的攻不进来，默契地等待远处泽蒙城的战斗结果。 勒马堡附近的麦田，若是往年的开春时节，放眼所见皆是葱葱嫩绿，哪怕是干旱少雨，也能看见一片片青色，哪里像今年这般，别说大片发芽麦苗，连干活的农夫都找不到几个，荒凉田地。 并非农夫偷懒，而是勒马堡城外是西多图军队的天下，这边一座营地，那边几处帐篷，不仅搜刮农夫家中的存粮，而且肆意占领农田充当驻扎军营，强征附近农夫用作劳力，哪里有多余人手去干活种田。 侥幸逃过西多图魔掌的领民、农夫也逃进勒马堡，作为守城民壮的一员，沉默的和城外敌军对峙。 好在，当初领主大人维克托伯爵是把勒马堡作为老巢经营的，堡内储存大批粮食，哪怕之前袭击萨茹领地动用相当一部分，但是现在勒马堡人口也比之前少了许多，余粮供应勒马堡半年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真要对峙半年时间，恐怕先扛不住便是城外西多图军队，他们可没有一座勒马堡来保障供应，撑死最多再熬三个月。 但是，凡是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知道对峙不可能再僵持三个月了，因为泽蒙城战斗不可能三个月都没有结果。 对于勒马堡下属村庄、镇子的领民来说，不是所有人都逃往勒马堡方向，特别是离着勒马堡较远、靠近洛格领地的领民，洛格领地农民的生活可是惹人羡慕，听说过去便能分到田地耕种，田租还能先欠着，税赋特别低。 于是，不少农夫把心一横，带着一家老小冒险逃往洛格领地，反正处于边境地带，往往夜里动身，哪怕是拖家带口，第二天黎明前便能迈进洛格领地的地盘。 不久前是人口从勒马堡朝着洛格领地移动，现在则是人口从洛格领地往勒马堡移动，不过这批人口有着很大不同。 黎明前夕，洛格领地和勒马堡的边境丘陵，泰罗格万骑长策马驻立，初春夜里的寒气令他精神几分，眼睛盯着远方，再抬抬头看看天色，推算时间。 原本驻扎埃徳登公国旧都努恩的泰罗格万骑，不久前在步兵、仆从骑兵的掩护下，悄悄分批动身返回洛格领地，依照赫离可汗的命令，移动到勒马堡边境，伺机解围勒马堡。 “万骑长大人，那个骑士已经和勒马堡的人联系上了。”亲卫骑兵匆匆过来汇报道。 泰罗格万骑长点点头，之前王庭送过来一名来自勒马堡伯爵维克托的骑士，那名骑士会在泰罗格万骑击溃勒马堡城外的西多图军队后，协助泰罗格万骑长巩固勒马堡局势，便于泰罗格万骑控制，请求在开战前去联系勒马堡。 直白来说，这名骑士信使就是来告知勒马堡：伯爵大人和公国已经投靠柔黎汗部，从今往后，我们便是柔黎汗部的附属势力，要乖乖听话，服从安排。 “进攻，令西多图公国在柔黎勇士的弯刀下颤抖，让勒马堡知道他们的主人，伟大的赫离可汗拥有一支多么强悍的军队！”泰罗格万骑长拔刀下令。 一时间，成千上万匹战马仿若泄闸洪流，朝着西多图营地冲荡而去，已经不必进行任何的掩护，只管闯营挥刀，尽情砍杀。 轰隆响起的马蹄声令西多图营地炸了起来，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完全习惯和勒马堡守军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从来没有料想会有人前来袭营，何况即使是袭击，也不该有这么浩大声势的战马群。 “该死，怎么回事？” “哪里的敌人，勒马堡守军出来了吗？” 大批西多图贵族、战士慌乱走出帐篷，匆匆忙忙寻找自己的武器，夜色之间，东抓一把，西摸一下，场面十分混乱，甚至有着人撞人的情况，更别提有效组织人手起来防御。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手足无措的，有经验的骑士第一时间赶到自家领主身旁待命，反应过来的贵族、将领也在命令竖起旗帜，集结所属战士。 “北边，北边，敌人在北边！” “集结起来，快点！” 各队指挥、骑士走进慌乱的人群里，呐喊下令，集结人手，对于仍是慌张乱撞的战士，直接拔剑劈砍，用卑贱农兵的鲜血来达到集结效果，尽快恢复营地秩序。 若是以前，靠着骑士往日的积威和沾染己方战士鲜血的长剑，慢慢便能收拾局面，把营地稳定下来。 但是，如今是战场，袭击者是来去如风的草原精骑，根本不会给西多图军队太多时间，未等底层农兵顺从畏惧朝着贵族旗帜走动，简易栅栏便被草原套马索扣住，然后轰然倒塌，根本没有起到半分阻拦的效果。 很快，一队柔黎精骑杀入营地，随着战马狂奔，一道道刀光亮起，临近栅栏的几十名西多图战士或被战马踏成肉泥，或被弯刀勾起一道道血柱，留下的只有一声声凄厉惨叫。 别说派出围困勒马堡的只是西多图公国的地方领主兵马，哪怕戈德温伯爵亲自在此坐镇，面对这种情况，也是回天乏力，根本无法做到集结反击，可以保住一半人马突围出去便是十分难得。 随着大批柔黎精骑赶到，铺开扫荡，连不少贵族旗帜都被战马踏在脚下，西多图败兵更是只能奔于逃命，厮杀声、惨叫声、惊恐声交织在一起，恨不得多生两条腿，有多远逃多远。 天际尽头射出一抹光亮，越来越亮，泰罗格万骑长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拿着染血的弯刀，座下战马踏在被血水染红的土地缓缓走过，战斗时间并不长，把捕抓收拢俘虏的时间算上，可能连小半夜都没有。 “万骑长大人，勒马堡的城门打开了！” 听见亲卫骑兵的提醒，泰罗格万骑长抬头看向城门方向，这座曾经巴罗塞德公国北部的军事重镇正在缓缓打开大门，享受围城被解的喜悦晨光，也是在向未来的主人敞开迎接的大门。 “来人，马上给大汗汇报，我们已经消灭勒马堡外的西多图军队！”泰罗格万骑长吩咐亲卫骑兵一声，然后对着不远处高喊道：“忙迭可，率领你的一卫儿郎，举起我们的雄鹰战旗，进去城堡！” “是！”不远处的忙迭可校尉兴奋应道。 第七百七十章：冒出的骑兵 第七百七十章：冒出的骑兵 泽蒙城头，没有早晨时的箭雨散落，滚油大锅底下的火也逐渐熄灭，守军来不及添油烧火，此时此刻，滚油大锅的效果还不如短刀匕首。 “大公，求你先撤走吧！” 在斯弗兰科大公身旁，几名骑士拔剑护卫，再一次击杀几名爬上来的西多图战士，勉强堵住这条云梯，急喘的呼吸声掩饰不住他们的疲惫，握住长剑的右手微微颤抖，代表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极有可能无法在下一波战斗中保护他们的主君。 更何况，这条云梯是守住了，但是至少还有三架云梯稳稳探进城头，沿梯登城的西多图战士和城头守军进行厮杀，逐渐占据上风，普通守军不像精锐的大公骑士，无法把敌军赶下城头，甚至连防御守住都做不到。 城头局势危险，城门防线已是危急，第一批西多图战士从南边倒塌的断墙缺口杀进，快要杀到城墙梯口，如果大公再不撤退，一旦被西多图战士从城头、城墙包围，除非是纵身一跳，否则就离不开了。 “难不成今日巴罗塞德公国就要在我手中亡国......”斯弗兰科大公顿时感觉脑袋晕乎，整个人欲要倒地。 “咦，哪是什么？” “大公，从西边冒出来一支军队，全是骑兵，好多骑兵。” 什么？ 斯弗兰科大公敏锐抓到“西边”二字，把手中长剑插地竖立，借此稳住身体，往前一步，远望西边，发现滚滚沙尘扬起，只要是对军事有所了解的都知道那是大队骑兵疾驰行军造成的动静。 “援军来了，立刻大声高喊，令战士们知道‘维克托伯爵率领援军来了’。”斯弗兰科大公急声道，吩咐身旁骑士充当传声筒。 其实，斯弗兰科大公并不确定卷起滚滚沙尘的骑兵队伍是不是儿子维克托向柔黎汗部换得的援军，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先借此鼓舞战士，让战士能够多坚守一刻便是一刻，反正情况无法更加糟糕了。 听到维克托伯爵率领援军赶到，残存守军败退迹象稍顿，立住脚步，握住武器的双手又有力气挥动几下，毕竟在过去一年，那位维克托伯爵大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如同顶梁柱，上一次西多图大军猛烈进攻泽蒙城，就是在维克托伯爵大人的坚持下扛过去的。 几乎同时，西多图营地的戈德温伯爵收到巡逻游骑的快马急报，不过，此时用肉眼看都能发现西边的敌军动向，没有什么意义了。 戈德温伯爵脸色一变，暗道对方真是挑选个好时机，却没有多少慌乱，下令调动防备草原骑兵的人马，把草原骑兵拖住，如今大军已经逼上城头、攻破城墙，胜利就在前方，再者区区几千草原骑兵，若是潜行突袭，或许打得营地后方措手不及，可是从发现千余草原骑兵便留心防备，真是没有太大的担忧。 不过，很快，戈德温伯爵便会发现事情发展和自己猜测有着巨大落差。 西边远处草坡，赫离可汗策马远眺，距离不短，沙尘弥漫，但是能够依稀看见泽蒙城头不少地方正在战斗，甚至都插上西多图旗帜，若是没有柔黎援军，绝对撑不过今天了。 赫离可汗微微一笑，既然柔黎勇士来了，那么撑不过今天便是西多图军队了。 “兀格！”赫离可汗点将道，这位安答一路上可是不断请战，让自己务必要安排他好好厮杀一场。 先锋是不可能了，乌木达万骑长已经抢了，单是出兵时间就拉开一大截，何况新万骑要趁此实战机会整合新兵，这是柔黎军的优良传统。 “率领一卫精骑，一旦乌木达万骑射散敌军两翼，造成溃乱，突击冲阵，凿穿他们的中军营地！”赫离下令道。 “诺！”兀格副万骑长大呼应道，回头看向本卫儿郎，根本不用多说什么，个个眼中冒着激动神色，迫不及待要跟着自家大人去威风一把，把卡洛斯农夫蹂躏教训。 领命过后，一挥旌旗，兀格副万骑长率领几千柔黎精骑脱离大队，控制马速，缓缓朝着西多图营地奔去。 几里外，乌木达万骑长率领的几千骑兵摆开柔黎骑射阵列，独特弓弦声响起，离弦的箭矢划过无数道弧线，既不是瞄准西多图营地，又不是射向城头战场，而是朝着城外中途的西多图战士坠落。 尽管乌木达万骑是新组建的，麾下骑兵多是新兵，没有几个兄弟万骑那般熟练的队列配合，也暂时达不到几个兄弟万骑的密集打击，但是草原儿郎的骑射底子在那儿，柔黎强弓的威力摆在那里，杀伤效果远超普通骑射手。 简单两轮骑射，随着剧烈的马嘶惨叫声过后，泽蒙城外浩浩的进攻声势瞬间落了下来，显得有几分冷寂，不，是死寂。 前方进攻的西多图战士感受到身后的凄厉，后方营地的西多图战士目睹血肉喷溅的惨景，没有人能无动于衷，特别死去的是自己一方的袍泽。 城头、城墙的西多图战士攻势仿若泄气气球一样，甚至有人在没有泽蒙城守军反击的情况下，下意识倒步后退，没有后续支援攻城，根本无法成功占据这座城镇。 简单粗暴地收拾攻城途中的西多图人马后，乌木达万骑调转马头，把箭头对准西多图营地，一波波箭雨飞过去，扰动本就不坚固的防线。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离着西多图营地越来越近，兀格副万骑长手中的弯刀发出的尖锐寒芒，化作刀刃，令几千草原弯刀凝成一把无形巨刃，交锋擦过，瞬间把几百西多图步骑碾压，卷起鲜血碎肉，所到之处，锐不可挡。 “杀，凿穿他们！”兀格副万骑长高声吼叫，尽情发泄满腔的战意，享受冲锋厮杀的快感。 本就被乌木达万骑的骑射逼得绷紧神经，心生畏惧，随之便有魔鬼骑兵闯进屠杀，哪怕戈德温伯爵匆忙调动一队又一队骑士前去阻拦，也只是稍微停顿片刻，根本无法挽回颓势。 终于，西多图军队崩溃了，开始四散狂奔，疯狂逃命。 第七百七十一章：城头夕阳 第七百七十一章：城头夕阳 残阳之红洒在泽蒙城头，和城头斑驳鲜血交织，映出一副鲜艳城头夕阳景，格外显目，却没有多少人有心情去欣赏。 早在小半天前，城外战斗胜负已分，斯弗兰科大公却没有返回王宫休息，站在城头，静静望着城外几里至十几里的柔黎军营，以及一队队驰骋游走的草原悍骑，陷入沉思，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滚滚的沙尘，冒出的骑兵，猛烈的箭雨，败退的敌军......不久前的一幕幕在这位大公脑海重现，逼得巴罗塞德公国几乎亡国的西多图大军仿若残旧脆弱的羊皮薄纸，被一把锋利刀刃划过，连纸张裂开的声响都没有发出，瞬间裂成一片片，触目惊心。 早在几年前儿子维克托伯爵在洛格领地战败被俘，斯弗兰科大公便听闻过西边邻居柔黎骑兵的强悍，之后得知柔黎汗部统一东漠草原，东进埃徳登公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灭亡实力强过巴罗塞德公国的埃徳登公国。 可是，听闻是听闻，和亲眼所见的视觉冲击完全不同！ 斯弗兰科大公把目光稍微转移，那是戈德温伯爵突围逃脱的方向，从头到尾，经历过西多图军队的猛烈攻城，见识过柔黎铁骑的强悍，此时的他对戈德温伯爵没有什么蔑视、不屑，不会认为是戈德温伯爵指挥无能，才轻易被柔黎骑兵一击而溃。 说来有些可笑，斯弗兰科大公没有那种瞧见敌人狼狈逃窜的快感，反而对自己敌人评价颇高。 不过，戈德温伯爵却是当得起这般评价，在攻城中途军队被射杀过半，又迎来洪流奔奔一般杀过来的草原铁骑，知道是不可能攻下泽蒙城，甚至连大军全数撤退都做不到，只得壮士断腕，率领中军精锐突围出去。 更为重要的是，不是底下多少兵马突围成功，是戈德温伯爵活着回去西多图公国，否则这场战争就输到底了。 身为西多图军队统帅的戈德温伯爵战死，对西多图军队是个惨重的打击，甚至影响到费迪南德大公对西多图公国的统治，单是没有戈德温伯爵这样的知己臣属协助大公高效控制军队，便会牵制费迪南德大公大量精力在军队上，毕竟那些贵族不敢明火执仗地违背大公命令，可是暗地里搞点小动作还是很简单的。 同时，戈德温伯爵深有自知之明，明白在未来对抗西边草原邻居的战争中自己的重要性，柔黎汗部先后灭亡埃徳登公国，出兵巴罗塞德公国，在泽蒙城下和西多图军队来个硬碰硬，没有人会相信从此西多图公国和柔黎汗部相安无事，和谐共处。 一个要找回场子，实现西多图王国的宏图伟业；一个要扩大吃肉，获得充足的人口、土地资源，谁胜谁负，那么就要看看哪一个的拳头硬。 此时，维克托伯爵走了上来，几乎不用去看，便明白父亲在观察城外柔黎军营，知道父亲心中还有几分不舍。 其实，如果有另外选择，维克托伯爵何尝愿意俯首称臣，哪个不愿意端坐在大公宝座，发号施令，统治一国？ 不过，摆在维克托伯爵和巴罗塞德公国的道路只有两条，要么国破家亡，要么自降爵格，俯首臣服，别无他路。 “父亲......”维克托伯爵张口唤道。 斯弗兰科大公回过神来，看着儿子维克托，在西多图军队败退后的第一时间，维克托伯爵便顺着断墙缺口进入城内，然后负责安置伤兵，恢复秩序，现在勉强把残局打扫完毕了。 “辛苦你了”斯弗兰科大公似有很多话要对儿子维克托伯爵说，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只有这么一句关怀话，“城内情况怎么样......还有多少军队？” “父亲，城内基本稳定下来了，那些残破的还没有时间去收拾......至于军队，骑士和扈从差不多有三百，战士还有两千多。”维克托伯爵顿了一下，还是把后面半句话说了出来，“大多数都是带伤的，能够继续战斗的，怕是不到一千人。” 哪怕是全部可以战斗，三百骑士和骑士扈从，两千多战士，连一个伯爵实力都比不上，要知道当初维克托的勒马堡军队随时都能拉出上万人马，甚至那位在塔尔伯亚投降柔黎汗部的加登子爵都强过如今的泽蒙城守军力量。 斯弗兰科大公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似乎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在城头坐镇督战，亲眼看到战况是何等惨烈，也明白死伤人数绝对不少。 “城外派人过来了吗？”斯弗兰科大公的目光再次投在城外的柔黎军营，眼眸光亮有着几分暗淡。 “还没有，他们派出一支骑兵去追击戈德温，又要处理城外战场的俘虏，怕是没有那么快，不过，明天怎么都会派人来了......”维克托伯爵道。 “哦，不知道戈德温能不能逃出来，草原骑兵的速度可是很快的......”斯弗兰科大公喃喃道，竟然关心着不久前还是你死我亡的敌人，颇有几分滑稽。 斯弗兰科大公回身四望，打量城头的一切，不经意间瞥到那杆巴罗塞德公国的旗帜，身体微微一颤，直直盯着，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口气。 “走吧，先回去王宫休息，再和我谈谈那位赫离可汗。” 斯弗兰科大公道，然后抬步缓缓走下城头。 城外浩浩荡荡的柔黎大军，哪怕是巴罗塞德公国全盛之时都难以抵抗，何况现在已是残败不堪，把能战之兵拉出来都站不满城头，还如此抵抗柔黎大军？ 再者，彻底得罪西多图公国后，放眼四顾，柔黎汗部已经是斯弗兰科家族最好的出路，如果对方守诺言，允许降格伯国，至少能够保住家族荣贵，若是不守信，结果也不比落在西多图手中差多少。 一抹夕阳光亮射中泽蒙城头的旗帜，原本色彩被鲜艳光芒掩盖，交织映出新样颜色，在入夜前微风的吹拂下，开始新一轮的摆动，展现新的旗帜色彩。 第七百七十二章：夜空太阳 第七百七十二章：夜空太阳 泽蒙城王宫，仿若维克托伯爵出使柔黎汗部前的父子交谈场景再现，人是那时候的人，物是那时候的物，可惜大势不同了。 斯弗兰科大公眉头紧锁，听着儿子维克托伯爵讲述此次出使情况，广袤辽阔的草原领地、漫山遍野的牛羊马匹，都不稀奇，凡是强大的草原势力都拥有的。 可是草原城邑、巡逻骑队、商贸营地、草场百户......令斯弗兰科大公心惊，在大公宝座坐了那么多年，显然不是只会吃干饭，还是有那么几分统治嗅觉的。 柔黎汗部和腾格里大草原历史上的霸主部落有所不同，但是柔黎王庭能够彻底统治东漠草原，整合东漠草原的力量，便超越千百年来的众多霸主部落，更别说那位赫离可汗身上有那么几分神秘光环。 在维克托伯爵的讲述中，斯弗兰科大公能够知道柔黎汗部如今的状况：王庭力量无比强大，各处领地乖乖服从。 想到此，斯弗兰科大公佩服那位年轻的柔黎可汗，短短几年时间便实现各国或各势力统治者追求的统治状态：主干强大，旁枝弱小。 受限于历史见识，斯弗兰科大公只能敏锐察觉到强干弱枝的迹象，没有推测出来君主中央集权制度的雏形。 随即斯弗兰科大公和维克托伯爵又谈论柔黎大军出兵情况，当维克托伯爵提到在巴伯兰伯国发现成编制的大队步兵，并且评判步兵战力不弱时，两人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眸的异样神色。 巴伯兰伯国可是从巴罗塞德公国独立出去的，同时来自草原的柔黎汗部重视建立步兵，绝对不是要把步兵带回草原当作摆设，必然是用于战场，那么最好的方向便是布兰卡西亚。 怎么感觉像是自家养的狗崽送人了，长大后帮助新主人来自家抢东西？ “好吧，是我无能，没有守住这份基业，便让我来结束吧......”斯弗兰科大公叹了一口气道。 “父亲”维克托伯爵起身刚要开口，便被斯弗兰科大公打断。 “我老了，斯弗兰科家族的未来要靠你了！” “是，父亲，维克托绝不辜负你的重托。”看见父亲投来的坚决目光，犹豫片刻的维克托伯爵只能点点头。 “赶紧下去休息吧，明天可能还要迎接那位可汗大人，免不了一番繁琐......”斯弗兰科大公摆摆手道。 儿子维克托走后，斯弗兰科大公身体乏力，随意坐在石阶，眼中不见亲临城头坐镇督战的精光，有的只是寂寞的黯淡，巴罗塞德公国要在自己手中成为历史了。 第二日，泽蒙城大门，先行骑兵已经接管城门防卫，几乎所有的街道都布置步骑值守，毕竟这座城镇没有真正隶属柔黎汗部，就连城头都没有插上雄鹰旗帜，哥达大人、乌木达大人、兀格大人可不会信任泽蒙城守军，必须要有足够力量确保大汗的安全。 斯弗兰科大公、维克托伯爵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对柔黎骑兵接管城防的行动有任何异议，为表诚意，还特意派出康纳子爵协助，高效完成接管。 “父亲......”维克托伯爵靠近半步提醒道。 斯弗兰科大公点点头，其实不用维克托伯爵提醒，他也能猜出在一支披甲骑兵的簇拥下，城门周围无数草原武士挺直身躯迎接，那名缓缓策马过来的草原青年是谁。 斯弗兰科大公抬升几寸下巴，瞧见一匹高大骏马，即使在草原战马中，那也是一等一的，再抬升几寸，迎来草原青年的浅浅微笑。 “我真的老了......”斯弗兰科大公暗自叹道，和那位年轻可汗相比，他确实年纪很大，再对比两人的成就，差距就更大了。 对于统治者来说，老成持重不再是优势了，如今是年轻人的时代，西多图公国的费迪南德大公，以及眼前这位年轻的草原可汗。 “尊敬的斯弗兰科阁下，真是有幸见到你，你在城头勇敢督战的风采，令我敬佩。”赫离可汗下马，走前两步，礼貌行礼。 听到赫离可汗流利地用卡洛斯语问好以及礼貌行礼，斯弗兰科大公心中一惊，绝对不会认为赫离可汗是谦逊有礼的君子贵族，他可是大致知晓这位年轻可汗的崛起历程，有着无数鲜血尸骨垫在他可汗宝座之下。 但是，这位雄才伟略、战无不胜的草原可汗却向自己行礼，尽管那是一种礼节性的，可是他却那么做了。 “尊敬的赫离可汗，我代表斯弗兰科家族向你问好，你的到来是泽蒙城的无上荣耀。”斯弗兰科大公躬身回礼，弯腰的幅度更低一些。 躬身瞬间，斯弗兰科大公瞥到赫离可汗身旁侍卫的弯刀，处于警戒状态的侍卫时刻握着刀柄，有那么一小截刀芒闪了出来，令人以小见大，能够从一小截刀芒感受到草原弯刀的无比锋利。 斯弗兰科大公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儿子维克托伯爵，自己儿子是个出类拔萃的贵族，比他这个父亲要优秀许多，可是同时代出现赫离可汗这么一位绝世霸主，仿若繁星夜空冒出一轮烈日，刺眼光芒掩盖一切。 夜空出现太阳是不合逻辑的，可是它的确出现了，那么一切繁星就得围绕这个太阳运转，向它臣服。 如果半天前，斯弗兰科大公还有一分犹豫，那么现在尘埃落定，只希望斯弗兰科家族的荣华富贵延续下去。 “可汗大人，请进城！”维克托伯爵上前两步，给赫离可汗引路就不必让父亲来做了。 赫离重新上马，行走几步，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摇头笑道：“那位戈德温伯爵有几分真本事，丧失过半突围兵马，还是逃脱了......” 维克托伯爵有些意外，却又不惊讶，大部分柔黎大军留在城外看押俘虏，打扫战场，仅派出一支骑兵去追击，那位戈德温伯爵又是一等一的将才，逃脱的可能性不低。 “希望他能够朝着勒马堡逃去。” 维克托伯爵疑惑一下，瞬间想到自己派出的骑士信使，下意识问道：“勒马堡解围了？” “恩，前两天消灭勒马堡城外的西多图军队......如果戈德温跑去那里，一个柔黎万骑会在那里等着他！” 第七百七十三章：芮佳堡 第七百七十三章：芮佳堡 初春已过，早晨的太阳带有几分暖意，照射在萨茹领地和勒马堡之间的道路，曾经巴罗塞德公国和埃徳登公国结盟对抗西多图公国，维克托军队便是从此处道路杀进萨茹领地，可惜最后关头又被西多图公国反推回来，差点连勒马堡都保不住了。 勒马堡至萨茹领地的途中道路有几个村庄，后来戈德温伯爵率领西多图大军进攻泽蒙城时征召作为临时营地，随着戈德温伯爵率领大部人马拔营离开，又有部分人马前去围攻牵制勒马堡，营地已经很少人了，充当巡逻骑兵的落脚地，以及外围哨塔给萨茹领地警戒。 但是，哨塔上方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便知道负责外围哨塔的人员是多么外围，连在上边睡觉来糊弄一下都省了。 哪怕临时营地的人儿已经得到勒马堡的坏消息，他们也没有做出什么高度警戒，只是按照规矩派人朝着萨茹领地的城堡报信，然后该干啥还干啥。 昨天，几个从勒马堡城外战斗突围出来的西多图骑兵逃回此处，告知勒马堡城外变故，令临时营地的人儿有些惊惧，但是草原蛮子又没有打到他们面前，实在感受不到切肤之痛。 何况，临时营地就这么三瓜两枣的，老弱病残全部加上，勉强一百出头，勒马堡城外的西多图兵马起码有几千，他们都溃败了，难不成要这三瓜两枣给他们报仇？ 当然，临时营地的三瓜两枣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他们已经把能带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完毕，推算着时间，随时准备朝着萨茹领地的城堡逃回去，遇到城堡来人便说是发现草原蛮子。 