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府女侯养崽日常》 第1章 不再出征 稀薄的微阳高高的照在午间的草市,百姓挎着篮子熙熙往往的穿梭在大舜京城内。 离近城门口的是一座装修古朴大气的酒楼,酒楼建的有三层,坐落在一些商铺中间,显得有些豪庭。 酒楼一层一层的沿廊窗边还挂着八月十五的中秋红笼,一个个不大不小,随风一过时晃动出了些许晨光漾意。 酒楼的第三层中央,一个隔间的窗子敞开着,一束没什么暖意的阳光照在半卧在窗边软榻的人儿身上。 萧九辞束着长发,身穿一身银月色锦缎长袍半卧在软榻上,一手支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衣襟都蹭开了些。微微上翘的眼尾低垂着,张嘴就打哈欠,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高挑微显曼妙的身姿,腰间系着一条琮玉玲珑佩,最上面的花络子是母亲亲手打的,边上还挂着两个玉铃铛,与软榻碰到时,会发出清脆的玉磬声,甚是悦耳。 萧九辞的脸上光滑的能掐出水来,就像芙蓉花似的,没有一点瑕疵。偏偏五官还生的好,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型偏向桃花,眼尾又像狐狸眼尾浅浅的上挑着,就那样看着你的时候的不自觉的被勾走了魂。 萧九辞嘴角总是上扬着,带着少年时期轻狂好看的幅度,脸型生的像母亲,媚而不俗,娇而不媚的,正经看人的时候,眉眼间还带些父亲的英气,甚是好看。 萧九辞仔细算算日子,自己离十三岁生辰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了,那时候父亲肯定已经回来了。 毕竟好些日子前不是捷报频传,说北塬败退,南川侯萧骁御打了胜仗,即日便可班师回朝了嘛。 初秋的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些许凉意,萧九辞今日出门的时候,听了母亲的话,多穿了一件轻衣才出来。 这时候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吹的萧九辞心情舒爽,倒是惬意的很。 大舜京城最显赫忠良的人家除了皇室便是南川侯府了。 可偏偏这南川侯府家中唯有一位妻室,没有妾室,整个府上就萧九辞一位嫡小姐。 当年这南川侯也算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南川侯萧骁御出身农家本家,其母江芮,其父萧誊。萧骁御出生时遇上大舜与泽疆的战事,不巧便与晋安侯府刚刚出生的世子安钶轼抱错,在晋安侯府生活了十五年。 十五年以后,晋安侯安肆下乡赈灾遇上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看相貌便起了疑心,这才回去查起了当年的事情。 萧骁御被羞辱赶出晋安侯府的时候,还有些伤心。可后来他回到乡下的萧家时竟然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被晋安侯当场打伤,最后伤久不治身亡。 萧骁御虽然对亲生父母没什么感情,但对于晋安侯不感谢这对农门夫妻还打伤人家泄愤表示十分愤怒,随后便结了仇。 亲母江芮生怕自己亏待了这养尊处优十几年的儿子,拼了命的对萧骁御好。萧骁御这才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血脉之情。 萧骁御武功高强,身材高大,生的也英气俊朗,比晋安侯府的人好看一些。 一心参军以后,由于晋安侯安肆的从中阻挠吃了不少苦。可凭借自己一身的力气,参军两年,大大小小的军功就让萧骁御升到了正三品南川大将军,还娶了京城首富唯一的嫡女沈琉。 也是先帝的赏识,后来派了萧骁御出征。萧骁御也争气,在不到二十岁就直接斩杀了泽疆大王子主帅,凯旋归来后一举成名,封了个一品武爵。 比晋安侯传了两代的爵位不知道好多少,偏生那晋安侯找回来的世子安钶轼是个好吃懒做的草包,什么也不会,考了好些年科举也没个结果。 眼见这三代的承爵代制就快到了,安肆自己也觉得自己年纪渐渐大了,可儿子还没什么出息这该怎么办。 晋安侯安肆见萧骁御封了武爵,又听闻萧骁御刚刚得女名为九辞,便腆着脸上门为自己的孙儿,也就是安钶轼的儿子安侥苏求了一门亲事。 萧骁御想着这安侥苏虚长萧九辞两岁,看着比安钶轼要乖很多,又养在晋安侯府的老夫人膝下。这晋安侯又以当年的养育之恩说托,无奈之下萧骁御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好在后来萧九辞大了一点,好像还蛮喜欢安侥苏那小子,那小子也踏实就是胆子有点小,让萧骁御挺看不上的。 这南川侯府和晋安侯府的关系也就明面上好了一些,可私底下萧骁御知道这晋安侯是看不上自己的。 萧九辞出身便是将门娇女,父亲一身功勋,战功赫赫,已经封无可封。 萧九辞自小性子便轻狂张扬,可无奈灵动通透,什么事情都能看的很清,却也不说破。 南川侯夫人沈琉最头疼的便是萧九辞那一股子流里流气的纨绔气,仗着自小武艺绝伦,行为更是放浪不羁,十足的浪子形象。 也不知道以后嫁到婆家去会不会讨嫌,反正沈琉是看不上晋安侯府。也正如晋安侯看不上南川侯府一股子铜臭味还带些土乡味一般。 荣安四十四年冬,先帝元傅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后来好不容易熬过了除夕,正月都过去了,却被西境战事告急给气去了性命。 荣安四十五年春,元傅驾崩,熬了许多年的太子元晋继位为新帝,改国号为雍隼。 随后,新帝派南川侯萧骁御出征,领南冀军二十万,几乎带上了所有的南冀军前往西境,平定泽疆挑起的战事。 一直到现在九月初秋,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萧骁御还没有回来。 萧九辞在府上与母亲祖母,甚至是外祖母都担心了好些个月。 萧九辞就连出府的次数都少了不少,母亲忧心忡忡,在府里等父亲战胜归来的喜讯等的人都老了。 萧九辞听身边的侍卫说父亲在西境战事突变,不小心中了毒。后来两军再次交战时,父亲发觉军情泄露,同袍叛变。察觉事情有变,恐其有诈。 父亲余毒未清便直接拿起重剑披挂上阵,在战场上就直接砍了泄露军情的副将李众。带领着剩下的南冀军一举击破泽疆驻军本地,杀了泽疆主将,免十万南冀军差点悉数死于泽疆人的刀下。 好几日前,泽疆的降书就到了大舜京中,萧九辞想着,怎么着父亲也该回来了。 等父亲回来了,便可以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为说辞,好几年可以不再出征了。 第2章 毒发身亡 萧九辞慵懒至极的将手臂放下,闲适的将头靠在了上去。 窗外的风细细的吹着,吹过萧九辞的发梢时,撩的萧九辞耳朵痒痒的。 噔噔噔~ 萧九辞头靠着手臂躺在软榻上,耳边传来了一波强烈的马蹄声。 萧九辞微微皱眉,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异样。 这才过中秋十五,国丧都没有过呢,这是谁敢在京城门口天子脚下纵马? 萧九辞眼睛一亮,只感觉到好奇,立马便起身望向窗外。 顺着城门一样高的酒楼往下看,萧九辞欣喜的眼尾上翘,一股脑的玩劲。 玩心上头的时候,她哪里会想到这纵马的人是疆域守报。 等萧九辞起身看去时,那骑马的人已经快跑过酒楼了,萧九辞只看见一个马屁股和一点黑甲的亮片。 萧九辞眉头一皱,便觉得那行头好生眼熟,怎么感觉是那南冀军呢? 大约过了几息,萧九辞心中有些不安起来,神色都有些许恍惚了,摆手对自己身边的侍卫萧洵说道:“快跟上去看看。” 萧九辞也不说清楚怎么回事,就让侍卫萧洵跟着那守报混进了宫。 这时候,红墙黄瓦的皇宫里,新帝元晋正坐自己平常办公的长青殿里暗自神伤中。 新帝一身明黄色的袍子,眼角微微皱起的皱纹无一不在彰示他已经不在年轻了。 元晋本是荣安皇帝的第二子,荣安膝下就只有四个皇子,三个公主。 大皇子体弱多病,没挨过十二岁便去了,二皇子便是新帝元晋,三皇子就是现在的樊勤王元黎,四皇子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皇室宗族里另外就是有一个先帝最小的弟弟顺安王元璞,新帝的嫡亲皇叔。 新帝的姐妹,公主远嫁和亲的就两个,也都尚不在人世了。长公主元隽嫁于平西将军周释,生了嫡女周慕维,被封为贤荣县主后,也在几年后便去世了。 元晋登位也是熬了好几十年了,一直熬到三十多岁当皇帝,也实属无奈,偏偏还羽翼未丰。 元晋心中难免思虑较重,他疑心病还重,早就看不惯南川侯府,担心南川侯府的权势会超了皇室,南川侯手握南冀重军,先帝厚爱有加,又财横满朝。 这没有一条能不让新帝忌惮,可偏偏自己派去的副将蛰伏在萧骁御身边,还没办好事情,又让萧骁御绝处逃生。 本来有罪变成了战功,还打了胜仗,这就是元晋头疼的理由。 可没过多久,有一条紧急的传报让元晋喜出望外,让这个患得患失的皇帝感觉上天是眷顾他的。 疆域守报快马加鞭的赶往皇宫,气喘吁吁的给元晋报来了:西北一战,南川侯余毒未清,却一举歼灭泽疆十五万大军,反扑成功凯璇归来时,毒发身亡! 毒发身亡!毒发身亡! 这句话一直在元晋的意识里重复了好几遍,他恍惚着,努力的克制着自己险些笑出来的嘴角,做着难看的容色。 让自己苦思好些年的人终于死了,元晋忽然想起那时候他费力讨好南川侯,想让他站自己这边的时候的样子。 元晋苦笑一声,原来上天真的会安排好一切,那个当年不识时务的人还是死了。 元晋立马就拟了旨,派了左相薛桉祖去准备接灵,还大肆放出悼文来抒发自己的悲痛,如此做戏,实在是虚伪。 萧九辞当日心事重重的回府时,刚好遇见了来南川侯府宣旨的太监,她恍惚间只听见最后一句:“凯璇途中,南川侯毒发身亡!功绩一事,延后在判!” 毒发身亡!身……亡…… 父亲身负重伤不假,但萧九辞绝不接受身亡这个消息。 只见萧九辞站在那里已经木楞了,全身颤抖,僵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眨不眨的就泛了光。 沈琉跪在地上听到这样震惊的消息,温婉坚毅的女子身子一颤,连接旨都没有力气了。 就连萧九辞的祖母江氏被人搀扶着,直接就昏了过去。 萧九辞瞳孔不动,却苦笑出了声:“你在说一遍,你说谁身亡?” 萧九辞不敢承认这个事实,转身目光凛锐的就盯着那宣旨太监郑坤看。 郑坤被萧九辞看的心里害怕起来,谁不知道这南川侯府的嫡小姐从小就彪。 “南川侯为弥补战时出错,余毒未清……就……就上了战场……班师回朝的路上就已经……去” “去……了。” 郑坤哆哆嗦嗦的说着,好不容易说完,便被萧九辞抬脚就踹了出去。 “啊!你……你胆敢……” 沈琉都忘记了教训萧九辞,只见萧九辞又大步上前,郑坤还想说话就又被萧九辞拎着头顶上的帽子给一脚踹出了大堂外。 “小姐!大小姐万万不可!” “那可是皇上的人,是郑总管啊。” 可萧九辞哪里还听的到这些婢子管家们的话,自己母亲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傻了。 萧九辞怒气冲冠,白嫩的小脸隐忍着要哭出来的痛,一双桃花眼包裹着泪光,只觉得眼眶红的都快迸裂了。 “我父亲是天下最英勇的武将,怎会战死?你再瞎说,我就打断你的腿。” 萧九辞盛气凌人,偏偏身子气的颤抖,一双握拳的手不停的抖,心里痛的宛如刀绞。 父亲是天下最厉害的战雄,怎么会因为小小的毒就去了?不会的,不会的,那个死太监一定是骗自己的。 郑坤见这南川侯府一家子就像是疯了一样,濒临崩溃的状态了,急忙连滚带爬的被人扶着就拿着圣旨往外跑。 郑坤边跑,边回头看萧九辞,嘴里还说着威胁的话:“好你个萧九辞!你敢殴打传旨监官,违抗天子旨意,你给我等着!” 萧九辞一直追打到大堂外,她吸着气,微仰着脑袋,泪光在眼里打转,看着郑坤带着一群人从自己府里逃了出去。 萧九辞也不管门口那些看戏的人,抬手一抹眼睛,就向大堂里跑去。 她故作没事,眉眼却忍不住皱起,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要泛出来。 萧九辞一副比哭还难看的样子,就弯腰去扶瘫坐在地上的母亲,声音更是哽咽的沙哑:“母亲,母亲快起来。” 联合着母亲身边的沈嬷嬷将人扶起来以后,萧九辞第一次惊慌失措的给母亲拍腿上的灰。 萧九辞扯出一个最苦涩的笑,全身发着抖,眼神闪躲,嘴里开始说着胡话:“平日里都是母亲太好了,这些婢子都生懒了,这地上这么多灰沾了母亲一身。” 第3章 接灵 沈琉目光呆滞的被人搀起来,缓缓移目看向萧九辞的时候,那眼珠就从眼眶里滑落,竟是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了。 萧九辞木楞着,慌忙瞥过脸去不看母亲那双痛意满满的眸子。 沈琉望着自家女儿的样子,平日里多跳脱的小姑娘,以后该怎么办。 忽然想起刚刚昏过去的婆母,沈琉强忍着心中要翻涌出的悲痛,就赶忙回身赶去江氏的院子里。 萧九辞则是不听沈琉的阻拦,直接就带了人到外面去查探了消息。 证明旨意属实以后,到了第二天,满朝文武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南川侯萧骁御已经殉国的消息。 南川侯府也不知不觉的就挂上了素缟,整日闭门不见客,浑浑度日。 其实自西境回来的路上,数万南冀军就是扶灵柩而归的,棺材是出征是就带好的,以免自己战死沙场。 以前从未用上,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居然用到了。 南冀军各个都沉重着面容,扶萧骁御的灵柩归来的途中,他们克制着脸上的悲痛。 深夜里只要一想起,那日南川侯余毒未清且目光坚毅,拿着重剑带人来营救他们的时候说:“本侯的儿郎们,不准退后,就算死也只能死于沙场。” 战后,南川侯体力不敌,身负重伤,只说了一句话:“本侯一定会带你们回家的,一定能回家。” 说完,萧骁御就昏了过去,那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终究还是倒下了。 这一倒就逼的毒性发作,萧骁御也是个硬汉,说到做到,硬生生挺了两日等泽疆写了降书,这才急忙带着所有南冀军准备班师回朝。 跟在萧骁御身边的正三品右骁将军萧莘,是跟了萧骁御许多年的家生子。 那日风急夜深,因萧骁御毒性紧急发作而不得不停下路程时。在帐篷里,好些副将军医包括普通的南冀军都屏息听萧骁御虚弱的说道:“萧莘,加快路程,快些……快些回京。” “本侯一手养大的兵,不能……不能平白成为别人的刀下魂。” “一路上,散些人去,就说……就说战死沙场了。抹去痕迹,莫要说……说人活着。” “本侯这一次若是死在这里了,你……你替本侯照顾……照顾九辞,照顾主母,还有老夫人。家里若是不顺,绝不能让九辞受了委屈……” “权势,富贵,不要就是了。九辞她若是闹,你多顾着点。我可能……可能回不去了。” “这都是命,不要怪别人。你……你将这个给九辞和主母,一定要将这匕首亲自交到九辞手里,咳咳……” 萧骁御颤着手,从怀里掏出温热的精致短匕,连递给萧莘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莘急忙接过,眼里已经有了强忍的泪光,数万抛头颅洒热血的铁汉都热了眼睛,可就是没有一人出声打断萧骁御说话。 萧骁御咳嗽的厉害,最后慢慢的阖上眼睛说道:“你一定要记得给……给九辞,若是忘记了,她该……该生气了。” “本侯再不回家,夫人该担心了,她又要哭了。” 最后的声音落下,便再也发不出声了,那天的夜里寂静的能听见有好些人偷偷的用穿着铁甲的手臂抹眼睛。 那日夜里又有多少人不知道萧骁御的良苦用心呢?简直少之又少? 谁不知道南川侯萧骁御花着自己夫人的银子,养着自己手里的南冀军。平生最看重的就是手里的兵,养兵要精要贵,这是萧骁御长挂在嘴边的话。 数十万南冀军谁不知道南川侯身负重伤来救他们的时候,心里已经抱着回不去的决心。 其中数十万人,谁不知道南川侯为了带他们先离开战场,又熬了多久。 为了让他们先回京,草草班师回朝,就是害怕在遭人陷害成为别人的刀下魂。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也不过如此吧。 南川侯萧骁御现在是真的成为了数十万南冀军心里最过不去的人了,可能到死都还记得萧骁御最后的一番话。 让数十万人意难平的南川侯啊,最终留在了这天夜里,再也没有醒来。 一路上,也有好多百姓看见这样的场景不由悲痛,纷纷跪下拜见,送萧骁御最后一程。 数十万南冀军由萧莘带着,以战死和路上重伤不治身亡为由,最后只带回去了十万人。 萧莘擅自脱下一身戎装,换上一身白装,披麻戴孝的一身清肃,扶着黑色的灵柩紧赶紧慢的回了大舜京城。 这一日,浮云遮日,风吹在人的身上都有些涩涩的微冷。 萧九辞扶着自家祖母,外祖父沈昊择带着祖母扶着眼睛红肿的母亲沈琉。几个人身上穿了一身的素白,身后跟着外面披麻戴孝里面穿轻甲的南冀军。 萧九辞带着举家老小,随着左相薛桉祖一起站在京城门口,为了接萧骁御回家。 京城内的气氛微显凉薄,左相薛桉祖眼神清明,脸上看不出别的容色,只是眼角的精明让人看着有些薄情。 这一天,顺安王元璞带着世子元韫舟也来了,右相苏锦探带着嫡子苏徵也都到了。 晋安侯安肆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一幅孱弱的样子,也让安钶轼扶着坐在马车上,退到一边看热闹。 勋贵世家来的挺多的,宁远侯尚敦群带着世子尚恩佩也来了,另外还有好些武将文臣站了一地。 但这其中除了顺安王府和右相府穿着一身白衣,前来接行以外,其他的勋贵也只是穿了一色清素些的衣裳罢了。 萧九辞从出门开始,便披着一身白布,披麻戴孝的站的笔直,眼神虚妄而坚毅,一身清肃却不显败意。 她站在这片土地上,看着自己父亲守卫的这片疆土,眼神凉薄的看过这些冷漠的人。 这就是她父亲在外拼杀多年,守卫的疆土保护的百姓。可现在有多少人是过来看笑话的,他们眼睛里隐藏着淡淡的漾色,萧九辞看的一清二楚。 她只是顽劣了些,但并不是不通透。 南川侯府还未败落,父亲还没有归家,这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恨不得要冲进南川侯府,开始瓜分南川侯府的兵权与势财。 就这些天等南冀军扶灵柩归来的日子里,已经有好些世家的手伸到外祖父的商行作祟,已经有好几户武将开始挑衅南川侯府的威严。 甚至有人直接传闻道:南川侯战时出错,害死数万无辜将士的性命。 第4章 折辱 这传闻一出,萧九辞便听闻有些武将直接就在朝堂之上出言侮辱南川侯府,直言南川侯萧骁御不配封武爵,该削爵才是。 明明是有功之臣,还未归家,便被人折辱至此。 萧九辞站在城门口,嘴角勾着苦笑,垂眸一笑。这风口浪尖上,自己不得不小心行事。 这些日子里,萧九辞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早就想明白了。 父亲不在了,自己还要顾着母亲顾着祖母,还有外祖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性而为了。 这些人如此兴风作浪,无非就是想剥夺父亲的战功,那她偏偏就不让。想要削父亲的爵位,只要她萧九辞在一日,这南川侯的位置就只能是萧家的,谁也夺不走! 父亲不在了,父亲的功勋不能让人践踏,这是属于父亲的荣耀,需要萧九辞来守护! 这些日子里,平西将军周释带人在朝堂上参了南川侯一本,晋安侯安肆与宁远侯尚敦群在一旁落井下石。 当今圣上的无动于衷,视若无睹,无一不让萧九辞对这个朝堂心寒。 但她没有办法,父亲一世英名,忠心傲骨。她不能败了父亲的名声,不能再任性妄为。 萧九辞掩去眼底的泪光,悄悄的阖上眼皮,微微仰头,想要窥探一点光时,却忽然睁眼移开这天的亮光。 暗触天光,最终是她退缩了。她好像没有胆量再去窥探这暗漠的天光了。 萧九辞藏于袖间的手悄然握紧成拳,紧紧抿着的嘴唇,眉眼敛起了风流气,显于神色的只剩下坚毅。 江氏额头上带着白色的抹额,平时富态的脸上也显出了病态,毫无血色的脸和病殃殃的身子无一不在彰示内心的悲痛。 远远的一阵风起,吹起了半腿尘沙,萧九辞凝眸望去,只看见远远的一杆黄边蓝旗帜随风飘荡,明晃晃的“舜”映入眼帘。 骑着黑身骏马举首旗的是四品宣阳将军许止,后面紧跟着举两面副旗的是左右副将,随后便是一辆放置灵柩的重车。 重车也是楠木建造,染成了棺木一样的颜色,棺木黑曜迎光归来,而棺木四周安放着僧人打下的白素花,棺木安详的被白色锦布围绕着。 右骁将军萧莘头上带着白色的麻衣,一身轻甲外面也是套了一层白锦布,他扶着灵柩的首端,随后便都是跟在萧骁御身边出生入死的家生子。 萧莘领着他们为萧莘披麻戴孝,未曾卸下的戎装被藏在白衣之下,就像从今以后至死保护南川侯府的炽热之心,灼灼不灭。 南冀军数十万人马归来,大半部分在城外走了一圈的时候,就已经回了南冀军军营。 只有功绩在身,品级较高的将领带着萧骁御棺木进了城内。 薛桉祖第一眼就看见了萧莘这些人身上显眼的白衣,眸光一动,心中便有了想法。 萧九辞目光灼灼的只看着那黑曜的棺木,想了这么多天,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当棺木进城的第一步开始,萧九辞的眼睛就忍不住要泛酸,总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受控制的刺痛。 这里面躺着的是疼了她快十三年的父亲,她最敬仰的父亲,现在却再也起不来了。 萧九辞嘴角微动,眼睛里暗藏着淡淡的悲泣。可南冀军进京的时候,她做到了始终面不改色。 本来萧莘回来都时候,以为大小姐会大闹一场,结果这次再看见萧九辞的时候,却异常的平静。 要不是萧九辞的眼眶一直红着,萧莘真的以为萧九辞只是冷漠的变了个人。 南冀军一进来,城中便压压的响起了低泣声,声音一阵一阵的,其中含真量极少。 萧莘翻身下马,面色冷硬,拂袖拱手道:“家子萧莘见过老夫人,夫人。见过大小姐,见过外家。” 萧九辞垂眸轻顺着祖母江氏的背,第一次这么贴心的去照顾祖母身体,还时刻注意着身侧的母亲。 随后齐声的一句:“众将士带着南川侯回来了。”气势滔天。 萧九辞移目看了一眼萧覃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了众人身侧的重车上。眼眸闪烁之下,萧九辞张了张嘴,只觉得喉中好似起火的痛:“回来就好。” 按理来说,接灵这样的事情,应该由家中嫡长子来才是,可南川侯府只有萧九辞一个子嗣,就连旁系的都没有。 沈琉和江氏又大病未好,这也就只能让萧九辞上了。 这时候一旁的晋安侯安肆下了马车便开始看笑话了,“这南川侯也是出入沙场多年的人,怎么就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毒发身亡,说来也是可惜了。” 一旁的宁远侯尚敦群轻笑附和道:“是啊,说起来可能也是南川侯没福气,受不住这么大的功勋,惹了天妒。若是战时未出错,也许现在也不会披白而归。” 萧九辞听着这些刻薄的话,话里话外都是轻笑蔑视,极其的不尊重。 萧九辞眼底一沉,扶着祖母江氏微微侧了侧身子,余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眸光冷冽的骇人。 萧九辞一如既往的轻狂回应道:“家父征战归来,就连天子都不曾说他有错,诸位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手论足?” “家父战功赫赫,南川侯府的功勋全累家父一身,自是比不得各位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哪怕爵位传不到儿孙也封不住某些人的嘴,也不知道积点德,免得下一个轮到自己。” 萧九辞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些人红了老脸粗了脖子。 虽然这些日子萧九辞一直不曾开口,但不代表她会一直无视这些风波,她只是想放下手中一切,先接父亲回家。 其他的,日后可以一笔一笔再来清算。得罪了她的,哪个也不会少,哪个也不会好过。 剑戟尚未露锋,尔等怎知刃光不芒! 第5章 暗藏心机 萧九辞眼底阴沉,通身的气魄让人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萧骁御的身影。 站在一旁的右相苏锦探倒是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到底是将门出身的女儿家,身上的气魄总归是和闺家女子不一样的。 右相家的嫡子苏徵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眉眼紧皱,生性凌傲的萧九辞,现在坚挺纤细的背影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苏徵心里竟然会不自觉的担心这骄如艳阳的女子,毕竟也是傲气凌神的姑娘家,家中横遭此祸,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左相薛桉祖却抿着嘴唇,一副淡漠的样子凛神试探萧莘道:“右骁将军率军归来辛苦了。” 萧莘移目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领旨接灵的左相,眉眼一顿,便冷硬的回道:“左相大人慎言,是南川侯率军归来,并非是末将的功劳,莫要误会了。” 本来薛桉祖听新帝的意思还是很看好这萧莘的,本想试探一下收为己用。结果见萧莘这么不识时务,当即便冷了脸。 薛桉祖抬抬下耸的眼睛,负手站直了身子有些压势的意思了,“那倒是本相意会错了。” 说完,薛桉祖就开始师兴问罪了:“不过,右骁将军将一身戎装隐于白布之下,堂堂正三品武将,却带着将领扶灵柩归来,是否不妥?还是说在右骁将军眼里,朝廷不如南川侯重要?” 薛桉祖直言相逼,众目睽睽之下,萧莘瞬间气红了双眼,一个硬汉倒是不知道怎么回这莫名安上的罪名了。 顺安王元璞本想上前为南川侯府开脱,但一旁站着的右相拉住了他,低声说道:“且看看。” 果然,身为右相,还是比较沉得住气的。顺安王世子元韫舟不解的看了看右相,倒也没出声,就还是观望当中。 萧九辞闭门不见客已经好些日子了,这些天她一直没有直言面对这些暗藏心机的肮脏事情。 可是现在,她听着左相的话,忽然觉得这时候若是再忍下这口气,怕是会有更多的人会肆无忌惮的对南川侯府出手。 萧九辞挑眉上前,一手揽过欲言又止的萧莘,就冷笑着说道:“左相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这南川侯府难道不是属于大舜朝的吗?萧莘出身我南川侯府,为家父披麻戴孝有何不可?” “大舜朝以孝治天下,难道连死者为大都做不出让步?还是说左相认为南川侯府赫赫军功,还配不得家中小辈扶灵归来?” “萧莘遵守军规,已经身披戎装归来。左相不褒奖萧莘忠义两全,还如此挑拨南川侯府与朝廷的关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左相学这一课的时候,夫子没有讲过吗?” 萧九辞嘴角勾着冷笑,眼尾微微上翘着,小小年纪处变不惊,步步紧逼的样子,倒是气魄压人的很。 薛桉祖被萧九辞反问着,突然间心里就慌乱了一下子。但还是面上轻笑一声,眼底尽是阴冷,却还是淡然的说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小姑娘还当真了。本相也只不过是看右骁将军对南川侯府一片赤诚之心,调侃一二罢了。” 薛桉祖像个笑里藏刀,盯着萧九辞的眼神远不及以前萧骁御还在世时那样和善。 萧九辞不耐烦的勾唇一笑,也不再咄咄逼人,更不欲与他纠缠。 这时候人群中响起了一个比较权威的声音,“好了,死者为大。南川侯萧骁御是有功之臣,各位阻了南川侯回家的路,祖上可是有天大的福气论你们消耗?” 众人回眸一探,竟然是顺安王元璞开的口,再仔细一看,就连世子爷元韫舟也来了。 萧九辞凝眸看去的时候,顺安王元璞正好也移目看着她,那目光中带着一丝丝的暖意,倒是在这世态炎凉中给了萧九辞异样的感觉。 萧九辞淡然垂眸,顺安王元璞也就移开了目光,随后便帮着萧九辞接了萧骁御的棺木回了南川侯府。 有顺安王在,就算是左相薛桉祖想趁机作势,也没有办法兴起风浪了。 接灵的一路上,萧九辞都麻木的面无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来看笑话的人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是说萧九辞不孝,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可跪在萧骁御的灵前的时候,萧九辞再面上平静,心里还是翻腾起了巨浪海啸,久不停歇。 萧九辞接了萧莘从怀里掏出来的短匕。只看一眼,萧九辞便知道这是父亲先前出征时允诺给她带回来的匕首。 萧九辞面无表情的接下匕首,拿着短匕对着萧骁御的棺木就是俯首一叩头。 就在萧九辞闭眸的一瞬间,一道泪光滑落。在抬头时,竟然连眼中的泪光都不见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只是萧九辞的眼睛的一直红着,娇小的身板跪的笔直,让顺安王看了难免会于心不忍。 顺安王元璞是先帝最小的皇弟,年岁与新帝也就相差了十岁不到。当年萧骁御年少时还救过顺安王妃的命,这个恩情让顺安王记了许久。 本来想着与南川侯府结个亲家的,可当时萧九辞与晋安侯府的嫡孙安侥苏已经有了婚约,也就只能消了这个念头。 萧骁御的灵堂就设在南川侯府的祠堂里面,江氏与沈琉婆媳两人一直守在旁边,眼睛哭的都肿起来了。 可萧九辞就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哭,让萧莘等人看了实在是难受的紧。 南冀军扶灵柩归来已经半日过去了,可新帝还是没有任何指示,朝堂局势不明,闹得许多人心中人心惶惶。 晋安侯府的人领着宁远侯的人在南川侯府走了个过场,奚落贬低了几声,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刚正不阿的右相苏锦探看着安肆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就忍不住想要作呕。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也不知道当年的晋安侯把这辛苦得来的爵位传给安肆,现在有没有后悔。 南川侯府现在就是一块快散掉的肉,若是有人想要从中叼一块走,也不是特别难,就看这肉的主人能不能守住了。 像右相这样站中观望的人很多,这些人以前都是和南川侯府不怎么打交道,但面上也是相敬如宾的人。 若是南川侯府能重新站起来,那出手帮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一蹶不振,那右相这些人就不敢贸然出手了。 第6章 长跪 毕竟这新帝刚刚登基半年,对南川侯府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暗地里有所忌惮,明面上却还是不得不依仗几分。 这边疆战事频发,这一次南川侯出征夺回丢失疆城,斩杀泽疆数名猛将,一举斩杀泽疆主将,战功显赫。 泽疆主将是泽疆平阳王叶明齐的嫡子叶鄂凡,要不是萧骁御有伤在身,只怕是泽疆要面临灭国之灾。 苏锦探暗自轻叹,先帝在时,这南川侯府是深受皇恩的功臣,但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新帝怎么看待南川侯府就是个不定数了。 要是说南川侯萧骁御战时出错,苏锦探是不太相信的。这萧骁御骁勇善战,征战多年,怎么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 更何况泄露消息的还是新帝派去辅助南川侯的副将,这副将李众是出自晋安侯袍下的人,也是新帝想要提拔的人。 新帝派去的人协助不力,导致战时出错,这错到底安在谁身上就要看新帝了。 苏锦探在南川侯府的祠堂里,站在萧骁御的灵前,随着顺安王元璞一起看了那棺木良久。 久到所有的人都离去了,右相和顺安王才带人离去。 众人走后,萧九辞在祠堂门口长跪不起,沈琉与江氏相扶而泣。 萧莘是南川侯府品级最高,又是萧骁御一直以来养在身边的半个养子。萧九辞亲自下令让萧莘代她为萧骁御行沐浴栉发之礼。 萧九辞作为嫡女,是不可以为父亲做这样的事情,当然以母亲沈琉的身份,也是不可以的,这是对家中男子的大不敬。 大舜朝以男子为尊,女子只要遵守女德女闺,享受着夫君带来的荣华,只要掌管好家中庶务不抛头露面就好了。 所以萧九辞自小在外抛头露面,又喜欢舞刀弄枪,因外祖是商户,祖上是贫农,时常让人瞧不起。 以前萧骁御是朝中新贵,耍得一手重剑,英武霸气,无人敢惹。 京中世家时常阴阳怪气的嘲讽萧九辞时,萧骁御提着重剑会带着南冀军直接上门算账。 萧骁御一身武力,却生怕少给了宝贝闺女萧九辞。 三分儒雅七分暴戾,对着妻女却散尽了温柔。 已经秋末冬初的天气,地上没有放置软垫。萧九辞跪在地上面色凉薄肃静,一双眼睛瞳孔放松,显得冷意凛然。 萧九辞腰间挂着的是萧莘早间扶灵回来带回来的匕首,一双手麻木的端放在大腿上,十三岁不到的姑娘跪的笔直。 祖母江氏早就哭的昏了过去,不过短短几日,祖母的一双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母亲沈琉更是夜夜睡不着觉,萧九辞好几次整夜整夜的缩蹲在母亲的房门口,都能听见房门里传出来的幽泣声。 萧九辞依稀记得在她还小一点的时候,父亲会温和的教她读书写字,也会严苛的教她习武练剑。 萧九辞小时候跟着父亲进宫,因为性子纯良刚正和当时的皇室宗亲元隽长公主之女,也就是平西将军周释的嫡女贤荣县主周慕维发生了冲突。 萧九辞出手伤了贤荣县主,被平西将军周释一举告到了御前。周释以长公主不在人世南川侯嫡女欺辱县主之由,要先皇定南川侯的罪。 当年长公主与现在的新帝关系最为亲厚,周释自然是帮着新帝的,便主动打压了南川侯府。 可萧骁御却不是吃素的,平时霸道的性子站在金殿之上,开口就说道:“在这金殿之上,圣上都没有做出决断,你就想定萧九辞的罪?我萧骁御少年成名,膝下就一个金枝玉叶,岂是你家县主几句话便能羞辱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县主开口羞辱武爵侯门在先,要论品级,区区一个县主还未必能让我萧骁御的女儿低头,更何况是你?” 萧骁御一身凛然之气,逼的周释气红了脸也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萧骁御武艺绝伦,用兵如神,而且傲气凌神,嚣张的让先帝对他青睐有加。他少年得志,考取功名,可碍于晋安侯府才不得不参军。 萧骁御身为一品武爵,难免气性孤傲,明里暗里的就得罪了许多人。 这么些年,虽然萧骁御性子沉淀了不少,连带萧九辞自小性子就放荡不羁,嚣张自傲了些。 萧九辞虽然不求上进,性子张扬跋扈,但心思通透。父亲的棺木已经抬回来了,等父亲下葬之时,大抵就是南川侯府面临裁决的时候了。 新帝登基,南川侯府本就难做。新帝不喜南川侯府,南川侯府又树大招风,兵权,财横,那一样不让人心动。 萧九辞自小便仰慕的父亲忽然之间就不在了,明明才三十而立的年纪,萧九辞跪在冰冷的地上恍惚间就湿了眼睛。 她也才十二岁,她的父亲,明明也才三十几岁,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 如此,让人痛心疾首。 好几滴泪珠在腿上,透着寒气的白色衣裙不明显的沁出一丝丝的温气。 萧九辞自认为这些日子她已经沉下了自己的心,可一想到父亲,心里就会瞬间山崩,翻起一阵海啸,难以平复。 看见外人露着得逞的奸笑,萧九辞心中就会不由自主的暴戾起来。她真的很想抽出自己的剑,将那些面目可憎的人全部杀死。 萧九辞充斥着愤意的眼睛,安放在腿上的手握紧成拳,粉色的指尖透着冰冷的白色。 萧九辞跪在祠堂门口,一身煞气,路过的府卫根本就不敢上前与她说话。 连萧九辞身边的萧洵看着自家主子这样,心里也是难受不已。 自家主子性子跳脱如兔,却因为家中侯爷去世而性情大变,变得暴戾冷漠,眼底尽是凉薄。 萧洵自白日里跟着大小姐出府接灵,到现在天都黑了。他跟着大小姐从侯爷灵前跪到祠堂门口,怎么拉大小姐就是不起来。 萧洵只好先去帮着萧莘看顾着夫人和老夫人,给大小姐端来了素食,她也没动过筷子。 一张小脸就是肃着,跪的笔直,就连肩膀都不曾动一下。 萧洵年纪尚小,和萧莘是同胞亲兄弟,兄弟两个小时候被萧骁御所救,随后便一直跟在萧九辞身边。 萧莘因为醉心武艺,在十岁以后便一直跟着萧骁御练武,挣下好些军功。 第7章 疯了 兄弟两个都是萧家的家生子,却没有签过卖身死契,但只效忠于南川侯府萧家。 萧九辞出生后,萧莘与萧洵便随着萧九辞跟着萧骁御习武。 萧莘十岁那年,因武艺出众跟着萧骁御去了战场,至此以后萧九辞身边便少了一个侍卫。 尽管萧骁御给萧九辞安排了别人,萧九辞也没有了自出生便一起长大的那种亲近。 萧九辞虽然纨绔,但对身边的下人很好。就算再不满再生气,也从不会苛责几句。 萧府的男丁大多数都是会武的,甚至有很多都跟着萧骁御上过战场。 萧府的女婢也都是沈琉嫁过来时,从沈家带过来的,各个都聪明伶俐,性子很是伶俐温婉。 十几年来,萧九辞身边的丫头都是家生子,就连几个贴身婢女也是沈琉在娘家挑的小丫头,陪着萧九辞一起长大的。 南艾跟着萧九辞练过好些年的功夫,有时候和萧洵一样,是萧九辞的侍卫。南艾性子孤僻,看上去比萧九辞年少老陈的多。 南初性子温婉,母亲是沈琉娘家的商户掌柜,自小便打的一手好算盘,小时候还跟着府里的明医学过些医术。萧九辞聪慧过人,也是个敛财有道的高手。 南予是个十足的软性子,跟在萧九辞身边十年,默默无闻的帮着萧九辞打理着身边的庶务,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 南苏跟着萧九辞当年,性子像极了萧九辞,一样的跳脱圆滑。南苏也会些功夫,但学艺不精,只能帮萧九辞办点小事情。 四个丫头陪着萧九辞一起长大,萧九辞自小顽劣,还小一点的时候不知道被沈琉罚着抄写了多少心经。 每每交上来的时候,那好几个不同且笨拙努力模仿的字迹,都让沈琉哭笑不得。 反正萧九辞一受罚,几个丫头就立马会出来担着。萧九辞顽劣的时候,几乎不出半个月,就要被萧骁御磨一层皮。 一层皮只不过是听着吓人,其实萧骁御才舍不得下手打萧九辞,不过只是为了在沈琉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萧九辞受完罚,沈琉又每次都会心疼,可萧九辞就是不长记性,就是不听话。不是逛花楼,就是又砸了别人家生意的主场。 萧九辞的名声方面,沈琉做出过许多努力,可都挽回不了什么。 萧骁御是个木讷的汉子,对着沈琉也说不出什么脸红的情话。 萧骁御年少的时候,远远的在酒楼门口轻轻瞥到沈琉打算盘的样子,很是娴静舒美。 再后来,萧骁御在战场上失利,军资紧缺,是沈琉非要跟着父亲沈常枫来了边疆,又送粮草又送马匹的。 那时候,萧骁御便下定决心,他要拼死保护这片疆域,回去以后,他要娶这个姑娘为妻。 萧骁御是个很笨的人,不穿轻甲的时候,一身长袍,身姿挺拔,对着沈琉也很是温文儒雅。 萧骁御虽然不是很会哄人,但在什么女儿家的节庆方面,也从未少过沈琉惊喜。 听闻萧骁御战后身亡的消息,沈琉总是会想起那个自己守了几十年的男子,出发前还悄悄地对自己说:“此次一行,又劳夫人牵挂。” “愿夫人心安,归来时,大抵是要年后了。若是年后未回,我必身披战甲,向夫人请罪。” 萧骁御木讷又例行的偏爱,一直都是沈琉深藏着的温柔。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现在每每一想到,沈琉还是会忍不住就流下眼泪。他娶她时,带着官礼,笨拙温和的念着早就准备好的话。 可是憋半天,萧骁御忘记了写的词,只说了一句:“我不如别家男子好,你若是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挣。” 这么些话,从这样战功赫赫的男子嘴里说出来,竟然还怕给自己的不够。 沈琉当时想着,他其实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心安吧。 可是现在,萧骁御确实回来了,但以这样的方式回来的话,沈琉宁愿他还没有回来。 只要他平安,沈琉守活寡都没有关系,可是至此以后,这样在意自己的这样的夫君,再也回不来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再也没有办法听到他说:“夫人辛苦,我归来了。” 这怎么能让沈琉不心痛,全身上下最柔和的地方宛如刀绞,难过悲痛的说不出话来。 今日随着女儿去接灵时,沈琉全身轻颤,僵硬难过到说不出话了,竟是连哭都不会了。 婆母江氏已经病了好几日,冬日气寒,婆母年纪大了,沈琉生怕婆母病倒了伤了寿折。 京都首富沈家是自己的娘家,近几日颇受官府打压,同行折损几乎快成为常事。 可偏偏自己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夫君去后,女儿无心玩乐,也是性情大变。 沈琉面色苍白,早已没有先前红润富泽的面容。一脸病气一动不动的瘫在床榻边,就宛如只吊着一口气的人一样。 秦嫣和苏纤是沈琉身边的嬷嬷,都是极好相与的人,这时候满面愁容的看着自家夫人的样子,只能端来好养胃的肉粥。 秦嬷嬷上前劝道:“夫人,好歹喝上一口吧。” 苏纤站在一旁连忙轻抚着沈琉的背,以示安慰:“侯爷看着夫人这样,该多难受啊。夫人一定要挺过来,府上还有大小姐和老夫人,等着夫人振作起来啊。” 说着,面目慈祥的苏纤已经哽咽了。沈琉憋不住眼泪,抬头看了两个嬷嬷一眼,无声的靠在了苏纤的身上,低声掩泣。 等沈琉哭累了,秦嬷嬷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趁势给沈琉喂了两勺粥下肚。 沈琉嘴里吃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苦涩乏味。垂眸一转,忽然想起自己还在守灵的女儿,急忙问道:“九辞呢?那孩子不好一直跪在那里吧,” 沈琉扯着秦嬷嬷的袖子,就直勾勾的看着两个人。 苏纤看着自家夫人着急的样子,也是为难的轻叹一声,只回道:“大小姐自小与侯爷感情深厚,侯爷走了,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头憋坏了。不哭也不闹的,就是跪在那里,怎么劝就是不起来。” 秦嬷嬷也皱眉说道:“婢子让南予端了几次吃食去,大小姐动也不动。想给大小姐放个软垫子,她也不肯,只叫我们退下,莫要打扰她与侯爷说话。” 第8章 不服天意 沈琉听了两个嬷嬷的话,眉眼一顿。但最终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自己故作无事的接过了秦嬷嬷手里的肉粥,又乏乏的喝了几口,才将没喝完的粥放到了秦嬷嬷的手里。 沈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乏力的靠在床沿上一副没有精神气的样子,双目无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位嬷嬷静静地守在一旁,只是悄然的红了眼眶,她们的夫人终究成为了她们最担心的样子。 沈琉疲倦不堪的瘫在床沿上靠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容色便发生了变化,眼中变得不再死气沉沉,眸光在烛火的照耀下,也有了些许光亮。 沈琉缓缓直起腰板,身子直接就站了起来,明明病了好些日子,偏偏背影让人看了却那样坚挺。 秦嬷嬷和苏嬷嬷还一脸不明所以看着沈琉的时候,沈琉面色苍白,却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一样说道:“走,随我去看看大小姐,看看她会如何的扶不起来。若真的是疯了,那便是天意,真的是天容不下我萧家了。” 沈琉声音清冷却不容人置疑,轻轻甩袖披上秦嬷嬷递过来的披风后,连帽子都没有戴上,就迎着冷风出去了。 一跨出院门,沈琉才感受到现在连风都异常冷冽了,抬眸看向昏昏沉沉的星野,怕是明后几日的天气都不会特别好了。 沈琉心里全是嬷嬷们刚刚说的话,她家九辞虽是纨绔,但也是鲜衣怒马的女儿家。九辞虽还少年时,但沈琉自认萧家的风骨绝不会因此一蹶不振。 沈琉的步子是那种温婉又带点武将的爽布,步子很是凌厉稳实。 披风衣袂拂过冬花上染着的冷霜时,从背后看,丝毫看不出沈琉还是病重之人。 本来就是掌了几十年财权的女富商,又是十几年的南川侯夫人,早就将温婉贤淑的沈琉染上了些许武将的楣风。 穿过绿茵石子路,过了花园和几个月牙门,沈琉便到了祠堂大院。 沈琉脚步飞快,直往大院里头。 可刚刚跨进祠堂大门的沈琉,被远处那个门槛外跪着挺直的背影,给无端看的停住了脚步。 沈琉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萧九辞跪在那里透着无尽悲凉的背影。 忽然,沈琉的鼻子一酸,眼睛里仿佛就被水光给糊住了。 沈琉强忍着嘴角的苦涩,抬眼望了望着悲戚无比的天,只觉得凉意四起,随后便抬步向祠堂外院走去。 两位嬷嬷跟在沈琉的身后,大气不敢出,深怕惹得沈琉心中悲意。 沈琉走到萧九辞面前的时候,只见萧九辞对着灵堂的方向跪的挺拔,跪的一身正气凛然。 沈琉站在萧九辞的面前,看着萧九辞那安放在膝盖上握紧成拳的手,那一双手就连指尖都已经被冻的通红,萧九辞的嘴唇被冻得已经发紫黑了,这孩子却依旧面不改色。 沈琉轻颤着身子,看着萧九辞这个颓废的样子,甚至都不敢触碰她。 萧九辞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原本细长而舒扬的眉毛,如望远山而施黛。可现在却染上了些许霜寒。 让沈琉看了萧九辞这幅样子,心里都忍不住要抽痛。 第9章 挨打 萧九辞身边放着一个棕红色的三层食盒,沈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萧九辞身边的几个丫头拿过来的。 沈琉抬眸观望了几眼四周,透过外院的大门,已然看见了在里头忙活的萧莘和萧洵。 而这几个丫头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这时候竟然没有跟在萧九辞的身边。 沈琉眉眼低垂,隐于袖子里的手指轻微的颤抖着。 沈琉望了萧九辞的头顶许久,萧九辞发鬓梳的像往常一样简单,却比往常要舒整的多。 萧九辞束着像少年一样的发冠,一只银红玉钗还是萧骁御出征前送的。 看到这里,沈琉不由的要泪目了,可耐不住心底的痛,她只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用膳?” 沈琉的声音在冷夜里很轻,萧九辞知道母亲来了也没有要理会的意思,更没有要张口回话的意思。 片刻之后,沈琉见爱女跪在那里就像墓碑一样,心中不由有些温愠。 沈琉伸出两只素手端放在身前,又问道:“听闻你自昨日起,就未曾进食,跪在这么冷的地方连软垫也不安置?” 萧九辞依旧一动也不动,就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若不是沈琉站在一旁看着,她都要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被寒冬给冻住了。 沈琉心中微微察觉有些不对,只觉得女儿于以前大不相同了,也不知道为何,沈琉心中泛起些许担忧:“我几日未曾管你,你就变成这幅模样了?连母亲说话都不予理会了,是吗?” 萧九辞跪在那里活像个墓碑,像个迷茫的小孩,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母亲站在身旁,她忽然有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萧九辞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说话,就是不想。 沈琉见萧九辞这样,心中又恼又气,深怕自己女儿又出什么事情。 为此,沈琉心一横,直接抬手就重重的一巴掌落到了萧九辞惨白的脸上:“啪!” 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清脆,萧九辞的脸第一次被母亲打偏了过去,冷白稚嫩的脸上印着醒目的红掌印。 沈琉轻颤着手臂,眼底含着泪光,一副恨铁不成钢却又担忧的样子。 两位嬷嬷站在一旁急忙就扶上了沈琉的手臂,嘴里轻声喊道:“夫人,万不可动手啊。” 安静的祠堂里,众人被声音吓的连忙冲出来查看,看到是夫人打了大小姐,急忙就去禀告了萧莘。 萧莘听了连忙起身将手里的香插在灵堂上,又给萧骁御磕了个头,这才急忙起身出去。 萧洵见状,便对着一旁府上的小厮说道:“快去叫南予她们别准备小姐的吃食衣物了,叫她们赶紧过来。” 说完,萧洵便随着兄长大步走了出去。 刚到祠堂外门口,萧莘便看见夫人身形不稳的站在门口,嘴里说着训斥的话:“你父亲在世时,你日日在外吃喝玩乐,惹是生非,怎不见你有如此孝心?现在他走了,你长跪在这里,是想他尸骨未寒,黄泉路上还要担心你吗?” 沈琉半靠在秦嬷嬷身上,显然没什么气力再教训萧九辞了。 萧九辞被一巴掌打的瞬间清醒了许多,终于眼睑下垂,忍不住动容了。 这不是母亲第一次动手打自己,但这次下手最重。萧九辞依旧跪在那里,只是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腥甜,微微偏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啊,母亲教训的是,这时候尽孝,确实来不及了。” 萧莘赶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萧莘人高马大,一身戎装依旧未卸被包裹在白衣之下。他大步上前,一撩衣摆便跪在了萧九辞身侧,对着沈琉说道:“是属下没有照顾好大小姐,请主母责罚。” 沈琉凝眸望着急忙过来为萧九辞开脱的萧莘,只说道:“侯爷走了,你一个正三品右骁将军,怎么能说跪就跪?” 萧莘却不以为意的抬头平视说道:“夫人有一品诰命在身,又是南川侯府的当家主母,萧莘这条命都是萧家的,跪夫人有何不可?” 萧莘不敢直视沈琉,虽然侯爷不在了,但是他依旧要做好自己的职责。 沈琉听了萧莘的话,本来也不是责怪萧莘的意思。只是凭心而论,现在南川侯不在了,南川侯府漂浮不定的,唯有一个能靠得住的人才能护住这一大家子。 就算不在意爵位和财势,南川侯府也注定不能独善其身了。就拿这十几万的南冀军来说,也不是南川侯府说可以交出来就交出来的,毕竟新帝已经不再信用南冀军了。 只要南川侯府放手,再有战事突起,南冀军便会成为前锋,去干为别人拼死的活。 沈琉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道理,萧莘又怎么会不懂呢? 众人沉默着,萧九辞却只觉得母亲在身侧时,自己心中便会忽然开朗许多。 萧九辞自小是个通透的姑娘,只是一时迷茫罢了,经母亲掌掴了一下,自己好像明白了许多。 萧九辞悄悄握紧袖中藏着的精短匕首,父亲走了,自己要护好南川侯府,护好父亲的功勋;照顾好母亲和祖母,还有外祖,还有自己。 萧九辞第一次含泪抬眸凝视沈琉,跪的笔直的背,伸出冻得麻木的手臂端平在胸前,哽咽说道:“这么些年让母亲费心了,自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随后,萧九辞便俯身一拜,磕了一个能让众人都能听清楚的头。 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萧九辞的眼睛无声的合了起来,泪珠落于泥石,混于无痕。 这是萧九辞对沈琉做出的承诺,她说她再也不会惹是生非,任性妄为了。 若是先前沈琉听到萧九辞说这样的话,或许会高兴的睡觉都合不拢嘴,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万分苦涩。 沈琉强忍着心情,望了望灵堂的方向,疲倦不堪的说了一句:“行了,让几个丫头过来给大小姐揉揉膝盖,跪了一日了,莫要让冷气将腿跪坏了。” “先保重自己,莫要让你父亲走了还不安生。” 沈琉移目看向别处,萧九辞起身说道:“母亲也一样。” 比起沈琉,萧九辞表现的异常平静,这是沈琉第一次意识到女儿的性情真的发生了变化。 第10章 痛哭 沈琉眉眼间依旧带着一抹忧色,为了让自己静下心,她转移注意力问萧莘道:“侯爷的身上都伺候整齐了吗?” 萧莘还未起身,只垂首回道:“都准备好了。” 沈琉心里微恙,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那就好。” “你莫要跪的太久,记得用膳,你父亲就你一个女儿,你要好好的,就是对他最大的孝顺。” 沈琉怕萧九辞不记得就又嘱咐了一遍,这才离去。 离去时,沈琉对萧骁御的心情是复杂的,带着一丝丝的怨气,怨他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可是心里诸多的是难过。 可是她没办法,她必须要振作,才能让一家子都振作起来。 沈琉走后,萧九辞依旧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萧莘和萧洵硬拉着她才将她挪了一点点地方。 萧莘看着萧九辞木讷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硬来了。 萧莘弯腰将萧九辞一把抗在了肩上就带去了灵堂后面。 萧九辞一路捶打着萧莘的背,喉咙里发着微弱的哭腔。打也不是真的打,只不过就是像个孩子一样在发泄。 萧洵一路跟在后面,众人虽然都担心萧九辞,但也不敢上前去阻挠。 在南川侯府,萧莘和萧洵不是卖身的奴籍,府里的小厮和府卫就不敢将这两兄弟看成是下人。 更何况萧莘还有武将官职在身,萧莘在府里就如同半个主子,除了府上正经的主子,是没有人敢在萧莘面前造次的。 萧莘将萧九辞抗到了灵堂后面的内房,这个时候萧九辞身边的几个大丫头也赶过来了。 南艾和南苏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跟在萧洵的身后一进来便看见萧莘将大小姐抗到了软榻边上。 萧九辞全身冰冷,一进内房里,内房里升着一个小暖炉,全身的冷气融进了一丝丝的暖意。 随后萧莘又粗鲁的在萧九辞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萧九辞抱着汤婆子,本就憋着想哭的心情一下子就崩不住了。 萧九辞赤红的眼眶里忽然涌出许多泪水,萧莘正给萧九辞搓这冰冷的手臂,手背上就接住了萧九辞无意落下的泪珠。 萧莘身子本能的话一愣,随后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给萧九辞搓起手背来。 意识到门口还站了人,萧莘偏头道:“把跌打药酒留下,你们先出去吧。” 南予不放心的看了看情绪失控的萧九辞,有点不放心:“可是大小姐现在是......” “无事,先出去吧。” 南予话没说完,便被萧莘打断了。 萧洵见大小姐这么憋着哭也不是办法,这只要哭出来就没事了。 萧洵心中轻叹了一声,便说道:“你们不是给大小姐做了些吃食吗?侯爷的铠甲擦好了以后,我们就把膳食先端上来吧,小姐早饿了。” 几个丫头听着这话,才不放心的退出去了。南初顺势把门关上后,在外面不细听也听不出来里面细微的哭声。 萧莘握上萧九辞的手,只触及一片冰冷。萧莘将萧九辞的手放在汤婆子上捂着,这才用手背粗鲁的去擦萧九辞脸上的眼泪。 萧莘的手背很是粗糙,萧九辞的脸娇嫩的很。或许是手背触碰到冰凉又细腻的脸,萧莘觉得自己的手会擦伤大小姐的脸。 第11章 来往密切 萧莘手上的动作一顿,再次给萧九辞擦眼泪的时候就轻柔了。 萧九辞哭声很小,不像以前犯错挨罚那任性的哭闹声。 萧莘默默地守在一旁,拿出药酒像以前小的时候一样,给萧九辞揉着膝盖。 萧九辞的膝盖一片青紫,冰的不成样子,萧莘心里一紧,心疼归心疼,也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一夜,萧九辞缩在灵堂后面,陪着灵堂里的萧骁御,一直未曾合眼。 灵堂里躺着的是她从小的信仰,她守的不仅仅是父亲的灵,还在祭奠以前那个任性妄为的自己。 萧莘守在一边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就这样陪着萧九辞,像个兄长。 南川侯府办丧事的第一日就这样过去了,第二日平平无奇,也是沉寂在一片伤痛之中。 唯一发生了一丝丝变化的是,沈琉又重新开始梳洗自己,穿上素色的锦衣开始管理庶务,照顾婆母安抚娘家。 朝堂之上风云莫测,新帝还是没有归论南川侯府。 只是象征性的褒奖了归来剩下的五万南冀军,实际多少数目,新帝也无心去管,心中估算了大概也是这么多人,便也没有追究下去。 萧莘和几个副将一样,也得了封赏,直接就升到了二品级。 圣旨传到南川侯府时,萧九辞并没有出去接旨,知道圣旨里的封赏时,也只是冷笑了一声。 新帝知道萧莘不是奴籍,直接升了萧莘为二品将军,却只字不提南川侯萧骁御,变相着安抚南川侯府?还是想拉拢萧莘? 而郑坤回宫复命时,对着新帝也是挑拨了几句,说南川侯嫡女狂傲不羁,就连圣旨都没出来接,然后就说了一些南川侯府近来的现状。 新帝不为所动的封赏了所有的人,就是半句都没有提到南川侯萧骁御,这让很多人都更加变本加厉的在背地里搞上了小动作。 首当其冲的便是晋安侯府,老晋安侯安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萧骁御死了的消息,这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了。 萧骁御设灵过了小殓的时候,这一日安肆都差点莫名没有喘过气来。喊了许多大夫来看诊,都说是年纪大了,偶感风寒的缘故。 安肆心中便没在意,随后私底下便琢磨着自己的嫡孙安侥苏的婚事。 安肆想着现在南川侯府败落了,以新帝对南川侯府的态度来看,这南川侯府已经是快枯竭的油灯了。 年前的诗会上,那荣贤县主好像一直都挺喜欢自家嫡孙的。好几次上门借寻家里嫡孙女安宝珠为由来找安侥苏,安肆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这长公主没过世的话,让自己的宝贝嫡孙娶了那周慕维也是一佳美谈。 只可惜那长公主去的太早,留下一个女儿,也只是被封了县主,这平西将军府势力也不大。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着都比和南川侯府攀亲戚好。 安侥苏这小子本就优柔寡断又胆怯的男子,那周慕维也是个看脸的,还偏偏就喜欢安侥苏那样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自萧骁御设灵不过六七日的时间,晋安侯安肆也是个不安分的,直接就目无一切的让人放出了荣贤县主与晋安侯府来往密切的消息。 第12章 记情 后来京中的流言蜚语瞬时掀起,说是平西将军府有意与那晋安侯府结亲。 这话传到了新帝的耳朵里,加上荣贤县主亲自去求了皇后娘娘,可碍于明面上的南川侯府,新帝也只是故作姿态的提了一句南川侯府。 南川侯府虽办着丧事,但也不是关门隐世了,萧九辞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萧骁御停灵的七日,萧九辞就抱着萧骁御的排位,萧莘和萧洵还有一起在南川侯府里长大的兄弟们一起给萧骁御抬棺。 萧九辞走在最前面,外祖父沈常枫扶着母亲沈琉走在后面,外祖母盛怡扶着祖母走在后面的一点的位置。 以萧莘为首,九个披着白布的血汗男儿抬着沉重的棺木,这个棺木就是当时萧莘扶回来的灵柩。 卸了重车,棺木也依旧有拔步床那么大,压在铁骨铮铮的汉子身上足足有千斤之重。 再往后便是镇国寺的住持,大舜朝的国寺高僧亲自带着十二位座下弟子走在棺木后面,嘴里念着朗朗度经,为萧骁御超度。 送灵的队伍里基本都是南川侯府自己养的府卫,全京城最精锐的府卫,都在南川侯府,几百名的黑甲府卫甚至比军队里的士兵都精锐。 这些儿郎由萧骁御精心培育,满身武艺,不比那些军中的小将差。 他们的腰间挂着长刀,眼神犀利坚毅,今日若是有人敢闹事,他们便会叫那人当场血溅而死。 百姓们聚在京道的两旁,耳边静的只能听见唢呐声。刚好今日有些军中的儿郎休沐,便聚集在城门口想送南川侯最后一程。 南川侯是威震天下的枭雄,是大舜朝众多百姓的守护神。许多百姓特意穿了一身素衣,蓦然跟在送灵的队伍中。 长队如盘龙聚首,无乱场的出了京都城门。 萧九辞满眼浮沉的看着前方,刚刚不经意在人群中看见了几个人的身影,她确定是右相苏锦探和顺安王元璞,余光一瞥可能还看见了顺安王府上的世子。 几个人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萧九辞眼神再好,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萧九辞没有出声,只是在心中悄悄的记下了这份情。 镇国寺位于大舜京城外的普砚山顶,镇国寺院里有个为武将设的祠堂,镇国寺也有一个定天陵,是大舜历代枭雄的陵墓。 萧骁御在双十年纪的时候,因为战功便被先帝应允百年之后将陵墓安放在定天陵里,接受镇国寺佛光的普度。 武将通常手染鲜血,满身煞气。民间有不好的鬼神之说,说是满身煞气的人来世转不好胎,所以大舜朝才有了镇国寺。 刚好让这些枭雄的灵安放在镇国寺,历代守护着大舜。 萧九辞前些跪上了腿,寒气入了腿骨,这些天才好了,就要走怎么高的山路了。 萧九辞怕母亲和祖母走不了,也怕萧莘他们抬不上去这么高的山。 那棺木重的压人,萧九辞也是担心。 所以萧九辞让南予去和镇国寺的住持原宗大师说在普砚山下再念一遍超度的经文,萧九辞的意思,原宗又怎么会不懂呢。 好些百姓送灵送到这里,再磕两个头就离去了。大多数的百姓都抱团歇会准备将萧骁御的灵送上山顶。 第13章 退婚 半个时辰不到,原宗大师的超度经文便念完了。 萧九辞第一次这么规规矩矩的走一条山路,以前都是运了轻功上去的,走上去很累,更何况抬着棺木。 众人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到达山顶,萧九辞领着南川侯府跟随着原宗大师一起,随着繁文缛节作了一场法事。 然后才将萧骁御的棺木抬进了定天陵,放在了那个属于南川侯的牌位上。 定天陵里设有百年的机关,若是有心人想进去可能会当场被机关刺死。 唯有每个陵墓里特制的陵位牌放置在定天陵的石门上,才会开启。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萧九辞亲手在陵墓碑上写下了:“家父南川侯萧骁御之墓”。 随后,萧九辞带着南川侯一百多人口,整整齐齐的给萧骁御磕了三个头。 萧九辞定神咽了咽口水,神眼十分的坚毅。 她做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人拼命就是为了活着,现在她不是孩子了,以后她会带着南川侯府一直走下去。 萧九辞扶着母亲沈琉起身,坚毅自强的走出了定天陵。 镇国寺的住持看着这个场景,也是百感交集。当年的朝廷新贵一品武爵萧骁御是何等风光啊,可惜了,天妒英才。 萧九辞转身对沈琉说道:“府上还有好些事情需要母亲打理,母亲先带着祖母回去吧,女儿去寺里上柱香就回去。” 萧九辞声音清冷,性情变得有些冷漠,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 沈琉也没有多问,回头又往定天陵的门看了看,眼神望眼欲穿极其不舍,可最终还是扶着婆娘江氏上了马车。 萧九辞亲自扶着外祖父沈常枫上了马车,随后便扶了外祖母盛怡上去。 萧九辞力气很大,几乎轻轻一托就将两位老人扶了上去,“外祖先和母亲回吧,孙女很快就会回去的。” “小七,驾车的时候慢着些,别颠着外祖。” 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厮回道:“是。” 马车帘被掀起来,露出来的是外祖母慈祥的面容,“那你快些回来啊,莫要在外面惹事,让你母亲担心。” 萧九辞耐心的点点头,看着外祖母这些日子染白了的头发,萧九辞的眼睛里有了忧色。 片刻之后,一行马车慢悠悠的打道回府,百名府卫跟着南川侯府的马车一起回去了。 就连萧莘也被萧九辞派了回去,只有萧洵和南艾跟着萧九辞进了镇国寺。 萧九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给面前这座小山似的佛像上香,以前玩闹到这儿也会来找佛祖聊天,因此和原宗大师也挺熟。 今日再次给佛祖上香时,萧九辞的眼睛里有了迷茫的泪光,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那么好的男儿却走的那么早。 只希望父亲在天之灵,能得到佛祖庇佑一二就好。 萧九辞虔心的给面前这座金光闪闪的佛像磕了个头,随和又双手合十谢过了原宗大师。 萧九辞准备走时,原宗大师喊住了她,只神乎乎的说了一句:“缘起缘灭,自有天意。身负血海,自有天道人行。愿小儿莫痴于仇,多顾人缘。” 萧九辞没有回头,但是她听到了原宗大师的话,心无杂念的走出了镇国寺的大门。 出了镇国寺,回望来时,萧九辞忽然觉得离半月前好像恍如隔世,将父亲安置在镇国寺,她安心不少。 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挪动镇国寺和定天陵,这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规矩。 原宗大师看着萧九辞离去的背影,也是轻叹了一声。 一切自有定数,只希望这孩子莫要钻了那死心眼里才好。 萧九辞带着萧洵和南艾运着轻功从普砚山离开后,就卸了一身的麻衣。 在外祖家名下的山庄里换上一身素衣后,萧九辞小小年纪穿出了脱离俗世的感觉。 萧九辞为什么让母亲和外祖先回去,是因为她自有自己的打算。 她没有带随身携带的刀剑,只是在长靴里插了一把父亲留给她的短匕。 让庄子上的侍卫牵来了萧九辞以前常骑的小马,萧九辞又带了一把弓和箭矢,这才带着萧洵和南艾进了京城。 萧九辞跨马直奔晋安侯府,萧洵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要做什么,和南艾相看了一眼,也只是默默地跟从着。 一路上萧九辞的马速都很快,却未曾惊吓到行人,甚至能带着小马横跨半个小楼。 小小年纪,马技实在让人望而惊叹。 左右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那明晃晃的晋安侯府几个大字便出现在了萧九辞的眼前。 踟蹰片刻,萧九辞忽然觉得那弓箭碍事的很,顺手便将它丢在了马背上。 萧九辞一脸肃容,脚跟着地,甩着胯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就连晋安侯府的看门侍卫都拦不住:“大胆,这里岂是你能闯入的地方?” 萧九辞横眼扫了他们一眼,便抬脚将拦门的侍卫踹出了十米之远。 早两日便听到了外界的传闻,碍于父亲头七,萧九辞已经忍了晋安侯府很久了。 从那日接灵到晋安侯府直面挑衅南川侯府,本来萧九辞想着嫁了安侥苏也好,父亲心里也一直想着当年在晋安侯府生活的感情。 可现在,萧九辞忽然觉得晋安侯府着实该死。就这?以为就能给南川侯府难堪? 晋安侯府想教她萧九辞做人?那萧九辞就告诉他们什么叫做难堪! 萧九辞步子迈的很稳,素手而来的直接闯进了晋安侯府大堂。 正值大中午的,大堂里一大桌子的主子正在吃饭,便被忽而近闻的吵闹声吸去了目光。 萧九辞凌锐的目光看去,挑衅般的扬了扬自己素来孤傲的下巴。 真是好巧不巧,居然碰到周慕维也在场。上天都站在她这一边,既然如此可就不要怪她萧九辞不讲武德了。 萧九辞盛气凌人的说道:“哟,这么巧,我来打扰到荣贤县主相看亲事了吧。” 安肆身体不好的被安钶轼安抚着,可还是在看见萧九辞后气的直叫:“你来干什么!” 安钶轼的嫡女安宝珠与萧九辞向来不对付,也说道:“萧九辞,你大胆粗鄙,怎敢私闯侯府?”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欢迎萧九辞,唯有那安侥苏一脸慌乱的小模样,让萧九辞看了都窝囊。 第14章 恬不知耻 萧九辞嗤笑一声道:“怎么?只许县主上门,不许我来办事?” 安钶轼的夫人乔氏开口一脸气急败坏说道:“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快些滚出去,少在这里祸乱我家门楣。” 萧九辞听了之后立马就冷笑了一声,妩眉之间尽是不屑,说话也不客气了:“你们倒是好笑,仗着联络感情权衡利弊,明面想夺我南川侯府的财权,背地又勾搭平西将军府。” “说来也是好笑,也是哈,就一个平西将军府的落魄县主竟也能让你们看的上眼。不过也对,你们晋安侯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承不了爵了,攀个皇亲国戚也是对的,正好门当户对。” 萧九辞一向毒舌,也从来都不客气。 安肆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就被萧九辞气了个半死,差点哆嗦的喷血。 安钶轼一见势头不对,偏偏安侥苏还不敢讲话,那周慕维也故作矜持的瞪着萧九辞。 无所谓啊,萧九辞现在还怕什么呢?她光脚不怕穿鞋的,她今天就事来办一件事情的。 “爷没时间和你们这帮废物扯这些没用的话,爷今天是来退婚的,答不答应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我只不过就是通知你们一声罢了。” 萧九辞从袖子掏出一封信,像丢暗器一样丢了过去。内力倾泄而出,让信纸直接像暗器一样削过安钶轼的发梢,然后随着安钶轼断发落地,信纸被内力直接打入众人身后的墙壁。 晋安侯府的人被萧九辞吓得心惊肉跳,那安肆气的直接就两眼翻白倒地抽搐了起来。 萧九辞冷眼一横,也不管这些,办完事情转身就走。 晋安侯府立马乱作一团,那周慕维急红了脸起身对着萧九辞的背影喊道:“萧九辞,你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萧九辞停下脚步,微微偏头一笑,讽刺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一个故作矜持却欲拒还迎,一个心怀不轨却装翩若伪君子。你们晋安侯府的存在,就是为了来搞笑的吗?” “我只是在成全你们罢了,别不知好歹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在南川侯府眼里,你们,算什么东西。” 说完,萧九辞轻佻眉眼,英气的眉宇之间宛若屹立山河。 “来人呐,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抓起来。” 