不过，在他们看来，草原蛮子不会那么无聊如此深入，也不会如此短时间杀过来，前脚在勒马堡大战一场，后脚便杀过来，怎么可能？ “咦，打雷了吗？” 临时营地的人儿听到外边传来隆隆响声，以为是春雷炸响，可是雷声不断，越来越近，仿佛是朝着这里一路劈过来的。 “草原蛮子！”不远处响起一句惊惧喊声，然后戛然而止，惊叫者后背钻出一支锋利箭矢。 很快，这处村庄营地仿若大海上的一叶破舟，瞬间被夹着无数寒芒的惊涛骇浪拍碎。 村庄营地远处，泰罗格万骑长看着倪布勒校尉，笑道：“这座外围哨塔，我们替你扫除了，前边的城堡得靠你们步兵了。” 沿着萨茹领地的进攻不像是解决勒马堡外的西多图军队的战斗，柔黎铁骑能够千里奔袭，迂回猎杀，乃至突击拔营，但是论起攀墙攻城的专业能力，还得交给步兵去做。 洛格领地至勒马堡这条战线上的所有柔黎军队都归泰罗格万骑长指挥，那么调动倪布勒步兵卫前来自然很简单，何况倪布勒本身十分愿意，哪个愿意在窝里趴着，同样是赫离可汗麾下的军队，凭什么眼睁睁看着骑兵建功立业、威名远播，步兵就得低人一头？ 平时城外野战，步兵真得乖乖给骑兵让路，可是攻城作战，怎么都不能把步兵落下了，否则还要步兵干什么。 “泰罗格万骑长，请你放心，一卫步兵全都调过来了，再有骑兵协助，如果连那座小城堡都拿不下来，倪布勒就把脑袋留在那里。”倪布勒自信满满道。 芮佳堡，本是巴罗塞德公国和萨茹公国边界城堡，距离勒马堡百余里，算是位置重要， 但是规模却比不上维克托伯爵统治的勒马堡，充其量便是普通子爵城堡，否则当初也不会被维克托伯爵率军轻易攻占。在被西多图公国夺回后，它曾经作为戈德温伯爵大军的驻军要塞，现在则是中转站，作为萨茹领地和进攻巴罗塞德公国的戈德温伯爵大军的连接点，便于戈德温伯爵获胜后返回萨茹领地。 “草原骑兵袭击勒马堡？”西多图公国的马洛子爵听着外围哨塔派人传回的消息，脸色微变，“该死的草原蛮子，这个时候出来劫掠，占据洛格领地和埃徳登公国还不够，想要勒马堡......” 劫掠？ 看来马洛子爵是把泰罗格万骑当成是打草谷的草原骑兵，趁着巴罗塞德公国内乱，前来发一笔横财的，从经验和逻辑来看，这都是十分符合的。 西多图公国没有信鹰，驻守芮佳堡的马洛子爵还不知道进攻泽蒙城的戈德温伯爵大军已经溃败，否则就不会这么思考了。 “那些贵族也是废物，就那么简单被草原蛮子击败了。”马洛子爵骂道，“如果是我在勒马堡，绝对打得草原蛮子屁滚尿流的，让他们滚回草原去吃草。” “大人，大人，大人......”侍从骑士慌慌张张跑进来，手指着外边喊道。 “什么事？”马洛子爵皱起眉头，心中把这名丢掉骑士风范的侍从骑士打入冷宫，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正式骑士了。 “草原骑兵，草原骑兵，外边出现草原骑兵......”侍从骑士把气捋顺了，急急汇报。 马洛子爵眼神一变，想不到草原探马骑兵追得这么快，刚刚收到外围哨塔的消息，就有草原探马骑兵追过来了，“有多少人？” 尽管马洛子爵猜测敌骑不过是草原探马骑兵，十几骑、几十骑的样子，顶多是百来骑，对芮佳堡不可能造成什么实质性威胁。 “几千！” “几......什么，几千？”马洛子爵霍然而起，脸色大变，怀疑侍从骑士的嘴巴出了问题，或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几千草原骑兵，还是探马吗？ “是的，是的。” 马洛子爵连骑士长剑都顾不得佩带，匆匆朝着城头奔去，走到城头，伸长脖子一看，身体瞬间愣住，眼前所见尽是一匹匹战马和一个个穿戴草原皮甲的骑兵，不断朝着芮佳堡方向过来，怕是有两千，不，三千...... “咦？”突然，马洛子爵看见城外草原军队后方冒出一队队步兵，搭抬一架架攻城云梯，然后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城墙，终于明白过来。 “集结，快集结，这些草原蛮子要攻城！” 第七百七十四章：草原步兵的精彩 第七百七十四章：草原步兵的精彩 城头前方冒出点点寒芒，仿佛是从一口巨大铁锅泼出来的冰水，发出能把城头空气都冰住的可怕划空声，密密麻麻砸落在芮佳堡城头。 “盾牌！” “躲起来！” “顶上去！” 随着第一波箭雨落下，柔黎骑兵调整队列的间隙，芮佳堡城头响起几道喊声，从内容和语气来看，分别来自老兵、新兵、贵族三种不同的身份，知道如何才能更好活下来的老兵，初临战场惊慌失措的新兵，驱使战士争取胜利的贵族。 刚刚那波箭矢是试探性的，若是第一波箭矢是巨大铁锅泼水，那么接下来的便是滂沱大雨，几千锋利箭矢，划出一道巨大弧线，不对，是弧面，把整个城头都盖进去，然后不分新兵、老兵、贵族，响起都是中箭倒地声和凄厉惨叫声，就连城头的西多图旗帜都被锋利箭雨撕成片片碎布，随风散落。 骑射本就是草原骑兵的拿手本事，最大程度利用箭矢，远程杀伤城头敌人更是柔黎骑兵攻城的经典战法，往往几波高密度箭雨过后，哪怕下马骑兵只是粗略使用云梯、套马索，然后凭着个人勇武和城头守军搏杀，都能取得良好的攻城效果。 “快点，让城内的骑士过来支援，把那帮泥腿子也拉过来。”马洛子爵身上沾着斑驳鲜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急喊命令集结人马过来抵抗敌军，守住芮佳堡。 尽管马洛子爵并非戈德温伯爵那般的将才，可是也明白芮佳堡的重要性，一旦失守，那么萨茹领地便沦为草原蛮子的游牧场，任由草原蛮子驰骋掠夺，而且萨茹领地根本没有足够力量来击退草原蛮子，除非戈德温伯爵大军回援。 但是如今正是戈德温伯爵进攻泽蒙城的关键时刻，不会轻易回军，哪怕攻占泽蒙城后回军，那起码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 十天半月，恐怕半个萨茹领地都被草原蛮子掠夺一空，然后大摇大摆返回洛格领地了。 “大人，你看！”侍从骑士提醒喊道，把马洛子爵从慌乱下令的状态拉了回来。 马洛子爵回过头来，第一时间怀疑城外草原骑兵退却，因为感到射落城头的箭矢少了许多，还未来得及仔细一看，便听到城垛口传来碰撞响声，发现两根木头突出搭在那里，然后又是一响响碰撞动静，许许多多木头搭在城垛。 步兵，该死的草原步兵。 马洛子爵想起来刚才看见的草原骑兵后方有着一队队搭抬攻城云梯的步兵，如今分明是草原步兵攻上来了。 不过，草原步兵懂得攻城吗，不会爬到一半摔下去吧？ 马洛子爵大着胆子，伸出脖子一探，搭扣云梯，左右协同，顶盾防箭，爬梯登墙......草原步兵几乎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停顿，简直比马洛子爵麾下的人马还要熟练，堪称攻城步兵配合的典范。 “这真的是草原步兵？”马洛子爵心中奇怪道，有些不相信，好在一支擦过脸庞的箭矢把他从怀疑人生拉了回来，让他知道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是在他的领主城堡，没有时间供他慢慢思考。 倪布勒麾下步兵的攻城，可不意味着柔黎骑兵就转变成城下看戏的看官，尽管不再大规模射出漫天箭矢，可是用手中弓箭对准一个个冒出的城头守军问候并非十分困难的事情。 哪怕射不中，压制一下也是没有坏处，例如刚才那一支箭矢便把马洛子爵压得缩回城墙后方了。 城头守军遭受几波箭雨覆盖后本就没剩多少，又有城下柔黎骑兵点射压制，再有倪布勒挑选出来的精锐步兵充当第一波攻城部队，不多时，柔黎步兵的弯刀便顺着攻城云梯探进去芮佳堡城头。 攻进城头，站住脚跟，掩护配合，持盾挥刀，扩大占面.....被挑出来的柔黎精锐步兵把每一个动作融入骨子里，弯刀划破敌人的胸膛，盾牌沾染敌人的鲜血，逐步清扫城头障碍。 零零散散的骑士或老兵发起反击，可是瞬间就被柔黎精锐步兵缠住，然后推盾阻断退路，几把弯刀劈砍过来，哪怕是身披锁甲，也扛不住几盾碾压、几刀劈砍的配合厮杀，真是双拳难敌四手。 勉强阻碍一会进攻步伐，可是随着大队柔黎步兵涌上城头，芮佳堡城头防线彻底崩溃，连滚带爬逃离，作为子爵的马洛大人稍好一些，身旁有着几位骑士护卫搀扶，拖着他朝着内城跑去，和内城人马汇合。 不过，见识过柔黎军队的强悍攻击力量，就算和内城人马汇合，别说反攻夺回前边街道、城头，恐怕连内城也守不住，只不过是身边集结多一些人马，逃出去的时候有着更大把握，活下去的机会也会更大。 城外，泰罗格万骑长看着芮佳堡城头插上柔黎汗部的雄鹰旗帜，赞道：“倪布勒，厉害！” 倪布勒校尉微微一笑，表示谦虚，心里头却是美滋滋的，毕竟是得到一位纵横沙场的万骑长称赞肯定，而且是常备军骑兵万骑长对步兵的肯定。 “走，让我们进去这座通往萨茹领地的边界城堡，然后报告大汗从这里观望萨茹领地是什么感觉。”泰罗格万骑长朗声笑道。 身为几位万骑长之一的泰罗格是知道赫离可汗此战的部署计划，解围巴罗塞德公国不过是初步行动，最起码要乘此大举东进的难得机会，把半个布兰卡西亚囊括手中，死死压住西多图公国统一布兰卡西亚的步伐。 否则，几个万骑联合进攻，更是赫离可汗御驾亲征，仅仅解围巴罗塞德公国，未免太看得起巴罗塞德公国了。 此时，距离芮佳堡百余里外的勒马堡领地某处丘陵丛林，探路骑士气喘吁吁朝着自己大人汇报前方情况。 “走！”听完，中年骑士面色凝重，随即一拉缰绳，改变行进路线，调转马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伯爵大人，我们不去芮佳堡了？”随从骑士赶上来请示道，他们已经很疲惫了，这里离着芮佳堡只有一天路程，要是绕远路回去，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勒马堡外的军队被消灭，那么芮佳堡也危险了......这个对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戈德温伯爵低声叨道。 第七百七十五章：大雨将落 第七百七十五章：大雨将落 泽蒙城的天空降下来蒙蒙细雨，已到入夏时节，这波降雨能够给田地带来滋润，让农作物生长的更好，那么柔黎汗部东边的粮食基地也会产出更多粮食，就连巴罗塞德公国的土地都能匆匆补种，多少可以在秋后获得些许收获。 仁慈慷慨的赫离可汗，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已经颁布汗令：今年田地收割的所有粮食不必缴纳税赋，连最基本的领主税都不用，全部归农民所有。 此外，赫离“建议”斯弗兰科大公、维克托伯爵父子把征召农兵全部发返，让他们回去田地里耕地干活，恢复生机。 所以，泽蒙城以及新收复的大片巴罗塞德公国领地全都是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若不是留心观察，几乎看不出这片土地不久前经历战火。 这段时间，赫离可汗的心情愉悦，乌木达万骑长率领新万骑奔前追击，泰罗格万骑乘胜夺取萨茹领地边界重镇，哥达万骑在泽蒙城周围领地游走，顺势把和西多图公国勾结的“反叛领主”搞定。 至于如何判定，说你是，那么你便是，有本事你跟草原弯刀辩论一二，拿出你不是反叛领主的证据。 可惜，赫离可汗的心情很快便被观风帐呈报上来的消息破坏：芒特方向出现大批西多图骑士。 大批西多图骑士，不是大批西多图兵马，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要知道骑士可是卡洛斯诸国的中坚力量，纯职业武装，哪怕见习骑士或扈从骑士都能对抗几个轻装步兵，更别说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正式骑士。 “怎么回事，西多图公国已经知道戈德温战败的消息？”赫离皱起眉头，“不对啊，就算知道了，那也不可能如此快速集结一支大规模的骑士军队。” 芒特，曾经是巴罗塞德公国的重镇，重要性、地位并不弱于勒马堡，之前隶属巴罗塞德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位倒霉的亚当伯爵，如今城头插着西多图公国的旗帜。 但是，西多图公国占领芒特，清除巴罗塞德公国的反击骚扰后，并没有在芒特继续驻扎重兵，甚至驻军人数连戈德温伯爵统率大军的半数都不到，怎么突然冒出一支骑士军队？ 赫离摇摇头，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既然对手都出现，那么先对付再说，对着屋外喊了一声“拜达尔！” 堂堂的柔黎可汗征伐，身边岂能没有侍卫军随行拱卫，哪怕赫离愿意，侍卫军勇士都不愿意。 侍卫军是可汗最坚固的盾牌，是可汗最锋利的弯刀，随时恭候可汗大人的命令。 “大汗，你忠实的仆人拜达尔前来听命。”不一会儿，侍卫军拜达尔校尉出现在赫离可汗的面前。 “拜达尔，你立刻率领本卫赶去芒特，和乌木达万骑汇合，芒特冒出来一支西多图骑士军队，怕是来者不善。”赫离可汗指派乌木达万骑朝前追击，按照速度推算，现在怕是接近芒特地区，若是碰上那支西多图骑士大军，说不定会吃个大亏。 乌木达万骑是新组建的，多是新兵，步骑混合，如今下辖一个大编制骑兵卫，两个步兵卫，论起攻城配合，绝对是诸多万骑的第一名，毕竟它拥有经过严格操练的正规步兵，而且足足两个步兵卫。 攻城有利，野战必有弊。 一旦乌木达万骑在野外碰到全副武装的骑士大军，情况绝对不妙，令人有些担心。 “诺！”拜达尔校尉躬身领命，然后退出屋外，立刻集结点兵，前去支援乌木达万骑。 此时，距离芒特城外约百里的连坡丘陵竖起一杆杆雄鹰战旗，骑兵集中在中央，两翼步兵沿着丘陵地势扎营，一副稳扎稳打的模样，看来乌木达万骑长也知道对方并非弱兵，和被自己秋风卷落叶一般收拾的沿途敌军大有不同。 十几里外，也是这般稳扎稳打的队列，可是西多图军队一方却是把大批骑士列阵在前，明显是把骑士当作战场主力，要和草原骑兵进行一场马背上的战斗。 锋利长剑，全副锁甲，一支又一支骑队，绝对是西多图精锐战力，光是眼前所见便不下两千，至于后方还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同时，陆续涌上来步兵填充骑士两侧薄弱地带，人数不断增多，其中竟然有不少身披皮甲、手握铁矛的步兵，让人明显感觉这支步兵队伍的不简单。 “怎么样了？”中年骑士用巴掌抹了一下脸，把细硕雨珠擦去，询问旁边侍从。 随着抹去雨珠，也把脸上脏污擦去，整张脸清晰现出来，这人竟然是不久前在泽蒙城突围，逃到勒马堡又绕往芒特的戈德温伯爵。 这个世界真是小！ 不过，按照路程推算，戈德温伯爵逃到芒特应该只有三、四天时间，哪怕不眠不休赶路，撑死也就五、六天，怎么如此高效集结这么一支规模或许比不上泽蒙城下的西多图兵马，但是质量绝对超过的军队。 难不成戈德温伯爵预料到自己会失败，早早在芒特预备一支兵马，方便自己失败后东山再起，重新进攻泽蒙城？ 料到自己会失败，那么为什么还要进攻泽蒙城，这不是自相矛盾？保留兵力，东山再起，更是不可能。 “步兵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要等着雨势再大一些，然后我们就推过去，把草原蛮子赶落丘陵。”侍从道。 “戈德温，你是说留在泽蒙城的草原骑兵更加厉害，对面那支要差一点？”一名装备精致锁甲的年轻贵族出面，直呼戈德温伯爵的名字，听起来却是不觉得有什么冒犯之感。 “是的，陛下，对面的兵马没有在泽蒙城的草原大军那么有一股杀气。”戈德温伯爵恭敬答道。 陛下？能够被戈德温伯爵称为陛下的人，又是如此年轻，那么这名年轻贵族的身份呼之欲出，费迪南德大公，布兰卡西亚的捍卫者陛下，费迪南德.格里芬。 这位费迪南德大公，居然不在托亚城王宫，来到芒特城，难怪芒特地区出现一支如此规模的骑士大军，怕是西多图王室骑士团来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骑士对骑兵（上） 第七百七十六章：骑士对骑兵（上） 身披精致锁甲的年轻大公策马上前，丝毫没有被越来越大的雨水惹烦，伸手摊掌，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周围没有发现其他草原骑兵？” “是的，陛下，从昨天开始，巡逻骑兵一直保持三十里的探查范围，只发现前边那支草原军队，没有发现其他人马。”侍从道，望向对面的草原军队，蔑笑补充：“那支只知道猛追蛮撞的草原骑兵，根本发现不了我们的巡逻骑兵。” 费迪南德大公点点头，然后看向戈德温伯爵：“交给你了！”仿佛丝毫不在意戈德温伯爵在泽蒙城下的失败，他仍然是西多图公国的军队统帅，仍然深受费迪南德大公的信任。 “是！”戈德温伯爵没有多说什么，简单而坚定行了一个骑士礼，脸上有着两道明显的水印，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戈德温伯爵拨转马头，轻磕马腹，来到跟随自己从泽蒙城下一起突围的骑兵队伍面前，拔出长剑，“今日，随着真神赐降的雨水，用骑士长剑去洗刷草原蛮子带给我们的耻辱，荣耀属于西多图！” “荣耀属于西多图！”第一波进攻的几百骑兵拔剑高喊道，这场战斗更是一场搏斗，若是不能令费迪南德大公满意，他们的人生恐怕无比灰暗，沦为被抛弃的骑士。 相反，如果能够威风一把，如同酒馆歌手口中歌颂的英雄骑士那般斩杀敌方蛮子首领，那么前途便一片光明了。 雨水越来越大，戈德温伯爵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十分享受被雨水淋湿的感觉，经历过泽蒙城的战斗，见识柔黎骑兵的战法阵列，领教过柔黎骑兵的强劲箭矢，知道弓箭在柔黎骑兵手中会有多么可怕的威力，明白高速移动的柔黎骑兵有多么可怕的冲击力。 不过，对面那支草原军队，他们的敌人不止是西多图精锐军队，还有天气——漫天大雨。 大雨会把柔黎骑兵的弓弦浸湿，大雨会改变柔黎骑兵的箭矢弧线，大雨会削弱柔黎骑兵的刀锋，大雨会给柔黎骑兵的战马带来泥泞道路...... “突击，披甲步兵堵住丘陵坡口！”戈德温伯爵下令，尽管优势在己方，但是稳妥起见，没有让骑士直接发起攻击，先让披甲步兵，压缩草原骑兵的活动范围，到时候等待他们的便是西多图骑士的屠杀。 一声令下，西多图大军右翼的先头步兵开始朝着连坡丘陵压过去，从他们的脚步声和队形队列来看，这批披甲铁矛的步兵绝对是西多图精锐，绝非临时征召农兵可比的。 乌木达万骑长深吸一口湿润空气，早就看出对面的西多图军队不简单，没有轻敌，可是也绝不畏惧，柔黎勇士怎么可能被吓到。 他迅速下令，两个千骑队左右移动，用柔黎骑兵最擅长的围猎战术对付对方步兵，在阻拦拖延中逐步把对方消灭。 乌木达万骑下辖只有一个骑兵卫，可是这个骑兵卫是大编制，足足有四个千骑，调动两个千骑用作先锋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熟悉的步伐，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响声，一支支箭矢汇聚成网，铺头盖脸朝着进攻的西多图精锐步兵压过去，却是响起不一样的声音，撞击声响和往日有所不同。 西多图精锐步兵几乎人手一面加厚盾牌，甚至有的是铁皮盾牌，以及遮挡配合，把盾牌有序布置，最大限度增强防御力，只有侧边和空隙处受损明显，总体损失并不严重，仍然稳步推进。 远处眯眼观察的戈德温伯爵嘴角一勾，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大雨开始给柔黎骑兵造成了阻碍，不复泽蒙城下的恐怖威力，他随即吩咐骑士准备，一旦前方步兵再推进两里地，立刻发起进攻。 另外一边，乌木达万骑长也对盾牌防御严密的西多图精锐步兵惊讶，没有想到对方防御力如此之强，下意识想要调动另外两个千骑，用数量去射破西多图步兵防御，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仅仅是西多图大军的打头部队，连主力都算不上，一旦把全部骑兵压上去，那么就陷入被动了，若是战况突变，难不成用步兵缓缓解决？ “色布瓦，乎仂米”乌木达万骑长刚要开口，立刻又摇摇头，明白现如今己方占据地利，如果步兵放弃丘陵，冲出去决战，那么绝对是不利的。 此时此刻，乌木达万骑长责怪自己过于大意，长途追击，击败那些一批批敌军后有些飘飘然，放松了警惕，如果自己能够派出探马在前方侦查，那么也不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局面。 在如此大雨天气进攻，没有什么把握；撤退，尽管两卫步兵是骑马步兵，可是并非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儿郎，骑马速度不快，极有可能会被西多图骑士逐步吃掉，连一半都无法保证成功撤出。 突然，伴随雨声响起阵阵雷鸣，不对，那是骑兵冲锋的动静，乌木达万骑长知道己方没有再调动骑兵，那么只有可能是西多图骑士出击了。 骑着健硕战马，披着全副锁甲，挥动锋利长剑的西多图骑士发起攻击，他们是西多图公国最精锐的骑士，直属王室骑士团，是大公手中的荣耀长剑。 “柔黎勇士，用你们的弯刀劈断骑士的长剑，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马背的主人，谁才是天下最强的骑兵。”乌木达万骑长拔出弯刀，高举吼道。 一把把草原弯刀拔出，连雨水也无法挡住寒冷刀芒，座下战马感到主人的汹涌战意，兴奋打着响鼻，稍抬马蹄，随时能够载着主人和敌军开始一场你死我亡的冲锋厮杀。 “杀！” 卷风的西多图王旗切破雨水，猎猎的雄鹰战旗划过尖锐；一方是从小接受职业训练的卡洛斯骑士，另一方是马背上长大的草原骑手...... 战马的撞击，武器的碰撞，随即响起双方骑兵的喊叫杀声，骑士对骑兵的战斗，在雨幕大舞台上演，最终的结果必是由血水书写的。 第七百七十七章：骑士对骑兵（中） 第七百七十七章：骑士对骑兵（中） 金属碰撞的响声，拳头击砰的动静，战马蹄踏的节奏......最关键的是双方毫不畏惧的搏杀。 这片并非宽阔的连坡丘陵，仿佛长剑锁甲的宫廷骑士和弯刀钉皮的草原武士迎面冲杀，颇有几分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氛，且看谁才是真正的勇士。 第一批触战的柔黎精骑，对准西多图骑士的胸膛，提起弯刀刃口，用尽全身气力劈砍过去，试图劈破骑士的铠甲，勾起敌人的鲜血。 可是，这次柔黎精骑遇上的对手显然和以往的有着很大不同，单是武器装备就比以往的对手起码提升两个级别，草原弯刀没能第一时间劈开骑士铠甲，精良锁甲充分保护它们主人的要害处。 打头柔黎精骑的草原弯刀没有给西多图骑士造成重大杀伤，不代表西多图骑士安然无恙，毫无折损。要知道，柔黎精骑可是在马背长大的草原勇士，凭着与生俱来的控马功夫，借着战马的强劲撞力，哪怕弯刀被精良锁甲卡住，仍旧粗蛮的把不少西多图骑士劈拽落马。 砍不死敌人，也要把敌人劈落马下，让敌人享受无数战马践踏的滋味，最好是活生生被踏死。 骑士作为卡洛斯诸国的中坚力量并非徒有其表，也不是对骑士老爷的夸大虚赞，眼前的骑士队伍隶属西多图王室骑士团，乃是西多图公国最精锐的力量，是格里芬王室统治公国的杀手锏，岂会像寻常军队那样前阵受损就慌乱失措。 双方撞击，近距厮杀，一批批西多图骑士挥动长剑，锋刃划过柔黎骑兵的厚实皮甲，尽管在腾格里大草原，柔黎骑兵的护甲算得上精良，可是毕竟柔黎汗部锻造帐的发展时间不长，又主要锻造弯刀、箭矢来满足扩军需求。 同时，受到大草原的自然条件和天气影响，柔黎常备军骑兵配备的是加厚皮甲，虽然有些部队开始换装，装备防御力度更强的镶铁皮甲，但是没有大范围普及。 草原皮甲划出一道长口，鲜血染红柔黎骑兵的胸口，十几名柔黎骑兵苦撑不住，摔落马匹，响起几声倒地闷响，在诺大的战场，显得微不足道。 与此相反，装备精良锁甲的西多图骑士占有优势，随着战马冲撞，长剑回旋，如同皮甲破口一样把柔黎先锋骑兵咬出一个缺口，更是想把这个缺口扩大，直接消灭整队柔黎先锋骑兵。 