乔氏张牙舞爪的大发雷霆,十几名带刀的府卫直接向萧九辞围了过来。 萧九辞不欲与其过多纠缠,直接就点足一跃,凭空横踏了几步,上了晋安侯府的屋檐,身形灵巧的宛如鸿羽。 萧洵与南艾自然不能落在了后面,跟着萧九辞就运功走了。 不过片刻,萧九辞三人就消失在了晋安侯府内,只留下了一群晋安侯府的人恼火气愤。 萧九辞直接一脚踏在了晋安侯的门檐上,凭空一展刚好落在了先前停在晋安侯府的小马身上。 萧九辞眸光流转,一抬手就举弓拉弦,串着一张先前就写好的纸就像电一样射飞了出去。 箭矢带着白纸黑字,直接射在了晋安侯府的府匾上,由于萧九辞内力深厚,晋安侯府的府匾承受不住应声落地,砸成了个两半。 随后府里便追出来了一群门卫,“站住!” 萧九辞收了弓,头也不回的带人扬长而去。 晋安侯府门口的动静惹得百姓聚集围观,这里好些都是附近的读书学子。 都是些家境不错的公子哥,也是些爱玩闹的人。眼神好的一眼就看见了那箭矢上串着的纸条。 有些纨绔子弟更是捡了读了起来:“现有晋安侯府恬不知耻,枉顾伦法,贪图权贵,欲攀国戚。平西将军府荣贤县主独到眼光,喜夺人亲。” “南川侯府一身清廉正气,不欲与小人为伍,特来退亲。祝晋安侯府与平西将军府得半年之好,以惑朝纲。” 当年不过就是晋安侯府和南川侯府两家口头商谈的婚约,也并没有什么信物。要不是婚事弄得人尽皆知,萧九辞根本就不会上门退亲。 众人念着纸上的内容,再抬眼去寻刚刚驾马而去的萧九辞,就只能看见被马蹄掀起来的半起风尘了。 晋安侯府的人匆忙出来赶散了围观的百姓,气急败坏的收拾了残局,当天便请了大夫进府。 萧九辞驾马回了南川侯府,也没有先去见母亲沈琉,就只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了好些事情。 萧九辞一脸淡漠的对南予说:“从今儿起,把本小姐所有的艳色衣裳都收起来,全部换成清肃的长袍束衣。” 南予垂眸若有所思,微微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想到小姐从小就爱穿红色张扬的衣裳,那鲜衣怒马的模样时常惹的人看了移不开眼。 萧九辞想为父亲守孝,就不适合再穿那种颜色的衣裳了。 南初见南予低头深思,便知道南初是心疼小姐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南初便问道:“那府上的金宝玉瓶,名贵的摆设要不要一并换了?” 萧九辞沉默一顿,想了想说道:“不必了,先前都是父亲和母亲一并做主摆的物件,保持原设就是了。吩咐底下人洒扫时小心些,莫要碰坏了。” “都是父亲亲自摆放的位置,不能弄乱了。” 最后一句萧九辞说的很轻,但几个丫头还是听见了。 几个人都没有做声,就像以前一样各司其职,只是做的细节琐事多了些。 …… 萧骁御的头七已经过去了,南川侯府在第九日让人去了府里挂着的白锦布,随后朝廷里风口浪尖的事情就传到了南川侯府。 这两日萧九辞也不出府玩闹了,日头未升起来,院子里南初打理的花草还在冒冬霜的时候,萧九辞便起身练功了。 萧九辞自小武艺出众,天资更是聪颖,也不曾如此勤奋刻苦。 萧骁御当年曾说若萧九辞是男儿身,只怕是能搅动乾坤,挣个半壁江山的。只可惜是个女儿家,心智也不成熟稳重。 萧九辞自那日从晋安侯府回来,就一直窝在自己的九辞院里。早间开始练功,午间待在书房里看杂书、兵书、武师杂记、就连道玄兵阵这种旁门左道的书,萧九辞都目不转睛的看。 第15章 沉寂 萧九辞就这样过了足足两日,沈琉早间陪着婆母江氏起身去小佛堂念佛,午间要带着秦嬷嬷打理府上庶务、名下商户店铺,晚上还要看账本。 这母女两个拼命的给自己找事情做,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除了沈琉眉眼间总带着缕缕忧色以外,反正萧九辞是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萧九辞依旧干着自己的事情,什么也不去想,心静下来的时候也只是望着星夜。 众人都发现南川侯府的大小姐内敛了不少,只是萧九辞的眼神变得更加凌睿了,不像以前一样眼里中带着稚气。 沈琉能抽出时间来打理商铺,一时之间解决了不少觊觎沈家财务上的麻烦。 南川侯府上至少还有个正二品的右骁将军坐镇,这些日子图谋不轨的人倒是少了不少。 唯有一直纠缠不清的就是晋安侯府的那些人,尤其是晋安侯世子安钶轼。 那日萧九辞以一封信从安钶轼的脖颈出掷过,鬼使神差划断了安钶轼的发梢。 萧九辞嘴里还说着嚣张气人的话,一下子就把晋安侯安肆给气的倒地中风了。 大夫看了之后说安肆已经半身不遂了,就连手都不能动了。然后安钶轼一气之下便进宫在早朝时参了南川侯府一本,状告南川侯府嫡女目无纪法,私闯侯府,打砸府上名贵珍宝,还气伤了晋安侯。 谁知道这一告也没告出什么名堂来,就被武将头上的萧莘一开口就逼了回去:“众所周知,我府上除了办侯爷的白事,我家大小姐的快半个月没出门了。晋安侯府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晋安侯身体不适不慎中风都能推到我家大小姐身上,这是计无可施的诬陷。” 安钶轼也是个难缠的人,在朝堂之上就与萧莘争论了起来:“青天白日的,众多百姓都看见那日萧九辞在京中纵马去了晋安侯府,右骁将军怎能睁眼说瞎话?” 萧莘冷哼一笑道:“你晋安侯府办事不讲伦常,勾引荣贤县主。我家小姐不过去送了个退婚书罢了,何时打砸了你家东西?谁看见了?谁当场看见那是我家大小姐砸的!没证据的东西,晋安侯世子还请慎言呐。” 争执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安钶轼一口咬定:“就算这样,我父亲被你家大小姐气中风,可是铁打的事实,你想赖也赖不掉!” 萧莘人高马大的站在那里手持朝本,翻了个白眼道:“谁当场看见了?你家侯爷身体不中用了,想赖我南川侯府?那我还说我家小姐去了一趟晋安侯府,回来就疯魔了呢,宅家性情大变日日睡大觉,好好的人都没以前鲜活了。” 安钶轼见说不过萧莘,便两腿一收,开始在新帝面前诉苦:“可怜我父亲年纪大了还受此折磨,那萧九辞狂妄至极,众目睽睽之下打碎了我晋安侯府的府匾,请圣上一定要为我晋安侯府做主啊!” 萧莘见安钶轼纠缠不休,便也急忙拱手道:“晋安侯府不义在先,我家小姐气不过才碎了他一块府匾。然晋安侯府因一块府匾竟然诬陷我南川侯府,有敲诈诽谤之嫌。” 朝堂上的争论,惹的新帝头疼发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弄得新帝直接就喊了退朝,派了太医和珍宝去了晋安侯府当慰问,就闭口不管这件事情了。 然后,晋安侯府的与平西将军府的苟且之事便传的人尽皆知了,南川侯府与晋安侯府退亲结仇的事情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萧九辞知道了这事,还忍不住在饭桌上笑了好几声。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萧莘也会一出口就逼得人没了下话,简直是想想都要笑死了。 再过了几日,萧九辞在府上听了小道消息说:晋安侯安肆因新帝不处罚南川侯府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中风更严重了。 萧九辞听说那宫里派去的太医出来都说,安肆中风的就连头都不能动了,嘴巴的抽歪了,说话都卡半天。 萧九辞在看兵书的时候,都不由而发的感慨一句:果然,风水轮流转,她萧九辞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风水就该往他晋安侯府里转,最好往死里转。 这样萧九辞才高兴呢。 就算最后他们受了萧九辞一样的苦,萧九辞也不会正眼看他们,因为他们活该。 南冀军凯璇归来也好些日子了,新帝也没有主动要过南川侯府的兵权,就连南川侯府的事情也没有个判定。 这南冀军新帝倒也想要啊,可这十几年来朝廷并没有出过一分军饷养过南冀军,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对于南冀军,新帝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兵力。思来想去,新帝决定将南冀军还是留在南川侯府的手里,有人帮着养兵,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这十几万兵权一收回来,只怕是不会忠于自己了,不过是些群龙无首的残兵罢了。不得不说,新帝的算盘打的也是真的好。 朝野上的人对南川侯府也是暗藏心机,想伺机而动却又碍于南川侯府手上的兵权不敢贸然出手。 又就这样又半月过去了,已经快到冬至的气节。 自萧九辞失去父亲已经快一个月了,朝廷对南川侯府的态度萧九辞已经了然于心。 萧九辞对大舜朝不再抱有希望,这些日子看了好些兵书,萧九辞的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 萧九辞时常去父亲的院子里,一去就在大书房窝着。大书房里放的都是父亲翻过的兵书,里面还有父亲平时写的军旅杂记。 萧九辞看的专注,有时候都会忘记用膳的时辰,时常让沈琉带着几个嬷嬷赶来寻她。 时常来大书房的这半个月,萧九辞很清楚父亲将南冀军的虎符放在哪里。不过是个无比精巧的机关盒子,萧九辞三两下就解开了。 那虎符萧九辞没动,就放在原来的机关盒子里。唯有那南川侯的爵印被萧九辞拿走了,她想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就先放在她这里保管吧。 父亲带了一辈子的官印,她放在身上留个念想也好。 萧九辞宝贝的把麒麟样的玉印放在了母亲给她绣的荷包里,就这样日日戴在身上。 萧九辞看得紧,唯一不乱丢的就是剑和荷包,几乎成了不离身的物件。 第16章 下雪 除了出门陪同母亲回外祖家,萧九辞几乎已经做到了足不出户。本来以前也没什么玩伴,现在就算不出门也不会有人上门来寻萧九辞。 萧九辞安安心心的在府里练功读书,时常去陪着祖母谈心,倒是让沈琉省了不少心。 沈琉做事也掩去了些许温婉,总给人一股雷厉风行的派头,商户的掌柜现在和她说话都时常收一口气,丝毫不敢违背了她的意思。 就连沈家的生意也大多数完全被沈琉掌管,最后沈琉发现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总是以沈家为突破口搞些小动作。 沈琉请示婆母江氏后,决定将父母接到南川侯府住,反正两家都没什么人,冷清的很,住在一起也挺好。 就连萧九辞都活泼了不少。 可萧九辞表面上虽是活泼,可外祖母盛怡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宝贝外孙女的笑容再也没有一笑见底。 其实萧九辞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狐狸眼依旧双眸含星,只是多了些人捉摸不透的凌睿罢了。 萧九辞的外祖父沈常枫是个实实在在的商人,他看着萧九辞的模样虽是安安分分的,可他明显就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只怕是他这外孙女不会就此大改脾性,这丫头从小就聪慧,性子更是倔的很。 沈常枫想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可能只是外孙女在蛰伏收心罢了,内敛一点也是好的。 沈家和萧家彻底融为了一家人,江氏原本病弱的身体也好了许多。 南川侯府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冷清,萧九辞在跟着母亲学习看账的同时,私底下就收到了三封原先隐匿的南冀军悄悄送到萧莘手里的信。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今伏于西,继南川有召,舍命相随。 寄信过来的都是南冀军底下的副将,萧九辞虽然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但心里确实是被触动到了。 这就是她萧家养了十几年的兵,是她父亲萧骁御亲手带回来的兵。 萧九辞悄悄的将这信收在了自己的书房里,谁也没说,就只有她和萧莘知道。 萧莘在南川侯里不再像个侍卫,倒像是南川侯府的集客,一直在尽心竭力的帮着萧九辞。 关于南川侯府的爵位,新帝也没个说法,那觊觎南川侯府的人就急了,巴不得天天提醒新帝,让新帝早做决定。 可新帝刚刚上任,位子也做的不是很稳,朝廷上还有许多人和他不是一条心。 左相薛桉祖的催促已经晋安侯的挑唆都让新帝心动不已,可偏偏新帝的皇叔顺安王在一旁以南川侯萧骁御战功赫赫为由,提醒着新帝不能让这忠良世家寒心。 新帝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手底下除了左相那一派,也没什么能用的人。 右相苏锦探与顺安王元璞交好,其中一些武将也保持中立。除了先前在南川侯府门下的武将极力支持南川侯府以外,其他的也就是看客罢了。 就这样,初冬也过去了。 到了腊月的时候,京城里就已经下起了绵薄大雪。大雪中夹射着一缕细微的暖阳,这太阳就像个摆设没什么暖意。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这太阳才高高的挂在那南川侯府的天上。 萧九辞身上已经穿上了沈琉给她新做的夹袄,里面缝这厚厚的兔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萧九辞裹成了熊。 再过半月便是萧九辞的十三岁生辰了,沈琉坐在大堂里看着嬷嬷们把膳食摆好,怀里抱着汤婆子转眼又看向外面的鹅绒大雪。 沈琉心里不由的想到,今年这么早就下起雪来了,边境的冬天又该难熬了。 沈琉记得去年除夕的时候京里才下雪,那时候边境就已经下雪半月了,边疆传来战报的时候已经是年后的事情了。 若是那次侯爷没有…… 沈琉黯然移目,怎么回事,自己又想起这件事情了。每次一想到都觉得心里像是被掐住了一样的难受,算了不想了。 沈琉起身坐在了饭桌上,面露浅笑的看着大堂外一位身穿浅青色夹袄的小姑娘扶着两位老人走了进来。 女儿的身姿出落的越发高挑了,那张脸尤其是在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自己的夫君,特别是眉眼那一块儿。 萧九辞扶着外祖母和祖母过来和母亲一起用膳,远远的就看见母亲温婉的笑容,心里暖意十足。 “母亲,天上下雪了,孩儿因穿上母亲做的夹袄,胖的都走不动路了,这才来晚了。” 萧九辞俏皮的找了个理由,试图掩盖自己因为练剑不小心耽误了时辰。 沈琉也没和她计较,嗔怪的瞥了萧九辞一眼,就立马将婆母江氏扶在了上座。 萧莘刚刚办完朝事从外面赶回来,身上还沾着一身的雪就被萧九辞拉了过去用膳,“萧莘,都吃午膳了,你才回来。” “母亲,要好好罚一下萧莘。” 萧九辞一到沈琉跟前才会露出自己的小孩子气,萧莘笑着赔罪:“因为一些事情才耽误了,这不是马上就赶回来了。” 沈琉嘴角含着笑意,一边为婆母添了一碗白米饭,一边又说道:“好了,安生吃你的吧。” 萧九辞笑着闹着,萧莘也就笑笑,却又想起刚刚在外面听到的事情,就忍不住开口提道:“刚刚从城外回来路过晋安侯府,就远远的看见那陈太医下了马车往晋安侯府里赶,也不知道怎么了。听旁人说,好像是那晋安侯的中风越发严重了。” 萧九辞淡漠的听着萧莘说起这件事,顺手给祖母夹了个狮子头,嘴一撇就回道:“兴许是那老鳌鳖熬不过这个冬天了,陈太医赶着去吊唁呢。” 萧九辞嘴里也不把门,嘴里冒出来的俗词烂调让沈琉听着就皱了眉头。 唯有外祖父沈常枫听了萧九辞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朗声说道:“这丫头会说话,那老家伙坏的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早该收走了。” 沈琉见家里老人家高兴也就没开口责怪萧九辞,可是一想到那晋安侯为什么中风,她就有点担心萧九辞。 偏偏那丫头还幸灾乐祸的恰恰其谈的用膳,一点也没有悔过之心。 沈琉忍不住提醒道:“下次遇到这种人,自己莫要冲动上前,免得脏了自己的手,惹得一身骚,乱了轮回路。” 萧九辞也就听听,也不放在心上。无所谓的事情罢了。 第17章 所谋 上次萧九辞自己去晋安侯府退亲的事情一出来,沈琉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反正她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萧九辞干了也就干了吧。 就算女儿不去她也是会去的,自从侯爷走了以后,那晋安侯府不知道多少次明面上冷嘲热讽,背地里又做些肮脏小动作,令人看不起。 反正南川侯府和晋安侯府的仇算是结下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 用完膳,萧九辞将祖母和外祖母送回了院子,母亲和外祖父一起在商谈家里的商运。 而萧九辞则是回了自己的九辞院,坐在大书房里那一副淡漠凛神的样子和刚刚那个饭桌上跳脱的姑娘形成了对比。 萧九辞通身气压很低翘着二郎腿敞着坐在书房的龙头含珠的大椅上,就坐在那里,就让身后的萧洵感觉到如同侯爷亲临了一般。 片刻之后,萧莘敲了门就抱着一叠书信走进了书房,脚步很轻,走的很稳。 萧九辞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侍卫巡视,戒备森严,丝毫不怕他人闯入。 书房内,萧莘依旧守礼的弯腰拱手给萧九辞行礼:“见过大小姐。” 萧九辞皱眉偏头摆手,“不必多礼了。” 随后又问道:“北边是不是有动静了?” 这么早下雪,北境上域的北塬是草原雪域,别说雪域没什么猎物可生,若是再下个半个月的鹅绒大雪,那北塬草原上的牛马怕是要冻死了。 “先下还没传来消息,但根据边疆大雪半月未停的情况来看,那边的薛将军已经在准备边巡防守了。” 萧九辞微微垂眸沉思,北塬人生性凶猛,不仅仅居高自傲而且还野心勃勃,下手更是残忍蛮盗。 这一次泽疆刚刚和大舜开战,降书才交上来没多久。泽疆在父亲手里折损了数名大将,兵力损失惨重,这一次应该是会安分好些日子了。 只是这北塬是否会因为大舜大战后损伤元气而趁机攻打,萧九辞认为这个几率占了七成。 在敌方失去了最得力的战将,而且可能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就算是萧九辞可能都会考虑出手入侵。 想到这里,萧九辞抚眉仰头勾唇一笑,那双眼睛闪着蛰伏的暗光,有些狡黠勾人。 萧莘站在桌案前,凝眸看着自家小姐的脸,那双眼睛眼尾微勾,眼瞳深邃的暗藏星宿,眼型的弧度透着娇俏的灵媚。 自家小姐一向如此,让人看不出来她到底有多少想法。萧莘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忽然间就关注起北边的事情,当然,他只管做并不会问。 沉默片刻,萧九辞将手平放在桌案上,眉眼间无端的老成感让萧莘有点担心。 “这几日多关注一下朝堂上,尤其是左相府,还有那个宁远侯府,也多盯着点。有必要的话尽量多让他们关注到南川侯府。” 萧莘不太懂萧九辞的做法,却也垂眸应道:“好。” 萧九辞深思高举,随后提笔写了几行字,字迹干了以后,她将纸塞进了信封,安上了南川侯的私印。 萧九辞将信递给萧莘说道:“明日早朝将信交到顺安王的手里,小心点莫要让人看到了。” 萧莘又回道:“好。” 萧九辞轻呼一口气,随后便说道:“好了,都出去吧,我要看书了。” 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萧莘和萧洵退出了书房。 萧九辞拿起兵法专注的看着,谋事在天,成事在人。 当一把刀悬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萧九辞就暗自决定,就算前路艰险多阻,她也定要杀出一条血路! 萧九辞放下钻研的兵书,移目看向书房朝北的方向。偌大的书房窗门紧闭着,细细的微阳从窗外悄悄地折射进来,掀起了数条的隐于凌微的细尘。 半落的金光照在萧九辞放在书案旁的剑柱上,撒在长剑羲辞的剑身上,剑身闪着赤色的甲鳞光,印在萧九辞的瞳孔上,熠熠生辉。 她出身将门,也曾将自己暗许过星辰,期待过执剑仗走江湖,现在却不得已以这样的方式,暗藏剑光,重振门楣。 萧九辞心里很是平静,身子微微后仰慢慢的阖上眼睛,她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 翌日,萧莘身穿降红色武官朝服在宫门口等着上朝,看见身边走过穿着常服的顺安王元璞悄然的跟了上去。 随后萧莘趁着身边人少,就将隐于袖中的信塞到了顺安王的袖子里。 顺安王虽然不知道萧莘递给他的东西写了些什么,但依旧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就连新帝宣布下朝时也没打开看。 萧莘按照萧九辞的吩咐,便在下朝时故意借事府上有急事纵马出宫。马蹄声狂乱,马速也异常的急快。 “哷~驾!” 出宫时,左相薛桉祖和宁远侯尚敦群走在一起,两人悄声而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随后便被身后的马蹄声给惊了耳神。 萧莘故意控制着马儿,强硬的从薛桉祖和宁远侯的身边穿越而过,吓得薛桉祖一回头就急忙将尚敦群退了出去。 尚敦群一下子没站稳,骂骂咧咧的扶着官帽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萧莘的身影就喊骂了一串粗话。 右相苏锦探领着自家刚刚中举领了尚书府文官的嫡子苏徵从两人身边路过,听见尚敦群嘴里冒出的脏话,苏锦探不屑的说道:“还比不得乡野村夫斯文,武不得小将刚断,简直是有辱武将门风。” 苏锦探冷哼一声,就快步领着儿子走了。气的尚敦群在身后直喘粗气,望着那远去的马蹄更加怨恨了。 众目睽睽之下,尚敦群是没有勇气教训当朝受宠文臣,闹到新帝面前,脸面也不好看,还得罪人。 于是乎,尚敦群在薛桉祖的面前就将整个南川侯府给痛骂了一遍。 薛桉祖若有所思的听着尚敦群骂南川侯府,心里却一直在想该怎么样帮助新帝让南川侯府自请削爵。 每个人心中都各自想着所谋之事,就连蝼蚁都想爬上来分一口汤。 萧莘在宫中纵马之事立马就传到了御清宫,新帝正在与顺安王商谈泽疆的事情,就听到了外面侍卫进来禀报右骁将军在宫内纵马。 第18章 急报 新帝听了以后欲言又止,本想发怒可有想到萧莘还可以拉拢一二,便摆手道:“这一次就算了,南川侯府可能有什么急事要将军回去处理。” 随后,新帝又拉着顺安王说了好些事,过了许久才放顺安王出宫。 顺安王不紧不慢的回府后,才打开今日萧莘塞给自己的信。 上面的字迹有些稚嫩又带些韧劲,很是松挺朗硬,顺安王一看便知道这应该是萧九辞写的了。 信上写道:顺安伯伯亲启,侄女知晓伯伯一心担忧南川侯府,伯伯且放心不必再挂念。另今相求伯伯一事,望伯伯鼎力相助,若北塬生起战事,望伯伯欲言提起南川侯府,以代朝征。 朝野分割,南川侯府摇摇欲坠,若是伯伯信侄女,助侄女一臂之力,侄女将来必有重谢。 最后一句:南川侯萧骁御嫡女萧九辞敬上。 看完这两段话,顺安王摸着纸上末端印着南川侯的私印,神色不由的凝重起来。 新帝是个多疑的,唯一比较信任的便是左相府。就连他们这些亲近之人,也只不过是陪伴左右,为其分忧罢了。 萧九辞信上的意思,顺安王是看懂了。只是不知道萧九辞这孩子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想亲征北上? 她一个女儿家,怎么能领兵出征呢?更何况,她这么就能肯定那北塬一定会入侵大舜边疆? 顺安王站在书房门口,无奈的摇摇头。算了,到底是个孩子,想法总是简单的,答应她也未尝不可,毕竟南川侯府还有个萧莘,实在不行让萧莘领兵也是一样的。 顺安王是个念情的人,南川侯府的对顺安王府的恩情,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如果不是萧骁御,当年他身怀六甲的王妃怕是就死在狂徒的刀下了。 而若不是萧骁御,他的世子元韫舟可能就不会降世。南川侯府对顺安王府来说有救命之恩。 顺安王是新帝的皇叔,想保一个南川侯府还是可以的。 翌日,萧莘再去上朝时,顺安王便主动向萧莘颔首说道:“昨日之事,本王已经了解。” 后而又轻声说道:“回去告诉她,叫她宽心就是。” 萧莘得了顺安王的应允,就知道自家小姐所求之事,顺安王答应了。 萧莘回府后,便将事情告知了萧九辞。萧九辞冷静的站在书房窗角擦拭佩剑,如她所料的一样,顺安王一定会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萧九辞都在着手准备事宜。她不敢给外面寄信,就命萧莘给她买了十几只看似娇小却飞的又快又远的小鸟。 这些鸟长得很是一般,萧九辞做了些有颜色的珠子,将珠子含在鸟儿的嘴里,南冀军看见有颜色的珠子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是当年她去南冀军驻地玩的时候,和南冀军里的好些副将私底下玩的暗号。 萧九辞在家就天天摆弄着这些鸟儿,这些鸟的记忆力极强,几乎飞过一边的地方都能记住方向。而且嗅觉异常灵敏,萧九辞给它们取名冀鸟。 以南冀军为名,行南川之令。 朝廷对于南川侯府的定论一如既往的争论不休,关于南川侯府的功勋以及南川侯无子嗣可传,文武百官中请旨收回南川侯府爵位的比比皆是。 可无奈右相一派刚正不阿的文臣,在加上武将其中追随南川侯府的也甚多。 后来又过了几日,晋安侯府便办起了丧事,传闻晋安侯安肆在临终之前,口述陈太医将爵位传给世子安钶轼。 安肆具体什么时候咽气的,萧九辞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她不关注。 她只知道安肆死了,安钶轼抱着安肆的灵位上了金殿,状告她南川侯府欺人太甚,气死了他们家侯爷。 新帝上次就处理过这件事情了,这次晋安侯府还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事,这是怪他判事不明? 而且这安钶轼一点也不顾及的拿着死人的牌位上金殿,无端的就冲撞了新帝。新帝恼怒之余便将安钶轼当场赶出了宫,同是对南川侯府更是厌恶恼怒了。 就这样又好几天过去了,这一日萧九辞就在南川侯府里最高的阁楼看雪景。 萧九辞就看着那个身穿黑甲骑着军中战马的士兵,从京城街市手举一杆大舜军旗快马加鞭往皇宫的方向赶。 萧九辞负手而站,轻舒挑眉,那一脸淡然的模样宛如傲世独立的神。 萧九辞移目看向北方,那里的天空苍茫一片,白雾四起,冷意通明。 京城内这几日天上还在时不时的飘雪,可想而知北方的冬天该有多难过了。 就算是大舜北方的百姓可能都没有什么存粮,更何况是北塬。 萧九辞本来只有七成的把握北塬会趁机攻打大舜的边疆,现在看来这成算是升到九成九了。 第19章 卸甲归田 萧九辞关上了阁楼的窗子,神色自若的下了楼梯,出了阁楼后,就去找了南苏。 南苏这丫头厨艺不错,萧九辞倒是很喜欢吃这丫头做的点心。 许久没吃到南苏做的梅花糕了,萧九辞倒是有些馋了。 萧九辞心情大好,可另一边心情又不得不惆怅起来。 因为果然不出她所料,北塬确实趁机起兵进犯了大舜北疆的都城。 自彭泉县到渝州,甚至再蔓延到周边的村子,基本上都已经快被北塬攻陷了。 从渝州抵御外敌来犯到京城收到急报,这期间已经相隔了十日有余。 北边被进犯的消息一传出来,举朝皆惊。 就连新帝都忍不住心慌了,若是十日前渝州便快要失守了,而他们收到急报却隔了这么多天。 新帝一想到这时候渝州怕是已经保不住了,脸色一下子就慌了。 才刚刚下朝就又派了御林卫召回了还没出宫的文武百官,紧急又开了一场战前商讨。 站在武将堆里的,好些人都年过半百,而且许多年没有出过征了。 这些年来因为先帝看重南川侯萧骁御,所以基本上都是萧骁御带兵去讨伐,而萧骁御手底下的武将一直都是站队南川侯府的,根本就不会主动站出来请战。 新帝目光如豆,随手一指就道:“御西将军曾狄武艺超群,骁勇善战,这一次就曾将军带兵前去吧。” 曾狄眉眼一顿,不卑不亢的婉拒道:“启禀圣上,末将两月前才从西边回来,腿伤未愈。北边又近年关,寒风刺骨,末将武艺不精,实在无能,恐不能胜任。” 他们这才刚刚从西边回来,就又想派他们去征讨北疆,新帝这算盘算是落空了。 一连指了好几个,都是以南川侯为首的将军。新帝一日不为南川侯府正名,这些人怕是不会带兵出征。 萧莘站在武将靠前排,可新帝都没有要指派他出征的意思,难道这是在等他自己提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萧九辞还没有派下命令,他是不可能贸然领兵的。 他还有照顾南川侯府的重任在身,宁愿卸甲归田,也不可能主动出征。 宁远侯府也是武将出身,可到了尚敦群这一代,实在是已经没什么将底了。就凭尚敦群那点武功,怕是没到北疆就被冻死了。 新帝看着凭爵位站在最前面的尚敦群,立马就觉得十分碍眼。 新帝思来想去,总不能安排平西将军府出战吧。那名义上的皇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不过了。 实在没什么人选了,新帝就指了萧莘,用了命令的语气说道:“右骁将军大杀四方,这一次就你出战吧。” 萧莘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就直接一掀衣袍,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圣上,微臣于征西一战,旧伤未愈。侯爷尸骨未寒,府上夫人小姐又手无缚鸡之力。微臣无能北上,自请卸甲归田,回府安心照顾夫人小姐。” 此话一出,新帝脸色大变,就连金殿之上的文武百官听了都大惊失色,他们纷纷抬头看向坐在上方的帝王,生怕他龙颜大怒。 而萧莘不一样,面色依旧从容。 萧莘没有犯过什么罪,他光脚不怕穿鞋的,有什么好怕的呢。 朝中本就武将不多,已经没有能用的武将,新帝自然是不会放任萧莘辞官离去。 也只能铁着脸说道:“是朕着急了,爱卿在京中好好养伤便是。若是爱卿辞官离去,怕是偌大的朝野,都无人能替朕分忧了。” 新帝现在是真的看清楚了萧莘对南川侯府的忠心,虽然脸都气绿了,也只能以别的武将无能为由,然后龙颜大怒的甩袖喊了退朝。 萧莘回府后,便和萧九辞说了这件事情。萧九辞淡然的应了一声也没在说话。 萧九辞这些日子好像谋划许久了一样,哄着南予给自己缝制了好些厚棉的衣袍,就光护膝都做了两套。 萧九辞又拿着貂皮,让南予给她新做了一件斗篷,缝着灰银色的锦缎,今日萧九辞穿上了以后,身上十足的少年气。 闲时聊天时,也会和南艾说些朝廷的事情,比如各大百官的权谋与武将私底下的较量。 南艾以前就知道自家小姐聪慧通透,可她却不知道原来小姐都知道很多事情,只是她从来都不说。 南艾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些事情,只觉得可能小姐是无聊和自己说说心里话罢了。 而萧九辞却不是只想把这些事情当故事一样说给她们听,不过只是希望她们能够多些稳重罢了。 沈琉也不知道女儿这几日是怎么了,功也不练了书也不读了,就一个劲的往自己身边跑。 一下闹着自己去镇国寺给她求平安符,一下求着自己给她做荷包的。 弄得沈琉差点意外原来的萧九辞又回来了,立马警惕性都高了些,连庄子上都不去了,就在府上盯着萧九辞。 偏偏沈常枫还时常夸奖萧九辞,就怕宠不到天上去。每次手上多了一点稀罕物就全抬到九辞院去了,萧九辞的衣裳更是比宫里的公主都多。 虽然说萧九辞不穿红衣了,但就这两个月沈常枫夫妇给她做的衣裳,怕是都抵上王侯世家一年做的衣裳了。 北疆被袭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三日了,新帝心急如焚,可偏偏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萧九辞在南川侯府里安安心心的陪着母亲祖母,闲谈时便听外祖父说道:“昨日圣上才说让那宣威将军钟徽领兵出征,宣威将军今日便去的匆忙,听说朝廷就派了十万兵马给他,粮草也就拨了二十万石。” 萧九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二十万石粮食,算下来十万人马也不过一人两石粮食,换成银票也才十几万两。 萧九辞冷哼一笑,歪头说道:“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谁家打仗就带路上吃的那点饭钱?没打过仗还没常识,这些兵也是受苦,怕是没到北疆路上就饿死了。” 萧九辞性子直爽,直接一出口就把新帝给骂了。沈琉做在一旁看账本抬眼就往她那瞪了一眼,“又没叫你带兵打仗,话还这么多,反正左右饿不着你不就行了。” 第20章 准备 沈琉无意间说出的话,萧九辞听了却面色一凝,瞬间又撇了撇嘴,开玩笑似的说道:“嘁,我若是上阵杀敌,不说挣下万里军功,至少不输于父亲便好。” 沈琉嗔怪的瞥了她一眼,只觉得这孩子只是在说大话罢了。 萧九辞眸光流转间,就把这件事情糊糊的提了一嘴。 随后便试探性的在一边自顾自的计划着:“我若是出征,母亲和外祖就在家里给我备军粮。我的南冀军最是英勇,绝不能在装备上比别人差。我还有自己的小金库,在前线若是冷了,南初记得给我备军需。” 萧九辞说的眉眼飞舞,沈琉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皆是探究。随后一想,女子怎么可能上战场呢,不过都是孩子嘴里冒出来的孩子话罢了。 萧九辞眼里含着星光,一副憧憬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叨叨个不停:“我还想要萧洵做我的军师,萧洵比较聪明,还会照顾人。” 萧九辞说着说着,嘴唇抿着浅笑了一声,声音小了一点说道:“只要他提醒我,这样我就不会犯错了。” 沈琉笔下一顿,看着那满脸傻笑的女儿有点无语又有点怅然。 沈常枫倒是当听玩笑话似的,一直呵呵呵个不停。 萧九辞的祖母江氏不喜欢听家里的孩子说这些话,尤其是她的宝贝汝汝。 江氏年纪大了,经历了丧子之痛,便不太能接受家里的人再提从军的事情。 可是萧九辞难得心情大好的说笑,江氏便是不喜也没说话,脸一直僵着,就连笑也是苦笑。 南川侯府一切都还是很平静,像往常一样清冷中带一点儿温气。 萧九辞对于自己私底下做的事情也不急,对于这件事她好像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新帝对于萧莘的懊恼,已经升级到了明面上的不喜。 宣威将军钟徽才出发三日,新帝就明面上开始打压南川侯府了。 不是在早朝时对萧莘明争暗讽的,就是派下一件件为难的事情交给萧莘去做。 也才过了三日,萧九辞还是因为府上母亲生意上受到了官府压制才知晓这件事情。 萧九辞脾气一上来,就一句话不许萧莘再去上早朝。萧莘就直接请了病假,病由还是萧九辞写的。 一张奏折上写着:臣操劳过度导致旧疾复发,虽朝廷无可用之人,但臣也不能为圣上解忧了。 这一红本奏折传上来的时候,新帝瞬间就火冒三丈。 什么旧疾复发?都是借口!他萧莘领头抬着萧骁御的棺木一口气徒步上普砚山的时候,怎么不旧疾复发? 这下笔之人明显就落笔疾风,笔握的虽然稳,但明显就还透着松劲稚嫩。 新帝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萧莘的笔迹,写休沐条也这么敷衍?新帝气的肺都要炸了。 但是没办法,既然南川侯府主动放权,那新帝当然欣然接受了。 休沐就休沐吧,至于怎么休,那自然是新帝说了算的。 新帝一笔落下去:准!爱卿战时负伤,安心修养便是,有事朕自会传召。 意思就是说,天子喊了才能停休,没叫你的话你就休沐,至于休到什么时候,那就不得而知了。 萧莘接到这样的消息,完全不意外。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明明知道圣上的意图,却还要这样做。 这几日大雪又是不断的下了起来,萧九辞让南初去了家里的成衣作坊,特意去为那南冀军做棉布衣裳。 第21章 军需 这一做又是好几万两的开销,这些银子全部都是萧九辞的私房银子。 这要是放在以前,这几万辆的银子也不过是萧九辞买柄兵器的钱。 萧九辞七岁时,手里收到的银子就比一般的侯爵世家家底都殷实了。南初也是个会揽银子的好手,自小便听从萧九辞的话,两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自己名下都有好些商户了。 萧九辞自九岁以后,便没有主动向母亲要过银子花。萧九辞虽然是纨绔了一点,但是在钱生钱这条道上,好些富商都比不过萧九辞。 只不过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溺爱萧九辞,时常娇宠着罢了。 这一次萧九辞光明正大的以自己的名义,在家里的作坊里采购了足量的棉布,为南冀军提供军需。 还直接就拿出了七十万两银子,给了沈琉,买了自己母亲手里的粮。 七十万两银子,如果用白面混粗粮,再买些谷物地瓜,是足够十五万南冀军一整年的口粮了。 南冀军不像朝廷那些新兵蛋子,没怎么上过战场,不精心操练还养的精,一般的粗米糙粮饼子都下不去口。 这次新帝连棉衣都没给宣威将军准备,就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给军队,想打赢这场仗,萧九辞估计除非宣威将军能上天才能赢。 二十万两银子除去买军需,剩下能买粮草的并不多。北疆寒苦,这一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萧九辞大张旗鼓的出钱给南冀军备军需,花费的银子和朝廷给宣威将军的立马形成对比。 萧九辞的出手阔绰让新帝觉得面上无光,原本他以为萧骁御死了便没有人管南冀军了,可一下子经过萧九辞的出手。 新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南川侯府的财势远远没有明面上那么一点勋贵。 凌霸大舜京城百年的首富沈家怎么可能就这明面上这一点点家底,就凭萧九辞的出手来看,南川侯府的财势都不容小觑。 萧九辞明目张胆的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告诉朝廷,她南川侯府绝对不是他们想扳倒就能扳倒的。 她父亲守护了大舜小半生,是辅佐先帝的肱股之臣。一个天资不够聪颖的皇帝就想扳倒功勋一身的武爵府,没有实力是不够的。 萧九辞的意思就是:我可以臣服于大舜,但绝不会臣服于你。君臣之情你都不在乎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在意大舜的皇帝是不是你。 萧九辞明目张胆的彰显着南川侯府的实力,而沈琉也不管束萧九辞的行为,她的九辞自小便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桀骜,这样的张扬。 夫君不在了,沈琉就这一个掌中之宝,就是想权倾财源,护九辞原生性情罢了。 比起新帝的谋算,萧九辞虽然忌惮,但也不需要太放在心上。只要她事事小心,防着点有心人,便不会轻易出了差错。 上次萧九辞请顺安王帮忙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着落。萧九辞便派人去打听了消息,这才知晓原来在宣威将军出征之前,顺安王便试探过新帝的口风。 顺安王提出南川侯爵位空缺一事,让新帝不妨试着让南川侯嫡长女萧九辞承爵,反正一来碍于南川侯萧骁御的功绩和朝廷的压力,这爵位一事总要解决。 二来嘛,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让新南川侯萧九辞带兵出征,这一来右骁将军萧莘必然会主动请缨跟随。 可新帝却不这么想,新帝想的是若是让萧九辞承爵,那便可以让萧九辞顶替萧骁御的位置带兵出征。既不用自己出军饷粮草,也不用自己的兵马讨伐北塬。 这倒是也好,让女子承爵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先帝曾说过萧骁御膝下无子的玩笑话,新帝记得那次萧骁御战胜归来时,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庆功宴上,先帝喝的多了说道:“南川侯萧骁御用兵如神,战功显赫,今惜膝下无子,若其女承父将风,日后承爵也不是不可。” 当时的萧骁御是朝中贵臣,很多人心下大惊,却不敢反驳先帝的话。 可新帝元晋却在心里记了好久。 元晋这次听了皇叔的话,或许皇叔只是无意之心,但元晋却怕封了萧九辞承爵,以后会留下祸患。 若是让萧九辞死在战场,那倒也没什么,就怕萧九辞没死还战胜归来,那就是第二个萧骁御! 这……元晋不敢赌。 自然,帝王的顾虑萧九辞就不知道了,萧九辞只知道顺安王提了但是新帝没答应,就急匆匆的派了宣威将军出征。 第22章 安肆去了 天气依旧冷冽,天上的雪宛如鹅绒,一片一片的落下来,京中的繁华就像被添上了一层白色的锦衣。 冷冽的寒冬,百姓们一脚一个脚印的踩在雪铺成的绒毯上。 南川侯府闭门不出已经两日了,这两日沈琉都窝在主院里烧着炭火,陪着一大家子。 萧九辞在府上安心的做自己的事情,实在是无聊的紧了,她就陪着家里的祖母外祖母一起讲话。 外祖父陪着母亲在府上看账本,祖母和外祖母对着京中的闲话婉婉而谈。 萧九辞也插不上什么话,便坐到了沈琉一旁的小桌案上去,身上穿着厚重的袄裙,泛红的指尖握住了狼毫,提笔写下了一篇杂记。 萧九辞想法其实很多,有时候无聊时也会写些话本子。以前萧九辞就不喜欢读书,时常在夫子讲书时偷看话本子,小时候调皮游荡在京城里的时候,知道第一消息的,肯定就是萧九辞。 萧九辞会将这家长这家短的换化个人物,然后写出话本子,放在府里给小丫头们看,甚是有趣。 沈琉看萧九辞写的认真,便偏头去仔细的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萧九辞写的是什么,沈琉就发现自家女儿的字迹好似好看了许多。 要知道,萧九辞以前写字都歪七扭八的,怎么不端正怎么来,总是带着一种年少浮躁的气息。 现在这字倒是端正了许多,甚至比起一些楷书小字写的都有笔风。 萧九辞都变化让沈琉有些意外,沈琉日日忙于打理商户,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女儿的变化。 平时只要萧九辞足不出户,沈琉便不会多去管束她。 沈琉正看着萧九辞写字出神,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 萧九辞先是看了祖母一眼,便看向门外,听见母亲温声说道:“进来。” 来人是府里的侍卫,沈琉没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他当值巡安。 屋子的门被推开,便有一股冷气蹿了进来,侍卫进来后,沈琉摆摆手示意他将门关上。 “怎么了。” 侍卫手持抚腰间长刀,俯首单膝跪地的说道:“属下刚刚巡安到大门口,便看见那晋安侯府的小厮穿着麻衣去报丧。” 萧九辞笔下一顿,墨水沾的多了,顺着笔尖滴在了纸书上。 萧九辞凝眸故有所思的样子,晋安侯府报丧,难道是那晋安侯安肆去了? 萧九辞刚想抬头问,便听到母亲开口先问了:“晋安侯的丧是报谁?” 那侍卫回道:“早时门卫看见晋安侯府架着马车去宫里请了太医回去,现在报丧报的是晋安侯安肆。” 原来真的是安肆啊,看来真的是遭报应了。 萧九辞心里畅快了许多,半个月前宣威将军还没出征的时候,晋安侯嫡孙安侥苏于那平西将军府的荣贤县主才被圣上指婚,许是萧九辞没在意,到现在才想起来。 可是这才半个月不到,晋安侯便死了,若是有心人在这个时候传播点流言蜚语,那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上次就有人说安肆熬不过这个冬天,真没想到会说的这么准。 第23章 战事告急 萧九辞得意的勾了勾嘴角,那遮不住的笑意被沈琉一眼看到了底。 沈琉沉声回了侍卫:“知道了,你下去吧。” 话音一落,侍卫便起身一拜出去了。 沈琉眸色凝重,望着萧九辞的得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舍得多说女儿一句不是。 萧九辞看着那不小心被墨汁毁了的小书本,顿时就有点扫兴了。她像个孩子一样拿着没写好的书像母亲嘟囔着撒娇:“母亲你快看,我写坏了。” 沈琉转眼就顺着萧九辞拿着的小书看过去,眼睛里含着温柔温婉一笑道:“九辞的字写的越发好了,没事的,一点墨水罢了,明日母亲送你一支大舜朝最好的狼毫。” 萧九辞得了奖励,心情愈发愉悦,笑得嘴角上扬,幅度甚是好看。 沈琉看着快十三岁的女儿,心里忽然有点安慰。 屋子里三个老人家望着这一对母女,眼睛里洋溢着慈祥与欣慰。 母慈子孝,安稳享乐,也不过如此罢了。 七日后。 南川侯府依旧清冷又温馨,外头的大雪依旧下个不停,京城外的破庙因为常年没修,屋顶都被积雪压塌了。 京城内,老晋安侯安肆的头七过去了,晋安侯嫡长子安钶轼亲自抬棺下葬。 因为安钶轼闹到了金殿,欲状告南川侯府气死晋安侯。这件事情早就被新帝处理的翻了篇,最后顺安王提出让安钶轼承爵,这才让晋安侯府闭了嘴。 新晋晋安侯安钶轼的承爵典并未办,圣旨才刚刚拟好,老晋安侯安肆去世的第八日,北疆传来急报。 “宣威将军钟徽领兵十万,于北疆涪城一战中陨兵四万,宣威将军重伤弃城回防至云城。” “三日内北塬主将廉蒙领兵三万突破云海关,期间突袭云城内部十三次,我军损伤惨重,仅仅只剩两万残兵!” “圣上!云城告急!” 一封还熏着狼烟有点脏兮兮的信送到新帝手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景。 新帝只望着手中的信纸有些虚妄缥缈,觉得这拿在手中的信纸十分沉重,甚至有些手抖,有些站不稳身子。 “快,快去将太子和皇叔,还有左相他们全部喊来!” 因为战事吃紧,新帝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就把自己藏起来。 北塬人的凶勇,新帝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年轻时还是太子的他因为喜功望利亲征北塬。 结果连败六场还差点被北塬掳了去,要不是第一次出征的萧骁御将他救回,怕是命都不在了。 就因为那一次,新帝便恨上了萧骁御,明明是初露锋芒的毛头小子,可却让他失了太子的颜面。 新帝急召各位重臣进宫的事情,一下子就在京中传开了。尤其是权富勋贵的府里,都在纷纷猜测,唯恐天下不乱。 就连南川侯府也收到了消息。 大书房内,萧九辞听见萧莘禀报的事情回问道:“你说就连太子都进宫了?” 萧莘目光如炬的点点头,萧九辞听了以后,不由的目光深远起来。 新帝登基时,封号为雍隼皇帝。皇上一登基便封了皇后生的嫡长子元佩为太子,除此之外,皇上膝下还有两名皇子,一名公主。 太子年方十六,二公主元兮妗年芳十三,三皇子元斐仪年芳幼八,四皇子元泽祺才刚刚三岁。 除了太子年岁稍长,其他的皇子并不能为皇上分忧。 太子生的像皇后,精明又干练,城府极深秉性极佳。为人较为刚正,精于算计却心肠较软。 太子倒是不会苛待手下任何一个下人臣子,不像皇上小肚鸡肠,疑心重虑的。也不像皇后手段阴毒狠辣。 萧九辞对这个太子印象还行,听说他天资极佳,就是不曾打过交道。 太子极少出东宫,这一次皇上把他都叫去了,怕是边关不太好了。 萧九辞想的很现实,她本身就没有什么心怀天下的大志,还是真实一点好。 就算边关战事吃紧,情况不太好,这也是大舜皇帝做出的选择。圣上选择钟徽出征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若是因为谋事而耽误了边关要事,这不仅仅是一位皇帝没有了心胸,而且这边关战死的士兵也都是这皇帝和主将的过错。 因为顾虑而选择错误,因为无能懒散而带错手里的兵,导致伤亡惨重弃城而逃。 这和萧九辞没有关系,她不能说自己带兵出征就一定会战胜,但至少她不会如此无能,她的南冀军不会像个逃兵一样逃窜。 萧九辞与生俱来的孤傲与自信,来源于她的父亲萧骁御。 蛰伏于深海的银龙不会因为海兽凶猛而退缩,以鳞为甲,以爪为刃,一样会霸守着它的领土。 而南川侯府就像萧九辞的铠甲,南冀军就像是萧九辞锋利的爪牙,不说做到拼命不悔,至少做到问心无愧。 萧莘退出大书房后,萧九辞便一直待在里面擦拭着自己的佩剑羲辞。 或许即将背水一战,但这是她萧九辞唯一的机会。 南川侯府的勋贵没有足够的实力是守不住的,唯有强者才能平稳的立足在这满腹算计的世态。 离南川侯府只有一条街市的大舜皇宫内,左相薛桉祖、右相苏锦探,顺安王元璞、太子元佩、兵马大将军钱忠仁、虎威大将军王继华,一群人乌泱泱的站在御清宫大殿。 文臣站了一排,武将站了一排,皇室站了一排。没什么用的人皇上都没让人去喊,喊了几个得力的站在面前开始商讨。 兵马大将军钱忠仁年纪已过半百有余,是不能再出征了,他提议道:“老臣一把年纪了,倒是想替圣上分忧,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站在这里倒是惭愧多余了。” 虎威将军王继华一副中年态,只可惜前些年战时伤退,留了残疾,“若是家中小辈争气,也不用朝廷担心这些了。” 这两位将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这话一说出来,皇上便不由的心头一紧,深怕他们说出边疆守不住了的话。 第24章 一力鼎助 太子愁眉不展的站在一旁,也没有开口说话,这时候人心惶惶的,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倒是右相淡漠平静的站在一旁,想了许久,好似做出了很大决定一般说道:“传闻那南川侯府的大小姐萧九辞,自小传南川侯神武衣钵,武艺绝伦。萧九辞年纪尚幼时,就能一连掀翻数名少年年纪的男儿小将。” “萧九辞金钗年岁十三未到,便能耍的一手好剑,更不要提当年萧九辞九岁时仅凭手转一柄短匕便能擅闯南冀四十六军营。” “萧九辞虽然纨绔,但小小年纪便能独霸三年秋猎头筹,轻功更是身轻如燕,被萧骁御追着教训,指不定都追不到萧九辞。那马技更是宛如山河气冲,一手鞭技耍的如火纯青。” “传闻那萧九辞还是番造兵器的奇才,只是这纨绔的名声掩盖了她太多罢了,而且还是个女儿身,这多多少少是很不便的。” 而且让女儿家带兵出征,怕是要让各国耻笑的,大国注重脸面。 右相也只不过这样提一嘴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让萧九辞出征。只不过就是想警醒大舜少年郎,竟然还比不过一女子罢了。 顺安王站在一旁听着右相的话开始深思,右相的话确实如此,先前那萧九辞确实顽劣,惹祸的让人不喜。 可他们确实将她本身的天资给遗忘了,忘记了萧九辞也出身将门,只记得她是女子,是名声极其难听的贵女。 顺安王转头一想,自己也没有将那事告知右相,难道右相只是觉得那萧九辞适合带兵? 顺安王用狐疑的眼神向苏锦探看去,苏锦探站的笔直丝毫不觉得自己那句话有说的不妥,让顺安王这幅表情。 新帝面容凝固,只觉得口中酸涩异常。抬眸看着左相薛桉祖,薛桉祖也是满脸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新帝从不觉得萧九辞能威胁到自己,一直以来忌惮的不过就是一个南川侯府罢了。 太子站身中立,听着右相的话很是有道理。虽然是女儿身,但也不能否认人家姑娘家身怀绝世武艺。 太子垂眸想起,自己去年秋猎时还有幸见过那鲜衣怒马的姑娘,看着年纪很小但生的很好,满身少年朝气,英气十足又不失娇态,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看了会移不开眼。 太子当时惊鸿见过萧九辞开弓拉弦,那百发百中穿过空中铜钱的箭矢,太子仿佛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只不过是惊艳一时罢了,至此以后,太子便没有见过那萧九辞,萧九辞也不会胡闹去东宫。 那姑娘确实难掩一身将气,只是当时觉得她过于锋芒毕露罢了,倒是忘记了她本身就锋芒难掩。 顺安王一见这形式直升,立马就弯腰俯身道:“本王恳请圣上,以国事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若是北塬攻破云城,那里面的城池没有驻军支援,北塬一路北下,怕是不出一月就直取大舜京城了。” 顺安王的话一下子如雷灌顶的落在皇帝冠顶,皇上身形瑶坠,始终放不下那一丝忌惮。 太子从容不迫的扶起顺安王道:“您先起来,您这样让皇祖父在天之灵看见了,那本宫与父皇有何颜面再去见皇室宗亲?” 皇帝经过太子提醒,也立马虚扶了一下顺安王。顺安王年纪虽然不是很大,可辈分在这里,皇帝还是要敬重着些的。 就在此时,右相苏锦探也完全知晓了顺安王的用意,也立马跪地直道:“请圣上早做决定。” “先帝有言曰:南川侯萧骁御之女若是有大将之才,可越古训以资其才。” 右相是先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也算得上和萧骁御是一样的,对先帝的教诲铭记在心。 先帝的英明不止让很多人怀念,一个眼光独到的伯乐,身边总是会有得力的千里马。 君臣之谊,就是如此,相生相惜。 右相的话一下子就提醒了顺安王,他记得有一次先帝喝的微醺了,在金殿之上确实玩笑似的说过一句,只是年过已久,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太子对这件事情是没什么印象了,只不过情势紧急,也只好跪拜在皇帝面前道:“父皇,江山动荡,万望以国事为重。危急存亡之际,大舜无能用武将,此时下旨请南川侯之女远征北上还来得及啊。” 太子是最为公正的人,虎威大将军王继华一见太子都开口说话了,也立马道:“望圣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兵马大将军钱忠仁也拱手道:“江山为重啊,陛下。” 有时候只要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了,便会有一群同样的声音出现。 左相见皇帝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就知晓皇帝心中是不愿意的,便顺势而道:“可萧九辞终究是女子啊。” 太子一看左相那拧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外祖父是怪自己站位不明了。 但是没办法,他身为太子生性如此,没有办法偏倚一点点。 顺安王直语道破:“萧九辞虽为女子,于战场上拼杀委实说不过去,但这家国存亡之际,岂能在意这些?大舜可以想办法补偿她,女子承爵未尝不可!” 顺安王直接一句话说完,皇帝的眼睛便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让萧九辞承爵,现在嫡亲的皇叔将这话说出来了。 皇帝身子后仰,心中宛如气翻血涌,左相见故急忙馋了上去,一脸担忧的模样。 顺安王确实有自己的私信,但也是个一心为大舜江山社稷的人。即使知道皇帝心中有所顾忌,却还是一心鼎力相助南川侯府。 不是因为私心,而是因为想相信一次萧九辞。一代枭雄萧骁御的子嗣,就算是女子也一定不会输于任何人。 顺安王目光坚定不移的看着心口吃痛的皇帝,随后就是俯身一拜铿锵有力道:“臣恳请圣上下旨,封南川侯萧骁御嫡长女为新晋南川侯,远征北塬!” 由顺安王领头,右相也是掀袍一拜道:“微臣恳请圣上下旨!” 第25章 承爵 这样紧张欲逼的局势,太子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大舜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精锐的将军。 若是萧九辞不承爵,若是南川侯府再不正名,怕是真正的武将里真的没有人再忠于大舜了。 首当其冲便是出自南川侯府的右骁将军萧莘,随后便是南川侯府底下的副将,正五品的小将众多,正四品的副将也不少。 英雄寒心可撼天祭,尤其是为国战死的英雄。 滔天的功勋,就是证明。 太子身量高高瘦瘦的,一身儒雅的气质也顶不住这样的场景了,他声音坚定:“儿臣,恳请父皇拟旨!”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顺安王和右相根本没有想到太子会出口帮南川侯府说话,就连皇帝和左相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帮着南川侯府。 若非形式所逼,皇帝绝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忤逆自己。他最为骄傲天资最是聪颖的儿子,怎么会这样。 其实是皇帝想错了,太子生性纯良,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罢了。 皇上仰头闭目,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内心挣扎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咬牙说道:“拟指!” 御清宫此时只有他们君臣几人,太监随后,右相立马闻声便起身将皇上扶着坐上了龙椅,说道:“还是臣来拟吧,去喊拟指文官太费时间了。” 话音刚落,太子便上前挽袖说道:“本宫帮右相研墨。” 几位权臣动作很快,在此期间皇上都未曾有过别的表情,左相薛桉祖看着这情景也是大气不敢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舜太平至今,悉数南川侯萧骁御之功绩也。南川侯其骁勇非世人可道,念其轩然鹤鸠军功可定山河乾坤,圣意迟达功名已屈爵,存诸多言语恐词不达意。今昔往北而遭进犯,存亡之秋而思求子,属实王之过也。方觉南川侯膝下有女名为九辞,其武威振三军,可统御下王师也。从先帝寡言,以南川侯今生功绩,傍萧九辞于一身,特开殊途遗帝命,萧九辞出身将门武爵,维承武爵正气,浩气长存。今承君命,萧九辞承爵新晋南川侯,御统南冀北上讨伐北塬贼子,钦此!” 圣旨拟好以后,几位权臣便颤着手小心翼翼的将这明黄色的金箔圣旨收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劝服皇帝,顺安王不免热泪盈眶,立马拱手拜道:“本王谢过圣上体恤,也替大舜皇族谢过圣上。” 顺安王的虔诚一摆,虽然皇帝被逼的有些过不上气来,但还是感觉自己承受不住这一拜,连忙说道:“是朕险些犯错,要多谢皇叔提醒才是。” 皇上的表情不情不愿的有点拧巴,但幸好最终还是松了手。顺安王早就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侄儿是不适合当皇帝的,完全没有新帝的英武和决断。 倒是太子元佩看着就比皇帝聪颖许多,君臣又寒暄了几句,“本王这就要出宫去了,还是本王亲自跑一趟南川侯府吧,免得再出事端,就不必郑坤再跑一趟了。” “望圣上保重龙体,微臣告退。” “臣等告退。” 顺安王带着圣旨领着几位权臣就要退出御清宫,可转身的那一刻又被皇帝叫住了:“皇叔且慢。” 顺安王脚下一顿,就惊觉不好,深怕皇帝反悔了收回圣旨,心里立马突了一下。 “皇上还又何要事?” 新帝拂开左相搀着自己的手,就直身负手而立带着些许威严持强道:“听闻萧九辞机敏聪慧,武艺也好,既然出身将门,倒也不会畏惧战场。那这一次带兵出征,若是没有德胜归来,那朕便削了她南川侯府的爵!若是她萧九辞平安凯旋归来了,那朕便赐南川侯府丹书铁券!” “女子承爵也是有条件的,朕顶着古训让她承爵。若是没有本事顶这个爵位,她也就不用回来了。” 顺安王眉头一皱,瞬间就不乐意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绝对的事情?暂且不说萧九辞到底能不能德胜,就这天压下来的压力,顺安王都怀疑自己这到底是在帮人家还是在害人家了。 “圣上,这未免……” “不必多说!这是朕最大的让步了。” 家国危亡之际,新帝就是要她萧九辞德胜,至于她若是回不来,那爵位收回便是,就算她萧九辞命大回来了,那能不能赢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太子见自家父皇如此不讲道理,讪讪的看了顺安王一样,眼里惭愧不已。 最终,顺安王拿着圣旨的手一垂,面上尽是失望与为难,转身再也不理会皇帝,两眼怅然若失的望着御清宫门口的天际,长叹一句:“唉,这叫什么事啊,若是天要亡我大舜,也是天爷震怒罢了。” “若是萧骁御在天有灵,还希望多保佑保佑那个姑娘。” 顺安王满眼迷茫的自言自语,全然不顾及自己身边还站了人。 不过也无所谓,都是自己人罢了。皇帝那样的口谕一出,右相也觉得事情不好了。 可顺安王也没有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萧九辞自己写信求助自己的。虽然皇帝不太人道,但她若是能回来,这也是天大的福气。 顺安王带着一行人出了宫,让另外几个大人也行回府后,领着右相就直接去了南川侯府。 因为手上有圣旨,顺安王的身后跟着数十名御林卫。 到南川侯府的时候,天上还飘着大雪,南川侯府的朱门大开着。门口守着的黑装侍卫见到顺安王从马车上下来,立马俯身道:“见过顺安王,右相大人。” 顺安王随意摆手道:“好,好,好,不必多礼了。” 话音未落,顺安王就抬腿带人往南川侯府里走去。 随后便被南川侯府门口守着的黑装侍卫横手拦了下来:“请顺安王见谅,我府上闭门不见客已经数月。家中都是女主子,怕是不方便见客,属下府上有规矩约束,还请顺安海涵,等属下先行通报一声,再来回话。” 说完,那黑装侍卫便头也不转的就进了门内,留下一群黑装侍卫挡在门口。 第26章 传旨 顺安王有些蒙圈的转头看了看右相,瞬间有些失笑,右相微微摇头笑道:“这南川侯府的脾性倒是有点像那姑娘了。” 顺安王也不恼,只颔首说道:“像她也好,刚硬些不会被欺负了去。” 顺安王言语中尽是无奈,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办对了还是办错了。 两人身后的御林军是听了皇帝的指示跟来护送圣旨,传达旨意的。这些事情他们也不管,只需要回去将事情禀明就好。 大约半盏茶过去了,大雪微寒,顺安王穿着貂皮绒袍都有些禁不住的冷。 道上路过的百姓见到停在南川侯府的御林卫,都不由得心中一震还以为是南川侯府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萧莘接到侍卫通报,这么冷的天立马就为顺安王拿了个汤婆子迎了出来。 萧莘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那门前挺拔的身影,将汤婆子塞到顺安王的手里,萧莘一脸歉意的说道:“萧莘实在惭愧,让王爷在门口等这么久。实在是南川侯府门市冷清,家中又多有不便,这才约束多了些。” 顺安王抱着汤婆子,手上瞬间就不那么僵了,扯着笑一脸不在意的说道:“无妨,南川侯府乃忠良之家,多等一会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莘看着顺安王身后的御林卫,从容拂袖说道:“王爷前来想必是有急事,且往里面请。” 顺安王一向脾气温和,身上的书香儒雅气质很重。领着一群人同萧莘进了南川侯府以后,立马便去了大堂。 萧九辞在后院就听闻顺安王带旨前来,不紧不慢的穿上正装,头发依旧束的高高的,一身素袍清冷英妩,盛气凌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去接旨,心里应该有数下的是什么旨意,不然顺安王也不会亲自前来。 萧九辞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大堂时,带着萧洵和几个丫头过来时,已经看见母亲和祖母站在大堂和顺安王有说有笑的样子。 沈琉一脸温婉的笑意:“不知王爷前来,可是有什么指示?” 顺安王也不知道说出来南川侯夫人会不会动怒,就讪讪一笑道:“还是等九辞来了,本王一起说吧。” 另外一边,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才刚刚从对面赶过来。 萧九辞神色有点闪躲,踱步走进大堂里,和照面而来的外祖见了礼:“外祖母,外祖父。” 沈常枫也是一脸凝重的闷声应道:“嗯。” 随后,萧九辞又非常稳重的给顺安王和右相见了礼:“见过王爷,见过右相大人。” 顺安王浅笑颔首,右相则是一幅受不起的样子连忙说道:“你,你不用多礼了。” 右相苏锦探虽然是个文臣,但对有本事的武将很是敬重。这姑娘以后要是成为了第二个萧骁御,自己还是低调些好。 沈琉看着萧九辞居然主动见礼,瞬间就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自家女儿今日这是转性了?可是她一般连接旨都不会来啊? 沈琉刚刚皱眉疑惑的时候,顺安王就郑重其事的打开了明黄色的圣旨,带着些许威严震慑的说道:“南川侯府萧九辞接旨!” 话音未落,大堂内的众人就沉着一颗心跪了下来。就连萧九辞都一掀衣摆跪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守礼,也是她第一次期盼来的机会。 顺安王声音洪亮激昂:“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舜太平至今,悉数南川侯萧骁御之功绩也。南川侯其骁勇非世人可道,念其轩然鹤鸠军功可定山河乾坤,圣意迟达功名已屈爵,存诸多言语恐词不达意。今昔往北而遭进犯,存亡之秋而思求子,属实王之过也。方觉南川侯膝下有女名为九辞,其武威振三军,可统御下王师也。从先帝寡言,以南川侯今生功绩,傍萧九辞于一身,特开殊途遗帝命,萧九辞出身将门武爵,维承武爵正气,浩气长存。今承君命,萧九辞承爵新晋南川侯,御统南冀北上讨伐北塬贼子,钦此!” 这是这半年以来,第二次降临南川侯府的圣旨。沈琉与婆母江氏听到这样如同暴雷的圣旨,身体和面色都忍不住僵直了,更不提沈家两个老夫妻。 沈琉只觉得心都惊的在颤抖,不知不觉间婆母江氏已经守不住昏了过去。 沈琉猛的抬起头,眼里含着淡淡的水雾,嘴唇都在害怕的颤抖,只含泪启唇问道:“大约是老了,耳朵好像不太好使了。” “王爷能否再重复一遍?”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琉双目实在是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泪。 萧九辞一直低着头,丝毫不敢看自己母亲现在的样子,她听见母亲哽咽的声音,心中都已经绞痛不已。 第27章 接旨 顺安王面带难色,这个消息对家中只有老弱妇孺的南川侯府确实太过残忍。 虽然不忍心,但他携旨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的。 “今日起,南川侯之位就由萧九辞继承,领南冀军北上讨伐北塬贼子。” 顺安王说的小心翼翼的,生怕沈琉心里会受不了。 可惜顺安王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重复了一遍圣旨以后,沈琉就开始暴跳如雷了:“这圣旨是怎么下的!我南川侯府的嫡女怎么能上战场!她是南川侯府唯一的子嗣了……” “怎么能这样。” 沈琉一生温婉干练,却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会这样无力撒泼。 萧九辞听着母亲泣声泪下的声音,忽然就明眸挺身再拜道:“萧九辞接旨,谨遵圣意。” “汝汝!你怎么……” “啪!” 身边外祖母难以置信的声音才喊出来,沈琉就猛的转身,一个巴掌落在了跪在地上接旨的萧九辞脸上。 沈琉用了很大的力气打了萧九辞,怒目而视着萧九辞的眼睛充斥着泪光,嘴唇都气的发抖,并咬牙说道:“我还尚未离世,谁准你接的旨?” 沈琉扬了扬眉眼,带些强势的眼睛里收了收泪光,又一转身对着顺安王说道:“我可以不要南川侯的爵位,也不允许我的女儿领兵出征!” 顺安王觉得这样的沈琉实在让人于心不忍,但这又是萧九辞自己求来的,于是乎顺安王劝道:“本王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圣意难违……” 右相见顺安王过于为难,便上前出口帮忙说道:“君口出言,岂有收回的道理。若是抗旨不尊,夫人,这可是死罪啊。” “南川侯府上百人口,夫人莫要冲动,三思而后行才是上上策。” 右相的话一出,沈琉更加偏激了,直接大手一挥,衣袖打散了发鬓,怒气冲天的说道:“你在威胁我?” 就在沈琉欲冲上上去之际,萧九辞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出手一记手刀下到沈琉的后颈,沈琉便混了过去。 萧九辞上去揽过昏到在自己身上的母亲,便将人交给了身后的南艾,“先扶夫人回去休息。” 南艾是不愿意的,但还是将沈琉和江氏一起带了下去。 外祖父一脸凝重的站起来,冲上去对着顺安王就道:“求王爷帮忙,我家九辞是骁御唯一的孩子,若是出征,那那便是去送死。” “老夫愿意散尽家财,换我外孙女一世平安,若王爷肯帮忙的话,老夫必有重谢。” 外祖母也一并哭诉道:“求王爷仁慈,我家汝汝不过是个女子,真的不能上战场的。她爹爹已经去了,她真的不能去了,这一去,让我们年纪大的可怎么办呐!” 萧九辞听着耳边的话,又望望那顺安王和右相,忽然觉得很不适,便直接上前说道:“外祖且宽心,没事的,让我来和王爷说吧,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说完,萧九辞便摆手让萧莘强行带着沈常枫夫妇回了后院。 萧九辞自作主张接下了圣旨,打开明黄色的帛布,萧九辞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想要的字眼。 拱手便是一拜:“谢过王爷。” 顺安王也是无奈,只能将后来皇上带来的口谕念了一遍。 萧九辞听了以后,便觉得这皇上还真是阴险狡诈,想逼她上绝路,可不是这么容易的,盼着她死,她就偏不。 顺安王见萧九辞接了旨,便觉得身后的御林卫十分碍眼,移目给了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掏出一个金锭给了御林卫:“王爷说你们辛苦了,拿了银子去喝点小酒吧。” 顺安王一出手就是金子,御林卫怎么可能不心动当场就笑着说道:“那王爷与南川侯继续商谈,小的们就先回去了。” 偏生御林卫一转身,顺安王便说道:“既然拿了银子,便应该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回去管不住自己的嘴,到时候别说本王不近人情了。” 御林卫听着忽然就觉得自己手上的金锭烫手了,急忙便应了下来:“是是是。” 御林卫匆忙离去,萧九辞就为家里请了大夫。大夫医术很好,当年只是因为心气颇高,这才没进宫里当御医。 片刻之后,萧九辞把顺安王和右相请到了主院的大书房。 萧洵和几个侍卫在外面守着,南初她们几个被萧九辞草草派去照顾沈琉和江氏了。 书房内,顺安王坐在萧九辞的面前,喝着热茶说道:“这是你自己求来的劳苦,必定是要自己受着了,只怕是苦了你府上的长辈了。” 萧九辞垂眸一脸疲倦的样子,再次抬眸时,只道:“先谢过王爷和右相,若是九辞此次一行能平安归来,必将报答王爷和右相大人的恩情。” 右相苏锦探急忙摆手道:“话莫要说的太早,什么叫有幸平安归来,你萧九辞是英雄的后裔,就连老天必将也不会舍得收去。” 萧九辞苦笑一声,只默默地点点头。 “我北征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还希望王爷和右相能看顾着一点南川侯府。尤其是我母亲,我舍不得她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若是我迟迟未归,还希望王爷和右相能出手照拂一二。” “若是我德胜归来,必有重谢。” 说完,萧九辞起身对着两人又是一拜。 顺安王急忙摇手,躲过了萧九辞的谢拜,随后便拂袖道:“你萧九辞出身将门,绝不会输于任何人。若真的输了,大不了……” “大不了……大不了顺安王府一力保你便是,总归是个女子,不敌也不丢脸。” 顺安王是个念情的人,虽然冒着风险说下了这句话,但萧九辞听了以后,心里还是会触动不少。 萧九辞抿唇又是俯身一拜,这个情,她一定会铭记在心。 右相坐在一边,望着萧九辞的眼神又深了深,这个孩子看上去确实是变了许多。 比起几月前,身量都一下子拔高了许多,就连性情也内敛了。 右相既然已经出口帮了南川侯府,便没有回头的道理,张嘴便说道:“你且放心,府上的事情你都不必担心,会帮你照顾着的。” 第28章 流言 三个人又聊了好些,说的都是些战场上的话,也没别的嘱咐了。 就这样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萧九辞想留顺安王和右相在府上用膳,可是右相一句:“你府上多有不便,我们回府吃也是一样的,你还是多照顾照顾你母亲吧。” “她若是气的心中郁结,怕是你心里也不好受了。” 萧九辞默默地点点头,就起身亲自将顺安王和右相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走了以后,这才让人撑伞回了主院。 萧九辞回到院子里,就对着院子的下着的鹅绒大雪发起了呆。 其实她也是怕的,怕自己回不来,怕母亲痛心,怕祖母还外祖年纪大了还为自己担心。 但她没有办法,她要支撑的不仅仅是南川侯府,还有沈家。 当天夜里,沈琉昏睡了一天也没有醒过来,直接就发了烧热。 萧九辞自责不已,整夜的守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伺候完母亲,又伺候祖母,这一整夜萧九辞都从未合眼。 幸好外祖身体硬朗,被萧九辞一句:“顺安王说会在军中保我,叫我不要担心。”就轻易哄了去。 其实沈常枫是个明白人,他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掩护话,可还是选择了相信萧九辞。 他们的汝汝自小就傲气凌神,承爵以后的她,也一定会顺风顺水。 翌日,圣旨降下的第二日,京中便炸开了锅,许多人已经在赌萧九辞能不能平安从战场上归来了。 还有许多人则是在看笑话,在看南川侯府的笑话,在等南川侯府被收回爵位的惨样。这样的人还不少,除了晋安侯府,还有宁远侯府。 还有一帮人,就是怕死鬼,平时不盼着南川侯府好,到了这个时候,就期盼着萧九辞带兵前去能顺利夺回失地。 若是北塬打到京城,那便是要亡国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气死萧九辞,这一天皇上直接就将那晋安侯的承爵文书下达到了晋安侯府。 最重要的是:是连荣贤郡主和安侥苏的指婚圣旨一起下达的。 借口是想带点喜气,祝愿南川侯萧九辞领兵出征能一路平北,一征天下。 一个成为了新嫁娘,一个承爵成为京府第一女侯。 说出来,也是成为了京城贵妇圈的第一大闲话了。 萧九辞一跃成为女侯爷,若不是顺安王一直压着诸多官员,怕是那些文臣都要将那《女德》拿出来背一遍了。 就这样萧九辞承爵的第一天匆匆过去了,新帝没有说给萧九辞多少粮草,也没有说让萧九辞带多少兵马。 萧九辞只知道晚间的时候,母亲沈琉高烧退了,人也清醒了许多。 许是大病了一场,沈琉想开了许多。 她昏迷时曾梦到女儿勇猛的驰骋疆场,披挂上阵的她像降临人世的战神,那样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一身血气不输于男儿的萧九辞,让沈琉在梦里都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天生就属于这个疆场。 沈琉醒的第一句话就是对萧九辞说的:“你若是真的想去,那就去吧,但母亲有条件,你务必要答应。” 萧九辞没想过自己的母亲前后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就小心翼翼的问道:“母亲请说,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沈琉放下汤药,语重心长的说道:“请你务必好好吃饭,母亲会助你一切军资,保你不风餐露宿。” 说着,沈琉的声音便哽咽了:“请你务必要事事小心,莫要争功逞能。万一若是落了残废,也别心高气傲,心里记着一点要回家。” 咽了咽口水,沈琉垂眸失了泪:“回家,母亲能养你,莫担心。” 萧九辞心里苦涩,伸手抹去了母亲脸上的泪痕,就点头应了下来。 最后一件事:“最后一件事,若是真的打不了,你就带兵回来,左右不过是个爵位罢了,不要也罢。” “没有爵位,母亲一样能养得起你,虽然纨绔了些,但这家底也够你嚯嚯好几辈子了。” 最后这句话一说出来,萧九辞忍不住笑了,在自己母亲的眼里,自己终究还是洗不去纨绔的罪名了。 “好,我都答应你。” “去了那边,不冲不争,混混就回来了,您别担心,女儿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打不过跑就是了。” 第29章 出征 萧九辞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正经的笑着,那咧嘴的样子还是那么纨绔。 沈琉笑得苦涩,这两日大病了一场,刚刚醒过来就喊了秦嬷嬷过来,拿出了许多银票立马办起了为萧九辞准备军粮的事情。 萧九辞走后,沈琉一夜未眠,拖着病体直接就喝了苦药,且没有塞甜嘴。 这天夜里风大雪也大,萧九辞带着南艾漫无目的的从南川侯府的后门出去了。 萧九辞穿了母亲亲手做的披风和厚袄,骑着胯下的骏马,吹着冷冽的冬风,细皮嫩肉的脸吹的生疼,握缰绳的手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南艾追着萧九辞的马,顺着皇城相府去了官道,直接在京城城门关禁时越了出去。 萧九辞的马速飞快,南艾在后面追的不行,期间萧九辞还特意放慢了马速等一等后面的南艾,可惜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到了后面,南艾已经被萧九辞甩出去一大圈了,南艾追不上萧九辞,便只能摸黑顺着印在地面积雪上的马蹄印去追萧九辞。 萧九辞也不只是没发现自己身后的南艾跟丢了,后来转而一想,南艾自己会寻来的,便直接像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去了普砚山。 普砚山山路不好走,萧九辞便提着长长的披风下了马,将马丢在了半山腰的庙里,自己独自一人运着轻功去了镇国寺。 镇国寺她她并没有进去,这么晚了寺门都关了。 萧九辞站在定天陵门口望眼欲穿,心里却想着:父亲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了。 萧九辞掏出怀里已经捂热了的棱钥,放在了定天陵那紧闭着的石门上。 “嗡~” 石门缓缓的开了,萧九辞就这样踱步走了进去。 定天陵并不像别的地方要守陵人守着,还要日日点长明灯。 就像开设机关道的人先设好的那样,门陵一开,那灯火就亮了起来。 萧九辞顺着记忆力的方向,顺着陵墙上挂着的长明灯走到了萧骁御的墓陵前。 果然,自家父亲的长明灯就是最亮的,萧九辞幼稚的这样想。 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萧九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是没有话说,而是心中有诸多言语不知道从何说起罢了。 萧九辞将身上带着的南川侯的私印解了下来,放在那牌位边上,自言自语的说道: “虽然女儿不孝,也不听话,一意孤行的谋了这南川侯府的爵位,但这是女儿唯一的路了。” “先前想着玩闹着这一世就过去了,可是后来女儿发现,没有权势已经护不住住在空名下南川侯府的我们。若是我护不住母亲护不住祖母,还连累了外祖,父亲你会不会想打死我。” “兵起而将勇,父亲能挣到的军功,女儿也一样不会输于世绩。南川侯的位置我偏要坐稳了,谁让父亲没能为阿辞生个弟弟,不然也能震震门风。” “明日女儿怕是就要出征了,身边带着的依旧是昔日里父亲操练的南冀军。既然朝廷不要的南冀军,那就真的归南川侯府了。” “万望父亲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女儿经得起北疆寒苦,护的了大舜的万里山河,待女儿铁骑归来,再向父亲请罪。” 萧九辞的声音很小,说完便给萧骁御磕了三个头。 再次抬眸,萧九辞好像发现了墓陵上挂着的长明灯忽明忽亮的,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这长明灯的灯像极了她自己眼中炽热的光。 第30章 催促 南艾追到镇国寺门口的时候,站在那定天陵的门口,那只开了一半的石门,南艾透过石门里无数的箭口,远远的看见了那个单薄笔直的背影。 南艾只觉得心中有太多说不出的话了,她自小与大小姐一起长大,除了萧莘,最是沉默寡言的便是自己。 自侯爷去了以后,大小姐的笑容就从未见底,就连那通透的眸子也隐了起来。 南艾转身站在石门口看着普砚山的夜色,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肩膀上,南艾负手而立,腰间配了长剑,站在那里定眼望向凡尘夜色。 在陵墓中的萧九辞心情十分沉重,凝神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萧骁御的排位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艾只觉得山头的天都快翻白了,飘在自己身上的雪都将披风给浸湿透了。 南艾站在陵墓的迎风口,披着雪水的披风全身都僵了。萧九辞才缓缓支起双腿站了起来。 只见萧九辞面容肃清的对着萧骁御的墓弯腰一拜道:“望父亲在九泉之下能多惦记女儿,多惦记家里。” “也保佑女儿此战一定得胜归来。” 说完,萧九辞带着决绝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九辞出了陵墓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南艾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萧九辞张了张嘴,本想责怪南艾的话最终是没说出口。 萧九辞出来看了南艾一眼,便扭头就走了,南艾沉默寡言地跟了上去。 萧九辞趁着天还没亮,就快步走到了山下,翻身一跃上了马背以后,低眸俯瞰南艾道:“披风解掉,丢到你的马上。” 南艾也不知道自家大小姐要做什么,只是听话的解去湿透了的披风。 萧九辞看着南艾将披风丢到了另一匹马上,然后便像以前纨绔又霸道的模样,弯腰随手一拽,托着南艾的腰就翻身做在了自己前身。 南艾来不及反应,萧九辞就将自己身上干的披风一扯,揽过南艾就是一裹,随后一扯缰绳,手指放在嘴上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吁~” 萧九辞带着南艾驾马跑了出去,南艾的棕黑小马跟在后面。 南艾的身体贴着萧九辞,已经紧张到僵直了,偏生萧九辞故意放慢了脚步,揽着南艾慢慢的前行。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的,颜色一棕红一棕黑,是当初萧骁御从边疆给两个刚刚满十岁的女子带回来的。 萧九辞的马儿萧七品种稍微好一点,南艾的南一也不会太差。 两人两马从普砚山下回到京城门口的时候,京城城门也才刚刚到了晨开的时间。 萧九辞出府一趟,南川侯府基本没什么人知道,她回府时,沈琉和江氏都还未起身。 萧九辞一夜未眠,推着南艾回去洗漱后,南川侯府便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郑坤 萧九辞一身青色素衣长袍,手腕和腰身都束着带子,腰间只挂了一块黑棕的虎符,虎符背后写着南,是南冀军的虎符。 萧九辞姿容卿华,大步走出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满脸肃容的看着郑坤。 想起萧九辞那日一脚就差点将自己踹掉半条命,郑坤只觉得看见现在的萧九辞,就宛如看见萧骁御一样,背后发麻。 第31章 面子 萧九辞负手而立,身后跟着挺拔英武的萧莘与萧洵。 侍卫守在门口微微低着头,郑坤就带着御林卫站在门口,半进半不进的样子,萧九辞看过去的时候,他面色还有些闪躲。 萧九辞不耐烦的插着腰,就好像没看见门口有人一样,张口问道:“来者何人?” 侍卫拱手就道:“是宫里的郑公公。” 萧九辞神色淡然的偏头问萧莘:“郑公公是谁啊?” 萧莘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自然故意回答道:“属下不知。” 萧九辞的目光转而又投向郑坤,郑坤反应一愣,这才慌忙的双膝跪地,俯身叩首道:“内宫总管郑坤见过南川侯。” “御林卫见过南川侯。” 萧九辞俯瞰着面前一齐跪地的人,冷哼了一声。 郑坤吓得以为萧九辞又要动手,连忙说道:“是小的愚钝,南川侯天资炫目,这才忘了和南川侯见礼。” 萧九辞眸光骤聚,眼眸微眯道:“是吗?” 郑坤一紧张,说话都哆哆嗦嗦的,“是,是是。” 萧九辞明眸看向那几名御林卫,便知道郑坤是来干嘛的了,可是还是要故作不知说道:“那你所来何事啊?” 郑坤微微头疼道:“南川侯迟迟不出发,圣上派……派小的过来催催。” 萧九辞就知道是这件事情,话也不在多说,反正全大舜都知道现在新晋的南川侯就是她萧九辞,她还担心什么呢? 但是萧九辞还是装作一副纨绔的模样,好让新帝回去以后放松警惕,“不过是一场战事罢了,有什么好催的,反正都会赢的。” 郑坤抽了抽嘴角,也不敢反驳萧九辞的话,就只能为难的说道:“侯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家国存亡之事,还是要多上心一些啊。” 萧九辞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后就打着哈欠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今日晚间就出发,且让圣上放宽心,莫要老紧张悬着一颗心。” 说完,萧九辞就转身回了大门里,然后手一摇,南川侯府的门随着萧九辞的动作又关了起来,直接就没让郑坤进门。 郑坤在大门口叫门叫了好一会,偏偏在南川侯府门口又不敢骂萧九辞。最后也只能骂骂咧咧的坐了马车回了宫。 这一路上郑坤咬牙切齿的不知道骂了萧九辞多少次。 郑坤回了皇宫与皇上告状时,皇帝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十分颓废。 这些天,皇帝催促萧九辞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只是萧九辞一直都不放在心上罢了。 无所谓啊,她就是这样的人。总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来祭奠一下死去的亡灵。 另一边的新晋晋安侯安钶轼一听到萧九辞被承袭了南川侯府的爵位,立马就暴躁如雷了。 这萧九辞的运气还真的是好,南川侯府没有男丁了都还可以承爵。 而且他晋安侯府刚刚承爵,后脚萧九辞就开始承爵了。 萧九辞年岁也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现在忽然下旨承爵,这倒是晋安侯府落了面子了。 第32章 点将 原先那些准备看南川侯府笑话的人心中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安起来,这萧九辞自小性子就是个记仇的,只盼着她能死在战场上吧。 如若不然,以萧九辞的性子,自己以后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南川侯府里。 萧九辞在准备着行礼准备出征,府上住着的外祖母哭的不行,一口一个汝汝的喊,生怕萧九辞这一去就真的活不了了。 而江氏也是个懦弱的,跟着盛怡两个老太太就是一个劲的哭。 而沈琉和沈常枫倒是平静些,但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 萧九辞穿着早就准备好的铠甲,腰间挂着佩剑羲辞,短靴里插着父亲遗送给她的短匕,手臂间的袖剑早已佩戴好。 南川侯府一半以上的暗卫都被萧九辞留在了家里,就连萧洵她都不曾带走。 萧九辞放心不下家里,便强硬着留了萧洵在府上看顾着。 关于贴身丫头,萧九辞也只是带了两个,一个还充当着侍卫,便是南艾和南初。 南初会管钱财,带着她去能打理好军中的庶务,而且关于军粮这方面就算是不够,南初也会从萧九辞的资产里调,不会饿着南冀军。 南艾嘛,萧九辞带在身边习惯了,很多不方便让萧莘去干的事情,可以让南艾去。 这日下午,大雪初停了,但是雪没有融,有点干冷。 萧九辞站在点将台,点完了南冀军副将随军出征的名单,随后看着泱泱大军就说道:“本侯虽是第一次出征,但第一场绝不会败。” “因为我是南川侯,你们是南冀军。” “南冀军不会败,南川侯亦不会败!” 萧九辞的声音激昂有力,挥剑扬威的气势磅礴直冲天际,其势可威震三军。 点将台下站着黑甲连片,被天光折射出的甲光向着白日就乍开来。 一个个也都是血气的儿郎,一生都忠于南川侯府,因为南川侯府忠于大舜,他们也誓死效忠着这个不曾养过他们的国度。 此时听着台上那个身量可能都不到他们肩膀的半大女童说话,一群士兵只觉得眼睛开始发酸热涌。 万人齐声滔天:“南冀为南川而生,亦可为南川而死!” “誓死效忠南川侯,誓死效忠大舜。” 皇帝站在远处看着萧九辞身穿战甲站在点将台上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十分惹眼,通身透露着威扬的正气,像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萧骁御。 朝中的几位权臣伴着圣驾站在一旁,听着耳边呼呼的冷风,看向那台上不是少年郎的女子,只觉得出身将门,果然通身的气质是不一样的。 看到这里有人心中感到敬畏,有人心中感受到的只有忌惮。 而站在不远处望着萧九辞的顺安王眼中尽是道不明说不清的深意。 或许自己当初选择相助这个孩子的时候,就选对了。 这个孩子身上留着萧骁御的血脉,虽然是个女子,却从来不曾畏惧过战场,也从来不曾害怕生死。 顺安王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离去以后,眼睛骤然就暗了下去。 若是皇帝胸襟再宽广一些的话,现在也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局面了。 第33章 辞行 萧九辞点完三军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未时了,再去了一趟宫里,面见了一眼圣驾。 皇帝假模假样的给萧九辞点了承爵礼,束了爵冠礼,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些褒奖萧九辞的话。 随后便一语敲定道:“以南川侯府的门风,九辞此去定能凯璇归来。” 萧九辞笑而不语,也不承下皇帝的话,照皇帝这么说的话,那她要事没有战胜归来,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片刻之后,萧九辞便向皇帝提出请辞,高挑的身量,稚嫩的脸上泛着坚毅的光,傲气凌神的出了大殿。 萧九辞手抚腰间的长剑,右腿伸直,脚跟着地,走路带风还甩胯,走路的姿势都像极了萧骁御。 一众文武百官看着萧九辞也发怵,原先一起诋毁南川侯府的人更是不敢抬头去看那一抹淡漠的身影。 耳边传来萧九辞身上铠甲碰撞的声音,心中都忍不住打颤。 众人心里都明白,但凡萧九辞此次一战得胜归来,那南川侯府便是大舜滔天的勋贵。 就算是三国,也是令人闻风丧胆威名远扬的女子。 萧九辞眼尾微勾,萧莘直径跟在她的身后,就宛如以前跟在萧骁御的身后一样。 一样从容,一样磊落。 萧莘跟在萧九辞来见皇帝,皇帝心中明了却也不在追究。 既然不是有心跟着自己的人,自己也不为难他,要不是萧莘还有些本事,怕是自己早就忍不住动手了。 皇帝目送着一高一矮的身影离去,满面皆是愁。 萧九辞出了殿外,抬眸望向弥漫在皇宫天上的雾霜。 这不是她第一次身披战甲,但却是她第一次以将帅的身份出征。 她从不守规矩的人,却规规整整的带着虎符面见了圣上。 就连年过而立的安钶轼至今都未行承爵礼,她却提前承爵了南川侯。 有时候萧九辞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好像父亲走了以后,她就迷失了。 什么权势,什么富贵,萧九辞想守护的也只不过父亲那一身的功勋,外祖历经一生风雨打下的富贵罢了。 这些本就是她们的,有些蝼蚁想以不光明的手段欺霸南川侯府,到最后也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萧九辞翻身上马,一路骑行奔出宫去。 她身上披着沉重的铠甲,却穿的不是很多。萧莘跟在后面,脸被风刮着,心里却在担心前面的姑娘会不会冻着。 萧九辞一路打马到南川侯府的门口,在那里,府上一大家子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沈琉病着也穿了厚重的披风,站在门口眼里带着泪光,远远的看着那一抹身影回来时,眼中道不尽的不舍。 江氏更是在萧九辞翻身下马时就扑了上去,手里抓着萧九辞身上冰冷的铠甲,江氏掩面而泣。 “祖母去和圣上说,萧家不要爵位了,不要了……”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上战场呢,还是半大的孩子啊!” “大舜这么多儿郎,何时轮到你一个丫头上前拼杀?” 江氏和盛怡一人一句,就是扯着萧九辞一个劲的哭。 萧九辞实在没办法,便抬头看向了外祖父沈常枫。 沈常枫长叹一口气,也只能上前将两人拉开。 第34章 接领 萧九辞掩去眼底的泪光,耐心安慰道:“孙女身上冰的很,别冻着祖母和外祖母。” 萧九辞抬眸莞尔一笑,故作不在意的说道:“孙女此去,心中最是不舍母亲。还请祖母和外祖母在家中多为孙女看顾着母亲,闲时为孙女去拜拜佛祖,多保佑保佑孙女此行一路顺利。” 萧九辞就哄着两位老人家,可是闹得盛怡心中更是不舍,拽着萧九辞就不让走。 最后萧九辞没办法,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脸坚定的看着沈琉,像男子一样掀了衣袍跪了地,惹得身后一众暗卫皆低了头转了身。 萧九辞看着沈琉那苍白的脸,就哽咽道:“是儿不孝,这么多年来让阿娘操碎了心。此去一行,望阿娘万万珍重,阿娘顾着家里,也别忘了惦记儿。” 萧九辞俯身一磕头,又道:“许是惦记惦记,儿便回来了。” 萧九辞用幼稚的话哄着沈琉,沈琉确不是真的冷硬的人,就算真的不舍也平静的说道:“既然你已决定,那去便是了。娘会在家中为你打理好一切,你出征在外,军资若是不够早些写信来告知娘一声,娘给你安排好。” “平时也要多写信回来,免得家里惦记,也是半大的大人了,多顾着自己,万莫受了伤。” “若是不敌……跑就是了,别一股脑拼。” 沈琉说这话,萧九辞也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就道:“有个财大气粗的阿娘就是好,就算我萧九辞什么都不好,就是银子多。” 沈琉看着自己不着调的女儿就是又气又笑的,这丫头最会的,也不过就是哄哄她们高兴了。 话说的多了,不免有点伤感。 萧九辞急着上路,便也不再多言,站在南川侯府的门口,又是向着沈琉弯腰一拜道:“望阿娘,祖母,外祖母祖父珍重,等阿辞回来,再承欢你们膝下。” 说完,萧九辞紧抿着唇,一拉缰绳,便驾马而出,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莘带着一众暗卫紧追其后,南艾带着南初也是跟着萧九辞走了。 沈琉瞬间失态,紧忙跟着萧九辞的背影追了几步,最后身子不稳,摔在了积雪中,染了一身白。 “夫人,夫人没事吧?” 萧洵领着秦嬷嬷赶忙把沈琉扶了起来,这才看见沈琉的目光一直望着侯爷离去时的地方,呆滞且不舍。 是啊,他们从小跟随的大小姐已经不再是府上的嫡小姐了,从今儿起,她是南川侯的侯爷,是京府的第一女侯。 萧洵苦涩一笑,连忙帮着秦嬷嬷扶着夫人回了府。 盛怡和江氏看着沈琉跌倒,就算再舍不得萧九辞,也只能收回自己的目光,跟着沈琉一起进了府门。 江氏在沈琉手里塞了个汤婆子,生怕沈琉的风寒又加重了。 萧九辞一走,南川侯府成了京都中最是冷清的人家。 而萧九辞一去不回头的时候,心中又何尝不绞痛呢? 南冀军下由十几位副将带领着,在京城外的驻军地等着萧九辞来接领。 萧九辞义无反顾的离家,毫不犹豫的接旨,就像南冀军漂浮在水中时突然出现的那一块木板,是救赎,也是追随。 第35章 征途 寒风肆起时,萧九辞打马赶去了京外。 南冀军的直属右将军周嵊和左将军秦褚急忙翻身下马,带着数十位副将对着马上的萧九辞就行了礼:“末将见过南川侯,见过右骁将军。” 身后一群血气儿郎齐声并道:“见过侯爷,见过右骁将军。” 萧九辞扯了扯马头,朗声应道:“不必多礼了。” 话音未落,萧九辞胯下的战马羲九便神武傲然的对着秦褚喷了一大口气。 羲九是个灵气逼人的马儿,当年还是幼马时被萧骁御捉回来送给萧九辞。因为羲九的神武的长相,萧九辞就给它取了和佩剑羲辞差不多的名字。 以曦月为光,隐日除耀,以名命名,伴月为尘,隐于晨辉。 秦褚被羲九喷了一口气也不生气,只是怅然道:“羲九还是如此桀骜神武,侯爷也不枉少年流气。” 萧九辞淡然朗朗一笑,笑道风尘:“你秦褚也依旧如此。” 秦褚怅然若失:“都没变。” 几人相视一笑:“哈哈哈哈哈。” 萧九辞轻轻一拉缰绳,看向眼前的万人大军就道:“行了,都是自家兄弟,既然起了战事,便早些出发吧。” 萧九辞一挥马鞭,满眼风尘快意:“早些出发,早些回家!” “搂着夫人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萧九辞小小年纪就一身的江湖气,尤其是和大老爷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流里流气的样子像极了小子。 可惜军营里的儿郎就是喜欢这样的姑娘,不做作,不娇气,拿的起便放得下。 一路上,萧九辞的马第一次跑的这么慢,是为了等后面追不上她的将军们,是为了那些没有马匹的士兵们。 虽然路赶,但也还是要考虑到条件。 夜里,萧九辞放慢马速,穿梭在一片林子里。 萧九辞想起先前在边疆写信给自己的南冀军,就喊了一声:“周嵊?” 周嵊正扭头看后面的士兵跟上来没有,就楞楞的回头应了一声:“啊?” 随后就急急忙忙的加了加马速,贴着羲九走去了:“侯爷叫我?” 萧九辞瞥了周嵊一眼,心里只想着这小子耳朵还是不太好使,可还是耐着性子轻声问道:“那边疆的军队怎么样了?” 周嵊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装作没什么的样子回道:“侯爷说他们啊,萧将军早几日便派了命令下来,一切都已经办妥了。” 萧将军便是萧莘,这萧九辞是知道的,骑在马上微微点了点头,就道:“那就好。” 夜太深,林子里又太黑,南艾在一旁举着火棍为萧九辞照明。 周嵊又补充道:“前几日,萧将军来信时,我们便恐事情有变,私底下就已经商讨着给边疆那边去个消息,让人备着点。” 萧九辞明眸扫了周嵊一眼,故作玄虚:“哦?” “本侯怎么没看出来老周还能未卜先知?” 周嵊收起嬉皮笑脸,带着一丝丝的正经回了萧九辞一眼,“那侯爷以为我们这些人是什么人?我们跟着老侯爷也好几年了,就论我周嵊来说,我十四岁入南冀军,跟了老侯爷快十年了。从小兵做起到现在正四品的右将军,可以说我也算是看着侯爷长大的了。” “我陪着老侯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从来不畏惧生死。就顶头的一个眼神,一点点风吹草动,我们这些人都要思来想去好久。这不是机敏,而是习惯。” 第36章 行军 萧九辞抿唇轻笑,听着周嵊继续说道:“就侯爷前些日子里,明目张胆的给南冀军买了这么多军资,无非是告诉朝廷,南冀军依旧是南川侯的部下,南冀军是南川侯一手带精的,也只有南川侯才能有这样的实力。” 听到这里,萧九辞眼尾上翘,带着淡淡的且不屑的笑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周嵊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南冀军只属南川侯。” 怕萧九辞听不清,周嵊又重复道:“是:只属。” 萧九辞失声一笑,莫名觉得很是欣慰。 在夜里赶着上战场,有这么多人陪着,也不失一种温暖。 随军出征的温暖许是好多人都不懂的,或许风餐露宿很苦,打仗很难,但是军谊确实难得的。 “侯爷让人买了那么多的军资,我们几个就想着侯爷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听到这话,萧九辞就知道她和南冀军的默契是奇妙的,解释不清楚,只能归根于他们之间本就太熟悉了吧。 前往边疆的第一夜,萧九辞的日子不会孤单,但她心中却惦记着母亲沈琉。 越往北边天越冷,也不知道母亲在家中今夜是不是又睡不着了。 萧九辞心中这样想着,一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过了两座城池。 半日里过了两座城池,行程算是赶的了。这时候里京都已经有了一小段距离,赶了大半天的路程,萧九辞怕后面的士兵到了后面体力会跟不上。 到了官道的驿站,萧九辞就命大家在驿站边上搭了个简易的帐篷,在此停留了小半天,休息片刻。 在枯树庄边上,南艾靠着萧九辞而坐,南初给萧九辞多披了一件斗篷:“侯爷还是穿上些好,别没到边疆,自己也冻病了。” 萧九辞拍了拍南初的手背作为安慰,一想到家中的母亲和祖母她们就不放心。 萧九辞低眸想了想,扭头问南初道:“南初,若是到了战场,你可会害怕?” 南初的眼睛生的很明亮,透着些精明,看着萧九辞的时候很是温柔。只见她眨了眨眼睛毫不在意的说道:“有侯爷在的地方,便是家,哪有人在家中还会害怕的?” 萧九辞嗤笑一声,只觉得心中暖意绵绵:“南初尽会忽悠我。” 南艾守在一旁听着也不说话,只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萧莘亲自给萧九辞送来了饭菜。 萧九辞移目看了看四周,看着周围的南冀军都已经狼吞虎咽的拿着大碗吃起来,她这才想起自从昨日用了晚膳自己便没进过食了。 萧九辞轻笑一声,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连用膳都忘记了。 萧九辞垂眸看着萧莘放着自己面前的食盒,伸手就将它打开了来。 一共是三个碗,一碗和雪一样颜色的白米正冒着热气,一碗爽口的青菜,一个碗里放了两个鸡腿。 这就是萧九辞的膳食。 简单到极致,但在外行军,又不是出来享福的,又能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呢? 就算萧九辞家财万贯,但毕竟要养这么多兵,也不是能奢侈得起的。 第37章 同吃同住 南初为了照顾萧九辞,将那碗白米饭端了起来,又贴心的夹了一个鸡腿在饭碗里,这才递给萧九辞:“侯爷,天冷,快趁热吃了吧。” 萧九辞木讷的接过了,转头去看南艾他们吃的是什么时,却发现她们手中拿到的确实糙米饭,颜色都不如自己手里的白。 虽然菜吃的是一样的,但她们一人也只有一个鸡腿,就连萧莘吃的也都是和大家一样。 只有自己是两个鸡腿,吃的是白米饭。 萧九辞扭头用质疑的目光看向萧莘,仿佛再问为什么自己吃的和别人不一样。 萧莘顿了顿,只说道:“侯爷年纪尚幼,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 萧九辞坐在那里就抬头反问道:“那为何我吃的是白米饭?而你们吃的是糙米?” 萧莘语下一噎抿了抿唇,思索了好久还是说了实话:“属下怕侯爷吃不惯糙米,这才……” “父亲出征可与将士同吃同住?” 话还没说完便被萧九辞打断反问,萧莘硬着头皮回道:“确实与将士同吃同住。” “那我为何就吃不得糙米,还要伙房特意再做白米?” “侯爷我……” 萧莘还想辩解一二,萧九辞就直接回拒道:“日后,莫要如此了。” “我萧九辞没有那么娇气,身处军中,一切从简便好。父亲能抗下的苦,我也能。” 萧九辞一脸坚毅,只留下萧莘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萧莘看着萧九辞端着自己的白米饭就扒拉了成了三份,强硬着分了南艾和南初一些以后,又从她们碗里扒拉了糙米饭到自己碗里。 “侯爷……” 南初心疼的看着自家侯爷毫不在意的将碗里的糙米白米拌在一起,就这么满脸不在意的夹了一口青菜和糙白米塞进了嘴里,吃的还一脸满足。 萧九辞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又冷的吸了一口气,歪头看见南艾和南初皱眉看着自己,便指指说道:“没事的,快吃吧。” “吃完了,好好伺候爷。这么好的米再不吃,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吃了。” 萧九辞看的很开,话在她嘴里说出来都显得那样的不羁,那样的无所谓。 南初双眼带着雾水看着萧九辞,手指都冻的僵了,还是强撑着手拿筷子把饭塞到嘴里。 侯爷的好,怎么能是别人轻易就发现得了的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顿饭萧莘吃的十分不是滋味,反倒是南初和南艾吃的比较香。 看着萧九辞这样屈尊,萧莘心里都憋挺的很。 萧九辞吃饭吃的快,最后那个鸡腿只用筷子撕了一片肉便吃饱了。 还有一个鸡腿没吃完,萧九辞顺手就放到了萧莘的碗里。 萧莘都准备去收拾碗筷了,碗里突然就又多了半个鸡腿,茫然的看过去,问道:“侯爷怎么不多吃一点?” 萧九辞淡淡的回道:“我吃不完了。” 萧莘望着萧九辞也是一脸宠溺,也只能再张嘴把这半个鸡腿吃下去了。 其实吧,萧九辞饭量也不是特别大,今天实属是萧莘给她备的多了。 而且萧莘这样的硬汉,多吃一点也没关系,更何况自己又没用嘴咬过,在萧九辞自己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38章 长生像 休息了两三个时辰,萧九辞又翻身上马,领着数万将领准备上路了。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了。 萧九辞走了五日便已经到了边境地区,大概再往前赶个两日,自己也差不多能赶到云城了。 大舜京都,南川侯府的萧九辞一去就已经五日过去了。 萧九辞刚刚走的第二天,皇帝便亲派了太子送了好些珍宝到南川侯府,以年关慰问的名义安慰了南川侯府的妇孺。 沈琉也不知道皇帝心中是怎么想的,可能也只是希望萧九辞能得胜归来吧。 毕竟这大舜的江山可是他们皇室元家的,又是别人的。 只是太子谦逊,对着沈琉是好一番的慰问,沈琉也不好再下脸子,也只能毕恭毕敬的招待了。 可惜江氏对皇室始终是有气的,便以身子不方便的名义没出来见客。 太子殿下亲临南川侯府,即使背地里那些人再想作祟,也没敢在明面上动手。 有些人更是直接就为了之前的无礼,亲自送了赔礼到南川侯府门口,只可惜南川侯府闭门不见客。 他们也只是将赔礼送到了,连主人家的面都没见到。 太子走后,沈琉忽然感叹万千,若是当今圣上有太子如今一半贤德,也不至于他们萧家如此寒心。 当今圣上更是不及先皇一半的爱才明德,如此平庸心胸狭隘之辈坐上高位,实在是废了大舜百年来的基业。 可惜,就连沈琉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道理,皇帝元晋却不懂。 萧九辞走的第四日,沈琉的病也差不多好了,她重新整理梳妆,打扮的更加得体更加雍容华富。 而江氏和盛怡相伴着,虽然情绪依旧郁郁寡欢,但也至少开怀了许多。 两人相伴着日日吃斋念佛,就为了给远在北境的萧九辞祈福。 为了给萧九辞祈福,沈常枫还做主在沈家庄会上办起了粥棚茶馆,庄会上摆了战神像,像头顶上写着长生,像的背后刻着很小的字。 不仔细看,难以发现那刻的是萧九辞三个字。 路过的百姓难民乞丐,无论身份,都可以进沈家庄会讨一碗茶,粥供饱茶供暖。只要人人在战神像面前虔心的拜一拜,为萧九辞求得一世长生便好。 沈常枫派了家里的徐管家坐镇庄会,沈常枫的名号在大舜富商里独霸了足足三十年,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撼动他首富的地位。 沈常枫的生财手段,加上现在皇帝都需要南川侯府,更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就和沈家对着干。 沈家的底蕴远远不止明面上那一点,更何况沈家女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存在。 商户虽然地位低,但不得不说手里有银子,有许多事情都要好办。更何况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还能生财。 沈常枫没有亲自去庄会,要在府上守着女儿和两个妇人,孙女一走,他心里便一直不得心安。 女儿还好,像是想开了,也重新打理起生意来了,他就怕那两个年纪大的想不开。 萧九辞虽然不在府上,但京中的流言却没有停止,赌坊甚至都已经开押了。 有人押萧九辞这次一去会战死沙场,也有人押萧九辞这次去会战败身残而归,也有人押萧九辞能继承萧骁御衣钵得胜归来。 但大部分人押的全是第一个,押第二个的人还是想想南川侯府的底蕴,才觉得萧九辞能活着回来都不错了。 至于第三个这个大顺也就那几户人家押了,比如说太子,比如说顺安王府,再比如说沈常枫自己。 至于右相嫡子苏徵为什么会去赌坊押这么无聊的东西,那就要问顺安王世子元韫舟了。 沈常枫以一己之力,财力力压前两方总额,整整下注了七十万两银子。 若是萧九辞此次得胜归来,怕是诸多富家子弟都要输掉家底了,只怕是这赌坊都要倒赔沈常枫。 沈常枫就算是输了,七十万两罢了,远远比不过萧九辞平安归来重要,买个心安罢了。 第39章 北境 离京的第六日。 风雪早已刮的人睁不开眼睛,路上弥漫白雾,雪冻三尺让马蹄都艰难行路。 前路白茫一片,萧九辞裹着厚重的貂毛长袍,一张白嫩的小脸早就被寒冽的风吹的开了裂。 数完南冀军也穿上了厚重的棉衣,手臂上绑了带棉的护甲穿刺,就连马蹄也包上了护膝。 这是萧九辞接到圣旨前便准备好的东西,自己自小习武,身体倒是扛得住这艰寒的天气,只是可怜了南初。 南初这丫头缩在南艾的马上已经好几日了,因为路途遥远又跋山涉水的赶,南初两条大腿间都被马背磨出了血泡。 南初这丫头咬牙也不说自己不舒服,还是路上休息时,萧九辞眼尖看这丫头走路姿势不对才发现的。 萧九辞给南初上药的时候,才发现南初大腿间红肿一片,泡都磨破了,寒冬恶劣,磨破的口子扯一下就裂开,冻得生疼。 偏偏这丫头叫都不叫一声,萧九辞看着都心疼的不忍心开口骂她。 这日午时,萧九辞领军已经到了北疆三城外围,北疆三城就是:云城、涪城、乃至渝州九县。 萧九辞骑在马上,平静如水的看着舆图上的标记,云城与涪城之间有一个云海关,涪城到渝州的狭路又名平桐谷,而渝州的边境就叫北疆,过了雪域就是北塬。 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叫屿擎峡,前面是云城附近的一些小村庄。 按理来说,萧九辞按照行程已经到了这个地界,那钟徽要是等待援兵到来的话,一定十分关注自己的行程,指不定早就在屿擎峡等着她来了。 可是现在就连两日前在西南境的南冀军都已经和萧九辞取得了联系,而萧九辞到现在连钟徽的影子都没见到。 萧九辞明眸看向远处的村庄,附近是个峡谷,边上生出的枯草早就被大雪给掩埋了。 两边的山峰也不高,萧九辞骑在马上,只要稍微一抬眼就能看见远处的村庄里的场景。 村庄里的房屋平静的有些不对劲,都这个点了,萧九辞站在远处,却没有望见村子里有任何一家人家生火做饭,没有看见一点点炊烟。 片刻之后,萧九辞垂眸招手,秦褚便扭了马头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有何吩咐?” 萧九辞手指前方十里之外的村庄方向,冷静开口道:“派人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秦褚拱手说道:“是。” 萧九辞和秦褚的说话声在峡谷中回荡,萧莘骑着马站在萧九辞的身侧,偏头看着身后的南冀军,一脸茫然。 萧九辞趁着这个时间就偏头问萧莘道:“那向默今日可有与你传信?” 向默是现在藏匿于西南境南冀军的最高品级将领,掌管着散在那边大约十万的南冀军。 萧莘移目看向萧九辞,只淡漠回道:“向默一早来信说,他已从西南侧达北疆,正处于边防雪域地界。” 萧九辞低眸想了想,既然向默带着大军已经在大舜北境了。 而现在的北塬人就在大舜境内,若是诱敌深入,再两面包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第40章 风声 萧九辞想事情的时候,萧莘扭头看了她一眼,就回眸说道:“向默办事稳妥,侯爷大可放心。” 萧九辞对着他笑了一下,明眸说道:“你办事我最为放心,你说稳妥那便稳妥。” 萧九辞的声音不小,带着丝丝的快意,听在耳朵里很是舒朗。 萧莘嘴角微微上扬,能被自家侯爷如此信任,是他的福泽了吧。 萧九辞移目看着大军身处的峡谷,两边只有不高的山峰,山上没什么绿全是一片雪白。 这四周没有可以隐匿的地方,皆是白雪冷瑟。若在这里开战,不太好打。 萧九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身后的诸位将领全副身心的跟着萧九辞,无条件的追随,他们也不知道此战萧九辞有多少胜算。 直到秦褚派出去的八名骑兵奔马回来,对着萧九辞禀报道:“启禀侯爷,前面的村子里面渺无人烟,就连牲畜都没看见一只。” 秦褚一听,立即转过马头对萧九辞说道:“侯爷,前面好几个村子,若是到这个村子就没人了的话,怕是前面的村子里也不会有百姓。” 萧九辞没有说话,就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看向远方的眸子像黑暗中的黠狐,深不可测又待势而发。 萧莘沉思片刻接了秦褚的话:“北塬人野蛮狡猾,此次北塬主将是北塬的三王子布鲁登骐,布鲁登骐率军十万轻而易举的入侵了我大舜北境。” “布鲁登骐是北塬现如今最年轻的王子,与那大王子布鲁宪膂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布鲁登骐对于王位也是野心勃勃,此人有些勇猛,但智慧不足。” 萧九辞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皑皑白雪,耳边听着萧莘说的话。她忽然觉得其实这场仗想赢也很简单。 要知道,一般勇猛的勇士是不会看得起女儿家带的兵,轻而易举便能勾起他轻敌的心理,那她就赢了一半了。 就算钟徽带的十万人马皆阵亡,那北塬也绝不可能再回去搬救兵了。因为萧九辞笃定布鲁登骐心高气傲,在钟徽手里占了上风后,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利用剩下的士兵攻占到大舜京城。 而布鲁登骐也笃定大舜不会再有人出征此战,若是大舜早早的归降,攻占了大舜的整个北境,北塬还可以提出天价赔偿。如果大舜不从,他便可以直取大舜京城。 不管怎么样,布鲁登骐都是有功劳的。想到这里,萧九辞就有极大的胜算能打赢这场仗。 萧九辞勾着嘴角,脸上带着英洋的傲气,轻声说道:“再往前十里,查看村庄有无敌军。” “放出风声:就说朝廷无将领兵,派出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出征,且此次出征带兵才五万之余。兵力不足,粮草百万石,将领无用。” 说完,周嵊一众将领皆不解了。侯爷虽为女子,但这么说实在有损军颜。 那有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周嵊与秦褚相视一眼,都不理解萧九辞这样的做法。 萧九辞眉眼轻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解释道:“传闻那布鲁登骐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且又好大喜功。我们此次前来本来也就带了这么些人,而我确实也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功绩的小女儿家罢了。” “只要布鲁登骐轻敌,想前来将我们一举歼灭,到时候向默从后包抄,布鲁登骐区区几万人马被围在中间,那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 南艾对于自家侯爷的谋略并没有什么质疑,但就是对于侯爷的自信却感到有点不太稳,“可南冀军毕竟名声在外,就算换了主将,侯爷怎么就判定他布鲁登骐一定会上钩前来?” 萧九辞偏头看向南艾,又看看南艾身前靠着的南初,故作玄虚的说道:“来,南初来解释一下。” 南初挺了挺腰板,用纯真的眼神望着萧九辞说道:“侯爷的意思是当世人皆看不起女流之辈,尤其是年纪尚幼的幼女。就像我们侯爷当初以自己的名义做生意时,对方就轻视我们,下注金高出两倍,结果还是被我们一口就吃掉了,这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侯爷应该还要放出一个消息,就是老侯爷去世,南冀军群龙无首,新晋女侯纨绔揽不住大权,与南冀军不合。” “若是这样的消息放出,那布鲁登骐必定得意忘形,指不定立马就带着兵出来打我们了。就怕他缩着不出来,不上钩,这场仗才难打。” 南初的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就是萧九辞带她出来的第二个好处。得了萧九辞赞赏的目光,南初不卑不亢的害羞了。 萧九辞点头说道:“南初说的没错,本侯就是想这样做。毕竟向默带兵埋伏在北疆也要找点事情做才是。” 萧莘站在一旁,伸出手臂就作了个收的手势,随后朗声说道:“出发。” 第41章 虚晃一枪 萧九辞依旧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羲九高大俊朗,乌泱泱的大军跟在身后前进了十里路。 前方依旧是白雪一片,四周都白茫茫的,若不是坐在马背上,萧九辞怕都要被这风雪给迷了眼睛。 北境三城百里无大舜百姓,若不是早早的逃走了,就是被北塬的蛮人给烧杀了。 到了村口,萧九辞亲自翻身下马,萧莘身手矫健的想去搀一下萧九辞都来不及,几位副将也赶忙下马跟上。 萧九辞几步上前,一双手早就冻得发红,手背上的开裂了。 绑着袖箭的手背上缠着红甲布,修长的手指摸上那村子门口的木牌,上面的字样早已被烧毁。 “啪!” 萧九辞稍稍触碰了一下,那木牌就掉了下来。 萧九辞指着身后的村子,说道:“这村子被火烧过了,已经不能住人了。” 因为大雪掩盖了烧毁的痕迹,萧九辞猜测指不定这雪下埋了好些尸骨。虽然掩盖了好些痕迹,但掩盖不住这淡淡的烟灰下丝丝的血腥气。 难得的是这村子被烧成这样,却没有一座房屋倒塌,想来也是被烧了没多久便又下雪了的缘故吧。 萧莘一眼便将萧九辞皱起的眉头收入眼底,摆手就召来身边的士卒道:“将雪挖开,看看这雪下到底藏了些什么?” 萧九辞转身退到一旁,看着士卒将厚厚的雪挖开,足足挖了半臂深。那映入萧九辞瞳孔的便是融于雪块之中的腥红血水。 只看了一眼,萧九辞心中不禁有些悲悯,若不是整个村子被屠,何至于血流到村外来? 萧九辞不禁移目道:“行了,不必挖了,就这样吧。” “如今之际,驱除蛮夷才是重中之重。待些日子,召来城府大人处理尸首就是了。” 话虽然如此,但萧九辞心中还是难掩悲愤,说话的声音都冷冽了一些。 一行血气儿郎也不敢说话,见到如此场景,也是不敢再挖下去。他们是护卫江山的将士,见到这样的场景,心中难免自责。 留着这份心多砍两个北塬蛮夷的头,为死在这场仗上的大舜百姓报仇,这才是他们的责任。 萧九辞舔了舔冻得干巴起皮的嘴唇,握着腰间的长剑就说道:“绕路直接去过屿擎峡,去云城。” 萧九辞直走两步翻身上马后,又面无表情的对着萧莘说道:“放出冀鸟,告诉向默,万军整待,看南冀烽火狼烟,以备齐发。” 萧莘领命说道:“是。” 话音刚落,万声滔天的马蹄声便了响起来,萧九辞拉着缰绳,拖在马背上的披风挡住风雪的同时,在茫茫白雪中飘逸归尘。 南冀军行过的脚印整整齐齐的踩在雪上,脚印多的直接就把厚厚的积雪踩成了实心的冰路。 因为风雪交加,萧九辞的披风被吹掉了一半,露在外面的小脸英气卿华。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她生的英容绝色,颠倒众生,宛如神明遗落在人间的月光,普照着身后的将士们。 大约半日过后,萧九辞带着大军压境,抵达了云城外围。 萧九辞一身凛气,眼眸微垂,望着几里外的云城城门上插着的深湛色的旗帜,看着那用血写上的“塬”字,萧九辞眼底皆是冷漠寒气。 北塬的族旗在白茫茫的云雾中飘荡,飘在萧九辞的心里却是寒风凛冽。 萧九辞扯下披风的帽子,整张脸露出来的时候,满面肃容,带着微微的煞气,震慑得南冀军大气一凛。 萧九辞伸出手臂作了一个停的手势,声音异常冷冽:“先驻守扎营。” “是。” 一个时辰过去了,云城外的沙地上的雪被南冀军扫到了一边,开始驻军搭棚。 萧九辞则是坐在马上,一双手握着弓,不仔细看,还没有人能发现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不是冷到颤抖,而是对北境三城的上万百姓感到悲愤。 若是没有绝对攻下这座城的胜算,她不会贸然出手。天气太冷,南冀军在外风餐露宿,而北塬人身处云城,云城城墙太厚,易守难攻。 在两方人马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萧九辞打算按兵不动。 可就在萧九辞骑在马背上,那云城的城墙边的雪雾被风稍稍吹散开的那一瞬间,萧九辞明晃晃的看见了那城墙上挂着的几个血淋淋的人头。 那绑着毛发的长绳上染着鲜血,那头挂在那里染了大雪,罩了一层白霜,要不是脖子间的刀口太过狰狞,加上萧九辞的眼力过人,她还真看不清楚那挂在城墙上摇摇晃晃的是几个人头。 萧九辞心中怒火冲天,她来了甚久,始终没见到钟徽的身影,那城墙上挂着的其中一个恐怕就是是钟徽了。 握着弓箭的手臂气的微颤,可萧九辞还是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怒气。 萧九辞手举长弓,拿出箭矢搭上箭弦以后,左眼微微迷了起来。拉弓瞄准云城城墙上飘着的旗帜,正准备射出这一箭的时候,忽然萧九辞偏了偏准头。 “咻!” 箭矢力道不足,准心偏失,众人看着箭矢穿过风雪,直直的划过北塬旗帜,射进了旗帜后面的墙。 一瞬间,萧九辞听到了远处城墙上的惊呼声:“有贼人!” “快快防守!” 萧九辞却丝毫不慌,这一箭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若真的想射,怕是连发三箭,那些北塬人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箭矢没有射中,秦褚皱了皱眉轻喊了一声:“侯爷?” 萧九辞放下长弓,回眸扫了秦褚一眼:“怎么?” 秦褚低头轻声说道:“侯爷的箭法,刚刚可是……” 萧九辞挑眉看着秦褚,秦褚语下一顿,竟然不太敢问出口。萧九辞故作不知,问道:“是什么?” 秦褚硬着头皮问道:“可是天气太冷,导致侯爷发箭无力,这才准头不稳?” 萧九辞嗤笑一声,眉眼却无动于衷,嘴角勾着轻笑,翻身下马后,微微启唇说了一句:“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唬唬北塬蛮子而已,你倒是当真了。” 萧九辞转身就向那帐篷边走去,丢下秦褚一人在原地尴尬的不行。 南艾跟着萧九辞走过去,路过秦褚时淡漠的看了一眼这个副将,孤傲的说道:“我家侯爷自小百步穿杨,五箭齐发都能顺时穿过同一只大雁的脖子,且只有一个箭眼。” “我们侯爷九岁便能办到的事情,你却到现在还在质疑她的箭术?” 第42章 箭术 南艾的话一下子就提醒了众人,就连刚刚质疑萧九辞箭术的秦褚都恍然想起当年秋猎的那一幕。 是啊,谁人不知当年的秋猎是南川侯嫡长女萧九辞夺得了头筹。就连当年还是皇长孙的太子元佩,在比箭术的一场中。 因为和年纪尚幼的萧九辞扯了个平局,后来皇长孙元佩谦逊,念及萧九辞念及尚幼,所以想这场让萧九辞赢。 结果元佩谦让的话还没说出口,萧九辞就直接拉弓齐射五箭。射出时因力道不同,直接就先后射穿天上大雁的脖子。 萧九辞丢下弓就跑了,根本就不屑元佩的谦让。之后雁落地,御林卫捡大雁时,才发现这雁只有脖子上一个伤口,血洞不大不小不偏不差。 但凡萧九辞参加了秋猎,那这场秋猎的头筹绝对就是萧九辞。这些年也只不过是萧九辞的名声实在太差,萧九辞也不在意这些虚名,这才让流言盖过了自己的才华。 站在前面的副将基本上都是知道萧九辞的真实水平的,他们的新侯爷出身武爵侯门,自小便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刚刚怎么会怀疑她的能力,实在是惭愧啊。 不过看着众人的样子,萧九辞忽然勾唇笑了。就连自己人都轻易的骗过了,她还担心什么呢?还怕布鲁登骐会不上钩? 萧九辞安安心心的回了萧莘给自己搭的帐篷里,解了披风就开始拿出沙地舆图。开始专注的插旗烽观察地形,想想这场仗要怎么打才能打到最好。 就在萧九辞谋划着战事的时候,云城里的北塬人已经心慌了。 守城门的北塬士兵急急忙忙的冲到云城城守府里,慌乱的和布鲁登骐禀报了这件事情。 布鲁登骐一听,那粗犷的脸瞬间就凝重了起来,丢下手中的酒樽,他魁梧的身躯猛的就站了起来。他自小生的毛发旺盛,脸上的胡子生的和头顶的发量一样多。 布鲁登骐身上重量级的膘肉就是力量的象征,身上穿着北塬皇族的打扮,一头杂乱的头发编制着,拿着墨绿色的麻绳编着,一身宽大的麻布衣服配狼皮大貂是草原蛮族的标配。 一听见大舜又的援军这么快就来了,布鲁登骐忽然就紧张起来了。 本来布鲁登骐前几日刚刚打下云城的时候,活捉了大舜那弱不禁风的主将钟徽。当时直接烧杀了附近的村庄后,布鲁登骐就杀了钟徽,想把钟徽以及大舜武将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示威三日,再攻打下一座城池的。 可是现在,布鲁登骐一听见士兵说没看清楚主将是谁,只看见身材不是很高大的人骑在马上,箭也射的不准。 本来布鲁登骐之前听说援兵来的是南川侯还慌乱了一下,后来听说这南川侯是新上位的女侯,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的时候,布鲁登骐笑得更加狂妄了。 “看来这大舜还真的是无人可用了,连这半大的奶娃娃都派出来了。连箭都射不准的人还带兵前来送死,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第43章 开战 布鲁登骐不屑的笑了几声过后,又故作镇定的坐回了铺着兽皮的长椅上。 但是没过多久,他便让人去探听了南冀军这边的消息。 十分确定的确认了敌情以后,布鲁登骐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半提着的心。 更加放肆的笑了几声后,布鲁登骐派人去时刻盯着萧九辞这边的动向,生怕萧九辞这个人不对劲。 毕竟是萧骁御的女儿,总不可能真的一无是处。 不得不说,布鲁登骐还是十分谨慎的,都走到这一步了,万一功亏一篑了,这可得不偿失。 过了两日,双方军马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布鲁登骐一直在观望着萧九辞的动向,却一直没有主动进攻。 而萧九辞也真的不着急,她人都到北境了,难道还差这两日时间吗? 这两日的时间里,萧九辞什么都没干,整日就是分三拨人站在云城门口破口大骂。 时不时的还自己亲自带副将前去叫阵,叫着叫着还会故意和副将在云城城门口就发生争执。 萧九辞将自己和南冀军关系不好的一面在北塬人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将自己无用还纨绔的一面也发挥很超常。 站在北塬人面前叫阵时,萧九辞那嚣张跋扈的气焰都能当场直接气死布鲁登骐。更何况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粗俗鄙语,简直堪比夜夜流连烟花柳巷的风流小人。 但是萧九辞越是这样,就越是勾起了布鲁登骐心中的战意。萧九辞就是故意要逼着布鲁登骐的怒火上来,然后让布鲁登骐带兵直接出来迎战。 而且布鲁登骐不可能一直窝在云城的,谁不知道北境三城的农收根本就比不上别的城池,更何况北塬还有那么多族人。 就算是觊觎萧九辞手中丰厚的粮草,布鲁登骐也会耐不住性子,自己出来的。 萧九辞可是明晃晃的长期粮票,活捉了萧九辞,他北塬还怕没有粮供饱? 天下谁人不知,大舜南川侯夫人沈琉出身名传天下的沈氏富豪。萧九辞都在自己手里了,就算大舜放弃萧九辞了,沈琉也不会放弃萧九辞。 这就是布鲁登骐看萧九辞的价值,甚至他觊觎的是萧九辞身后的那万里疆土。 直到萧九辞来到北境驻扎军营的第三日,天才刚刚半亮。 萧九辞这一日因为要起来处理军务,这才匆匆练了功,随便吃了点早膳就回了营帐。 刚想喊萧莘进来问问北塬那边的情况,就突然间听见了外面的吹号声。 “呜~”用号角吹出来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南冀军营。 萧九辞目光一滞,连忙对南艾说道:“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萧九辞面对心里突如其来的紧张感,立马就换上了铠甲甲胄,在铠甲暗处配上暗器,臂间的袖剑和靴子里的短匕,腰间的佩剑以及长鞭。 一件都不能少的带上以后,萧九辞匆匆嘱咐了南初:“安生待在这里,不要出来,等本侯去看看。” 其实萧九辞心中已经预料到已经是北塬人一大早就开攻了,否则南冀军怎么会忽然吹响号角? 第44章 京府女侯 萧九辞全副武装的出了大帐,一出来便看见周嵊沉着的大步走来。 萧九辞扬眉盯着周嵊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了,但她还是问道:“因何事吹角?” 周嵊正忙着找侯爷,结果没想到这就遇见了,连忙跟在侯爷身后就回道:“那布鲁登骐想打我们个出其不备,一早就想越袭我军。还好我军早有准备,他北塬人刚刚从里头有点动静就被站楼哨的士兵看见了,这才开始备战。” “一直到看见北塬士兵从云城城门口里出来,这才吹了号角。” 萧九辞走的很急,第一次的对战就这样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萧九辞摸着腰间的佩剑的手忽然开始有点不稳了。 她从不曾惧怕战场,她只是有点紧张。第一次总要经历的,没关系的,她是萧九辞,是名动天下的英雄的女儿。 萧九辞不会败,南冀军亦不会败。 身披铠甲的萧九辞英姿飒爽,抬脚跨上战马的风姿依旧爽厉,发梢被大风吹着,吹起的是一群儿郎心中的热血。 吹角,打鼓鸣音,起兵,列阵,开始备战! 先头还平静的沙场,此时的气氛却像是染了雪霜,充斥着激昂战意和紧张欲发的气息。 萧九辞骑着羲九,身后站着的是南冀军最精锐的士兵,身边跟着的都是她父亲一手培养的副将。 两军相对的时候,南冀军身上穿的依旧黑甲凛凛,而北塬全身是兽皮,像原始的部落族人,全身充满力量。 两军交战,不知道北塬在不在意礼节,反正萧九辞是先打过招呼了,只是语气不太好听。 “初次交锋,先给三王子拜个早年。毕竟出门在外还得当山匪挺辛苦的吧,其实仔细想想三王子也真是不容易。心这么狠手段这么阴毒的人还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啊。” 萧九辞扬着下巴,一脸不屑孤傲的模样,那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气人,偏偏她的语气还那样舒爽快意。 布鲁登骐带着三万士兵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萧九辞还是个长得怪好看的小娘子。 除了萧九辞这嘴比较损以外,布鲁登骐被她气的都将等下怎么折磨萧九辞的手段都想好了。 男人嘛,总要有点本事,才能叫女人心服口服。 布鲁登骐不大的眼睛折射出阴险的光,右手握着大刀悄然一横,刀光照在他被胡子遮了半脸的脸上。 布鲁登骐像盯猎物一样紧紧的盯着萧九辞的脸,侯间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等他活捉了萧九辞,一定要让这嘴欠的小娘们知道男人的厉害,尤其是北塬的男人! 不远处,萧九辞透过大雪看着布鲁登骐的脸,自从看见布鲁登骐直勾勾的在盯着自己的时候,萧九辞就开始不耐烦了。 两军对峙着,萧九辞抽出羲辞,剑光寒射锋芒时,舌尖舔过上牙,萧九辞的眼眸冷的像夜里的寒星,尽敛煞意。 布鲁登骐抬刀示威:“北塬的勇士们,看见前面的猎物了吗?杀了他们,他们的身后有我们族人活命的生路!” 然后就是一片粗野的声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布鲁登骐又挥着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喊道:“踏破大舜城池!战领最肥沃的土地!” 又是齐天的助威声:“踏破大舜!踏破大舜!” 萧九辞握着剑柄的手一晃,在马上挽了个剑花,偏头挑眉轻笑,朗声快意说道:“大舜的儿郎们,敌军压境,南冀军命:驱除蛮夷,护卫身后万里江山!” 南冀军的回应十分有序,声音朗硬滔天:“驱除蛮夷!护万里江氏!” 随声附和的便是一阵阵威鸣的鼓声:“咚!咚!咚!” “杀!” “杀!” “驾!” 鼓声随着疆场拼杀的声音而起,声音狠烈且嘈杂,却没有一处是退缩,没有一处是畏惧。 两军相冲时,疆场气氛礴涨欲发,两军实力相当,北塬士兵勇猛精进,南冀军精锐血蛮。 南冀军作老鹰捕翔状,化作两张巨大的翅膀,北塬人像盘蛇占地从洞口爬出,就这样被张开翅膀的南冀军包围翅膀里吞噬。 关于阵法,萧九辞排的很细,钻研的也很透彻。在南川侯府里蛰伏了将近三个月,她并不是毫无心计的无知孩童了。 萧九辞胯下的战马绕有热血的战意,马蹄勇往前进时溅起泥泞混着雪水的沙土。 萧九辞的剑光闪过北塬士兵的眼前时,北塬士兵的喉咙便瞬时被划破,血如潮涌般喷出,热血随着大雪散了余温。 萧九辞扯着缰绳驰骋沙场,耳边传来的只有兵器碰撞声,眼前擦过的也只有剑光四射激起了的火星。 面对舞着大砍刀的北塬士兵,萧九辞从马背上腾跃而起,双手握着一柄长剑就直劈北塬士兵。羲九英勇的跑着,萧九辞回剑时,又落到了羲九的马背上,仿佛开剑到落剑也不过才一瞬而过,简单又暴力残忍。 萧九辞的时间不多,没有功夫细磨耐战,她一向出手很快。刀光剑影的交错被她一转身就躲过。 萧九辞甚至连剑都懒的挥,直接蔑视般的拉着缰绳。眼眸一横间,羲九顺势凌空半起,凌空踏着两条前腿就能横踢在北塬士兵的胸口。 人马半空起,踏死人两行。要问英雄何处寻,便是京府女侯家。 萧九辞骑着战马在战场回眸,眼里带着腥红的战意。看到北塬士兵几个人围着南冀士兵,北塬士兵刚抬刀要砍,萧九辞眼疾手快的抬起左臂,对着那几个北塬士兵就射出了几枚袖箭。 另外一边的袖箭暗器和萧九辞的袖箭一齐射入那几个北塬士兵的脖子,萧九辞蓦然抬眸一看,与一同看过来的萧莘相视一笑后,重新挥剑杀敌。 战场上充斥的血气与雪沙混在一起,是不可描述的腥气,北塬人的刀很快很有力,但是这也不影响南冀军的实力。 南艾也是第一次随萧九辞上战场,虽然也紧张到手颤,但眼中的坚定依旧能加快她杀敌的速度。 第45章 斩杀武将军 雪落下来的时候,萧九辞的马速很快,绝骑横剑顺着北塬人的脖子,雪花落在剑上顺着北塬人的血顺被划成了两半。 雪花落在沙地上瞬间就融进了尘埃,疆场的拼杀果然比不得别的地方,萧九辞只觉得风在耳边刮的飒响,吹在脸上冷硬生疼。 战场的混杀让萧九辞丝毫不敢松懈,尤其是骑马跃过敌军身边时,那明晃晃的的砍刀让萧九辞忌惮两分。 萧九辞的剑很快,但北塬猛将的刀也很有力量。当一个长相魁梧,穿着比较肃重的北塬猛将向萧九辞这边骑马劈刀过来时,萧九辞不得不扭转马头俯身躲过。 同一时间,萧九辞轻拍马背,整个人腾跃飞起,单手撑在马背上,侧身就来了个横踢,直接将那北塬猛将横踢下马。 北塬猛将显然没想到萧九辞还有这样敏捷的身手,那横踢的力度也是十分重力了,他堂堂北塬武将军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踢翻下马? “吁~” 在战马嘶鸣声中,萧九辞迅速回身,放开缰绳轻点足尖凌空落地,欲出剑重伤北塬的武将军。可到底是武将军,反应迅速的立马翻身躲过这致命的一剑。 萧九辞的剑挑在沙地上,激起了半尺沙尘。那武将军也是个难缠的人,知道萧九辞身手不错后就不敢再轻敌了。 武将军不敢轻视萧九辞,立马握住大刀就往萧九辞的头顶劈来,萧九辞身量娇小,和他硬拼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萧九辞猛的抽出腰间的长鞭,顺手就往地上顺了一鞭,“啪!” 长鞭打在沙地上立马激起了沙尘,就在武将军被沙灰迷惑的一瞬。萧九辞手中的长鞭立马就打散了沙尘,宛如灵蛇一般的绕上武将军的脖子。 长鞭上带了倒刺,只要绕上血肉,一扯都生疼。 武将军手硬生生的扯着脖子上的长鞭,手上和脖子上立即就被萧九辞的长鞭所伤。 偏生萧九辞握着长鞭的手仿佛生了神力一般,武将军魁梧的身子不停的抖动挣扎着,可萧九辞就是咬了牙不松手。 武将军满脸憋的充红,手背上看不见的青筋都绝然暴起了。身边的北塬士兵想要上来偷袭萧九辞,可萧九辞眉眼一横,发梢在耳边吹过时,臂间的袖剑就飞了出去。 射杀数名北塬士兵后,北塬士兵忌惮着萧九辞不敢上前,萧九辞微嘘喘着细气,再一次勒紧了长鞭,血瞬间从长鞭溢出。 “滴!滴!滴!” 血落在沙地上,好像武将军无法发出的痛苦声。 随着武将军突兀着的眼珠,身边的南冀军像守着萧九辞一般悄然向萧九辞靠拢。而北塬士兵也忌惮着逃窜,慌忙寻找其他的将领。 远处的布鲁登骐看到了这一幕,头顶一热忽然间就从萧九辞凌厉的招式反应过来,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在这一瞬,布鲁登骐几乎惊掉了眼睛。萧九辞放力一扣长鞭,扣的越紧那倒刺刀嵌在肉里越深,几乎一扯力,那长鞭就如同铰刀一样,布鲁登骐只看见眼前有一个腥红的血球滚了出去…… 长鞭没有了收物,随着魁梧的无头尸体同时落在地上。 第46章 俘虏 萧九辞面无表情的收回长鞭,长鞭的微端还滴着鲜红的血液,萧九辞嫌恶的将长鞭微端丢在了沙地上,抬眸间气势汹汹的站在原地看向四周的北塬士兵。 萧九辞手握长鞭滴血,四周的南冀军已经护着萧九辞站在了内围。但萧九辞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远处同样被北塬士兵包围在内的布鲁登骐。 布鲁登骐的眼神飘忽的瞟过那地上的无头尸体,咽了咽口水莫名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发虚。 布鲁登骐被萧九辞的眼神看的发怵,这年纪尚幼的孩子,不过片刻之间就能当自己的面直接斩杀自己身边的一员大将。 这时候的萧九辞站在布鲁登骐的面前,就让布鲁登骐内里开始发虚。 耳边皆是兵器的击鸣声,布鲁登骐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大刀,脸上的肉因为喘气而抖动,脸上划伤的刀痕正冒着血珠,脸上的汗水黏连着毛发显得布鲁登骐的眼睛更加凶狠。 布鲁登骐站在北塬士兵中间,嘘喘着说道:“你就是新晋女侯萧九辞?” 萧九辞横过剑身,不卑不亢道:“是我。” “哼!” 布鲁登骐桀骜不驯的冷哼一声,眼底的轻视直接就表示了自己的不服,说话更是粗犷:“原是你这丫头卑劣,骗诱我带兵前来。如此行径,难为大将,倒是又失你南川侯府的门楣啊?” 面对布鲁登骐的冷嘲热讽,萧九辞眉头微皱,轻笑一声才瞥向布鲁登骐说道:“南川侯府什么门风轮的到你在这跟本侯评头论足?本侯如何行径?你又值得本侯有多少武将风骨来对你?” “惯会使蛮力的虎辈,也敢和本侯提门楣?本侯是比不起,你烧杀我大舜百姓的火都直冲天际了,也没见你布鲁登骐被雷劈死,北塬也配提门楣?” 萧九辞的表情冷漠不屑,已经激起了布鲁登骐的征服欲,愤怒到面目全非的布鲁登骐直接抄起大刀就往萧九辞这边冲来。 赶在另一边斩敌的萧莘被另外一个北塬猛将缠住,周嵊和秦褚也不在萧九辞的身边,萧九辞唯有一柄长剑以及身边的南冀军。 南艾身处后方,并不能及时支援到萧九辞。 布鲁登骐带着一名大将向萧九辞冲过来的时候,萧九辞立即迎剑而上。 布鲁登骐的刀直接砍在萧九辞挡上去的剑身上,力量的交锋是威震凌波的。萧九辞的发梢被微微震起,露出尽显战意的眸子,坚毅强悍。 布鲁登骐的刀震得萧九辞虎口发麻,强悍的力量让萧九辞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重视这个敌人,他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大。 身边的南冀军又重新混入到了混战中,另一个北塬的猛将直接趁萧九辞被布鲁登骐缠住的时候,抽出大刀向萧九辞追来。 萧九辞眸光一闪,后抬腿就是一踢,实力强悍到直接将北塬猛将踢飞出去,手中的刀都飞了出去。 萧九辞的内力反向而出,又将布鲁登骐的刀震出了断口。 