皮甲对锁甲，柔黎骑兵在装备上不占优势，可是这是马背上的战斗，草原勇士生于马背，长于马背，没有任何敌人能够让他们在马背上的战斗退却，装备不如人，也要用草原勇士的气魄战斗下去，用手，用脚，用牙齿把敌人拉落马下。 配合的战马，娴熟的骑术，熟练的刀技，勇敢的骑手......柔黎骑兵不知道“扬长避短”这句话，但是他们下意识懂得利用自己优势去和西多图骑士战斗。 无论何等精良的铠甲，也无法抵抗得住一次又一次的弯刀劈砍，何况不少柔黎骑兵都是朝着缝隙处攻击，更加容易对敌人造成损伤，乃至直接攻击西多图骑士座下战马，让受伤战马把骑士掀落马下，落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受长生天眷顾的草原勇士，让所谓的骑士知道马背战场是属于我们的！” “荣耀属于西多图，用长剑沾染草原蛮子的鲜血！” 伴随咆哮喊叫，鲜血染地，残肢飞起，双方先锋展开激烈的战斗，一时间陷进动态僵局，原本还算分明的阵列开始混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从铠甲样式能够清楚辨别你我双方，毫不妨碍战斗继续进行下去。 远处，乌木达万骑长的脸色并不好看，终于明白赫离可汗提醒过不要小瞧卡洛斯骑士的原因，也知道了为何过去草原部落兵一次次东征卡洛斯大陆掠夺都是匆匆而返，没有像如今的柔黎汗部一样占据领地，纳入统治，不仅仅是一座座坚固的城堡，还有卡洛斯精锐骑士军队。 泽蒙城外战斗，乃至是此前东进布兰卡西亚的战斗，能够如此顺利，或许没有遇上西多图骑士大军这样的敌人是重要原因，那些城堡守军、征召农兵根本无法给草原骑兵造成威胁，几百规模的骑士队伍在成千上万草原骑兵面前也掀不起来太大的浪花。 可是，那时候的东进战斗，不仅拥有超过一个万骑的兵马，更为重要的是赫离可汗御驾统率，最起码也是拉姆可万骑这种老牌精锐万骑和拉姆可万骑长这等大将指挥，要比手中只有一个骑兵卫的新万骑长乌木达好很多。 这个时候，乌木达万骑长很想把剩下的两个骑兵千骑也上去，那么必然能够给予先锋骑兵很大支持，降低折损，乃至击退西多图先锋骑士都不成问题。 但是，并非只有乌木达万骑长手下有多余的骑兵，对方也没有把所有骑士压上来，而且对方似乎是在等着乌木达万骑长调动剩下的柔黎骑兵，到时候再全力进攻，一举消灭草原骑兵，反过手收拾柔黎步兵就是小菜一碟了。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外一边，年轻大公的脸色并不比乌木达万骑长好到哪里去，从战斗开始，目光便没有离开过战场，看见己方骑士在刚接触厮杀，切开缺口后，迟迟未能取得大的突破，只能和草原骑兵混乱缠斗。 这可是西多图王室骑士团，西多图公国最强悍的战力，没有人比费迪南德大公更加了解这支部队的战斗力。 在过去历史上，身为布兰卡西亚第一公国的西多图，抵抗草原部落东征入侵，西多图王室骑士团手中长剑不知沾染多少草原骑兵的鲜血，砍下多少草原骑兵的头颅，甚至一击二、一击三的战绩都是有过。 如今，对战人数几乎相当的柔黎骑兵，西多图王室骑士团竟然被挡住了，折损情况也不妙，令他怎能不意外。 费迪南德大公彻底明白为何戈德温伯爵在泽蒙城会败的那么惨，只率领几百人突围成功，那里的柔黎大军可是面前的几倍之多。 第七百七十八章：骑士对骑兵（下） 第七百七十八章：骑士对骑兵（下） 连坡丘陵前的平坦地带，两支骑军交织缠斗，战马挤压，刀剑划撞，鲜血飞溅，即使此时各自响起撤退命令，双方先锋也无法彻底分开，甚至会有部分骑兵被裹挟至另外一方骑队，要么被拖回俘虏，要么战死。 先锋战斗陷入动态僵局，可是从目前情况来看，西多图骑士稍微占据上风，尽管优势并不大，却是十分重要，这令费迪南德大公真正看清柔黎骑兵的战斗力，同时也知道是时候要投入新的战力去增援，才能够扩大缺口。 随着西多图令旗挥动，列中的西多图骑士又缓缓移动，怕是有着两、三千骑，朝着前方战场缓缓移动，抬起长枪战旗，拔出骑士长剑，衬着全套精良锁甲，能够让人感到这支骑士军队敛藏的不逊战力。 乌木达万骑长脸色凝重，握住弯刀把柄的右手暴起青筋，长呼一口气，随后吩咐调动剩余的两个千骑，用草原弯刀狠狠教训西多图骑士。 “色布瓦，乎仂米，一旦前方挡不住，就要靠你们两个步兵卫......”乌木达万骑长语重心长道，在大雨的恶劣天气，柔黎骑兵无法发挥最擅长的骑射本领，别说围猎射杀，就算是拖延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加上刚才对西多图骑士的观战判断，明白单单靠着前方骑兵挡住西多图骑士的可能性降低，剩下的只能靠步兵依托丘陵地势来抵抗了。 色布瓦校尉、乎仂米校尉神色严肃的领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发挥步兵的作用，何况，一旦临战乱阵，步兵损伤必然惨重，谁都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 两卫柔黎步兵巩固匆匆扎立的木栅防线，前置盾牌，压低身躯，抬起弯刀，严格遵照往日操练摆出死守阵线的队列，构造出来抵御冲击的坚固骨架，随时准备迎击冲锋的西多图骑士军队，决对不能让敌军轻易冲垮防线。 在柔黎汗部，后天增补的步兵本就比与生俱来的骑兵有劣势，又没有打过多少硬仗、猛仗，光芒再暗淡几分，如今真是陷入一场硬仗，连历来劈敌破阵、战无不胜的精锐骑兵都陷入僵局，难度可知是非同小可。 若是此战在是辽阔草原追击杀敌，两卫步兵只能憋屈认怂，谁叫步兵劣势摆在那儿，哪怕成为骑马步兵，也无法追到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更别提还要干掉对方。 可是，现在是步兵依托丘陵地势战斗，用不着步兵去跑去追，只需要握住盾牌，挥动弯刀，不要被敌军冲垮即可，十分简单。 前方战斗，各自重新投放的骑兵力量已经抵达，没有丝毫的休息时间，夹在雨声中的“哒、哒”马蹄声便是冲锋的号角，号声不断，战斗不止，除非有一方彻底倒下。 “射！”领头的柔黎千骑长暴喝道，尽管雨水天气对弓箭造成影响，可一是草原骑兵的战斗习惯，二是骑兵弓箭威力即便减弱，还是有着杀伤力，成百上千的箭矢盖过去，怎么也得死伤几十敌军。 第一批千骑扣弦拉弓，灵活程度丝毫不受雨水影响，随着一支支划过雨幕的箭矢，一片片的西多图骑士遭受箭雨覆盖打击，令柔黎先锋骑兵的战斗僵局有些突破，开始挽回不久前的缺口劣势。 可惜，与此同时，后方的西多图骑士也赶到前方战场增援，最先几名骑士拔出骑士长剑，凭着精良锁甲的防护，径直撞进柔黎骑兵的队列，响起几声沉闷撞击声，然后挥动手中长剑，精准刺向侧边柔黎骑兵的皮甲缝隙口。 大批后续杀到的西多图骑士，锻造精良的长剑，毫不留情的攻击，长年训练的技巧，不多时便把刚才新调上来两个千骑的箭矢伤害拉平，甚至呈现扩大缺口，击败此处战场草原骑兵的迹象。 “柔黎勇士，顶住！”战马踏蹄嘶鸣，刀剑碰撞摩擦，交织厮杀的规模更加庞大，死伤人数越来越多。 一批批柔黎骑兵策马跃动，既有灵活厮杀，相互配合，又有勇武强悍的儿郎单挑猛战的，骨子的血性和柔黎的荣耀令他们苦撑顶住，哪怕西多图骑士人数占优，也绝不让敌军轻易跨过。 马背，是草原骑兵的天下！ 西多图军队一方，大批披甲铁矛的精锐步兵分列切进，最初他们是西多图军队的头批进攻力量，两个柔黎千骑队是来阻杀精锐步兵的，可是随着西多图骑士一批又一批的投入，使得这些精锐步兵的存在感降低，此时该到他们出场的时候了。 持矛握盾，稳稳推进，稀稀疏疏对着游散的柔黎骑兵进行简单攻击，此时的柔黎骑兵主要把注意力放在西多图骑士身上，根本没有精力，亦无法抽出多余兵力去阻杀西多图精锐步兵。 可是，很快，靠近外围的柔黎百骑长便发现了问题：战马迂回的空间不断缩小，西多图骑士的攻击效果提升。 该死，西多图步兵是在包围，逼着战马缩小迂回空间！ 柔黎骑兵也有类似压缩敌军活动空间的战术，可是多用骑兵去做，没有想到西多图竟然会用移动缓慢的步兵，更没有想到这些西多图步兵战力不弱，竟然消灭外围游散的柔黎骑兵，逐步合围过来。 戈德温伯爵的这次指挥绝对是吸取泽蒙城外的教训，单是西多图骑士大军，无法彻底锁住柔黎骑兵的道路，哪怕加上寻常步兵也效果不大，但是一出动便是西多图精锐步兵，再借助骑兵交战的声势掩护，在最后关头充当强力辅助包围，配合中间的西多图骑士，集中有效攻击草原骑兵。 “吹号角，让他们......突出战场！”乌木达万骑长咬牙下令，这种情况除非自己手中还有一支新的骑兵力量投入战场，否则根本无法解围。 乌木达万骑长手中确实还有一支骑兵，那是他的亲卫队，如果对上的是寻常军队，他还有机会用三百柔黎骑兵扭转局势，可是西多图骑士刚才的战斗情况表明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儿郎们，去把柔黎的勇士带回来！”乌木达万骑长拍马拔刀，即使三百柔黎骑兵无法扭转局势，但是缓解前方骑兵压力，接应他们回来是可以做到的。 第七百七十九章：骑士首胜 第七百七十九章：骑士首胜 清晨阳光洒落芒特城外远处的连坡丘陵，尽管经过昨日大雨的洗刷，依稀还能瞧出此处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斗，连残肢碎块都没有被雨水清理完毕。 昨日交战的战场已经成为西多图军队的一处营地，竖起的西多图旗帜在告诉东西两边的敌我双方，谁才是昨日战斗的胜利者。 可是，从低往高看，能够发现丘陵高处的那面鹰徽战旗，仿佛居高临下的蔑视丘陵下方的西多图大军：你们可以击退柔黎骑兵，但是你们永远无法战胜柔黎勇士。 昨日，乌木达万骑长率领亲卫队接应前方骑兵撤退突回后，大批西多图步兵趁势朝着连坡丘陵发起进攻，直接和两卫柔黎步兵来个硬对硬。 上半场，柔黎骑兵吃亏了；下半场，柔黎步兵找回场子，仿若坚石一动不动，依托丘陵地势死死守住防线，令西多图步兵不由怀疑对面那支步兵是否真是草原步兵。 同时，撤回来的柔黎骑兵充当弓箭手，不断骚扰射杀，给西多图精锐步兵的进攻造成阻碍，另外初步得胜的西多图骑士却是无法再扩大先手优势，甚至连大规模进攻都无法做到。 一是刚刚和柔黎骑兵的激烈战斗已经极大耗费体力，无法维持高强度战斗状态，二是丘陵地带对骑士战斗的局限性，特别是大规模骑士尤为不利。 “戈德温，昨天派人给你带去消息是不是给你造成压力，如果昨天你坚持，说不定今天那面难看的鹰徽旗帜就不会插在那里了。”费迪南德大公道，虽然语气带有几分玩笑，可是脸色却渐渐凝重。 这么多年来，费迪南德大公从来没有直接干涉戈德温伯爵的临阵指挥，昨天他却是打破惯例，虽然准确来说，那也不算直接干涉，仅仅是传去巡逻骑兵发现的意外状况，可能语气过于着急。 早前派往西边盯着乌木达万骑动静的西多图巡逻骑兵先一步传回消息：一支几千规模的草原骑兵已经距离不到二十里，正朝着芒特方向驰骋赶来。 亲眼所见的战斗场景已经让费迪南德大公清楚柔黎骑兵的战斗力，哪怕西多图王室骑士团在天气优势条件下，也只是正面击败，无法彻底歼灭，若是再有几千柔黎骑兵加入战场，朝着战斗后疲惫的西多图骑士主力发起突袭，即使西多图骑士有了防范，可是效果作用不会太大，毕竟没有足够时间休息调整。 “陛下，昨日发现草原骑兵赶来，确实不宜进攻，否则容易被赶来的草原骑兵扰乱战阵，甚至威胁营地安全。”戈德温伯爵答道，只是望去山坡丘陵的眼睛闪过异样神色，似乎夹着慎重、担忧。 万万没有想到柔黎后续骑兵这么快赶到，前两日的消息还是方圆几百里内只有那支骑兵和步兵混合的柔黎军队，突然之间，连巡逻骑兵都没有及时提前发觉，便有一支几千规模的柔黎骑兵出现在芒特领地，八成是星夜兼程赶来的。 难不成泽蒙城发现了什么？ 不对，即使眼前柔黎军队派出信骑向泽蒙城汇报求援，也不该这么快就有柔黎援军赶到，草原骑兵行军是快，也没有快到如此程度，总不能是飞过来吧？ “戈德温，交给你了！” 如今不必考虑那么多，当务之急要把眼前柔黎军队击败，然后占领前方丘陵，那么便能进可攻，退可守。 此次费迪南德大公托付的语气沉重许多，芒特地区的西多图兵马不仅是西多图公国的精锐军队，更是格里芬王室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一旦无法击败柔黎大军，最坏的结果是连安然撤退都无法做到，那么无人防守的西多图公国大门便会如同虚设，等待格里芬王室的会是一场剧变。 格里芬王室，百年筹划，几代大公的准备付之一炬...... 侍卫军拜达尔校尉率领一卫精骑出现，给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心头蒙上一层阴霾，仿佛西边丘陵远处随时都会再冒出一队队草原骑兵，吆喝战马，挥动弯刀，如同奔口出山的激流把芒特城席卷，然后越过芒特城，蔓延至西多图公国本土...... 踏踏脚步声，随后隆隆马蹄声，几千西多图步兵率先居中攻击，逼近山坡丘陵，不过从步兵装备、阵列来看，这支步兵显然不是昨天包围柔黎骑兵的精锐步兵，或者说只有少部分才是精锐步兵。 昨日的是西多图精锐步兵，装备、训练、待遇等几乎相当于扈从骑士，甚至不少骑士贵族担任指挥官，是骑士军队的重要辅助。 现在进攻的和普通领主士兵没有多大不同，手里握住包括木制长矛等各种简陋武器，没有几个人身上披有护甲，顶多是胸前塞进几块布便是增加防御力，看来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明白这次进攻不会像昨天那般顺利，要慢慢磨，用一条条人命填进去。 在步兵行动后，大批西多图骑士跟在步兵两侧后方进行护卫，缓缓策马，能够及时应付山坡上方的柔黎骑兵自上而下对步兵发起袭击，或者在步兵用自己的鲜血尸体冲上山坡丘陵后，趁势冲杀，扩大胜利战果。 山坡丘陵，色布瓦校尉、乎仂米校尉守在柔黎步兵阵列，看着越来越近的西多图军队，一眼便能判断先头的是炮灰部队，昨日和西多图精锐步兵进行过残酷战斗，今天把这些炮灰打回去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西多图步兵两侧后方的骑士，交给乌木达万骑长和拜达尔校尉对付了。 “弓箭手，上前！”乌木达万骑长喊道，看着身旁的骑手儿郎，感觉脸庞有些火辣辣的，弓箭手正是昨日战斗撤离回来的本部万骑儿郎，受伤程度不轻不重，上马战斗有所影响，那么便充当弓箭手。 脸庞火辣辣倒没有什么，心里却是难受的厉害，昨日战斗死伤将近两个千骑，原本大编制骑兵卫，现在即使算上万骑长的亲卫骑兵，不到三千骑，若是加上昨日步兵战损，那么一天之内便损失一卫兵力。 如果不是拜达尔校尉及时赶到，乌木达万骑长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或许只能灰溜溜跑回泽蒙城去。 第七百八十章：炮灰奇兵 第七百八十章：炮灰奇兵 乱哄哄的西多图步兵拥挤冲锋，临时征召的农兵们丝毫不懂什么阵列、配合，从某种程度来看，只不过是被驱赶的可怜人儿，硬着头皮顶上去。 身旁的西多图骑士，看似在跟进掩护，何尝不是作为督战队，一旦中间步兵发生慌乱逃跑，恐怕不用等着丘陵敌军追杀过来，便被旁边的骑士长剑划过颈脖，飙起血柱，拿着人头作为震慑军心的道具。 终于，挤动的西多图步兵冲到丘陵山坡，人挤人的朝着严阵以待的柔黎步兵挥动手中长矛，企图凭着源源不断的人数优势来压垮柔黎步兵防线，一举突破。 打仗，人数固然重要，可是人数绝对不是最重要的，赫离可汗曾经说过：如果战争是靠人数来打赢的，何必刀马弓箭去厮杀，直接把各家部落人马拉出来，数一数人头，哪一方人少便乖乖投降算了。 虽然色布瓦、乎仂米两卫步兵不是柔黎汗部最精锐的步军，但是也是经过正儿八经的严格操练出来，就连昨日的西多图精锐步兵厮杀半天，都无法一举突破丘陵防线，这些西多图杂牌步兵更加不可能了。 “给我杀，用敌人的鲜血，让伟大的赫离可汗看看柔黎汗部不止骑兵强悍，步兵也绝不逊色！” 坚固盾牌、锋利大刀、配合阵列，一批批柔黎步兵仿若死神镰刀一样收割西多图步兵的生命，如果没有各队步兵百夫长控制，那么杀得兴起的柔黎步兵怕是要直接冲下丘陵，对西多图步兵进行反冲锋了。 前线征召农兵的损失并没有使得西多图营地后方的部署变化，仍旧一批批投入炮灰部队，令山坡丘陵渐渐被“拉平”，只是延伸出来的并非泥土，而是残肢碎肉的堆堆尸体。 突然，某片丘陵，来自西多图炮灰部队的一把把锋利铁矛往上刺挑，猛烈撞在柔黎步兵队列，差点撞出缺口，更令人惊讶的是不少铁矛沾染着西多图步兵己方的鲜血，为了达成突击效果，打得柔黎步兵措手不及，锋利长矛的主人们没有跟己方部队事先透露，直接长矛刺杀过去。 遭受己方背后一击，短促的惨叫声响起，近百征召农兵终于承受不住血腥气氛，顾不上护卫兼督战的骑士，回身撒腿就跑，有些人甚至连武器都丢在一旁了。 “呸，卑贱的泥腿子，还敢逃跑，等我回去非得砍下你们的脑袋。”隐藏指挥几百铁矛战士的贵族不屑骂道。 随着锋利铁矛的一次次挥动，眼力好的人儿可以隐约看见残旧布袍之下披着皮甲，乃至是锁甲，同时征召农兵奔溃逃散，令得这批战士更加突出，清楚看见他们摆出进攻阵列，和炮灰步兵大大不同。 西多图精锐步兵，藏在西多图炮灰步兵队伍中！ 与此同时，另外一片丘陵也发生类似情况，不下三、四百西多图精锐步兵暴起发难，朝着柔黎步兵杀过去，一时间，扭转刚才柔黎步兵对西多图征召步兵的绝对压制，甚至把进攻线推前，想要趁机一举攻破，占领山坡丘陵。 “放箭！” 充当弓箭手的柔黎骑兵出场了，本就作为支援力量的弓箭手拉弓搭箭，独特的弓弦声响起，一支又一支箭矢飞射出去，手速之快，令西多图步兵根本反应不过来，顶多是听到划空声，匆匆抬头望去，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千余把柔黎强弓，在精通箭术的草原勇士手中，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射出不下三千支锋利箭矢，即使西多图精锐步兵身披皮甲或锁甲，也难以抗住如此密集的箭雨打击，何况他们连举起盾牌防御的机会和时间都没有。 号角声响起，柔黎步兵变守为攻，泛红刀芒闪烁，挥盾撞推，齐齐用力，然后便是西多图精锐步兵滚落丘陵的惨叫动静，就算没死，也落个重伤残疾的下场，彻底丧失战斗力，再也无法上战场了。 西多图营地高处，观战的费迪南德大公闭眼暗叹一声，紧紧攥住拳头，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作为奇兵的西多图精锐步兵便能撕开一个口子，哪怕是短暂占领丘陵，进而掩护骑士冲上丘陵。 只要大批骑士冲上丘陵，那么这场战斗便落槌定音，胜利属于西多图公国。 征召农兵充当打头炮灰去接触，精锐步兵暴起发难，骑士军队迅速冲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但是战争不是独角戏，西多图不是唯一的主角。 柔黎弓箭手的强劲威力硬生生的把披着布袍掩护的西多图精锐步兵顶回去，不，是滚回去，此时的西多图骑士正在策马加速，没有来得及冲上丘陵支援，眼睁睁看着己方人马从脚下滚溜下去。 意外发生，但是西多图骑士没有调转马头，转身回去，而是继续朝着丘陵上方冲锋，他们要把精锐步兵尽可能接回去。 藏在征召农兵队伍的精锐步兵千余人，共有三处，刚才只有两处暴起发难，随即遭到柔黎弓箭手的箭雨打击，折损五、六百人，那么剩下的几百人要带回去，否则难以向伯爵大人、大公交代。 精锐步兵可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征召农兵，单是里面不少基层军官都是贵族出身便非同小可，能救回一个便是一个。 由于柔黎步兵和西多图步兵缠斗厮杀，弓箭手没有继续大规模朝着西多图步兵射箭，转向对着策马过来的西多图骑士射击。但是西多图骑士并非密集冲锋，又提盾防备，装备精良锁甲，防御力超过步兵，因此中箭落马者连刚才步兵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哒、哒、哒”丘陵上方马蹄声响起，柔黎骑兵看见西多图骑士冒头，拔出弯刀，扑杀过去。 不过，冲到步兵交战前线的西多图骑士知道自己任务所在，没有朝着柔黎骑兵正面冲杀，而是战马撞击，长剑挥动，压制柔黎步兵防线，从而给西多图步兵制造脱身机会。 几个呼吸的时间，残存的西多图精锐步兵匆匆撤出战斗，在西多图骑士的掩护下退回，至于征召农兵，没有什么人花费精力去管他们的生死。 第七百八十一章：半坡骑战 第七百八十一章：半坡骑战 经过两天的交锋，丘陵的柔黎步兵防线残破却坚固，坡下则是随处可见的鲜血、尸体，虽然西多图军队派出人手前来捡回贵族骑士的遗体，但是对于数量众多的炮灰步兵尸骸却是理都不理，直接忽略不计。 残碎尸骸混着松软泥土，被大自然同化，过上三年五载，待重新长出青草树丛，人们怕是找不到此次激烈战斗的痕迹。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一匹匹战马踩踏在被泥土、尸骨延伸拉平出来的土地，自东往西沿着连坡丘陵进军，光是从今日的行进速度、骑士阵型来看，西多图军队前两日的进攻并非没有效果，至少用大批征召农兵的尸骸为西多图骑士的进攻铺平道路，降低西多图骑士冲锋的难度，削弱柔黎兵马居高临下的优势。 柔黎步兵的丘陵防线已经破损，又没有后备步兵及时补充，如今无法阻挡大规模西多图骑士发起的长剑冲锋，怕是撑不了多久。 可是，丘陵上方并非仅有柔黎步兵，乌木达万骑残存骑兵和拜达尔的一卫侍卫军精锐早已拔出弯刀，擦亮弓箭来迎接敌军。 “冲锋！” 见识过柔黎强弓的射程、威力，西多图骑士在二百米外便策马冲锋，试图靠着身上铠甲和手中盾牌抵挡飞射箭矢，凭着战马冲速闯进丘陵上方的柔黎步兵阵列，狠狠撕开口子，然后便会是属于西多图骑士的胜利了。 “放箭！” 严阵以待的柔黎弓箭手齐刷刷的松开扣在弓弦的食指，箭头却是稍微压低，然后一支支箭矢重点“关照”骑士座下的冲锋战马，虽然战马皮糙肉厚，也抗不住十几、几十支箭矢的热情招呼。 哪怕骑士战马的头部等紧要位置有着皮甲遮盖，发挥基础的防御作用，在密密麻麻的箭网交织打击之下，连头部皮甲都被射穿戳破，除非战马是铁打的，否则绝无幸免的可能。 战马的嘶鸣惨叫此起彼伏，随后又响起马背骑士落马滚地的一声声动静，但是西多图骑士自下而上的冲锋势头却是没有改变，离着柔黎步兵防线越来越近了，最前边的柔黎步兵都能依稀看见骑士手中长剑的剑柄装饰。 一名名柔黎步兵握紧弯刀、盾牌，牢牢和旁边同伴靠在一起，前两日的战斗已经使得他们形成良好的战斗习惯，下意识学会利用己方最大的优势去抵抗丘陵下边敌军的冲锋，然后再把敌军赶下去啃吃泥巴。 “准.......备...” 未等前排柔黎步兵最后喊出“备”字的时候，熟悉的铁蹄踏声传进耳中，出身柔黎汗部，又是柔黎正规步兵，平日和常备骑兵对阵操练可没少感受这种马蹄踏声，岂能不熟悉专属柔黎精骑的马蹄响声。 仿若高空雄鹰发出嗥声，三千侍卫铁骑从丘陵奔杀冲出，高大战马，居高临下，先天便形成强劲冲锋势头，伴随“哒、哒”马蹄声猛然炸起，大地颤抖，令人惊目。 一方朝上冲，另一方往下奔，又是挥鞭策马，不用几个呼吸的时间，“砰”的一声巨响，两股骑兵铁流便撞出血花。 处于下方的西多图骑士阵列遭受猛烈的迎头一击，先头骑队出现破碎，精良锁甲被强大撞击导致挤压破损，随即遭受挥舞锋利弯刀的侍卫铁骑劈头猛砍，被一队又一队侍卫铁骑撞击冲杀，逐步被分碎撕裂。 侍卫军是拱卫柔黎可汗的精悍勇士，是常备军的精锐，最丰富的战斗经验，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最优良的高头战马，战斗力绝对不是新组建的乌木达万骑可以比拟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雄鹰利爪左挥右撕，不断夺走西多图骑士的性命，甚至有些骑士在临死前脸上还浮现惊诧的神色：为何这支草原骑兵如此强悍？ 先头骑队被柔黎铁骑突破给西多图骑士军队造成打击，可是没有达到令大队骑士慌张混乱的程度，仍旧有一队队骑士朝着丘陵上方挥剑冲锋，要在半坡狭地和柔黎铁骑一决生死，创造属于西多图的胜利。 后续的西多图骑士已经顶到先头骑队的位置，撞在侍卫铁骑的可怕弯刀上，可是一把把骑士长剑在不断挥动，身披的精良锁甲也在苦苦抵挡，仿佛坚守骑士的荣耀，岂会轻易认输？ 丘陵半坡厮杀陷入僵局，万余骑在狭窄地带缠斗，西多图骑士策马冲锋涌上，长剑挥动，侍卫铁骑居高奔下，弯刀回旋，看样子短时间内是无法突破的，除非哪一方再投放一支新力量。 坐镇西多图后方营地的戈德温伯爵镇定自若，对己方骑士击败柔黎骑兵，攻占丘陵很有信心，可是熟知伯爵大人的人儿必然能够从他摆弄长剑把柄的微小动作察觉出他内心的忐忑、担忧。 一同观战的年轻大公脸色凝重，从击败乌木达万骑，到进攻柔黎步兵防线，最后到大批骑士和柔黎骑兵在丘陵半坡厮杀，亲眼目睹，知道如今战局微妙，如果此次无法占领丘陵，把地理优势控制在手，那么就没有机会了。 这轮攻击是西多图军队所能发出的最强攻击了，把炮灰甩在一边，几乎出动军队所有的骑士，连这样的攻击强度都攻不下前方丘陵，那么只能灰溜溜逃回芒特城了。 “陛下，准备撤退吧......”戈德温伯爵走过来费迪南德大公身旁低声道。 “什么？”费迪南德大公怒目反问，前方骑士还在和柔黎骑兵勇敢战斗，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封臣竟然有了退却之意。 “戈德温伯爵，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费迪南德大公勉强压住自己的怒意，死死瞪着戈德温伯爵，冷冷的语气没有往日和谐融洽的腔调。 “我恳请陛下先行离开......”戈德温伯爵再次恳求道，对着自家君主几欲喷火的眼睛，不得不道出真正原因“巡逻骑兵传回消息，发现草原大军赶来，不下万骑，最多半天时间就能赶到。” 上万草原大军赶来，半天时间，费迪南德大公身体不由一晃...... 第七百八十二章：接应援军 第七百八十二章：接应援军 在象征东漠草原无上权力的柔黎大纛插落这片丘陵的那一刻，头顶的天空，脚踏的土地就知道那位东漠草原的主宰驾临了。 对于跪求惩罚的乌木达万骑长，知道原由的赫离可汗并没有过多怪罪，象征性罢免万骑长一职，让乌木达以代理万骑长的身份统率新建万骑，说不定过上十天半月便把“代理”二字削去。 “看来那位戈德温伯爵是个明白人，在如此情况还能控制军队局势，进行稳步撤退......”赫离嘀咕道，眼眸精芒又倏地一闪，“西多图王室骑士团.....那位大公该不会就在丘下营地吧。” 在赫离主力大军赶来之前，西多图营地发出命令，进攻丘陵的大批西多图骑士缓缓撤回，随后与丘陵的柔黎大军保持对峙戒备之态。 经过几次步骑交锋，残酷厮杀，连坡丘陵仍旧控制在柔黎大军手中，如今又有不下万骑的柔黎铁骑赶来增援，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明白再无机会占据丘陵作为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理位置。 撤退，是西多图军队唯一，也是最佳的办法！ 可是，柔黎援军的行军速度实在超出想像，眨眼间便出现在芒特地区，距离此地不足半天路程，一旦刚刚结束战斗的西多图骑士慌忙撤退，速度肯定不快，同时丘陵的柔黎骑兵必然追击纠缠，死死拖住西多图骑士撤退的步伐。 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等少数人马固然有很大机会脱身，可是大半西多图骑士都会被抛下在这里，然后被柔黎骑兵击溃或俘虏，成为柔黎汗部炫耀胜利的战利品。 若是炮灰般的征召农兵或封臣领主的军队，费迪南德大公不在乎，丢了便丢了，对王室没有太多损失，大不了给封臣领主一些补偿。 但是，此刻此地的西多图军队是西多图公国的精锐力量，是西多图王室直辖的骑士团，是格里芬家族端坐王座的最大依仗，一旦折损，那么格里芬家族无法如同往日那般强势统治西多图公国。 因此，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派人朝着芒特城调兵，把城内所有人马全都调出来，沿途接应骑士军队回城，哪怕付出五名守军的代价，令多一名骑士安然撤回，算起来都是十分值得的。 骑士才是最重要的战力！ “正西发现一队草原探马尾随！” “西南发现一队草原探马尾随！” “西北发现一队草原探马尾随！” 听着传回的一个个消息，戈德温伯爵紧握长剑把柄，看着身旁做好迎击准备的骑士们，心中稍微安定，只要能够顶住半天时间，那么便能和赶来接应的芒特守军汇合，再有半天时间，骑士便能够尽数撤回芒特城。 骑士老爷做好在马背上迎击草原骑兵的准备，营地前方的西多图步兵依照部署固定栅栏，残存的披甲铁矛精锐步兵整齐列队，调整自己的角色，前两日自己要闯过柔黎军队的盾牌木栏，现在则是自己要靠盾牌木栏来挡住柔黎军队的冲锋。 突然，西边丘陵的沙尘卷扬的波度变大，随即一杆杆雄鹰战旗划破沙尘，离着西多图营地越来越近。 西多图营地出现短暂的慌乱，可是很快平息下去，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踏声，一根根木桩扎得更深，一面面盾牌握得更稳。 首波进攻的柔黎骑兵大约两千骑的规模，分成两队，从西南、西北方向切入战场，缓缓合拢，形成大弧的包围圈，这是他们擅长的围猎骑射。 今日可不是滂沱大雨的天气，利箭、骑弓都不会被雨水浸湿，优势绝对是在柔黎汗部一方。 一支支的箭矢从柔黎骑阵腾起，劈头盖脸地落在西多图营地，或是柔黎骑兵人数并不多，又或者西多图盾牌、木栏防御做得好，勾起营地人儿的声声惨叫，但是杀伤效果有限，怕是只有一、两百人。 西多图营地，密密麻麻的箭矢插在木板、盾牌之上，不少箭头都钻到盾牌背面，从这趋势看，怕是撑不过下一轮箭矢打击。 “快点，把损坏的木板、盾牌换下来！”戈德温伯爵喝令道，眉间夹着一股担忧，柔黎援军不下万骑，为何对方仅仅派出两、三千骑，难不成是试探性进攻？ 戈德温伯爵眯着眼睛，观察远处柔黎骑兵的阵型队列，留意到卷起的沙尘，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咦，沙尘？ 戈德温伯爵脸色一愣，一惊，一怔......猛然转身望向东边的芒特，脑海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柔黎骑兵已经朝着芒特城去了。 那位柔黎军队的统帅肯定发现戈德温伯爵派往芒特城的骑兵，再结合西多图营地的运动防御姿态，判断出会有芒特守军前来接应。 因此，柔黎军队索性先派出一支兵马中途截击芒特城援军，然后前后包围，彻底击溃朝着芒特城靠拢的西多图军队，然后占领芒特城便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芒特城并非什么简陋土堡，乃是一座边境重镇，易守难攻，可是一旦芒特城守军离开高大城墙的庇护，出城作战，又是面对骁勇善战的柔黎铁骑，那便是绵羊遇上狼群，还是自己洗干净后主动上门的那种。 妥妥的贴心服务！ 若是几千芒特守军缩在高大城墙，还能拖住柔黎铁骑几天，要是城内有戈德温伯爵这般将领指挥，甚至挡住十天半月，乃至逼得柔黎铁骑这次止步芒特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为了尽可能保住王室骑士团的力量，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下令芒特城守军过来接应撤退，给了柔黎骑兵在城外野战消灭守军的机会。 王室骑士团溃败，芒特城守军覆灭......戈德温伯爵无力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那是怎样一副可怕的场景。 “陛下必须要活着回去，否则西多图彻底完了！”戈德温伯爵心想道，身体恢复一丝气力，迈出沉重的步子朝着费迪南德大公处走去。 第七百八十三章：尾随与恐慌 第七百八十三章：尾随与恐慌 夏天的阳光给大地带来炙热，顶着炎热天气下赶路，容易令人心中升起燥热，哪怕是靠着四条腿的牲畜移动，骑者也必然是大汗淋漓。 此时，大批骑手顶着炙热阳光，快马加鞭，不少人有气无力的趴在马背上，仍然坚持赶路，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不远处有着大片丛林树阴，正是上好的避热清凉之所。 突然间，侧边草丘出现一队骑兵，人还没有靠近前边骑手，射出的一支支箭矢已经落在前边骑手队伍，然后猛然加速，毫不停歇，杀进敌阵，拔刀劈砍，所到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见到身后追兵杀到，前方骑手没有拔出长剑回身厮杀，反而是愈显慌张，吆喝催促身旁骑手加快逃跑，明显已经失去战斗的信心。 追击骑兵控马驰骋，左撞右击，弯刀劈砍，仿若无人之境，如同凶狼捕食羊群，一个连一个的捕抓啃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追击骑兵是柔黎铁骑，逃跑骑手则是西多图骑士，双方再也不复前几日势均力敌的场面，更别说西多图骑士击败乌木达万骑麾下骑兵的辉煌。 逃跑骑手还不是普通的骑士，多数是隶属西多图王室骑士团，是守护西多图公国至高荣耀的最强战力，哪怕遇到一倍、两倍的敌军都不会退缩，敢于拔剑战斗。 如今，他们却如同丧家之犬，连拔剑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了，一心只想逃回西多图公国的城堡庄园。 那支怪异的草原铁骑给他们的震撼力太强了，在他们心中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人马皆甲，浑身裹铁，鳞片锋利，散发极其凌厉的杀气，伴随令人颤抖的轰鸣蹄声，撞碎盾牌木栅，直闯营地。 奇怪的重甲，锋利的弯刀，高大的战马，碎裂的阵列，凄厉的惨叫......柔黎重装骑兵令西多图骑士大开眼界，目睹从未见过的崭新骑兵，只不过代价有些高昂。 西多图营地的盾牌木栅在柔黎重装骑兵眼中，比起羊皮纸坚厚不到哪里去，凭着甲骑的强大撞击力，甚至连劈砍都不用，直接撕开一个豁口，然后对着步兵便是屠杀般的战斗，即使对战西多图骑士，不仅在防御力方面丝毫没有劣势，同时灵活度和骑术超过西多图骑士。 豁口不断扩大，在柔黎甲骑趟到西多图营地中央时，西多图军队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就连抵抗都无法组织起来。与此同时，柔黎骑兵迅速冲击，巡游骑射，准确补刀，彻底把西多图军队压垮。 当然，并非所有西多图骑士都惶惶如丧家之犬，只顾逃命狂奔，随同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的骑士队伍仍旧保持军势，警戒拱卫，防备身后的追击敌骑。 随着一股股涣散的西多图骑士被消灭吃掉，一队柔黎精骑追上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的护卫骑士，骑射骚扰，拖延步伐，等待身后更多柔黎勇士赶上来。 身后号角声响起，在西多图骑士耳中，仿若孤独野狼发现庞大猎物，嚎声传讯，吸引大批狼群前来对猎物发动攻击，一口口把猎物撕咬致死。 戈德温伯爵策马随在费迪南德大公旁边，掩后半个马身，手里拿着筝型盾，随时准备抵住身后飞来的箭矢，但是这面盾牌可不是用来保护他自己的，而是守卫他的主君。 草原骑兵擅长骑射，柔黎铁骑的骑射更是可怕！ 听见号角声，戈德温伯爵脸色微变，扭头唤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骑士队长，不需要多说什么，仅仅一个眼神，那名骑士队长便调转马头，率领周围百来名骑士朝着尾随自己的柔黎骑兵发起冲锋。 绝对不能任由柔黎骑兵肆无忌惮尾随骚扰，否则不仅拖延行军速度，也会打击骑士军队的信心，没有人能够受得了身后冒出来一支支箭矢，撑不过时刻担惊受怕箭矢夺命的畏惧感。 “荣耀属于西多图！” 骑士队长深受戈德温伯爵的影响，又是亲眼见证西多图公国是如何在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的率领下扩军备战，击败众多公国，如今只不过是遇到挫折，区区草原蛮子算得了什么，只要撤退回去公国本土，那么总有一天会击败草原蛮子的。 骑士队长没有去想芒特战役失败对西多图公国的削弱程度，没有去想西多图公国是否还能集结一支大军，没有去想各地领主是否依旧恭顺服从王室，只是忠实执行伯爵大人的命令，用骑士长剑挡住草原骑兵的追击。 或许，只是他不愿意去想，与此清醒痛苦活着，倒不如麻醉痛快死去。 领先的几百柔黎骑兵愣了一愣，意料之外，没有想到逃跑的西多图骑士还有勇气回身一战。 意外归意外，柔黎骑兵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难不成因为惊讶一、两百回身战斗的西多图骑士，他们就乖乖在这里，停止前进？ 何况，追击的柔黎骑兵虽然只是一批先锋，只有不到三百人马，但是骑士队长率领拦截的人马更少，怎么能憋屈不前？ “劈断他们！”近三百柔黎精骑匆忙却不散乱的集结，朝着拦截的西多图骑士队发起冲锋，伴随锋利弯刀的呼啸，残破的骑士铠甲很快破口，甚至涓涓鲜血从从铠甲缝隙溢出来，皮肉夹混。 前一刻，百来名西多图骑士仿若逆流而上的坚固水草团，试图塞住承接水口，令得前后水流不得连贯，谁料掀起一道河流劲浪，瞬间把水草拍得七零八落。 尽管骑士队长的抵抗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它终究为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争取一些时间，令西多图骑士主力暂时摆脱柔黎骑兵的骚扰，顺利又多跑一段距离。 听着骑士队长和追击骑兵的战斗声响越来越小，戈德温伯爵心中颇为苦涩，知道不仅仅是距离越来越远，也是阻拦追击骑兵的骑士不断伤亡。 “陛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戈德温伯爵加快马速，靠上前问道。 第七百八十四章：败军何去 第七百八十四章：败军何去 芒特，这座原巴罗塞德公国的边境重镇，布兰卡西亚内排得上号的大城，可以说是被柔黎汗部毫不费力拿下。 不久前，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率领的西多图骑士大军陷进撤退困境，为了避免被柔黎大军缠上，调动芒特守军出城接应，走到半路芒特守军被一支柔黎精骑拦截消灭，芒特城内再也没有什么兵马守城。 随后，戈德温伯爵察觉出来柔黎骑兵的不对劲，进而判断芒特守军凶多吉少，乘着柔黎大军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毅然突围，跌跌撞撞地撤回芒特城，简单补给，停留小半天都没有，又迅速离开，连留守人马都没有部署。 若是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率领的骑士队伍留下守城，那么守住一段时间不成问题，但是如今的芒特对于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来说是一座孤城，四周皆是柔黎骑兵出没，守城只会被困死在这里。 何况，先前的一仗物资消耗严重，城内仓库没有多少军械粮秣，过多一段时日，说不定不必柔黎大军攻城，芒特城便大乱起来了。 撤退的西多图骑士队伍进城惊慌，出城混乱，城门几乎没有关闭过，为柔黎骑兵创造最佳的进攻机会，根本用不着步兵抬举云梯，攀登攻城，柔黎儿郎们纵马冲锋，连射几名乱兵，夺门而进。 赫离伸伸懒腰，处理完几件政务，吩咐人去办理，然后抬头便看到等候着的兀格几人，摆摆手示意过来。 军务固然是头等大事，可是已经占领芒特城，这里日后还是柔黎汗部的领地，自然不能蛮横对待，但是善于处理政务的人儿本就不多，更别说和草原大有不同的城镇政务，所以赫离可汗无法当这个甩手掌柜，要亲自把舵了。 乌木达万骑长和兀格副万骑长本是一同等候的，看见大汗终于处理完毕政务，挥手让自己进去，快走两步，越过兀格副万骑长，急匆匆道：“大汗，听说你让维克托去进攻瑞亚里公国？” 赫离可汗眼皮一抬，原来是这一回事，怪不得乌木达万骑长火急火燎，如今前方追击没有乌木达万骑的份，他又不想待在芒特地区发霉，听到刚刚归附柔黎汗部的维克托伯爵要率兵去攻打瑞亚里公国，自然是要抢来这份任务。 别忘了，乌木达的万骑长头衔目前还有个“代”字，怎么都得拿出一份沉甸甸的战功，否则就算大汗把“代”字拿走，别说别人多少会看不起，恐怕就连乌木达心中也不愿意。 现在，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乌木达万骑长眼前，等到自己攻灭一个公国回来，拿走“代”字便名正言顺了。 赫离摇头一笑，看得出乌木达万骑长的心思，不过进攻瑞亚里公国并非是赫离的指派，而是维克托伯爵的主动请求：率领斯弗兰科伯国军队进攻瑞亚里公国，为柔黎汗部开疆拓土，恳求大汗派出柔黎勇士配合。 维克托伯爵的荐求冠冕堂皇，名正言顺，大有身为柔黎忠臣的气节，要为柔黎大业添砖加瓦的献身气概。 或者，维克托伯爵打算趁着布兰卡西亚之乱捞取一块肥肉，哪怕大头被赫离可汗吃下，那么零碎总得给斯弗兰科家族，不能令忠臣寒心。 不过，维克托伯爵给赫离可汗的分析呈报令赫离可汗颇为动心，把自己对瑞亚里公国的动作进行一针见血式分析，先用强大军威逼迫，再许利诱之，极有可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墙头草一样的瑞亚里公国。 据说，之前瑞亚里公国都做好准备了，一旦西多图公国吞并巴罗塞德公国，立刻抱着西多图公国的大腿，乖乖跪舔。 考虑过后，赫离可汗遂决定出动侍卫军一卫和一万草原仆从兵协同维克托伯爵的进攻，压迫瑞亚里公国。近几天，柔黎骑兵开始集结，很快便去和维克托伯爵汇合，准备兵进瑞亚里公国了。 赫离可汗没有说道维克托伯爵的动静，反而提及另外一条战线的进度，“泰罗格在萨茹领地进展的很顺利，已经拿下过半萨茹领地，随时能够呼应进攻西多图公国本土。” 闻言，莫说乌木达万骑长，就连兀格副万骑长都心动，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撞击，均能发现对方的蠢蠢欲动，盯上进攻瑞亚里公国的任务了。 侍卫军主力对付西多图公国，泰罗格万骑侧进萨茹大领地，战绩辉煌，捷报连连，虽然兀格所在的哥达万骑和乌木达万骑表现并不差劲，可是与侍卫军、泰罗格万骑对比，难免逊色几分，当然要争取大仗、猛仗，才有机会追上去。 “现在，西多图公国最重要的战力便是那支撤退的骑士军队，那支队伍可是有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那么，他们会逃向哪里？”攻破营地后，赫离可汗便吩咐对俘虏进行审讯，特别是贵族俘虏，口供证实他的猜测没有错，那位西多图公国的年轻大公就是在西多图军中，最终和赫离可汗擦肩而过。 听到大汗询问，乌木达万骑长、兀格副万骑长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羊皮地图，以芒特城为中心，沿着东边移动，分析西多图骑士的最佳逃跑路线，几乎同时喊出了那个地名。 “塔拉贝因！” 赫离可汗颔首一笑，显然也是认同乌木达万骑长、兀格副万骑长的判断，失去芒特城，那么大规模人马想要顺利撤回西多图公国，必然要走塔拉贝因领地，否则绕远路都得耗死他们。 塔拉贝因已经属于西多图公国的领地，不像芒特城是新占领的，能够在撤退中途对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的军队起到辅助作用，有效支援掩护西多图骑士军队的撤退。 或许是遭受柔黎精骑的死咬追击，西多图军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朝着塔拉贝因撤退，中途波折是有的，最终目的地却是不变的，除非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打算破罐子破摔，失去理智地溃逃。 “乌木达，你的万骑还能出战吗？”赫离可汗笑道，“可敢去塔拉贝因来收拾一下柔黎汗部东进的棋局，开始参与对西多图公国本土的首战。” “敢！”乌木达万骑长心血澎湃地应道，西多图公国可比瑞亚里公国肥多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塔拉贝因 第七百八十五章：塔拉贝因 塔拉贝因，既非显赫贵族的领地，又不是丰美肥沃土地，只是恰好在西多图公国西部边境往巴罗塞德公国的一处通道，重要性突出在交通位置，又恰逢占领的巴罗塞德公国领地已失，往萨茹大领地的道路艰难且远，此处才成为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最佳的撤退地方。 兴奋领令的乌木达万骑朝着塔拉贝因火速赶路，由于时间仓促，万骑编制没有恢复，主力只是原本骑兵和两卫残缺步兵，但是补充几千草原骑兵和仆从步兵，人数不比整编万骑短缺多少。 星夜兼程，乌木达万骑抢先赶到塔拉贝因，雷霆般扫除周围十几里的村庄、聚居地，此处和旧埃徳登公国的塔尔伯亚山口相似，地势又稍平缓，只要抢先部署得当，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能占据有利防守先手，狠狠挫伤经过此处的敌军。 赫离可汗命令乌木达万骑前去抢占，也是考虑到乌木达万骑为步骑混合编制，虽然遭受战损，但是固守阻拦并不成太大问题，毕竟大队侍卫铁骑就在逃跑的西多图骑士身后尾随紧咬。 乌木达万骑迅速在塔拉贝因扎下营地，两位步兵校尉色布瓦、乎仂米格外卖力，经过几场战斗，如今的步兵终于能够在柔黎军中站稳脚根，有了一席之地，不单是赫离可汗，连其他柔黎骑兵看向步兵的目光都和之前不同，开始夹有几分军中袍泽的欣赏和热情。 这片地势并不宽阔，竖立木桩栏栅，摆放拒马盾牌，只用大半天时间，步兵固守防线便建立起来，同时一队队骑兵配合扎守高地，握弓提刀，随时能够给下方步兵支援，给经过敌军杀伤。 “万骑长，怎么西多图军队还不来？”步兵校尉色布瓦凑过来问道，按照出发时大汗的推算，即使逃跑的西多图骑士军队被侍卫铁骑追击导致慌乱远绕，乌木达万骑又是星夜兼程，可是自己比他们迟上两天，他们怎么都该逃到这里了，难不成途中被侍卫铁骑干掉了？ “他们会不会从其他方向跑了？”草原儿郎出身的步兵校尉乎仂米脸色担忧的望向远处，可不是担忧西多图骑士被侍卫铁骑干掉，是担忧自己无法立下功劳。 “不应该啊......”乌木达万骑长嘀咕道，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要想快速率军撤回西多图公国本土，塔拉贝因是最佳途径，何况还有侍卫铁骑紧紧追击他们，他们不从塔拉贝因突围撤回，绝对会被侍卫铁骑慢慢折磨消灭。 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不是废物，绝对不会看不到这种结果，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别说他们不知道塔拉贝因已经被占领，哪怕知道了，也会选择从这里突围。 因为，别无他路，快刀斩乱麻才是唯一办法！ “报，万骑长，发现西多图军队朝着这边过来！”探马游骑急匆赶来，高喊禀报。 乌木达万骑长、色布瓦校尉、乎仂米校尉脸色一喜，终于来了，迟到好过不到。 