萧九辞内力的深厚让布鲁登骐惊的瞪大了眼睛,布鲁登骐被震出去的时候,险些站不稳身子。 “你小小年纪,怎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布鲁登骐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萧九辞上前一步紧逼冷笑道:“哈哈。” 萧九辞垂眸笑得苦涩,可同样桀骜不驯:“本侯没长牙的时候就这么厉害了,你到现在才惊艳?” 第47章 首战胜 面对萧九辞这样狂妄的阙词,布鲁登骐忽然朗声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可又好像在笑小孩子一般还带些欣赏。 萧九辞不解,还以为这人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都快战败了还笑成这样? 布鲁登骐的笑声回荡在兵器铮锵的战场上显得十分违和,甚至让萧九辞觉得十分难堪,“你为何放声大笑,就因为本侯年岁尚小?” 比起布鲁登骐,萧九辞就算天生武才也显得十分稚嫩。 布鲁登骐目光紧锁在萧九辞拿剑的手上,慢慢说道:“你出身将门,乃是武爵之后,汝父乃威震三国的战神,可现如今还不是大舜皇帝眼中的眼中钉?” 说着,布鲁登骐语下一顿,又说道:“你萧九辞倒不如降了我北塬,和本王一起占了大舜的土地,也好过哪日大舜皇帝看不顺眼南川侯府杀了你强。” 疆场冷瑟,可人心到底难测。萧九辞才不会相信布鲁登骐的话,或许就刚刚那一瞬他对自己有些欣赏的意思,但更多的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 他无形之中侮辱了自己作为武将的风骨,萧九辞眸色一狠,也不再下手留步。横剑就发步上前,布鲁登骐身子笨重,只能靠力量来抵挡萧九辞的剑式。 那一旁的北塬副将看见了布鲁登骐被萧九辞难住,连忙几人就直步上前欲偷袭萧九辞的后方。 就在心急火燎之际,几支箭羽穿过了遍地狼烟,直射穿那几名猛将的背后。 甲衣被穿透,箭羽射体而出,砍刀落地的时候,带着北塬猛将的死不瞑目一起落了声。 萧九辞闻声看向自己背后,在看见数名北塬猛将的尸体时,萧九辞的目光向远处看去,抬眸就是远处萧莘和秦褚收弓的身影。 萧九辞蓦然收回目光,嘴角带着浅笑。他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无声的守着她的背后,她只管往前冲,不要回头。 萧九辞心里骤然生暖,目光一凛就右手拿剑侧划过了布鲁登骐的胳膊,随后又是翻身躲过布鲁登骐劈来的刀面。 萧九辞拿剑的右手一松,左手灵活的接住长剑又闪到布鲁登骐的身后划了布鲁登骐一剑。 “啊。” 布鲁登骐的兽毛大貂背后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血瞬间澎涌而出。 布鲁登骐吃痛的弓着身子,望向萧九辞的眼神一场凶狠了起来。 “好你个不识时务的小崽子,你别落到本王手里。否则,本王一定撕了你。” 布鲁登骐气喘这咬牙切齿的说着,萧九辞眯眼看向这个武级力量的人物,也不和他客气。 “你有命回去再说吧,还想着撕了我?先熬死我萧九辞,你怕是没那么多寿命了。” 萧九辞冷笑着,长身而立在白茫沙场,腥红的眼眸看着四周逐渐少去的北塬士兵,目测这里的北塬士兵已经不足五百人以后,萧九辞在心底就直接宣判了首战的胜利。 萧九辞凝眸看向面前的布鲁登骐,目光冷冽的像雪域的寒冰让布鲁登骐心生忌惮,明明只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子罢了,却让布鲁登骐觉得这自己败的这么惨。 第48章 捷报 就在萧九辞微微抬起手臂对准自己的时候,布鲁登骐的眼睛一下子就惊恐了起来,他负伤站在那里,身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士兵,失去了左膀右臂的他开始慌乱。 还没等布鲁登骐开口投降,萧九辞无名指微微一动,手臂上安的袖箭直接飞射出,“咻!”的一声就打入了布鲁登骐的膝盖骨。 “啊!” 布鲁登骐的腿没有支力,瞬间吃痛痛苦不堪,随着萧九辞面无表情的将手臂微移,将第二枚袖箭打入布鲁登骐的另外一条腿的膝盖骨里,布鲁登骐痛嚎声响彻了整个峡谷。 “啊!” 萧九辞只看了一眼倒瘫在地上的布鲁登骐,就直接伸出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口哨:“吁~” 羲九迎着萧九辞的口哨声奔跑起来,马蹄踏过万人血海的尸体,踏过了血水与雪水融合在一起的腥臭,残缺不全的尸体让羲九都染上了血色。 “找军医来给他看看,先关起来,” 萧九辞面色凝重的对着身边的南冀军吩咐着,转身翻身上马后,高举起手中的长剑,仿佛王者降临了一般,孤傲俯瞰着这片血战后的沙场。 瞬息过后,萧九辞微微启唇朗声对着整个峡谷喊道:“放下利器,饶尔性命!” 说完,萧九辞便扯了马头,英姿飒爽的带着剩余的人马直接扭头直入云城。 带些稚气的声音回荡在峡谷之中,带着隐隐约约的将气,不得不让人心底臣服。 云城里面现在不过就是一些残兵败将,在听见了大舜胜利的鼓声后吓得四处逃窜。 萧九辞骑马带兵进入云城的时候,放眼望去云城虽然不是特别繁华的城域,但小楼房屋边上到处都是斑斓血迹,甚至路边都还摊着残碎的小摊。 到处狼狈不堪的迹象都是北塬人入侵后发生的不幸,萧九辞心里忽然能感受到自己作为武将,面对这一切后的痛心,以及对入侵者的仇视了。 云城里还有百名剩余的北塬士兵,南冀军在结束峡谷的首战后,萧莘便亲自将放下利器的不到百名的北塬人关进了牢车。 北塬人大多数忠烈,看着首领被俘,基本上也不会有求生的欲望,只觉得自己忠心耿耿当场就会了结了自己。 投降的北塬士兵大多数都是些年纪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家中的妻儿尚未吃饱饭穿暖衣,心中带着牵挂是如何都舍不得死去的。 布鲁登骐的双腿流了太多的血,双腿的膝盖骨直接就被萧九辞打了个粉碎。此时此刻是真的跑不了了。 周嵊领了萧九辞的命令将钟徽几人的尸体全部都收了起来,连日里带着尸棺和战前捷报直接送往大舜京城。 萧九辞让南冀军立马将那北塬的旗帜拿了下来,换上了大舜的朝旗。 此行一战,萧九辞收了北塬百名留存的残兵,立即派兵直入镇守云城,又派人先去给涪城的北塬士兵打了个下马威。 一切事务都被萧九辞安排的十分稳妥,南冀军对于萧九辞的实力也是越来越臣服。 刚开始可能是因为萧骁御,而现在萧九辞就是名正言顺的南川侯,是真正意义上的南川侯。 第49章 云海关 对于涪城和渝州九县,萧九辞并不打算一步一步来。 现如今北塬的三王子布鲁登骐都在自己的手上了,北塬军队群龙无首,若是再晚几日,怕是北塬就来援兵了,这时候不乘胜追击,怕是后面就不好打了。 为此,萧九辞思来想去,还是先给远在北疆的向默下了命令。冀鸟到达北疆花了一日时间,向默接到萧九辞的命令:严守北疆,不要放回一个北塬人。 北塬想回去搬救兵,现在是不用想了。 萧九辞将布鲁登骐被擒的消息立马传到了涪城,至于云海关,萧九辞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擒贼先擒王,王都在自己手里了,还怕涪城里北塬的驻军? 萧九辞在云城的时候,就和南冀军所有的大将小将都约算了一遍:“北塬士兵打到云城的时候,传回的消息就说是还剩七万大军。北塬用了三万士兵攻占了三城,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这只能说明大舜的兵力实在弱到不如鸡仔。” “于云城一战中,布鲁登骐倾城兵力想要挑战南冀军,最后想来他们也只有三万兵力,这一战中我军陨兵八千,轻伤兵约有一万,重伤者五千。” “领兵出来五万,现在手里能出战的也只有三万之余。而现如今看来,涪城应该只留了两万北塬驻军,而渝州九县应该也还剩两万北塬驻军。” “三万对两万,涪城很好拿下,可渝州九县就会困难很多。能拖住一时消息,但北塬不可能会长时间不知道这边出事,加上渝州县域较多,地域不集中,我们手里的兵力打到渝州怕是不足以抵抗了,一再而战,恐怕难打。” 萧九辞的话分析到位,在场的将领们并没有异议。 最后,萧九辞打算利用布鲁登骐来作最后的筹码。布鲁登骐现在昏死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别到时候折腾死了没了价值。 萧九辞小小年纪,出手独到狠辣,让诸多将领折服,也不再敢小看萧九辞的实力。 萧九辞让人修整了云城,借这个时间让伤兵留在云城内休息养伤,整顿兵马。 最后,萧九辞打完云城后,只隔了两日的时间又出兵去攻打了涪城。 第一次派兵出去的时候,只不过是吓唬了一下涪城内的北塬士兵。萧九辞只不过想探探虚实罢了,并没有真的想要打的意思。 可就是这么一试探,居然让萧九辞试探出原来涪城内留的也只不过是些伤兵罢了。这么看来就算那钟徽带了十万兵马全赔进去了,倒也算是给北塬重创了一点点小伤啊。 可惜了那十万人马,不是萧九辞说钟徽废,实在是真的废到人家北塬拿刀杀敌都觉得人头送的手酸。 整整十万人马,没把北塬赶出去,主将还被分尸了,就伤了人家一点牛毛。 萧九辞心中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感慨了,人都死了,她也不想为难个死人。武将都是心疼兵的,能把钟徽的尸体给京里送回去,已经是她作为武将最大的容忍了。 萧九辞立刻云海关发生了一场小战,想试探一下情报的虚实。 结果萧九辞眼尖的就看出那城里出来的士兵几乎都有些手脚不便,战斗力也不足。 萧九辞就骑马站在远处看着,南冀军的大将几乎都没派出去。萧九辞让南艾领了一千南冀军参战,结果轻轻松松就斩了北塬千余士兵。 第50章 捷报 就这样磨了一会儿,萧九辞真的可以确定涪城里面都是一些伤残的士兵了,面无表情的就抬了抬手,眉眼冷峻的一挑,就道:“可以攻了。” 命令一下,三万南冀军就倾巢而出,带着冷硬的肃杀声,拿着长枪就往云海关冲。 兵力众多,萧九辞骑着马在远处看着,观察着北塬人出的招式以及思考着这里的地形。 这些残兵败将,萧九辞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几日以来,她忽然觉得这次出征可能不过就是一次锻炼自己的机会。 萧九辞看着前方激烈的拼杀,北塬士兵就像是没有持利器的妇孺,几乎伤不到南冀军就被斩杀了。 “愿归降者,可饶性命。” 一句话淡漠的从萧九辞的嘴里冒出来,一旁的萧莘听见了,立即派了命令下去。 作为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女儿家,萧九辞表现出来的冷静实在是让人心生寒颤。 这个姑娘内敛又张扬,孤傲又寡淡,薄情又热心,心狠却又善良。是个很复杂两面的姑娘,不过却是个性情中人,一切都抵不过她喜欢。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了。 从云海关到涪城,南冀军踏着北塬士兵的尸体一直前进。 萧九辞胯着战马,一身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模样,在北境没有热感的朝阳下,显得那样不同。 一身的黑甲被照的反射出寒光,就像是混入尘世的微光,一点点蹿进这个充满血气的疆场。 南冀军很守军纪,只要是萧九辞下达的命令,他们都会遵从。 俘虏了近千名北塬残兵,愿意归降的基本上也都是重伤者。 归降对萧九辞没有任何好处,萧九辞还得为他们救治伤情,但不虐待俘虏是萧九辞的原则。 涪城很容易的就被萧九辞夺回来了,伤兵军饷什么的,萧九辞又不是没银子,又不是养不起。 只要别动什么歪心思,别惹麻烦,萧九辞都可以大度一点。 萧九辞到达北境十日不到,先后夺回两城,就在南冀军与渝州九县的北塬士兵相峙时,捷报传回了大舜京都。 …… “捷报!捷报!” 这一日一大早,便有一名骑兵手举火封,一路大喊着喜讯。一直从京城城门口喊到了宫门口。 文武百官还在金殿之上上着早朝,刚刚还有人提起钟徽带兵出征,至今丢了城池还生死不明。 正有人想让皇帝判钟徽的罪的时候,便有御林卫进殿禀报了:“启禀皇上,殿外有南冀军前来报捷。” 元晋一听御林卫的禀报,一脸愁容立马就消散了,身穿龙袍就一拍龙椅激动的站了起来。 皇帝的整颗心都悬在那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立马挥手道:“快!快传他进来!” 等待着消息的元晋叉着腰在龙椅前走来走去,一副焦急不安的模样。 慌乱如麻的他心里暗想道:没事的,一定是好消息,都说了是捷报了,一定是喜讯。 家国危亡的时刻,皇帝心中还是希望萧九辞能够打胜仗的。若是一开口就听到萧九辞吃了败仗,皇帝心中怕是才不好受,萧九辞若是再败,怕是大舜就要亡了。 第51章 金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也是一口气提着,就等南冀军信兵进来的这一会儿,好些人紧张的都直冒冷汗了。 身穿黑甲的南冀军一身风尘仆仆,走路时还传来身上的盔甲碰撞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就像踩在了人心上似的。 尤其是顺安王元璞和右相苏锦探,那整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传捷报的士兵。 士兵大步直前,平静的走过文武百官跪在皇帝的面前,就行礼道:“末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心里着急,上前一步就着急的说道:“快快免礼。” “边疆战况是否一切顺利?” 信兵没想到皇帝这么心急,立马就掏出了藏在黑甲中的火封信纸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大太监郑坤。 随后又禀报道:“启禀皇上,北境战况一切顺利,南川侯萧九辞领兵三万于云城一战中一举夺回云城城池,共计斩敌三万,南川侯萧九辞武艺非凡,当场重伤并生擒北塬三王子布鲁登骐。” 信兵还没有说完,皇上就激动的大手拍好,神色更是龙飞凤舞,高兴的恨不得亲自去看看北境的疆场:“好!好啊!好啊!” “真是天佑我大舜!果然,南川侯府出将才啊!先皇就预言这萧九辞并非是池中之物,好!真是太好了!” 皇上一连说了好几个好,言语都已经激动的无法组织了。 诸位臣子就直目看着皇上那喜出望外的神情,那顺安王在听见这样的消息时,心里沉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 萧九辞没事就好,只要萧九辞在战场上平安归来,那他也不会对不起萧骁御了。 金殿之上有一半的人真心为萧九辞首战告捷而高兴,但也有一半人不高兴。 太子见皇上高兴的胸口一直上下起伏,有点高兴的过了头,立马就上前说道:“南川侯首战告捷,那自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天佑大舜。但不到最后,朝廷就一刻都不能松懈,还是需要警戒备援才是。” 太子一向内敛稳重,也是皇上最得力的皇子,皇上依赖太子过于依赖朝臣。一听太子的话,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是,太子说的是。” 说完以后,皇上又立马问信兵道:“那现下北境又是什么情况?那战马粮草可都足够?” 皇上先前派那钟徽出征也只是敷衍的派了些军需粮草,而现在一听萧九辞首战就赢了,心中立马就升起了希望,也是真心的关心萧九辞这边的情况。 信兵恭恭敬敬的拱手回道:“回皇上的话,北疆战况一切都好,粮草军需也备的充足。侯爷特意让末将问皇上安,请皇上安心便是。” 信兵是南冀军里的士兵,自然是帮着萧九辞说话的,圆滑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这样说,果然皇上眼神就亮起来了,心里忽然间就更加得意了。立马就觉得这萧九辞还真是个识时务的人,就要这样敬重着自己才好。 “好!朕也体恤南川侯为国征战辛苦,待她凯璇归来,朕必有重赏!” 信兵见好就收,立马磕头谢恩道:“谢皇上恩典。” 第52章 宣判 金殿之上,难得有这样君臣相生相惜的场景出现。 太子见皇上这时候如此贤德,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舜武将中,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小辈。能出类拔萃的也就只有南川侯府了,先是出了个骁勇小将萧莘,后来又有一举生擒敌军主将的萧九辞。 先不说这两名小辈以后的路怎么样,至少太子可以肯定的是,南川侯府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两名良将。 所以太子始终都还是希望皇上能够醒悟,能够大度一些,降低猜疑善待南川侯府。 皇上的龙颜大悦让朝臣中另一帮人更加不安,本以为萧九辞此去一行,必战死无疑,结果却首战就生擒北塬三王子。 若是萧九辞有命凯旋,那到时候先前得罪过南川侯府的人就绝对不好过了,首当其冲便是晋安侯府。 安钶轼站在武将的队伍中,心里慌乱如麻,偏偏皇上喜颜于色,他也只能违心的陪笑。 正当皇上准备叫信兵下去的时候,顺安王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既然云城已经夺回,那钟徽可有下落?” 信兵没有思索,直接回道:“侯爷到达北境的时候,那钟徽将军和几位副将的首级就被挂在云城城门口上,侯爷攻下云城时,那钟徽将军的尸体都冻实了……” 坐回龙椅上的皇上心下一惊,刚刚高兴点的脸瞬间变僵了,嘴上都开始自言自语:“他钟徽竟然如此无能……” 太子转身又问道:“那云城既已攻下,那钟徽与一众将士的尸体呢?” 信兵立马回道:“侯爷已经让人把几位将军的尸体押运回京城了,末将军命在身,这才先行抵达京都。” “呯!”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一掌拍在那龙椅上,愠怒的冷哼了一声,就带着一丝怒气说道:“他钟徽如此无能!朕派给他十万大军就这样成了敌军手里的刀下魂!如此无能之人,竟然连城池都守不住,还被人看下首级挂在城门上挑衅大舜的威严!” “大舜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尸体就算是运回来了,朕也要治他的罪,此次与钟徽一同出征的将领,一个都别想脱罪!” “朕要诛他们九族!让他们知道白饭可不是这么容易吃的!朝廷不会养着无用之人。” 皇上勃然大怒的当庭宣判,让一众文武百官心中发怵,连忙跪下齐声喊道:“皇上息怒。” 太子听到这个宣判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罚的有些重了,但是大舜的武将已经懒散好些年了,也该整治整治了。 金殿上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多,皇上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片刻之后又问信兵道:“你可还有其实事情要禀报?” 信兵想了想,最后只说道:“侯爷此次发兵涪城,想来战事也一切顺利,怕是过不了几日皇上就又该收到捷报了。另外侯爷还写了封信,方才末将已经转交给郑公公了,还请皇上记得看。” 先前见郑坤把信件收起来了,怕皇上一时高兴的忘记了看,信兵这才提醒。 皇上微微赞许的颔首,只轻声说道:“你有心了,无事便退下先歇着吧。” 信兵拱手道:“是。” 随后便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走出了金殿。 第53章 该回府了 北境捷报的消息传回南川侯府的时候,沈琉正在商铺里核对账目。 沈琉一身银月色华服端坐在那亮堂的台前,素手轻轻的打着案前的算盘,眉目流转在账本上,专注中有透着温婉气质。 正认真的时候,商铺外就传来了一阵愉悦的声音:“夫人!夫人!” 沈琉听见声音也没有抬头,闻声就辨出了是南苏,依旧端庄的打着自己手中的算盘,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此时南苏刚好从南川侯府赶过来,气都没喘一下,就激动的回道:“夫人…小姐…哦不!是侯爷!侯爷打胜仗了!” “咚!” 沈琉一听见侯爷两个字,手指就不自觉的停顿了下来,算盘声戛然而止。 南苏跑到账台前,那一双眼眸高兴的像打着灯火光。 南川侯府收到消息后,南苏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告诉了夫人。 自从侯爷出征后,夫人也就很少在府上了。更加精忙于商行,经常有时候忙过头了,就在庄子上住了。 为此,府上的三位老人家也打不起什么兴趣。 好半天,沈琉才反应过来,按耐不住眼底闪烁的泪光,手指轻颤着绕在一起,故作平静的抬眸问道:“打什么胜仗了?” 南苏眉眼飞舞的对着沈琉就比划着说道:“前线传来捷报,说是侯爷首战一举击溃北塬敌军!生擒了北塬主将三王子布鲁登骐!” 萧九辞有能力打胜仗,这个沈琉并不意外。但是首战生擒敌军主将,这倒是让沈琉意想不到了。 只见南苏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吹嘘,沈琉听着就慢慢的湿了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到底是他的孩子,气性和耐力都是别人比不上的,就连本事也如此相像。 沈琉听见这样的消息,无形之中就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威震四方名声显赫的男子。 沈琉也不知道南苏念叨了这么久,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轻声问道:“她可有伤着?” “啊?” 南苏正说着别的事情,冷不丁的被夫人这样一问,还真的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哦…” “信兵刚刚来府上报信说,侯爷在战场上骁勇英猛,并无伤迹。” 听到南苏确切的回答后,沈琉悄然松了一口气。 转而,沈琉心里暗自想道:果然出征前的话都是哄自己的,自己叮嘱的话她也是半点没听进去。 骁勇?英猛?冲的这么前面,迟早也会伤着。 可她到底是他的血脉啊,都是这样气性风骨的人,又怎么会退缩。 或许她自出生开始,就从不曾畏惧战场吧。 耳边还是南苏叨叨叨的声音,沈琉也不回应,双目空想般的看着商行门外。 萧九辞出生的时候,她还想着是个姑娘家好啊,姑娘家以后不必上战场,多好… 可是现在,沈琉却很想她萧九辞生下来就是男儿身,至少她受伤的时候,自己不会那么心疼。 女儿家的身躯又怎么抵得过儿郎铁铮铮的臂膀呢? 说了半天,南苏见沈琉的思绪不对,就算怎么说好像也是一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对此,南苏不免有些气馁了。 只能小心翼翼的对夫人说道:“夫人,老夫人喊您该回府了。” 第54章 旁的心思 沈琉应着江氏的话回了南川侯府后。 沈琉站在门口就听见了府里的嬉闹声,往常的南川侯府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喜庆。 沈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同往常一样一身清冷气质。 到了大堂,沈琉隔着好远就听见了里面几位老人家的说话声。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到年关了,汝汝在北境打了胜仗,这是个喜讯。临近年关,我们也不能让她在外面吃了苦。” “是啊,那孩子打小就娇惯着,这次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也不知道瘦了还是糙了。” 沈琉站在外面就听见了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哽咽声,心中微微有些动容,其实她也一样惦记着萧九辞。 “不如年关那日,我们在普砚山底下设棚施粥送粮,为汝汝求的一份平安也是好的。” 盛怡话音刚落,沈琉就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见沈琉进来,沈常枫立马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大步迎着沈琉走来,脸上带着喜气说道:“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刚刚还说着给汝汝祈福。” 沈琉看着长辈们笑意满满,也不敢在绷着脸了,带着浅浅的笑淡淡的回了一句:“嗯。” 随后,江氏眉头一皱,便担忧的看向沈琉问道:“对了,你可给汝汝派军需了?” 不派军需,万一前线吃紧,那可怎么办呢? 沈琉笑意加深,自是知晓江氏是忧心忡忡,笑着回道:“一直派着呢?不会饿着她的,婆母放心便是。” 许是沈琉的笑容过于让人心安,江氏提着的一颗心慢慢的也放了下来。 自从北境的捷报传回京城后,想给南川侯府递帖子的就不少。萧九辞在北境打了胜仗,只要她回来了,那就是前无史例的京城第一女侯。 手握重兵的女侯爷,就算是女子,那也是得让天子忌惮的女侯爷。但若是萧九辞嫁了人,那就不一样了。不管嫁给了谁,那南川侯府还不就是囊中之物了。 京城里都没有傻子,既然看清楚形势,自然就生了些心思。 只要萧九辞嫁进来,那兵权什么的作为表忠心的物件还给皇上。自己得了个爵位又得了皇上看重,不管怎么想,自己都是稳赚不亏的事情。 京中好些权贵心里都有了合计,不是一早就派人上南川侯府递帖子,就是有人跑死找几十家商铺寻沈琉送生意。 一心就为了与这不近人脉的沈琉套近乎,南川侯府递进来的帖子,写的都是些邀请江氏和盛怡前往镇国寺礼佛的行程,要么就是家里特意开展了什么冬茶会,请她们前去观赏梅花。 沈琉没有这些闲心去理会这些事情,而且南川侯府有孝在身,不适合出面太隆重的宴会。 生怕到时候惹出了南川侯府与当朝权贵结交,却无视勋贵世家的相邀,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南川侯府可不想沾惹。 所以为了避免京中的谣言,沈琉拒绝了所有人下的帖子。 理由就是:南川侯府尚有孝在身,不方便出门见客,再者家中已许久闭门不见客,日后也会惯行。 第55章 试探 若是说京中心思最重的,想来就是晋安侯府了。 自从萧九辞出征前比安钶轼抢先一步被承爵为南川侯后,安钶轼就早已怀恨在心。 萧九辞一个女流还是小辈,明明自己先一步拿到皇上的承爵圣旨,可先承爵的却是她萧九辞。 就算后面成功承爵后,安钶轼依旧觉得心中不爽。尤其是在听到萧九辞在前线打了胜仗,安钶轼这颗心就一直挂着下不来。 心里一直回荡着萧九辞说过的话:你们晋安侯府的爵位都快承袭不了了,还装什么世家? 是啊,晋安侯的位置现在是传给自己了,可是这一代要是传下来,也只能传到自己这里了。 想到这里,就已经让安钶轼一场不安了。自己的嫡子安侥苏现在虽然空挂着晋安侯世子的名号,但谁心里都清楚,若是安钶轼再无作为,怕是安侥苏能不能承爵还是两说。 又或者换个说法,安钶轼能不能保住晋安侯这个爵位都要两说。 当时嫡子与那平西将军府的贤荣县主周慕维定下婚约时,自己还以为当了皇亲国戚就不一样了。 结果谁曾想皇上根本就没有将平西将军府放在心上,更没有把晋安侯府看在眼里,皇上最看中的不过是威势罢了,谁最有用最得力,才最得他欢心。 现在当朝新贵明显就是南川侯萧九辞,一想到这里,安钶轼莫名有点后悔和平西将军府结了亲。 要是自家嫡子与那萧九辞成了亲,就算晋安侯的爵位没有了,那南川侯的爵位也算是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可现如今到底该如何是好,安钶轼也是不知道了。 不得不说安钶轼的算盘打得是一如既往的好,竟然还想着让萧九辞重新与安侥苏定亲。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 有了这个心思,安钶轼自然也行动了,先是把安侥苏悄悄地叫到了跟前试探性的问了一番:“儿啊,近日和那贤荣县主相处的可好?” 安侥苏那张白净的脸明显一皱,虽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忽然间这么问,但也还是回道:“还好。” 安侥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贤荣县主的时候,心里都闷闷的,好像很平静的感觉,而且他们并没有什么话要说。 安钶轼听到儿子的回答,眼眸忽而一亮,立马又追问道:“那你觉得贤荣县主比起萧九辞,谁更好一些呢?” 安侥苏右手放在左手上,像个文弱书生一样站着,他不理解的皱眉,只反问道:“父亲之前不是和祖父一起觉得,贤荣县主更好吗?怎么现在?” 安钶轼一摆手就不耐烦的说道:“哎呀,为父现在只问你心里觉得谁好,你答便是,哪有那么多好问?” 安侥苏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思索好好一会,才回道:“儿子先前觉得九辞她太过于跳脱,可能不适合做我的妻子,但是心中并非不喜。现在和贤荣县主相处了之后,先是觉得她可爱娇俏,后来却觉得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话要说。” 第56章 年关 语下一顿,安侥苏又纠结的皱了皱眉头,手指头拧巴在一块又说道:“先前儿子也并非对九辞无意,只是觉得相比九辞,贤荣县主会更适合儿子,会更有利于晋安侯府的发展。而九辞她过于跳脱,并没有贵女温婉的德行,儿子这才答应了祖父的要求。” 安侥苏一开口,安钶轼就听出来了儿子的意思,无非就是还喜欢萧九辞罢了。 安钶轼心里有数以后,便得意的摆手对安侥苏说道:“萧九辞此次出征,很有可能会战胜凯璇归来。看皇上对南川侯府的态度,怕是萧九辞这次回来还会得皇上重用。” “朝廷尚未有武将军功超越南川侯府,就萧九辞这一战立下的军功都足以拼比一个将军府一辈子的军功了。皇上当着诸位臣子的面直接说果然没看错南川侯,直接就抬高了南川侯府。” 安侥苏不是个傻的,至少要比晋安侯府里的所有人都要聪明,听出来安钶轼话里有话,就问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安钶轼挑眉看了他一眼,转身说道:“或许你和萧九辞还能再重新来一次,男人嘛,选最有助力的妻子才能为前途铺路。” 硬气的语气让安侥苏有点摇摆不定,他和她真的还有可能吗? 要告诉她,其实他是中意她的,是这样吗? 安侥苏对这件事情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对着安钶轼敷衍的应下后,他就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安侥苏的心情是复杂的,是纠结难耐的。 她那样的女子,真的适合在这种院子里生活吗?他真的能成为束缚她的理由吗? 自己当时权衡利弊后选择放弃她,现在真的还能挽回吗? 安侥苏越想越头疼,最后弄得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杂乱无章的思绪。理不清,理还乱。 最后一拍脑袋,干脆不想了,最近先不和贤荣县主来往了,等萧九辞打完仗回来再说吧。 若是她有意,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放弃她了。 不知不觉间,安钶轼自己都不知道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怎么就在自己心里放了这么久。他原先以为自己应该喜欢那种温婉大气的世家贵女,结果好像谁都比不上她。 父亲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父亲的势利,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京城里还有人为南川侯府的事情烦恼时,日子已经离除夕没几天了。 好多勋贵人家早就已经开始准备迎接除夕,而南川侯府却是在给远在北境的萧九辞准备生辰礼物。 萧九辞是冬日年关出生的,准确来说是除夕的子时出生的,一到除夕,便是她的生辰。 沈琉和三个老人家这一次也没给她准备什么特别的生辰礼物,远在北境,忙都忙不过来,谈何有闲心过生辰呢? 所以沈琉给萧九辞送去的也只有明面上的几十车粮草和军需,另外还有一车是特别押运的。那才是萧九辞真正的生辰礼物,只是怕路上惹了人眼,这才和给南冀军的军需混在了一起。 沈琉生怕萧九辞在战场上受伤,早就花了高价去寻了上好的冰蚕轻护甲衫,穿在铠甲里面能护住要害。 其他的便是萧九辞平常喜欢摆弄的一些兵器罢了,都是特别打造,正好萧九辞拿着趁手的兵器。 第57章 平安符 除了兵器,沈琉还在箱子下面放了一个香囊。这个香囊里面放着一个平安符,是沈琉最近几日去镇国寺探望萧骁御时特意为萧九辞求来的。 沈琉亲手将平安符缝进了香囊里,只希望它真的能保佑她的小姑娘能平安归来。 这份生辰礼物带着南川侯府所有人的寄托送到北境的时候,已经是除夕的前一日了。 而涪城一战胜利,俘获了大量的敌军的消息也是在这一日传入的大舜京都。 这也算是除夕前最好的消息了吧。 沈琉这一日没有去商铺,很平静的在府上陪着几位老人家。 郑坤带着捷报亲自到南川侯府报喜的时候,那脸上洋溢着讨好的笑。笑的那假样儿沈琉都嗤之以鼻不忍直视。 偏偏郑坤还感觉不到人家不待见他似的,一直不停的说道:“哎呀,夫人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这家中的小辈如此英勇。就算是女子也巾帼不让须眉,军功让好些男子都得认输低了头去。” “要说南川侯府的风水好呀,这不,皇上今儿一听北境的捷报,那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等南川侯战胜归来,夫人和老夫人就等着光耀门楣吧。” 一句句奉承的话说的比什么都漂亮,沈琉也懒得听郑坤废话。按照这个喜讯,虽然沈琉不喜欢郑坤吧,但也给了他不少赏钱。 就算是图个吉利吧,买郑坤一个跑腿费。左右差不了几个钱,求个善缘也好。 沈琉算算战况,这仗也是打到渝州了,渝州九县,地势复杂不一,再过去一点就是雪域。 那个地方冻死个人,也不知道这仗能不能打的下来,能不能顺利一些。 想来那丫头也该收到自己运过去的东西了,看见那平安符也该记得点自己的安危。 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沈琉觉得就算缺胳膊断腿了,自己也能接受。 这几日大舜京城里算是放晴了,但天也还不是很暖和,寒风瑟瑟的,总归雪是停了。 可北境的天就不太明朗了,大雪一直都不见停,萧九辞在帐篷里的时候,烧着碳火还得披披风。 萧莘带人将那标着特殊符号的箱子提去大帐的时候,萧九辞正在看军资账目,南初正在给她分析着条目。 萧莘一进去,也没别的表情,就淡淡的行了礼:“见过侯爷。” 萧九辞微微抬眸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就回道:“什么事?” 萧莘直起身子,退到一边,露出地上的箱子,看见萧九辞看了箱子一眼,他就说道:“这是夫人派人专门给侯爷的。” 萧九辞一听见是母亲送过来的,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东西了,平静的说道:“本侯知道了,就先放着吧,你们下去吧。” 话音刚落,萧莘就垂眸回道:“是。” 在这里是很寻常的上下属关系,但是私底下,萧九辞还是很依赖萧莘的。 大帐中只剩下萧九辞和南艾南初两姐妹,萧九辞拍了拍袖口,起身看向下面的楠木箱,抬脚向下方走去:“看看母亲和祖母们给我送什么好玩意儿了。” 萧九辞的言辞带着许久未见的轻快,就像以前无拘无束的小姑娘一样。 第58章 家书 南初也急忙跟了上去,明日就是除夕了,侯爷的生辰快到了,这箱子里面装的必然是侯爷的生辰礼物。 心里慌乱猜测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就打开了箱子。 萧九辞醒目的看见了箱子最上面放着的冰蚕轻护甲衫,眼眸中浮现出些许惊叹,闪着亮亮的星光。 “南艾,你快过来看看这轻衫,可是我之前花高价寻了很久的那个冰蚕轻护甲衫?” 萧九辞面上露出难掩的笑意,回眸问南艾的时候,眼里尽是欣喜的快意。 南初在一旁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眼里也是被惊艳到了的目光,惊喜的说道:“侯爷,这就是你上次说要找的那件护甲衫啊。” 萧九辞移目看了南初一眼,浅笑道:“是啊,上次想寻来送给父亲的,可惜现在…” 南艾听着侯爷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心里也是酸涩了几分。但很快又缓过神情来,蹲下身子望着侯爷说道:“侯爷,一切都过去了。这件甲衫也许是老侯爷保佑夫人寻来给您的呢,一点都不可惜。” 萧九辞听了南艾的话,吸了吸鼻子,努力的收着眼睛里快溢出来的泪光,微微启唇,说着安慰自己的话:“是啊,不能再难过了。” “父亲说过女儿家不能总是掉眼泪的,会把福气哭没的。” 话音刚落,萧九辞又仰头散着眼睛里的热气,目光坚毅的说道:“我萧九辞一定会是有福之人,我不仅仅要守着自己的福气,还有祖母外祖母她们的福气,我要让那些看我们笑话的人都知道,虎落平阳也不能被犬欺!” 说完,萧九辞又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随后便伸出手一件一件的挑选起来,挑到最后,萧九辞看着安放在箱子最底下的一个降红色的香囊出了神。 这香囊的颜色曾经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记得外祖父还看着她骑马的样子说过:鲜衣怒马少年时,一身红衣乱京华。 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穿过红色的衣裳了。 萧九辞拿起香囊小心翼翼的看着,指尖抚过香囊上缝着的仙鹤,那针脚密密的,绣的很细。 萧九辞一看就看出来了,这是母亲绣给她的。 这一箱东西都是家里精心挑选准备的,倒是在这么恶劣的天给萧九辞带来了些许暖意。 萧九辞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冷硬的人了,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在看见家里来的一点点消息后热了眼眶。 将香囊放进衣襟里,贴着自己心最近的地方,萧九辞只觉得异常心安。 南初伸手拿起压在一柄短匕下面的一封信,看着上面写着的:吾儿亲启,随后便递给了萧九辞:“侯爷,这还有封你的信。” 萧九辞故作淡定的接了过来,手微微有些不稳的拆了信封。 字迹还是松庭小楷,只是多了些许刚硬,里面的内容也不多,甚至都没写几句话。 萧九辞细细的看着:“府中一切安好,后方军需已备。听闻战况较为顺利,前方战事吃紧,愿吾儿安护自身,德胜凯璇。 除夕之夜莫忘观月,生辰与亲同享君之乐。” 这就是萧九辞出征这么久了,接到的第一封家书。 第59章 布鲁戚桉 把东西都收好了以后,萧九辞便也着手准备起明日的除夕了。 除夕需要的军需和赏银,母亲都已经特意的给她准备好了。而且一切庶务都有南初在,萧九辞并不担心。 目前南冀军的驻军地还在渝州九县内延至到渝州外的平桐谷,萧九辞位于主帐,她将北塬的俘虏全都关押在了渝州九县的硖县,派了周嵊带兵在那里看守着。 那布鲁登骐也早就在两日前醒过来了,只是因为两条腿骨被萧九辞打碎了,一直嚷嚷着要见萧九辞罢了。 可是萧九辞一直都没搭理布鲁登骐,不过是个莽夫罢了。 花了几日时间,萧九辞顺利的带兵打到了渝州九县的前五个县。刚好卡中间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那守在北境的向默忽然发起了战报。 原来是那北塬的二王子布鲁戚桉带了援兵过来救三王子布鲁登骐了。 这北塬都二王子为北塬大王的二夫人所生,不是嫡出的王子。而且北塬二夫人和大夫人素来不合,早就已经不是明面上的事情了。 萧九辞猜测着这布鲁戚桉应该不是来救布鲁登骐的,二王子应该巴不得三王子死在她手里才对。 毕竟这三王子才是大王子的嫡亲弟弟,他们一母同胞。若是三王子死在她手里了,那大王子上位的路途中就少了一个盟友。 且不说大王子和三王子同不同心,三王子的死对于二王子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所以萧九辞觉得自己手中的布鲁登骐在这场仗里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她可能还要防着布鲁戚桉暗杀布鲁登骐。 想来想去都是棘手的事情,百般无奈之下,萧九辞让向默先会会布鲁戚桉。她先看看局势,再想想这场仗该怎么打。 南冀军与布鲁戚桉的第一场交战,没有分出胜负,几乎打成了平局。双方伤亡都差不多,这让萧九辞莫名的有了一丝丝的紧迫感。 在收到沈琉送来的东西的前两个时辰,萧九辞才从北境那边回来。 萧九辞绕过了渝州后面的四个县,那四个县里还留有北塬的一万余兵。本来还打算立马进攻的,结果就收到了向默的战报,这才放了放攻打渝州四县的战事。 谁曾想,这布鲁戚桉还是个难缠的人物,这不得不让萧九辞上了心。 收好了东西,萧九辞就已经打算今晚就发起进攻,立马把渝州全部打下来。 以防夜长梦多,事发多变。 夜里,天色渐渐的变成了暗灰色,透着不平静的前兆。 萧九辞穿上了那件冰蚕轻护甲衫,外面披着铠甲,手握长剑,英挺的身姿骑在战马上,依旧飒爽英妩。 在除夕的前一夜,一定要把渝州先打下来,就当是给自己的十三岁生辰礼物吧。 她要亲手夺回父亲曾经守卫过的土地,为她的生辰冠冕。 渝州剩下的四个县地势较为平坦,比较好打,更何况北塬的士兵群龙无首,这场仗非常好打。 南冀军的伤亡不多,都是些轻伤,最后萧九辞结束战斗的时候,点兵时发现留存于渝州县里的北塬士兵,竟然还有一万五千余的兵力。 倒是与她相估的实际兵力多了好些。 第60章 雪域 现在大舜所有丢失的城池都已经收复回来了,境内没有北塬士兵的驻守,天色依旧黑的暗沉。 四周都是刚刚被熄灭的烽火狼烟,萧九辞骑着马踟蹰在一块冒着烧烟的地皮上。 夜里能看清楚的也只有地上还熄星微燃的火星子,马蹄的踢踏声伴随着血液被踩溅起的声音,还有士兵拖动尸体打扫战场的声音,各种声音掺杂在萧九辞的耳边。 萧九辞环顾着四周,眼神冷毅,眉眼俊朗,鼻尖仿佛透着星宿间的冷意。手中的长剑在这血腥气的地方,剑身沾着的血渍寂然的一滴一滴往下淌,披在身上的短披微微被风刮起一角,萧九辞这个人宛如修罗临世。 直到萧莘带着南艾向萧九辞走过来,就在这时候,魅黑的空中闪过了一枚带着晶蓝色的烟弹,“咻!”的一声在星野绽开。 萧九辞被这不远处的信号弹给弹得瞬间睁大了眼睛,回眸看向萧莘的时候,萧莘也是一脸凝重的在看着她。 萧九辞心里燃起一丝丝的不安,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变了,“是战况紧急的信号。” 萧莘皱着眉头看了萧九辞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又凝重的看向了远方,“是向默那边的方向。” 萧九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嗯。” 随后,萧九辞便一扯缰绳,带着马就向北境的方向打马飞奔了出去。 “召集全兵!向北境出发!” 萧九辞骑着马,声音在南冀军的嘈杂的声音中发号施令,回荡在南冀军人群中,激励军心。 数不清的骏马奔驰在还有积雪的村路上,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 马儿奔腾着仰天长啸,那动人肺腑的马嘶响彻疆野。战马聚集在一起,呼啸奔腾,好似表达着战前的奋勇。 军队如雄狮群出山,一个接一个,一个重叠着另一个,凝成一个整体,飞快地向前推进,这是力量与实力的交织。 萧九辞胯着战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跑起来,四只蹄子像不沾地似的。马和萧九辞一起驰骋在这片疆域上,奔驰得更加得意与骄傲起来,像它的主人一样孤傲奋勇。 庞大的军队向着北境的方向进发,大地好像都在摇动,耳边的风在消失,奔腾的战马和军队速度快的简直就像是缩影。 萧九辞的英勇尽显大将风度,身披黑色的披挂,拉缰绳的手臂修长舒展,十分潇洒。 萧九辞眼睛是圆睁明亮的,流露出那种预知命运的坚毅。一甩马鞭时,马儿四蹄腾空,如风,如影。不知不觉间,山路边白皑皑的雪竟然成了她的陪衬。 南冀军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穿过了整个渝州。 萧九辞披挂上阵,立于雪域之边时,看到的便是一望无际的雪山,山峰不是很高,但也一眼望不到边。 在这里,萧九辞已经感觉到了面上逼来的斯冷气息。这就是初来雪域的见面礼。 一片不茫茫的雪域中间,压迫着一群黑龙般的队伍,他们如同星点般移动,闪烁着星光般的火点。 第61章 想撤退 萧九辞看着雪峰上的万马人群,目光逐渐削薄,“向默在那里。” 萧莘刚刚才拉好缰绳停下马,匆忙向远处看了一眼,冷静如峰道:“还有北塬二王子布鲁戚桉。” “既然敌军在前,那还不火速赶往。” 话音未落,只见一匹马飞速奔了出去,只有那人身后的黑色披挂被风吹的四处飘荡。 这样骄阳一般的女子,就是萧九辞。 见萧九辞先打马向前,毫不畏惧前方凶险,挡着风雪前行飒爽的英姿。跟在身后的将士也鼓足了拼劲的往前冲。 这里的风远远比境内的风寒冽,吹过来时,脸上几乎要被吹到干裂刺痛,手指僵硬到握住刀剑后再难以伸直五指。 铠甲被这里寒冰的气息冻到冰冷,贴在温热的身上几乎直让人抽气。 无数带着杀气的箭羽从身边飞过,若是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刺穿身体,直到温热的血在这雪域里放干,让尸体成为这雪域的永驻者。 夜晚的雪域就像是发着惨败的天光,翻过雪域的另一边,远远的过去就是北塬人的地界。 另一边的雪域山路很是陡峭,蜿蜒盘旋而下。到半峰的时候会有一个山林,一个被雪域几尽掩埋的山林,那里生着许多的野兽,比如说野狼群,熊瞎子,可能还有老虎。 北塬草原上的牧民吃不饱饭的时候,雪域山林就是他们最近的狩猎场。北塬最精锐强壮的士兵几乎都来自北塬草原,野兽是让他们训练的猎物,他们翻过那半片雪域就想攻占不属于他们的地方。 剑光粼粼之下,萧九辞站在不远处眼神充斥着战意,立于战场横剑准备厮杀的她意气风发,将少年血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杀!” 来自胸腔内的怒吼声就如同萧九辞的剑一样锋利,一群身穿黑甲的将士从后面涌出来的时候,北塬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回头刚开见一群人冲出来,随即脖子便被剑划破了。 “杀!” 南冀军就如同蛟龙出穴,不同的从一片白皑皑的山峰上涌出来,忽然闯入北塬人的视线中。 北塬二王子布鲁戚桉身材高大,野性的胡茬和他头顶上束着的头发一样野。身材很是壮硕,比起布鲁登骐的肥胖,布鲁戚桉更像个武将。 萧九辞骑着马,远远的站在战场中央与敌军周旋着,剑光四射,血涌喷张。回眸看见布鲁戚桉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倒是衣冠整齐,生的也英挺,眉眼倒是带着野性的俊朗。 比起布鲁登骐,这个布鲁戚桉看上去倒是更像直面的对手。 萧九辞的眼神闪着一丝丝的微光,这个对手倒是让她觉得有一丝丝的挑战力了。 至少比起布鲁登骐,看着没那么敷衍。 反手又是一剑,萧九辞丢下来被她杀死的北塬士兵,拉了拉缰绳就往那边的方向赶去。 布鲁戚桉此时正被向默缠身,向默对战布鲁戚桉,还有点吃不消的感觉。 布鲁戚桉移眸看向前方那不断赶来支援的南冀军,心中立马感觉到不对劲。急冲冲的一把重剑直接迎面砍向向默的长剑,向默不敌直接退出好几步远。 第62章 穷追不舍 摆脱了向默,布鲁戚桉不甘心心的狠狠的瞪了向默一眼。心里想道:若不是大舜的援军来了,你以为你今天还跑得掉吗? 随后,布鲁戚桉毫不犹豫的扭转马头,直接喊道:“撤!” 听到命令的北塬士兵收起兵器,忌惮的便撤便回守。 可萧九辞刚刚才赶到,敌人就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想撤,是不是太晚了?” 萧九辞不屑又孤傲的笑着,难道吃进去的东西还能完整的吐出来吗? 横剑一挡,萧九辞便飞快的向布鲁戚桉奔去,在马上直接就开弓拉弦,直接瞄准布鲁戚桉带兵撤退的背影。 “咻!” 箭矢穿过冷冽的寒风,带着强悍的力度不偏不倚的射入布鲁戚桉的后背。 “嗯哼…” 布鲁戚桉吃痛的捂住胸口,忍着痛意,瞬间被疼的直冒冷汗,咬牙低眉看了一眼那射穿并穿在自己身上的箭头。 那尖锐的箭头带着血裸露在自己的胸口,血不停的从箭头里冒出来。 布鲁戚桉痛的抽了抽嘴角,烦闷的扭了扭脖子,恨不得现在就折回去拧掉萧九辞的脑袋。 可是没有办法,再不撤退,看现在的情势,怕是南冀军还存有十万的兵力。 布鲁戚桉皱眉捂着作痛的伤口,不是说这一次是大舜刚刚承爵的女侯出征,只带了五万余兵力吗? 怎么会?等布鲁戚桉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大舜骗的时候已经晚了。 萧九辞一马当先的直接就拉弦射死了好几十个撤在最后面的北塬士兵,听见后面的惨叫声,还在负伤逃亡的布鲁戚桉不得已回头去看。 那打马追赶的少女,看着身材非常娇小,可是却带着所有人都没有的锐气,那英姿勃发的模样倒像是骁勇善战的老将。 就是这黑夜里的一望,布鲁戚桉只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被晃了神,他只觉得这女子散发出的气势,好像一个人。 一个他小时候偷偷的看见过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布鲁戚桉悄悄的收回目光,望见身后亲自带兵追赶的萧九辞,他不怀好意的勾起了笑。 雪域一眼望去皆是白色,风雪大的会渐渐的迷失人的方向。而这萧九辞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前几次在布鲁登骐那个蠢货那里赢的过于顺利,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挫挫她的锐气! 布鲁登骐心里忽然突起一计,既然你这么穷追不舍,那也别怪我了。 布鲁登骐拉着马绳悄悄的偏移了方向,夜色里,雪地与天色混成灰白色,大雪遮住了夜里星星的光。 “驾!” “驾!” 萧九辞依旧带着士兵穷追不舍,可是到了后面,她却发现自己追的太快了,自己身后追随的南冀军都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就只剩下一个萧莘了。 而这北塬人的马速却丝毫不比自己慢,追了好半天,除了落后在后面的北塬士兵被萧九辞射死。再后来,箭羽没有了之后,萧九辞也只能硬着头皮追了。 本来是不想追的,开始那所剩无几的北塬残兵和已经身负重伤的布鲁戚桉实在是太勾着萧九辞的胜负心了。 只要活捉了布鲁戚桉,难道害怕北塬不来赎人吗?只要签订了降书,那自己便能提前班师回朝了。 第63章 心狠手辣 萧九辞一路打着马,眼神就紧紧的盯着那前面负伤身形已然不稳的布鲁戚桉。 布鲁戚桉拼命的骑着马,手上的动作明显是已经有点吃力了。面色苍白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就是萧九辞那穷追不舍的身影。 布鲁戚桉瞬间心里暗骂一句粗话,可转眼又在想:这娘们还真刚!野的倒是有点像他们草原上的姑娘了,不!比草原的姑娘还刚!还爷们! 狠也是真的狠!这一箭再偏一点,布鲁戚桉觉得自己都能直接下去见阎王了。 布鲁戚桉也是个爷们,既然萧九辞有本事让他接了这支箭,那他就能咽下这口气。绝对实力的面前,还是要认清现实。 可惜萧九辞始终是个女子,虽然逞了一时之勇,总归是年纪尚小,心智不如大人成熟。 这一次布鲁戚桉倒是希望她能从里面活着回来,毕竟他还期待着下一次他们正面的对战。 布鲁戚桉一回头,带着残兵就往那被白雪覆盖着的林子里闯了进去。 萧九辞只觉得这地方好似比外边更冷,没反应过来就一头扎了进去。 四周皆是粗壮参天大树,树干挺拔,没有一点弯曲,树叶茂盛被大雪覆盖,树顶宛如带着白色的帽子穿入星夜。 冷风呼呼的吹过,树叶被刮的唰唰作响,萧九辞的耳朵被树叶声和风声混淆视听,因为树林幽静昏暗而缓缓放慢马速。 就这样渐渐的与布鲁戚桉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眼看着把人跟丢了,萧九辞这才下意识的回头去寻萧莘。 可是一回头哪里还有萧莘的身影呢?萧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自己甩掉了,萧莘没有跟上来,萧九辞的心神顿时开始有些不稳了。 刚刚好像听见自己身后有喊声,可是追人的时候,自己好像有些太过于入神了,以至于脑子不清醒了。 现在的萧九辞身处于雪域深山,环顾四周皆是风雪深林。 夜里深山大雾四起,萧九辞站在雾里,却忽然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就像大梦初醒一样,迷茫的像个孩子,不知道方向。 其实这时候布鲁戚桉并没有走远,见萧九辞没有跟上来,就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现在萧九辞站在原地不知方向的模样。 在黑夜中看清萧九辞的长相,布鲁戚桉忽然觉得自己晃了神。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懊悔自己引诱萧九辞来这里,第一次对一个年幼的姑娘家下手,他好像开始动摇了。 可旁边的士兵忽然提醒了他:“二王子,不如趁此机会,将这南川侯绑回去?” 旁边的士兵应和道:“是啊,绑了这南川侯,就能将三王子换回来了。” 布鲁戚桉隐藏在暗处,听了旁人的话顿时心下一紧。他并不是真的有意要将三王子救回去,这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还是一大祸患。 但是要是将萧九辞射杀在这里,南冀军便没有了主将。说不定萧九辞一死,还能激怒南冀军,只要激怒了那个萧莘,那布鲁登骐便没有活路了。 权衡利弊了之后,布鲁戚桉在黑暗中的眼睛闪着狠辣的鹰锐,他悄悄搭了弓箭,对准了萧九辞那骑马踟蹰不前的身影。 第64章 中箭 一旁的士兵慌张的拦下布鲁戚桉的手臂,紧张的低声劝说:“二王子,直接杀了南川侯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是啊。” 布鲁戚桉不耐烦的移目扫了他们一眼,自己不是嫡出的王子,母族部落也没什么势力。自己也没什么功绩,这些士兵虽然明面上听他的话,可心里并不是很认同自己。 “南川侯不过是个主将,现如今北境三城都被大舜夺了回去,那南川侯对于大舜来说便没了作用。你们觉得大舜皇帝会拿着三王子这个王牌来换一个南川侯?” “只要杀了一个南川侯,那本王重新攻下大舜北境,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倒是别说三王子能救回来,就连大舜都有可能是北塬的。” 只要狠下心来杀了萧九辞,那便是自己的功绩。管他什么顾忌,为自己铺路才是对的。 布鲁戚桉的话一出口,士兵们全都沉思了。 确实,自古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大舜会不会为了一个南川侯来换一个敌国王子。 “咻!” 布鲁戚桉的箭头对准了萧九辞后立马就射了出去,穿过了阴暗暗的树丛,直接对着萧九辞的身影而去。 萧九辞正失神的时候,骤然眼睛一定,下意识的便腾身而起,箭身擦着萧九辞的脸就射了出去。 射进了萧九辞身后的树干,插了半支箭羽在树干里。 萧九辞慌兮兮的躲过这致命的一箭,细嫩的脸颊边被箭头划破,渗出细细的一血珠。 血瞬间从萧九辞的脸颊边流下,旋翻回马背上时,羲九因为萧九辞险些受伤而受惊。 “吁~” 羲九受惊半起马身,萧九辞勒着缰绳,手背一抹脸颊,便是温热的血。 这是她上战场半月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流的血。 “咻~咻咻~” 不等她反应过来,随后又是几十支暗箭从各个方向射出来。 萧九辞横剑躲过,可依旧没法看清楚布鲁戚桉的位置。 第一次这么明晃晃的站在这里让人刺杀让萧九辞心头慌乱,心里渐渐的浮躁,有些不耐烦起来。 夜里的山林一片雪白,让萧九辞有点晕头转向,渐渐的迷乱了眼睛。 数十支箭羽从暗处射出来,“咻!” 萧九辞站在原地打转着马,闪躲不及右腿就中了暗箭。 “他娘的。” 低声骂了一句粗话,萧九辞真的恼火了。 “别他娘的让本侯抓到,否则定取尔狗命。” 说完,萧九辞面露狠色,伸出手指就毫不犹豫的夹住了射在自己腿上的箭身。 “咔!” “嗯…” 萧九辞徒手把箭支折断了,疼的闷哼了一声,箭头射在大腿腿骨里,不停的往外冒血。 死咬着嘴唇,萧九辞的额间冒出了冷汗,疼的唇色发白。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裤脚上的布条绑在大腿上,防止血流太快,萧九辞也是狠下了心。 另一边隐匿在黑暗中的布鲁戚桉也是一边忍着胸口的痛意,一边想再次拉弓射杀萧九辞。 可是胸口衣襟已经被血浸湿,血顺着衣袖流到了手上,一滴一滴,失血过多的布鲁戚桉连发好几箭,就射中了萧九辞一箭。 以草原神箭手着称的他,这次竟然想再次连发三箭,箭在弦上时却已经力道不足了。 第65章 深山雪崖 “嗯…” 吃痛闷哼一声,片刻之后,布鲁戚桉吃力的将箭对准萧九辞发了出去。 “咻~” “咻!” “镪!” 三支箭同时射出去的时候,萧九辞耳夹微微一动,就发狠似的挥剑挡去了两箭。又是一个侧身跃马背,爆发出凌厉的力量,翻身一跃直接踢在第三支箭的箭尾,箭羽带着萧九辞深厚的内力,又以惊人的速度像那发箭的方向回射了回去。 “呲!” 布鲁戚桉瞪大了眼睛低眸看着射入自己腹部的箭羽,这…这怎么可能呢? 萧九辞一个翻身踢中的箭支,怎么会回射?速度力度如此惊人! “二王子!” 身边的士兵皆瞪直了了双目,在布鲁戚桉险些落马的时候,接住了布鲁戚桉的身子。 布鲁戚桉这一次只觉得自己都痛的说不出来话了,手僵硬的抚上自己的腹部。 布鲁戚桉只摸到一手温热,他知道那是血。指尖颤抖的在顺着箭杆摸到箭尾,他已经可以确定的是那支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自己就像个烤架,被横穿在箭支的中箭。 布鲁戚桉只觉得自己喉间涌上一口腥甜,一口血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血止不住的从布鲁戚桉的身体里流出来,身边的士兵慌了心神,立马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二王子,这…” “我们还是撤吧…” 如果不是真的在意布鲁戚桉的伤势,士兵们也不会放弃射杀萧九辞的机会,比起一个大舜的南川侯,自然是二王子重要。 如果再失了二王子,他们这些士兵怕是回来北塬也会被重罚。 布鲁戚桉咬着牙,已经疼的喘了粗气,艰难的再次开口道:“快撤。” 声音很小,但士兵们还是手忙脚乱的往后方开始撤退。 萧九辞受了伤,通过了刚刚那支箭确认了布鲁戚桉的位置。伸出手臂对着那树丛的方向又是发出了三支袖箭。 三支袖箭只不过是试探,不过萧九辞的运气一向很好,一只袖箭被布鲁戚桉侧头躲过,一只射入了布鲁戚桉的手臂里。 “唔…” 还有一支射中了扶着布鲁戚桉的士兵胸口,士兵当场就断了气。布鲁戚桉瞬间失去了重心,也不小心惊到了心神。 续上来的士兵英勇的骑到布鲁戚桉的马背上,让布鲁戚桉靠着自己,扯了马绳就扭头往回撤。 “驾!” 布鲁戚桉没有力气的靠在那个士兵的身前,微弱的气息对着那个士兵的耳朵说:“往深山雪崖那条路跑…” “是。” 士兵这时候像个领头羊带着一群士兵就向布鲁戚桉说的那条山路撤退。 而萧九辞也是被布鲁戚桉这一箭给射狠了,战意一上来。没杀了布鲁戚桉,她就不甘心。 当时就不知道怎么了,眼眶杀得赤红就又死命的追了上去。 这个地方一看就经常有野兽出没,而萧莘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寻不到自己。 还不如先追着布鲁戚桉,能杀了布鲁戚桉那是最好,杀不了自己也不至于遇到野兽没个陪葬。 她萧九辞就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吃了亏的时候,不让她泄恨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第66章 迷失方向 “驾!” 一人追一群人撤,越追萧九辞越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身上好冷。 萧九辞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应该是身上失血过多了,才会觉得冷。 还好那一箭没射在身子上,大腿上的伤口离心脉远,血流的慢,还死不了。 萧九辞越挫越勇,追着马蹄声就是一路紧追不舍。 布鲁戚桉被马颠的又是一口红黑色的血从口中吐出,忍着痛意又对身后的士兵说道:“把那几匹弃马赶进雪崖,不要叫喊……我们顺着那条雪路回北塬……” “是。” 这个士兵是跟着布鲁戚桉好些年的侍从,自然知道布鲁戚桉说的是什么意思。 四周的树木越来越茂密粗壮,雪也是下的越来越大,路变的越来越窄。萧九辞追着北塬士兵,射出的袖箭射杀了不少北塬士兵,渐渐的北塬士兵到最后也就十余人不到了。 到最后,也就一群没人骑的战马跟着那几个有人的马一起跑。 萧九辞在雪域这样一片白的地方视线不是很好,基本只能凭借着声音来判断布鲁戚桉的方向。有人的马和没人的马就这样混淆视听着萧九辞的判断力。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布鲁戚桉狡猾的让人挥刀打下了一片树枝上垂着的积雪。 大片积雪如同瀑布般倾斜盖下,随后马群穿过的时候,分成了两拨,大部分的马从左边稍微宽厚一些的路跑过,而布鲁戚桉却指挥着士兵们趴在马背上从另外一条路穿过。 到了萧九辞这里,就只能看见积雪如同瀑布一样倾泄盖下,眼前被积雪一挡,更加看不清楚前路。 其余的雪落下的时候,萧九辞挥挥遮了眼睛的雪灰,随后便只能看见了那左边路上马狂奔的身影。 迟疑了片刻,萧九辞还是毅然决然的追了上去。 那另一条路正在慌张逃跑的布鲁戚桉,没再听见身后追赶的马蹄声后,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萧九辞进入了那里,布鲁戚桉就不相信她不死,就算死不了,那怎么也得落个半残废的下场。 布鲁戚桉靠在士兵身前虚弱的喘着粗气,嘴角却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说完:“对上那个疯子,也不知道萧九辞还有没有命回去…” 随后,布鲁戚桉便昏死了过去。 “二王子?” “二王子?” “快!快回草原!” 北塬残余的士兵心急如焚的喊了布鲁戚桉好几声,都不见人醒,连忙加快了马速想要先回北塬草原去找军医。 这次来的时候,他们带了两万的兵马,这一次算是全折里面了。 谁也没有想到大舜南川侯一个女流之辈,居然会支援的这么快。 而另一边,萧莘因为跟丢了萧九辞,在偌大的雪域迷失了方向。 萧莘翻身下马站在满是半身厚的雪地,尤其是在看见这里还在不停的下着大雪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少绝望了。 他不停的追赶,最后还是被困在了这个寸草不生的雪地。 萧莘两眼望着这雪就像生在这天上一样,常年累月都不带停的。 他真的好害怕,这雪会掩盖了地上的马蹄印。若是这踪迹被掩埋了,哪他要去哪里找侯爷? 第67章 狼嚎 萧莘拔出了一颗信号烟,立马就点了飞向空中。 只可惜的是他可能不知道,萧九辞现在正在深山雪崖,深山树木遮住了这里的天空,萧九辞根本就看不见外面的动静。 同样,这里冷的直让人冻僵,外面也根本就寻不到这半崖的深山。 萧九辞跟着北塬的马走到这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中了布鲁戚桉的奸计。 后来越追越不对劲,这北塬的马速越来越慢,慢到萧九辞甚至都能看清楚它们马背上根本就没有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跑进雪崖的最深处了。北塬的战马就好像知道目的地一样,快到这里的时候才故意放慢了马速。 萧九辞心下大惊,一时之间竟然心都空了,要不是腿上的箭伤让她保持着痛感,怕是她都要蒙圈了,自己竟然被耍了。 这北塬的马是熟悉雪域的地形的,是布鲁戚桉命令它们将自己骗到啦这里。 萧九辞瞬间就懊恼起来,开始悔恨是自己太过于冲动,这才以至于到现在在这个鬼地方。 萧九辞气的肺都要炸了,北塬的马儿停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恨不得冲上去杀了这些马儿。 可是现在她并不想就这样浪费自己的体力,自己带着羲九在这个看上去满是阴冷的地方绕了好久,就是走不出去。 就在萧九辞面色疲倦的看向北塬这些马的时候,偏偏北塬的马莫名其妙的狂躁起来。 “吁~” 北塬的战马四个马蹄各自踢踏着,还不停的狂吠着,马头慌张的乱扭乱蹿,相互排挤着,身子也是一直扭动个不停,就好像身上沾上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萧九辞顾不了腿上的伤就怒睁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眼里显露着杀气,手里的剑又握紧了三分。 “噔!噔!” “嘶~” 竖着耳朵听着动静,除了马蹄声以外,萧九辞好像还听见了脚步声。 人的脚步声?不对,人的轻功就算练的再好,也不可能是这样轻盈如同兽类的脚步声。 这声音就像猛兽一样蹲起奔猎,但又不像猛兽的爪子那样轻劲有力。而且这脚步声虽然迅速,但明显腿部力量是不如猛兽的,猛兽四肢的力量不是这样的。 萧九辞紧紧的握住了长剑,心绪缭乱而警惕。片刻之后,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杂乱。 “唰唰~” 萧九辞骑马环顾四周,确信不明物体就在这附近,只是他的速度竟然在这雪崖间让她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是谁?”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萧九辞第一次被扰乱镇定的心绪,带着一些紧张的吼出声。 “嗷呜~” 一声孤傲的狼嚎响彻雪崖,声音有些不纯且嘶哑。 萧九辞稍稍皱起眉头,这奇怪的声音像个人,可叫出来的确是狼嚎,这到底是怎么会是? 而且这狼嚎声一出,萧九辞仿佛感觉到了狼嚎与雪崖的共鸣。 脚下的雪地被狼嚎声震的微微抖动了片刻,环顾四周的树枝干上大片的积雪也蠢蠢欲动,就好像想要掩埋自己一样。 这声音竟然有如此醇厚的内摄力,就如同她练了十几年的武一样,体内的内力也是深厚的很。 第68章 不像人 随后便是心中倏然升起一阵危险,萧九辞下意识的就弯腰低头,躲过了一个直击,她转而腰部用力在马上翻了个身,将袭击者甩到了一边。 起身时,萧九辞依旧不动如山的立于马背上。 “吁~” 因为磅礴的力量和突如其来的威压,四周的马群又是一阵骚动。不知为何,战马纷纷软了腿,就这样四个蹄子一软,宛如支架一般作废,怎么也立不起来了。 萧九辞回眸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刚刚被自己甩出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人?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个野人,可仔细看看,又像是狼人。 在这几息间,他和萧九辞就这样正面交锋的看着对方,皆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萧九辞只觉得这人生的奇怪,炸毛杂乱的长发披在身上。这么乌漆嘛黑的视线,萧九辞却都好像能看见他那宛如炸了的鸟窝的头发上还沾这粒粒血肉,就像那种动物咬碎猎物剩下的残渣…… 萧九辞感觉肚子里开始有点恶心了,这人生的不高大,甚至看上去很是瘦弱。稀碎且杂炸的头发挡住了他半张脸,只能看见发间那一双凶狠又具有杀伤力的眼睛。 他矫健的匍匐着,蓄势而发的动作像极了狼。那双眼睛就像盯着猎物一样瞪着萧九辞,那个眼神是萧九辞形容不来的。 就是比外面的人都要单纯的眼睛,他应该单纯的就是把自己当成猎物,当成一个侵入者了。 萧九辞咽了咽口水,感觉到了对方又想起跳过来袭击自己,萧九辞立马抽出来腰间的长鞭。 自己受了伤,这人又如此蛮力强悍,实在是不宜近战。 在没弄清楚他是什么东西时,萧九辞并不想对无辜的人下手。她又目标,有原则,但这只能建立在自己没受到威胁时存在。 这么寒冽的雪崖,他身上仅仅就穿了狼皮一样的兽皮作为取暖的衣物,而且看着这狼皮应该还不止一只狼的皮,稀碎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拼接的。 双方这样僵持了几息时间,萧九辞瞬间有了怜悯之心。 可能她骑在马背上,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就这么看着,萧九辞也觉得这人应该是比她小的。 男子身材一般高大威猛,这人的身形一看就一天饿好几顿的那种。全身上下臭的不行,一身的血腥腐肉味,熏得萧九辞是想呕呕不出来,但眼泪直逼的那种。 上战场受伤流血,她没哭,可是现在,遇到这样的人,她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你是什么人?” 萧九辞试探性的问出这句话,可当这人又不怕死的起跳,伸出前爪似的人手就像跳到萧九辞的马背上的时候,萧九辞抬手就是一鞭甩尾。 “啪!” 长鞭直面打断了这人刚刚想跳过来的树干,上面的积雪落下来,激起了三千雪雾。 眼前一片朦胧,萧九辞眼前闪过一抹灰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反手又是一记鞭花。 