乌木达万骑长吩咐一声，色布瓦校尉、乎仂米校尉两人领命，不必过多叮嘱，转身回去各自阵列指挥迎战。 大队战马卷起的扬尘离着山坡越来越近，来敌处于败退撤军的状态，又经过长时间奔驰，仍能保持如此战斗气势，肯定是西多图骑士主力。 战马狂奔，长剑闪亮，仿若陷入陷阱的猎物的西多图骑士怎么可能不卖力进攻，只要冲过这道口子，便能够踏进西多图公国本土，一切就安全了，回到自己的城堡或庄园，不用遭受草原骑兵追击的折磨了。 西多图骑士后方，戈德温伯爵望着塔拉贝因的方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没有料到柔黎骑兵抢先占领山坡通道，更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内柔黎骑兵就把塔拉贝因巩固防备。 好在，塔拉贝因并非十分险要，西多图骑士又是抱着求生突围的心态，冲击前方山坡的柔黎军队不是十分困难，甚至不需要戈德温伯爵过多催促，骑士们便会疯狂冲锋，想要打开缺口。 只不过，身后追击的柔黎铁骑离着不远，一旦未能在短时间内突围成功，便会被追击骑兵围上，然后葬送在这里了。 此时，赫离可汗也离开芒特城，朝着塔拉贝因进发，中途接到乌木达万骑的消息：在塔拉贝因发现西多图骑士了。 听到此消息，赫离可汗哈哈一笑，随着乌木达万骑占领塔拉贝因，把西多图骑士军队的逃脱大门关上，真是关门打狗了。 不过，赫离没有妄自尊大，西多图骑士军队拥有戈德温伯爵这般的老将和费迪南德大公坐镇，无论是指挥才能，还是军中士气，远远超过普通败军，绝对不可小觑。 “传令，追击骑兵加速紧赶，和乌木达万骑配合，围杀最后的西多图军队！”赫离吩咐道。 夜长梦多，把它彻底搞定就没有什么担忧了！ 既然败逃的西多图骑士军队被困在塔拉贝因，那么赫离可汗不必着急赶路，放缓速度，处理各方传来的消息，有着泰罗格万骑在萨茹领地的将要收尾，也有兀格副万骑长和维克托伯爵突进瑞亚里公国的开局情况。 分兵几线，齐头并进，主力对付西多图公国，佐力扩大胜利战果，争取一次性把布兰卡西亚搞定，最起码也得打下彻底碾压的统治基础，把柔黎鹰旗插在大部分土地上，至于要精心治理，用上三年五载，哪怕十年八年也成。 行路过半，赫离接到乌木达万骑的最新消息，侍卫铁骑已经追上来，已经和乌木达万骑有过配合围杀，给了西多图骑士军队一次重挫，几乎逼得西多图骑士慌乱大败，最后勉强收拾回阵，可是进攻威力大大削弱。 赫离咧嘴一笑，如今的情况，除非西多图骑士长了翅膀，否则他们再也不可能突破乌木达万骑抢占的塔拉贝因。 “要不要吩咐活捉，看看戈德温伯爵和那位年轻的大公是怎么样的人物......” 第七百八十六章：逃生道路 第七百八十六章：逃生道路 戈德温伯爵策马上前，离着前方战场已经很近了，能够清晰看见对面柔黎骑兵射出的强大威力箭矢落在西多图骑士阵列。 身旁，隶属戈德温伯爵的一队随从骑士护卫他，盾牌抬起，眼睛四瞄，避免哪里窜出来一支箭矢夺走伯爵大人的性命。 至于远离前方战场，后撤到安全地方，先不说戈德温伯爵愿不愿意，反正身后追击的柔黎骑兵会用弯刀、弓箭来欢迎他们的。 “冲锋！”戈德温伯爵拔剑喊道，内是求生欲望的促使，外有伯爵大人的以身作则，尽管西多图骑士在塔拉贝因崩碎过几颗牙齿，仍然拍打疲惫的战马，朝着前方发起冲击，离着胜利的曙光越来越近。 利箭出筒，弓弦弯曲，独特的迸弦声仿若前奏，呼啸的划空声是主旋律。听到这种声音，西多图骑士座下的战马做出畏惧的自然反应，奔跑速度随即稍滞，从芒特城外战斗开始，每每出现这种声音，必会响起同类的惨叫哀鸣。 西多图骑士竭力控制胯下战马，有盾牌的举着盾牌，没盾牌的挥动长剑，这段时间血的教训为他们总结经验，能够降低折损。 每前进一步，便有几名西多图骑士或死亡或重伤，更是有一匹匹马儿倒下，可是这次西多图骑士咬牙坚持，已经冲进柔黎步兵五十米的范围了，再加把劲，总能有那么几个幸运儿突破防线，顺利逃脱。 可惜，守在塔拉贝因山坡的并不只有柔黎骑兵，尾随西多图骑士的侍卫铁骑也不是旁观看戏的。几乎同一时间，前方的乌木达骑兵，后边的侍卫铁骑控马加速，冲锋厮杀，手中弯刀迫不及待要汲取最后西多图骑士的鲜血。 “伯爵大人！”随从骑士惊讶呼道，发现戈德温伯爵长剑在手，拍马上前，俨然一副亲自厮杀的姿态。 骑乘战马的戈德温伯爵耍了一个标准的骑士剑花，如今的他不是高贵的伯爵，是纯粹的骑士，用手中长剑去履行自己的效忠誓言，用手中长剑去为自己主君打开一条逃生道路。 随从骑士们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控马拔剑，跟随自己的主人，无论战斗或是死亡，都将守在伯爵大人的身旁。 身后响起隆隆马蹄声，不用回身去看，便知道是追击的柔黎骑兵杀过来了，时机把握的真是不错。 战马奔跑，可是快不过飞射的利箭，一张箭矢交织的大网率先套住戈德温伯爵的几名随从骑士，没有盾牌遮挡的背后被几支箭矢插中，鲜血从身上溢溅出来，然后缓缓坠马落地，要么已死，要么等死的结局。 戈德温伯爵和前方随从骑士也没有勒下自己的马匹，回去看看中箭受伤的同伴，继续向前冲锋，促动前方西多图骑士加紧厮杀。 西多图骑士距离柔黎步兵很近了，乌木达万骑的规模箭矢打击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发起迎击冲锋，青筋的手臂，涨红的脸庞，透露他们对西多图骑士的咬牙切齿，要洗刷在芒特城外的战斗耻辱。 西多图骑士赢得对乌木达万骑的首胜，那么乌木达万骑便用覆灭西多图骑士作为对他们的“回报”。 后方草丘，赫离可汗有些诧异望着塔拉贝因的战斗，尽管西多图骑士是为了逃命求生而如此卖力，可是如果没有优秀大将镇定指挥，也难以发挥坚韧有力的冲锋。 “大汗，重甲骑兵准备完毕，请求参加战斗，保证一次碾碎他们！” 赫离摆摆手，前有乌木达万骑，后有侍卫军骑兵，西多图骑士是插翅难飞了，再动用重甲骑兵扑上去，那就不是欺负人，而是太看得起西多图残军了。 何况，从目前西多图骑士军队的规模来看，前段日子被侍卫铁骑尾随追击、乌木达万骑堵住截杀肯定折损严重，原本估计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从芒特城撤退带走三千骑士，现在看来充其量只剩一千骑士，损失三分之二了。 距离塔拉贝因两百里左右的一处矮山丛林，一名灰头土脸的高个男子懒靠在大树石头间，旁边摆放一把破烂长剑，享受难得的安宁祥和，心中不知感激过多少次真神，否则那么多骑士老爷都死在芒特城外裹铁草原骑兵的弯刀下，他就那么幸运成功逃脱了。 这名高个男子是个刀口舔血的护商佣兵，西多图骑士大军出动，在众多领地征召，恰巧被某位贵族骑士看中，成为拿钱打仗的佣兵，后来西多图扈从骑士死的太多，便被贵族骑士临时提拔为有名无实的扈从骑士。 高个男子已经不记得自己的骑士老爷是什么家族的了，只记得那位骑士老爷在裹铁草原骑兵的强大冲击下，死状惨烈，连全尸都没有，八成被踏成肉泥了。 真神给了骑士老爷高贵的身份，却把存活的运气给了高个男子这种老油子佣兵，勉强算是公平。 西多图骑士大军在芒特城惨败后，高个男子并没有跟随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的撤退骑士主力移动，靠着自己多年四处护商的经验和生存嗅觉，专门走山地丛林的偏僻道路，还把自己偷来的铠甲丢弃，只留着一把长剑防身。 一路上，远远看见柔黎骑兵对西多图骑士的追击，可是高个男子却安全逃离几百里，藏进矮山丛林，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便彻底安全了。 休息够了，高个男子欲要站立起来，朝着丛林另一端的拐弯河道走去，却听到阵阵异响传来，心中一惊，赶紧压低身子，借着大树遮挡而望过去。 千万不是草原骑兵，千万不是草原骑兵...... 望见远处一队队人马的状况，高个男子瞬间松了一口气，原来也是和自己一样打算在丛林另一端的拐弯河道逃回去的西多图残兵，看他们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八成是贵族老爷。 “咦，这么多人马出现在这里，怎么不见有草原骑兵追来？”高个男子想道，从他的角度可以远看出几里地，可是一点草原骑兵的踪迹都没有发现，真是怪了。 难不成他们摆脱了追击的草原骑兵？ 突然间，高个男子瞪大眼睛，盯着缓缓从矮山丛林下边道路通过的年轻骑士，绝对没有看错，他此前随着自己的骑士主人近距离看过此人，印象深刻。 费迪南德. 格里芬，西多图大公，布兰卡西亚的捍卫者陛下！ 第七百八十七章：昔日河道 第七百八十七章：昔日河道 趴着一动不动，直到矮山丛林下方的那支骑兵队伍彻底在自己眼皮底下远去，高个男子喘息的声音才大了起来。 虽然身体没动，高个男子的头脑可是前所未有地高速转动，导致眼睛直冒金光，身体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高个男子血脉膨胀，并非看到高高在上的费迪南德大公，脑海闪过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就在刚刚远去的费迪南德大公身上。 直追过去，投奔费迪南德大公表忠心？ 高个男子不是对西多图公国忠心耿耿的封臣，甚至连骑士头衔都没有，何谈什么对主君的效忠，有的只是刀口舔血的资深佣兵对珍贵货物的判断。货物在这座城镇可能只价值几个银币，贩卖到另外一座城镇，或者遇上迫切需求的商人，价格上涨十倍并非罕见之事。 崛起西边腾格里大草原的柔黎汗部，已然是第二个芬伊瑞拉王国，占领埃徳登公国，夺去巴罗塞德公国，挥师萨茹领地，重挫西多图大军......半个布兰卡西亚的土地都插着雄鹰战旗，宣告主人更易。 原本土地的贵族领主要么死在抵抗柔黎大军的战争中，要么逃跑流亡，但是也有不少得以保存，甚至获得超出自己拥有的财富、荣耀、爵位，例如巴罗塞德西边的巴伯兰伯国、埃雷萨领地的提多伯国，最起码也是有所传闻的斯弗兰科伯国。 此外，柔黎汗部还在步兵任命不少出身布兰卡西亚的新属民担任军职，这些人在柔黎步兵晋升的渠道比起西多图公国非贵族的战士还要宽敞。 高个男子咬咬牙，下定决心，站立起身，快速朝着自己藏拴马匹的地方跑去，翻身上马，拍马驰向和费迪南德大公一行人截然不同的方向。 不久前，高个男子恨不得离着柔黎骑兵越远越好，如今他巴不得柔黎骑兵立刻出现在跟前，自己绝对会用尽力气来抱住大腿。 ...... 接到分散在东北方向的侍卫骑兵的消息，赫离可汗吃了一惊，吩咐人匆匆摊开羊皮地图，找到消息提到的那处山林拐弯河道，脸上闪过凝重之色。 “怪不得，怪不得......给我搞出一招声东击西，真是小看他们了。”赫离思索道，若是刚接到消息对那名西多图扈从骑士的话语有所怀疑，那么现在信了八、九成，费迪南德大公怕是真的不在塔拉贝因。 分兵！ 戈德温伯爵和费迪南德大公分兵了，并且戈德温伯爵率领撤退主力朝着塔拉贝因突围，费迪南德大公则是率领随从卫队试图从偏僻的拐弯河道逃回西多图公国本土。 处在被追击的困境，西多图军队方面是兵力越多便越明显，越明显就越危险，那么戈德温伯爵率领主力吸引追击侍卫骑兵的注意力，把尾随敌军引开，为费迪南德大公逃跑创造机会。 侍卫骑兵一味追击，没有料到本就残存几千骑的西多图军队还敢分兵，自然而然咬着大队败军追击，没有顾及或许在中途躲藏起来的费迪南德大公一行。 同时，西多图兵马比迟出发的乌木达万骑晚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抵达塔拉贝因的理由也就能解释清楚，他们是故意绕远路来混淆追击骑兵的视线，为费迪南德大公半路脱身创造机会。 不过，脱身的绝对只有费迪南德大公，那位戈德温伯爵肯定在前方的塔拉贝因战场指挥战斗，否则突围的西多图骑士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赫离可汗望着缩在塔拉贝因一角的西多图骑士，战斗声响逐渐减弱，如今的他们没有任何可能突围成功了，先不说西面八方都是柔黎骑兵，单是身体、意志便坚持不下去，连战马都摆摆晃晃，几乎无法载着自己的主人发起新的冲锋。 但是，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成功吸引追击的侍卫铁骑，顺带把柔黎主力大军都牵制住，如果不是逃跑的扈从骑士恰巧瞄见费迪南德大公，那么直到费迪南德大公返回西多图公国，恐怕柔黎汗部都难以发现。 吩咐几句，赫离可汗调转马头，亲自率领侍卫军前去追击费迪南德大公，尽管知道对方有很大机率逃脱，但是眼睁睁看着对方溜走不是赫离的风格，即使追不上，权当去散散心。 “陛下，翻过这个丘陵，那里就是一条林中河道的入口，但是并不宽，沿着林中河道再走半天的路程，道路便宽了，很快就能回到西多图了。”一名骑士汇报，语气带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费迪南德大公点点头，环顾四周，不由感叹，那处林中河道便是最初戈德温伯爵率领大军突袭巴罗塞德公国的捷径。曾几何时，西多图公国大军沿着那处河道，翻越山林，突袭夺城，创下辉煌，向世人宣告西多图王国的霸业迹象。 可是，如今的费迪南德大公却要灰溜溜沿着林中河道分支，躲躲藏藏逃回西多图公国，落差何等之大，令人怎能平静以待。 西多图王国之梦破碎，止步在费迪南德这一代了，面对柔黎汗部的草原铁骑，就连西多图公国能否保住都是个大问题。 撇开军械物资、战马牲畜，单是大批西多图军队在巴罗塞德公国丧失，足以令西多图公国元气大伤，实力掉落两个等级，恐怕连强盛时期的旧埃徳登公国都比不了。 同时，这些力量多是王室直辖的，一旦王室没有足够力量，往日唯唯诺诺的领主贵族还会乖乖服从吗？ 此外，费迪南德大公还损失号令军队的一张王牌——戈德温伯爵，没有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将率领西多图军队，不仅战斗力大打折扣，大公更加无法有效指挥军队。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是忠心耿耿、颇有才能的将领，那是难上加难。 “陛下，快要进入河道，身后也没有发现草原骑兵，不少受伤骑士撑不住了，是不是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骑士过来请示道。 “好吧！”费迪南德大公道。 第七百八十八章：祸不单行 第七百八十八章：祸不单行 今夜，月色不错，尽管林中泛起淡淡雾气，可是天空映射的月光为费迪南德大公提供光亮，这座没有燃起火把的临时营地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身后没有发现追击的柔黎骑兵，可是费迪南德大公严令不准生火，一旦燃起火把，风儿卷过火苗，瞬间便会发展成滚滚火势，说不定直接把费迪南德大公一行人烧成木碳。 哪怕幸运逃离火场，可是如此山林大火，几十里外都能看见，柔黎骑兵绝对会循着过来，那时候便藏不住踪迹了，可不要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月光虽美，却夹着清寒，站在山林赏月的费迪南德大公不由身体一冷，一股寒气钻进骨子，微颤过后，提了提身上的骑士披风，又找不到任何痕迹，仿佛是自己的感官错觉。 费迪南德大公抬手握住腰间长剑，看着周围休息的骑士，更远处则有值守骑士警戒，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长呼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掌，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天蒙蒙亮，东方射出的光芒落在山林，勉强能够看清前方的山地道路，但是对于费迪南德大公和西多图骑士来说，已经足够了。 过了今天，翻过这座山林，冲过拐弯河道，踏进西多图公国的土地，他们就安全了。 在费迪南德大公下令启程的时候，西多图骑士们脸上纷纷闪过喜悦之色，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 相比惨死在芒特城外和追击骑兵弯刀下的贵族骑士，他们无疑是幸运的，闯过重重难关，摆脱尾随追兵，到了家门口，迈过去便能成功了，是一场生存击败死亡的胜利。 伴随林中的马蹄声响，能够听到有着骑士哼着欢快的曲调，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至于西多图公国的未来如何，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或者说轮不到他来思考。 不过，欢快的曲调被前方骑士传回的坏消息打断，这支队伍知道自己遇到大麻烦，走林中河道本就是劣中选优的办法，自然无法把所有因素考虑进去，哪怕考虑到了，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把问题解决。 如今，费迪南德大公一行便遇到大问题：河道涨水，斜坡塌方，无法顺利通过前方。 费迪南德大公驱马走前几步，望着前方，再看看跟随在自己身旁的西多图骑士，良久，沉声道：“沿着四周探查，找到新的道路！” 大公脸庞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神色，令不少西多图骑士定下心来，依照命令前去寻找新的道路。 但是，新的道路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即使发现道路，难以保证恰好就是抵达拐弯河道的道路，说不定是绕往进山方向的弯路。 原先道路是当时戈德温伯爵大军发现，派人探查过的，绝对可以抵达拐弯河道，最终回到西多图公国本土，节省许多时间和精力。 如今，匆匆忙忙再去寻找，别说费迪南德大公没有那么多人手，就算是有，也耗不起时间和精力，早一刻赶回西多图公国本土才是最重要的。 道路堵塞，费迪南德大公只好停止前进，等待探寻骑士传回消息后再决定朝着哪个方向前进，殊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大约半天时间，派出探寻的骑士带回消息，这次费迪南德大公无法保持镇定的神态，尽管咬紧牙齿控制，但是震惊、迷茫之色藏匿不住。 柔黎骑兵追过来了！ 费迪南德大公来不及猜测为何柔黎骑兵能够发现隐蔽逃脱的自己一行，没有时间去想塔拉贝因的战斗如何了，只知道一点：绝对不能傻傻待在这里，必须要启程离开。 虽然费迪南德大公不知道哪里才是最合适的新道路，可是大致方向还是能够辨别出来，加上前方骑士已经传回一些路况消息，有所了解。 费迪南德大公一行人数虽少，可是配有足够备马，一路上也是轮流换马才能保持如此快的逃跑速度，现在发现追击的柔黎骑兵，立刻换马驰骋，不必顾惜马力，朝着最有可能的新道路冲去。 或许身后有着夺命弯刀，即使在并不宽敞的山岭道路，西多图骑士的速度比前几天还要快上两分，疯狂逃命。 西多图骑士逃得快，柔黎骑兵追的也不慢，要知道追寻猎物踪迹可是草原猎手的拿手好戏，何况猎物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消除自己的痕迹，摆明告诉猎人：快来追我，追得上我，我就让你吃饱饱。 前方道路不明，临乱逃跑的西多图骑士没有准确方向，只能是东逃一会，西奔一阵，再加上天色渐暗，开始出现掉队情况。 身后出现火光，西多图骑士知道那是追击的柔黎骑兵点燃火把，环顾四周，到处都有，左边、右边、后边、前边，正在一点点合拢，仿若一头火光巨兽，张开大口要把这支西多图骑士嚼碎吞咽。 丘陵背风处，几名柔黎勇士燃起篝火，搭烤路途撞见的猎物，抹擦出征配发的盐巴，很快，空气便散发一阵阵肉香味。 赫离可汗走上丘陵高坡，循着远方移动的火光，感慨不知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费迪南德大公运气太差，要知道他都已经有了费迪南德大公逃脱的心理准备。 “看来，天要亡你，那么我只能遵从天意了。”赫离可汗笑道，先是有西多图扈从骑士出卖消息，后有河道涨水、斜坡塌方。 人祸天灾，祸不单行，摆明费迪南德大公回去西多图公国是不合天意的，那么就让天命可汗赫离大人来收拾他。 “传令下去，百骑为一队，轮流出动搜查，彻夜不停，哪怕抓不到人，都要给我扰的他们不得安宁。” 赫离这是要用疲劳战术，对方只有那么一小撮人马，根本扛不住车轮战的骚扰搜寻，何况处在这种心惊胆颤的逃命状态，无论是精神、体力，都难以长时间维持良好状态，说不定惊慌间便来个马失前蹄，滚进林中山沟摔死都有可能的。 第七百八十九章：赎金条件 第七百八十九章：赎金条件 彻夜，山林四周皆是隆隆的马蹄踏声，从未停歇，飞鸟走兽无法睡个好觉，迎着晨曦阳光，眼眸都是痴痴呆呆的，何况是疲惫逃命的西多图骑士。 一夜时间，随从骑士不断掉队，费迪南德大公率领的人马早已不足百骑，驾着疲倦的战马驰骋，不知道自己逃出多远，哪里才是拐弯河道的准确方向，却能清晰明白危险仍在身后，甚至越来越近了。 费迪南德大公知道，无论是人员、战马，还是士气状态，自己一方远远差过追击的柔黎骑兵，就连先躲进山林的先手优势都在慢慢泯灭，几乎不存在熟悉道路的地理优势，更别提处于慌乱逃命的状态，还能够派出人手去细细寻找新道路。 如今，只能是碰一碰运气，是否能够在奔逃中发现新的逃生道路，因为费迪南德大公感觉还未彻底走衰运。 柔黎骑兵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不假，可是山岭树丛却限制柔黎骑兵最强大的杀手锏武器，弓箭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尽管一支支锋利箭矢伴随弓弦声飞出，命中率却是连平原作战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密密曲折的丛林不仅阻挡柔黎骑兵的视线，还给西多图骑士形成天然的背后盾牌，少有骑士被箭矢直接射杀，多是掉队，然后被柔黎骑兵挥刀劈砍，化作山林来年的肥料。 悬在头上的长剑令人恐惧，但是背后冒出的箭矢亦使人胆颤，何况体力、精力处于崩溃的边缘，愈发难以忍受。 “大公，前面发现一条道路，发现军队驻扎的痕迹，应该是此前戈德温伯爵军队经过的。” 费迪南德大公脸色一喜，真神没有抛弃他们，道路就在前方，跑过这段路程，绕过拐弯河道，那么一切就安全了。 “快，前面就是拐弯河道，冲过去就能成功了。” 听到大公的鼓舞呐喊，西多图骑士们身上又多了几分力气，赶紧控马加速，尽快赶到前方拐弯河道。 突然，马儿嘶鸣声响起，载着的西多图骑士被掀落马下，估计是踩到什么障碍物，一个滑空，人仰马翻。 但是，费迪南德大公和骑士们没有停下来扶拉受伤的骑士，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后有追兵，前有道路，如今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停下来那么一会儿，立刻便会被柔黎骑兵追上，全部葬送在此。 前进几里，冲出拐绕的山林道路，踏进新发现的半干河道，士气回涨一些，能够听到不少骑士大口吮吸空气来释放压力。 “陛下......”前方，一名骑士惊惧喊道。 费迪南德大公心中一颤，猜到什么，却又不愿深想下去，拍马前行几步，几里外的丘陵斜坡竖起一杆雄鹰战旗，旗面鹰爪仿佛随风而动，伺机探杀。 丘陵斜坡前方尽是柔黎骑兵，费迪南德大公相信丘陵斜坡背后也是一队队整装待发的柔黎骑兵，彻底把道路堵死，根本没有留给他们半点突前窜逃的空间。 后边，隆隆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转身回去，继续在山林绕圈的可能也十分渺茫，或者是对方也不会给这个机会了。 费迪南德大公回头看看自己的骑士们，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在芒特城外，自己是何等威风，西多图骑士是何等强大，首战便击败一支柔黎骑兵，逼近柔黎军队的防线，差点就突破了。 可是，随着柔黎援军源源不断地到来，对面柔黎军队的战马越来越凶猛，弯刀越来越锋利，箭矢越来越强劲，最终压垮西多图大军，夺走芒特城，追击西多图残军如同丧家之犬。 赫离可汗骑着高大战马，居高临下的打量费迪南德大公派过来的骑士使者，从骑士使者的疲倦状态来看，便知道西多图骑士这段时间不容易。 谈判，既然无法通过拐弯河道逃回西多图公国，那么便用赎金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费迪南德大公开出的赎身价码不低：西多图公国彻底把萨茹大领地交给柔黎汗部，以及三座城镇、十座城堡、五十万金币。 前半句听起来好听，但是凭着如今的西多图公国实力也守不住萨茹大领地，并没有什么价值，反而后半句却是实打实的赎金条件。 即使三座城镇、十座城堡并非位于肥沃领地，如此大面积已经是一个大伯爵领地，用来建立伯国都是有资格的。至于五十万金币，哪怕对于财大气粗的柔黎汗部来说，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赫离可汗思考片刻，觉得费迪南德大公的条件还算不错，稍微变动几句，丝毫不顾骑士使者的脸色如何，就把他打发回去，然后等待费迪南德大公的答复。 费迪南德大公只要答应了，那么一切就搞定了！ “呵呵，三座城镇、十座城堡、五十万金币......”费迪南德大公脸色铁青，念叨自己开出却被柔黎汗部踢回来的赎金条件。 条件还是那么几个条件，可是人物位置却颠倒了，赫离可汗成为开条件的人，费迪南德大公成为选择条件的人。 不过，费迪南德大公开出条件，赫离可汗有着充足底气讨价还价，乃至全盘否定。但是赫离可汗开回的条件，费迪南德大公只能选择接受与否。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谈判桌上的老大！ 赫离可汗开出条件，允许费迪南德大公留有三座城镇、十座城堡，以及五十万金币的王室财产，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是费迪南德大公投降后，柔黎汗部给予他的待遇。 三座城镇、十座城堡，又是一个伯国待遇，此外赫离可汗看在西多图公国尚且完整，并且占领统治旧莱卡尔敦公国的大片领地，默许费迪南德大公自行挑选城镇、城堡作为自己未来的领地，相当于他可以选择最肥沃、富有的领地。 如果他选择西多图公国、莱卡尔敦公国中最为肥沃、富有的城堡和城镇，绝对一跃而成柔黎汗部麾下最为强大的伯国。 第七百九十章：最后的体面 第七百九十章：最后的体面 费迪南德大公望着东边方向，仿佛射出的目光穿透山岭丛林，依稀能够瞄见熟悉的西多图公国土地，脑海不由浮现一幕幕往事。 西多图公国稳居布兰卡西亚的头把交椅已有百年，伴随时间推移，以及历代西多图大公奋发努力，积极筹划，奠定王国霸业的基础，拥有统一布兰卡西亚的实力。 “费迪南德，你要记住，你是未来西多图的大公，也是布兰卡西亚的君主，所有的大公都要向你臣服跪拜。” 听着父亲的话语，少年的费迪南德懵懂点头，然后接受大公父亲的严格教导，朝着历代大公的宏图前进，最终在费迪南德大公的手中，西多图公国迈出最为重要的一步，击败宿敌，吞并几个公国，一副横扫布兰卡西亚的气势。 若无意外，随着西多图战旗的挥动，费迪南德大公将会真正头戴一顶国王的王冠，成为载入西多图王国历史的伟大君王。 可惜，来自大草原的弯刀挡住西多图长剑，箭矢划破西多图战旗，战马的主人居高临下看着，仿佛在欣赏西多图瑟瑟发抖的糗态。 归附称臣，伯国待遇......费迪南德大公呵呵一笑，拔出自己骑士长剑，看着身旁稀稀疏疏的几十骑士，他们失去骑士的荣耀，失去骑士的骄傲，如今是狼狈逃命的人儿，和征召农兵没有什么不同。 费迪南德大公深吸一口气，剑指长天，喊道：“我，费迪南德. 格里芬，西多图大公，布兰卡西亚的陛下，倘若无法用大公的身份来实现王国宏图，那么就用骑士的身份荣耀战死！” 战马一动，长剑闪烁，那道身影奔向对面的柔黎军阵，此时的他不是大公，只是一名誓死追随西多图公国的勇敢骑士，哪怕公国覆灭，也要用自己的性命殉葬。 或许，他只是不愿意亲眼看见西多图公国覆灭，在自己手中走向灭亡。 几代大公，历时百年的筹划部署，不仅没有把西多图公国从一个强盛带向另外一个辉煌，反而沦为伯国，成为第二个草原王国崛起的垫脚石。 看着自己大公发起决死冲锋，几十名骑士拔出残破的长剑，驭动疲惫的战马，无需多言跟随。 赫离摇摇头，摆摆手，吩咐准备好的重装骑兵上前，用柔黎汗部最强悍的军队迎接西多图公国最后的大公，布兰卡西亚的末代陛下。 其实，这种情况下，下令乱箭射杀便足以搞定，但是赫离可汗没有这么做，给予费迪南德大公体面的待遇，令他堂堂正正战死沙场，符合骑士之名。 随着沉重的“哒、哒、哒”马蹄声响起，掩盖赫离可汗的喃喃自语，若是旁边有人仔细听，依稀能够听到“节省一个伯国......” 顺利搞定固然很好，可是付出一个肥沃伯国的代价也不低，何况臣服归附者已经很多，获赏受赐的人也不少，柔黎汗部还能用西多图大公的人头进行震慑：这就是抵抗柔黎汗部的下场。 高大健硕的战马，浑身裹铁的骑兵，从丘陵山坡冲下，速度越来越快，仿若铁刃风暴朝着费迪南德大公卷过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一场礼仪式的战斗，送别费迪南德骑士！ 对方人数不多，费迪南德大公又那么突前，尸体很容易被辨认出来，柔黎骑兵找到后，没有做出什么愚蠢发泄的行为，对于实力悬殊，还敢发起冲锋厮杀的人，即使是敌人，也是有几分敬佩，把尸体摆放一旁，然后向赫离可汗请示。 赫离可汗策马走近，犹豫一下，对着后面吩咐一声：“把人带过来，让他去验一验尸。” 不一会儿，那名趴在山林发现费迪南德大公一行的高个男子急跑过来，满脸谀笑的对着赫离可汗，恭敬等候赫离可汗的吩咐。 如果刚被押到赫离可汗面前，他单纯认为赫离是个大贵族，可是听到柔黎武士称呼“大汗”的那一刻，欢喜不已，简直是狂喜。 我的乖乖，柔黎汗部的大汗，岂不是将来统治东漠草原和布兰卡西亚的草原王国的国王，简直是闪闪发光的金大腿，怎么能不抱紧？ 得知赫离可汗的吩咐，高个男子走过去尸体堆旁，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如今被弯刀劈砍、壮马踢踏成如此惨状，心中感到后怕而庆幸。 后怕自己差点就成为其中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庆幸自己做出正确选择，很快便能成为骑士老爷了。 赫离可汗已经许诺，赐封高个男子为伯国骑士，表彰通传消息的功劳，令高个男子兴奋激动。 “伟大的可汗陛下，那具正是费迪南德大公的尸体。”高个男子过来汇报道。 “你去协助一下，把费迪南德大公的尸体处理好，弄得干净几分。”赫离可汗吩咐道，既然给予费迪南德大公体面的死亡仪式，那么不在乎多几下，反正费不了什么精力、金钱。 高个男子躬身领命，虽然不知道为何伟大的可汗陛下如此吩咐，但是毫不妨碍自己把事情做好。 此时，前方探寻的探马游骑回来，带回探路的消息，已经找到拐弯河道处，一个十骑队继续前进探查，但是从痕迹来看，那里确实能够进入西多图公国本土。 “差那么一点......”赫离可汗似乎在为费迪南德大公感叹，若是他中途没有休息，说不定现在已经通过拐弯河道，回去西多图公国本土了。 有时候，那么一点便能决定成败，决定生死！ 赫离可汗呼了一口气，戈德温伯爵在塔拉贝因惨败，费迪南德大公在山林河道战死，西多图公国的支柱坍塌，如今正是大好时机。 救援巴罗塞德公国是最初级的计划，如今那么大一块肥肉摆在柔黎汗部面前，一口吞下去才是最好的。 先不说如今西多图公国残存的力量散落各处封地，哪怕领主们集结起来，也绝对无法对抗庞大的柔黎军队。 第七百九十一章：粮食为刀 第七百九十一章：粮食为刀 赫离可汗勒马驻立在塔拉贝因的丘陵，聆听初秋微风拂过的声音，时不时远望东边方向，依稀看见那座城堡墙头竖起一面雄鹰战旗，映着光辉，显得格外耀眼。 乌木达万骑再次充当突击先锋，驰过塔拉贝因，横冲直撞杀向西多图公国腹地，在草原铁骑面前，简陋木堡无法形成有效抵抗，凭着几条套马索便能被拉倒，更别提村镇庄园，柔黎骑兵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泰罗格万骑已经占领萨茹领地大部，把那里的西多图残军杀的杀，赶的赶，用武力征服，竖起柔黎汗部的统治，同时派出先锋精骑打通前往西多图公国的道路，随时能够和赫离大军合兵。 在赫离可汗派人把费迪南德大公的王旗和纹章送给瑞亚里公国作为礼物后，经受兀格副万骑长、维克托伯爵恩威并施的瑞亚里公国开始服软，呈信用服软的语气、谦卑的言辞恭贺赫离可汗的伟大胜利，讨好之余也不乏讨价还价的想法，试图在新主子处获得更大的实惠。 处处开花，节节胜利！ 皮鞭在空中卷起一个鞭花，赫离可汗策马而动，率领侍卫军朝着西多图公国腹地跑去，曾经的布兰卡西亚第一公国西多图，如今已是受伤衰弱的猎物，被人剁去爪子，拔出利齿，躲在偏僻角落瑟瑟发抖。 失去大批领主兵马，失去王室骑士团，失去戈德温伯爵，失去费迪南德大公......西多图公国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柔黎雄鹰，更别说能够造成致命伤害。 但是，赫离可汗也不打算磨磨蹭蹭的，夜长梦多，现在已是入秋，哪怕如同泰罗格万骑用武力粗暴的征服西多图公国，起码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算上收尾工作，耗时三、四个月都是正常的，如果有其他阻碍，恐怕他就得在新占领的土地度过汉历八年的冬天了。 连续行军几天，速度并不快，赫离不止在欣赏沿途风光景色，也在观察新占领地区的情况，时不时皱起眉头。 “吉姆，你看那些农夫在干什么？”赫离领着几十名侍卫脱离大队人马，在一处树林拐坡停下，看着不远处农田的情况。 “大汗，他们在收割粮食，现在入秋，是时候割粮食了。”吉姆千骑长道，心中疑惑奇怪：大汗对农事颇为熟悉，怎么问这种问题？ “这些田地是他们的吗？”赫离可汗嘴角勾起一抹怪异微笑。 “他们......他们在偷粮食！”吉姆千骑长终于明白过来，再次细望观察，果然发现割麦农夫们的动作颇为古怪，没有卡洛斯农夫熟练的割麦手法，反而刻意蹑手蹑脚的感觉，时不时扭头四处观看，生怕有人靠近发现。 “答对了，也不全对，这些粮食多是他们种出来的，正常来讲，大部分却不属于他们。”赫离可汗道，“柔黎铁骑仿若风暴席卷，把一块块土地纳进统治版图，可是却没有时间、精力去慢慢对付窝在洞穴的逃脱老鼠，例如乌木达万骑只留下几百骑兵巡逻震慑，然后继续冲锋前杀。” 吉姆千骑长被赫离可汗的话语搞得有些迷糊，虽然他曾经做过商队护卫，深入过布兰卡西亚，比起许多柔黎部众更了解布兰卡西亚，但是不太明白赫离可汗刚才的话语，怎么先是粮食，又扯到老鼠身上？ “乌木达万骑不可能彻底消灭占领土地的骑士、贵族，总会有那么零零碎碎的骑士逃脱，躲在暗处流浪，却没有远离他们的村镇、庄园，随时有可能出来威胁新占领土地的稳定。” “大汗，那些偷割粮食的人是逃跑的西多图贵族派来的？”吉姆千骑长把刀一抬，只要大汗一声令下，马上冲出去让割麦农夫体验生命被收割的滋味，胆子真大，还敢回来偷割粮食，从柔黎汗部虎口偷食，真是活腻了。 赫离摇摇头，据这几日的沿途观察，从农田痕迹来看，肯定是有人不断收割粮食，其中肯定有胆大冒险的农夫，但是谁能百分百确定没有漏网之鱼潜在附近。 脚下土地，乃至东边更远、更广阔的土地是崭新占领的土地，不仅无法比得上黑马镇的统治基础，和洛格领地也有很大不同。 在这里，西多图公国、领主贵族的影响力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抹灭，本地民众对新占领者都会有畏惧、戒心，何况新占领者更是口中凶残的“草原蛮子”，即使屈服武力，要想真正服从、认可柔黎汗部统治，并非易事。 城堡内，原本颁布领主法令、征收税赋的宽阔空地，一张缝制拼接的大羊皮纸贴在木板上，有人重复高声宣读羊皮纸的内容。 宽阔空地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听着宣读人一遍又一遍的公告，耳朵竖的直直，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在他们眼中，草原蛮子都是凶残贪婪的，哪怕不从民众家中抢掠粮食，都得驱赶新占领地的民众去田地收割粮食。 前半句：城外广大农田，骑兵巡逻保护，无论领民奴隶，都能随意收割，上缴一半粮食，剩余皆归自己。 要知道，即使是租种贵族田地耕作的自由民，交完田租、税赋，最终落在自己口袋的有四分之一就要偷笑了，更何况是贵族家中的卑贱奴隶，饿着肚子都要给贵族干活。 后半句：登记交粮数量，每满十担粮食，划分半尤格拉姆田地耕种，每年税赋为田地粮食的三分之一，首年免税。 半尤格拉姆田地，足足半尤格拉姆田地，只要不是十分贫瘠的土地，哪怕产出的三分之一用来交税，留下来的也够普通人家一年吃用，不再饿肚子。 “快去看，快去看，城外好像有几兄弟收割二十担粮食，交了十担粮食出去，登记官帮他们进行登记，直接划分半尤格拉姆田地给他们，上好的田地，还给了他们一头驴，让他们把粮食运回家去！” “是真的，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不过他们没有用驴子把粮食运回来，说是要继续收割粮食，拿到三尤格拉姆的田地，三兄弟分了。” 宽阔空地的人群沸腾了，别人成功的案例就在身旁，不再怀疑宣告的真假，纷纷跑回家拿着工具去城外收割粮食，生怕迟了被别人收割完毕，自己没有粮食，更没有划分到宝贵的田地。 乱糟糟的场面，没有人注意到最初喊话的几个人颇有默契地对视几眼，然后随着人群朝着城外跑去，城外道路显眼处已经堆着几兄弟收割的粮食，更能令人眼见为实。 粮食为刀，收割民心！ 第七百九十二章：会议闯客 第七百九十二章：会议闯客 西多图公国都城，托亚城。 初秋微风无法吹去顽固的闷热，反而勾起城内人们内心的躁动，如今的西多图公国可谓是山雨欲来，仿若大暴雨前夕的阴沉闷热。 “赶出去，把肮脏的草原蛮子通通赶出去，真不知道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难道非要等着草原蛮子杀进托亚城，把他们的弯刀架在你们的脖子处？”家族领地靠近塔拉贝因的贵族呼吁喊道，已经不必等待最新消息传来，知道草原骑兵现在已经闯进自己领地，肆掠劫夺本属于这位贵族的财物。 凭着小小子爵的力量，无法和庞大的草原骑兵争锋，哪怕靠着城堡死守，也挡不住柔黎骑兵的铁骑兵锋，喊话贵族拖家带口地逃到托亚城。 “对，西多图的荣耀不容挑衅，必须要好好惩罚草原蛮子，用骑士长剑把他们赶出去，赶回草原去。”几名同样境遇的西多图贵族开口助声，争取催促场内的贵族们出兵，帮助自己收复失地，夺回家族封地。 大厅内，几乎有点身份地位的贵族都来参加会议，场内不下百人，不少低等贵族连座位都没有，只能挤在角落站着。 往日，除了大公继位这般盛事，西多图公国少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贵族挤在一堂，哪怕低等贵族不要座位，想要露露脸，都得看看豪门贵族的脸色，但是现在是西多图公国生死存亡的时刻，不能顾及太多。 “把草原蛮子赶出去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在座诸位能够出兵多少，由谁来统率全军？” 最初开口嚷嚷把草原蛮子赶出去的几名贵族低头闭嘴，脸色微红，颇为尴尬，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大贵族，又丢失领地，逃亡托亚城，手中人马仅有自己的随从卫队，如果把随从卫队都交出去，谁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如今的西多图公国，风暴欲来，就连托亚城都不安全，谁能保证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不会出现在托亚城外？何况，西多图公国内部也有着迸发危乱的迹象，内忧外患。 “曼达尔子爵......” 旁边有人低声开口，示意这位戈德温伯爵的有力副手、费迪南德大公的忠实将领出头，可是曼达尔子爵只能无声苦笑。不过，他确实敬佩戈德温伯爵，效忠费迪南德大公，但是如今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在巴罗塞德公国惨败，连王室旗帜、纹章族徽都被缴获，按照西边流传的小道消息，已经战死，那么他再出头有什么用？ 曼达尔子爵也有家族，也有牵挂，不能为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报仇而付出家族覆灭的代价，没有死忠到那种程度。 “我觉得，布鲁诺伯爵是西多图公国战功显赫的将领，又是备受尊崇的贵族，率领我等抵抗草原蛮子的人选应该是他。”最初开口的子爵再次打破短暂的沉默，把话题引到布鲁诺伯爵的身上，要替这位伯爵大人攥取统率全军的军事权力。 布鲁诺伯爵，在西多图军队仅次戈德温伯爵，但是他的地位不像戈德温伯爵是实打实的战功、威望奠定的，更多是靠着和众多领主贵族的良好关系，维护贵族利益，协调各方作战。 若是西多图公国军队分为两派，戈德温伯爵是忠王派的代表，布鲁诺伯爵便是贵族派的代表。曾经在进攻巴罗塞德公国的战争，即将获得胜利，彻底占领，正是布鲁诺伯爵为首的贵族派担心旧莱卡尔敦公国的骚乱越来越大，威胁自家领地的利益，联手给戈德温伯爵、费迪南德大公施加压力，迫使拨出军队镇压旧莱卡尔敦公国的骚乱，进而留下巴罗塞德公国泽蒙城的残局。 如果那次毕全功于一役，恐怕现在也不会有如此狼狈局面，搞到军队主力覆灭，主帅、大公阵亡，公国危在旦夕。 布鲁诺伯爵礼貌一笑，眼眸余光却狠狠瞪了一眼提议自己担任主帅的贵族，这不是把自己摆在火架上烤吗？ 他并非出类拔萃的将领，可是对西多图公国当前局面还是十分清楚，仿若墙体塌裂、门窗损坏的房屋，哪里拿得出来多少力量去挡住草原铁骑，让自己当主帅，简直是让自己先去尝一刀，试探飞到托亚城的草原弯刀还有几分锋利。 就在布鲁诺伯爵尴尬想着如何推脱时，大门处传来声响，一名披甲持剑的年轻贵族闯了进来，“哟，诸位大人还没有定下来应对草原大军的方法？” “伯特伦，这是议事重地，你如此吵闹嘻哈，成何体统？”布鲁诺伯爵对着闯进来的年轻贵族摆脸训道，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有着伯特伦的打扰，跳过话题便很容易了。 “布鲁诺伯爵，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这是托亚城，属于格里芬王室的托亚城，你们在这里议事，连一名王室成员都没有，更是不成体统！”年轻贵族炯炯盯着在场贵族道。 贵族们反应过来，眼前的伯特伦子爵可是王室成员，虽然并非费迪南德大公的子嗣、兄弟，仅是费迪南德大公的表弟，可是同样是王室成员，何况他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不凡人物。 “这个......是我们的疏忽，那么伯特伦子爵请坐。”布鲁诺伯爵摆手道，自从知道大公败亡，王室骑士团覆灭的消息后，贵族们往日被王室压抑的唯唯诺诺便爆灭消失，终于不用担心悬在头顶上的那把王室之剑了。 过去几十年来，王室力量越来越强大，彻底压过贵族力量，尤其是费迪南德大公时期，更有戈德温伯爵这般耿实贵族将领辅助，几乎明面上质疑王室或唱反调的贵族都被惩罚，乃至剥夺爵位的也不在少数。 大厅外动静又再次响起，隐隐夹着刀剑铠甲碰撞的声音，然后几十名持矛带剑的骑士冲到大门处，侧立两旁，守住大门。与此同时，平日供大公进入大厅的后门处也响起跑动声响，八成也是有人占领堵住后门，防止有人从那里逃脱。 “伯特伦，你要干什么？” “你这是谋逆，调兵围住议事大厅，谁给你的胆子！” 伯特伦子爵微微一笑，挪动半个身子，把道路让开，在大门两旁骑士的护卫下，一道人影缓缓走进来大厅。 第七百九十三章：使者队伍 第七百九十三章：使者队伍 “什么？”赫离可汗确认问道，脑海中回想在柔黎王庭见过的中年男子，过去几年了，不是很记得具体样貌，但是知道他一直和柔黎汗部商贸帐合作，也为柔黎汗部提供不少物美价廉的货物，因此默许发展。 曼塔商会，布兰卡西亚走私为主、正当为辅的大商户，历史悠久，规模庞大，遭遇布兰卡西亚内乱，本该衰落，就算不散伙，起码也是资产大跌，可是抱上柔黎汗部大腿，在腾格里大草原和卡洛斯大陆的新贸易中分一杯羹，不仅没有衰落，反而乘机扩张，吞并几个破产商会，牢牢稳坐布兰卡西亚商界龙头老大的地位。 按理说，曼塔商会应该要低调做人，安静做事，默默积累财富就好了，怎么会引荐西多图使者前来？ “八成是西多图公国给他们许下丰厚的报酬，他们才会如此放肆，区区一个合作商会敢有资格来干涉柔黎汗部的军国大事......”如果它是柔黎汗部商贸帐，还有资格能够向赫离可汗开口提议，可是区区外来商会，充当柔黎汗部商贸帐的辅助渠道，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胆子太大了。 有命拿报酬，也得有命去花才行！ 某处营帐，西多图使者队伍的主使者是一名中年贵族，带着几名随从人员和引荐人冉斯登.梅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十分随意，没有多少肩负公国使命和未来的负重感。 旁边的冉斯登.梅甘神色却有着几分凝重，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付之一炬，甚至把命都丢了。 冉斯登.梅甘如今的地位、身份离不开支持自己的柔黎汗部，当初便是打开和柔黎汗部合作的局面，使得他能够脱离曼塔商会，打造属于自己的商队。后来，愚蠢嚣张的菲浦家族子弟无意间惹到赫离可汗，导致曼塔商会被柔黎汗部打击，同时冉斯登.梅甘自己的商队迅速发展，后来重回梅甘家族，掌握曼塔商会的领导权，驱逐菲浦家族，再通过自己的努力维持和柔黎汗部商贸帐的良好关系，最终使得曼塔商会再次崛起。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冉斯登.梅甘和曼塔商会只要不再惹下愚蠢事，保持荣华富贵是没问题的，起码延续三代人。 可是，随着柔黎汗部东进布兰卡西亚，布兰卡西亚局势再次被搅动，特别是在西多图军队主力溃败，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战死后，布兰卡西亚上层仿若遭受八级地震，余波不断发酵。 虽然曼塔商会和柔黎汗部的大宗生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曼塔商会背后是有贵族领主享受红利份子，因此这么多年才能那么畅通来往各公国领地进行走私，随着一批批领主死的死，逃的逃，生意难做。 这次的引荐搭线，西多图王室也给了曼塔商会一大笔钱，无论是长久以来曼塔商会行商大草原的门路，还是近几年新上位的冉斯登.梅甘和柔黎汗部的合作关系，要在事前达成一个特殊协议，最好的中间人便是曼塔商会。 拿着这笔搭线钱，冉斯登.梅甘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在冒险，冒一个很大的险，可是他并非孤注一掷，那笔西多图王室给的搭线钱，一动没动地封存，准备全数转交柔黎汗部，自己一个铜币都不要。 