鞭尾宛如灵蛇,袭上这人身上的狼皮,可这人就像是与雪域融为一体的存在,灵敏的身法让萧九辞几乎看不清楚他的方位,转眼间又让他逃脱了。 第69章 原来 这人的速度让萧九辞震惊,若是单打独斗,他怕是让萧九辞最为忌惮的存在了。 至今为止,若不是自己放水,还没有人能在她手里接住三记长鞭。 可他轻松的就这么躲过了,刚刚明明都已经袭上了身的,也这样躲了过去。 这人一跳能挑的很高很远,心性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被萧九辞的长鞭险些挽住的时候,他忽然就发出了凶狠的狼嚎声。 单纯又直面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满满的狼性让萧九辞忽然间心头一震。 而这人确实是把萧九辞当成了外来的入侵者,而且是很熟悉的那种人。 这人攻击萧九辞的时候,眼生异常的凶狠,但又不是真的想伤害萧九辞,就像是驱赶,讨厌。 萧九辞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看见自己就好像看见了仇人一样,但还是耐心的接了他一招又一招。 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可能也只是看这人可怜吧。她依旧不能舍弃自己的本性,冷漠的看待这个世界。 “你为何在此?” 自从近看到他的样子,萧九辞不曾出手伤他分毫,只是一味的躲避。 而这人的出招十分狠厉,几乎招招都用尽了全力。 眼神异常凶狠,里面带着看不到底的深邃,黝黑到几乎桀骜又具有杀气。 他的眼睛已经被那日的情景给蒙蔽,只记得那日又一群骑着和边上的马一样的人群,那些人拿着冰冷的武器,来到他生长的地方。 用长长的武器刺入他的伙伴的身体,将它们射杀,而他却没有能力和他们对抗,只能在保全自己的时侯,护下了它的几个狼崽。 而眼前骑在马上的女子,她和他们生的不一样,她的眼睛也和他们不一样。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她和他们应该是不一样的。可是她却将他们的马儿带到啦这里,他不知道他们等一下是不是也会再次来到他的领域。 他在抗拒,所以他要抵御她的一切,要她离开,不再侵入这里。 “嗷呜~” 萧九辞好像发现了这人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他也发现一直伤不到自己后开始狂躁的人吼叫。 叫声依旧像狼群一样,奇怪的是,他叫了那么久,萧九辞却没在这附近看见狼群的身影。 按理来说,只是根据萧九辞的判断来看。看这人的行为和桀骜孤僻的性子,这人应该是从小和狼群一起长大的孩子,而且这雪崖呈洞崖壮,明显就是猛兽的聚集地。 怎么会这么久了没有兽群出现呢? 其实萧九辞可能不知道的是,在几日前,布鲁戚桉带兵前来的时候,为了走捷径悄悄的穿过雪域不被大舜南冀军发现,所以走的就是这条雪崖的路。 而雪崖的路,有大量的狼群,根据北塬草原上的牧民说,这里还有一个狼孩,应该是从小被狼王养大的孩子,此人力大无比,速度如影,性如野兽,强悍的很,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来这个地方。 可当时布鲁戚桉未来从这里过去,带着北塬的弓箭手,就狠心的射杀了雪崖大量的狼群。若不是狼孩的出手,打死了布鲁戚桉几十个士兵,怕是连狼崽子都保不下来。 第70章 小狼崽 但也因此狼群的毁灭,让狼孩更加抵触外人的到来。他视为父亲一样存在的狼王,那日替他挡下了敌人射来的箭。 而那些人射杀了狼群后,还当着他的面,将狼群的尸体带回去,就像自己的猎物一样扒皮分食。 因为自己受了伤,没办法捕猎。狼孩身上穿的兽皮还是那些人扒掉的狼皮被他捡了回去。 饿到快死的时候,他被逼的没有了活路,他的兄弟们,也就是狼王的狼崽子们还需要进食,他不得已捡回了那些残忍的人吃剩的狼肉喂小狼崽。 这是狼孩心中的痛,是仇恨,是血海,是不可言语的仇辱。 区区几个狼崽子,已经不足为患,忌惮狼孩的存在,布鲁戚桉就带着人悄悄的从边上的小路过去。 知道狼孩厉害,所以才引诱了萧九辞进到里面。 狼孩的狂躁让萧九辞忽然觉得这人实在是疯癫,已经快要失去人的本性了。 但是就在他真的想要扑向萧九辞,想一掌将萧九辞撕碎的时候,萧九辞也横了剑真的想要杀了他。 武将察觉到杀意是很简单的,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呼吸。 “嗷呜~嗷呜~” 可就在这人要冲上来的时候,萧九辞就听见了几声呜咽的狼叫声。这几声狼叫声奶里奶气的,就像是没断奶的小狼叫声。 而且这人在听见小狼叫声的时候,那凶狠的眼神立马就显而易见的温软了下来。而且还带着一丝丝的惧意,直直的瞪着眼睛忌惮的看着萧九辞,忽然就跳到了另一边。 就像是一个人有了软肋一样,需要保护,害怕被威胁的样子。 萧九辞想杀他的心又一下子软了下去,定睛往这狼人一样的男童身后看去,有三只的白毛的小狼崽,一看就是还没断奶的那种。 有一只小狼崽子的前腿带着腥红的血渍,细长的伤口也没愈合,看样子应该是剑伤。 还有一只小狼崽子的后腿是吊着的,萧九辞一看就知道怕是断了,断了有一段时间了,再不接上的话,怕是这腿就废了。 对于一只狼来说腿废了,就如同武将断手,再也没有了拿起武器的勇气。 而移目看这狼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和之前凶狠的模样实在是大庭相径。 原来一个这么凶狠的人也会有软肋,萧九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自己说的话,“我不会杀了它们的。” 随后又骑在马上挥手睥睨般的看向狼人,“闪到边上去,我不会怎么样的,只要你别对我有什么心思。” “互不侵犯。” “听懂了没有!” 萧九辞故意当做很凶的样子,这时候再看天色,已经有点灰了,过不了多久,应该也会泛白了。 到时侯就算自己出不去,萧莘他们应该也会找来了,至于能不能找到自己,说实话萧九辞也不能保证。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应该是可以寻到萧九辞的,但今日自己怕是要在这里度过了。 已经过了夜,今日就是除夕了。 除夕,是她的生辰啊。 此时,狼孩已经试探性的护着小狼崽子一跃回了洞中。 萧九辞扫了他们一眼,勾唇自嘲一笑。忽然只觉得兽也挺可爱的,至少比起人,他们要好太多了。 第71章 马随便挑 雪依旧下的很大,萧九辞有伤在身,也不想再有过多牵扯伤口的事情出现。 看到身边的马群,萧九辞就忽然间知道了为什么这些马之前会有这样的燥动了,原来是因为狼王血统的压制。 刚刚那几只小狼一看毛色,就是纯的血统,更何况还有一个那么奇怪的人存在。 那个人到底算什么呢?算人吗?还是狼? 这时候是因为自己发现了小狼崽,他才就此忌惮收手。但是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突发事变怎么办呢? 萧九辞也没有完全接触戒备的心,只是慢慢的翻身下马,手轻轻的抚在大腿上,牵着马疲惫的走着。 想找一个可以挡雪的地方,可是这雪崖压根就除了树还是树。而且盘都像个什么一样,萧九辞被困在里面就连方向都分不清楚。 到最后被逼无奈,萧九辞只能牵着羲九,只能在巨大且黑到看不见里面情况的洞口坐了下来。 果然,不出片刻,那个狼一样的孩子就瞪着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跳到萧九辞面前。 那小气又忌惮的模样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滚出去。 可萧九辞现在也考虑不了这么多了,别萧莘还没找到她,她就被冻死在这里了。 狼孩对着她吼叫驱赶警告:“嗷呜~嗷呜~” 可萧九辞就盘腿无动于衷的坐在这洞口,而羲九也靠着萧九辞站在边上,悄悄地帮萧九辞当着风雪。 这狼孩龇着牙齿,对着萧九辞做出一副撕咬的动作,踟蹰不前的动作让萧九辞无奈的扫了他一眼。 最终萧九辞像哄孩子一样摆手指向外面的马群,挑眉朗声说道:“看见了吗?” “那里的马,随便挑。” 萧九辞随意一指,那动作就仿佛一个纨绔的富家子弟。 狼孩顺着萧九辞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立马回头,那轻蔑不可一世的眼神,好像在取笑萧九辞现在狼狈的样子:有多少资产呐,就这么嚯嚯? 好像这马是你的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马是那些生的很高大的人的,一看就不是你的。 “嗷呜~” 狼孩不会说话,可心里面却将萧九辞鄙夷了一番。 他又是凶狠低声吼叫,又是欲上前扑向萧九辞的。 萧九辞垂眸瞥了他一眼,就像在看疯婆子一样的眼神。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饿昏头了,告诉他那马能吃还不去,难不成就喜欢吃人? 不过萧九辞闭眼静休的一瞬间有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很有震慑力很有神。 就在狼孩好奇又忌惮的想上前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睛,让狼孩又故作镇定的叫了一声,且后退了两步:“嗷呜!” 他叫一声,萧九辞就歪头看他一眼。 萧九辞明明是个受伤了那么怕痛的人,现在莫名其妙看见这个奇怪又小心的家伙又觉得有点可爱,有点让人心疼的冲动。 萧九辞歪头一瞥,这么近的时候才看见这狼一样的孩子颈连锁骨处有一条明显的刀痕。 看着血迹斑斑带着黑色的浓血,估计就是这几天留下的,那身上披着的狼皮也是带着血的,血渍干的狼狈不堪。 这伤一看就是最近才受的,看来这小子也是吃了很多苦。 第72章 杀马 也不知道萧九辞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觉得这家伙可怜吧。 其实她可能忘记了她自己也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孩子在孩子面前故作老成,多少有点滑稽了。 萧九辞难得心细有耐,那狼孩拘束又紧张忌惮的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又桀骜想上前示威的模样,让萧九辞看了心底莫名慌乱了。 不知慌乱为何起,只畏人间雪过衣。 他这个样子,又不是真正的野兽,就算给他一匹马,他也不会处理吧。 萧九辞都能想象到这人野蛮的上去就是撕咬,生喝血吃肉的血腥场面了。 罢了罢了,为了自己不看到那么令人反胃的画面,萧九辞瞥了隔壁那虎头虎脑的人一眼,随后便起手拔出了靴子里放着的短匕。 短匕迅速从萧九辞的手心里宛如落花一样盘出,让人眼花的速度直接掷入马群中一匹战马的脖子。 “噗呲!” “吁~” 血喷涌而出,随着马的一声惨叫而染红了一片雪地。 边上的马儿更是害怕的嘶鸣,奈何四只蹄子只能巴拉巴拉,就是站不起来的样子倒是让人看了笑话。 萧九辞转头凝眸向狼孩看去,眸子微微一挑道:“去把那死马拖过来!” 可那狼孩压根就听不懂萧九辞在说什么,看见萧九辞利落的杀马的动作,他只以为是杀鸡儆猴,是在警告自己。 狼孩更加狂躁,根本就不懂萧九辞的意思,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更加生气的上前对着萧九辞嚎叫:“嗷呜~” 气的萧九辞一下子就站起来,也不管自己腿上还插了一个箭头,对着狼孩的方向就踢了一颗石子。 嘴里更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叫叫叫,你就知道叫!” 说完,萧九辞就一瘸一拐的对着那倒地还在抽搐的马走去,边走边说:“真没想到本侯堂堂南冀独霸女侯,竟然流落至此,本来逍遥的生辰宴变成了大雪纷飞狼嚎宴。” 又是回头瞪了一眼还在叫嚣的狼嚎,“唉,真的是倒霉。” “那个该死的布鲁戚桉,等本侯回去,就算他重伤生死不明,本侯也定要虏了他的尸首回来给本侯祭剑!” 这时候的萧九辞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骂骂咧咧的就下意识的在马群里直接处理起死马来了。 “嗷呜~” “嗷~” 萧九辞手法熟练的拿着匕首在马身上划过,看的狼孩是越来越躁动不安。 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萧九辞的手看,看着看着就看见萧九辞雪白纤细的手染了一手鲜血。 随即,便是一张马皮的脱落。 那腥红的肉就这样摆在狼孩的面前,狼孩的嘴微微的长着,眼睛泛红可怜的样子让萧九辞看了都不好意思了。 那模样就好像好久没吃饭的人,流着口水垂涎一顿美宴。 萧九辞在分割马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腿疼的不行,还有手指都快在这个鬼地方冻成冰块了。 而这时候狼孩已经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他的身后也慢慢的探出来三个小脑袋。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萧九辞自小也是个喜欢狼、狗的人,力气大得直接就抬了一条马腿上了山洞口。 第73章 真把自个当狼 萧九辞一回去,狼孩就立马收起了自己刚刚那饥饿眼红的样子,又恢复了凶狠的模样低着头垂眸瞪着萧九辞的样子。 萧九辞也不欲理他,就自顾自的捧了一把雪狼狈的洗了洗手。 转身又将自己丢在地上的马腿拾了起来,用短匕划成一条一条的肉,抬手就将肉向狼孩的方向丢了过去。 “哝,给你们吃。” 萧九辞随手一丢,却将狼孩吓了一跳,就差冲上去咬死萧九辞了。 萧九辞看到他已经上前的身子,立马故作姿态的就抬手一巴掌,做出要打狼孩的样子。 “真想把你这人打死算了,给你吃的还这么凶。” 萧九辞无语的撇了撇嘴角,随后便被眼前的情景看的心里复杂了许多。 只见那狼孩明明刚刚对马肉垂涎三尺,可萧九辞丢过去的肉,他却不曾争抢过一口。而是像狼一样默默地将肉叼着放到身后,见小狼崽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自己,又用爪子一样的手扒拉到小狼崽的嘴边,示意它吃。 萧九辞看到这样的情景顿时语塞,心里复杂的很,也不知道这狼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明明之前凶到想杀了萧九辞,可当小狼崽出来以后,他又收起了露出来的爪牙,一边忌惮着萧九辞一边护着小狼崽。 明明自己像狼一样生活,却面对萧九辞示意捕猎马的时候再三犹豫,他到底是觉得那不是自己捕猎到的猎物,还是在防着萧九辞。 明明自己饿的要死,眼睛都看直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可偏偏舍不得吃,把肉都留给了身后的小狼崽。 萧九辞指尖转着短匕,一双眼眸流转在那狼孩身上。 真是个有趣的男孩子,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流落在这里,变成这样人不人狼不狼的样子。 萧九辞忽然觉得他到底脾性差不差,还得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将这人收到军下。 看他刚刚的身手,是个练家子。若是好好教导,将来也是一员猛将。 萧九辞若有所思的盯着狼孩看,看的狼孩渐渐的又面露凶狠的对着萧九辞一阵狂嚎。 “嗷~嗷~” 萧九辞回过神,又是意味深长的扫了狼孩一样,居然开始好奇他叫什么名字了。 她许久不曾对别的事物起这种好奇心了,这次倒是让她自己都意外到了。 萧九辞见狼孩好不容易不叫了,就蹲在那里复杂的瞪着自己看。 虽然萧九辞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吧,但也还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 令人失望的是,这附近雪域成疆,根本就没有干的东西,就连山东里面的狼窝,铺的也是潮湿的枯草。 靠坐在山洞门口,萧九辞都闻到了里面潮湿的霉味,顿时扶额感到一阵绝望。 “天哪。” 萧九辞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女子,和狼孩稍微有些熟了以后,她便使唤狼孩把那剩下的马肉拿到山洞里去给小狼崽子吃。 狼孩这次好像听懂了,见了萧九辞失望的表情也就乖顺的半叼半拖的将剩下的马肉连骨头一起弄回了山洞。 萧九辞见他这样,还真是把自己当成狼了… 第74章 吃生肉 不过这狼孩好像知道了萧九辞不是坏人,但也没完全对萧九辞放下戒心。 知道萧九辞受伤了,可能出于刚刚萧九辞喂小狼崽吃肉的份上。狼孩把肉叼到萧九辞面前,就又后退了几步,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萧九辞见他谨慎的样子,心想着可能是之前在人身上吃了亏了。 “行了,爷不是连小崽子都欺负的人。别那样睁着眼睛瞅我,瞅得我好像小人似的。” 萧九辞嘴里说着不羁的话,面上却带着浅笑,并未生气。 看着眼前这庞大的马身子,估计是吃不完了,这里也没有能生火的东西,自己总不能和狼崽子一样吃生肉吧。 萧九辞心中一顿懊恼,那该死的布鲁戚桉,这笔账她不会就此罢休的。 正想着怎么处理这生马肉的时候,萧九辞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扯了扯,一垂眸就看见了那个伤了前腿的小奶狼正在埋头扯咬自己的裤脚。 那毛茸茸的小模样吓得狼孩立马上前护着,生怕萧九辞一挥手就宰了它似的。 这小狼崽子也不怕生,就这样扯着萧九辞的裤脚想把她往里面拖。 萧九辞不由得吃惊道:“你这小崽子倒是有趣,比你这不是人的哥哥可好多了。” 说着,萧九辞抬眸瞥了狼孩一眼,狼孩好像没听懂似的张嘴就龇了萧九辞一下,好像很凶的样子。 萧九辞勾唇一笑,倒是孩子心性。 “你这是要叫我去山洞里坐嘛?” 裤脚被小狼崽子一股脑的扯着,萧九辞也只能猜测着小崽子的意思。 萧九辞试探性的往山洞里面挪了一下,见几只小狼都没有抗拒的意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看那狼孩别扭的样子,萧九辞忍不住又笑了。 所谓不打不相识,也许就是这样吧,明明之前都动了杀心的两个人,可抵不过自己内心深处的善良柔软,居然因为几只小狼崽聚到了一起。 萧九辞嗤笑一声后,便忍着腿伤又拿起短匕,开始分割了马肉。 马肉分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了小狼崽子,后面那大块的就被萧九辞放在一边给了那狼孩。 那狼孩犹豫了一会儿在那里瞅了萧九辞好半天,最后还是萧九辞示意他。他这才像小狼崽子一样,手按着生肉开始用嘴啃起来。 那画面有多么的血腥暂且不提,就光想想萧九辞都怕自己忍不住要反胃。 看着这样的画面,萧九辞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内心实在是太强大了。 这样的场面也能被自己碰到,本来想教他吃熟食的,结果自己身上虽然有火折子,却没东西生火。 萧九辞想来想去,唉,还是算了,反正这狼崽子吃生肉也长这么大了,多吃两顿也没关系了,总比饿死的强。 看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它们应该也是好几天没进食了。 萧九辞靠在山洞的石壁上,心里百感交集的盯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在这吃生肉。 直到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时,萧九辞这才想起自己腿上还射了一个箭头。 萧九辞也是个狠人,转手就拿起自己刚刚割马肉的短匕。 匕身放在自己的裤腿一擦,擦掉了上面沾上的血渍。萧九辞轻颤着双手,那双手的指甲缝里还有红黑色的血,她已经分不清楚是谁的血了。 第75章 听话 萧九辞往后一靠,轻喘着气抬起左手就从腰间的铠甲里掏出火折子。 “嚓!” 费劲的一蹭,火折子就燃起了火苗。 外面的风吹进来,微弱的火苗在眼前升起,惹的狼崽子般的狼孩受惊般的抬了头,望向萧九辞这边。 其实他心里还是不安的,因为萧九辞太过于强悍。 凭借着微弱的火光,萧九辞有那么一瞬间看清楚了狼孩的眼眸,那是一双很清澈黝黑的眼睛。 眼型很好看,是那么内敛的瑞凤眼。头发太长太炸了,脸上又太脏,以至于萧九辞就看清楚了这小崽子的一双眼睛长什么样。 萧九辞镇定的拿着火折子烤着短匕的刀身,移目看见那狼孩还在瞅自己,就微微启唇说道:“咋的了,爷都说了不是坏人。不会杀了你的,你一个小崽子有啥好怕的呀。” 萧九辞一开口就不像别的姑娘家那样轻声细语的,可偏偏性子刚正的把小狼崽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嗷呜~” 小狼崽子的叫声不像之前那样急躁,这次温顺的萧九辞都有些意外。 果然有奶就是娘,这话说的就是狼犬这类小畜生。 萧九辞又看了他一眼,余光看见自己的匕首已经被烧红,转眼间就吸气凛神,准备用匕首割开自己大腿间的布料取出箭头。 再不把箭头取出来,她这腿怕是要烂了。 刀间已经抵在萧九辞的腿上,可一直感觉到自己边上炙热又试图上前的目光,萧九辞侧目就瞪了那小狼崽子一眼。 差点就忘记了这边上还有个男子,虽然像个狼崽子,但也不能偷看。 萧九辞眉头一皱就说道:“转过去,别看。” 话音一落,好半天过去,萧九辞也没见这祖宗移开目光。 那一双天真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瞅着萧九辞,连眨都不眨一下。 可能羞耻心一下就上来了,萧九辞抬手就拍了那狼孩脏兮兮的脑袋一下,声音忽然就放大了:“转过去。” 这一拍,还真的就有效果了。 狼崽子的头被萧九辞拍偏了过去,还挺听话的自顾自的舔起自己黑的什么一样的手。 现在就只有三只小狼崽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自己,萧九辞也不会在意小狼崽子看自己。 看就看呗,兽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萧九辞又看了那狼孩半转过去的身子一样,这才放心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划开了大腿的布料,就露出了一条白皙又修长的腿。 划开了裤子,就能看到本来萧九辞的手法就不是很熟练,现在风呼呼的刮着,更加有点急乱了。 小时候虽然经常受伤,可是萧九辞却从来没处理过这样的伤口。 刚开始下刀的时候,手法就有点不稳。 大腿被射入一支箭,箭头没在腿里,萧九辞用手指在一旁轻微的按了一下,试探了箭头的位置。 “嘶~” 箭头又扎的深了,痛楚立马有感而来,萧九辞痛的抽了一口气。 又将头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萧九辞已经痛的在心里把布鲁戚桉骂了一百遍。 听到抽气声的狼孩本来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看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乖乖的舔着自己的手指,并没有回头。 第76章 舔舐伤口 萧九辞的大腿上染了血,有点血迹模糊的样子。刚刚被萧九辞一按,又涌出来不少血。 看样子,这箭头还差一点点就射进腿骨里了。 萧九辞拿划下来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旁边的血,随后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将刀尖刺入了大腿里。 “额……” 剜肉是真的痛,萧九辞紧紧的咬着牙,额间已经沁出了细微的汗珠。 刀尖划在箭支旁边的肉上,那血就不停的往外冒。 萧九辞颤抖着双手,痛的不行了又不能哼叫,还得睁大眼睛去看箭头的位置。 萧九辞的刀功不太好,切掉了自己不少肉。幸好箭头的位置不太深,萧九辞也是个心狠的,伸出满是血的手就握住露在外面的箭柄,师徒就这样生生的把箭从腿上拔出来。 那腿上肉眼可见的被萧九辞剜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 “嗯……” 萧九辞痛的快失了力气,从小她就怕疼,有时候也会没出息的疼的哭闹不停。 可也许是这次身后没有可以让她哼哼的人吧,握住了那一点点箭柄,萧九辞就用力一拔,随后就是随着箭头一起出来的血。 “嗯……嘶!” 那血就生生的彪了出来,萧九辞好像无事一般立马扯了布按住了腿上的伤口,防止血流的太多。 萧九辞一手握着被拔出来的小半支箭无力的垂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力气的她脱力的半瘫在地上。 一旁的小狼崽子们在一旁就看着萧九辞,也是万物都有灵,这句话是真的吧。 小狼崽子们就这样睁眼望着萧九辞,不停的叫着:“嗷呜~嗷呜~” 萧九辞虚弱的抬眼看了它们一眼,忽然就觉得其实自己也不会可怜。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狼孩无辜的转过头来,其实刚刚萧九辞哼叫最后一声的时候,他就悄悄的转了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萧九辞凶巴巴的样子,看了一眼他又立马回过头去了。 此时看见小狼崽子们急切的上前叫唤,狼孩最终也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去看萧九辞。 一入眼便是萧九辞有些裸露在外面的腿,狼孩下意识的就去山洞里面像狼一样叼了些潮湿的枯草盖在萧九辞的腿上。 然后就和小狼崽子们一起守在萧九辞身边,萧九辞看到狼孩的样子语塞失笑。 他是觉得腿露在外面会冷,所以才拿了枯草来给自己取暖吗? 果然,只是个没有人知的小狼崽子罢了。 萧九辞牵强的笑着,虚弱的开口道:“狼崽子也不是心硬的家伙,倒是挺有良心的,比一般人…强多了。” 说完,萧九辞也没把狼孩铺在自己身上的枯草拂开。 尽管那枯草有点潮湿还有点脏臭,盖在腿边,没有触及到伤口,萧九辞还是没有动那枯草。 小狼崽子们也听不懂萧九辞在说什么,就只能一声不吭的趴在萧九辞身边。 萧九辞就这样没有力气的瘫在那里,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搭拉下来,疲惫的睡去了。 大约这样睡了一个时辰以后,萧九辞是被痛醒的。 迷迷糊糊的一睁眼,这才发现狼孩正趴在地上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腿,张口就在舔舐自己腿部的伤口。 而自己身上却烫的吓人,就连头也是晕乎乎的。 第77章 算是恩请吗 萧九辞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感觉到腿部的刺痛,就忍不住失了心神:“你在干什么?” 说着,萧九辞就没有力气的慢慢的支起自己的身子,可一双眼睛就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狼孩看。 狼孩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用手按了按萧九辞的小腿,又张嘴就喊了一声:“嗷呜~” 萧九辞觉得自己的头像要炸开了一样的疼,也并没有什么力气要和狼孩争什么了。 口干舌燥的她舔舔嘴角,之后狼孩见了就向外跑去,像狗刨似的刨了一把雪扒拉回了山洞。 “嗷呜~” 萧九辞转头一看,便是一摊雪。 这么难受的她,却在这时候忍不住楞了几息。 他是觉得自己渴了嘛?所以叫自己喝雪水解渴? 萧九辞也确实是渴了,但她着实是没想到这狼一样的小崽子竟然会这么心细。 原来心性桀骜的小崽子,内心深处也是温柔的。 萧九辞不好拒绝小狼崽的好意,便稍稍弯了腰,伸出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抓起地上还未化掉的雪,一把塞进了嘴里。 也不知道是吃的急了还是怎么样,萧九辞喘气般的后仰靠在石壁上,没出息的就微微红了眼眶…… 其实自己的运气也不算差,至少…至少在生辰这一天还能遇到这样有灵性的小狼崽。 虽然他本来就是人吧,但是这和狼崽子有什么区别呢? 仰头憋回眼里灼热的泪光,萧九辞带着笑意扭头诚挚的看着那狼狈不堪的小狼崽,虚弱的说道:“谢谢。” “嗷呜~” 可能是感觉到萧九辞的情绪不太对,狼孩懵懂无知的对着萧九辞又叫了一声。 狼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吧,遇到对自己好的人,也会细心的想对她好。 遇见陌生的人,也会极力抗拒陌生人的靠近。 萧九辞忽然有一种伸出手想去摸狼孩的冲动,手都抬起来了才惊醒他是人啊。 最终她将手放在了一边和狗崽子一样大的小狼崽们的头顶,小狼崽子的毛摸着还真的是柔软。 “嗷呜~嗷呜~” 可能是很喜欢萧九辞的抚摸,小狼崽子们开心的围着萧九辞的手撒欢,开心的叫唤着。 狼孩端坐在一旁平静的看着,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萧九辞刚刚不摸他? 明明手都是向他伸出来的呀? 可能狼孩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莫名其妙的想,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小狼崽子们长得也不一样的问题。 以前没有这样的人知,可是偏偏就在萧九辞的出现,他忽然觉得萧九辞很亲切,就像是同类一样,像以前一起玩闹的狼玩伴。 让狼孩心生好感,就想亲近。 萧九辞身上发着烫,估计是烧热了。狼孩察觉到了还以为她是伤口疼了,这才为她舔舐伤口。 以前狼群受伤的时候,都是这样舔舐的,过几天就长好了。 狼孩支楞的模样落在萧九辞的眼里,莫名有点可爱。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东西,萧九辞也没有探究,就摸索着腰间的伤药。 出门征战沙场,在身上备点伤药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萧九辞怕痛,这才一开始没打算上药。后来止血的时候就不小心睡了过去,这才忘记了上药。 第78章 生死不明 “嘶~” 伤口是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萧九辞看着头皮都忍不住发麻。 伤药的时候还是会很痛,让她忍不住的时候就会惊呼。 期间狼孩还为她撕咬过边上大块的马肉,只是萧九辞看了一眼那几块大大小小的生肉,也没动嘴,也没停下自己上药的速度。 上了药以后,萧九辞又撕了另一只裤腿的布料,慢条斯理的将腿包扎好以后,便一直靠在边上喘气。 “嗷呜~” 狼孩以为萧九辞是疼的不想吃肉,便跳到萧九辞的面前,像一只狼一样用前爪扒拉这萧九辞的手臂,示意她要进食。 萧九辞移目看着狼孩那模样,只觉得这家伙真的好想自己的母亲,像极了她小时候生病,母亲喊自己用膳的样子。 萧九辞浅浅一笑,脸上没有带着放荡不羁,很认真真诚的对着狼孩摇头,说自己不吃。 见萧九辞不吃东西,狼孩也不再坚持,静静的趴在一边,心情也开始郁闷起来。 萧九辞没有那个精力去管狼孩,也只能疲惫的靠着石壁,心思早就已经飞出了云霄九外。 雪崖里的表现一切都像表面上和谐,只是除了这个与世隔绝一样的地方,外面就显得太过于兵荒马乱了。 北塬那边的败军带着布鲁戚桉一路回了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此时此刻也是大雪不停。 整个草原上刮着干涩的冷风,被一片白袍盖着的草原没有裸露出丝毫绿色,就算露在外面的,也只是一些寸草不生的地皮罢了。 布鲁戚桉一身伤回到不来的时候,北塬士兵几乎都要接近绝望了。他们看着布鲁戚桉射穿胸口箭羽,还有身上好几个袖箭的箭口。 布鲁戚桉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还有身上几个血洞的伤口,一下子就让北塬军医下了重伤生死不明的说法。 布鲁戚桉胸口的箭伤被刺穿了胸口,差一点点就会被射穿心脉。这一箭就直接差点要了他的命,再加上别的伤口,回草原的时候几乎血都快放干了。 军医说的北塬士兵的慌了心神,出征的时候带出去了几万的兵马,一日未到,回来就只剩下十余人了,主帅还重伤逃回。 这算个什么事情,传回大都那这些士兵都是要论罪处置的。 他们会被冠上没有保护好主帅失职的罪名,若是布鲁戚桉这一次死在了战场,怕是他们回去,也会被北塬大王给处死。 因为布鲁戚桉的伤,北塬守在草原上的几万兵马都开始惶惶不安,揣摩起了大舜南冀军。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实力,难道大舜的南冀军真的有那么厉害吗?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可是明明威震三国的南川侯萧骁御已经死了,难道传闻中那个纨绔不堪的京府女侯萧九辞真的那么厉害嘛? 众人怀疑着自己起初来的目的,他们一开始只是为了能吃顿饱饭,不被饿死才对啊。 至于争夺肥沃的土地,杀光大舜的百姓,这些事情都是上面下达的命令罢了。 他们也只是认为有了维沃的土地,他们才能活下去罢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所以北塬士兵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第79章 寻找 北塬一连败了好几场,从三王子被俘到二王子带兵重伤生死不明。北塬群龙无首,军心溃散。 而另一边的南冀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萧莘的一时大意,跟丢了萧九辞,萧莘一度奔溃。 在雪域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就连身后的南冀军跟上来,他都没有看见萧九辞半点踪迹。 本来就迷失了方向,结果萧莘想顺着马蹄印追上去的。可是这大雪实在是下得太大,不出半个生辰就直接掩埋了马蹄印,天色又呈灰白色。 在雪域没有方向的萧莘,就像兵败如山倒一击溃散的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侯爷!” “侯爷!” 萧莘喊了好几个时辰,喊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从黑夜喊到快白了,不知道跑了多久,也没得到半点回应。 这时候萧莘就已经开始心慌了,一直找不到萧九辞,他更是心急如焚。 南艾和向默带着南冀军赶过来的时候,也是心急火燎的。 萧莘带的兵马和向默带过来的几尽有六万人马,一半的人马已经被向默叫回了渝州九县帮忙打理渝州剩下的残局。 而另一半的人马则是留在驻守边疆的,结果没想到变成了寻找主帅南川侯萧九辞。 “侯爷!” 向默带着兵马一路踏上寻找萧九辞的路上。 “小姐!” “侯爷!” 南艾也是着急的不行,怕喊侯爷萧九辞不习惯,时不时的喊两声小姐,就为了萧九辞听见了能回应一声。 “咻~傍!” “嘭!” 南冀军不知道放出了多少个信号烟火,可就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萧九辞身处雪崖山洞,根本就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的动静。 那个雪域深处的崖洞,隐蔽的就只能看见白色,能摸到那里的几率几乎只有两成。 除非人数够多,一起寻找起来也不至于太久。 “侯爷!” “侯爷!” 偌大的雪域几乎要被南冀军喊破了天,可依旧寻不到萧九辞的片角身影。 萧莘已经接近绝望了,烦躁不安的摘下头上带的甲胄,大手一抓额间的散发就暴躁如雷:“侯爷到底去哪了?到底在哪里?” 从小到大,南艾也没见过萧莘这个样子,一直以来,他都是老侯爷带出来最沉稳内敛的侍卫,到现在的将军。 “将军也别急,侯爷洪福齐天,不会出事的。” 向默硬着头皮先安抚着萧莘,可萧莘又怎么能平静下来,张嘴就大声的吼道:“不准多话,快点去找!若是侯爷出了什么事情,我等就一同赴黄泉亲自向老侯爷赔罪吧!” 当初老侯爷咽气的时候,就嘱咐过萧莘要照顾好家里,照顾好侯爷。这也是南冀军一辈子的责任,他们忠于萧家,忠于南川侯。 现在萧九辞不见了,几乎要了他们的命。打最要命的仗的时候,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不曾畏惧过,可当萧九辞没了消息后,他们几乎疯魔。 “侯爷!” “南川侯!” 萧莘带着人马一路向另一边追去,这边找过了,到处都是自己人的马蹄印,侯爷不在这边,那就一定在那边。 若是还没有找到侯爷的身影,那就是被北塬人给俘虏了。 萧莘就是拿布鲁登骐去换,也要把侯爷给换回来。实在不行,就带兵一举攻破北塬的草原。 第80章 不谙世事 萧九辞一边发着烧热,一边搂着怀里断了后退的小狼崽子。 “你这家伙是怎么了?怎么会摔断了后腿?” 萧九辞难得温声细语的说话,可能也是小狼崽子亲近她的原因吧。 萧九辞一手抓着小狼崽子细细的后退,另一只手的手指就向小狼崽子的腿骨摸去。 萧九辞用手指轻抚着小狼崽子的腿,一副专注的样子。 狼孩在一旁看的认真,就差把眼睛安在萧九辞的身上了。 小狼崽子窝在萧九辞的怀里舒服的嗷嗷哼叫着,就在它们的注意力都没放在萧九辞的手上的时候,忽然一声:“咔嚓。” 萧九辞用力一折,就将小狼崽子的后腿骨给接了上去,骨头接上的时候,小狼崽子痛的惊呼了一声:“嗷呜~” 而那狼孩就瞬间警醒般的起身,但又在小狼崽子的后腿忽然能动了闪出了惊喜的目光,又重新放下自己警惕的心,温顺的守在了萧九辞的腿边。 惊醒是本能,但重新趴下是狼孩对萧九辞的信任。 萧九辞出门也没有带药,也不能为自己腿上的伤口上药,以至于冻得腿上的伤口开始发脓紫黑。 而小狼崽子的腿骨虽然接上了,但也不能动弹,萧九辞细心的削了一根马骨给它绑在了后腿上做支撑,以免扯到了腿疼。 对于一只狼来说,腿是很重要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是几只乳牙都没有长齐的小狼崽子,萧九辞还是很乐意救它们的。 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以后,萧九辞转头就将目光看向了山洞外面。 山洞外面的大雪依旧没有停,在不远处的马群已经停止了燥乱。只是那马头搭拉在那里,一副恹恹颓废的样子让萧九辞不禁感到失望。 看这马的样子,想让马群带自己出去,应该是不可能了。 望着缥缈不知归处的飘雪,萧九辞尤然心生一抹失落。 也不知道南冀军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个鬼地方,要是这个时候北塬士兵又重新追回来,这才是萧九辞最怕的地方。 若是北塬士兵来追寻她的踪迹,那她这一次到底能不能平安回去就不知道了。 萧九辞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身边趴着的狼孩灵敏的听见了她叹气的声音,就默默地抬起脑袋,用不谙世事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萧九辞注意到狼孩突如其来的注视,疲惫的垂眸瞥了他一眼,“看着我做甚?难不成你还想吃了我?” 萧九辞说话一向如此有口无心的,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就让狼孩微微起身低声吼了她一声:“嗷~” 萧九辞抬手就想给狼孩一下:“嘿,你这小子,倒是小气的很。脾气也这么大,开个玩笑你还生气了。” 不过也只不过是抬手吓唬吓唬他罢了,萧九辞也不会真的打他。 就算想打,她也没这个力气了。 可能是狼孩的眼神过于单纯,萧九辞抬着的手微微一顿,愣住了。 这小子虽然半人半兽的,但如果能带自己出去的话,岂不是也算报答自己了。 毕竟她可是给它们送吃的,还治好了小狼崽子的腿的人。 就这点小小的要求,这死孩子不会不答应的吧。 第81章 相信我吗 萧九辞说干就干,两只眼睛就像是发了光似的看着狼孩,那猥琐狼狈又散发着魅惑的样子像极了人贩子。 狼孩就这样无语不知所措的接了萧九辞一个媚眼,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不羁的笑就说道:“喂,你知道这里怎么出去吗?” 几息时间过去了,狼孩依旧不为所动的盯着萧九辞看。 萧九辞渐渐的失去了耐心,收起笑容就用手比划来比划去的说道:“你看啊,那里的猎物是我送给你们的。” 转手又指着小狼崽子的腿说道:“你家这个小崽子的腿也是我治的。” 萧九辞的脸忽然凑近,盯着狼孩贼兮兮的问道:“你带着我,我带着马,我们从这里出去,好不好?” 萧九辞就这样说了第二遍,可是画面就像静止了一样,狼孩只会眨巴眨巴眼睛懵里懵懂的样子,让萧九辞瞬间无力了。 他还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然后萧九辞叹了一口气,还是锲而不舍的对着狼孩比起了手语。 她先是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马羲九,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我,还有它,想要,从这里出去。” 好不容易用两只手指噔噔噔比划出想跑的样子,看着狼孩好想听懂了之后,萧九辞眼睛一亮欣喜的继续比划着。 她指了指三只萌憨萌憨的小狼崽子,又指了指狼孩,又一挥手形容这山洞,转手又指着外面的雪开始一系列的比划:“你可以,带着它们,走。” “离开这个山洞,离开这个很冷的地方。” 萧九辞目不转睛的盯着狼孩的眼睛,从狼孩一开始懵懂的眼神,再到刚刚专注的样子,到最后面前这个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知道狼孩听懂了,继续捧着肚子指着马肉比划着说道:“和我一起出去,在那里不用饿肚子,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随后萧九辞看着狼孩慢慢垂下去的头,又继续指着山洞外面的天低声说道:“跟着我回去,比你一辈子待在这里好。” “你可以带着它们,和我,一起回去。” 最后一句话说完,萧九辞就没有再看狼孩了,既然他听懂了,那就该让他自己想想。 萧九辞的伤越来越痛,身上也是一会冷一会热的,难受的紧。 狼孩垂着头,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眼眸悄然的发着光。瞳孔中恍然浮现前些日子那些提着大刀灭了他全族的人,那明晃晃的刀尖,染遍白雪的鲜血。 回眸再看向外面,那被大雪掩埋在下面的血迹尸体,哪里还看得见当时的场景。 他真的不懂很多事情,好像心如磐石,但他也有感情。 这里大雪覆盖着族人的尸体,敌人也不知道何时就会入侵,他带着三个狼弟弟又该如何活下去。 这里已经没有猎物了,只有隐藏在暗处的猛兽。狼孩再次看向身边的三只小狼崽,片刻之后,带着稀薄的眸光看向了萧九辞。 那眼神是复杂的,是小心翼翼的。 萧九辞虚弱的向狼孩伸出满是血迹的手,“你相信本侯吗?” 这句话一问出,萧九辞也不知道是在问谁,或许是狼孩,也或许是在天之灵的萧骁御,也可能是问这场战事。 “愿意和本侯回去吗?” 第82章 冥冥之中 狼孩这一次没有张口吼叫,看了萧九辞一眼之后又平静的低下了头。 直到身边的小狼崽子轻轻的蹭了蹭狼孩脏兮兮的脚,那是一双满是伤口,且黑的不成样子,指甲长的快赶上金刚狼爪的脚。 萧九辞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将他从头看到了脚。 目光紧锁,却无别意。 惊觉意现,原是应该。 或许天意本该如此,在狼孩垂眸淡漠的向萧九辞走进了一步,萧九辞就知道他一定会和自己走。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笃定狼孩会和自己走,但她心里就是觉得他会和她走。 狼孩也是一样的,其实一开始见到萧九辞的时候,只是很本能的抗拒一个陌生的人罢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刚刚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他的眼中好似看见了一抹光。 那是他在这不知道过了多久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不曾见过的光。 萧九辞虚呼一口气,嘴角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笑,“你不说话,那本侯就当你愿意了。” 狼孩似懂非懂的抬头飞速的看了一眼萧九辞,随后又快速的低下了头。 萧九辞浅浅一笑,以狼的脾性,是不可能向任何人低头的,除非他表示愿意臣服。 他有狼的脾性,但他终究不是狼。 萧九辞一边支着一条腿,忍着痛靠着石壁站了起来,用细小的声音说道:“行了,那我们走吧。” 说着,萧九辞有点虚脱的翻身上了马背。 睥睨般的望着地上那三只小小的小奶狼,萧九辞眼眸微动,用长鞭一卷,就将三只小奶狼收到了怀里。 在狼孩赤裸裸的注视下,萧九辞将身后的披风一拉,将小奶狼包裹在了怀里。 随后,萧九辞拉了拉缰绳,偏头看着蹲在地上的狼孩说道:“出发。” 随着微微生硬的声音响起,萧九辞胯着马就跃下了山洞的崖地。 冷冽的风吹在直冒汗的身上,萧九辞只觉得寒风已刺骨,回眸一看,那小子已经追了上来。 萧九辞笑而不语,狼孩也沉默的奔跑在雪地深林中,一直带着萧九辞向前走。 萧九辞骑着马,马速不如以前那般快,但也不慢,狼孩就光靠他的四肢,像狼一样奔疾着,却不比萧九辞的马速慢半分。 萧九辞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那些北塬的马会那样狂躁了,也许是血脉之中的压制吧。 狼王的血脉,狼王的传承,以及这个比狼还狼性的少年。 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去哪里,但萧九辞却在这枯燥且难受的路上,自言自语般的和他聊了一路。 “其实你长得和狼一点都不像。” “不知道你自己觉不觉得,你好像比狼都健硕一些。” “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真的凶到我想杀了你。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心软了,冥冥之中就是心软了。” “你独自带着小狼崽子和本侯走了,你怕不怕本侯会杀了你们呢?” 萧九辞边走边说,越说越凄凉,苦笑着自嘲道:“呵哈哈,其实吧,你应该也没有别的族人了吧,不然你怎么会自己带着小狼崽子,还会和我走。” “哇,忽然有感而发,觉得你和本侯好像啊。” “自从父亲走后,我就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从小的信仰以及父亲那难以忘怀的将帅形象。” “本侯以前荒废度日的时候,觉得甚是逍遥,可后来发奋勤苦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第83章 萧覃衍 “后来想明白了之后,觉得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都是内心深处的缺憾罢了。” 萧九辞面色苍白,说话都开始变得有气无力了。望着狼孩一路向前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听。 看的出奇了,萧九辞忽然觉得这家伙在奔跑的时候,跑的快的像流水行聚山河一般。 衍这个字就像行如流水,其流顺轨朝于海,字形水,在‘行’中,当是即形为义。 而这家伙自小在山林雪域长大,覃这个字倒是好,不如和自己姓萧,叫萧覃衍。 想到这个名字,萧九辞开口就说了:“你就和我姓吧,叫覃衍,萧覃衍。好不好?” 狼孩依旧没回应萧九辞,只是微微偏头看了萧九辞一眼。 萧九辞心下一喜,就说道:“你没叫啊,没叫我就当你答应了。” “多好啊。” 萧九辞一副满足的样子,一直叨叨着:“其实也不算亏吧,至少还拐了四个回去。” “不过那个布鲁戚桉,本侯还是不能放过他,那个奸贼!” 萧九辞叨着叨着,就被萧覃衍带到了先前萧九辞受腿伤的地方了。 望着四周莫名熟悉的路,萧九辞迷迷糊糊的说着:“这好像是我之前被暗算的地方。” 四周的血迹已经被大雪掩盖了,只是这位树枝被袖箭打折的样子被萧九辞认了出来。 看来这萧覃衍果然是知道出雪崖的路的,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这家伙一看他虽然有点凶,但至少是个认主的人。 萧覃衍愣愣的回头又瞥了萧九辞一眼,只觉得又不是什么难事。 凭着萧九辞身上的味道就能寻到萧九辞来时的路了,为什么萧九辞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出了雪崖,萧九辞就直接感觉这边比里面暖和了好些,可是手轻轻的放在腿边,腿上伤口已经冻成了紫色。 “嘶。” 萧九辞忍着痛,看了一眼自己腿上的伤口,怕是肉都已经冻烂了。 萧覃衍又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萧九辞的哼哼声,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萧九辞疼的轻喘着气,见萧覃衍那傻样,说话也不温柔了:“干啥呀,瞅我,会说话就说话,别干瞪眼。” 萧九辞怪嗔的说话,只是被萧覃衍看的不好意思罢了,要是萧覃衍会说话就好了。 “侯爷!” “侯爷!”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很微弱的喊声。 萧九辞耳尖的听到了,好像有人在叫她。 但警觉的萧覃衍却下意识的嗷嗷喊起来:“嗷呜~嗷呜~” 狼叫声带着威慑力传的很远,萧莘反应过来后,立马就带着兵马向这边赶了过来。 “萧覃衍!” “不许喊了。” 萧九辞就像吼自家养的小狗崽子一样,驯着萧覃衍。 萧覃衍被萧九辞叫了好几声,也习惯了萧九辞这样喊他。 萧九辞听见萧莘的声音,立马就扯着力气喊道:“萧莘!” “萧莘!我在这里!” 就在萧莘匆匆忙忙向这边探来,看见狼狈不堪的萧九辞时,心里更加的自责了。 “侯爷,属下弄丢了侯爷,害侯爷身受重伤,请侯爷责罚。” “嗷呜~嗷呜~” 第84章 善待 “别叫。” 萧覃衍一直不停的嗷嗷叫,萧九辞听了也只能耐心的哄着他。 果然,萧覃衍步步后退,退到萧九辞骑着的马儿身前,也不叫了,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萧莘一群人。 萧莘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萧覃衍,只觉得这人生的瘦弱却很凶煞,看着不像个人。 “侯爷,这是……” 萧九辞有气无力的说:“他是萧覃衍,自小在雪崖里被狼群哺育长大。本侯被布鲁戚桉暗算受伤被他所救,今后他就和本侯姓,跟着本侯了。” “谁都不许怠慢轻视他。” 或许是看见萧莘眼里露出的那一抹难以置信,萧九辞刻意的加了后面这一句话。 萧覃衍抬着傻里傻气的脑袋,就那样虎头虎脑的望着一群陌生的人,一副孤立无援的样子。 就连向默一群人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侯爷失联了几个时辰,竟会想带个傻子一样的人回去。 比起愣在原地的萧莘,南艾很快就反应过来,满目担忧的向萧九辞奔来:“侯爷,你受伤了,伤在何处啊?” 南艾急冲冲的翻身下马,来到萧九辞面前,就看见了萧九辞的腿上裸露出来的疮痍伤口,心疼的眼眶都湿了。 萧莘愣在原地扫了萧覃衍好几眼,才反应过来萧九辞受伤了。“侯爷,是属下的错。” 萧九辞一伸手就握住了南艾冰冷的手,稍稍一收手,南艾就晓得了萧九辞的意思,被萧九辞轻轻一带就上了马。 萧九辞轻呼了一口气靠在南艾身上,又抱紧了怀里的小狼崽子,“先回去吧,本侯没力气了。” 萧九辞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一次是她自己大意了,并不会怪罪他人。 萧九辞已经阖上了眼睛,困意来袭忍不住想睡了去。 萧覃衍也不在狂躁怒嚎,乖顺的会听萧九辞的话,被人丢在了南艾的马上。 可是萧覃衍不会骑马,身上也臭烘烘的,笨拙的趴在马背上惹的马儿一阵狂吠,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真的嫌弃萧覃衍。 好在不知道为什么马儿意外的乖顺,叫了一会儿也就不叫了,只要路上萧覃衍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倒也不会掉下去。 从雪域的路,一路上颠了呵的出了边境,回到渝州的时候,都已经天放大明了。 “侯爷醒醒,我们到了。” 南艾轻声唤着萧九辞,萧九辞没睁眼。但南艾却看见马刚刚停下来,那萧覃衍就急吼吼的从马背上挑了下来,像个狼崽子一样扑到羲九的马腿边,守着那就像看家一样。 看到这一幕,南艾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萧莘从边上过来,见萧九辞还是没睁眼:“快去唤南初和军医过来。” 南艾抱着萧九辞坐在马上,一路上只感觉到侯爷越来越烫的身子,这才一路上快马加鞭的赶。 这么远的路也不可能让萧覃衍跑着来,怕耽误了侯爷的伤,南艾才将马给了他。 这时候南艾一偏头就望见萧覃衍眯着眼睛躲着阳光,但还是抬着头努力的盯着侯爷看。 想到侯爷说过要善待他,南艾闷不吭声的就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盖在了萧覃衍头上,挡去了他头顶上大半白日强烈的光亮。 第85章 守着 萧覃衍自小在雪域崖洞长大,从来没见过太阳,也没触碰到过这时候才温热的阳光,所以才以为是不干净的东西照到自己身上,不停的躲。 萧莘接过南艾怀里的萧九辞,就已经感受到了萧九辞身上的滚烫。 来不及等南初来,他就抱着萧九辞一路狂奔去渝州太守府里寻南初和军医。 跑的急了,萧九辞怀里的披风散开了一角,萧莘才看见里面还藏了三只小狼崽子。 那白绒绒的小脑袋也是傻里傻气的,倒是和那个生的像野人的人很像。 “嗷呜!” 萧覃衍一路跟在后面追着萧莘,本来乖顺不叫,在萧莘发现小狼崽子后,萧覃衍又叫了起来。 “嗷呜!” 虽然一直追着嗷嗷叫,但萧覃衍并没有上去攻击萧莘,可能是他怀里抱着萧九辞吧。 萧覃衍一直叫到太守内府,一路上被穿着铁甲的士兵看了个遍。 人们用看异样的眼神一直看着他,就像看一个不明物体一样,非常刺眼。 到了后院,南初慌了心神一样迎面就撞了上来:“侯爷这是怎么了?” 南初一低头就看见了萧九辞的伤口,心疼的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啊。” 结果就在萧覃衍从萧莘背后钻出来的那一刻,南初吓得惊呼了一声,直接把眼泪都吓了回去。 随即一偏头又看见了萧九辞怀里的小狼崽子,南初吓得是直接用手捂住了嘴巴,连心都快跳出来了。 萧莘急躁的瞥了南初一样,暗暗的无语道:真没出息。 “快给侯爷看看,腿上被箭射了。” 南初转身进了屋里收拾了床铺,萧莘将萧九辞放在床上,将萧九辞怀里的小狼崽子用披风包着就站到一边看了看。 小狼崽子龇着小奶牙,奶凶奶凶的看着萧莘。 不等萧莘瞪它们,就被一边蹲着的萧覃衍给捞走了。 南初刚安顿好萧九辞,就看着那床边蹲着的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就问:“那…那他呢?” 萧莘正准备出去,就又回头扫了萧覃衍一眼,有点不情愿的回了一句:“这是侯爷带回来的人。” 南初晃晃神,眨巴眨巴眼睛,生硬的应了一声:“哦。” “好生照看侯爷,我出去等着。” 说完,萧莘就出去了,换了军医进来。 一帮人在床边忙活着,帮萧九辞看着伤。期间萧覃衍就乖顺的蹲在一边守着,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床上躺着的萧九辞。 萧九辞的头上被南初放了带冷水的纱布降温,身上也被换了干净的衣服。 这时候萧覃衍蹲在角落里,低着头缩成一团。南初看着他这样,也就没有赶他出去。 急急忙忙帮侯爷换好衣服才处理起腿上的伤口,侯爷腿上的伤本来不是很致命的伤口,但这伤口处理不当,引起严重烧热,而且伤口又在雪域被冻到紫黑。 这样一看便是触目惊心的大窟窿,南初看了不由的心疼。 这应该是侯爷长这么大以来,受过最重的伤了吧。 回望以前,老侯爷宠溺侯爷,根本就不舍得责骂,也就夫人有时会管教侯爷,但责罚也就一点皮外伤。 哪里有伤的这么严重…… 第86章 留疤 军医中有一个也是萧骁御以前请来在南川侯府里当差的女医秦韶,这一次随军出征也是自愿的。 秦韶帮着处理侯爷的伤口,处理伤兵的伤口多了,也就没那么束手束脚了。 可是帮侯爷处理伤口还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看见侯爷受了伤。 “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将侯爷伤的如此重,这伤口冻的都烂了。” 秦韶生的温柔可人,一双巧目担忧的盯着萧九辞的伤口看,表情和南初的差不了多少。 南初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秦韶也是心疼的很:“这伤口上的腐肉都要切掉不少了…唉。” “姑娘家腿上有这么一个疤,也不知道侯爷好了以后会不会难过……” 南初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顿。 是啊,侯爷虽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子,但哪个姑娘看见自己身上有怎么一个疤会不难过呢? 南初想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一吸鼻子,故作镇静的说道:“事已至此,没事的。”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以后我多研究去疤的膏药,多赚点银子,一定把侯爷的疤去掉。” 话说到这里,南初的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盯着萧九辞的伤口一直看,一看眼睛就酸。 “只要侯爷平安的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秦韶边处理侯爷的伤口,边听着南初的话。这姑娘哽咽到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明明胆子小,却执意跟在自己身边学点医术。 就是为了现在能在侯爷身边照顾侯爷吧,南川侯府是个有骨气的将帅府邸,就连女子都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就凭这份气度这份骨胆,秦韶都是佩服的。 血水一盆一盆的从屋子里倒出去,院子里都湿漉一片。厨房的热水一直不停的烧着,太守府里一时间手忙脚乱。 萧莘有很多的军务要帮着萧九辞先处理,所以没等半个时辰,南艾就匆忙的赶过来顶替萧莘的位置。 萧莘扭头向屋子里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走了。 南艾站在院子里,不停的向屋子里张望,迫切的想知道侯爷的情况。 已经接近下午了,他们忙的连午膳都没有吃。 南艾站在门口等的久了,就难免关心则乱。 叫了旁边一个巡卫的士兵,说道:“你去和厨房说一声,现在锅里煮上清热解毒的小粥,侯爷随时都有可能会醒,不能让侯爷醒了连吃的都喝不到。” “是。” 小兵快步的跑了,留了南艾还在院子里守着。 南艾一步一步的来回晃着,手指头都掐白了。 直到血水又接替倒出来了三盆,在换出来的就是白的水了,南艾才将一颗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南艾估算了一下时辰,现在应该是快接近未时了,再过半个时辰应该要准备用晚膳了。 这时候屋子的门忽然就开了,南艾反应过来直接就大步的走了过去。 凑着南初就问道:“侯爷没事了吧。” 南初的眼睛红红的,南艾不用问就知道这丫头是哭过了,“没事了,就是还有点余烧,伤口要留疤了……” 要留疤…… 后面这句话听的南艾也是愣了一下,最后也只能干巴巴的说:“疤没事的,没事了就好。” 带兵打仗,受伤带疤……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事的,没事的。 第87章 脏兮兮的 “那你先进去看看侯爷吧,我先去收拾一下药材,准备熬药。” 南艾点头示意道:“那你和秦大夫就先去忙吧,这里我守着。” 秦韶眉眼端庄,对着南艾就是盈盈一拜,“那就辛苦南姑娘了。” 南艾也没说话,看着南艾和秦韶走了以后,才转身大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光线虽然比不得南川侯府,但也还不错。摆设比较简陋,因为好东西都被北塬的人搬回北塬了,现在摆着的都是要用到的平民东西。 南艾轻手轻脚的走到榻边,就注意到了一道警惕防备的目光。 那是来自一双明亮黝黑深邃的眸子,那双眼睛很干净,可同样也很平静如水,就像看不到任何波澜一样。 “我记得你叫,叫萧覃衍。” 南艾平静下来,想了一会儿想起他的名字。 萧覃衍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带点孤傲的偏头就护着怀里的小狼崽子,蹲在一旁望着榻上躺着的萧九辞。 南艾见他一直守在这里也不太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侯爷休息,“先去洗洗,换身衣裳吧。” 萧覃衍身上没有披着南艾给的那件披风,不想穿,所以不知道掉哪里了。 披着狼皮的他身上臭气熏天,但他自己感觉不到罢了。 南艾见萧覃衍不为所动,也就不再劝说他了。 他愿意在这里守着就守着吧,总归是侯爷亲自带回来的人。 南艾轻轻的坐在榻边,望着侯爷那苍白却不干涸的唇,想着南初应该是给侯爷喝过水了。 悄悄掀起被子的一角,南艾直接就向侯爷的大腿上看去。 那伤口在大腿中上的位置,就算包着布药,那血还是有点渗出来。白布中心染的红红的,刺痛了南艾的眼睛。 这伤在大腿上侧,南初不得不拿了一条中裤给萧九辞换上,一只裤脚还被剪成了亵裤大小的样子套在腿上。 可能是怕萧九辞冷,秦韶还在萧九辞的小腿上穿了长长的袜子,刚好就留了一处伤口的地方出来。 帮侯爷掖掖被角,南艾坐在床边目光凝滞的望着侯爷。 这次出征以来,她拼命的杀敌,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和侯爷能够早些凯旋。 英勇一些也罢了,自己受伤也无所谓。可侯爷却受了伤,回去以后夫人和老夫人见了该有多心疼啊。 南艾自认为是个心冷的人,除了侯爷应该没有人能触动到她的内心了。 只要南川侯府好,她便好。只要侯爷平安,那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南艾自小就淡然,眉眼间也是自带的清冷,也就除了望着萧九辞的时候有一丝丝的温情罢了。 萧覃衍在一旁,也不自觉的上前蹲在床边抬头望着榻上躺着的安静的人儿,小狼崽子们也很乖,并没有哼叫。 萧覃衍抬起手,就像抬爪子一样想趴在榻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抬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也许是觉得萧九辞躺着的地方太白了吧,和他身上的颜色并不相符。 南艾看着萧覃衍奇奇怪怪的动作,难道他也意识到自己脏兮兮的了? 第88章 醒了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黑夜降临,气温都冷了下来。一连下了好几个月的大雪,终于在这天夜里停了下来。 但是天依旧冷的刺骨,风刮的院子里的树唰唰作响。 南艾吃了晚膳和南初一起待在屋子里守着萧九辞,萧覃衍一直带着小狼崽子们蹲在床边,两个时辰不曾换过姿势。 南初又往炉子里填了碳火,想将屋子里烧的暖和些。 桌子上还放着刚刚厨娘端过来的肉粥,还有南艾亲手做的长寿面。 本来今日是萧九辞的生辰,以往都是沈琉亲自下厨给萧九辞做这一碗长寿面,萧骁御陪在身边一起过的生辰。 而今日,南艾也知晓这一日是不同的,但总要有人陪着侯爷一起过的。 只是不知道这一碗面到冷了,侯爷会不会醒。 “咳…咳咳。” 低声的咳嗽从床边传来,萧九辞是被热醒的,身上捂了一身汗,有点难受。 喉咙里干得紧,才干咳了几声。 而萧覃衍看见萧九辞微微睁眼了,就立马转头看向桌子面前坐着的南初,好像盯着她就能告诉她了一般。 “咳咳。” 萧九辞咳了第二声的时候,南艾就听见了榻边的声响,赶忙向床边赶来。 萧九辞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眼睛还有些轻微的睁不开,还有腿上依旧很疼以外,也没有别的了。 “侯爷?侯爷你醒了?”南初趴在床边带着哭腔,已经担心到了极点。 “侯爷可要喝茶?”南艾难的的贴心。 萧九辞脑袋还是有点晕乎乎的,烧的整个人都懵懵的。 好半会儿才迷迷糊糊的张嘴回应南艾道:“要。” 南艾转身就去桌边,拿起茶壶到了温茶,高兴的险些杯子都拿不稳了。 杯子里的茶水摇摇晃晃的被南艾端过来,南初小心翼翼的扶起萧九辞,猛喝了两口茶。 南初又要扶着萧九辞躺下去,却被萧九辞一手拂开,“不想躺着了。” “腰疼。” 侯爷说腰疼,那南初就给侯爷腰下垫了个枕头,又将被子给侯爷往上拉了拉,才温声问道:“是不是床榻太硬了,侯爷睡着腰疼?” 萧九辞缓缓摇头:“怎么会,军中硬卧都睡了半月有余,本侯可曾说过腰疼?只是躺久了罢了。” 南艾淡淡的看了南初一眼,仿佛在说: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侯爷是这么娇气的姑娘吗? 萧九辞支着腰身,除了身上还有点热以外,并没有别的不适。 见萧九辞不说话,南初担忧不已:“侯爷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九辞摇摇头,忽然就想撒娇:“没,就是有点疼。” 萧九辞许久不曾这样软糯软糯的说话,南艾和南初也是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南初鼻子一酸,就说道:“明儿南初在药里加点药,侯爷喝了就能好点。” 萧九辞一听,头一撇就不说话了。她虽然顽劣强悍,但骨子里其实还是带着一点孩子心性,萧九辞也是怕疼怕苦的孩子。 “那人下手这么重,竟想要侯爷的命。万一…万一……”说着说着,南初的眼泪又是一颗一颗的落下来。 看的萧九辞都心软了,“好啦好啦,莫哭了,本侯这不是回来了嘛。” 第89章 长寿面 南初不提还好,一提萧九辞就想起来她还带回来一个人,萧九辞睁着眼睛试图在四周寻找萧覃衍的身影。 她却在榻边自己靠着的那一面的暗角里看见了他缩在哪里脏兮兮的身影。 萧九辞一张嘴就问南艾,“他可用膳了?” 南艾移目看了一眼萧覃衍,不紧不慢的问道:“给他也送了两次饭了,只是他未曾吃过。” “后来又送了一些生鹿肉,那几只小狼吃了,他也没吃。” 萧九辞听了以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萧覃衍不吃饭。按理来说这家伙应该早就饿了才是,难道是因为地方太陌生了,不习惯? “属下喊他去洗漱,他也没去,就一直守在这里,未曾离去。”见侯爷一直凝眸望着那人,南艾这才又多说了两句。 也不怪她们顾不上萧覃衍,只是侯爷有伤在身,又昏迷不醒的,她们又怎么可能会分出别的心神开注意别人呢。 倒是萧九辞一直盯着萧覃衍看,沉默了良久,萧九辞才喊他:“过来,你过来。” 萧覃衍抬起懵里懵懂的眸子,用凝滞的眼神望着萧九辞,好像在问:是在喊我吗? 萧九辞无力的伸出手,耐心的向萧覃衍招了招手:“过来。” 萧覃衍听懂了以后,真的就乖顺的向前扒拉了一步,刚好到了床榻边上。 萧九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随后萧九辞移目对南艾说道:“去喊厨房喊几个伙夫,抬个浴桶到屋子里的内房,多烧点水给他洗漱洗漱。” 南初忽然觉得自己听错了,把浴桶抬到这个屋子里的内房,让萧覃衍在侯爷的屋子里洗澡? “侯爷是说让他在这里洗澡?”南初又问了一遍,而南艾站在一旁面色虽然没说话,但是表情也是凝重的很。 相处了快十个时辰了,萧九辞也算是知道萧覃衍的性子了。她不在边上,估计萧覃衍是不能好好像人一样洗澡。 那内房和萧九辞的主房有一档屏风之隔,只要让萧覃衍看见她在这边的身影,他应该就不会太过于抗拒了。 萧九辞已经知道了萧覃衍是个认主的人,而且有东西挡住的,自己一个伤者,又不可能故意扭头看他的。 萧九辞目光坚定,轻声说道:“他是个认主的,又不是个很懂事的人。他现在的心智没有男女之分,就像个兽类。” “没事的,他在屏风上看见我的身影就不会乱嚎的。军营之中哪有这么多的规矩,叫厨房来人便是。” 南初还想张口劝说些什么,可是就又被萧九辞给不耐烦的顶了回来:“哎呀,没事的。” “要是让叫人给他在别处洗,万一乱嚎还伤了人,面子丢了白闹笑话。直接让人过来,给他洗洗也安分些。” 南初一副为难的样子,但南艾却香的不多。回头看看萧覃衍那个样子,他的心智就像是长着厉牙的孩子。 南艾用眼神示意示意南初,喊她去吧,别再驳侯爷的面子了。 萧九辞也不是很有力气说话,南艾想着就把那晚长寿面端来过来:“今日是侯爷生辰,属下愿侯爷自今日以后官路通畅,府邸暖如四季,安稳常态。” 第90章 不一样 南艾不是那种特别会说话的人,不会说特别漂亮的话,也只能在行动上让人感受到她的心意。 萧九辞双眸失神的望着眼前这碗还冒着热气的面,忽然间觉得离去年还恍如隔世。 吃惯了母亲做的长寿面,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这一碗特别的面。 “手艺比不得夫人,侯爷…将就着吃吧。”