此外，促使冉斯登.梅甘如此冒险的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西多图公国有意归附。 冉斯登.梅甘呼吸急促，一旦自己促成西多图公国顺利投降，柔黎汗部兵不血刃占领西多图公国剩余土地和旧莱卡尔敦公国的土地，那么功劳绝对不小，极有可能受到赫离可汗的封赏。 届时，冉斯登.梅甘将不限于曼塔商会，能够跻身柔黎汗部，有机会成为柔黎汗部在布兰卡西亚的官员或贵族，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时间渐渐过去，还没有人来通知冉斯登.梅甘几人，令得营帐气氛古怪起来，中年贵族扭头瞥了瞥，然后忍不住问道：“冉斯登阁下，他们真的会接见我们吗？” “这个.....应该会的，要不我先去说一下情况，因为他们不清楚阁下的身份，认为可能是普通贵族。”冉斯登.梅甘搓手道，说话不是正对主使者中年贵族，而是有意侧向随从人员。 未等西多图使者队伍有答案，帐门被掀起，几名草原武士率先进帐警戒，背弓握刀，随时准备厮杀。 “哦，原来这位阁下不是普通贵族，不知是什么身份？”赫离可汗进入帐内，扫了一眼冉斯登.梅甘，又看向主使者中年贵族。 迎来赫离可汗的威严目光，中年贵族心脏猛跳，不由倒退两步，差点站不稳身子。 “这么弱？”看着中年贵族不似装模作样，赫离可汗心想道。 此时，随从人员队伍走出一人，拔下半遮脑袋的披风帽，来到赫离可汗两步外，瞧见草原武士拔出半截的草原弯刀，没有继续上前，行了个礼仪。 只不过，这种礼仪是卡洛斯贵族女子的礼仪，难不成这名使者随从是女子？ “兰亚.格里芬，见过可汗阁下！” “女人！”从礼仪、声音、面貌，赫离可汗确信行礼之人是个女人，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听到“兰亚.格里芬”时隐约感觉有些熟悉，在哪里听过。 兰亚......格里芬......西多图王室，兰亚公主！ 赫离可汗终于想起来，柔黎汗部观风帐刚刚传来的消息，几天前在西多图都城托亚城，费迪南德大公的姑姑兰亚公主调动军队包围议事大厅，控制议事贵族们，执行人是兰亚公主的儿子伯特伦子爵。 如今，托亚城处在兰亚公主母子的控制下，两人也是西多图公国目前最有实力的贵族，对西多图公国的影响十分巨大。 赫离可汗没有想到，如今西多图公国的实际掌权者竟然扮作使者随从，混进来柔黎大营和自己见面。 第七百九十四章：兰亚公主 第七百九十四章：兰亚公主 营帐内摆着朴实的酒席，行军打仗，临时驻扎，规格自然无法比及柔黎王庭的丰盛或托亚城的奢繁，但是也远超普通人家的伙食。 赫离可汗不是小气之人，远来是客，也给西多图公国的主使者和兰亚公主摆上铜碗、碟盘，邀请两人列席享用。 西多图公国的主使者和兰亚公主丝毫不嫌弃朴实的酒席，表示感谢后入席，兰亚公主的座位居在主使者之上，但是帐内众人没有觉得不合适的。 这位充当主使者的中年贵族是个幌子，真正主事的是兰亚公主，此前她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怕是连使者队伍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兰亚公主就在其中。 “公主殿下，行军扎营，饭食简单，还望不要嫌弃！”赫离可汗率先举起酒碗，然后一饮而尽，展现豪爽待客的主人风范。 兰亚公主自从进入营地便观察四周情况，有意寻找那支流传是草原天神赐予柔黎可汗的神奇铁骑，可惜没有在沿途营地找到。 观察柔黎军队扎营，打量营帐布置，最后到年轻的柔黎可汗走进来，这位经历过三代西多图大公的兰亚公主知道自己的大公侄儿败的不冤，西多图公国在这支强大军队、这般的草原枭雄面前已经彻底处于下风。 就拿眼前的酒席来说，兰亚公主从年轻的柔黎可汗的动作言语中可以看出，并非故意摆上这般简单饭食来敷衍西多图公国使者队伍，这确实就是统治东漠草原的柔黎可汗的日常饭食，哪怕他刚刚占据大片布兰卡西亚土地，创下辉煌胜利，随时都能命人摆出一桌桌不差于任何城堡宴会的饭食，可是他依然保持这般沉着，没有贪图享受。 若是有人告知她这位可汗大人在装模作样？ 兰亚公主呵呵一笑，在庞大的草原骑兵面前，如今的西多图公国有什么值得堂堂一位东漠草原主宰去装模作样的？ “匆忙前来，打扰可汗了，兰亚在此先感谢可汗的接见！”兰亚公主拿起酒碗，起身微微回礼，同样一饮而尽，颇有女豪杰之风。 赫离可汗的眼眸余光一闪，这个女人不简单！ 兰亚.格里芬，前任西多图大公的女儿，现任西多图大公的姑姑，不仅身份尊贵，还拥有兰亚城堡为核心的大片肥沃封地。 赫离可汗把观风帐呈报关于这位兰亚公主的消息稍微捋了一遍，其中一句“西多图公国贵族内曾经流传，如果这位兰亚公主是男丁，那么是很有可能超过她的哥哥，登上大公宝座”令他不得不慎重，不敢小瞧眼前彬彬有礼的贵妇人。 兰亚公主曾经投资少年时期的费迪南德，助力费迪南德巩固大公宝座，因此费迪南德大公在整合领主贵族时，并没有对这位姑姑有多大干涉，兰亚城堡被兰亚公主牢牢掌控，算是对兰亚公主帮助自己的回赐。 可是，在兰亚公主为自己的儿子伯特伦谋求爵位时，费迪南德大公拒绝，不愿意额外赐封土地给伯特伦，只能给予宫廷子爵的空头爵位。 兰亚公主是王室成员不假，可是在获得兰亚城堡大片土地时，已经开始转成地方领主派，还是那种实权大领主，即使相比普通领主，和大公关系更近，可是迟早会彻底倒向地方领主，对王室有着足够挑衅的能力，这在追求有效统御封臣领主的大公看来绝非好事。 最后，兰亚公主只能从兰亚城堡辖下领地划分一块给自己的儿子，不至于让伯特伦沦为贵族圈子的笑话，这也为兰亚公主和费迪南德大公埋下嫌隙。 加强王室直系力量，是百年来西多图大公坚持不变的政策！ “不知道兰亚公主来这里所为何事？”赫离可汗放下酒碗，提到正事，尽管心中有所猜测，可是亲耳听到对方当事人确认说出又是另外一回事。 “哦，是这样的，我听说不久前兰亚公主和伯特伦子爵率兵包围议事大厅，囚禁众多西多图贵族，如今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碌，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 兰亚公主脸色一变，想不到柔黎汗部的消息如此灵通，短短几天时间便知道那么详细，自己甚至没有妥善处理托亚城后事，只是强硬压着，就是明白时间重要，必须尽最快速度赶来和柔黎汗部商谈。 “难不成有其他贵族和柔黎汗部联系了？”兰亚公主想道，却很快控制住自己神色波动，要跟这位年轻可汗交一交手了。 “可汗说笑了，兰亚哪是囚禁贵族们，不过托亚城知道可汗的大军靠近，十分混乱，贵族们又乱糟糟，我只得出面去控制局势，把贵族们聚在一起，防止出现什么动乱。”兰亚公主解释道。 赫离可汗呵呵一笑，这种话听出来有理有据，但是有多少人信？ “那么，现在公主亲自过来谈判，公主的意思便是西多图公国的意思？”赫离可汗问道。 兰亚公主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何况凭着她手中力量和头顶的王室名份，以及那么一大批被软禁的贵族，那么西多图公国便是在她手中， 不，是如今在她手中，至于未来，那就要看看赫离可汗答应不答应了。 “我们愿意把旧莱卡尔敦公国全数献出，以及卢娜城、贝斯顿两处大领地，同时每年向大汗献贡税赋！” 位列末席的冉斯登.梅甘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兰亚公主这是要割肉了，旧莱卡尔敦公国那么一大片土地，同时还有守在通往旧莱卡尔敦公国交通要道的卢娜城、贝斯顿，一旦给了柔黎汗部，那么日后西多图公国再无可能占领旧莱卡尔敦公国，只得服服帖帖缩在柔黎汗部的阴影下，不可能再有机会恢复费迪南德大公时期的强盛。 再者，每年献贡税赋，便是如同几十年前萨茹公国和西多图公国的关系，等同割地纳贡，几乎用实际行动宣告西多图公国臣服柔黎汗部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敲定价码 第七百九十五章：敲定价码 兰亚公主心中一纠，瑞亚里公国投降柔黎汗部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没有想到那么快，几乎是费迪南德大公、戈德温伯爵率领大军前脚溃败，瑞亚里公国后脚便投降了，真是墙头草。 “我部的泰罗格万骑长，已经拿下巴拉瓦尔，还有安德森家族宣布归顺柔黎汗部，公主殿下知道安德森家族吗？” 巴拉瓦尔，西多图公国的边境城堡，最初西多图公国袭击萨茹公国便是从那座城堡出兵，想不到如今被从萨茹领地过来的草原骑兵反攻。 失去一座边境城堡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安德森家族抢先投降归附柔黎汗部，令兰亚公主感到惊愤又无奈。 安德森家族本是伯爵家族，后来触犯王室被贬为子爵，削去部分封地，可是历史底蕴仍在，一旦投降，那会给无数西多图贵族竖起榜样，兰亚公主手中的贵族筹码便愈发失去作用。 最为关键的一点，安德森家族的封地和兰亚公主的封地兰亚城堡相邻，往日受到这位实力强悍的公主压制，一旦引进柔黎骑兵到兰亚城堡领地，会威胁到兰亚公主的统治根基。 实际上，兰亚公主这次秘密进入托亚城，包围议事大厅，软禁众多贵族就是一步险棋，剑走偏锋，导致留守兰亚城堡的兵力空虚。 几句话的较量交锋，实力不济的兰亚公主败下阵来，或许来说，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兰亚公主越级而战，只能是灰头土脸。 “可汗，既然如此，兰亚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保留兰亚城堡、托亚城、卡斯塔明堡三地延续格里芬家族的荣耀，为后代谋取一处安身之地就行。”兰亚公主降低要求，本来对于用旧莱卡尔敦公国、卢娜城、贝斯顿和每年贡赋来保住西多图公国便不存有多大希望，说不定柔黎可汗脑袋发懵，奇迹般答应了。 如今既然无法保住西多图公国，那么就实打实进行讨价还价，只要兰亚城堡、托亚城、卡斯塔明堡不过分吧。 赫离可汗瞟了一眼悬挂的羊皮地图，兰亚城堡、托亚城、卡斯塔明堡三地可不仅仅是三座城堡，包括隶属的村镇、庄园、田地，单是兰亚城堡便是大伯爵贵族的封地，何况是作为西多图公国都城的托亚城。 至于卡斯塔明堡，赫离可汗不太清楚领地面积，可是不久前加深了解西多图公国领地，知道那是处在西多图公国腹地的一座军事堡垒，城墙高大，防御坚固，和巴罗塞德公国的勒马堡差不多。 兰亚城堡、托亚城、卡斯塔明堡三地加起来，抵得上五、六个伯爵领，哪怕是建立两个伯国都绰绰有余，这要求真是不过分？ “托亚城，你们也要？”赫离脸色一变，调侃问道，眼眸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联想到了什么。 兰亚公主心中一沉，她已经做好年轻可汗会拒绝的准备，酝酿很多说辞准备一一说出，可是没有想到年轻可汗奇怪笑问。 “托亚城......是我们格里芬家族几百年的封地，如果可以，希望可汗允许我们继续拥有这座城镇。”兰亚公主小心翼翼道，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总不能说若是可汗你不同意，我们就不要了。 “那好，公主可以保留兰亚城堡，托亚城也可以给你，至于卡斯塔明堡，据说那里十分贫瘠，我给公主换一个繁荣的城堡，贝斯顿。”赫离道，看见兰亚公主的表情变化，嘴角微微一撇，“同时，公主殿下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侯国，为后代谋取安身之地。” 侯国？ 兰亚公主惊讶的望着赫离可汗，虽然兰亚城堡、托亚城、贝斯顿三地的领地广大，建立候国也是可以的，但是从这位年轻可汗口中说出却令人不得不小心。 兰亚公主知道和柔黎汗部有关系的巴伯兰伯国、提多伯国，猜测巴罗塞德公国和瑞亚里公国也会获得伯国的待遇，因此自己的最低条件也是伯国，不过是个领土广大的伯国。 赫离可汗突然来这一手，把伯国提升为候国，是被兰亚公主亲赴敌营谈判的女豪杰气概感动，敬佩不已，然后许了一个候国？ “可汗有什么条件吗？”兰亚公主问道。 “未来，公主的候国隶属柔黎汗部，受柔黎王庭的管辖，柔黎王庭不会直接干涉候国的贵族、官员、税赋，但是柔黎军队能够在候国任何地方驻扎！” “柔黎军队......”兰亚公主松了一口气，想下意识开口，最终还是忍住，连卡斯塔明堡都不允许划归候国，再让柔黎军队驻扎并非难以接受。 “还有，候国继承人必须由柔黎王庭在公主子嗣中钦定！” 兰亚公主嘴巴瞬时间睁得老大，不知是怒，是惊，还是惧...... 卡洛斯大陆，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同时贵族领主可以自由选择继承人，只要那名继承人宣誓效忠上级封君即可。 若是兰亚公主答应这个条件，那么日后继承人选，当代侯爵只有提议权，没有决定权，那么日后候国一代代侯爵的决定权都掌控在柔黎王庭手中，候国再也摆脱不了对柔黎汗部的影响。 更有甚者，兰亚公主的子孙后代为了侯爵头衔，拼命亲近柔黎汗部，甚至跪舔柔黎汗部也是有可能的。 这一招，够狠，够绝！ 兰亚公主脸色苍白，心里有些慌了手脚，勉强扭过头去，看见赫离可汗投来的坚定目光，包含那么一句话：不必商讨，答应与否？ 她明白这是最后通牒，赫离可汗已经不愿意讨价还价了，候国就是一粒慢性毒药的伪装糖果，外表艳丽，吃下去的味道也不错，可是渐渐腐蚀人体，甚至死去的时候都无法察觉到，只回味舌尖的香甜。 “兰亚侯爵拜见大汗！”兰亚公主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躬身缓缓行了一礼，以示臣服。 现在死和未来死，如果有可能，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未来才死，再者未来死的时候似乎并不痛苦。 第七百九十六章：托亚城的大门 第七百九十六章：托亚城的大门 托亚城头已经降下西多图王室的传统旗帜，兰亚公主的封地徽旗升起，在城楼顶处飘着一面雄鹰战旗，宣示谁才是统治这片土地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先是“砰”的沉闷响声，随即巨大门轴发出“吱吱”动静，两扇城门缓缓分离，城后的城内亮景逐渐显露出来。 城外矮坡，赫离可汗惊叹地欣赏这座城市，甚至有些后悔答应把这座美轮美奂的城市留给兰亚公主。 西多图公国称雄布兰卡西亚百年，累积巨大财富，实力浑厚，又有一统布兰卡西亚的野心，历代大公从不吝啬自己的都城建造，投入庞大资金进行扩建、修缮，要令每一个初到托亚城的人都被托亚城震撼，惊叹托亚城的美丽壮观，感受到西多图公国的强大国力。 事实来看，西多图公国的投入获得回报，几十上百年来，抵达这座城市的流浪骑士、佣兵都被它吸引，投到城市主人的麾下，使得西多图王室的军事实力不断壮大，进而压住众多贵族领主，稳稳控制公国权柄。 大门彻底打开，刹那间，城内贯出两道骑兵铁流，从王宫方向一直延到城门，那一杆杆雄鹰战旗、一把把草原弯刀显示他们并非西多图骑士，而是正宗的草原铁骑，提前进城来铺设护卫道路，拱卫伟大可汗的安全。 “走，我们进城！”赫离可汗朗声道，挥动马鞭，那一刻整座托亚城都在手中马鞭下颤抖。 一千柔黎重装甲骑随在赫离可汗周围，天空撒落的阳光被鱼鳞铠甲斑驳映射，令象征死亡和毁灭的黑色骑兵披上一层辉芒，颇带几分神圣庄严，仿佛自天上踏马驰来。 此时，领头过来的英武草原青年，灿烂阳光化为他的王冠，黑色甲骑充当他的铠甲，城门至王宫的依仗骑兵是他的长枪，策马缓缓过来，无数平民、贵族下意识跪伏迎接，恭迎这座城市，乃至是布兰卡西亚的无上主宰。 “可汗万胜！” “可汗万胜！” “可汗万胜！” 城门至王宫的柔黎骑兵拔刀高喊，喊声瞬间响彻整座城市，连城墙房屋都被豪气吼叫微微震动。 听见响彻云霄的喊叫声，许多贵族不由把身体再压低，几乎贴在地面上，生怕柔黎可汗看着自己不顺眼，下令把自己拖出去宰了。 要知道，大多数贵族都是没有深入了解过柔黎汗部，认为这位柔黎可汗和野蛮的草原首领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他更为强大，就连贵族们这次来城门迎接，也是被半强迫的。他们小命的控制在兰亚公主手中，若是胆敢违背，不来迎接兰亚公主未来的主子，那么兰亚公主会把唱反调的贵族先干掉，省得浪费粮食去养着。 “兰亚.格里芬率领托亚城贵族前来迎接伟大的可汗！”城门迎接队伍最前方的兰亚公主抚胸躬身，温和颂唱道。 “请起，各位也起来吧！”赫离可汗勒马停步，半晌后，下马虚扶一把兰亚公主，然后对着身后贵族们道。 闻言，贵族们先后起身，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去观察年轻的草原可汗，但是没有人敢直面对视，生怕自己冒犯了他，准确说是，生怕柔黎武士认为自己冒犯了他们的可汗，那一把把锋利弯刀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以长生天的名义宣布，各位仍然能够保留贵族身份，家族的庄园、财物、资产不会遭到破坏！”赫离可汗铿锵有力道，发出自己对贵族们的恩惠。 除非追求掠夺，蛮横靠着弯刀进行震慑统治，否则赫离可汗无法彻底抹去布兰卡西亚贵族，这些贵族在这片土地生长百年，乃至几百年，对这片土地民众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柔黎汗部。 在占领的布兰卡西亚土地，除去黑马镇、洛格领地，赫离可汗能够运用草原方式进行直辖统治，剩下的土地，哪怕是冠以“巴伯兰”伯国，在一定程度上都要结合当地贵族统治，否则无法恢复发展，更别说为柔黎汗部提供源源不断的各种资源。 东西两制，才是促使柔黎汗部强盛的最佳方法，至少东边领地要披着那么一层外衣，看上去容易令新属民接受。 但是，柔黎汗部不是西多图王国，赫离可汗更不是费迪南德大公，通过战争已经基本摧毁西多图军事力量，柔黎汗部对布兰卡西亚是有着绝对碾压的实力，挥一挥马鞭，拥有强大机动能力的柔黎骑兵就能出现在任何一处布兰卡西亚的领地，送不听话的贵族、领主去和费迪南德大公作伴。 至于削弱贵族对布兰卡西亚民众的影响力，有着黑马镇和众多领地的成功经验在前，赫离可汗不相信其他地方的农民会抵触田地法案。 从新占领的土地中选出一部分，登记在册，分给农民耕种，低价地租，或者约定耕作一定年限后给予忠实的属民，到时候农民会偏向于贵族，还是柔黎汗部，恐怕白痴都会做出正确选择。 倘若贵族反对？ 赫离可汗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废除贵族，顺带把他名下的庄园、财物、资产补充进柔黎汗部的库帐。 何况，贵族能够存活下来，保留家族的庄园、财物、资产不是没有条件的，条件并不复杂，一句话：爵位继承人选由柔黎王庭钦定。 从此以后，上至兰亚公主的家族，下至普通贵族，怕是不知有多少贵族会拼命亲近柔黎汗部，乃至跪舔柔黎汗部，只求柔黎王庭指定自己继承家族爵位。 听到赫离可汗的恩惠，得到亲口肯定，不但逃过一命，还能保住头衔财富，贵族们松了一口气，赞谢伟大可汗的仁慈慷慨。 “同时，我也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们要离开，现在可以安全离开，保证不会伤害你，可是选择了柔黎汗部，一旦日后反叛，那么等待你们的将会是弯刀箭矢形成的风暴，把你和你的家族撕裂粉碎。”赫离目光一沉，提前敲打他们。 兰亚公主为首的贵族们连呼不敢，表现出来一副要多忠心便有多忠心的模样，誓死效忠柔黎汗部和赫离可汗。 第七百九十七章：王庭迁徙 第七百九十七章：王庭迁徙 夹草宽道被巨大车轮碾过，那是一座宽大豪华的草原篷车，却没有留下多深的车轮印痕，可见硬土宽道和普通草地道路不同，四匹高大壮马在前边拉车，响起清亮的踏声。 但是，马车声响未能传出多远，最多只是被马车两旁的骑手听到，因为此时以马车为中心，方圆几里都是有规律的马蹄踏声，仿佛踩着节奏游走在这片天地。 放眼所见，一支连一支，一队又一队，草原武士跨着良马，披着皮甲，配着弓箭，提着弯刀，拥有这么一支骑兵军队，横扫大草原上任何一个几万帐规模的部落，哪怕远征千里，攻城灭国都不在话下。 马车前方，一面映射金辉的鹰徽旗帜猎猎作响，无数骑兵看见这面旗帜，眼眸都不由闪过狂热的光芒，知道那是只有最为尊贵的奇雅孛圪一脉才能使用的家族徽旗。 他们被选进侍卫军，护卫柔黎汗部最尊贵的人儿，如此靠近那面徽旗，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突然，一名骑手闯进马车周围，可是一名名精悍骑兵似乎没有看见，反而把战马拉开一些距离，怕影响到那位闯入者。 “阿妈，你看到那处山坡没有，几年前我就是和哥哥在那里救了哈什万长者、圭闵儿。”闯入骑手指着远处的山坡，发出清脆的声音。 天真灿烂的草原女子，又称呼黛丽莎老夫人为阿妈，柔黎汗部仅有敏敏公主一人。 “哦，怎么我记得的不是这样的，真是你救了哈什万长者、圭闵儿？”黛丽莎老夫人打趣自己的女儿道。 昔日的草原女孩已经是大姑娘了，不知引得多少柔黎勇士爱慕，可是那股可爱顽皮劲却没有淡去多少。 “......是我和哥哥一起，还有大木头，”敏敏公主回忆道，想起了什么，嘟嘴告状：“那时候，大木头还堵着我，不让我过去，看不到哥哥冲锋杀敌的英武！” 黛丽莎老夫人眼眸一黯，心中默叹一口气，草原勇士崇尚冲锋杀敌，可是身为母亲的她哪里愿意自己的儿子用生命去冒箭闯刀？ 好在，再难熬的日子也过去了，一切都变好了。 车轮驶过一处低洼地，马车摆晃了几下，车内响起熟睡孩童下意识的叫唤声，柔黎大妃大妃温柔地抚拍孩子，低声道：“睡吧，睡吧，一觉醒来就能见到阿爸了！” 奇雅孛圪一脉离开白马驿大营，向东进发，但是目的地不是新占领的布兰卡西亚任何一座城镇，而是土讫水城。 王庭迁徙，东返土讫水草原！ 大草原的生存环境决定了部落主帐并非固定不变，即使历史上许多霸主部落都是固定王庭所在，但是赫离可汗却不愿那么做，至少目前是不愿意的。 王庭是名份大义所在，代表统治中心，在草原上更是武力震慑的工具，王庭所在，必有最勇敢的武士，最强大的军队，威震方圆数千里之地。 此前，柔黎王庭落在驼绳子草原的白马驿大营，很大原因是要震慑新占领的西部草原和钦达烈草原，以柔黎常备军为武力保障，把柔黎汗部的官制方式贯彻落实下去，温水煮青蛙一般瓦解部落氏族的力量，加强中央王庭集权。 赫离可汗能够做成此事，促进柔黎王权的集中，把柔黎上下拧成一股绳，不仅是他的崇高威望，也是柔黎王庭伴有一把最锋利的弯刀，能够随时劈碎任何的敌人和阻碍。 钦达烈草原的突乞部作乱，敏敏公主遇袭，王庭大军挥师杀到，彻底削弱七大部落日后的动乱根基，迫使迮特夷氏族交出最后的骆驼骑兵，令钦达烈人知道可汗要远远超过往日的大头领，是所有钦达烈人的至高主人。 呼屠汗部、乌维汗部、乞迪残部阴谋进攻，妄图遏制柔黎汗部发展势头，王庭大军顷刻杀到，追敌千里，大胜而归，挑战呼屠汗部百年来的传奇地位，威名传遍腾格里大草原。 那么，如今迁徙柔黎王庭返回土讫水城，也是同样的道理，柔黎汗部统辖之地不仅东漠草原，还有布兰卡西亚。虽然草原儿郎常常嘲笑卡洛斯大陆的农夫软弱如绵羊，可是柔黎汗部要想真正有效统治这片土地，要投入的精力可不比草原少，甚至还要因地制宜，做出调整，例如伯国待遇、接纳贵族便是一种。 西多图公国覆灭、费迪南德大公惨死的例子在前，柔黎大军的战旗还飘扬在布兰卡西亚的大地上，王庭东返至距离布兰卡西亚一座山脉之隔的土讫水城，相信布兰卡西亚的新开端会十分顺利。 何况，赫离可汗不是全新、粗蛮的对布兰卡西亚进行统治，属于柔黎王庭直辖控制的解可温大农官已经在赫离可汗的升官本子上了，凭着他在黑马镇、洛格领地的经验和功劳，即将在布兰卡西亚的地位和权力不会弱于任何一位伯国伯爵。 同时，巴伯兰伯国的赫洛德伯国总管的管辖范围、职责也会进一步扩大，毕竟赫洛德算是柔黎汗部的老人了，从柔黎尚未立部便和柔黎汗部有过交往，这么多年又是勤勤恳恳为柔黎汗部办事，都是被赫离可汗看在眼里的。 在巴伯兰伯国的另外一位官员，赫离可汗也打算对他进行提拔重用，那位出身被灭亡的萨茹公国，被人从半路捡来的布拉德利.塞西尔男爵，挂着步兵千夫长的头衔，可是作为赫洛德总管的得力助手，对巴伯兰伯爵的发展也起到重要作用。 几年时间过去了，赫离可汗相信这位昔日的男爵大人已经没有异心，哪怕他真有，难不成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由此，布兰卡西亚的多数领地都会处在柔黎汗部的直接控制下。当然，赫离可汗允诺给巴罗塞德公国、瑞亚里公国的伯国，以及西多图公国兰亚公主的侯国，包括女首领伊诺雅端坐大位的提多伯国也不会食言，让它们在布兰卡西亚以柔黎汗部臣属的身份生存下去。 第七百九十八章：帐内热闹 第七百九十八章：帐内热闹 几百年来，土讫水都是默默无名的一片山前草原，除了偶尔经过的牧民行商和定居落雁山脉的翰埒氏族，几乎没有什么人听过这个地名，甚至连妥儿川草原的名气都比这块狭窄草场的大。 可是，在柔黎鹰旗插在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土讫水草原便被长生天眷顾，无形大手撒下一层金光，令土讫水仿若黑夜中闪亮的金子，令无数人瞩目羡望。 土讫水城是柔黎汗部的第一座草原城邑，具有非凡意义，曾是柔黎汗部的主帐所在，从这里出发的一支支军队，征战四方，横扫东漠，占领一处处丰美草场、肥沃耕地，为柔黎汗部夺得广阔的生存空间和资源。 随着柔黎王庭移驻驼绳子草原的白马驿大营，那层笼罩在土讫水城的光芒也暗淡几分，尽管它仍是柔黎汗部最重要的领地之一，但是没有那面独一无二的可汗大纛立在城头，总是缺少几分霸气。 如今，那面鹰徽旗帜扬在土讫水草原，那股草原霸主睥睨四方的霸气又回来，甚至愈加浓烈。 土讫水城附近早早便不再是纯粹的放牧草场，放牧更像是一种形式象征，告知勿忘草原游牧。如今的土讫水万户，管辖范围跨秃尾巴河，囊妥儿川草原和月牙湖草原万户的交界地带，甚至连本该属于莫顿河万户直辖的莫顿河下游草原都在为土讫水城承接放牧。 没办法，谁叫土讫水城宝贵、重要呢？ 莫说柔黎汗部如此强大，区区一个土讫水城已经不够资格作为柔黎王庭所在，要知道土讫水城好歹是个草原城邑，规格超过普通汗部的王庭，何况城邑开工设计和后来扩建都是有着赫离可汗的指导，粗粗容纳十万人口不成问题。 十万人口的城市，不要说腾格里大草原，就连卡洛斯大陆都没有多少，就拿布兰卡西亚来说，可能一个公国就那么两、三座这般规模的城市，寻常可见的多是木堡、村镇。 柔黎王庭已经东返土讫水城，瞬间多了几万部众，好在城内基础设施齐全，又安排部分随从人员安排至城外草场，繁庶热闹的同时，没有人挤人、马挨马的场景。 土讫水城宫帐，长期有专门人员进行清扫维护，乌洛兰万户长接到命令后，又紧急安排装饰，再加上随行的大批仆从，刚刚回到此地的可汗一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刚交代完紧要公务，走到黛丽莎老夫人帐前的赫离可汗听到帐内的欢声笑语，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摆手示意帐前侍卫不必通报，然后穿过帘门，停留片刻，往里看了几眼。 黛丽莎老夫人一行和赫离可汗是前后脚抵达的，仅仅相隔一天时间，不过赫离可汗到时已经入夜，只是匆匆和家人见面，连熟睡的孩子们都没有喊起来。 帐内已经摆着各式菜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围着桌几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追者是云娜侧妃，被追者是朵朵公主，看来是这位长公主殿下又顽皮了，惹得阿妈出手。 帐内铺着厚厚的精致绒毯，大人追跑起来不甚方便，可是朵朵公主人小，又光着脚板，正是撒欢的童年时光，哪里能够被人追上，反正摔在地上也不痛，站起来继续跑着。 突然，朵朵公主瞧见站在隔帘的赫离，黑黑的眼珠子溜动，笑得也更加欢乐，直扑扑朝着，甜腻唤道：“阿爸。” 这一声简直要把赫离的心酥化了！ 赫离双手抱起朵朵公主，亲昵地头靠头，脸贴脸，心中松了一口气，离家那么久，宝贝女儿还记得自己。 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沉沉阴云，嘟起嘴巴道：“阿爸，阿妈不让我吃烤羊肉......” 赫离抚了抚宝贝女儿的脑袋，肯定是朵朵贪吃，他还记得云娜跟自己讲说孩子有一次贪吃，吃的太多，肚子疼的病情。 “这样，那阿爸......”赫离在朵朵公主耳垂怪笑嘀咕，时不时瞅着云娜，向女儿表示自己一定替她报仇。 朵朵公主点头笑着，又趴在大汗父亲肩膀补充几句，然后转头对着母亲喊着：“阿妈，阿爸说回去打你屁屁，我告诉阿爸不要打得太用力，轻轻打几下就行了。” 帐内几人哄笑几声，云娜侧妃俏脸一红，无奈瞪着这对父女。 抱着朵朵公主，赫离前挪动几步，走到四块硬毡围搭的草原婴儿床，长约四米，宽一米五，十分宽大，足足可供放下十个、八个婴儿，此时里边只有两个。 一男一女，两个婴儿有几分相似，正在争玩两个布偶，其中一个还是当初朵朵出生后，赫离亲自制作的，那时候几名妻子学会制作手艺，能够制作简单布偶给孩子做玩具了。 丑的那个玩具是赫离做的，不知是玩腻了，还是嫌弃，推来推去，两个婴儿正在争抢另外一个彩布玩偶。 相比赫离的手艺，彩布玩偶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不仅绣出清晰五官，连玩偶的衣服条纹都有，拿出去在草原集市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这是谁做的，好精致！”赫离问道。 古素禾大妃、云娜侧妃不约而同地看着同一人，哈度真侧妃脸颊红扑扑的诺应一声，眼神闪烁几下，表明玩偶出自她手。 “真好！”赫离赞了一句，却又能多少明白哈度真的感受，三名妃嫔，唯有她无所出，无论是自己内心的忐忑，还是汗部上下的议论，都不好受。 朵朵公主摆脱赫离的搂抱，钻下去婴儿床，以大欺小地逗拿玩具，顿时引得弟弟妹妹吱呀抗议。 “阿妈，看来你的宫帐以后不缺热闹，怕是吵到你休息了。”赫离走到黛丽莎老夫人身旁坐下。 黛丽莎老夫人慈祥的看着孩子们，抓起儿子的手，道：“哪能吵到，天天看都看不够，你再给我生几个，把这大帐放满了都不吵。” “那就听阿妈的，布兰卡西亚的事情搞定了，近几年跑来跑去，都没有怎么陪过你们，是时候好好陪着你们。”赫离感慨道。 第七百九十九章：祭念巡视 第七百九十九章：祭念巡视 赫离可汗答应陪伴家人，那么便是金口玉言，瞧出阿妈聊天提及秃尾巴河草场时闪过的异样神色，明白阿妈是在思念阿爸，主动提出一家人前去秃尾巴河草场祭念一番，也让阿爸忽特哥看看孙儿们。 黛丽莎老夫人的念头，赫离可汗的建议，一家人绝对顺着心意，纷纷表示前往秃尾巴河草场。赫离主动挑了个话头，聊起自己和妹妹敏敏儿时的玩事，时不时勾起几件敏敏的童年糗事打趣，敏敏回话反击，帐内仿佛成为兄妹的糗事爆料场，惹得黛丽莎老夫人连连发笑，削去几分肃伤气氛。 尊贵无比的可汗一家前去秃尾巴河草场祭拜，尽管赫离不打算声张，把这次当作是自家私事，但是天家无私事，何况出城祭拜肯定调动军队护卫和准备牲畜祭品，就算不被其他人知道，祭祀帐怎么都不能熟视无睹。 祭祀帐有莫扎图这名位同万户长的祭司大人，同时在众多重要仪式都能看见祭祀帐的祭祀，在柔黎汗部的声望、地位不低。 可惜，位高权低，也就是近几年赫离可汗纳妃生子，渐渐发挥作用，正正当当进出大汗的宫帐。 赫离不像传统的草原首领那般重视祭祀和祭司，即使年少初登首领大位有过莫扎图老祭司的辅助，后来也没有过度发展祭祀规模，反而有意无意把它引导到另外一个方向。 自己身上的离奇，令赫离敬鬼神，可是绝对不愿意有人借着鬼神之名干涉，乃至破坏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 莫扎图老祭司是个例外，一则赫离可汗了解这位老人，二则感谢他在自己初登首领之位给予自己的帮助，因此莫扎图老祭司才能享有如此声望、地位。 哪怕如此，赫离也曾经默默扼制祭祀力量的发展，在锡达断事官病情被发现的那一年，他考虑过锡达断事官的继任者，也把莫扎图老祭司放在断事官办公帐协助，可是最终没有考虑莫扎图老祭司，甚至悄悄把莫扎图老祭司又放回去，离开决策中心。 神权绝对不能干涉王权，一旦被打开缺口，后果不堪设想！ 赫离可汗已经给祭祀帐定位了，柔黎王庭的礼部！ 此时，“礼部尚书大人”莫扎图一身草原传统祭司打扮，大力吆喝周围人摆放旗帜物件、牲畜祭品。 本来赫离是打算一家人悄悄祭念的，可是莫扎图老祭司一句“老头子也想回去看看忽特哥老首领”令赫离可汗找不出什么反对话语。 莫扎图老祭司也是秃尾巴河草场起家的旧属民，甚至在赫离的父亲忽特哥守护聚落的几百牧民便生活在秃尾巴河草场，看着赫离兄妹长大，怎么能拒绝？ 再者，赫离仔细想想，沟通是门技术，特别是这种跨越两界的沟通，让莫扎图老祭司这种专业人士去做，或许更加适合。 如今秃尾巴河偏僻草场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聚落点，发生很大变化，但是依稀能够瞧见以前聚落的痕迹，不少人儿正在忙碌准备。 随同莫扎图老祭司而来的不是祭祀帐所属人员，多是秃尾巴河草场时期的老属民，哪怕家中儿郎没有出类拔萃的，凭着赫离可汗对他们的加恩宽赏，如今都是有条件躺在皮毯上，吃着奶皮子，喝着马奶酒度日。 祭拜仪式威严而简单，忽特哥是按照草原方式送葬的，没有坟墓，赫离一家人只是在之前黛丽莎老夫人祭拜的地方凝视遥祭，抱着怀中的三个孙儿给长生天的忽特哥看一眼。 在秃尾巴河草场吃过午饭，赫离一行返回土讫水城，待到疲倦的女眷们回帐休息，赫离可汗再次出城。 赫离可汗的重心是这段时间好好陪伴家人，但是柔黎之主岂能是彻底的甩手掌柜，公务也是要处理的。 何况，柔黎王庭东返土讫水城，赫离可汗怎么也得亲自去附近走一走，看一看，了解土讫水的真实情况。 身为土讫水万户长的乌洛兰陪在赫离可汗身旁，首选巡视之地便是柔黎汗部的宝贝，北边的锻造帐铁矿。 尤利可锻造官、多奇锻造官两人领着多力夫大匠、不那多大匠、法尔德大匠、沙逊大匠等人在山前迎接。 赫离下马步行，一边观望铁矿山区，一边听着锻造帐人员汇报，时不时点头赞赏几句锻造帐，今年汉历八年尚未完全过去，可是产铁量已经突破五十万斤，如果再努力一把，达到六十万斤都是有可能的。 年产铁六十万斤，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对于寻常中等草原部落，或购买，或抢夺，一年一万斤，年年不落，至少需要三代人，六十年的时间！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前提下，若是中间年份缺斤短两，时间还得延长。 赫离可汗看见几道浓烟在冬季的洁白天空显得格外突出，恐怕十里八里外都能注意到，有心人绝对能够猜出这片山林藏有什么。 赫离可汗嘴角微微勾起，回忆当初知道土讫水草场有铁矿的消息，惊喜夹着担忧，小心翼翼，谨慎低调，生怕被大部落察觉，引来强壮恶狼吞噬柔黎部落的一切。 如今，赫离没有什么担心的，他乃是柔黎可汗，东漠草原的主宰，弯刀所指，不可违抗！ 不算专用运输道路，锻造帐铁矿区域对比初建时扩大几倍，直到太阳西下，赫离可汗走完几个重要作坊、矿点，看着尤利可锻造官等人在冬天出汗，哑然一笑，摆手回去锻造帐休息。 但是，尤利可锻造官等人可以休息，苦命的赫离可汗又匆匆返回土讫水城，刚刚侍卫军百骑长宝音前来汇报消息。 此前，赫离可汗吩咐把占领布兰卡西亚的伟大胜利宣告东漠草原各处领地，展现柔黎汗部的强悍武功和雄厚实力，令无数人看见柔黎汗部的辉煌，增强荣誉感，促进归属感， 柔黎汗部攻占布兰卡西亚的消息引发东漠草原的轰动，看见第二个草原王国崛起，甚至强过芬伊瑞拉王国，众多归附部落、氏族的首领头人，包括南边钦达烈草原的贵族们，纷纷上言要亲自到王庭朝拜、恭贺可汗。 “让他们来，吩咐沿途草场接待安排......柔黎汗部也是时候狂欢一番！”赫离可汗批示道。 第八百章：朝拜进场 第八百章：朝拜进场 汉历九年，草原初春的大风比往年更为雄烈，就连天空太阳射出的光芒都更为阳刚。 天际尚未多么明亮，土讫水城内的文武官员、氏族贵人带着卫队随从先后出城，要赶去抢占位置，一时间人流嚷嚷，踏声阵阵。 土讫水城内外沿途道路，一队队持盾带刀的步行武士把守城门，维持秩序，一支支策马背弓的游骑警戒四方，支援应急，使得场景闹而不乱。 走出城门，文武官员、氏族贵人瞥向不远处草场，心里庆幸自己身份不低或有关系，不必像那些人，不仅连近距离观看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只能挤在城外临时毡帐区。 的确，能够进入到土讫水城落脚住宿的文武官员、氏族贵人起码也是柔黎中层，或者出自旧部众，在土讫水城主帐时期分配有城内房屋毡帐。 城外划出来的驻扎毡帐区，数百顶大大小小的毡帐，多数毡帐一看便知道主人绝非普通牧民，周围还有少则十几名，多则几十名武士值守，随时等候主人的吩咐。 一顶连着一顶的毡帐，延出去不止十里，人群加起来不下万人，各处领地贵人带来的随从武士足足几千之众，若是闹事，肯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 不过，此情此景，谁敢闹事，谁活的不耐烦，谁想去用自己脑袋去撞一撞明晃晃的利箭寒刃？ 距离驻扎毡帐不到三里，蔓延到远处山岭的大批柔黎精骑，仿若一头微眯眼的绝世凶兽打量瑟瑟发抖的猎物，抬一抬爪子，便能瞬间把一切撕碎，甚至还有时间趁着睡意仍在，回去眯眼打盹。 这是一支奠基妥儿川草场，夺下莫顿河草原，攻灭驼绳子草原三大部落，杀回钦达烈主人宝座，击溃前任霸主乞迪汗部，狠揍乌维汗部、呼屠汗部，横扫布兰卡西亚的强大精骑，连铁山大河都能劈碎填平。 随着令旗挥动，巡游骑兵开始引着朝拜贵族进场，有资格被巡逻骑兵引领进场的，并非在土讫水城落脚住宿的中等贵族，也不是挤在驻扎毡帐区的寻常贵族，而是真正的大贵族，纵使放眼柔黎汗部，也是能够有名头，甚至被赫离可汗记住。 拥旗是柔黎贵族的分水岭，只有允许拥有氏族或家族旗帜的贵族才能够称得上大贵族，一面又一面旗帜在掌旗骑兵的手中高举，只求能够被那位至高主宰瞧见，令得背后主人被他记住。 最先进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名草原少年郎，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氏族贵人都对他感到陌生，望着那名带有几分稚气的青年，年纪又和察乌卡、多米、兀格、木格几人搭不上，随着风向一变，把原本半卷的旗帜展开，跃出一头矫健的黄鹿，众人恍然大悟。 雄鹿，意味着此人来自钦达烈草原；黄鹿，钦达烈七大氏族之一的康麽氏族，和奇雅孛圪一脉氏族世代交好。 当代的康麽氏族，不仅和奇雅孛圪一脉交好，更是柔黎大妃的娘家，甚至极有可能是未来柔黎大汗的母族。 如此，人们立刻明白少年郎的身份，当代康麽氏族的首领，月牙湖草原万户长，索尔奇老首领之孙，黎呴。 想必，索尔奇老首领是准备真正把孙子推出去了，在柔黎汗部上下亮一亮相，借一借势，纵使未来孙子不能开拓进取，也能守住现有基业，至少不会被人用来当成踏脚石，成为野心之辈爬上柔黎高层的敲门砖。 柔黎汗部权力的顶尖是赫离可汗，仅此一人，同样，顶层也只是一小撮，一个人想进去，那么势必要挤出去一人，这是草原生存的狼性法则。 索尔奇老首领知道孙子黎呴有几斤几两，一旦自己老去，年幼的康麽首领被群狼窥伺，绝对不会是它们的对手。 有时候，索尔奇老首领心中都在感叹，若不是自己有着王庭大当户的身份，女儿又是可汗大妃，恐怕难以压住一群野狼，无法保持康麽氏族的超然地位。 前有跟随赫离可汗起家的乌洛兰氏族、哈什万氏族、兀逻氏族、翰埒氏族，中有同为王庭大当户的岚木氏族，后有归附的勒水氏族、昆呐氏族等。 有索尔奇老首领在，任凭海浪如何冲击，康麽氏族最多是稍微晃动几分，绝对不会从顶层掉落。 可是，索尔奇老首领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百年之后，如今孙儿能够守成就行，保住二十年，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了。 “我的小外孙......” 头顶有着赫离可汗这么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是贵族们的不幸，他仿若高坐云端，俯瞰一切，令归附投降贵族瑟瑟臣服。在这么一位君主面前，贵族们彻底没有反抗的能力，哪怕斗争，也是门下走狗之间争宠，只为赢得君主的青睐。 拥有赫离可汗这么一位父亲，是儿子的幸运，这位父亲横扫无数障碍，竖立王庭的绝对力量，为自己的继承人铺平道路。 索尔奇老首领相信，即使自己的外孙资质平平，也能够稳稳妥妥接过权杖，登上可汗宝座。 可是，索尔奇老首领没有进一步去想，赫离可汗会选择一位资质平平的儿子来作为继承人吗？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声声惊呼，不远处，过百精骑策马拱卫，虽然没有排山倒海的气势，但是威武气势扩散四处，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若是寻常时候，百余骑拱卫不算什么，哪怕几百帐规模的小氏族头人也能勉强凑出来，可是此处乃是柔黎王庭，可汗脚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来人身份非凡，甚至超过刚刚的康麽氏族首领黎呴！ 又是一面鹿旗，一面青色鹿旗，青鹿纹条和柔黎可汗大纛的一模一样！ 青鹿旗帜，奇雅孛圪一脉的徽记，纵使是“巴伯兰”姓氏也没有资格拥有这杆旗帜。 仪式尚未正式开始，伟大的可汗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登场，那么柔黎汗部便只有一人有资格打出这杆旗帜，奇雅孛圪.察乌卡。 第八百零一章：文明延续（终章） 第八百零一章：文明延续（终章） 有资格进入御台，近距离朝拜的文武高官、大贵族已经在引领骑兵的护卫下就位，颇有默契的止步在南北两杆大战旗的无形禁线外，眼眸不约而同的瞄望同一个方向，恭恭敬敬等候主角的到来。 此时，城内可汗宫帐，赫离可汗张开双手，云娜侧妃、哈度真侧妃麻利的替丈夫换上崭新的大汗冠袍，这是锻造帐最优秀的裁缝匠队依据大汗的要求赶制出来的，精致长袍，金丝爪饰，珠玉挂坠，雄鹿青纹，绝对称得上一件草原艺术品。 柔黎大妃古素禾从帐中刀架取下大汗御刀呈到丈夫面前，赫离可汗伸出手，接过星沙钢弯刀，挂在自己腰间，更是突出英武不凡的霸气。 “外边都准备好了？”赫离可汗朝着帐外问了一声。 “大汗，外边都准备好了，各位大人也到齐了。”帐外值守的谷卑希侍卫长答道，此时此刻的谷卑希算是真正回到自己的侍卫长岗位。 赫离可汗也是随口一问，并不真正认为有人敢在御台朝拜的场合迟到，这可不是参加宴席，晚到那么一时半刻没有什么，大不了少吃几口好酒好菜。 若是臣子贵族胆敢迟到，不仅吃不到好酒好菜，说不定“目无可汗”的罪名，便让他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有了。 赫离可汗微微点了点头，张开双手转了个身，看见妻子们眼中浓浓的崇拜之色，十分满意，对着外头吩咐起驾。 宫帐至御台，列着步骑武士，一面面雄鹰战旗戟指长空，宣示谁才是这片天地最为尊贵的人物。 宫帐台阶，十六名粗壮汉子分列左右，中间是长方形的巨大担架，可是担架四周围着的精致毡罩，上面的金爪鹿纹却表明这并非是寻常担架。 如此大规模的正式朝拜，赫离可汗岂能如同往常那般策马随意，至少也要像在钦达烈草原登位称汗的时候，钦定鹿角帐车作为座驾，展示柔黎大汗的霸气威严。 但是，赫离不止是钦达烈人的可汗，也是东漠草原的主宰，何况这次前来朝拜的还有某些刻意结交讨好柔黎汗部的西漠、北漠、南漠草原的部落首领。 限于钦达烈人的鹿角帐车不足以充当赫离可汗的御驾，怎么办？ 赫离登上可汗步撵，摆摆手，十六名粗壮汉子同时臂抬肩扛，动作整齐规划，使得步撵上的赫离感觉不到半点颠簸，肯定训练过多次，否则达不到如此效果。 在步撵升起的一刻，周围侍卫骑兵动了起来，护卫大汗向城外御台出发，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近百名人马黑甲的铁骑。 九为极数，今年又是汉历九年，因此赫离可汗定下执骑人数为九十名，高官豪族非汗令不可逾越，否则斩！ 九十名重装甲骑，个个均是牛高马大的，十骑举着可汗大纛在前方开路，左右各有四十骑，保持一致步伐缓缓踏进。 听见城内传出的动静，文武官员、氏族贵族知道赫离可汗出来了，立刻目不斜视，盯着脚下土地，等待车驾从自己身前经过，然后再转向御台保持肃穆的姿势。 步撵上的赫离可汗，居高临下地俯瞰周围的一切，手指不自觉敲击撵栏，回忆一幕幕往事，秃尾巴河偏僻草场初登首领大位，妥儿川草原建部立帐，钦达烈草原登位称汗，再到如今的御台受拜。 这便是我的基业，我的江山，我的天下！ 随着可汗步撵进入御台区，有资格近距离朝拜的贵族们动了，一个又一个跪拜后起身加入到队伍中，至于那些没有资格进去的贵族也转过身体蹬脚仰头望向御台。 步撵在接近御台处停下，这座受拜御台是临时建造的，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在锻造帐工匠的努力下，严格把握高度和坡度，使得台高九米，突出的坡度又能使得赫离可汗清楚看见台下的一切。 “大汗，请登台受拜！”主礼官莫扎图老祭司上前请道。 赫离可汗点点头，走下步撵，与此同时，侍卫武士围在御台四周，背朝内，面朝外，紧握刀鞘，目光扫视场内众人。 登台而上，走到最高处，赫离可汗握住刀柄转身，金线在灿烂阳光下熠熠闪光，雄鹿纹饰增添几分神秘气息，衬托赫离仿若神人。 不，此刻他就是神人，长生天钦定的可汗，天可汗！ 就在赫离可汗转身前走，握刀挺直之时，文武官员、贵族头人跪拜恭贺，山呼海啸，庆贺大汗横扫布兰卡西亚，柔黎汗部又添疆土。 赫离可汗微微张开双手，在山呼海啸的恭贺声中，仿若传来天地间的共鸣，那是一种文明的共鸣，青铜技艺、兀锡文字、龟甲骨文、神秘遗迹...... 新的草原文明从远古长河醒来，夹和柔黎文明的力量复苏，使得赫离可汗统治之地成为新的文明中心，薪火不息。 曾经，历史记载对草原既无文采，又不公正，握笔人在卡洛斯大陆，甚至对腾格里大草原的起源丝毫不知，单凭胡思乱想便写在羊皮纸上，意识形态极为浓厚，使得草原人成为野蛮粗俗的象征。 哪怕是亲自到过草原，感叹草原风光的卡洛斯诗人偶有那么几篇中肯的记载，多数化作碎纸尘埃，被风吹散。 如今，草原人的手不仅可以握刀拉弓，也能够握笔书写，把历史来源、文明辉煌一一记下，流传后市，令人铭记。 赫离可汗觉得自己的辉煌成就不在打了多少胜仗，不在于占领多少土地，而是在于草原文明的延续，汉历的颁定。 千百年后，柔黎汗部或许已经消亡，人们也不再记得曾经有一位英武善战、雄才大略的草原君王，可是汉历必将不朽，在这片土地打下深深的文明烙印。 后世史学家有机会从无数草原记载和“汉历”时间，追溯、挖掘灿烂而独特的草原文明，或者把制定“汉历”的柔黎汗部奉为草原正朔，称大汉王朝，探究一位草原天可汗的传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