南艾咽了咽口水,见侯爷如此她也知道侯爷心里是想起以往的事情了,心里固然酸涩,但若事非如此,谁又想走到这一步呢? 萧九辞吸了吸有点酸意的鼻子,润了润微微有些湿的眼角,故作轻松的说道:“第一次见南艾下厨,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萧九辞故作开玩笑的样子,其实心里面感动到了极点。 她以为今日应该是吃不上一碗长寿面了,以为是听不到有人和她说一句生辰快乐了。 毕竟军务繁忙,疆场拼杀,谁又能记得今日这个日子是特别的呢。 “不好吃的话,侯爷也吃上一口吧。沾沾生辰的福气,照照将来的路。”南艾抿了抿嘴唇,用筷子夹起一小口长寿面,面条还散着热气,并没有坨掉。 南艾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翼翼的递到萧九辞的嘴边。 萧九辞闻到了飘香,干涩无味的嘴里起了淡淡的食欲。微微张开嘴咬住筷子上的面条。 萧九辞一边吸面,南艾一边用筷子将面条一点一点往她嘴里送。 南艾握筷子的手,常年练武的虎口边上有一点刀剑的划伤,伤口刚刚有点腥红,没来及上药,应该是不久前受的伤。边上还有一个黄豆般的水泡,水泡边上还有点红肿。 萧九辞垂着的眸子一直盯着南艾的手看,心里瞬间就复杂了起来。 有意无意的闲聊般的笑道:“原来南艾也会下厨,做的还挺好吃的。” 其实味道一般,面条也搓的太粗了。但是萧九辞吃在嘴里,却觉得很好吃。 南艾不好意思的继续给萧九辞一小口一小口喂着:“好吃,侯爷多吃一点。吃不下了就不吃了。” “若是吃不下了,外头还有粥,都是厨房刚刚做的。” 估计是怕萧九辞吃的乏味,南艾才说还有别的吃的。可她哪里知道萧九辞现在真的不那么挑了。 萧九辞听到边上还有粥,就想起角落里的萧覃衍还没有吃饭,下意识的就说道:“要不把那粥给萧覃衍吃吧。” “从小就吃生肉长大的,估计一时之间也吃不了别的东西,先给他喝粥养养吧。总要像个人的……” “等南初回来,让南初给他看看。生肉吃多了,估计肚子里都生虫了。给他用点药。” 南艾给侯爷喂面的动作一顿,表情依旧淡漠的盯着手里的面碗,她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侯爷对一个不像人的小崽子这么上心。 “侯爷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南艾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想到这里就问出口了。 萧九辞咽下嘴里的一口面,移目看了正舔爪子一样舔手的萧覃衍,又回眸看着一脸疑惑的南艾,“因为他看着不一样。” 第91章 张嘴 这话一出口,南艾更加不懂了,“哪里不一样?” 萧九辞眸光暗了暗,只轻声说道:“意义上面不一样。” 南艾夹起面条想继续喂侯爷,“南艾愚钝,不能想通。” 萧九辞轻轻的推了推碗,示意等一下在吃,“就像萧莘和萧洵一样,他们不一样。” 南艾皱着眉头,她更加听不懂了:“南艾不懂。” 萧九辞抬眸说道:“萧莘是父亲一手培养的,名义上就是我的人,可是他却不是最懂我的。” “而萧洵不一样,萧洵自小跟着我,稍微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想干什么,想要什么,这是一种不用明说的默契。心里面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也不是说萧莘就不得我心,只是有时候陪伴的时候,我更希望身边的人是自己相处许多年的老友。” “萧覃衍虽然说在雪域和狼群一起长大,但是我看他很有那种狼性,就是凶煞又偏执的那种执性,而且看他对小狼崽子,我觉得他骨子里是个忠心念情的人。” “本侯只是想让他认我为主,以后都忠本侯一人。” 说的多了,也不知道一旁的萧覃衍听得懂听不懂。 萧九辞自嘲的说道:“其实也许是今日的日子不一样吧,想起父亲离开的久了,本侯才想找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人,一直以我为中心陪着我。” “也可能是因为他孩子的心性,让我觉得很想留着他。其实本侯做事情也看心情的,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好像越来越奇怪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萧九辞自己一个人一直在念叨,自言自语一样的。但南艾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好像听懂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南艾不再问了,萧九辞伸出手指戳了戳南艾端着的碗:“没吃完呢。” 南艾晃过神反应过来,这才又继续给萧九辞喂着面。 萧覃衍一直低着脑袋,一张脸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了,也不觉得有多臭了。 “把那碗肉粥拿过来,在拉个椅子过来。”萧九辞一边指着桌子的方向,一边轻声对南艾说。 南艾放下只剩下面汤的碗,随后就应着侯爷的吩咐去做了。 “放这里,把粥放在椅子上。” 南艾把椅子拿过来,按照萧九辞的要求,将椅子放在蹲着的萧覃衍面前,随后将粥放到了椅子上。 萧覃衍闻到味道好奇的抬了抬脑袋,然后一双眼睛就离不开眼前的这一碗粥了。 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一眨不眨的定定看着,就连嘴巴都买没有动一下。 南艾站在一旁看着萧覃衍,也不主动告诉他可以吃。 萧九辞则是以为萧覃衍应该是不会吃这个东西的,所以就轻轻的挪了一下身子,挪到床边上来。 萧九辞半卧着身子,将腿放直。耐心的伸出一只手,动作缓慢的握住了碗边的勺子,舀了一勺粥看着没什么热气想着粥应该已经温了。 递到萧覃衍嘴边的时候,萧九辞温声细语的:“张嘴。” 萧覃衍愣愣的盯着勺子看,显然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萧九辞耐心的:“啊。” 第92章 洗澡 这下萧覃衍好像听懂了萧九辞的话,听话的张嘴也试着学萧九辞‘啊’。 可惜一切看着很美好,但实际上萧覃衍发出的声音却是:“嗷。” 萧九辞也不计较他喊出的到底是什么话,见他张嘴了就顺势把粥送进了他黑糊糊的嘴里。 萧覃衍的嘴巴是臭的,有一股腥臭味,和一般的猛兽嘴是一样的味道。 他一张嘴,萧九辞就闻到了。 “来,就像这样,拿着这个,一点一点舀着吃。”萧九辞将勺子递给了萧覃衍,抓着萧覃衍的手就又给他示范了一遍怎么吃饭。 刚好,这时候南初领着三个大汉回来了。 “慢一点,拿到内房去就好了。” 萧九辞顺着床帏向外面看了一眼,只见那是三位大叔,生的虎背熊腰的。 大叔们毫不吃力的抬着一个实木做的浴桶进了内房,萧九辞回眸一看,就刚好看见萧覃衍拳头一样生硬的握住勺子,好像握不稳一样,抖着舀起一勺粥想送进嘴里。 这勺子被萧覃衍这样握着,显得勺子很小,而且等萧覃衍抖着抖着,送进嘴里的粥又没多少了。 萧九辞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笑完了,萧九辞又重新教萧覃衍拿勺子,“要这么拿,才稳。” 萧覃衍似懂非懂的看了萧九辞一眼,不服气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就又开始笨拙的拿起勺子,自己喝粥。 那个执拗的样子,让萧九辞看了,忽然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个与父亲拗劲儿的自己。 萧覃衍一下又一下的自己吃着粥,从不会拿到慢慢学会,不会急躁也不会不耐烦。 萧九辞惊叹道:“这孩子心性还挺好,不会也不会闹腾。” 萧九辞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老成的样子。 南艾在一旁看了,神情自若的说道:“今日,侯爷也才十三。” 萧九辞听了以后,只抬头问南艾:“跟了我这么久,南艾你后悔过吗?” 南艾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从未后悔。” 萧九辞又问:“跟着我一路北上,即使风餐露宿,战死沙场也不后悔?” 南艾坚定的回道:“不后悔。” “若是侯爷出征时,我并未跟从,想来才会后悔。” “比起在府里惶惶不安的期盼侯爷战胜归来,我更喜欢一路护侯爷凯旋。” 南艾话音一落,萧九辞便笑了,这一笑隐藏了太多的心酸和满足。 无疑萧九辞是幸运的,可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太幸运了,才会造人忌羡,惹人猜忌。 “南艾,你和侯爷在说什么呢?”清丽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南初那可人的小身板。 萧九辞嘴角带着笑意,轻声道:“本侯说有你们陪在身边,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南初浅浅的笑着,身材盈盈的走过来拿帕子给萧九辞擦了擦嘴角,“跟着侯爷,才是我们三生有幸。” 萧九辞怪嗔一瞥,“好了,煽情什么呢。” “水烧好了吗?” 南初指着内房正在忙碌的身影,“厨房之前就有热水,够先洗一桶,可以边洗边烧。人我都喊过来了,东西都备好了,肯定洗的干净,侯爷放心。” 第93章 军务 萧九辞点点头,垂眸看着萧覃衍。发现他一手按在椅子上,一手抓着勺子戳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粥,碗都被戳到椅子边边上了。 萧九辞看见还差一点点就要掉落的碗,偏偏这萧覃衍还直勾勾的盯着碗,一边戳移着碗,一边眼巴巴的还想吃碗里的粥。 本来以为这小子会吃不惯这种人吃的东西的,看来应该是饿的急了。 萧九辞好笑的拿过那快掉在地上的空碗,萧覃衍呆呆的目光直勾勾的就跟着萧九辞的手转移了。 萧九辞撇嘴一笑,“行了,先吃一碗,吃多了,怕你不习惯了。” 把碗递给了南初,“南初,你等一下下个打虫的药方,这孩子肚子里怕是有虫。然后给他洗的差不多的时候,在桶里放点药,他身上有伤的。” 南初没想那么多,就应着了:“好。” 萧九辞凝眸看着萧覃衍那憨憨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养宠兽一样。怕他闹腾,还说道:“等一会儿,叫他们下手轻一点,洗慢一点也不要紧,洗干净就可以了。” “这头发该剪也剪剪,男子头发短些也没事,梳起来要像个人就好。” 交代的多了,南初就觉得侯爷对萧覃衍的关注度是不是太高了。 但南初也没说什么,她总不好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计较吧,就应道:“好。” 萧覃衍怀里的小狼崽子都已经睡去了,被萧覃衍用披风放在了一边。 萧九辞看见了,就对南初说:“那小狼崽子也洗洗吧,它们身上也有伤,你等下给它们上点药。” 南初有点害怕,那可是小狼崽子,会不会要人啊。 可能是看见南初微微抽动的嘴角,萧九辞知道南初在想什么,就说道:“好了,它们还不咬人的。” “看着也才刚刚出生的小奶狼,乳牙都没长齐,咬着了也不会痛的。” 萧九辞怪嗔的瞥了南初一眼,嗤笑道:“瞧你那点出息。” 南初故作委屈的撇撇嘴,带点不服气的说:“我刚刚从厨房那边回来的时候,遇着向将军了。” 萧九辞哦了一声,遇着了就遇着了呗,这有什么。 南初又说:“向将军问我侯爷的伤怎么样了,我说侯爷已经醒了,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萧九辞漫不经心的说道:“然后呢。” 南初闲聊般的说道:“然后就没了,向将军就说萧莘还在处理军务,到现在才用饭。” 萧九辞沉思着回眸看了南初一眼,最后偏头一想,“萧莘今日应该是没时间了,明日早些叫萧莘来我这里一趟,有点事情要和他商量。” “好。” 战后,萧莘是辛苦的,但是也没办法。 又过了好一会儿,萧九辞就看见身强体壮的大汉一手拎着一大桶冒着热气的热水进了内房。 见这情形,南初主动说的说:“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 随后便对着傻憨憨舔着爪子的萧覃衍说:“等一下,让他们给你洗洗,洗干净了就能和我们一样了。” 萧九辞边说边指着自己和萧覃衍,想作对比给萧覃衍看,这样他应该是可以听懂的。 结果萧覃衍似懂非懂的样子,让萧九辞无奈的多比划了好几遍。 第94章 乖 不得不说,萧覃衍的眼睛确实生的好看。 就是那种眼睛细长,瞳孔较为接近眼角,瞳孔上方约有三分之一为上眼皮所盖。 眼白比较少,但是很白,瞳孔很是深邃,带点纯真的感觉。萧九辞想萧覃衍要是笑起来的话,眼尾应该会优雅地微微上翘,会有点笑眯眯的样子。 萧覃衍的眼睛是眼有眼光,流而不动,迷人而富有吸引力的。 萧九辞看了好一会儿,想起自己带点狡黠又让人看不透的狐狸眼,萧覃衍这个应该叫瑞凤眼吧。 看不出来,这家伙生的傻不拉几的,眼睛还挺好看。 “侯爷,都准备好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叔站在大堂外头大声的向屋子里喊道。 男女有别,萧九辞也不好直接喊他到跟前,就只说:“人在里面,你们直接带去洗便是。” “是。” 萧九辞望着内房欣欣升起的水雾,就看见三个魁梧的大叔已经走过来了。 他们弯腰对着萧九辞一拜,见了礼,就顺着萧九辞的意思,想将萧覃衍带去洗澡。 可萧覃衍这家伙见到陌生的人,就想龇牙咧嘴的示威,那磨地的手好像已经按耐不住的样子,让萧九辞有点无语。 军中年纪大的伙房大叔也是直性子的人,萧九辞开口了,他们也不会磨蹭。 萧覃衍蹲在地上,他们就上前想架着萧覃衍去洗澡。 可萧覃衍忽然咧嘴就是一嚎:“嗷呜!” 萧九辞明明刚刚和萧覃衍说好了的,这时候他还这样,萧九辞就有点生气了,瞪着萧覃衍就微微大声了点:“萧覃衍!” 见萧覃衍不嚎了,回头看她,萧覃衍就安抚他道:“好了,我不走。” “就在这里,你在里面洗澡能看见我的,我就在这里,你乖。” “乖一点。” 萧九辞有些疲惫的哄着萧覃衍,难的温柔:“乖,别叫。” 就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南初看着这样的侯爷,都不自觉的傻了眼。 她家侯爷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想当初那郑坤上门还是被打出去的呢,就连先皇在世,那也是丝毫不给面子的人。 不过侯爷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阴晴不定的,性情变化多端,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萧覃衍一直回头看着床上的萧九辞,跟着伙夫走两步还要回头看看萧九辞。 到屏风的时候,还要回头看看萧九辞,确认萧九辞真的一直在才和伙夫进去了。 一进去,萧覃衍一双眼睛就滑溜溜的盯着木桶看,也不知道脱下狼皮,还是怎么样的。 伙夫上前想给他剥下臭烘烘的狼皮,可萧覃衍警惕的就盯着屏风后的那一抹身影看。 “嗷~” 伙夫上前他就吼,吼的三个身材高大的伙夫心里都有点发怵了,都有点不敢上前了。 萧九辞扭头望着屏风上的几个人影,看着那爆炸的头型,萧九辞就知道哪个是萧覃衍了。 “在叫,打死!” 萧九辞故作生气的向里面喊了一声,果然萧九辞的声音一出,狼叫声立马就停止了。 三个小狼崽子被萧覃衍嚎醒,屁颠颠的就向屏风后面跑去。 萧覃衍乖顺的被伙夫摆弄着,听着萧九辞叫他:“乖。” 他就真的一动不动的被伙夫脱去狼皮,抬进了木桶里。 第95章 拿草原换 萧九辞眼神俊朗,盯着那屏风带着不可言喻的威严。 随即移开了视线,转而和南艾南初说起之前在雪域的事情。 萧覃衍在内房被伙夫搓洗着身上的黑皮,起初伙夫们看见萧覃衍胸前那一条结痂的刀伤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吓了一跳。 还有萧覃衍这凶狠的眼神,实在是让人看了心里都忍不住打颤。 伙夫下手很轻,木桶里的水立马就被染黑了。 第一桶水洗去了萧覃衍身上脏兮兮的外表,露出来白皙的皮肤和精壮的臂膀。 伙夫们看着萧覃衍生的瘦瘦小小的,不过这身上的肉长得是真结实。这小子身上竟然有腱子肉,比一般当兵的身材都要好些,就是太瘦了,看着有点营养不良。 萧覃衍看着伙夫触碰到自己的手臂,碰了水以后自己就变白了,就像以前在雪地里光着身子打滚一样,雪化了自己白了。 萧覃衍一脸好奇的看着伙夫换了桶里的热水,认真的看着自己赤裸裸的身子,然后被两个伙夫抬着踩着浴桶的台阶出去了。 又是一桶一桶滚烫的热水和井水的混合,伙夫用手试了试水温,又架着萧覃衍回了浴桶。 萧覃衍一脸懵圈的样子,像极了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学习能力也很快,一边有点抗拒着伙夫帮自己搓背,一边还自己拍打着浴桶里的水。 有时候还会用手拍在脸上,动作滑稽,也洗了半张脸。 伙夫起初没看清楚萧覃衍的脸,因为头发太炸遮住了,主要是也没仔细看。 等萧覃衍身上洗干净以后,伙夫用布擦他胸前那道刀伤渗出的血珠时,看到萧覃衍的脸,表情是惊讶的。 萧覃衍炸毛的头发下,那张脸生的还是很俊逸的,脸洗干净了,棱角也出来了。 这张脸第一眼看过去,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脸上带点糙汉的裂痕,看着很有血性。 就在两个伙夫盯着萧覃衍出神这一刹,萧覃衍忽然抬头了,那纯真的眼神不太符合他的长相。 但是萧覃衍这么一抬头,还真就把人家大叔吓了一跳。 萧覃衍愣愣的透过屏风,望着屏风上的那一抹影子,就看的失了神。 萧九辞半靠在榻边,一边想着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一边问南艾道:“北塬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南艾坐在榻边:“暂时还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萧九辞沉思片刻,眼眸微微闪动:“去下个命令,把那个布鲁登骐给本侯带到这里来。” “直接发信去北塬大王那里,就说他们三王子布鲁登骐被南川侯所擒。本以为北塬会换回三王子,但他们二王子似乎并没有想换三王子回去的意思。不仅如此,二王子还刺伤南川侯,这笔账将在三王子的身上报回来。” 萧九辞眸光暗了暗,张嘴又说道:“在给北塬大夫人带句话,二王子布鲁戚桉身受重伤,若想换回三王子,本侯要北塬的那片草原来换。” 萧九辞一开口,竟然要北塬的草原。 第96章 未雨绸缪 北塬的草原基本上能算得上是生存根本,有一半部落是北塬二夫人族中部落在驻守。还有一半是北塬大王王族部落在驻守,北塬的另外一处才是大夫人的天下。 萧九辞觉得用北塬的一个草原换回大夫人一个儿子,她并不亏。 当然这个草原她并不会真的要过来,毕竟要过来也只是帮大舜打江山,于她南川侯府并无半点利益。 但这个草原萧九辞却觉得自己可以利用一下,毕竟南川侯府在大舜的心里,现在已经不是用功勋就能稳住府邸根基了。 要保住一府侯爵,萧九辞要谋的还有更多。 皇帝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战功就放过南川侯府,就新帝登基那会儿,父亲不会正面与皇室发生冲突,选择了避其锋芒,可还是躲不过皇帝的猜忌。 所以萧九辞这次决定就要让南川侯府的后盾坚固的让皇族都忌惮。 而且她还得找一个能保得住自己的后盾,萧九辞眉头紧锁,一直在想一个事情。 现在布鲁戚桉生死未卜,只要说布鲁戚桉枉顾布鲁登骐的生死,那北塬大夫人必将急眼。 自己乘胜追击直接拿下北塬草原也不是不可。可萧九辞就是想将这件事情为自己扩大到利益最大化。 若是直接说让北塬王拿北塬草原换回布鲁登骐,北塬王未必会答应。但只要放出消息说布鲁戚桉重伤大黎南川侯,惹的南冀军大怒要报复布鲁登骐,北塬王定会退而求次,协商让出半个草原。 但只要萧九辞设计,就可以让北塬王让出草原五十年。这五十年内,草原不属于大舜,也不属于北塬,草原作为两国互不侵犯的边界。 当然,萧九辞会重伤让大舜觉得已经不宜再次进攻,这样的谈判就是最好的结果。 然后大舜会开出条件,以免北塬狼子野心出尔反尔,会派南冀军的驻守边境,北塬牧民全部退出草原。 这时候萧九辞就可以以驻守看管北塬草原牧民的借口衍扩南冀军。 若是将来有一天,大舜皇室要处理南川侯府了,也得想想这边疆的局面。 萧九辞也会放出风声,以父亲的死传出谣言大舜容不下南川侯府,让北塬试图想要拉拢自己,做出大舜与北塬相互忌惮的局面。 只要大舜还需要她,北塬忌惮她,那南川侯府就能免去不少事。 就算回了京,谁有会傻到和兵权侯爵直面作对。 想好了以后,萧九辞就对南艾说:“出去以后,记得发出渝州捷报。” “这捷报让萧莘来写,就说多战胜利,已全收回有失地界,今重伤北塬二王子,然后传出我重伤的消息。” 南初眼睛眨巴着,可是明明侯爷的伤不重啊。 只有萧九辞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自己要为以后做打算。 城池收复回来了,那她的用处在皇帝眼里就已经用完了。 凯璇回朝后,只要有人帮自己在皇帝身边说话,那皇帝也明面上奈何不了她。 一切的打算只是为了以后罢了。 虽然疑惑,但南初和南艾也还是没有问萧九辞为什么,只有萧九辞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用意。 第97章 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九辞看向内房的屏风时,那边已经是水雾一片,欣欣然的快迷了人眼。 萧九辞半靠在榻边,渴了就唤南初给她倒茶。 萧九辞这人还非凉茶不喝,就得要凉的。 南初死活就是不让:“侯爷,都是热茶。冷茶喝了对身子骨不好,你这还有伤在身,怎么能和凉的呢?” 萧九辞见和南初说不通,傲娇的就把头一扭,不再理会她了。 结果谁知南初出去了一趟,就端了一碗药回来。非说是清热解毒还止血消脓的,萧九辞拗不过她,忍着苦劲,硬生生咽了下去。 “启禀侯爷,北塬三王子已经带过来了。”门外响起了士兵的声音。 萧九辞一听,便移眸让南艾出去看看。 南艾抚着腰身的长剑,就出去了。 士兵弯腰给南艾见礼后,南艾问道:“人呢?” 士兵拱手说:“右骁将军怕清扰侯爷休息,就让先关在地牢里了。” “右骁将军现在身在何处?” “在书房处理渝州的事务,还有战后的军务。” 南艾淡漠回了句:“好。” 士兵就应声下去了。 回到屋子里,南艾对萧九辞一一重复士兵的话。 萧九辞想了想,“派人去和萧莘说一声,别忙活的太晚,就说我说的。” “顺便派人去地牢一趟,让人先饿那个布鲁登骐两日,把治伤的药也给他停了。” 南艾抿了抿唇,握剑的手又紧了一些。 萧九辞看了南艾一眼,就知道南艾又犯迷糊了,“本侯要他写给北塬的一封亲笔信,要盖手印的那种。” “若是不从,就多饿几顿,就算饿死了也没关系,他没这个勇气让自己死了。” 萧九辞凉薄一笑,那一双狐狸眼还带着不羁且狡黠的风流,“随便跟他说一声,他那个二哥枉顾他的安慰,想要害死他夺他军功。” 南艾微微有点不自信:“他要是不信怎么办?” 萧九辞故意打趣南艾,“那就看你发挥怎么样咯。” 见南艾那为难的小表情,萧九辞笑了一声就说道:“行了,就这样说就是了,他不信也得信。” “去吧。” 南艾出去办事了,南初也出去抓药了,屋子里就剩萧九辞一个人了。 无聊的久了,萧九辞就盯着屏风后面看,看的久了,都起了困意。 算算时间,从晚膳的时间到现在,最起码也一个多时辰快两个时辰过去了。 萧九辞都觉得夜都快深了,可这内房里的人就是还没洗好。 一坐这么久,萧九辞都觉得等累了。 实在等得及了,萧九辞就出声问道:“快洗好了吗?” 伙夫们正在给萧覃衍剪杂乱的头发,听见萧九辞的声音忍不住吓了一激灵。 连忙回道:“启禀侯爷,正在修剪头发,快洗好了。” 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也不知道怎么的,萧九辞又鬼使神差的哄了萧覃衍一下:“萧覃衍乖一点等下出来给你喂饭。” 那语气轻柔的和刚刚问伙夫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两者之间就好像不是同一个人问出来的。 萧九辞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几个伙夫都仿佛受宠若惊了一般。 第98章 红封 正被伙夫一边按在浴桶里泡着药浴一边修剪头发的萧覃衍听见了外面萧九辞喊她,张嘴就嚎的好像回应一般:“嗷~” 吓得伙夫手里的剪子当场就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萧覃衍的头发很炸,伙夫先前梳了好久才梳开。 现在给萧覃衍修剪头发的时候,也是发现他这发量是真的多,而且还长短不一的。 到最后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剪出了个齐肩的细碎短发。 萧覃衍的头发被剪的太短,前面姑且能梳起来,发际两边会有梳不上去的小短发,后脑的头发太短就梳不上去了。 萧覃衍的头发不比寻常人的头发顺滑,又被剪的稀稀疏疏的,鬓角那里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就在萧九辞都觉得自己快睡去了,南初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这时候,萧覃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也就是平常萧九辞操练兵马的黑色束身服。 萧覃衍出来的时候,是被伙夫架着肩膀出来的,这家伙习惯像狼一样把手当脚,以为自己是四脚走兽。 没办法,为了好看点,伙夫就架着他出来了。 一出来,萧覃衍还有点不知所措的憨样。 萧九辞盯着他看的时候,只觉得这孩子生的甚好,鼻骨很挺,带点韧劲。眉眼生的也好,生的有点那种书生气不足,武将风犹存的感觉。 反正看的是萧九辞当时觉得有点惊喜,没想到这家伙生的这么好看。 眉眼俊朗,鼻峰挺睿。 原来站直了,他也有那么高啊。 萧九辞一眼看去,萧覃衍大约是只比萧莘矮了半截头。 萧莘身高八尺三,萧覃衍看着应该是八尺不到,七尺九应该是有了。 萧九辞算算自己今年十三岁,身量在女子中也是佼佼者,偏偏骨架生的和母亲一样娇小,就算身高是高挑的,但依旧看着纤细瘦弱。 这家伙看着年纪也不大,想来应该只是比同龄人高了些许,应该和萧洵是差不多高的。 萧洵比自己年纪大两岁,难道萧覃衍其实也比自己大些? 这样一想,萧九辞小性子上来,立马就回绝了。 怎么可能呢,她才不管,这家伙是她捡回来的,她说多大就多大,肯定比自己小的。 也许是孩子心性上来了,萧九辞也不顾旁人在场,就调侃萧覃衍道:“没想到你这家伙生的还蛮好看的嘛,不如这样好了,以后你就贴身跟着本侯,就负责保护本侯的安慰,本侯不会亏待你的。” 本来只是几句挺寻常的话,可偏偏萧九辞那眉眼飞舞的样子,纨绔不羁的笑挂在脸上,活脱脱的像一个浪荡子弟。 南初还端着汤药就皱眉细声提醒道:“侯爷。” 萧九辞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无趣的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 “南初,给这三位大叔多拿点赏钱,厨房的也有赏,还有几天的除夕红封也记得准备。” “别人家里有的,本侯的南冀军也要有。” 南初一听今年也会有红封,立马嘴角就上扬了,“是,这就去准备了。” 伙夫们也甚是高兴,立马谢道:“谢侯爷赏。” 要不是因为战事拖急了,不然这除夕年夜饭怎么可能会赶不上吃,这样草草收场。 红封虽然晚一点到,但都是会有的。 第99章 守夜 将内房收拾完,人都走了以后。 萧覃衍这才蹲下,慢慢的挪到床边,靠着萧九辞靠的那一头的床沿蹲下。 小狼崽子们全身湿漉漉的从屏风后面钻出来,被萧九辞从榻上扔了一条小锦被就包了起来。 没想到伙夫把几个小崽子也洗了一遍,萧九辞看着这几个小崽子湿漉漉的,也怕它们着凉。 屋子里没有人了,萧九辞无聊的问萧覃衍道:“你站起来,别蹲着,又不是比别人差一点,为什么老喜欢蹲着,你又不是和小狼一样。” 确实,这时候小狼崽子们也整整齐齐的蹲在萧九辞的床头,几个圆溜溜的小眼睛就盯着萧九辞看。 萧覃衍的蹲相像极了小狼崽子,有点憨又有点凶。 萧九辞见萧覃衍不为所动,就大声了点,命令萧覃衍站起来,还必须站直了:“给我站直咯!” 萧九辞用手指指着萧覃衍,示意他站起来。 萧覃衍愣愣的望着萧九辞的手指,不知为何,就顺着她手指向上的方向,像刚刚伙夫架着他的样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只是没站习惯,腿好像有点软,身子也不稳。 萧九辞看了一眼,觉得挺满意的,“对,就这样一直站着。” “你要习惯这样站着,别老蹲着,像小崽子一样。” 萧九辞絮絮叨叨的,盯着萧覃衍就是一顿教导,一下说用膳一下说刚刚洗澡的。 萧覃衍将打虫的汤药喝下去后,南初想着萧覃衍该住在哪里,就问道:“侯爷,那他该睡哪?还有这些小崽子呢?” 萧九辞思索了片刻,便说:“就隔壁屋子找一间给他先住着吧,小崽子另外搭个小窝,放屋子里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的,但到点了之后,萧覃衍却赖账了。 萧九辞困得不行,眼睛都快闭上了。南艾带人收拾完隔壁厢房,让人带萧覃衍去自己房间的时候,萧覃衍却一直蹲在萧九辞的床前吼叫:“嗷呜!” “快去你自个屋子里睡觉。” “侯爷都困了,快别喊了。” “嗷呜!嗷呜!” 萧覃衍一嗓子就叫得三里地响,吵的萧九辞头都嗡嗡作响。 见南初实在是哄不了萧覃衍出去,她自己也不想喊了,只好作罢:“罢了罢了,将内房收拾一下,给他先睡着吧。” 南初一听就不乐意了,萧覃衍再怎么说都是个外男,怎么能睡在侯爷的屋子里呢? “侯爷,萧覃衍是个男的,这不合规矩。” 萧九辞却没这么多礼节,反正都是内房。 内房以前都是给守门丫头休息的地方,以前萧洵跟着萧九辞的时候,有的时候守夜也直接睡在内房。 所以萧九辞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微微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他这样的,能干什么,有人把他这样的当男人吗?” “这里都是本侯的人,谁会乱嚼舌根?况且屋内都是自己人,谁又敢乱说?” 不是因为萧九辞觉得南初烦了,是因为她感觉到南初并没有真的接纳萧覃衍。 萧九辞以为自己种种行为都已经明确的表明了自己对萧覃衍的态度,是她不明显,还是她们感觉不到? 第100章 血脉 侯爷麟锐的眼神望过来,南初只觉得心中凛气一秉,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转身按照侯爷的吩咐去办。 铺了床褥子,南初望着侯爷翻过去睡得背影,闷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出声告退:“侯爷休息,南初告退。” 萧九辞并不觉得刚才的事情会影响她们主仆之间的感情,便出声叮嘱道:“夜里凉,被子盖紧些。” 萧九辞的声音轻轻的,透着点晾意,但南初停在耳朵里,就是很暖心的话。 萧九辞躺在榻上,听见了身后的关门声。 片刻之后,她才转过身子来,却发现萧覃衍那家伙还在自己的身后,就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萧九辞瞬间有些无语了,板着脸就喊萧覃衍去睡觉:“那里床不是给你铺好了嘛,快去睡觉去。” 见萧覃衍还是一动不动,萧九辞微微愠怒的拍了一下萧覃衍的脑袋:“啪。” 声音不大不小,就是很脆。 萧九辞指了指内房的方向,示意萧覃衍该睡觉了。 萧覃衍不明白萧九辞的手势,并不知道她想叫自己干什么。 直到萧九辞装死一样的躺在床上,然后又僵硬的用手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自己,随后又指了指内房里露出来的小榻。 萧覃衍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怀里搂着三只小狼崽子,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样,试探性的挪到内房,然后在萧九辞的注视下试探性的躺了上去。 萧九辞刚刚松了一口气,觉得萧覃衍终于学会了。 随后萧覃衍又刚直的坐了起来,眼神里带着闪光看着萧九辞。 萧九辞泄了一口气,僵硬的憋出一个笑脸,哄道:“快睡吧。” 看见萧九辞笑了,萧覃衍知道自己做对了,心满意足的躺下,慢慢的也觉得眼皮沉重,这才睡了去。 小狼崽子很乖,并不乱叫。 萧九辞在疲惫中挣扎着闭上眼睛,闭眼的那一顺,她好像看见了睡着的萧覃衍似乎感觉到凉意慢慢的缩进了被窝。 这个夜里风太大,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北境南川侯的南冀军里来了一个陌生人,是南川侯受了伤带回来的。 而北塬二王子身中数箭,失血过多,心脉受损,昏迷不醒。就算醒了,右手臂经脉受损,怕是以后再也拉不开弓了。 没救回三王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损失了数万兵马,北塬到头来什么也没捞到。 竹篮打水一场空,还面临着部落的怒火,这让北塬王瞬间暴怒。 大夫人身后阿达骇部落实力强悍,大王子是未来的储君,可三王子也是大夫人的血脉。这一次二王子领命出征,兵败而归生死不明,若是阿达骇讨伐二夫人母族阿氏烈部落,这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按理来说二王子已经身受重伤,北塬王在追究二王子的罪实在是不应该。 可奈何北塬部落势力强悍,皇族也只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势力分散,皇族权利不集中,如何能让北塬王硬气。 前线战况严峻,北塬王怎么也没想到萧骁御死了,现在又出来了个萧九辞。 当时北塬王还猖狂大笑大舜无人,本以为只是派了个毛头女将,却不晓就是这萧九辞简直就是萧骁御的翻版。 不愧是萧骁御的女儿,新晋南川侯萧九辞。 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101章 布鲁戚桉醒了 离萧九辞受伤已然过了两日,这两日萧覃衍依旧与萧九辞同吃同住。 不光是萧覃衍,就连那三只小狼崽子都让萧莘觉得看着甚是心烦。 也许只是看不顺眼罢了,萧莘心里虽然不喜萧覃衍,但面上也从未苛待过萧覃衍,也从未有过看不起萧覃衍的想法。 因为就萧覃衍这两日的变化,萧莘比谁都清楚。 自处理完军务后,萧莘将那布鲁登骐的亲笔书信发去了北塬,再发出那战报后,这才一步不离的守在萧九辞屋前。 从萧覃衍那个粘人精不会自己穿衣吃饭,到跌跌宕宕的会拿筷子,还学会了两只腿走路。 两日内,萧覃衍虽然跌跌撞撞的,但学的很快,也很听萧九辞的话。 似懂非懂的能听懂萧九辞说的好些话了,萧莘守在门口,就听见屋里的谈笑声。 还有那南初欣喜的夸萧覃衍聪明的声音,因心中不平,萧莘还故意试探过萧覃衍的身法。 其实对于萧覃衍来说,这就好像比试玩闹一般,搏斗之间并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反而激起了萧覃衍的玩心,顺着萧莘的剑术还偷摸学会了好几招。 这才是让萧莘诧异的地方,萧覃衍这家伙不知不觉的就使出了刚刚自己用的招式,失神之余还差点被萧覃衍伤到。 自此以后,萧莘会不知不觉间的就关注萧覃衍的一举一动,发现萧覃衍学东西特别快。 尤其是在模仿侯爷练武这一块,萧覃衍就像是个重复动作的纸人一样,克复的一模一样。 不光是萧莘这样焦虑,就连萧九辞也是如此。 萧九辞在榻上躺了一日后就以要见布鲁登骐为由从榻上起身了,见了布鲁登骐就逼着他写下了求救信。 起初萧九辞将事情说的夸张化,布鲁登骐虽然不太相信。但布鲁登骐还是被萧九辞唬的一愣一愣的。 信送去北塬已经一整日过去了,北塬没有做出回应。 直到第三日萧九辞在军中一瘸一拐的耍刀,萧莘大步上来禀报:“探子回报布鲁戚桉于昨日夜里已经醒了。” 萧九辞凝眸深思的将刀背靠着自己,顺手擦了擦汗,抬眸转身看了看萧莘:“哦?” 萧九辞撇撇嘴,打趣般的说道:“怎么快就醒了?看来伤的也不是很重嘛。” 萧莘就站在萧九辞身边垂而不语,萧覃衍在一边半蹲着看刀器台。 萧九辞嘴里呼着热气,带着点喘气声问:“怎么,北塬是觉得布鲁戚桉醒了还能卷土重来?” 萧莘思索了片刻,回道:“看着没有调动兵马的意思,应该没有这个企图。” 将刀器一扔,刀柄顺着杆子回到刀器台里发出很大的声音:“嗙!” 萧九辞甩甩白色的汗衣袖,随意扇着风,芙蓉般的脸上黏连着清透的汗渍,嘴角不羁的浅笑着,眼尾微微上挑勾起,笑的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仔细探探布鲁戚桉醒了,身上有没有什么内伤,还能不能出战。” 萧覃衍抬起懵逼的脑袋,眨巴着眼睛向萧九辞这边看来。 只看见萧莘对着萧九辞一拜,回道:“是。” 第102章 谋算 萧莘走了以后,萧九辞抬头远眺着远处穿入云层的山峰,半山腰上撒着没有温热的晨曦。 北境的雪已经停了,想来北塬的雪也快停了。 停了以后,北塬的草原也该到她的手上了。 萧九辞沉思着看着远处,不知何时萧覃衍就慢慢的走到了萧九辞的身后,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萧九辞一回头,看着这傻傻的小子笑了一声:“行了,陪本侯回去吧。” 萧九辞声音清脆,证明心情还不错。 北塬现在表现的越是平静,其实内里更加慌乱。 萧覃衍虽然依旧愣头愣脑,就知道一股脑的跟着萧九辞,但看上去已经没有之前来的那样显得与常人不同。 萧九辞双袖捋着寒风,步子迈的很大很轻快,萧覃衍跟在身后,身量比萧九辞高了不少。 萧九辞回想起萧覃衍这两日越来越吃得惯熟食了,吃的也精壮了不少,不会像先前来的那样精瘦。 萧九辞今日用早膳的时候,还故意捉弄萧覃衍,特意拿了块生肉放在萧覃衍的碗里。 萧覃衍憨憨的盯着那块生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萧九辞,又戳戳碗里带血的生肉,半天憋出来一个字:“生…” 萧九辞被他这傻又不傻的样子逗笑了,心里忽然就有一种感觉:自己养的崽崽长大了。 想着想着,萧九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老成了一些。 萧九辞不若的偏头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身后印上来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重印在一起,她好像也习惯了自己身后跟着这样一个人。 回了渝州太守府,萧九辞闲来无事,就是带着南艾和萧覃衍一起喝喝茶,坐在阁楼上赏赏远处的雪域风光。 萧覃衍也喜欢盯着萧九辞盯着的方向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哎,就是喜欢看。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 大舜北境的雪都化了,化雪的时候天气要比平常冷一些。 萧九辞腿上的伤也不会在轻易裂开,腿脚都利索了好多。 这一日,萧九辞召集了将领在太守府大书房里商谈军事,萧覃衍粘人的就站在萧九辞的旁边绕着手指玩。 萧九辞一身常服坐在首座,下方坐的就是萧莘,然后就是向默以及周嵊几位将领。 萧九辞腿伤未愈,在一众将领的强烈要求下坐在了位置上不让起身。 萧九辞对此也是很无奈,隔了这么久才召开一次军会,她很有必要认真一点:“探子回报,自雪域一战后北塬二王子将再也拉不开弓箭。” 说着,萧九辞眸光闪了闪,“近日,北塬阿达骇族试图以布鲁戚桉兵败重伤的理由彻底压制阿氏烈族。两族统领互相牵制,私底下更是刀刃相见,北塬王对此甚是头疼。” “本侯虽然掌管南冀军,但话说的透一些。就算本侯是女子之身,也不知何时就会被圣上忌惮。功高盖主,此乃大忌。” “暂且不提从前种种过往,但在场的各位心里都清楚的很,南冀军只不过是圣上手里可有可无的一把刀,若是有一天圣上觉得这把刀没用了且碍眼,那南冀军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萧九辞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众将领的心上,事实如此罢了。 第103章 一世不变 原来侯爷心里都心知肚明,他们这些人还以为侯爷年纪尚小,对于这些事情都不会太过于深思远虑。 看来是他们这些人多虑了,萧莘坐在萧九辞下座,心里在思索着侯爷刚刚说的事情。 对于侯爷这几个月性情的变化,萧莘也渐渐的习惯了:“那侯爷的意思是?” 萧九辞眸光暗了暗,拂了拂盔甲上落的些许灰尘,直径开口道:“既然北塬王没有答应,那么就让北塬大夫人来决定吧。” 萧九辞的眼神异常明亮骏朗,带着不可轻视的威迫,看向远处时,透着意味深明的凉意。 众人惊觉,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人儿,真的沉稳了。 “布鲁登骐那封信应该是已经交到大夫人手里了,二夫人忙于布鲁戚桉伤情,已然无暇他顾。这时候大夫人步步紧逼,怕是北塬王也处于两难的境地。” “今日晚间,再给大夫人去一封信,就写:子隔原野寄望,原已相卧同穴。既陷其局为子,望之月明,白绿草莽间。” 萧九辞说完,案上一片寂静。 秦褚是个粗人,不懂侯爷的意思,实在忍不住就坐直身子问道:“侯爷到底是何意?” 萧九辞身子往后一靠,缓缓解释:“大夫人会为了儿子来寻本侯的。” 周嵊心中一紧,立马轻声道:“出身南川侯府,就算不遇明君,但为了忠良二字,侯爷还得三思啊。” 萧九辞一个眼神过去,周嵊瞬间语塞,直觉自己说错话了。 “本侯言语中可有提到不忠二字?”萧九辞凌厉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底下一片寂静,萧九辞抿了抿嘴唇,神色凝重的说道:“本侯不是父亲,不懂得愚忠。我南川侯府虽不如京中众多百年世家名声远扬,但也为大舜驰骋疆场了十几年。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也绝不会退缩半步。论拼命的时候也不会轮到皇家,更不会轮到那些满腹经纶的文官大臣。” 听着萧九辞的话,诸位将领面色皆是凝重,他们的功名何尝不是拼杀出来的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放在从前,本候或许会为了大舜守卫疆土,但是现在本候只会为了百姓国土而战。帮过南川侯府的人本候不会忘记,但是本候也不会忘记在低谷时羞辱过南川候府的人。” “本候的年纪或许还不能够让诸位将军放心,但本候在努力的成长。日后若是天子真的容不下南冀军了,本候也不是那种不忠不义的人,不会怪他天子猜忌,要怪就怪南川候府功高盖主。” “既然天子做不到贤明仁善,那本候自然要未雨绸缪,为自己的兄弟们自建后盾。” 萧九辞眼神中透露着一种不知名的睿智,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身后的萧覃衍正愣神的垂眸看着她。 底下的将领坐在椅子上垂头沉默不语,动容着沉思着。他们也迷茫,可能唯一庆幸的只有自己一路追随侯爷拼杀血场心里却从未畏惧。 寂静良久,萧辛第一个开口说道:“末将愿以一身骨血,誓死追随南川侯,一世不变!” 随后南冀军的诸位将军一道开口:“末将等也愿以一身骨血,誓死追随南川侯,一世不变!” 武将的声音洪亮且重厚,就如同他们同袍之谊一样。 第104章 越发安顺 萧九辞听着这话,面上不显什么,但心中是动容的:“本侯与诸位将军同在,将候同袍之情,可慰青山。” 话音刚落,诸位将军对着首座的萧九辞就是俯身一拜。 萧九辞感觉到肩上的头发被人玩闹似的绕着,眉毛轻佻着,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站着的萧覃衍,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动。” 萧覃衍见萧九辞瞥了自己一眼,那嘴立马就有点孩子气的撅了撅,温顺的和之前刚来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昂呜……” 萧覃衍发出撒娇般的低吼声,好像想和萧九辞说他的心思也和诸位将军一样。 可萧九辞就好像没看见一样,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好像做戏般的抬起手,故作生气要打萧覃衍的模样:“再叫就揍死你。” “哼嗯……” 萧覃衍不满的撇嘴,倒是孩子气十足。 萧九辞也回眸不再理会萧覃衍,直径抬手说道:“行了,最近都小心着点,不仅仅是北塬野心勃勃,怕是京都也快要来信了。” 说完,萧九辞就起了身,萧覃衍快速的收回绕在萧九辞发梢上的手指,并后退了一步。 将领们俯首弯腰:“末将等告退。” 出了大帐篷,萧九辞一身铠甲走在冷风刮着潮湿黄沙的营地里,南艾和南初跟在萧九辞身侧。 萧覃衍则是一如既往的垂着头,两只眼睛愣愣望着萧九辞唰唰作响的铠甲,歪着头好像在想:为什么这件衣服会响? 萧覃衍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拽了一下萧九辞背后的甲袍。 萧九辞感觉到身后被拉了一下,面上瞬间沉了一下气,转过身子就抬头死盯着萧覃衍:“干嘛嘞?” 见萧覃衍不说话,萧九辞耐心甚好的又问:“怎么啦?” 萧覃衍呆头呆脑的伸手指了指萧九辞的衣裳,艰难的开了口:“有…” 萧九辞眯眼疑惑:“有什么?” 萧覃衍抿抿嘴唇,为难的脸都皱了起来:“它响…会…声…” 萧九辞无奈的挑眉,这孩子怕不是个傻得。但没过一瞬萧九辞又开始心疼,谁叫是她捡回来的呢。 萧覃衍见萧九辞挑眉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一时间眨巴眼睛,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南初在边上笑话道:“哈哈哈哈,这傻大个像个呆头鹅。” 随后南初在萧九辞的注视下憋住了笑,收敛了些讪讪笑道:“这是铠甲,走起来肯定会响啊。” 萧九辞歪头嗔怪似的瞥了萧覃衍一眼,抬手就在萧覃衍的肩上拍了两下:“这孩子估摸着该是头脑不好用。” “行了,莫要多话了,该吃饭了。” 说完,萧九辞伸手绕向头顶的束发,一发到尾,只觉得指尖的发尾触感甚是冰凉。 真是年纪大了,居然这么点就觉得冷了。 萧覃衍鹰锐明亮的眼睛依旧一路跟随着萧九辞的身后,只是越发安顺罢了。 这是北境寒冬正月的夜里,篝火通明长枪铮亮的军营,萧九辞没有一刻不想念她那孱弱的母亲。 若是事情能早些办妥,那就好了。 第105章 正月 正月里的日子本应该是喜庆欢愉的,可惜北境刚遭遇了战事,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往日安乐的场景了。 临近正月十五的日子,萧九辞依旧忙于公务,除了闲时操练萧覃衍以外,就是查探京都各路的口风了。 正月初十的时候,北疆战报就直达了大舜京都。 正迎新年,又喜得边疆战事喜报,满朝上下竟是满脸的高兴。 就连当今圣上都忍不住的高兴,虽然不喜南川侯府,但不得不说这南川侯府还得是打仗的一把好手,不论男女。 也许是风水好养将身吧,皇帝也只能这么给南川侯府下定论。 皇帝龙颜大悦,立马下旨办瑞年宫宴,宫宴办的依旧奢靡华丽,靡音乱耳。 顺安王见他这皇帝侄儿龙颜大悦,立马就给右相使了个眼色。 右相深思片刻,便起身恭维圣上道:“圣上英明神武决断,派出萧九辞出征,正逢大雪兆丰年,来年大舜必定风调雨顺,事事昌顺。” 许多有眼色的大臣也立马举杯恭维:“圣上英明。” 皇帝被诸位臣子恭维的喜笑颜开,看的一旁的顺安王也不知作何感想。 若是先皇还在世,看见皇帝是这样的德行,也不知道在地下见到萧骁御是怎样的情形。 顺安王垂眸黯然失色,又立马挂着笑意对皇帝说:“南川侯以女子之身连胜北塬两位王子,有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可见是大舜的福气,也是圣上的福气。” 此话一出,以前老南川侯手底下发迹的武将,包括受过老南川侯恩惠的文臣也顺势说道: “听闻南川侯果然将门虎女,比起她父亲,那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是啊,不过总归是皇上的臣子,杀敌勇猛自然是随了朝廷的。” “可惜了南川侯是个女子,若是男子的话,成就一番功绩,青史留名也不在话下了。” 皇帝面上的笑挂的都微微有些僵了,听着臣子们的明里暗里的议论,那作怪的心又不自觉的翻搅起来。 此时顺安王又在一侧说道:“虽然这南川侯年纪不大就有如此神功,这是大舜的福泽。但也可惜是女子,功勋再大也可惜是个女子。” 这么说也不是看不起女子之身,只不过圣上最顾忌的就是南川侯府,想渐渐打消圣上的疑虑,就是提醒圣上萧九辞只是个女子。 果然听到顺安王都这么说,皇帝面上立刻就笑开了:“皇叔的话不无道理,但毕竟南川侯征战沙场,就算是女子。凯璇回京后一生富贵荣华,嫁个勋贵世家一世安稳,倒也不失一辈子的幸事。” “哈哈哈哈哈哈。”众臣子皆笑。 话虽如此,可难免有些人心中不怼,左相闷闷的喝着酒,老狐狸一般狡猾的脸上藏着说不出的深意。 虽是女子,可萧九辞手中的兵权还是一个大隐患。 薛桉祖和对面那晋安侯安钶轼对了对酒杯,两人相视一笑,有点同道中人的意味。 宁远侯郭尚群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笑话似的问:“近日捷报频传,宫中大摆宴席,怎不见南川侯府的人前来赴宴?” 皇帝手中的酒杯看似失力的落了落,让皇后发了宫帖了,只是南川侯府里都是些妇孺,寻了个侯夫人体恙,不便赴宴的理由就不来了。 看不见南川侯府的人,皇帝还松快很多,现下被人问起,倒是尴尬了。 左相放下筷子,拂开衣袖,瞥了一眼没眼力见的宁远侯,开口道:“南川侯府闭门不见客近几月,且服丧期间,不赴宴情有可原。” “宁远侯没个正经差事,对南川侯府倒是关心甚多。” 郭尚群被左相这么冷不丁的一说,见皇帝也不开口帮自己说话,可见是讨人嫌了。 干笑了几声后,也讪讪的不说话了。 右相微微抬头就看见皇帝暗暗的瞥了宁远侯一眼,悄悄收回目光后和顺安王相视一笑。 这年后,怕是宁远侯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宫中喜笑一片,南川侯府也不失往日的清冷,就连正月都在府上挂不住喜色。 萧洵日日跟在夫人沈琉身边,看着夫人为府上的生意奔波,在京中为侯爷周旋。 萧洵等人看着夫人对生意上的雷霆手段,皆是敬佩不已。 再没了以往温和的笑意,连说话都浮着清冷的夫人在生意场上压的许多富商都喘不过气来。 沈琉此时正清算着一笔粮草账,专注的连苏纤嬷嬷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苏纤端着玉瓷轻轻放着沈琉手边:“夫人歇会儿吧,老夫人专门叫人给您熬了雪燕胶,先喝点吧。” 沈琉扫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先放那吧。” 苏纤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自侯爷走后,夫人这几个月都是这样的性情。 苏纤试探性说着:“侯爷在北境打了胜仗,听闻那北塬的二王子伤了手筋,再也拉不开弓了。” 见沈琉点点狼毫墨水,一副不关心的样子,苏纤扬扬眉又说道:“外人都道侯爷是神功降世,来指点神兵……” “可是我听闻她也受伤了。” 苏纤讲的正起劲,忽然被沈琉打断,卡在那里,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郁郁寡欢的夫人。 片刻之后,苏纤按着自己听到的话如实和沈琉谈起了心:“萧莘前几日来信说侯爷伤了腿,但也快好了。” 沈琉淡了淡眉间的郁色,“无事,就算断了腿成了跛子,只要能活着回来,府里也不多她一口吃的。” 苏纤看着如此淡漠的夫人,想来应该是心已经被伤透了吧,想好最坏的打算,事事往最坏的想,只要没死,就是最好的结局。 苏纤思来想去,哎,算了。夫人能这么想,也许是在老侯爷那就想差了。 只祈盼着侯爷能早日回来才好,这府里老老小小可都盼着呢。 京中近日风雪骤停,温阳也渐渐的有了温度,可南川侯府依然禁闭着府门。 沈家的两位老太也住进南川侯府近几月了,除了南川侯夫人沈琉一如既往的奔波商铺以外,所有人都仿佛与南川侯府隔了交情。 第106章 教导 北境比不得京都繁华安逸,萧九辞也是忙于公务。 这一日南初也收到了夫人派人送来的芙颜膏,打算等过些日子萧九辞的伤好了,再给她用。 远在草原驻军之外的北塬部都,北塬的王夫人已经眉头紧皱两日了。 自从小儿子布鲁登骐被擒,那个贱种布鲁戚桉重伤,她一直催促着大王惩处二王子,大王犹豫不决又不为所动的样子实在让她感到失望。 明明她的儿子还在敌军关押,那个贱人的儿子都残废了,他还舍不得放弃。 阿氏烈部也彻底与阿达骇部决裂,阿氏烈以二王子为王族牺牲,要求起兵再次攻打大舜,为二王子报仇雪恨。 可大王子布鲁原廓却以北塬兵力不足,且敌军骁勇善战为由,若是押着北塬一个三王子一举攻入草原,到时候怕是家国不保,所以劝北塬王递降。 阿氏烈长老却对大王子出口不逊,说大王子胆小怕事,恐怕难堪继位大任。 大王夫人便深信小儿子写来的信,觉得布鲁戚桉想置小儿死地,则恳求北塬大王惩处阿氏烈部族。 前两日子时王夫人接到了由婢女递上来的信条,说是大舜主将南川侯亲递。 上面写着大舜的文字:子隔原野寄望,原已相卧同穴。既陷其局为子,望之月明,白绿草莽间。 王夫人看得懂纸上的意思,本半信半疑,觉得还能依靠大王,现在看来,倒不如靠自己。 王夫人梳着简单的鬓发,眉眼间透着英贵气度,停止了转动指腹金戒的手指:“拿笔来。” …… 正月的风从草原吹过雪域,带着雪域的寒气吹到人身上还是冷气刺骨。 自正月初发出捷报已经半月有余,午间萧九辞收到了来自京都的圣旨,圣上夸赞她用兵如神,夸赞南冀军守卫山河有功,是大舜的福泽。 却只字未提军饷褒奖一事,就如同这件事情理所应当了一样。 萧九辞嗤笑,果然不用花钱的兵用起来就是廉价,所以当时才这样轻易放弃了南冀军吗? 回去以后,倒是要想办法提上一提,就算得不到什么,也要挣点明面上的东西。 萧九辞平静的放下狼毫,收起思索的目光,余光便瞥见帐帘被掀起。 见是南艾进来,耳边就是身上的甲胄碰撞的声音。 南艾拱手道:“见过侯爷。” 萧九辞顺势就往椅子上一靠,随意扭头看了看边上坐着乱画的萧覃衍,就摆手:“多礼了。” 说完又问:“可又要事?” 南艾低头从腰间掏出一卷信条递给萧九辞:“这是北塬都城大王夫人的采办人送来的信条,萧莘让我速速送来给侯爷过目。” 萧九辞不慌不忙的起身,接过信条就拆了外面的竹封,卷开信条,上面的字迹劲足笔滑。 看着信上的意思,萧九辞舒眉负手:“大王夫人不是傻子,意料之中她不相信我们。” 南艾有些看不懂侯爷的表情了:“那她是什么意思?” 萧九辞转身又回到椅子上:“手握敌人最在意的东西,再抛出筹码,她亦没有退路。” 南艾似懂非懂的转而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萧九辞看了看手里的信条:“她信中说道三人后她会以探望布鲁戚桉的名义前往草原,希望能见她王儿一面。” 南艾不知所措的望着萧九辞,同样萧九辞也在看着她。 沉默片刻,萧九辞同意了大王夫人的要求,“给下面的人传话,把那个布鲁登骐先从渝州地牢押过来。” 南艾心思缜密,唯恐到时候出了差错:“侯爷亲自前去,难保危险,还是小心为好。” 萧九辞平放在案上的手掌握紧成拳,张嘴便是锤言律耳:“本侯自有安排,谈降不拢,相安无事也罢,若是有诈,本侯定叫布鲁登骐血溅当场。” 南艾见侯爷心中自有定夺,叮嘱的话也咽在了喉中,未多说什么。 退出大帐后,风还是一样冷,大约是这北境地垠荒凉,远处几只嬉闹的白银色小狼崽才惹的南艾不禁看去。 南艾负手而立,眼里好似染了一层雾,有些迷茫。 小狼崽们掌背相靠,轻轻的舔咬着兄弟的脖颈,像是互相挠痒,你追我赶的,好生威武可爱。 军营之中,到处都是站岗巡视的士兵,小狼们就这样自顾自的玩闹,也不像刚来时那样怕人,让南艾忽然想到从前。 从前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她们几个和侯爷何尝不是如此无忧无虑,侯爷待她们也是如同姐妹一般。 可惜…… 褪去悲意,南艾恢复眉目舒朗的样子,没有什么可惜的,事已至此再妄谈不免可悲。 没有什么比侯爷现在过得好更为重要了。 南艾抬腿向外走去,大帐门后边蹲着看蚂蚁的萧覃衍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为什么…要…看弟弟们?” 萧覃衍虽然话说的不利索,但是心思很是敏锐。他的心智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从前没有人教他罢了。 这时帐中一声响亮清脆的声音响起:“阿衍。” “嗷!”听到萧九辞喊自己,萧覃衍立马就应了一声,站起来就踉踉跄跄的跑进帐中。 萧九辞眉眼微挑,余光瞥过萧覃衍一眼,只见他规规矩矩的站着,比那老兵站的都笔直。 想起先前伙房那边来报说萧覃衍带着小狼崽子们去行窃被人逮住,还打翻了一锅军粮,不小心引火差点烧了整个伙房。 萧九辞眉眼平顺并未看萧覃衍,执笔处理着公务,淡淡开口:“阿衍,有人说你点火烧了伙房?” 萧覃衍听出来了萧九辞说的是什么事情,神色不挠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上牙紧张的咬着下嘴唇,手指扣着染了灰土的衣摆。 半天也不见有回响,萧九辞抬眸看了他一眼,“是也不是?” 萧覃衍皱着一张脸,有些委屈,半天闷了一声:“嗯。” 萧九辞放下狼毫,将最后一笔批注过的公务吹干,又问:“为何啊?” 萧覃衍又扣扯着衣摆,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萧九辞站起身向他走来,看这样都有点于心不忍:“可有人欺辱你?” 萧覃衍立马摇头,就是没有说话。 萧九辞看他也不开口,就耐心教他:“不可以摇头,我问你话时,如果没有发生的事情,你要回答并未,或者没有。” 第107章 撮盐入水 萧覃衍皱着眉微微抬头,凝视着萧九辞,张了张嘴困难的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萧九辞轻叹一声,再次教道:“说话,说没有。” 萧覃衍一张朗逸的脸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被萧九辞唬了好几下才艰难开口:“没右…” 萧九辞改正:“是没有。” “没有。” 萧九辞成就感爆棚,重复问:“今日有没有吃饭?” 萧覃衍揪着衣摆就是不放,委屈回答:“吃。” 萧九辞头疼扶额,“说吃了。” “吃了。” 萧九辞的笑意悄然爬上心头,好像有意捉弄他一样:“我好不好?” 萧覃衍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就回:“好!” 这次回答比之前都流顺,没有迟疑没有卡顿。 萧九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次他竟然答的这么快,面色嫣然一顿。 再后来细问,随着萧覃衍指来指去比划半天,萧九辞才知晓萧覃衍犯错的原因。 虽然军中粮饷充裕,可将士们却格外节省。只因为这个粮草是由南川侯府供给的,将士们担忧老侯爷逝世,侯府恐余力不足才格外珍惜粮食军备,因此也痛恨朝廷对他们的不管不顾。 自己都舍不得吃,伙房的人更加不可能给小狼崽子们吃的特别好。 小狼们有时候吃不饱,萧覃衍就带着它去伙房光明正大的拿点肉吃。 这次好巧不巧就被公差长抓了个正着,也是不巧,小狼们和萧覃衍一样气性也凶,就弄巧成拙和伙房的人干了起来。 再后来就是伙房的人一气之下把萧覃衍告到萧九辞这里来了。 此事一过,萧九辞看着萧覃衍还在委屈的脸难免于心不忍。便当即吩咐了伙房,每次用膳都给小狼崽们另外备食,这个钱萧九辞会出自己的体己,不用将士们特意节省。 另外萧九辞每月还会另外拿出体己钱补贴将士们的吃食,还特许了萧覃衍在日常习武过后可以带着小狼崽子们去不远的小山打猎。 萧覃衍很是高兴,跳脱了一番后还是喜欢守在萧九辞身旁。 当晚,萧九辞睡前拿出来南初刚刚给自己的家书,说是母亲此次送物资过来时一起送来的。 她离家有些日子了,这是第一次收到家里的信。 指尖冻得微微泛红,捏信纸的手十分沉重。 看着信中就一句话:“府中皆好,只待儿归。” 信纸不如相见,烛火渡灭不眠。 翌日,萧九辞在天未亮时便起身,去见了布鲁登骐。 几日不见,布鲁登骐面色泛黄,形容憔悴,除了那肥硕的身躯一点没减,就连精神头都欠佳。 萧九辞披肩戴甲,一身戎装肃容盯着布鲁登骐。 布鲁登骐被关了这么些日子,甚至有些不敢看萧九辞,仓皇转脸撇嘴:“你又要本王来见你做什么?” 萧九辞对他的态度昂然自若,只想说明来意立马就走:“今夜丑时,本侯会带你去见大王夫人,该怎么说才能让你阿母救你回去,你该心里有数。” 清冷肃意的声音传到布鲁登骐的耳朵里,让他有点不寒而栗,却还是故作倔强的说道:“若本王心中没数又如何?” 萧九辞大有一切皆在掌中之势,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紧盯着布鲁登骐,只抬眸道:“那你应该知晓撮盐入水是个什么道理,若是不知,那就去阴曹地府问问阎王爷吧。” 说完,萧九辞便带着人走了,锁了门,就让人看着布鲁登骐。 撮盐入水…… 慌乱跌倒在地的布鲁登骐,心里紧张的跳着。他是不如大王兄那般聪明,但也知晓撮盐入水的意思。 萧九辞是想直接杀了他,她真的会杀了他。 跟了自己多年的猛将,当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布鲁登骐每次想起,夜里都会噩梦连连,惶惶不安。 萧九辞漫不经心的巡视着骁场上这才操练的士兵,淡淡开口对身后的萧莘说:“此次回京,皇帝若是派南冀军驻守草原,你觉得将哪位将军留在草原驻守方为妥当?” 萧莘用着两个人都能听见的音量,直言不讳:“右将军周嵊颇有谋略,可惜人不太沉稳,而左将军秦褚武艺上乘,可为人却有些优柔寡断,遇见大事,恐可能决断。” 萧莘说的话不无道理,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萧莘对诸位将领的了解比萧九辞深。 “诸多将领在西疆一战身受重伤,为此并未出战北境,但可用的人也不是没有。” “向默这小子是个半路出家的小将,跟了老侯爷打了几年仗便混了个四品副将是个上进的人。” 向默? 萧九辞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已然浮现出了干练的少年将军模样。 萧九辞记得他,印象非常好,在雪域对战二王子布鲁戚桉的战场中,是个勇猛冷静的将军。 见萧九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萧莘又说道:“此人干练冷静,轻功身法倒是练的很精,一手长枪很是勇猛,办事利落妥当,教习操兵也是一把好手。” “最重要的是,向默绝对衷心,这向默出身草根以涉猎为生,却因得罪了人死了爹娘弟妹,还救了他一命,老侯爷替他升冤做主,厚葬了家里亲人。” “在西疆一战中,向默替老侯爷身挡两箭,差点失了半条手臂,却也甘之如饴。” 萧九辞默默的听着这话,记在了心里。 后来好像记起了什么,忽然问道:“本侯记得,这向默是已经战死在了名单里的人?” 萧莘点头:“是的,当时是侯爷出此下策,圣上见回京的南冀军数量不多,就算怀疑可最终也还是没查出什么。” 萧九辞在大帐门前停下脚步,转身负手而立,“南冀军的军饷,点兵册皆在我们自己手中,没什么好怕的。” “这几日你去将假的点兵册做好,免得回京万一皇帝起疑,也好有个交代。” 萧莘只听命道:“是。” 萧九辞好像习惯了一样,总喜欢谨慎小心一些:“将向默留在草原的同时,在将周嵊也留在草原打眼药。” 两人相互磨合,也能长进一些。 该吩咐的吩咐完了,萧九辞转身就想回大帐去处理公务。 刚迈了两步,萧莘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那,那个狼一样的小子呢?” 萧九辞脚步一顿,思绪也断了,转头回了萧莘:“他会跟着本侯回京。” 第108章 草原 到了夜里,萧九辞一身赤黑蟒袍,只身佩戴了胸甲,加上肩甲显得瘦弱肩身更挺拔了些。 黑色蟒袍套上甲胄,不免衬的萧九辞整个人肃容装正,唇红齿白,颇有白面罗刹的气质。 萧九辞自己右臂套上了甲袖和甲腕,随后拿了左手的甲腕便走出了大帐。 一身轻装,左手没套甲袖只是为了更轻便。 前往草原夜见北塬大王夫人,萧九辞就钦点了三十个人跟随前往。这次前去,萧九辞特意带了向默和周嵊。 一群人身着黑色便衣,站在夜里,与夜融为了一体。 众人见萧九辞出来,身上只穿了个身甲,就连袖甲也少戴了一只,便担心起萧九辞的身体。 “侯爷畏寒,怎不多穿一点?”萧莘面露关心。 萧九辞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曦辞,对着萧莘面露浅笑:“无妨,穿的多了,不好办事。” 南初见萧九辞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甚担忧,本想多劝两句却被南艾拽了衣角。 今夜形势严峻,怕是不得已要大战一场。 “出发吧。” 萧九辞跨上战马,领着一群人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另一边的北塬王都,由于布鲁登骐重伤,正处于人心惶惶的状态,内部不稳定,外部又兵临城下。 内忧外患之际,北塬王无暇关顾大王夫人这边。 大王夫人便寻了个回阿达骇部落看阿母的理由就出了王都,带着贴身婢女回了部落,立马就见了自己的阿父阿达骇首领原甄兼瓦。 商议两日,原甄兼瓦怕萧九辞有诈,便扮成了大王夫人身边王族的谋士一同前往草原。 他们足足带了百余人,提前在一家草原的牧羊户家中等候。 等萧九辞他们进入草原,立马就会被边境的阿达骇部落族人带往牧羊户家中。 大王夫人为了见到儿子心急如焚,而原甄兼瓦心里也是没底,他根本摸不清楚萧九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且将草原交出成为割让赔偿地,萧九辞又怎么敢想? 黄口小儿,未免太过狂妄! 这就是原甄兼瓦坚持要陪大王夫人一同前去会会萧九辞的原因。 大王夫人坐立不安的等到心里发慌,时不时就站起来来回的走,往日贵气傲然的样子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今日来见萧九辞,就连大王子布鲁原廓都没有告知。 原甄兼瓦沉静的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奶碴也是吃了一碗又一碗。 星野越发的亮了,天也冷的刺骨,大王夫人如坐针毡的等了不知道多久,外面才有了一点点动静。 大王夫人故作镇静的探头往外看,屋中的婢女悄摸的顺着门缝往外看。 甲胄轻微碰撞而发出的零星作响,还有这轻盈稳泰的脚步声,北塬人相互低声交谈声,这一切无不击乱大王夫人最后建立起的防线。 原甄兼瓦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大王夫人的耳朵里:“来了。” 大王夫人一听,不免坐的稳当了些。 一个用泥土搭起野兽皮毛保暖挡风的大屋子外面,萧九辞走在最前方,后面跟着萧莘亲自带着点了哑穴的布鲁登骐。 萧莘领着周嵊向默,带着南初南艾一起进了屋子,其他人都在门口守着,时刻保持着戒备。 原甄兼瓦看着一身黑甲的白面小将先进来,一身的黑甲只衬的她贵气逼人。 芙蓉玉面又不掩英气十足,稚气未脱又威严冷静,如此英容之女怕是世间少有。 原甄兼瓦一双龙钟精明的鹰眼,直勾勾的打量着萧九辞。 审视探究中又带着谨慎防备。 大王夫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萧九辞这边,萧九辞进去后不问自坐在了原甄兼瓦的对面。 而大王夫人却在看见布鲁登骐进来的那么一瞬间就泪眼婆娑,端奶碴碗的手直接就抖了起来,心情甚是崩溃。 望着布鲁登骐那根本没小的脸就是一句:“瘦了…” 虽然无语,但是南初还是撇了撇嘴,没有开口说话。 剑弩弓张的紧张氛围里第一个开口的是原甄兼瓦:“想必这位便是大舜的南川侯萧九辞了吧。” 萧九辞不紧不慢的回道:“正是。” 看着萧九辞那淡漠又平静的样子,原甄兼瓦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萧九辞一双桃花眼也盯了原甄兼瓦良久,内心并没有原甄兼瓦那样几番风雨,只是流氓般的想了想“这老头的长相居然能生出大王夫人这样的闺女”。 不过萧九辞也不确定这老头是谁,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如此年岁,猜测他就是阿达骇的首领。 正想着,萧九辞就开了口:“不知这位老辈是何身份?” 原甄兼瓦高抬下巴,有些不屑的回道:“区区谋士,不足让侯爷挂齿。” 萧九辞听了却不信原甄兼瓦的话,勾唇一笑就冷嘲道:“谋士?” “谋士能有老辈这个年岁,怕是早就在王都颐养天年了吧。” “首领也莫要诓我年岁太小,就双目混珠。” 望着萧九辞那嗤笑的模样,原甄兼瓦忽然有一种被人揭穿的难堪。 萧九辞也感觉到大王夫人炙热的目光,加上身后那布鲁登骐看见阿母欲上前团聚的模样。 就当大王夫人忍不住了问起:“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放回我王儿?” 第109章 谈判 萧九辞笑容渐渐淡去,身子后仰靠着椅背,目光如炬般的看着大王夫人:“本侯想要北塬将草原割让给大舜。” “大言不惭!” “不行。” 听了萧九辞的话,原甄兼瓦立马拍桌怒喊。 大王夫人也是倏然起身,可是看了萧九辞身后不停挣扎的布鲁登骐又心疼的不行。 萧九辞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手肘支撑在椅子两侧,十指交叉着歪头看着那两父女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勾唇一笑,真是搞笑。 原甄兼瓦看着萧九辞那样傲世的姿态,一张脸勾唇笑的那样有深意的坏,简直是有点像个玩世不恭的土匪。 萧九辞笑意更显,眼尾微微勾着,桀骜的反问原甄兼瓦:“那首领倒是和本侯说说,什么叫做大言不惭?” “痴人大话且为不惭,你北塬王子重伤,嫡子被俘可为事实?一朝猛将皆数战死于本侯的手上!此刻本侯兵临城下,只要踏过草原,打入酋门关便能长驱直入便可直取你北塬王都!” 萧九辞说的形容飞舞,说的重了便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睥睨般凝视着原甄兼瓦:“如此家国不稳,战况危机,本侯说要你个草原,有何不可?” 触碰到萧九辞威严又犀利的目光,原甄兼瓦只觉得那双清明的桃花眼宛如桃花林中藏着一口深渊,凌厉的让人忌惮畏惧。 萧九辞的话无一不是事实,揭开了大王夫人那一直高贵的身份即将破灭的遮羞布。 大王夫人立马变脸,凶狠的样子就像宛居深宫的毒妇,尖利的指间指着萧九辞,就破口而出:“你如此咄咄逼人,难道不怕立刻死在本夫人的帐中嘛!千万别忘了,这可是在北塬的草原,还不是你大舜的呢!” 萧九辞也不急,偏头又是一笑:“死在北塬又怎么样?本侯家中除了年迈祖母,只剩独母一人了。家母倾世之财还怕不能独善其身?自从家父去了,多死本侯一个,又如何呢?” “本侯敢带兵征战沙场,又何曾畏惧过生死呢?早死晚死都是死,死在北塬,本侯得了一个忠君报国的盛名。而北塬就算杀了本侯,也改变不了打不起仗的事实!” “别说到时候打不赢,本侯的母亲若是倾家财力要求大舜皇帝出兵,大王夫人觉得到时候是死一个萧九辞好,还是灭一个国好呢!” 看着原甄兼瓦和大王夫人顷刻变脸,萧九辞十分不屑,即刻便威胁道:“况且,本侯看大王夫人好似还是没看清楚现在的局面啊。你们想杀本侯,你们就不怕本侯即刻就绞杀了布鲁登骐!” 萧九辞眸光暗了暗,目露狠色,忽然狠戾的气息让大王夫人都良久不敢说话。 倒是原甄兼瓦铁打的心:“你敢!” 萧九辞就坐在那里,拔出了纤细腰间的长剑:“呲!” 长剑出鞘,利器出鞘的声音彰示着利器该有的冷血。 见到萧九辞拔剑,原甄兼瓦和大王夫人血色全无,就连原甄兼瓦也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了。 “呲!” 门口的两方士兵听到里面的动静也都拔了剑,好似时刻准备鱼死网破,决一死战,双方形势十分紧张。 屋子里的萧九辞神色自若的把玩着手中的利剑,面上还不以为意的带着芙蓉笑,这冷毅的笑意下,谁人也不知道这剑何时就落了下来。 萧九辞轻佻着眉眼,玩闹似的就冒出一句:“大王夫人,你说,本侯这剑到底能不能刺穿令儿的胸膛?” 身后的布鲁登骐看见萧九辞拔剑直接害怕的瞪大了双眼,被萧九辞关了这么些日子,竟然直接叫布鲁登骐畏惧到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大王夫人面色惨败,惊慌到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原甄兼瓦慌乱站起,那虚软的腿使身子微晃,直接反应就是一句:“不可如此。” 刚刚萧九辞这话比直接威胁他们还让人害怕,北塬的二王子重伤,但也不能说离储君之位再无可能。 大王子是个有才谋的人,需要三王子这样武力担当的王子辅佐。若是三王子还死了,不说有些虎视眈眈多年的部落是否会反咬王室,到时候北塬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原甄兼瓦直接了当的说明:“凡事皆好商量,相信侯爷前来会见我北塬王夫人,也不是为了玉石俱焚。” 第110章 放下戒备 萧九辞不紧不慢的收起把玩的剑,凝眸注视着原甄兼瓦,“有时候做人还是聪明一点,才好相处。” 然后又轻慢的直起身子,好像很累一样的伸了个懒腰,随意的问道:“本侯坐了甚久,也没喝到一盏北塬的羊奶茶。” 大王夫人尚未平复的心情,恢复镇定的模样,随即摆手让人上了奶碴。 也许是地域的差异吧,北塬没有茶树,喝不到茶,但是有特殊生长的花可以制成茶,放进羊奶里煮,制热了就叫奶碴。 奶碴是北塬土话转成的文字,而传到大舜就变成了奶茶。 萧九辞接过女婢送来的奶茶,南初立马上前谨慎的拿银针试过以后,才让萧九辞进口。 大王夫人看着她们这幅怕死的模样,心中冷笑了一番。 布鲁登骐心中实在惶恐,奈何萧辛抓他抓的太紧,不仅动弹不得还发不出声音,奔溃的眼泪就憋在眼眶里,难受的紧。 北塬的奶茶果然比茶要香甜许多,萧九辞自小就不爱喝茶,喝了一口奶茶,感觉身子都暖了暖。 她也不想咄咄逼人,北塬大雪成灾,牧羊冻死无数。 但是北塬抢掠大舜的土地,烧杀大舜的百姓,这个也是要还的。 正当萧九辞若有所思的时候,原甄兼瓦忽然开口:“侯爷此番前来,就不怕传出消息说侯爷叛国?” 见原甄兼瓦诚恳的发问,萧九辞无奈轻笑:“就算消息传出,除了大舜朝廷,谁又会相信呢?” “世人只会说南川侯府只剩妇孺,新晋南川侯以女子之身挂帅,只会赞扬我萧家忠君报国罢了。” 萧九辞也不掩饰自己的难处,原甄兼瓦也听了出来,大舜的皇帝并不信任萧九辞。 原甄兼瓦也放下刚刚的不愉快,眼中渐渐的露出一抹敬佩之色:“老夫就是一介匹夫,这辈子戎马一生,也为了北塬的领土征战了一辈子。起初三王子带领兵马攻打大舜时,老夫和诸位首领还曾担忧就算没了萧骁御,北塬恐怕无法匹敌。” “但是轻而易举就攻下三城时,举国上下都没有犹豫便想再次进攻。可是让我们最没想到的是,大舜再次派兵挂帅的人竟然是侯爷。” “侯爷给各国带来的震惊真的太多了,从侯爷以女子之身承爵,到年幼之躯点兵挂帅,打的北塬措手不及,现在扳回局面,震慑列国,以扬国威。” “除去侯爷是敌将的身份,原甄兼瓦是由衷的敬佩。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确是北塬先侵犯在先,还请侯爷放北塬一马。” 萧九辞看着原甄兼瓦年迈之身不禁动容,这个年岁怕是与自家祖母差不多大了。 看着原甄兼瓦护着自己身后的国家,护着女儿外孙,萧九辞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一直护着自己的样子。 可是萧九辞依旧没有将布鲁登骐放开,只是淡淡的说道:“首领也是一生戎马的枭雄,自是能理解本侯现在的处境。若不是走投无路,本侯也不会抓着不放。” “谁不想百姓安居乐业本候也不想征战四方,若是有机会,本候倒是希望能多花些时间陪伴家中老辈,还有本候那多愁的母亲,” 第111章 百万白银 听完萧九辞的话,原甄兼瓦心中也有些惆怅,他的儿女也挺多的,这么多年死在战场上的也有两个儿子。 当然在萧骁御手底下受过伤吃过亏的更是多,就连他自己当年也在萧骁御手里吃过亏。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真的能有这么一天和对持多年的敌人坐在一起说这样的话。 可是听萧九辞说这样的话,原甄兼瓦也还是想不通萧九辞为什么执着于要北塬的草原:“那侯爷要草原有何用?” 萧九辞凝眸,望了望原甄兼瓦身边的大王夫人,只解释道:“冀军若是在大舜渝城边境驻守,必会被皇帝召回,渝城一直以来都是皇帝亲派的将军驻守,这么多年的军权根基,皇帝不会放弃。” “可若是北塬愿意把草原割让给大舜,北塬人自古以暴烈勇猛当世,割让草原本就不服,那么本候就可以让皇帝把南冀军留在草原驻守,那原来要来北境驻守的将军应该就会去南境。” “这样一来,就算本候人在京都,南冀军不在身边,那又如何。本候就算将兵符给了皇帝,南冀军也只听命与本候,谁又敢动有功绩在身的候爵?” “若是首领和大王夫人能说服北塬王将草原割让给大舜,本候愿意帮北塬付出赔付给大舜的百万白银,另外北塬本就要臣服于大舜,到时候北塬王传书于我朝陛下,就说愿意绝不踏兵草原,只求让北塬的牧民进入草原求生。” “本候也愿意始计让北塬于大舜通市,让北塬的皮草瓷器可换些粮食,也不至于过不了冬,惹得一场雪灾都能要了北塬半条命,还劳民伤财。” 大王夫人认真的听着萧九辞说的这些话,自己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可是白银百万两对于北塬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加上这次雪灾,北塬恐怕能拿出百万两白银还得要凑了。 原甄兼瓦面色凝重,也在沉思这个问题。 沈家通商,揽财的手段堪比通天,自各国贵族皇室到仕农贫民,都是做过生意的。 更别提萧九辞那个金财般的老娘,若是真的如萧九辞那样所说,回去和王朝商量一下,在做决定也不迟。 随即,原甄兼瓦便笑脸说道:“虽然侯爷说的有点道理,但老夫也还是得回去和大王商量一番。” “侯爷别担心,老夫只会说是自己的提议,不会提及侯爷。” 怕萧九辞多想,原甄兼瓦又补充了一句。 萧九辞也爽快,原想着他们可能会争论很久,没想到也还好:“也行,还望首领和大王夫人为北塬作长久打算。” 大王夫人看着自己的父亲和萧九辞商谈着,自己却失落的望着对面的儿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还是没有说话。 萧九辞注意到了大王夫人落寞的神情,自然知道她在惦记什么,“大王夫人也可放心,在北塬没有做出决断之前,只要二王子自己老实一些,本候不会对二王子怎么样的。” “若此事谈不拢也没关系,就当本候和首领大王夫人未曾见过面,等双方君主合计好了,二王子本候自当放回。” “若是此事谈好了,以后若是涉及大王夫人家王子登基,需要本候力所能及的地方,本候也一定相助。” “但事先声明,日后本候于北塬只存在谈判情谊,若是未来的某一天,本候于北塬在战场上再次交手,本候还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原甄兼瓦深深的看了萧九辞一眼,深觉此女并非池中之物。 眼见着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萧九辞也起身准备告辞了:“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本候也该回去了。” 当然,这一次,大王夫人心事重重,并没有过多想要亲近儿子年头。再说了,遇见萧九辞这样的,自己也不敢了。 原甄兼瓦见大王夫人怅然的样子,也就只对萧九辞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说要送送她。 出了屋子,大门敞开。冷风嗖嗖的刮,大王夫人还站在屋内望着儿子的背影发呆。 此时萧九辞命萧辛解了布鲁登骐身上的穴,但还是抓着布鲁登骐。 萧九辞转过身子,看着漆黑不太宁静的草原:“大王夫人有什么话就在这对二王子说了吧。” 大王夫人眼泪随即滑落,心疼儿子想上前去可又不敢,只能保持距离的对布鲁登骐说了几句关心话。 “阿姆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换回去的,你放心。” “儿知道了。” “一定保重自己,莫要生事受伤。” “阿姆一定记得,救儿。” “好,一定记得。” “一定要严惩那个布鲁戚桉!” “自是如此。” 听着母子两的深情对话,萧九辞也有些累了。 后来原甄兼瓦又和萧九辞说了几句话,萧九辞便带着一群人打马回了。 第112章 暗盘 那夜从草原回来以后,萧九辞立马就向京都发出了战报,谎称自己上次腿部重伤,伤情恶化。 主帅重伤,又迟迟未接降书。然南冀军兵力不足,以萧骁御去世后,多方官员势力的打压南川侯府为由,银子难挣,又粮草不足。这都是萧九辞报给京都的消息。 另外萧九辞还派人给顺安王府送了一封信,上面说明了萧九辞认为最好的休战解决方式。 萧九辞作为主将,最先能洞察到战争的转向,现在只有让伤害降到最小才是关键。 怕走漏消息,她甚至都没在家书上透露过什么。她只希望这昏庸胆小的皇帝能认清现实,见好就收。 她可不想一直远在他乡给皇族卖命,毕竟她不是父亲,也不是什么圣人,不会相信皇上派去辅助的将领会叛变,除非是有人指使。 打了胜仗只要活着回去,就能升官发财,又凭什么叛变! 萧九辞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绝不拼死给皇帝卖命!她只忠于她的国家。但这个国家君主姓什么,与她何干? 等京都的圣旨传过来,还要些时日,不过萧九辞并不着急。 她一步一步的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比如怎么样,把自己的人安排到渝州九县乃至边关三城。就算最后没有如她所愿,那这些也是该安排的。 然后又接手母亲那边安插过来暗线以商队的模样从西北部进入北塬,往往最赚不到钱的地方也不见得揽不到财。 大舜的粮商除了皇商以外几乎都被沈家独家垄断,就连泽疆也有涉及。所以萧九辞根本不会不过沈家也聪明,知道明着给皇室送惠利,这样才不会被他国官员管制。 关于草原萧九辞更是势在必得,泽疆虽然前不久战败于大舜,但她父亲已经去世,泽疆也正是狂妄的时候。 大舜本就强盛了百年,到了雍隼皇帝元晋这一代便已经渐渐的显露由盛而衰之势。所以泽疆就更加不会放任大舜灭了北塬,让大舜一家独大。 最多再过两个月,她应该就能回京了,等她凯旋到京,应该已经初春了吧。 这样想着,萧九辞只觉得日子过的可真快啊,也不知道父亲到那边会想家里嘛?会想她嘛? 就这样日子过了半月,等萧九辞的战报抵达京都时已经过了正月。 皇宫内安享奢华的皇帝,已过中年还淫奢的躺在媚艳的燕贵妃怀里,便被战报给惊了个醒,第一时间便扯了衣裳,丢下了踏上妩媚又欲求不满的贵妃。 随后便立刻召了大臣们和顺安王进宫谈事。 战报的消息还未传出宫,南川侯府便已经知晓了战报的内容,沈琉也知道了战报上面写的不过都是假的,但心中还是会忍不住咯噔一下,生怕边疆传回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而在沈琉正准备收手对晋安候府产业收购时,母亲盛意却病倒了,由于前些日子天气寒冷,染了风寒还未好又吹了些风,这才生了头疼发热的病。 晋安候现在不过就是个空壳罢了,得益和不得益的都被沈琉毫不留情的击垮了。晋安候府除了爵位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依仗了。 能依靠的不过就是晋安侯夫人的那点微薄的嫁妆罢了,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呢。 第113章 还钱 相比晋安候府,宁远侯府最近才是京都最热闹的谈资。 自从底下人和沈琉汇报了宁远侯世子尚恩佩到沈家的钱庄借了一万两白银,然后又在沈家地下赌场放了份子钱想赚取高利后。沈琉便让人顺水推舟使尚恩佩赔了双倍利钱,就这样几轮下来,尚恩佩在赌坊输了将近十五万两。 尚恩佩贼心不死又前往钱庄借钱,可面对着先前借出的九万两白银并没有还完,同时面临着巨额未按时还金惩罚利息三万两。 这时候尚恩佩却拿出了一枚玉佩作为抵押向钱庄接取五万两白银,玉佩材质罕见,是稀有的美玉,做工精致一看就是权贵人家家里小姐们佩戴的玉佩。 钱庄上报沈琉之后,将钱借给了尚恩佩。 赌场以高利加上妓馆美色诱骗了尚恩佩输下了高达六十万的债务,然醉酒之下,尚恩佩对着迷人美姬口出狂言说出了闺房绝密,说他与左相嫡幼女薛玫礼韩寿偷香暗中结合,还说出薛玫礼对他行那鱼水之欢的贪恋,以及那风骚床吟。 尚恩佩精虫上身承诺娶薛玫礼为妻后,便纳美姬进府做贵妾。 结果那美姬的嘴也是个没把门的,回去以后因为得了赏钱,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赌场副手说了。消息传到了沈琉的耳朵里,沈琉没过两天就叫人收了利钱。 钱庄立马拿着薛玫礼的玉佩找尚恩佩收那六十几万两的利钱加本钱,可是尚恩佩拿不出银子就先求到了沈琉这里,没想到沈琉闭门不见客。 钱庄好天没收回银子加上利钱,尚恩佩一共欠了钱庄二十万两银子。赌场也开始寻尚恩佩要那赌钱七十万两银子,要不到钱,赌场的人也不慌着找人,直接就大张旗鼓的要到了宁远侯府。 宁远侯尚敦群一听儿子尚恩佩在外面欠了这么多银子,简直老眼昏花立马要晕倒。宁远侯喊人将赌场的人赶了出去,白字黑字的就准备赖账。 结果好巧不巧,钱庄的人也到宁远侯府门口了,和赌场的人凑到一块去,背地里两眼一眨的在大门口就一方一说辞。将尚恩佩与左相千金薛玫礼的事情给捅搂了出来,在大街上就穿的有声有色的,主要是白字黑字的加上有尚恩佩的收银和薛玫礼的信物在,大家该信的都信了。 就算尚敦群后悔莫及也挽回不了什么了,当晚左相就喊了嬷嬷去看薛玫礼的身子到底有没有被破。 事情敲定后,薛玫礼哭喊也没用,执行了家法后被关进了柴房。第二天左相薛桉祖就递了尚敦群的把柄当朝弹劾了宁远侯。 事情一出,后来还是宁远侯上左相府求和,被薛桉祖冷嘲热讽后,回去就将尚恩佩打了个半死。 然赌场的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用流氓的手段掳了尚敦群的庶女尚妗妗和尚依依。尚妗妗的亲母地位卑贱,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哭求着尚敦群才从抠出来三十万两和城西郊区的千亩田地赔给赌场,这才换回了两个庶女。 不过事后尚敦群气的就让人去赌场砸场子,却不曾想赌场找的打手身手一个个都比宁远侯府的侍卫好,被当成闹事者打了一顿不说还送了官。 结果京府尹一身正气关了宁远侯的侍卫,尚敦群钱没收回来还惹得一身骚。 随后沈琉便亲自带侍卫上宁远侯府替钱庄要银子,侯夫人面对有诰命在身的沈琉不得不替儿子赔罪。沈琉坐在宁远侯府半日了,钱还没等凑齐,还被上朝回来的尚敦群当面奚落视财如命。 当即沈琉便甩袖而去,直接进宫面见了皇后娘娘,称宁远侯府借钱不还,军资压力过高,南川侯府已经拿不出给北疆的军饷了,求朝廷先补给军饷。消息当晚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翌日早朝,尚敦群被斥责管教无方不能严明规己,然后拉出金殿打了五十大板。皇上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尚敦群三日之内必须将欠南川侯夫人的银子连本带利的还清,否则就贬为庶人。 皇帝还明里暗里说了一些话,意思大概就是别一天到晚想着为难妇道人家,欠谁也不准欠南川侯府的银子! 萧九辞本想着故意提军饷的事情,皇帝会装傻充愣,结果被自家老娘一出手就是一提银子叫穷,反而直接让皇帝口头警告了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其实这样也好,减去了不少麻烦,后来知道原委的萧九辞不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114章 出使北塬 战报传到朝廷已经两日过去了,让皇上头疼不已的是主帅萧九辞受伤,军医亲笔信写的就是北疆地域严寒艰苦,南川侯伤久不愈,再愈合不上恐会落下病根。 诸位大臣在金殿之上争论不休,左相虽然被自己府上的事情烦扰,但也还是坚持让萧九辞在驻守边疆几月,最好养精蓄锐一番后将北塬这块肉咬下来。 而右相苏锦探却坚持主帅受伤,本就军心不稳,且北疆一战,南川侯本就只带走了区区几万南冀军。能打胜仗挺到现在已经不错了,要是靠别的将军恐怕早已马革裹尸还了。现下主将受伤,而北塬也无心再打,直接让其割地赔款,让北塬写下降书,以后俯首称臣便是。 顺安王的意思和右相一样,这几战下来不管是南冀军还是北府军都是伤亡惨重,而且光北府军就出兵了十万人,加上本就镇守边疆的十万人,死了整整近二十万人马,还失了三城。 太子和顺安王连连谏言:“御下王师,征讨北疆花费近二十万兵力,却还比不过南川侯出征带走的五万南冀军。二十万尽数折兵,而此时南冀军还剩三万兵力。” “父皇,现下应整顿兵马,派出使官出塞北疆与北塬谈判,然后割地交付,派兵驻守,然主帅回朝重整旗鼓,恢复大舜元气才最为重要。” 太子的一番话说出来,就连皇帝都动摇了。 看着亲外孙刚正不阿的肺腑谏言,左相就是有再多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而晋安候一队的侯爵就是在一旁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半天,无非就是针对萧九辞的话,皇帝听了半天,一句都没有听进心里去,反而觉得耳边甚烦。 皇帝正听着不耐烦的时候,后方的御史大夫吕棣农开口对着晋安候安肆就是冷嘲热讽:“知道的还以为侯爷为国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小肚鸡肠公报私仇呢!如此咄咄逼人,喋喋不休,作风还比不得乡村农妇!” “南川侯身为女子此次都立下了卫国大功,凯旋之后陛下自有封赏。侯爷的那些小人之心还是莫要度君子之腹了。陛下的贤良圣明可是要永垂青史的,容不得名声被玷污。” 御史大夫当朝指责晋安候他们一群人是小人,而边上人听见吕棣农的话也开始起哄,安肆脸都气绿了,皇上也没开口帮他们说话,安肆也只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 御史大夫本就有监督谏言之责,当众指责朝中风气也是职责所在。 这个位置本就是招人恨的,树敌万千,却也无人会直接针对御史,自古以来,御史就是个严师一般的存在。 拖了两日,既然已经商讨到这里了,听着臣子们在下面争吵也有些时候的皇帝心中也有数了。 皇上心中思量许久,也拖了两日了,是时候做决断了:“太子心思周全,那就按照太子说的办吧。那众爱卿觉得哪位臣子适合出使的人选啊?” 见皇上已经做出决断,太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好些大臣心中都放心了不少。 使者的身份一定要贵重才能压得住北塬,而且还得能言善辩。 “启禀皇上,微臣吕棣农愿意出使北塬。”吕棣农几乎毫不犹豫,举着牌子就站了出来,跪在金殿之上请求出使北塬。 “皇上,微臣也愿意前往。”苏锦探身为右相,当然不能落后。 “皇上,本王也愿意前往。”顺安王俯首弯腰。 “皇上,老臣也愿意...”薛桉祖见这么多人急忙表现,连忙也上前扭转风舵。 “左相你年岁尚高,就别凑这个热闹了。”皇上笑的一脸褶子,让左相去了,只怕是还没到呢,就先病倒了。到时候皇后太子又是好些麻烦。 随后又有几个大臣请求出使北塬,最终皇上看了半天,皇室不能去,便立马说道:“好些事情要皇叔在一旁监督,朝中能人甚多,皇叔还是在京中陪朕吧。” 最后皇帝看了半天,纠结的只能让太子来看看哪位大臣最为合适。 “儿臣认为吕大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又巧言善变,最为合适不过。”太子是个实诚聪慧的人,觉得吕棣农也敬佩那些保家卫国的武将,所以心生好感,且吕棣农身为正二品御史台大夫,最是合适不过了。 皇上看着台下那个低着头恭敬的吕棣农,心里想着这吕棣农确实是个人才,就是话多了些。 可是又转头一想,是啊,话多好啊,就是要话多的人出使啊。 皇帝喜笑颜开,立马下了旨:“好,那就辛苦吕大人走一趟了。这次北塬一战死了朕好几位得力干将,失了近二十万的兵力,还有被烧杀抢掠的三座城池,吕大人势必做到锱铢必争,只能多不能少的全给朕挣回来!” 一想到放弃整个北塬,皇帝心中就肉疼不已,必须让北塬贼子付出代价才行。 “微臣遵旨,必不负朝廷所托。”吕棣农禀然大义。 “到了北境,替朕慰问一下南川侯的伤势,就说朕和大舜就在她的背后,大舜不会忘记她的。”皇帝高兴了,想着萧九辞是女子,心中也不再防备,适当的慰问一句而已,不过是句随口就来的话罢了。 “是。” 片刻过后,退朝时,皇帝龙颜大悦,臣子们退出金殿后。 在高台往下走,安肆与尚敦群大步追上走在一起的苏锦探和吕棣农,安肆出口就是冷嘲热讽:“哎呦喂,原来没想到我们一身正气的御史大夫也会出风头啊,也不怕在北境被北塬那些野蛮的人射成了筛子。” “想想都笑死了。”尚敦群在一旁嘲笑。 “自然是没有晋安候得意了,若是让你上战场,怕是只能骗两只箭羽了。一事无成还沾沾自喜,自是比不得闲人脸皮厚。”掌管御史台的吕棣农,嘴上最是不饶人。 “侯爷日后还是给晋安世子积点德的好,否则侯爷百年之后,就算有贤荣县主在,怕是也护不住没有爵位的晋安世子。”苏锦探的嘴一招致命,将安肆气的脸色铁青。 “要是本大人是侯爷,就在府上歇着,否则万一被仇杀,死在那个荒郊野外,可千万别让世子连尸体都找不着。” 吕棣农说完就放声大笑着,和苏锦探并肩走了。 留下安肆和尚敦群在后面,气的差点老血一口呕出来。 第115章 亲事 事情敲定后,顺安王回府立即拿出了前两日替萧九辞下帖明医买来的伤药。 治愈伤口淡化伤疤最好不过了,刚在书房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拿去交给吕大人带到北塬转交给萧九辞。迎面就撞上了拿着收拾好包袱的王妃。 顺安王望着妻子一脸疑惑:“你怎么过来了?” 顺安王妃是个很温婉清贵的人,抱着包袱匆匆前来只不过也是想给萧九辞送点东西:“臣妾给九辞准备了些女儿家的东西,边疆遇事总归是不方便的。她出征时去的匆忙,臣妾都没来得及送她。听闻她受了伤,臣妾备了好些去疤的伤药,还麻烦王爷帮臣妾一起带给她。” 原先萧骁御还在的时候,两家就经常来往,可惜后来南川侯府闭门不见客已经许久,萧九辞也不在府上,顺安王妃才没有上门打扰,但总归心中是惦记的。 “本王知道了,王妃先回吧,”顺安王也知道自己王妃的心思,可是天还是有些冷的,自家王妃身子不好,才着急赶着她回去歇着。 顺安王带着侍卫前往吕府时,正好在街边偶遇见了沈琉回府的马车,拦下马车后:“御史吕大人明日出发前往北境,本王正好想让吕大人帮忙捎点东西带给九辞,不知夫人可有东西需要带给九辞,刚好一起?” 马车里的沈琉面色清冷,只轻声回道:“我刚好明日有一直商队要前往北境给南冀军送些物资,派了萧洵亲自带兵前往护送,就是行程肯定会比吕大人赶。若是身体吃的消,可邀吕大人一同前往,也好一起有个照应。” 顺安王听了以后,,心中更为放心:“萧洵亲自护送也好,那本王先去找吕大人了,夫人先行。” 顺安王扯着马头让到了边上,让南川侯府的马车先行。 沈琉回到府上,便去见了府里的几位老人家。将长辈给阿辞东西装好以后,又另外收拾了一箱东西给阿辞。 一整箱都是新衣裳,衣裳中间是一本名册,是一整本厚厚的沈氏商铺掌柜的名册。就是为了让萧九辞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有可以用到的人。 商人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也是最不好惹的人。商人重利,却有人也重情。 沈琉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对生死已经看淡,唯一放心不下的只不过就是这个女儿罢了。 以前沈琉就觉得这个女儿像极了她,一样睚眦必报,绝不留情。 就像沈琉一出手,必不给晋安候府从商的退路,甚至连他们名下的商铺也别想有生意。 就连当时丈夫出殡,冷嘲热讽的宁远侯,她也一定要让他们付出血一样的代价! 士农工商,看不起商人的出生,从骨子里就嫌弃萧骁御草根出生,那她现在就让他们明白空有爵位无财无势是个什么滋味。 沈琉收拾好一切,却到了后半夜都深夜无眠,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想着,等女儿这次出征回来,她就给她再寻一门亲事,阿辞已经年过十三,先前名声又不好听,且性格如此顽劣,怕是亲事都不好找。 而且阿辞是萧骁御唯一的女儿,沈琉眼中充满着珍惜,若是可以,能找个赘婿那是最好不过了。 女儿住在府上会让自己觉得安心很多,若是外嫁,沈琉真怕女儿会被欺负,会被婆家人不待见。 可能也只有为女儿招婿才能让自己放心很多。 这样想着,沈琉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116章 成长了 从顺安王那里听到南川侯府有军资要运往北境,而且由萧洵亲自护送。 天还没亮,吕棣农确实是早早的就动身了,带着府里的侍卫,加上虎威将军护送他的人马就在城门口等着南川侯府的人。 萧洵这次是带着任务出发的,主要任务就是护送一本名册,然后帮夫人看看侯爷是否真的无事,然后就是帮助侯爷将北境的事情处理好,督促侯爷早些回京。 就这样,萧洵带着一队马车和吕棣农从京城开始出发,沿途隔路萧洵会顺带上早已接头好的粮草,商铺收好交给商行,萧洵和吕棣农路过这座城时就一起带上,带往北境。 一商户粮食只分出几万石,沿途便收了百万石。出京的一队货车到后面的十里尽头都是粮车,就是山头的山匪强盗看见是南川侯府的旗帜都退让三尺,不敢上前放肆。 有时候说来也是好笑,萧洵带着吕棣农走的就算脚程快些,但也要考虑到吕棣农的身体情况,所以有时候不免要停下来休息片刻。 偶尔路上停留时遇上有些强壮的山民,被看见南冀军的旗帜,便会被热心的追问能否加入南冀军,而萧洵一身轻甲,山民看着他就是威武不凡的小将。 而萧洵也只是告诉这些山民,年后朝廷自会征兵,若是想参军的话,那前去报名便是。可萧洵碍于吕棣农在场,没告诉他们的是南冀军征兵是于朝廷分开的,南冀军不享朝廷军饷多年,皇帝也就下意识避开南冀军了。 就这样,萧洵一行人走了快十日,身在北境的萧九辞收到了来自京都的圣旨。 果然如她所愿,只要北塬愿意割地赔偿,大舜也愿意停止战争。 而已经过了十日,北塬那边还没有动静。萧九辞便有些微微的动摇起来,她觉得可能自己的定力还是不够强大,不然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听说萧洵也来了,也不知道母亲怎么让萧洵来了。 除了担心军事以外,萧九辞就是担心萧洵来了,母亲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萧九辞一向想得开,母亲一向谨慎冷静,应该能保护好自己。 关于军事,萧九辞也不急,圣旨上说御史大夫吕棣农是这次的出使大臣。萧九辞还未很了解过朝中的各位大臣,也不知道这吕棣农是个什么脾性的人。 掌管御史台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虽然不知道吕棣农能力怎么样,可能进御史的人在萧九辞看来,那都是牛人,嘴皮子能怼天怼地的牛人。 这样想想,所以萧九辞也不急了,该吃吃,该睡睡。时不时就带着南艾和萧覃衍几个狼崽子一起出去打猎。 在这些日子里,萧覃衍的成长速度还是蛮快的,虽然个子没长,但是身板强壮了不少。萧九辞和他说话交流时也流利了许多,好些话都能顺溜的接下去了。 萧九辞还教会了他骑马,他也学会了用筷子吃饭,不在习惯性的和小狼崽子们一起吃生肉。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和小狼崽是有区别的,他们并不是一个物种。 萧九辞真的发现这家伙的学习速度神速一般的快,这让萧九辞心中更加确定假以时日萧覃衍一定会成为武将中的翘楚者。 等他长大,为我所用。 这句话深深的印在了萧九辞的心中,有好感且有目的性的对一个人好,才能充分体现对方的价值,也能让对方朝着她所期待的方向努力。 萧九辞的父亲没有给她留下兄弟姐妹,带着萧覃衍在身边,总会给她一个错觉,他就像一位弟弟陪在自己的身边。 也可能是萧覃衍现在还依靠着她吧,才让她感觉到治愈的感觉。 虽然萧覃衍这家伙确实挺不知好歹的,而且脾气也不好,除了萧九辞对谁都没好脸色。 不过这样的萧覃衍,却让军中的男儿们都喜欢找他比划两下。而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惹的军中几位小姐姐觉得他甚是可爱。 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越是抗拒我越是兴奋。萧九辞管有这样乐趣的人叫犯贱。 这日萧九辞接到萧洵的来信,信中说他们已经到了云城,不出两日便可以到北疆了。 本来萧九辞算着以萧洵的速度,这两日应该就能到了,这路上应该是多了个吕棣农,才拖了足足两日的时间吧。 到了夜里,萧九辞也是巧了,一日之内收到了两份信件,这刚刚送来的信是来自北塬王都。 大王夫人给她来信,由于二王子已经开始养伤,且精神大好还有不死之心,所以她已经联合几大部落。只要大舜派出使者,她就有八成的把握能促成这件事情。到时候还希望萧九辞能记得对她的承诺。 萧九辞看完信,不免觉得好笑,这大王夫人也是个搞笑的人,明明是怕布鲁戚桉好了和自己儿子争王位,刚好拿草原来割地赔款罢了,还说的是为了帮她似的,又舍不得孩子还惦记着套狼,正是搞笑至极。 萧九辞只觉得做人坦荡客气一些不好嘛? 无奈的摇摇头,躺在床上又想了一些事情后,萧九辞才盼着萧洵早些来,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唯独那屏障后一只炸毛似的脑袋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风屏那边的萧九辞看。 萧覃衍眼神赤裸也不知道收敛,好像守护一般的打坐在小榻上。 第117章 再次见面 收到北塬的来信,萧九辞并没有回复,而是平静的在等吕棣农的到来。 翌日,萧九辞吩咐萧辛带着多数士兵赶往了渝州九县,趁吕棣农还没到就先进了山藏匿,山头离的也近,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支援。 只留下多数的伤兵在渝州内守着,而边境的士兵大多数都是萧九辞带出来的那一批南冀军。 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名册放在最上面,事关军机,提到军事南冀军只听命于南川侯,萧九辞也并不会怀疑会有人泄露消息。 就连城中回来的百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万人马,萧九辞在疏通人流上眼药这方面还是做的比较好的。 而萧九辞也意识到了一点点,母亲故意告诉吕棣农萧洵也会前往北境的用意,恐怕是怕吕棣农在路上听见什么不好的流言,这才叫萧洵带着吕棣农一起上路,很有监视报信的嫌疑啊。 一切准备就绪后,第二日还未到午时,萧九辞正在操练兵马时,便收到了吕棣农已经出了渝州的路程消息。 出了渝州,就是直接奔着边境来了。 萧九辞也不着急去接吕棣农,还是自顾自的练兵。 今日的北境,天气还算是好的,雪化完了竟然出了太阳,阳光的温热照在脸上很是稀薄。 萧九辞一身绛紫色长袍,身上只戴了半甲,右边细细的手腕上只束着腕甲,左手臂上肩甲连着袖甲腕甲,腰间的甲带系在萧九辞的身上。显得整个人英姿飒爽,眉峰间透着英气,眉眼间透着不恭英妩。 闲时,萧九辞与南艾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望着天际与远方黄沙接连被落日印的火红的地方。 一下午,连天的黄沙也被太阳照的微烫,南冀军的红黄旗帜被风吹的飞舞飘荡。萧九辞身上的铠甲被照的闪出鳞光,白皙的肤色被金光罩着,莫名有了一种大漠豪情。 吕棣农到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萧九辞的侧颜。 记忆中那个京城一霸的孩子荡然无存,吕棣农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见了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武侯萧骁御。尤其是那张相像的肃容,还有站在那里的英姿,都是那么的相像。 虽然以前吕棣农和萧骁御没有很交好,但是萧骁御一直都是很叱咤风云的人物。萧骁御戎马一生,从无败绩。 两人立场,各有不同,而且一文一武,本就没什么交集。 果然,还得是他的女儿啊。就算先前有多么的顽劣,也还是和别家孩子不一样的。 吕棣农一直站在远处望着萧九辞的背影看,其实萧九辞也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两人就这么隔了一段路。 直到萧洵指挥着卸完粮草,才急忙走到萧九辞面前,单膝跪地见礼道:“属下萧洵奉主母之命前来给侯爷送物资。” 萧九辞这才转过身子,双手扶起了萧洵:“你一路上辛苦了,本候已经备下吃食,先陪着吕大人去吃点吧。“ 吕棣农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一直知道自己在看着她,官职问题,吕棣农还是上前去给萧九辞见礼\t:“下官见过南川侯,一路来迟,还望侯爷见谅。” 萧九辞脸上只挂着淡漠的笑,清风云淡的说了一句:“大人一路千里奔波甚是辛苦,还说这些做什么呢,先去休息吧,晚些本候再寻大人商量事宜。” “是。” 不过寒暄两句,再没别的话要说了,吕棣农便在南艾的带领下跟着萧洵一起去用了点膳。 第118章 人心 夜晚,北境的天是很冷的。 刚来的吕棣农身子有些适应不了,又披了一件外袍才赶去见萧九辞。萧九辞也不催促他,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见过大人。” 帐门口传来了士兵的声音,萧九辞微微抬眸瞥了一眼,就见到萧洵一身铠甲的走进来禀报:“侯爷,吕大人来了。” 萧九辞头也不抬,只说道:“让他进来。” “是。” 吕棣农进来后,看见萧九辞端正的坐在上方处理军务。还有一名男子坐在她下首的位置,正歪头拿着毛笔一本正经又有些像小儿习字一样的写着什么东西。 “下官见过侯爷。” 萧九辞闷声回应:“嗯。” 随后便抬眸,修长的手指一指:“大人坐吧。” 吕棣农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一直看着萧九辞挥着笔批阅着什么,想上前去看看这京城第一女候是怎么处理军务的,但是又怕越矩。 萧九辞见吕棣农直直的坐在那里,刚好自己手头上拿着的是一本军饷的册子,眉眼一动就喊了吕棣农过来:“正好大人过来,那正好过来帮本候参谋一下吧。” “是。” 吕棣农正襟危坐在萧九辞边上,恭敬的接过册目专注的看着,每一位士兵的军饷再到战死的士兵的抚恤金,都是一大笔巨额开销。 而这么多年南川侯府从未开口向朝廷要过一分银子,年年如此,就算是三国首富之首沈家也未必供养的起吧。 吕棣农正思虑着什么,就听见萧九辞问道:“虽然此次是本候第一次出征,但本候想给战死的士兵每人多发五两银子,大人你看如何?” 吕棣农望着册目皱眉,“侯爷,这抚恤金本就是一笔巨款了,若每人在多发五两银子,只怕是南川侯府负担不起了。” 萧九辞凝眸望着吕棣农,面色凝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些死去的儿郎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些甚至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唯一的独苗。若是在家中耕农劳作,一年也能挣些银子,若是死在战场上,也就只能赔付六两银子。他们都是大舜最勇敢的战士,若是人回不去家了,本候也想好生善待他们的家人。” 吕棣农还是担忧这五两银子还是太多了,以前的他可能觉得五两银子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看见这么一笔数字,以少聚多的样子实在是惊人:“不是下官不理解侯爷的苦心,只是侯爷手中还有这么多的兵要供养,抚恤金一事只怕是有心无力啊。” 萧九辞抬头看着帐门口,双目好像看见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大人知道吗?本候出征的这些个月,一直与士兵们同吃同睡。上了战场以后,只要刀挥慢一刹,本候仿佛就看见了敌军落在本候脑袋上的剑光。本候父亲战死沙场的时候,就算一身军功累累,死的时候,圣上依然未曾褒奖他一句,甚至连慰问都没有。” 见到萧九辞眼中的泪光,却倔强的一直没有落下。 吕棣农听着,只觉得羞愧不已,朝中文武百官,奸佞小人直属安肆尚敦群为首,深知圣上脾性的文武百官除了顺安王和右相,竟然无人替萧骁御说一句话。 一代枭雄,结局本不应该如此的。 “侯爷可是觉得不公?” 萧九辞吸吸鼻子,吕棣农看着,轻叹一口气,终究还是年纪尚小。 “未曾觉得不公,只觉得不值。” 这个腐朽的王朝不值得萧家效力,不值得他们为此拼杀甚至付出生命。 吕棣农自问不能身处萧九辞的位置,亦不能劝解萧九辞一心看开。 萧九辞就算有诸多的苦楚,也不可能向吕棣农诉说,她只不过是想让吕棣农看见南川侯府的不容易让他回去和皇帝诉说一番罢了。 她也想吕棣农能看出南川侯府偌大府邸并无男儿的艰辛,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可是萧九辞要的就是拿捏人心。 会示弱的人才能偷偷的成长,就像萧九辞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一样,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萧九辞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许是深有感触吧,才想着加抚恤金给战死的士兵。本候以前年纪尚小,很多得罪吕大人的地方还望大人海涵。” 吕棣农想起自己以前隔三差五就递折子给皇帝控诉萧九辞的罪行,自己以前在金殿之上就唾沫横飞的样子让自己现在都后怕了起来,连忙拱手道:“以前是下官越矩,要当向侯爷赔不是才对。” 萧九辞自问人情世故这方面,自己还是拿捏的非常到位的,只顺着吕棣农说:“日后谈判的事情,还是要靠大人了。” 吕棣农也谦逊,客气着:“不敢,不敢。” 最后和吕棣农商谈了一会儿,最终敲定给士兵的抚恤金凑到每人十两,也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四两银子。 其实萧九辞本来也就是想凑到十两的,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吕棣农才故意多此一举,问问他罢了。 后来,萧九辞和吕棣农说了这边的战况,以及分析了一番北塬现在的情况,然后又说了说自己心中最属意的思量。 当然,萧九辞没那么傻,直接毛遂自荐说让南冀军驻军草原,这话由她口中所出,怕是会弄巧成拙引来猜忌。 吕棣农也觉得萧九辞说的割让草原最为妥当,两人谈至深夜。 直到结束回去休息时,吕棣农忍不住好奇才问到这帐中练字的少年是何身份? 萧九辞看了看萧覃衍俊逸的模样,只回答道:“是从雪域带着重伤的本候回营的救命恩人。” 吕棣农也注意到了萧九辞看这少年的目光有所不同,得了答案也没多问就起身告退了。 第119章 谈降 翌日,北塬收到了大舜使者已经到达南冀军军营的消息。 大王子布鲁原廓催促北塬王狠心下决定,否则大舜此刻攻入草原,那就是灭国之灾了。 北塬王对于几个儿子也是恨铁不成钢,但又实在是心疼儿子。 形式所逼之下,只能亲自给萧九辞递去降书,迎使者进入草原。 其实北塬王这个人不是那么的杀伐果断,甚至而且还有些优柔寡断。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先迎使者谈降了。 至于北塬的几个王子,大王子看似老实敦厚,实则城府极深。二王子不过就是个平庸尚且有些小聪明的人罢了。三王子是个妥妥的武夫,没什么才智。 自古以来,王位要么传嫡要么传长,大王子占嫡占长,不意外的话,北塬的王位就是他的。 可惜人都是虚伪的,只是想要的更多罢了。 晚间,萧九辞收到了北塬王的降书,上面写着愿意与大舜谈降,还请南川侯能允许明日午时迎使者入境。但是有一个条件,南川侯不能到场。 萧九辞将信件拿给吕棣农看,吕棣农只是觉得可能是南川侯名声鹊起,到时候万一谈不拢,害怕南川侯提剑杀人。 萧九辞听着吕棣农的话,也觉得可能就是这样吧。 既然如此,萧九辞就让人答应了北塬。 但事后,萧九辞还是以不放心吕棣农的安危为由,让萧辛和周嵊带着亲兵陪着吕棣农一同前往。 吕棣农第一次担任出使官,难免紧张。当夜就失眠了,站在帐门口看着四周的时候,他看见了远处的萧九辞的帐篷内还亮着烛火,想来应该是到现在还没歇息吧。 看着周围都是巡逻的士兵,吕棣农感叹良多。 自从到了北境,他看见了士兵们训练的辛苦,包括重伤兵不惧死亡的勇气。还有兄弟之间共同并进杀敌的默契,包括他们之间不可言语的情谊。 他最欣慰的是看见了萧九辞的成长,也许是替萧骁御高兴吧,那个顽劣的女子在经历了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情以后变得坚毅,变得冷静沉稳。 可是对于一名女子来说,从军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罢了罢了,自己想再多有什么用呢?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吹了一会冷风,吕棣农就回帐篷里睡了。 第二日,萧九辞早早的起来,跟着几个副将一起用了早膳。 看着萧辛和周嵊备好马,萧九辞上去说了几句客套话:“大人此去,无需顾虑结果,若是谈不拢萧辛他们会护送你回来。只愿大人此行一切顺利。” 吕棣农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与萧九辞开玩笑:“侯爷先回吧,等傍晚下官还没回营,侯爷亲来来接我也不迟。” 萧九辞被他逗笑了:“那是自然。” 说完,一队人带着一辆马车就往远方驶去。 萧覃衍笔直的跟在萧九辞身后,萧洵刚从练兵场回来,目光复杂的望着侯爷和那小子的背影。 他到这边就听说了那小子是侯爷从雪域捡回来的狼崽子,说是救了侯爷一命,但萧洵也没问过侯爷。 观察了这小子两三日,这小子除了执拗的跟着侯爷寸步不离以外,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要说异常的地方,可能就是这小子天生神力吧。 萧洵也看出来了萧覃衍在习武这方面天赋异禀。 就像今日大中午的,吕棣农走了以后,萧九辞就去了练兵场,在擂台上看着百夫长千夫长比武打擂,有赢有输,不失兄弟情谊的样子,心生温暖。 望见萧洵也在一旁,萧九辞想起自己也许久未见萧辛,这两日一直在看母亲给她带来的商行名册,都没时间好好问问萧洵家里的事情。 萧九辞和萧洵并排着从练兵场西边问到东边,又从南边问到北边,问了一圈下来,发现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改变的无非就是京城里哪户权贵的笑话。 萧九辞和萧洵边聊边看将士们打擂台,看着看着,萧九辞就来了兴趣,又看看萧洵又看看自己身后的萧覃衍,一时兴起就说道:“本候离京几个月,也不知道你的武艺是否长进。阿衍的武艺是本候一手教的,他天赋不错,只是没学多久。不如你们两个上去切磋切磋?打赢的那个人本候有赏!” 萧洵望着萧九辞又回头看看那个杵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萧覃衍,不好扫兴,便拱手道:“是。” 第120章 赢了 萧九辞看着萧覃衍的目光灼热,眼中期待感隐隐闪烁。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阿衍可能不敌萧洵,但她还是想看看他的实力。 见萧覃衍一身赤袍并未戴甲,萧洵也利落的当场就卸了身上的铠甲。 “去吧,去和萧洵哥哥比比,赢了,我亲自带你去打猎。” 听了萧九辞的话萧覃衍也不回话,但他知道萧九辞的意思,也跟着萧洵上了擂台。 两人一同站在擂台上,下面的士兵见状给萧九辞搬来了椅子:“侯爷请落座。” 萧九辞二郎腿一翘坐了下来,大有看客的意思。 萧洵面无表情的先礼后兵,对着萧覃衍行了个礼:“承让。” 而萧覃衍不为所动的站的笔直,好像不懂这个规矩。 萧九辞也不急,表情淡淡的对着台上说:“阿衍,学着萧洵的样子,给萧洵哥哥行礼。” 说完,萧覃衍动作一僵,生涩的弯腰拱手行了个标准的礼:“承让。” 萧九辞心里知道,阿衍只是不知道,并不是无礼,也不是不会说话。 “我前几次见到侯爷操练萧覃衍时,这小子力气大的惊人,也不知道这场擂萧覃衍能不能打赢。” “我看悬,萧洵是侯爷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卫,又是萧将军的亲弟弟,若是早年和萧将军一同上阵杀敌,怕是军功都能挣好几个回来了。” 擂台边上一下子就聚集了好多士兵,他们都是带些看戏的成分来的,听闻萧洵是侯爷身边的近身侍卫,又是萧将军的同胞亲弟。 遇上野蛮的萧覃衍,大家更加好奇谁会赢了这场擂。但出于萧九辞在场,大家并未过分大声议论。 萧洵可不会因着萧覃衍年纪小就让着他,只见萧洵先冲了上去,步子临风又快又稳。 两人并没有拿什么兵器,纯肉搏的话真的不一定谁赢。 只见萧洵出拳速度很快,萧覃衍偏头闪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贴着萧洵转到了他背后。 萧九辞身边有士兵被萧覃衍的反应速度惊到:“这小子可以啊。” 萧覃衍拳风快接近萧洵是,被萧洵双手臂绕过夹住他的臂腕。见萧洵躲过,萧覃衍也不急,直接又打出另外一只拳,萧洵为躲开不得已松开了夹住萧覃衍臂腕的双手。 萧洵扫腿不及又抬腿横踢萧覃衍,连着好几记腿扫过来,萧覃衍连连后退躲过,身子退及台柱,萧洵又是一拳朝萧覃衍脸面打来,萧覃衍翻身躲过。 “嗙!” 萧洵的拳头最终打在了台柱上,台柱被砸出坑来,连着上面的柱子有些摇摇欲坠。 “这小子怕是赢不了。” 萧九辞已经听见了人群中有人轻声轻语,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萧覃衍被逼急了咬牙欲挥拳打萧洵时,却被萧洵抓住了手臂,萧洵顺势伸出另一只手想打萧覃衍,却不曾想逼急了萧覃衍,萧覃衍也不来招式了,被萧洵抓住的手臂的手掌反将萧洵抓住了。 两人就这么抓着对方,萧洵正想挥拳,萧覃衍却面色一沉,萧九辞清晰的看见萧覃衍手背青筋微微暴起,他直接拽着萧洵微微腾起,然后就是重拳一击,打在了萧洵的胸口上,萧洵身子顺势飞出五尺。 “这...” “真没想到,这小子力大如牛,一拳都能将萧洵打出这么远。” “这一拳有点重了...” 萧覃衍临风而立,并没有上前再打。 萧洵捂胸有些站不稳,他只觉胸口沉重又闷痛的很,一口腥甜呛到咽喉,差点涌出来。 萧洵瞪眼望着萧覃衍,这小子虽然年纪比他小好几岁,但个子却只比他矮了半个头。听说他来时精瘦的很,没现在这么壮实。 也是他太大意了,知道这小子力气大却没想到这么大,这一拳打在身上,差点没挨住。 萧九辞看到这里,怕这两个人再打怕是要打出仇来了,连忙站起浅笑道:“好了好了,今日就比到这里吧。” 然后萧九辞就开始疏散聚集的士兵:“都散了吧。” 语落,两人从擂台上走了下来。 萧洵受了伤,萧覃衍一语不发的跟在萧洵后面一起走到萧九辞面前。 萧覃衍下来以后一如既往的站在萧九辞身后,萧洵低着头站在萧九辞面前。 萧九辞也不偏袒任何一个人,转过身子就轻声对着萧覃衍说:“阿衍,刚刚那一拳你打的有些重了,向萧洵道歉。” 萧洵听了,吃力的挥挥手:“侯爷不用这样的,本就是我不敌,和萧覃衍没关系的。” 萧覃衍愣愣的看着萧九辞,眼神有些飘忽,嘴里只固执的说着:“我赢了。” 萧九辞见他这样,并未开口说话,只抿着嘴唇凝视着他。 萧覃衍并不服气,但他还是顺着萧九辞,闷声对着萧洵并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萧覃衍就委屈的不行,偏过头就连萧九辞都不看了。 萧九辞回眸看着萧洵,只说道:“他年纪还小,你多多包涵,都是兄弟,不能因为比个武伤了和气。上了擂台,各凭本事,下了擂台再道个歉,也就过了。” 萧洵心里确实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应声:“是。” 萧九辞见萧洵如此,另外也没说什么,就让萧洵也回去找南初看看,回头自己再补偿他。 萧洵走后,萧九辞神色一凝,走了几步,才见萧覃衍跟了上来。 回到帐中,萧九辞将进来的士兵都喊了出去:“本候要找东西,你们都先下去吧。” 帐中就只有萧九辞和萧覃衍两个人的时候,萧覃衍一张脸还是崩的紧紧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出了努力却还要道歉,也不明白明明说好了谁赢就有奖励的,为什么萧九辞又反悔了。 萧九辞难得脾气好,可能是自己经历了一些事情吧,她总想身边的人团结在团结:“你还单纯,自然看不出来萧洵已经照顾你了,你习武时间不长,兵器什么的自然还用的不是很趁手。可萧洵选择赤手空拳的比擂台。” “而且,对于自己人,任何时刻都不能暴躁,你出拳雷霆,完全没有分寸。自己人比武要知分寸,知轻重。要是因为今日这样,你和大家不合群了,我看了也会难受,我还是希望你能懂这些。” 萧覃衍听见萧九辞和自己轻声细语的说这些,虽然说的不是很懂,但心情还是好了很多。 但他还是心有不甘的问萧九辞:“打猎...还去嘛?” 萧九辞被他气笑了,只能无奈答应:“你赢了啊,自然要去啊。” 第121章 压境 当日答应了萧覃衍亲自带他去打猎,但说了得御史大人顺利平安回来才能去。 下午快接近傍晚了,萧九辞见吕棣农还没回来的迹象,就立刻穿上了铠甲整装待发。 萧覃衍也闹着也要去,不让他去嘛他就一直跟着自己,萧九辞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给他穿上铠甲。萧覃衍和士兵一样穿着黑色的铠甲提着一把重剑表情很严肃,但萧九辞知道他心情很好。 萧覃衍眉目俊逸,生的也很好看,身材挺拔如松,穿上戎装很是俊朗。 萧覃衍马术还不是很精湛,萧九辞并没有给他配马,而且如果要从最基层做起的士兵是没有资格配马的。 萧九辞让萧覃衍跟在自己的马身边,骑马的速度不是很快,没半个时辰就带着明面上仅剩的三万南冀军到了草原边境。 寸草不生的草原边境顿时就变得黑压压的一片,萧九辞一身甲胄骑在马上领在最前面,身旁的萧洵和几个副将也都来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压的人心中十分警惕。 草原上驻守的小军营先看到了边境的压上境来的大军,只觉得腿脚一软立马猛的往回跑去上报了。 “报告将军!边境有数万大军压境,带兵的是一个赤绛蟒袍的玉面小将!” 听见急报,为首的正好是阿式烈的首领二王子布鲁戚桉的亲舅舅达穆咸。 玉面将军?达穆咸虎躯一震,他忽然想起大舜此次出征的人是新晋的女候萧九辞,传闻萧九辞长的芙蓉倾城面,生了一双桃花眼,眉眼像母亲又像战神萧骁御,媚而不俗娇而不媚的。可偏偏萧九辞通身的气质又像极了萧骁御。 想到这里,达穆咸也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废了自己外甥一条胳膊。 大舜的使臣进入草原距离达穆咸不远处的军营中已经有半日了,达穆咸大概知道萧九辞此次大军压境是为何而来了。 此刻北塬驻守在草原上的兵力并不多,大概也就三万人左右。可达穆咸并不清楚对方来了多少兵力。 达穆咸一遍着急的往远了塔上爬,一边吩咐士兵:“快去通知大王,敌军压境!” 士兵匆匆往草原里面跑,而达穆咸魁梧的身躯刚刚爬上远了塔,鹰锐的目光扫到不远处的黑甲处时,便一眼看见了最前面领军的人物。 达穆咸入眼的便是一袭暗赤色的蟒袍穿戴着玄黑铠甲的萧九辞,只见那人通身尊贵清冷的气质,一双桃花眼就那样凌视,眼尾细长的上挑,目光很是俊朗,一张芙蓉的面那样肃着。 就看了一眼,达穆咸就望着萧九辞的目光慢慢和自己的视线撞到一起。 就这一眼,让达穆咸险些从远了塔上摔下来,那是一双深潭一样的眼睛,从那锐力十足的眼神中,达穆咸似乎看见了萧骁御出征时的魄力。 萧骁御在位十几年,达穆咸也曾败在萧骁御的手上,现在自己的亲外甥又败在了他的女儿手里,达穆咸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 这世上能有几个女人和萧九辞一样带兵打仗呢?有是有,但是近几百年内还真就出了萧九辞一个。 达穆咸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的国家被一个女人打败了。 另一半,僵持了快一天的谈判,被士兵的急报给打断了。 “报!大舜南川侯带数万兵马已到草原边境!” 听到这样的消息,北塬各个部落的首领王爷内心是有些震惊的,但更多的是惊慌。 北塬王心中更是不舍,今日他派了自己的亲王弟樊舴王爷与大舜使臣谈判,而结果就是大舜咬死要北塬割让草原,要北塬赔偿百万两白银,还要北塬对三国公开宣布对大舜俯首称臣。 这样北塬王自然是不能答应的,失去了草原的北塬就如同自断翅膀的老鹰,再也飞不起来了。 而被吕棣农气的恼羞成怒的樊舴王爷想立即杀了吕棣农,这想法没过多久就被士兵来的急报给打碎了。 “王兄,这...该如何是好?” 北塬王扫了一眼正坐在对面得意写满脸的吕棣农,实在是不甘心,便对底下人说:“去和边境等候多时的女候说一声,北塬和大舜贵客还没谈好,还要她再等一会儿,请她放心,人怎么来的北塬也会怎么回去。” 说完,北塬王就看了一眼对面的吕棣农,自嘲的说了一句:“看来萧九辞对你还算不错,竟然会亲自带兵前来。” 吕棣农闲淡的望了一眼身边站着雷打不动的萧辛,面对北塬王的话笑而不语。 其实吕棣农自己心中也没底,这件事情能不能谈成,现在谈笑安然的模样自然是装出来的,还好就在他自己都觉得快没命的时候萧九辞来了。 听到萧九辞率兵压境的消息,吕棣农瞬间信心满满。 就算谈不成,有萧九辞在外面震慑,自己这颗脑袋势必也算是保住了。 ...... 收到北塬传来的消息时,萧九辞满脸不耐的回了一句:“本候耐心不太好,还劳烦北塬王谈快些,若是拖到本候吃晚膳的时候,本候可能会亲自去和北塬王一起讨论讨论晚膳吃什么。” 这句话一放出来,那就是妥妥的威胁了。 话传回北塬王的耳朵里,北塬王只觉得头顶压力巨大。 等在边境的萧九辞坐在马上,一双抓着缰绳小手冻的通红。 坐的久了,萧九辞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偏偏这铠甲也是被冷风越吹越冰。 想着应该还要等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萧九辞翻身下马想活动活动,萧洵想扶她时,却发现侯爷下马的方向是萧覃衍那一边。 另一边的萧覃衍稳稳的扶着萧九辞下了马,触碰到萧九辞冰冷的手时,萧覃衍只是站在她身旁卸了那只扶她的手手臂上的腕甲,将宽大的袖袍露出来以后。 便将袖袍放下,袖袍口刚好罩在了萧九辞握在腰间佩剑的手上,正当萧九辞感觉到布料上的暖意时,一直暖意十足的大手覆在了萧九辞握剑的手上。 大军在身后,萧九辞明显有些被这大手弄得有点心慌,可是扭头就看见萧覃衍那张傻憨憨的脸不以为意的说:“我冷。” 他是说自己冷?所以才抓着自己放袖子?可是他的手明明那么温热,又怎么会冷呢? 大军面前,萧九辞注意着身后骑马的副将们,他们都是自己的亲卫,他们的视线只是萧覃衍放了袖子,袖子刚好落在萧九辞腰间挂着的剑上。并没有注意那袖子下抓着的两只手。 见另一边的萧洵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个,萧九辞这才没有怎么样,任由着萧覃衍抓着自己。 平复了紧张的心情,就心想着这傻小子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第122章 归来 草原的风吹过来是干涩寒冷的,萧覃衍的手热的让萧九辞手心出了汗,就连全身都热了起来。 萧九辞自己也不知道是紧张的热的,还是萧覃衍的手真的这么热。 萧九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紧张,自己长这么大都鲜少紧张。 在外面惹事生非回家也不紧张,除了家里有人出事了,这样莫名的紧张心慌还是第一次。 落日余晖照在大军的铠甲上,都印的光绽开了一般。草原没有长草,泥土都被照成了金黄色。 不远处的哨兵一直谨慎的注视着对面,双方僵持不下,就等着里面的人谈好出来。 一直到天又黑了一轮,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天色呈现出灰色时,萧九辞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 参将陈科骑在马上,见侯爷满脸写着不爽的再次翻身上马,立马担忧的问道:“侯爷,天已经暗了,吕大人和萧将军他们还没有出来,要不要......” 萧九辞偏头依旧不耐:“不用,北塬并不敢怎么样。” 萧九辞心中自有把握,若是没把握她也不会带兵这么早就来了,为的就是震慑北塬。第二就是挑衅北塬,若是这样了还不敢生气的话,北塬确实是无力出战。 不过萧九辞的脾气也确实不太好,“天黑的快,等夜色降临,若是还不见萧辛他们回来,本候就亲自去问他们要人了。” 话音刚落,所有的将领们便传令下去,全员打起精神,时刻准备开战。 萧九辞神色不挠的继续等着。 直到夜色一点一点的深下去,风呼呼的吹在脸上生疼的时候,萧九辞终于看见了十几个穿着大舜衣着的人骑着马从草原深处走出来。 萧九辞精神抖擞的定睛一看,见是吕棣农骑着马被萧辛一群人围在中间护送着出来。 萧洵面露笑意,高兴的对着萧九辞说:“侯爷,侯爷快看呐,是兄长和吕大人他们回来了。” 萧九辞也看见了,还看见了他们身后跟着出来的北塬人。 一群北塬的士兵和一个身穿北塬王族衣袍的人骑马一路跟着吕棣农他们一起出来的。 萧九辞见到北塬人时,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而刚好身边的萧覃衍也看见了那些魁梧的北塬人正一点一点的向他们靠近时也面露凶色,萧九辞察觉到萧覃衍的气息在变化,立马将自己的手肘放在萧覃衍的肩上。 又故作得意的歪头和萧覃衍说笑着:“你看,那些都是败在本候手里的人。” 萧九辞自然是知道萧覃衍为什么会见到那北塬王族的人就反应这么大,有绝大数的可能性那次雪域狼族的屠杀就是二王子布鲁戚桉一手造成的。 见萧覃衍的气息渐渐平息下来,萧九辞又忽然想逗逗他,手指着这天划过一大片大放厥词道:“阿衍,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或者你说你想要什么,你就和本候说,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本候都给你摘下来。” “哈哈哈哈哈。”听着将帅的调侃,将领带头笑着,有些士兵也忍不住的大笑着。 萧九辞噙着放肆的笑,纨绔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倒是有些豪迈之情在里面了。 萧覃衍默不作声的瞥了萧九辞一眼,也没什么反应,这弄得萧九辞有些挫败,就继续打趣道:“不过咱们阿衍这长相倒是比京里的一些公子哥生的都好啊,有些贵妇小姐啊,就是喜欢咱们阿衍这英毅俊郎的儿郎。”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群轰然而起的笑声。 见大家都在笑,萧覃衍虽然心里不高兴,还是把萧九辞说的玩笑话记在了心里。 萧九辞还在继续:“不过,阿衍你以后要是娶了什么不得了的姑娘,一定要记得告诉本候啊。本候倒是也好奇你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姑娘,这么呆呆的样子,就不吸引人。” “哈哈哈哈哈哈!”说完,萧九辞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远处赶来的人一路听着前方爽朗豪迈的笑声,心中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倒是一路回来的萧辛听着侯爷着笑声,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听见侯爷这样肆意的笑声了。 片刻过后,萧九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吕棣农,心中十分平静。 所有人都有些微微的紧张,唯有萧覃衍还板着一张脸,一脸生人勿近的既视感。 一路奔波到萧九辞面前的吕棣农立即翻身下马对着马上的萧九辞行礼道:“下官见过侯爷,回来晚了,害得侯爷奔波,实在是有罪。” 萧九辞虽然确实是等的不耐烦了,不过也不是对着自己人记仇的人,也是十分的给吕棣农面子:“大人为国奔波,本候不放心过来迎迎你,虽然确实等的久了,但总归要大人平安才好。” 吕棣农也笑笑,那脸上的笑意就让萧九辞更加确定这次谈判应该是成了。 “这便是大舜新晋的南川侯吧,早就知道是个女儿身,却也不知道年纪才这么小。”为首前来的北塬王族开口了,话里话外萧九辞也听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意思。 萧九辞现在的笑挂在脸上就像是个笑面虎,“只是不知这位是北塬的哪一位王爷?” 只见那人自傲的扬了扬满是胡茬的下巴,大声的说道:“本王乃是大王亲弟樊舴王爷。” 萧九辞眉眼上挑,偏头眨眼一笑,笑的不羁又带些轻视:“哦,原来是北塬王的弟弟啊。” 看你那样子还以为是北塬王的亲老子呢。 萧九辞在心里这样不屑着,但也没有说出来。 樊舴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虽然有些不高兴,可好歹是忍住了。但日后北塬今日受到的屈辱,他一定要这丫头全部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还有这该死的使臣,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将他的嘴缝起来,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萧九辞见樊舴目光阴冷的盯着吕棣农的背影,就直接问道:“不知王爷一直盯着我大舜的使臣是为何啊?” 樊舴望着吕棣农的目光越发阴冷,倏然冷笑一声:“本王只是好奇大舜的使臣这一张嘴简直是能将死的都说成活的罢了。” 萧九辞呼哧一笑:“简直是说笑了,若是吕大人还有这种神力,早就将这次死去的数十万将士说活了。” 萧九辞偏偏提了这个,樊舴脸上更加不悦。匆匆丢下一句:“北塬拟好的文书本王已经交给使臣,南川侯回去也看看吧,若是同意就早日盖下印章,这谈判书便是成了。” “本王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送南川侯回了。” 说完,樊舴转了马头就走了。 第123章 签订下来 萧九辞带着南冀军回了北境军营,一路上吕棣农将今天谈降的经过详细的告知了她。 原来吕棣农和萧莘他们一起刚刚进入草原时,并不是樊舴接待的他们,而是一个北塬的三品官员出的面。 北塬只愿意多赔付金银珍宝,完全不同意将草原割让给大舜。后来吕棣农气不过就和那个官员吵了起来。 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北塬的官员见吕棣农的嘴巴实在是厉害,完全占不到上风。反而争吵的让人头疼,北塬人粗暴的想仗着人多就想动手。可萧辛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当着北塬人的面就先把剑架在了那个官员的脖子上。 后来场面实在是僵持不下,惊动了北塬王。这才叫了樊舴出面,北塬王室出面也没叫吕棣农害怕半分。 以胜利者的姿态和败方谈判,吕棣农丝毫不慌。樊舴和吕棣农费了半天口舌。北塬王也是苦肉计一样的和吕棣农说明了北塬的真实情况,就算如此,也不见吕棣农松口。 直到樊舴见和吕棣农谈不拢,就起了杀心,就连吕棣农自己都感觉到了对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都感觉内心听到了刀剑的摩擦声,然后萧九辞就来给自己撑腰了。 后来北塬碍于大军兵临城下不得不妥协,答应了吕棣农割让草原给大舜,也答应对大舜俯首称臣,但有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就是:北塬割地可以,但是他们希望他们的牧民还能继续居住在草原上,这些北塬的牧民可以向大舜缴纳税务和土地租赁金。大舜大可以安排官员亲自管辖草原,北塬百姓绝不拖欠银子,若是拖欠可找北塬王双倍付款。当然只要让他们继续养马牧牛羊就好,他们绝对不会派兵越界。 吕棣农也提出了附赠要求,若是没有提前告知大舜北塬士兵就踏上草原,全部以奸细格杀勿论处理。而且若是被大舜的驻军发现牧民无故与大舜百姓起冲突,或者是残杀大舜百姓,也论偿命处理,情节严重者,诛九族。当然北塬就更加不可以将士兵装成牧民送到草原。 当然以后大舜百姓与北塬牧民就和平共处,若有故意滋事挑衅者,绝不包庇轻饶。并且在大舜的管辖下,北塬牧民出入草原往返北塬地界时,都要进入唯一的通关卡,经过大舜士兵的检查才能放行。 第二个条件就是北塬希望与大舜通商,不然将草原割让给大舜,虽然牛羊还是北塬的,但产量肯定不比以前,既然都要俯首称臣了,能用物资换些大舜的布匹粮食,以后也不会在恶劣的天气下活不下去。 如果大舜不答应这两条关键的条件的话,那这次谈降就谈不下去了,所以吕棣农也还是答应了。 他是为了和平而来,没必要真的逼死人家,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全天下的百姓都安居乐业。 皇帝派他来谈降之前,已经说过要不择手段的只要不侵犯大舜的土地军事完整管理,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微末的包容一下北塬。 另外第三个条件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北塬希望能与大舜联姻,这样也好行秦晋之好,日后两国情谊更甚。 北塬王以大王子王妃位求娶大舜勋贵女子,不拘是大舜皇室公主还是世家之女,可见心是诚的。 其他也没什么了,谈完了之后,北塬就放了吕棣农回来。 回营以后,伙房就将晚膳全端了上来,萧九辞在大帐当中和吕棣农用了晚膳以后。就又开始商谈事情,各自都觉得这次谈降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 吕棣农先拿出皇帝亲赐的使臣印盖在了拟好的降书上,再将文书一并盖了。这个章是代表皇帝也同意了的意思。 然后再由这次出征的挂帅之人盖上私印。回京之后,大舜皇帝决定驻军将领,以及要派往草原管辖的各个官员。 然后再在北塬使者带着北塬王族请见大舜皇帝的时候,皇帝在盖个玉印,这文书就算是真的成了。 吕棣农和萧九辞盖了章,也才成功了一大半,最后还差个皇帝的章。 萧九辞收好私印,才对一脸轻松的吕棣农说:“这最后一个章还是吕大人去问皇上要吧。” 吕棣农笑着应下:“是。” 随后萧九辞吩咐了伙房,明日先在军中摆宴小庆一下,等上报回京时再大摆庆功宴。 当然那些被萧九辞私藏着的南冀军也会有这样的机会,至于在哪里摆,萧九辞自有办法。 这边山那么多随便摆一摆,山高路远的,北境三城又没修复好官员也没安排到位,谁又会注意这些呢? 什么都商议好以后,萧九辞给京都下了战报,吕棣农也给黄帝寄了官信,说明了这次谈降的结果。 等萧九辞和吕棣农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天色已经很晚了。 坐在边上学习的萧覃衍早就哈欠连天了,却还苦苦的撑着。 吕棣农起身和萧九辞告辞,想了想还是提醒了萧九辞:“侯爷,本官有句话还是想和侯爷说一下。” 萧九辞难得虚心接受:“你说。” 吕棣农眼睛看了看坐在萧九辞身边的萧覃衍,声音低了一些:“侯爷年岁也渐渐大了,虽然现在行兵打仗,但也有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男女大防。该与男子保持些距离的时候还是要保持。否则回了京,有些不好的传闻传出,怕是有损侯爷清誉。” 萧九辞听了吕棣农的话,他还是这样,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他就经常在金殿之上当面出谏她品行不端,当街与男子嬉闹,还带着侍卫逛花楼艺倌。 以前的萧九辞不在意这些,现在依旧不在意:“大人也说了有损清誉,本候难道还有什么清誉嘛?” 萧九辞说笑着,却让吕棣农红了脸,为什么没清誉,还不是御史台带头下谏言说萧骁御家教不严,御下无方。 吕棣农还想辩解什么:“可现在侯爷已承爵,自然要严明律己,才能管束军下...” 萧九辞知道吕棣农一开口立马要滔滔不绝了,立马打住他:“行了,大人的话本候已经知道了,但大人也该知道行军在外,一切不比家里,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呢?况且像本候这样的身份,就算真的做的很好,也还是会被有心人诟病,树大招风,大人应该明白的很。” “而且,本候爵位至此,就算想养几个面首又怎么样呢?只是本候不想如此罢了,不然大人现在就不是在这说话了,应该早就看见本候就开始说教了。况且本候一女子与大军身处一处,日日黄沙扑面,抛头颅洒热血的,天下也不该这样揣测本候的品行。而且士兵是忠勇的,军魂是神圣的,不能被流言磨了血性。” 第124章 恩考 自从那晚从大帐回来,吕棣农就一直在好好的想当日萧九辞说的话。 女子有钱有势又有地位,在府里养几个面首也不是什么骇人惊俗的事情了。 以前长公主元隽在世时,还没嫁与平西将军的时候就在长公主府养了好些面首。京中密闻是金钗年纪就怀了身子,先帝觉得未婚先孕有失皇室脸面,心狠落了长公主的胎。后来长公主坏了身子日后难孕又失了宠,这才有了平西将军周释的接盘。 结果周释娶了年少坏了身子的长公主,也觉得脸面无存,日日留连在花街柳巷,但又碍于长公主的身份,弄得没办法才回府同房。 吕棣农印象非常深,那几年的周释是里子面子全丢光了,尊严都被长公主践踏的没了。 后来好几年长公主都没有身孕,一直过了七八年吧,才生了贤荣县主。 贤荣县主一落地,长公主身子就亏空了,没过几年便去了。 然而现在有些女子暗地里养面首的也很多,只是不像公主们那样招摇罢了。 所以吕棣农现在对萧九辞也只能劝诫,毕竟是个女儿家,要是等年纪大了还嫁不出,只怕是权位再高也没办法。 吕棣农在军营待了七八日的时候,就连喝酒吃饭也沾染了武将般的豪迈,不像原来那样文气了。 就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十日,边疆的战报和吕棣农的密信一起到了京都。 宫中皇帝看了吕棣农的信,又看了谈降的文书,目光却落在了那份文书上南川侯的私印上,盯了良久,皇帝也不知作何感想。 吕棣农信中写了军中艰苦的生活,以及那日谈降时萧九辞伤未痊愈却身穿大貂前往草原接他时的场景。 声称北塬对南冀军的惧意已经刻在了心里,南川侯萧九辞震慑之力有胜过老南川侯的势头。 又提到萧九辞以女子之身在军中多又不便却以身作则,每每过子夜而灯未熄的刻苦。 皇帝看了这些心中也难免动摇,他自己最是知晓吕棣农曾是朝中最看不上萧九辞的人,而且为人刚正板直,句句都是实话,这个皇帝是相信的。 难道一个人的心性真的会因为一场事变而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吗?皇帝自己也是知道萧九辞是个打仗的苗子,这件事在文武百官面前都不是秘密,因为这句话是先帝亲口说的。 皇帝对先帝心中还是尊敬的,只不过是熬了这么久年纪半百了才上位,能力又被先帝压的死死的。心中早就看一些功高盖主的臣子不爽了,尤其是对先帝忠心耿耿的,其实不过就是皇帝心中阴暗的自卑感罢了。 不过现在这个萧九辞倒是可以看看,若是可以的话,年纪尚小,且一个脾气表于面上的人更好操控不是吗? 不得不说,皇帝别的能力没什么,这种阴暗算计的倒是很多。 不过这个谈降的事情虽然就这么定了,可是皇帝心中还是因为没有完全拿到草原而感到有些暗暗的不爽。 但是事情也只能这样了,西面的泽疆也是虎视眈眈,这次能重伤北塬也是趁着泽疆没喘过气来才拿下了北塬的草原。 这整整一年过了和泽疆的战事,虽然泽疆死在萧骁御手里的将领也很多,但大舜的死伤也不少。再加上这年关北塬发生的战事,更加死了不少大舜的武将。 皇帝思来想去这次若是除了萧九辞,大舜还可悲到无将可用。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也有了思量。 翌日,在早朝时,皇帝就把这件事情昭告了文武百官。文武百官心中也在揣测皇帝的心思。 可皇帝先问起了北境三城的情况:“边疆战事告捷,南川侯与御史也不日凯旋。只是这边疆三城虽说已经在修复了,但上任的官员也还尚未补齐,诸位爱卿觉得可有合适的人能够朝廷调遣?” 沉思片刻,苏锦探上前直言道:“启禀陛下,自先帝以来科举便是三春一贡,距离下一次科考还有一年时间。但因现下人才紧缺,臣以为皇上可开恩考,从乡试一步一步挑选,可挑一批全新的人才入朝,为国效力。” 文官中听了右相的谏言,思索了一会便有人站出来附议:“臣附议。” 可也有人觉得不妥:“启禀皇上,若是此时开设恩考,怕是时间紧迫,怕是有些真的优秀考生还未适应时间,恐对考试结果会有影响。” 左相立马跟着说:“陈大人说的对啊,右相说的轻巧,到时候误招了一批假人才,倒是对百姓不利啊。” 皇帝听了这话,开恩考确实是可行的办法,但是现在时间紧迫,现在颁布恩考的话,得先从考了童生之中的秀才中选拔,过了乡试才是举人,现在已经是春天,最后一场怕是只能做秋闱了,过了秋闱,还得让前几名进行殿试,才能确定官位。 这怕是时间紧迫,而且时间也有些长。 站在一旁的太子倒是觉得这个办法也还行,思考的时候眉目也如画一样好看:“启禀父皇,儿臣倒是觉得这开恩考可行,只有禁得起波动而依旧过了选拔的人才是真的成绩稳当的人才。若是连这点都禁不过,就算派去任职,怕是也难当大任。” 皇帝被太子这么一说,倒是眉头紧锁起来,更加认真的在沉思。 站在后边的左相倒是心中有些闷闷的不悦,这太子最近倒是时常和他唱反调啊,难道是他们外祖孙关系淡了?看来还得让夫人进宫见一见女儿才行啊。 若是敲打太子,怕是嫌隙更甚。 左相在一边想着心事,这一边皇帝就将事情定了下来:“好,那这一次的恩考就由礼部尚书魏世礼全权负责,礼部侍郎肖润协助。顺安王在一旁监督,若有徇私舞弊者,绝不姑息!” “陛下英明,臣绝不辜负陛下期望。” 一小排人接了旨意后就跪下谢恩。 而顺安王也在一旁拱手说道:“天下学子会感谢陛下的。” 科考三年一次,开设恩考的次数本就很少,若是考不上的话也只有再等三年了。若是恩考一开,考不上也只能等下一次。但多的这一次机会却是来之不易的。 说来也还是这场仗打胜了缘故。 第125章 驻守军 既然官员的事情解决了,那就是要确定驻守的将军了。 自从南冀军从西境全部撤回以后,西境那边就是由兵马大将军钱钟仁一家在驻守。 钱钟仁是当朝宜贵妃的亲哥哥,说起来这钱钟仁也是出身草根,当年从军打了胜仗,拿了好些功绩被封了三品将军,后来亲妹妹才被抬进了当时皇帝还是太子的府上。 后来宜贵妃自己也手段了得,凭着哥哥步步高升,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子侧妃。肚子也争气,生了二公主良怡,三皇子元斐仪。在皇帝登基时,直接晋升成了贵妃。 然后看着西境这块看着像肥肉的地方,就吹着枕边风为自家亲哥争取到了这么一块地方。 当时皇后还在心底嘲讽了她的出身,果然是农妇出身,没见识没脑子的玩意儿。 西境虽然不是贫瘠之地,但偶有纷争,也是风餐露宿的。哪里有京城这么安逸,况且还离的这么远,就算是为了那点兵权,也不至于弄这么远。 皇后当时心里还想着万一宜贵妃出点什么事情,那不是亲哥哥都远水解不了近渴。 原来是萧骁御率南冀军驻守的西境,现在落到了钱钟仁的手里。 那现在北境又会是谁去驻守呢? 金殿之上因为这个问题沉思着,最后那个晋安侯安肆立牌上前,谄媚道:“启禀皇上,臣御下有一小将……” “晋安侯还是莫要开口了,你家出的将军朝廷恐怕是不敢再用了,我记得上回就是你家随老南川侯出征的副将叛变,才导致南冀军死伤无数,害得老南川侯戎马一生竟造毒害。”开口说话的是御史台的中侍,郑重其事的表情让坐在上面的皇帝都感到心中微微不安。 他当时只是暗示了一下那个副将罢了,却没想到那副将会那么笨直接叛国害的萧骁御毒发。 文武百官心中自然对御史中侍的话有了衡量。皇帝也绕开似的没有接话,而是又看向其他臣子。“可还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的目光扫过金殿,官位高的也就那么几个了。虎威大将军王继华也年事已高,若是万一驻守边境,敌军来犯,别说抵挡不住力不从心,万一战死沙场,将军府的一帮妇孺又是难缠的人。 而王继华膝下几个儿子都是踩着父亲功勋生活的贵公子,一起去了边疆也没什么用。 正当皇帝冥思苦想的时候,左相忽然眼色低垂,心生一计的走上前说道:“启禀陛下,先帝曾预言,南川侯萧九辞是天生的将帅之才,且这次北塬怕南冀军微甚,不如就让南川侯带领这南冀军驻守北境,驻军地就设在草原,也好震慑震慑北塬,让北塬人长长记性,也好保边疆太平。” 若是萧九辞回京,那先前欺辱过南川侯府的人便有麻烦了,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左相府,薛桉祖可是还记得当初萧骁御棺材抬回来的时候,自己刁难南川侯府来着。 皇上听了左相的话,皱着眉头也在考虑其中的深浅。 而另一边的宁远侯也不乐意了:“凭什么让一个女子之身的人驻守边疆,自古以来女子挂帅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平西将军周释也能担此大任。” 而被点到名字的周释还在犯愣,女儿成亲在即,自己若是去了边境那种地方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这种兵权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福气,这样想着,周释连忙推辞:“启禀皇上,微臣自尚公主就未曾打过仗了,县主成亲在即,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别的武将吧。” 皇帝扫了周释一眼,对于自己这个妹夫,他本来就不太喜欢,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当年若不是有人帮扶,也不会做到平西将军的位置。 皇帝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县主婚事在即,合该如此。” 这次战事算是结束了,右相一直惦记着让萧九辞回京的事情,若是让萧九辞驻守边疆,怕是南川侯府上的一家老小也难安顿了:“启禀皇上,先前派南川侯出征时,朝廷还欠老南川侯萧骁御西境一战的功绩未予嘉奖。且这一场战事得以胜利,也是南川侯萧九辞携南冀军为大舜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功绩。此战一打响,大舜国威四显,邻国再想来犯怕也要忌惮,如此有功之臣应该褒奖。” “况且,微臣以为左相此言未免欠缺,若是让南川侯亲自驻守边境,难免落人口舌。南川侯一女子之身,全家只剩老小余为妇孺,老南川侯膝下也就这么一个闺女,且南川侯年纪还未及笄,名声在外,怕是不好挑选夫婿,还是让南川侯凯旋回京的好。” 此言一出,金殿上的人基本都不吭声了。是啊,他们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自己府上的女儿都是在闺中待字的,像萧九辞这样整个大舜也就这么一个。 这一代,武将家的男子都鲜少有本事的,更别提女儿家了。 最后满朝臣子考虑再三,还是顺安王提出建议:“圣上,不如还是让南冀军驻守北境吧,南冀军原先就是驻守西境的,驻守边关多年,他们已经老练,而且这些个月也熟悉了地形,边防起来也顺手很多。况且只要是驻守的人是谁,若是换了人驻守,恐怕就起不了威慑的作用了。” 太子上前附议:“儿臣认为皇叔说的有道理。” 皇帝有些两难,他又想让南冀军驻守却又不想兵权落在萧九辞的手里。可兵权不落在萧九辞的手里,马上又要重新招兵,若是萧九辞不掏军饷,朝廷还真就拿不出来这一笔钱。 这时候顺安王又谏言:“南川侯是女子,皇上可特允她回京入职,放手让南冀军在边疆驻守,派南川侯府的萧莘替南川侯驻守也可。” 说到底,顺安王得先是大舜的王爷,才能是他自己。既然不能两全,也只能想办法先让萧九辞回来,毕竟是个女孩子,总不能一直在前线。 第126章 四道圣旨 皇帝听了顺安王的话,果然心中有了成算,叫萧莘替萧九辞驻守的话,萧莘对萧九辞又衷心耿耿。那兵权实际上还是在萧九辞手里,但萧九辞回了京离南冀军又远,又能叫萧九辞继续供给着南冀军,继续守着大舜的国土。 让萧九辞回京入职,然后以女子的身份可以安排她回府赡养父母,若边境有战,随时也能召回。 毕竟一个女子,在皇帝的心中,还算不得忌惮什么。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呢? 如此,就甚好。 想好了以后,随即,皇帝立刻就下了旨意:“先南川侯萧骁御为大舜一生戎马,论其功盖天地可功标青史。然与泽疆一战舍其身卫国之疆土,其功绩可享世人赞叹。功绩算其至今,今追封为异姓王,封号南川!” “其女萧九辞承袭先南川侯爵位征伐北上,其武艺绝伦,点兵如神,心志坚毅可赞,承袭南川王遗志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赐南川侯萧九辞丹书铁券,赏金蝉甲,黄金五百两!” “大舜首富沈氏供养士兵将领有功,赐`天下义商’牌匾。” “南川侯萧九辞征战有功,特命此率南冀军驻守草原,协助朝廷官员协管北境三城治安。特念南川侯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命右骁将军萧辛特代之!其余助战有功之人,回京一一论功受赏。” 四道圣旨一颁布,除了萧骁御的那道圣旨是皇帝深思熟虑的以外,其他的不过是刚刚决定的。 萧骁御已经死了,就算追封了南川王又能怎么样呢?萧九辞若是男子,皇帝也就不可能追封萧骁御了,但偏偏萧九辞是个女子啊,女子不能承袭王位,候位已经是越过许多了。 但萧九辞已经是封无可封,可皇帝于萧骁御的事情对萧九辞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可愧疚归愧疚,忌惮归忌惮。他给了南川侯府丹书铁券,作为补偿。 丹书铁券:功臣、重臣的一种特权凭证。 也就是通俗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契、金匮、石室”,即以铁为契,以丹书之,将皇帝与功臣、重臣的信誓用丹砂写在“铁券”上,装进金匮藏于用石建成的宗庙内,以示郑重和保证“铁券”安全。 也作为一种加官晋爵封侯的凭证。获赐铁券的功臣及其子孙中,不乏获罪甚至被处死的人。 封异姓王!又是丹书铁券!有了免死的权限,免死次数大多在一到三次以下。 举朝上下,无不震惊。 可是圣旨已下,天子开口,不得更改这个道理谁都懂,就连当朝太子也不敢反驳。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顺安王和右相心中并没有异议,首先跪拜。 “皇上英明!”其他臣子跟风倒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舜开国百余年,历经三位皇帝。到元晋这里,国号雍隼,元晋上位的第三年,颁授了大舜开国以来第一道丹书铁券。 就连大舜开国的功臣也止步于封侯拜相,这南川侯府才是真正的滔天富贵啊。 一名武将最喜欢的赏赐也不过有个金蝉甲,金蝉甲是一件穿在铠甲里面的薄衣,可防穿透,弹性也巨好,上战场时必要的话能有保命。 金殿之上,皇帝看着自己脚下跪着数百名臣子,心中有数不清的得意。 而台下跪着的晋安候安肆心中可就不痛快了,那萧九辞打了胜仗得了滔天的富贵,这下子等萧九辞回京,可就是人人想巴结的京中第一女候了。 可自己当时却千方百计的巴结那个不得宠的贤荣县主,舍弃了萧九辞。现在想想,安肆心中后悔不已。 回想起当时萧九辞去晋安候府退婚时的场景,安肆到现在双腿都忍不住打颤。 若是萧九辞此次回京报复晋安候府,那可就麻烦了。 安肆心事重重,左相心里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左相府与太子也走不到一条心去。而后宫之中皇后空得后位却不得恩宠,不然也不能容忍宜贵妃诞下一双子女。 想起宜贵妃膝下的良怡公主,左相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眸一瞬就上前说起:“启禀陛下,您刚刚提起北塬想要联姻,不知这联姻对象是北塬王族的哪位王子?” 不说这件事情,皇帝自己心里也快被开拓了疆土的事情给忘却了,听见左相提起,立马又回忆了一下信:“是北塬的大王子布鲁原廓,以王子妃位求娶大舜皇族贵族之女。” 台下的臣子一听,也就是说皇族公主和官位高的臣子皆有可能? 可左相偏偏故意觉得应该门当户对才行:“这北塬也是个诚心而来的,以大王子的王妃位求娶。这北塬二王子是庶出王子,不仅被南川侯一箭废了条手臂,现在就连母族的草原也被割让了出去,这一生都没有依仗怕是与北塬王位无缘了。” “而大王子与三王子都是嫡出王子,三王子胸无城府又以大王子马首是瞻,这王位怕是日后还得是大王子接班,只要嫁过去就是北塬的大王夫人,这北塬还是有备而来啊。”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心中开始蠢蠢欲动。 而左相开始有意无意的提起:“记得皇上膝下只有一位公主,那便是宜贵妃生下的二公主。二公主年纪也十三了吧,也正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不知皇上心中可有打算?” 皇帝眉头紧锁,二公主良怡是他唯一的女儿,虽然说不如太子那么宠爱,但也就这么一个女儿,皇帝也是舍不得她远嫁的。 当即便说道:“这也要问问公主自己的意思,年纪都大了,朕也老了,年轻人要是看对了眼,朕也没什么意见,都是缘分罢了。且先看看再说吧。” 见皇帝推脱,左相也不会咬着不放,这件事情确实还要商量商量才能决定。 早朝上到了这个时间,俨然已经到了大中午了。 从天微亮吃早膳到现在,皇帝的肚子早就开始叫唤了。 见该说的事情都说了,该决定的事情都决定了,也就直接说了:“诸位爱卿还有事要说吗?” 郑坤见状,“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殿上沉静片刻,无人应声。 皇帝起身离去,郑坤尖嗓子喊道:“退朝。” 所有臣子慢而有序的从金殿退出,该办事的办事,该回府的回府。 第127章 遇袭 这天的早朝结束后,下午晚膳之前圣旨就到了南川侯府。 对于追封萧骁御为异姓王的事情,沈琉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欢喜,反而觉得有些可悲。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人都已经死了,这种身后名对于沈琉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不过就是洗清了萧骁御战时出错的嘴罢了,有时候人性就是这样。 在产生利益的时候,人人都说你好,人人都巴结你。一但你失去价值了,大多数人都会捧高踩低,落井下石。 沈琉作为一个商人,自然是能意会其中的深意。 沈琉带着一家子平淡的接旨谢恩后,郑坤又谄媚的上前捏着嗓子说道:“奴才在这里先恭喜南川王妃了,圣旨已经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的送去北境了。等北境一切安排好了,过不了三月,南川侯就能凯旋回京了。” 沈琉淡漠的看着郑坤贴在自己边上摇头晃脑谄媚讨好的样子,甚是不悦:“本妃知道了。” 不耐烦的应付了一句,随后便抬手让人给了郑坤一袋赏钱:“公公辛苦了,拿着去和兄弟们喝些茶吧。” 说完,沈琉头也不回的拿了圣旨就进了大厅,也没请郑坤进去坐坐。 沈琉也是忘不了这人先前来府里宣读自己丈夫死讯的战报时那落井下石的嘴脸,更不想和这种小人周璇什么,让他进门已是不错了。 沈琉宁愿给赏钱,也不会赏郑坤一口茶。 果然郑坤掂了掂钱袋,听着钱袋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掂量着这重量,心里想着,果然还是南川王妃出手大方。 见沈琉不留自己喝茶,郑坤也不会不高兴,“近日听闻南川王妃身体抱恙,那奴才就先回宫了,不打扰王妃休息了。” 说着,郑坤便带着御林卫就退出了南川侯府。 坐在马车里,郑坤才贪婪的急飕飕的打开钱袋,两眼放光的数着手里的金豆豆,表情就开始露出小人狭隘的样子了,“也算是你命好,女儿能打胜仗回来,不然也只剩整府的寡妇罢了。” 随后撇嘴酸涩:“有什么了不起呢?不过也是皇上的一条狗罢了。” 当然这句话也没被别人听见,就算郑坤藏的再好,可这两面三刀的德行还是被很多人看出来了。 自从这四道圣旨一下,京都每天写拜帖给南川侯府的人依旧很多。 就连京中有权势的人家上沈琉商铺里采买的都多了不少。有些贵妇更是直接上铺子里说要和南川王妃做一笔大生意,可是接待时见到的还是沈家商铺的掌柜,根本就见不到沈琉本人。 其实沈琉就算在店里,也不可能见她们,明为生意,实为套近乎,这明晃晃的目的摆在这里,沈琉也不是傻子。 先前萧九辞出征时,京中开了一道赌资,赌注就是萧九辞出征能否打胜仗并且平安归来。 下注最多的就是沈琉手底下的几个地下赌坊,而萧九辞自己也下了赌注:那就是赌自己不仅能赢,还得赢的漂亮。 而当时流言四起的时候,京城那群世家的纨绔子弟偏偏都押萧九辞会死在战场上战败而归。 更加搞笑的是,有些有钱的公子哥更是押上了自己的全副身家下了赌注。 本来以为能狠狠的大赚一笔,现在的结果就是输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萧九辞自己可能都忘记了自己不知不觉间赚了这么大一笔钱,这些可是萧九辞自己赚的。 不光如此,沈琉收到赌场下注的消息时,得知女儿也下了注,自己也凑热闹似的下了一注。 其他的也有几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纨绔下了萧九辞这一注,萧九辞倒是争气,让这几个纨绔也狠狠的大赚了一笔。 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 这四个人是这次纨绔里和萧九辞一起赢了赌钱的人,当时其实也就是这么一闹罢了。 不过萧九辞以前不像话的时候,倒是从未和这几个人起过冲突。 圣旨到下一座城时,萧九辞正带着萧覃衍和几只小狼崽子们在雪域涉猎。 这里是萧九辞遇到萧覃衍的地方,也是萧覃衍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三月惊蛰了,再过半月便是春分,但北境还是比较冷涩的天气。 这日萧九辞遵守对萧覃衍的承诺,带着他出来打猎。 可能这次是萧九辞第一次戴萧覃衍出来打猎吧,萧覃衍哄着哄着就硬生生把萧九辞拖到雪域去了。 萧九辞被萧覃衍带着找到了雪域崖边的山洞,还找到了雪域顶峰崖边的雪莲,然后就是随意的打点东西了。 萧九辞本以为萧覃衍重新回到这里会想起伤心的事情。 结果萧覃衍就是回他以前和小狼崽子们一起住过的山洞,又去一个林子里逛了许久。 看萧覃衍那怅然若失的表情,萧九辞依稀感觉到这里可能就是让萧覃衍失去狼群的地方。 萧覃衍射出的箭准头还不是很准的时候,萧九辞就会在一旁亲自拉着他的手示范教导他。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遇上了身穿兽皮的北塬人。 几支箭快速的穿过被雪压低的树枝,顿时雪团四溅,箭矢直直的往萧九辞的这边的方向来了。 萧九辞站在那里凝望着开心的萧覃衍,忽然耳尖一动感觉到了异常。 可箭矢的速度让她扭头便来不及考虑,立马偏身躲过后,萧九辞雷厉的目光迅速的看清敌人的位置。 树林里的身影明显有些笨拙,萧九辞扫了一眼就不解,北塬人怎么会在这里? 萧九辞来不及考虑,立马拉弓搭弦就直指四周的林子。 见到如此场景,萧覃衍也收起了笑脸,学着萧九辞一样拉弓搭弦,一脸肃容凌然的背靠着萧九辞,向萧九辞的后方指去。 “咻!” 风稍稍吹动过的树枝,一支箭悄然瞄准。萧九辞察觉到后,以风电雷鸣般的速度将箭头指向了树枝的方向。 “呲!”箭头射穿人体的声音。 射中了。 正当萧覃衍脚边的有大狗崽那么大的小狼崽跑去看时,几只箭矢又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 萧九辞解下披风,转着手臂用内力形成了挡箭伞一般,披风在手里打掉箭矢的样子如同剑花一般的撩眼。 第128章 中箭 可是一切都不是萧九辞自己想的那么美好的。 没成年也没接受过训练的小狼崽子,虽然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但也只能慌乱逃窜。 萧九辞用披风做挡箭伞,一只小狼崽子明显应激的蹿到了萧九辞脚边,还有一只却想蹿到边上的树丛洞里。 可刚刚跳出去两步路,就被箭矢擦过了背,瞬时血染红了小狼崽子雪白的毛色。 萧覃衍见到小狼崽子背上渗血,顿时瞳孔睁大了,手掌的力量狂躁的不行。 要不是萧九辞拦着,萧覃衍都想冲出去将北塬人撕碎。可正当萧九辞拔剑反击时,刚杀了两个北塬人。 忽然看见一支箭矢朝着一只四蹿的小狼崽子射去,萧九辞急忙迈开腿挥剑。 “呲!” 一支箭修然发出尖利的声音射进人体,萧九辞的头顶被黑影笼罩,一抹血溅到萧九辞的脸上。 倏然一抬头,才发现萧覃衍健硕的身躯挡在自己头前,一只箭矢射穿了他的前胸。 箭直射在体内,箭头已然射穿,尖利的箭头正对着萧九辞的眼睛,血正顺着箭头往外滴。 萧九辞没想到居然会碰见北塬人,发丝悄然落在耳边,轻轻的将萧覃衍推到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剑光一转,劈向敌人的剑忽有破竹之势。眼眸扩张猩红,已然杀红了眼睛,连刀面划伤了面颊都不知道。 雪渍从树枝上被震下,血光四溅在匍匐在树枝上的雪堆里,染红了白天雪白。 肃杀之气倾泻而出,萧九辞剑锋凌厉的劈断了一个刺客的脖子,连着一片皮肤,血瞬间喷涌而出。 萧覃衍拿着北塬人的重刀,为萧九辞在后方杀出了一条血路。可他实在是寡不敌众,偏身一躲却不曾想背后的箭枝被刺客砍断了。 扯的伤口滋滋滋的往外冒血,一副黑铠甲都染的颜色都冒血光了。 这时候的萧九辞已经杀红了眼,不过片刻,百名不到的刺客被两人解决了。 尸横一片,血流如注。 雪崩树倒,雪零落成泥撒在空气中,落在两人溅着泥肉的铠甲上,肃容萧冷。 今日出门,本来萧洵要带人跟来。可萧九辞想着现在军中人也不多,而且萧洵他们和萧覃衍也聊的不来,到时候带这小子出来玩,这小子放不开,怕是玩不尽兴。 可却不曾想过,居然会再此处遇见北塬人。 这些人身上除了带了弓箭就是重刀,一看不是来当刺客的。刺客的行头是一点没带啊,谁来杀人还会穿着证明身份的衣服来当刺客? 萧九辞单手挽了个剑花,将曦辞放进剑鞘。回首一看,萧覃衍背后的箭身已经被砍断,就剩体内插着的箭头和半截箭柄。 血流了很多,血顺着铠甲一滴一滴的流下来,侵染了地上的雪,如同印血的梅花。 萧九辞干净上前,长臂绕过萧覃衍的腋下就抬架似的撑扶着萧覃衍,嘴唇和身子一样紧张的发着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走,我们快走。” “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萧九辞咬着牙用力的拖着受伤的萧覃衍往前走,脚踩进比脚腕深的雪地,留下了两行带血的脚印,旁边还有一串不大的狼脚印。 萧九辞目光变得阴狠,不管是北塬谁派来的人,她都要他付出代价! 第129章 要交代 萧九辞和萧覃衍是大中午的时候出的门,而到了傍晚两个人和小狼崽子们也还没回来。 南艾和萧洵在军营门口等了萧九辞很久,站的脚都发冷了,到用晚膳的点了,也不见萧九辞回来。 南艾站在门口惴惴不安,只觉心慌的很。 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按理来说,侯爷到了这个点肯定已经回来了,带着萧覃衍出去,不可能不回来用晚膳的。 今日侯爷出门时,好像是往雪域的方向走了。 南艾后发后觉才惊道:“不好,侯爷可能出事了。” 萧洵心里也着急的很,听南艾这样说,心里也开始慌了。 只见南艾立马回头往军营里跑,边跑边喊着:“快!快喊萧将军!” 着急忙慌的回去喊了人,萧莘也是怕萧九辞真的出什么事了,立马聚集了一百亲兵,就骑马和南艾一起出了军营。 吕棣农在大帐中正看着每一场出战经过的行军记录,看着笔下惊心动魄的描写手法。 吕棣农很难相信写出来的东西都是这样了,那身临其境又是怎么样的惨烈。 正看的起劲的时候,听见外面喧闹的动静,掀开帐帘一看,发现士兵调动快跑的场景。 吕棣农问了帐门口守着的士兵:“可是边境动乱?为何此时调兵?” 士兵站的笔直,面色依然沉静的回道:“侯爷自晌午出猎至今未归,萧将军怕侯爷出事就掉了一百亲兵出去寻找。” 听完,吕棣农神色凝重起来,站在门口的脚好像生根了一般,再难挪步。 他都用过晚膳了,南川侯还没回来。 晌午出门时,吕棣农听士兵们说南川侯就带了萧覃衍一个人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么一想,吕棣农也开始暗自担忧,可是担心也没办法,只能坐在军营中等结果。 此时的萧九辞带着受伤的萧覃衍一步一个脚印的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眼见着天越来越黑。 萧九辞仿佛都听见身后冷风呼呼的传来兵乱的声音了,扶着满头冷汗摇摇欲晃的萧覃衍,萧九辞心慌的咬了一下嘴唇。 当时真不该将马扔在了雪域谷口,本来想的是骑马进去不方便的,现在倒是真的变成不方便了。 萧覃衍喘着大气,这支箭串在自己身上,真的很痛苦,比以前受伤少块肉都痛苦。 就好像一直钻着东西,吊在那里弄不出来又流血又难受。 萧覃衍半个身子都快挂在萧九辞身上了,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挂在萧九辞的肩膀上,嘴巴靠在萧九辞耳边就嘟嘟囔囔了一句:“我…有点想睡觉。” “别睡,马上就到了,等你养好了,我教你耍重剑。” “呼”萧九辞呼着一口气,看着明明年纪还小的萧覃衍,怎么会怎么重呢? 经历了父亲战死沙场的事实,又征战过后,萧九辞越来越怕这种一箭穿胸的感觉。 自己英明神武的父亲就是死在了泽疆淬了毒的箭上,她永远也无法忘怀。 萧九辞垂眸看着萧覃衍胸前穿出的箭头,这个位置可太难说了,靠近左胸,若是伤了心脉,难保不会丧命。 萧九辞心慌的很,嘴里说的话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萧覃衍:“阿衍,阿衍的重剑用的很好,等我们回去以后,我就教你耍重剑。” 萧覃衍半睁着的眼睛带着一丝期望看向萧九辞的侧颜,她的脸上很白净皮肤也超级好,一张未点朱红的小嘴不停的在和自己说话。 萧覃衍只觉得她的脸摸一下就好像会破一样,他甚至还看见了她脸上细细的的绒毛。 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吃饭,学会穿衣,学会说话…… 自己也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她,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像光一样照在身上很温暖,彰示着他不能触碰的光,不是不敢,是不能。 萧九辞全身冒着热汗,萧覃衍的血染上了她的衣摆,望着前方白雪皑皑的地方有马吠声,她轻叹一口气,笑开了眉眼。 萧九辞将萧覃衍扶上曦九的背,本想放手让萧覃衍自己撑着骑马。 可手刚一收回来,萧覃衍身子就往下面倒,没办法萧九辞只能翻身上马,让萧覃衍靠着自己,然后慢慢的打马回营。 萧九辞速度不快,因为怕晃着萧覃衍,而后面跟着的小狼崽也能追得上萧九辞。 萧覃衍原先骑来的马儿也乖巧的跟在曦九身后,没骑半盏茶的时间,萧覃衍就开始时不时发出闷哼声。 萧九辞双手揽着萧覃衍的身子,拿缰绳的手冻得红红的,却不是很冰冷,可萧覃衍看见了还是忍不住会轻轻的包住她的手,怕她冷。 萧九辞感觉到他渐凉的手心,只说道:“我不冷。” 但她也没让萧覃衍拿开手,只不过是怕他冷罢了。 没一会儿,就在前方遇见了来寻自己的萧莘。 萧莘带着一对人马快马一鞭赶来,南艾在后面打马喊着:“侯爷!” “侯爷!” 会面以后,萧莘和众人望着萧九辞怀里靠着的萧覃衍忽然眼神变了样。 萧莘望着坐在马上的萧九辞身上滴血的铠甲,还有靠在萧九辞怀里中箭的萧覃衍,也没下马就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侯爷这是怎么了?” 萧九辞着急回营找军医,只边骑马边回答:“在雪域碰见了一大队北塬人,那些人刺杀不成伤了阿衍,现在尸体还在雪域那片林子中围。萧莘你带一半的人去将实体抬回来,本侯要亲自去给北塬王一个惊喜,本侯倒是要问问既然降书已经签订,北塬为何反悔刺杀本侯!” “不管如何,本侯要他一个交代,交代不好,本侯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九辞声音变得生硬严肃,萧莘望着萧九辞打马回营远去的身影。 只见南艾已经带人护送了上去,萧莘只能无奈的带着半队人往雪域里面赶。 雪域里一切看着都很平静,可到了深处里面,萧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周残骸一片,血流如注的模样。 实在是不难想象到先前这里是经过了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第130章 两寸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萧九辞快速到了军营门口,哨兵远远的看见了萧九辞的身影,立马开了大门。 萧九辞直径骑马进去后,第一时间让人去喊了南初,又让人喊了军中最好的军医林靖。 士兵们帮忙把萧覃衍扶回了萧九辞大帐里偏角落的小榻上休息,萧覃衍住在萧九辞帐中已经两月有余了。 萧九辞也没给他安排别的住处,他就一直住在小榻上晚上顺便给萧九辞守夜。 对此士兵们一致认为萧覃衍就是睡在这里,带了林靖来也是直奔萧九辞的大帐中。 有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侯爷受了重伤,林靖走到门口,也是以为不会是侯爷受伤了吧。 “见过侯爷。” 林靖慌忙拎着药箱进了大帐,却发现萧九辞脱了铠甲身上也染了大片的血,就还真以为是萧九辞受了伤。 萧九辞刚让萧覃衍坐在榻边,见林靖已经来了就立马招手:“林军医快来,本侯帐中的亲兵为了救本侯中了箭。” 林靖了解了情况后立马上前查看了萧覃衍身上插的箭的位置,双指轻轻一摸插着箭头的伤口边就立马喷出了鲜血。 林靖立马皱起了眉头:“这个位置有点不好拔箭啊。” “这支箭射穿肺部,还差两寸不到就伤及心脉了,若是伤及心脉怕是大罗神仙也很难救回了。” 射穿肺部...... 箭头串在胸前,箭头穿透了萧覃衍身上的铠甲,正贯穿了半个箭头挂在铠甲上,铠甲又不好剪开。 真是棘手啊…… 林靖又看了看萧覃衍背上被砍断的箭尾,见到箭尾断的没有毛刺,又松了一口气:“拔箭也要点功夫,可能还需要侯爷的帮忙。” 帮忙这种东西,萧九辞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随后林靖就让萧九辞两指捏住卡在萧覃衍铠甲上的箭头,在垂直方向用力,将箭头连着这箭身拔出来一些,至少要等穿过铠甲才好拔箭。 不然这上不上下不下的,铠甲是量身而穿的,要脱肯定麻烦又难弄。 萧九辞也不辜负林靖的期望,捏着箭头就往外拔。 萧覃衍痛的直冒冷汗,手掌抓着垫被都抓皱了,硬是没吭一声。 直到穿破了铠甲,林靖手势一打,萧九辞立即咬牙一狠心就往外拔箭。 “呲!” 箭出体外,血直接飙出三寸高,涌出泉口时被林靖拿棉布摁住。 萧覃衍在箭抽离胸口的时候痛的差点咬断舌根,可也没哼叫一句。 萧九辞看着林靖按伤口的白色棉布瞬间变成血红色,心里忍不住打了一颤。 若是自己自己能够小心一点,阿衍也不会替自己挡了这一箭。 当时抬眼时,这一箭恰好穿过阿衍,直指自己的眼睛。 萧九辞不敢想象若是这一箭真的射到自己的眼睛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不过萧九辞后来又想了,若是阿衍不挡的这么快,她应该也能躲过去的吧…… 不过哪有那么多应该呢,总之萧九辞心里还是对萧覃衍比较充满愧疚的。 林靖趁着萧九辞发呆的时候给萧覃衍喂下了止血药,这药剂军营里他都是提前准备下的,制成粉做成大丸子,拿来碾压一下就又变成粉末了,冲剂起来很是方便,就是不好储存。 血止住了以后,林靖和士兵们帮忙脱去了萧覃衍身上的铠甲。 “唉,这外面的肉都和衣裳冻的黏在一块了,等下处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痛,千万忍着点。” 萧九辞站在一旁看着林靖他们拿着烧过的剪子,帮面色惨白的萧覃衍慢慢的脱去外袍中衣,扯到黏在衣裳上的肉时,萧覃衍面色除了惨白异常的平静。 看的萧九辞都觉得先前那个怕痛闷闷哼哼的萧覃衍,和现在这个忍痛不叫的萧覃衍不是同一个人了。 林靖下手很快,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里衣的时候,萧九辞依旧没有避开的举动。 林靖也不好说什么,手指正准备拉开萧覃衍里衣,萧覃衍却如临大敌一般抓住了林靖的手腕:“不准…你脱。” 林靖不解又好笑道:“不脱怎么上药?” 萧九辞也觉得搞不清楚萧覃衍的脑子是怎么想的,立马上前拍萧覃衍抓着林靖手腕的手的手背:“听话,别动,先上药。” 可萧覃衍依旧抓着林靖的手腕不放,眉头紧蹙着望着萧九辞固执的说:“他…不好看。” 这……不好看? 萧九辞气笑了一巴掌拍在萧覃衍脑门上:“老子在这里关心你要不要死了,你关心人家大夫长得好不好看?” 然后,萧九辞凶巴巴的抬起手掌,呵斥道:“快!放手!你这死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好不好看啦?” 气的萧九辞一瞪眼,就不顾形象了:“嘿!我滴乖乖!真是怪事嘞嘿!平时是个闷不吭声的,没想到一开口竟是个色胚!” 林靖看着这情形,药瓶拿在手里,动作僵着,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 南初拿着别的大夫的药箱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掀帘子进去就看见这样有些不可言喻的场面。 “这……是怎么了?” 林靖看南初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眼神闪烁,立即招手道:“这位亲兵中了箭,只是嫌我生的不好看,不愿让我脱衣上药。血已经止住了,脉也号过了。正好南姑娘来了,就让南姑娘为这亲兵上药吧,上了药好好歇着,我下去熬了药再送来。还好行武之人身体健硕,好好将养个两三个月,若是这伤口在裂开发炎的话,肺上的肉可不好长。” “自己的身子,可千万小心些。”最后叮嘱了一遍,林靖和萧九辞请辞退了出去。 南初放下药箱,望着衣襟有些扯开胸口一个血窟窿的萧覃衍,目光转到萧九辞身上,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她身上没受伤,这才放心下来给萧覃衍看看。 “怎么会怎么不小心,被射穿了肺,伤了肺可得小心再小心。年纪怎么小,养养也长的快,就是身上就带了伤,多难看啊。”南初像别的大夫一样,就是喜欢叨叨。 不过还好自己没受伤,不然就不止叨叨这么简单了。 第131章 学子 南初来了,萧覃衍依旧不肯上药,逼得萧九辞只能亲自扒了他的衣裳,在他极不情愿的表情下亲自为他上药。 萧九辞板着脸,真想不明白一个男孩子怎么会这样扭捏。 南初本来想阻止萧九辞的动作,但是想想这小子的伤也是因为侯爷才受的,话到嘴边还是算了。 给萧覃衍上了药以后,萧九辞吩咐采买的人明日去渝城里买张大一些软一些的床送来,萧覃衍这张床虽然说不是很小但睡着可能也不是很舒服。 本来想着不日就要回京了,就不给他换床了,而且大家也都是这么睡着,现在看来还是得给他换张床才行。 随便把萧覃衍床上的衣物捡了捡,让萧覃衍先躺下以后,萧九辞就去了屏风的另一边,那是自己办公和睡觉的地方。 坐在案前,萧九辞和南初说着话:“那日本候将军资用处明细给吕棣农看了,那人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南初这假账做的不错。” 说着,萧九辞调侃般的扫了一眼南初。 南初倒是没放在心上,眉眼一笑就回道:“那是,帮侯爷理了这么多年的账,以前侯爷出门去喝花酒时花掉的银子,就连夫人查起来,这假账做起来不也是没有任何端倪嘛。更何况他一个御史大夫,怕是家中每日开销碎银几两都不知道吧。” 提起从前,萧九辞确实干的荒唐事不少。家中也就只有她一个小辈,外祖家也就她一个外孙女,所有的稀罕物送来也都是给了萧九辞。 萧九辞自己的小金库一打开,怕是比中宫皇后的嫁妆都要多不少。 想起以前的事情,萧九辞面上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怕是又怀念又离谱吧。怀念以前父亲在的时候,离谱的是自己以前怎么会干这么荒唐的事情。 面色复杂过后,萧九辞又和南初说起:“这林靖以前不是南冀军的军医吧。” 南初边理着萧九辞案上杂乱无章的公务,边回答:“是的,原先南冀军那个彭大夫在西境一战最后回京时遇害了。南冀军也有别的军医,只是好几个医术并不是和精湛罢了,医术好一些的也就那么几个。这个林靖大夫是后来我们一路上北时,跟着南冀军的名声一起路上跟来的,身份清明是个野路大夫,好在医术很好,也是个有气节的正人君子。” 先前萧九辞受伤是府里的女医秦韶看的,秦韶是自己父亲找来的府医,是个孤女,医术也很是高明。 想到这林靖,萧九辞问起:“比起秦韶,你觉得林靖的医术怎么样?” 南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可能还是秦姑娘的医术好一些吧,不是很了解林大夫,只听士兵们说过他医术很高明。” 这么一听下来,萧九辞倒是觉得如果林靖愿意的话,留在南冀军给士兵们看看病,倒是不错。 在困难时慕名而来的人,要好好对待人家。 “你明日去问问林靖,若是林靖愿意的话,本候愿意花高价聘请他做南冀军的私用军医。过两年带个军医出来,本候可以接他上京做南川侯府的家医。” “是。” 想了想,萧九辞去拿出自己放起来的小册子递给南初说道:“这是母亲让萧洵带给本候的商户名册,你得空在这个月内去渝州将他们寄过来的账本看一看,都敲打敲打,可以的话看看人怎么样。以后麻烦他们的地方多了。” “另外,若是商户中家里有学问极佳的学子也注意一些,可以的话收为己用,这些商户人品倒是不用担心,就是怕这人多了,到时候不好办事。最好是让商户们看看,这边上有没有流离失所的寒门学子,多接济接济。” 南初不懂萧九辞的意思,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学子。 正当南初疑惑的时候,萧九辞却说了:“这次夺了草原为大舜开疆拓土,京都的臣子养尊处优,外职的臣子职务繁忙,地理幽远,哪里有愿意出京外职。而北境三城的官员基本都被屠杀逃窜,就算侥幸逃走这次也免不了被朝廷诛九族。” “三城官位空出,无管辖者怎么行呢?但科举又还得过一年才能开考,本候猜测这一次皇帝会下旨开设恩考,然后先派新的郡守和一些重要的官员来管辖,要么就是先暂派一些人来替着。” 南初忽见自家侯爷眸光闪动着远虑的深意,随后就听见萧九辞说道:“此时正是大换血的时候,尽快安排自己的人进来,以后可安心不少。” 原来是这样,可是朝廷真的会开设恩考嘛? 但萧九辞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不以为意的又说:“先看看也不迟,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就算不会开设,那过一年我们还是会有机会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办这个事情,可千万人品看清楚了些,必要的时候使些手段也是可以的,本候可不想日后养出两三个白眼狼坏事。” 萧九辞眼中威慑出的精明是南初在老侯爷眼中看到过的,不过这样狠厉的侯爷,她也很喜欢。 “还有那个册子看完记住了就烧掉吧,别落到别人手里被人知道。” “是。” 交代完这些后,萧九辞又交代了南初:“好些事情你和萧辛商议一下,吩咐几个副将将口供都串一串,过些个月我们就要回京了,别落下什么引人怀疑。” “是。” “明日开始,你和萧洵一起去办事,对外就说不日回京,无事去看看边境产业,大方一些不会惹人多心。” “是。”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着,随本候出征黑瘦了不少。” “才没有呢。”娇嗔了一句,南初转身就跑了。 萧九辞看着南初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跑了出去,确实,跟着她从小长大的婢女何时又吃过这样的苦呢? 本来也是娇嫩的小娇娘,这些个月看着却瘦了不少。 但萧九辞还是想着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萧九辞移眸深望着屏风另一边那躺着的身影,自己和谁谈事情都不曾避着他,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知不觉的深信了他。 可能是因为在他深处雪域,不知事理不谙世事的时候,是自己拉了他一把吧。 就像自己深处泥潭一样,也想有个人陪伴。 第132章 腰牌 萧莘当晚去雪域那片林子里将所有尸体运上大板车,然后立马就拉去了草原边境。 这几日北塬人也正在处理交接事物,就等大舜京城派臣子前来接管,就准备全军撤出草原了。 但对于萧莘贸然带着一对人马将四五车尸体运到草原,草原驻军将领达穆咸瞬间警铃大作,感觉不妙。 虽然说自己不日即将让出草原,就算是万分难舍,但大王已经答应自己会割舍出别的各个部落的地盘让一些给自己。 这个时候大舜将领到草原又有什么事? 带着疑惑,达穆咸带着一批人马立即出去接见了萧莘,虽然不是很客气,但也是明面上相敬如宾的感觉。 隔着黄沙和草原泥土为边界,萧莘也不客气的摆手让人将车放下抬脚踢了过去:“我家侯爷让我来问问北塬大王,为何签了降书,还让人行刺于她!” 达穆咸也不明白萧莘在说什么,可是看着板车上成小山似的尸体,那尸体残骸四散,有完整的尸体的并不多。 可那些穿在尸体身上的衣裳在草原的各位都是熟知的。但达穆咸也不能全然相信萧莘的话,转头冷笑一声就说道:“萧将军真是搞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尸体,穿着我北塬的衣裳就一定是我北塬人吗?” 萧莘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直接丢下话:“别和我扯这些,是不是你北塬人你们自己心里自然有数。尸体都在这里,我家侯爷身边的亲兵中箭受了重伤,要你北塬一个交代,交代不好,我家侯爷自会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萧莘就扭转马头带着人往回赶了。 趁着夜色,风吹动着少年将军的披风,绰约的风姿在夜色中给人一种神秘凋影的感觉。 萧莘这样的做法让达穆咸也十分不解,这就走了? 萧莘刚走几步,达穆咸就立马翻身下马瞪着眼睛去抬头查看尸体。 翻了具缺少手臂的尸体,看着那因为地域气候而常年崩裂的粗犷脸庞,还有这魁梧健壮的身躯,加上北塬人常年握重刀的虎口,达穆咸神色变得慌张,确实是北塬人没错。 但他还是不相信般的又到另外的板车上翻下几具尸体,查看时有具尸体腰间本就被剑撩的半断的令牌彻底断了掉在达穆咸的脚边…… 这块烫手的铜青色令牌上刻着一个北塬文字烈…… “首领,这是阿氏烈的令牌!”有一个士兵捡起这腰牌一看就惊呼道。 达穆咸瞬间心头一紧,自己有眼睛,既然看见了就不用再检查了。 这是自己部落的令牌,可是自己并没有派人去…达穆咸倏然眸光一紧,难道是二王子?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事不宜迟,关乎两国交好的事情,达穆咸也不敢再停留了,当即就命手下将板车套在马身子上,往近日大王住的草原王庭奔去。 …… 而萧莘打马赶回军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萧九辞的帐中,看见萧九辞安然无恙的坐在案前看书,萧莘心中沉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萧九辞闲时看着画本子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萧莘回来了,纤细的手指翻着书页,慵懒的声线都温柔娴静了不少:“回来了。” “嗯。” 闷声回应后,萧莘站在门口往里走了几步,身上的铠甲碰撞的声音响起。 萧九辞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急忙赶回来,他身上的铠甲都未来得及卸。 微微将手里的画本子放低了些,抬眼浅笑着眼睛看萧莘:“还未吃晚膳吧,本侯早就预备了汤面,底下的兄弟们也都有,你也吃点?” 本就是怕萧莘拒绝,况且萧九辞本就喜欢一视同仁,自然是给大家都备了的。 萧莘是个武将,听着萧九辞的声音,犀利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不少:“好。” 然后萧九辞立马就大声对外喊道:“来人!把本侯让人备下的面端上来。” 其实萧九辞自己也是在半个时辰前吃的晚膳,先前帮萧覃衍看伤就看了好一会,又叫人给他准备吃食,自己去洗漱完泡了澡换了衣裳才用了点饭。 后来不过也就是算着时间,算着萧莘也该回来了,这才吩咐了伙房备点夜宵等着萧莘。 面端上来看着很清爽,不过就是京城的那种清汤肉丝面。可对于没吃晚饭的人还是很对胃口的。 主要是萧九辞自己比较爱吃汤汤水水的东西,有时吃米饭时,若是没有热汤便咽不下去了。在冬日里更是热衷于汤粉面啥的,只不过是碍于出了征,这些毛病就改了不少。 萧莘手都冻的有些红了,顿时夹了一筷子,面还冒着热气就被放进了嘴里。 看他吃的很欢,萧九辞瞥了一眼就问道:“好吃吗?” 萧莘还没有咽下去就一口回答:“好吃。” 萧九辞见他这模样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那就好。” 听着萧九辞清脆的笑声,萧莘忽然就看了屏风的另一边。虽然屏风挡的很严实,也看不见什么,但萧莘脑中还是想起那人满身是血的模样。 难得开口询问了萧覃衍的伤势:“萧覃衍…没事吧。” 萧九辞目光一顿,就回道:“军医说是伤了肺,而且失血过多,要好好养几个月才能好全。” 萧莘目光有些不自然,淡淡的回了一句:“哦。” 萧九辞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又忍不住提起:“说起来,还都是本侯不小心,不然也不能让他帮我挡了箭矢,这才伤了肺。” 听到这里,萧莘吃面的动作一顿就抬眸看了一眼萧九辞,随后又自顾自的吃起面来了。 空气沉默良久,萧莘才开口对着萧九辞说道:“我以后也会好好看顾他的,多补偿他些,侯爷心中就不必觉得愧疚了。” 萧九辞慵懒的看着画本子,不咸不淡的应了萧莘一句:“嗯。” 随后萧莘嗦完最后一口面,又趁热喝了口汤,这才放下面碗,起身向萧九辞告辞走了出去。 萧九辞许久不看这些画本子,就连萧莘什么时候走的,自己也没注意到。沉迷于画本子里的故事无法自拔。 第133章 教书先生 果然受伤是难受的,小狼崽子蹿到萧九辞的帐中,围着萧覃衍的床边就开始上蹿下跳。 萧九辞在边上办公,让人勉强喂了萧覃衍吃饭后,就被那边的小狼嚎声吵的不行。 看来得去找个驯狼师来操练操练这三只小狼崽子了,不然下一次还这样躁动。 这次回京若是能将这三只小家伙带回去,就算是看家护院也都是很好的。 但萧九辞也有私心,想留两只放在北境这边。狼要是驯得好,也能上阵杀敌! 这样想着,萧九辞立马就起身出了大帐,让萧莘留意一下大舜可有什么厉害的驯狼师。 去找了一趟萧莘,一路上遇到的副将不少,向她问了好以后基本上都会关心一下萧覃衍的伤势。 自从昨晚回来,军中就传出了萧覃衍替自己挡箭的消息。牵动着上回萧九辞在雪域中箭迷失方向时也是萧覃衍救了萧九辞的事情,南冀军们越来越对萧覃衍心存感激。 上一回本来以为这么个心智不全的小子救了萧九辞可能也是运气问题吧,就算萧九辞把他带了回来,将士们也没有将他很放在心上。 至少萧九辞自己是这样感觉的。 不过这样也好,萧覃衍是个人才,萧家现在也需要这样的人才。萧九辞是存了好好培养萧覃衍的态度,并不想因为某些原因不小心将他养歪了。 一直到萧覃衍养伤两三日,萧九辞都日日不出门在帐中看着他,只因为萧覃衍自己也不老实,总是喜欢乱动。萧九辞自己对外也只是说马上临近撤军,在处理交接的事物罢了。 不过萧覃衍就算是受伤了,萧九辞也没有让他闲着。 萧九辞物色了一个还不错的教书先生,那先生年纪不大学问倒是做的不错,原先是进士出身,为官三载也官拜过六品翰林院修撰,新帝登基后就以丧母为由辞官回乡守孝。 不过一个小官,萧九辞那时候在京城也没多注意这些,这时候不免要空出手查查这些人的来历是否清明。 这先生名叫汪哲,本就是渝州梁溪县人士,他本就孑然一身的回山静修,这才躲过北塬屠村一劫。 汪哲辞官后在渝州也开办过小书院,也教出了几个像样的秀才,这对于名不经传的芝麻小官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本来汪哲是想来问问南冀军中需不需要那种识字的先生,他可以免月银教学,只要是想为国家做点什么。 萧九辞就把他招了进来,月银足足给了他二两银子,条件就是老老实实待军中偶尔给有时间的士兵教习认字,晚间时就过来教萧覃衍熟读文字,辩解文理是非。 本来萧九辞平常自己边处理军务边教萧覃衍习字就已经挺累的了,这不刚好来个人排忧解难了嘛。 现在萧覃衍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劳苦的生活,自己都被下令不能起身啥的了,现在还被要求加个软榻在边上,汪哲躺着教萧覃衍念书。 萧九辞对萧覃衍不满又不得不服从的样子很是满意,但对于北塬却不太满意,就在汪哲来军营的第一日,北塬王就送了五百匹精马过来赔罪,示意自己不出两日定会给南川侯赔罪。 而汪哲来军中两日也教了两天,他教了士兵后再教萧覃衍,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懂的不是很多的男孩子却比旁的人都要聪明。 汪哲讲课时就发现这孩子善于思考问题,能百思其中的关键,破解出不同的见解。不仅仅是学得快,脑子转的也快。甚至是汪哲讲过的道理,他也能想到不同的看法,对汪哲自己提出的疑问也能对答如流。 第134章 要他一条胳膊 刚好这一日萧九辞在帐中接见了北塬来的使者,使者给出的交代就是:“我王对于北塬士兵射箭重伤侯爷亲卫表示歉意,先前送来的五百匹精良马匹就当做给侯爷的补偿,另外我王还会奉上一匹珍贵宝马送给侯爷以表歉意。” 这个歉道的也是非常一般,并未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萧九辞并不接受北塬这种没有诚意的道歉:“不知道本候若是死在了那天,北塬王是否也是用一句道歉就能盖过?” “这...并非...” 那北塬使臣被萧九辞问的慌了阵脚,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也是因为伤的是侯爷亲兵,所以我王这才心生愧疚,让我前来调解。” 北塬使臣明显自己轻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没什么底气,萧九辞也不和他墨迹,只挥袖问道:“甭和本候说这个,你就说是不是北塬王派的人来行刺本候!” 北塬使臣怒目圆睁,急忙摇头:“不是的,我王并没有这个想法,况且两国已经签订合约,我们断不会做这样自毁前路的事情。” 萧九辞声音低沉,张嘴就继续诱敌深入:“那是谁?” 问到是谁时,使臣的眼神在台上坐着的萧九辞眼里微微有些闪躲,明显是在寻说辞。 “砰!” 但萧九辞却是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拍案而起且大声逼问着:“北塬真是好大的脸面!做出言行相诡的事情还欲盖弥彰含糊其辞!进门道歉却不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推脱说辞?若不是北塬王心怀不轨欲仇杀本候泄愤,哪会是谁!” 使臣被萧九辞威慑魄力吓得跪在地上惴惴不安,额头直冒冷汗,说话都有些慌不择路起来:“不失的,事实真的并非如此,实在是...实在是...” “是什么!还不说!”萧九辞美目圆睁,双眸在眉毛下炯炯发光,好似荆棘丛中腾升起的烈火。 使臣头也不敢抬起,直接快速的说出了原委,生怕说慢了萧九辞会一怒之下砍了自己:“是我们二王子的人!” “是二王子!二王子躺在京都养伤之际,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在打仗时遗落雪域中一样重要的东西,这才派了一队人前往寻找,也不知为何会撞见侯爷,这才不小心伤了侯爷的亲兵......” 使臣说完了,萧九辞才眸光紧逼着:“二王子?” 使臣悬着一颗心,全身都微微的颤抖着,实在是不敢欺瞒了,连忙点头应道:“臣下刚刚所说之话,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侯爷!” 萧九辞顺了顺气愤填膺的情绪,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眸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就像风淡淡的从她美目间流失,只隐隐的透出那发着寒光嗜血的尖牙。 “继续说。”清冷的声音传入耳朵,直接就击破了使臣的最后的理智。 使臣咽了咽口水,嘴唇微颤的说道:“臣下也只是听命办事,王上查清事情原委,让臣下瞒下事实,只是怕侯爷迁怒二王子,恐迎来灭国之灾。” 萧九辞凝眸紧盯着北塬使臣,又张口问:“你们二王子又什么东西会丢失在雪域?” 使臣越来越低的脑袋,实在深觉萧九辞的恐怖:“臣...臣下不知...” 萧九辞见没什么可以问的了,也没打算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北塬,转身跨过高台,重新坐到案前的椅子上,拿起北塬使臣带来的北塬王亲笔信就摆手丢了回去和。 信件掉在使臣低着的脑袋面前,颤颤巍巍的刚想偷瞄一眼就被萧九辞一句话吓得又重新低了下去。 “北塬想凭五百匹马买这一箭,恐怕还不能够!”萧九辞声音清肃,冷的让人有点心生寒毛。 使臣被萧九辞这样一唬,也是心里没底了,声音都冒打颤了:“那...侯爷什么...” 萧九辞眉眼舒展,宛若眼底生花,让人看了就觉得离不开眼,嘴角微微一勾,嫣然笑的明媚艳人,二郎腿一翘,神色带着少年明媚的肆意:“本候要北塬二王子的另一条胳膊!” 此话一出,就连隔壁屏风后面的萧覃衍都不自觉缩张了瞳孔。 汪哲也是一脸震惊,传闻中北塬二王子已经被南川侯废了一条手臂了,若是再废另一条胳膊,北塬王绝不会同意的。 使臣直接惶恐的瘫坐在了地上,抖的说话都不利索了:“绝对不行啊,还请侯爷手下留情,给臣下留一条生路吧...” 第135章 五万匹马 见萧九辞不为所动,使臣继续如泣如诉的说着:“臣下只是个文臣,比不过北塬地位崇高。我朝弃文崇文多年,文臣实在是没什么地位,这次派了臣下前来道歉,本就是心存侥幸,望侯爷心有怜悯,换个条件吧。” 若是萧九辞铁了心真的二王子另一条胳膊,这位使臣并不怀疑萧九辞会做不到。只是这话他要是带回去交代,只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萧九辞稍稍挑眉,其实使臣这般的声泪俱下,在自己看来,她并不是没有动容,只是诱敌深入,才能得知深浅这个道理,是萧九辞从小就知道的。 先进后退,产生了差距,才能让对方得知不易,感有教训。 “你凭什么认为本候是个心存善念的人?死在本候手里的北塬士兵本候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了,就连北塬那几个不怕死的副将,本候斩他们首级时也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使臣瘫软的身子坐在地上,好像抱着视死如归的念想,缓缓将视线移到萧九辞的脚边,嘴里痴痴的念着:“臣下自知不如武将生死看淡,一切只因家中妻儿老小,才贪念妄从侯爷手下逃过生死。” 萧九辞对他的回答并没有做出什么感想,淡淡的想起什么,就只觉得心有些累了,只让使臣回去告诉北塬王:“本候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一次北塬应该庆幸那一箭没有要了本候亲兵的性命!那位亲兵年纪比本候还要小却三番五次救过本候的性命,所以本候要北塬王三年之内另交五万精马给我南冀军,然后先前答应的汗血宝马本侯一并收下了。否则的话,二王子布鲁戚桉的性命还要自看天意了!” “今本侯亲写一纸合约,三年内若未交足五万马匹给南冀军,到时候本侯必取布鲁戚桉的性命!” 看萧九辞提笔,使臣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侯爷,如此大手笔,北塬举国上下实在是拿不出啊……” 萧九辞不耐的抬眸,“没叫你现在拿,三年内交齐便好。” “可是……” “差不多就得了,休要讨价还价了!本侯的耐心不多了,若是多说两句,小心你的脑袋。” 萧九辞心情不佳,并不想再听使臣辩驳,写完了直接按了印就摆手喊人:“来人,送使臣回去吧。” 门外的士兵进来帮萧九辞将信封交给使臣,拉起使臣就要往外走。 萧九辞却故意撇嘴揶揄道:“回去以后,把这欠条交给你们大王,若是答应就按印,按了再给本侯送回来,就算是个约定了。” 就在使臣要被拉出去之际,萧九辞又坏笑的补了一句:“下回让你们大王好好约束御下,惹到本侯头上来,可不是这么好道歉的。” 说完,萧九辞自己都被气笑了,上回自己答应北塬大王夫人百万两赔款自己支付还给她的,现如今让北塬赔偿自己五万匹精马。 马场里一匹精马大概在三十两银子左右,好一点的也要五十两一匹,就算三十两一匹马买入,五万匹精马也要最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按照北塬现在的处境,能拿出三百万两给大舜已经是不错的了,还好此次大舜也没有狮子大开口,不然怎会只要北塬这么点赔款。 主要还是草原抵了债啊。 萧九辞也不讹他们,三年之内要他赔完这些马匹,已经是很不错了,要不然就布鲁戚桉那个死样,她非得前去拧掉他的脑袋。 这样想着,目光又随着从帐帘外日光射进的方向看去。 午时候的日光照透了屏风,屏风后面那个软榻上逐渐清晰俊逸的侧颜。 不得不说,萧覃衍的脸是武将中好看的代表者,有武将麦偏白的肤色,高挺眉峰凌睿瑞凤眼,俊逸的棱角,还带着武将征战沙场磨砺感,这种感觉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不管从哪里看都好看。 那张不薄不厚的嘴唇很显唇珠,很耐看也很漂亮,不紧不慢的念着书,声音还没到变声期就很磁性了。 萧九辞只记得,前两年自己还笑话过萧洵他们的声音变的很奇怪,后来才发现,原来是男子成长时必然要经过的路。 萧覃衍跟着汪哲念着书,早就发现萧九辞一直看着自己,心里正想着她在看什么呢,就被汪哲敲了一记脑瓜:“咚!” “看着书都念错了,该打!” 萧九辞见萧覃衍忽然挨打,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萧覃衍自己也没注意怎么就念错了,吃痛了以后就瞪着眼睛看汪哲。 汪哲也不理会这小儿一般的表情,就只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念书时,要时刻专心。第一次念错不要紧,就怕这回念了,下回还记错。” 汪哲嘴上叨叨个不停,萧覃衍也没多看他一眼,余光一直瞥着屏风这一边,看着那边萧九辞笑得嫣花缭乱的样子,顿时升起了闷气。 第136章 接旨 自从那日北塬使臣过来北境以后,第二日北塬就将那千马信盖了章给萧九辞送了过来。 并一起给萧九辞送了一些北塬王室的补药,表示自己真诚的歉意。 怎么说呢,对于北塬王这么爽快的答应自己的要求,萧九辞是真的没想到,难道是自己一向嚣张的气焰吓到他们了? 算了,管他怎么想,反正出气了就好。 现在就等着萧覃衍慢慢的养伤,能快点好起来就好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以前还怕以后跟着自己回了京城,万一还差点什么没学会惹了祸事。现在受了伤,也能好好学学规矩,学学学识,萧九辞自己心里也能安心好多。 自从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萧九辞基本就将军务什么的都交给了萧莘,自己做了个闲人。 一天天的,要么就是练功,要么就是跑到外面去玩,不过她也不是去玩了。主要是去逛了逛街,查看查看商铺什么的,时不时的布几个眼线在北境四周,以后来往时也方便。 不过这些日子里,萧九辞游走在渝州几个县内,发现渝州以致隔壁两个城池虽然百姓渐渐的搬来回来,可人流也还是比较少的,人流一少暗地里安排人就方便了很多。 萧九辞对于这种一手带大的事情还是很喜欢的,免得以后自己回京了,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专心上了几天学以后,本来话就不多的萧覃衍看着也沉稳了许多。 这天日头正盛的时候,京都不远千里的圣旨也到了北境。 萧九辞一身武装也刚好和南艾南初两个人从练武场回来,正准备去泡个澡睡个午觉,顺便就又接了个旨。 读圣旨的是从京都来的御林军,声音很是洪亮震耳:“南川侯萧九辞奉命承爵征伐北上,其武艺绝伦,点兵如神,心志坚毅可谓世赞。戴孝承袭南川王遗志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今赐南川侯萧九辞丹书铁券,赏金蝉甲,黄金五百两!” “且南川侯萧九辞征战有功,特命萧九辞率南冀军驻守草原北部边境,协助朝廷官员管辖北境三城及北部周边治安。唯今特念萧九辞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命右骁将军萧辛辛苦代之!其余助战有功之人,回京一一封功论赏。” 萧九辞双目炯炯有神,她先前想到的一一的应验了,这其中能这么顺利,想来应该少不了右相和顺安王的帮助。 南川王?听着圣旨里传下来的话,想来她父亲应该是追封异姓王了。 终于,原来这就是功绩不被人质疑的感觉吗? 想起父亲戎马一生,到去世了还被人质疑功绩,萧九辞的眼眶微红。 圣旨念完,沉默一息后,萧九辞郑重接旨,朗声道:“臣接旨。” 一个叩拜后,仿佛在谢过老天还她父亲清白。 起身后,萧九辞神色依旧桀骜,从前眼神中少年的傲气已然淡化成了收敛的魄力。 御林军上前恭敬的将圣旨交给萧九辞以后,低着头对萧九辞轻声说了几句话:“圣上已经查明事实,追封您父亲为南川王,就连侯爷外祖沈家也得了赏。朝廷对侯爷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事迹做出了褒奖,圣上也在京都等候着侯爷顺利凯旋。” 萧九辞知道这是皇帝派人给她传的话,既然想看见自己表衷心的样子,那就做给他看就是了:“身为皇子的臣子,保卫国家就算是为国捐躯也是本分。” 说完,萧九辞就安排御林军下去休息了。 而听到回应的御林军此时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刚刚萧九辞的话,还幻想着休息一日后,后日回京就能去皇帝那里拿赏钱了。 萧九辞回了自己的营帐,换了身衣裳就去了隔壁的副营帐是她和将军们议事的地方。 她知道在那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她了。 一掀门帘,十余位将军肃然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贺:“恭喜侯爷此次战胜!带领南冀军奋起一战,重展南冀军战风!” “恭喜侯爷终于放下心结,南川王以证清白!” 萧九辞放眼看去,在场的都是跟着她父亲出生入死过的将军,有年轻血气副将,也有年纪大经验足的老将。 包括萧莘他们在内,无一不对她表示贺喜。如果父亲在天之灵能看见的话,也会对现在的她表示欣慰吧。 至少,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京城纨绔萧九辞了。现在的她有能力独当一面,有能力支撑南川侯府…也有足够的功勋能压迫皇帝替父亲正名。 只是可惜她铁骨铮铮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萧九辞站在门口,只觉的眼中蒙起了一层薄雾,而且有点熏眼睛。 望着这一张张铮铮傲骨的脸,萧九辞诚挚由衷的开口说道:“本侯只感谢各位这几个月的帮扶,才能如此漂亮的赢得这一战役。” 随后虚抬萧莘一把,身前的诸位将军随着萧莘一同起身。 萧九辞缓缓开口:“待本侯回去以后,随萧莘留下来一起驻守的将军们一定要互相信任协助,办事之前要三思而后行,切莫鲁莽行事。” “此番形势,想必在场的各位心中都有数。本侯这次回京,也不知何时才能纵马出塞,还望各位遇事多商量,书信往来也谨慎小心,切莫惹出不必要的祸端。接下来就将自己手底下的事情该处理的处理该遮掩的遮掩,一切待朝廷官员派下再处理。” “现如今只能委屈各位了,但咱们养精蓄锐,并不是胆小怕事,若是遇到起端挑事的,大胆回击便是,出了事,本侯会帮你们顶着。” 在场的都是有官位在身的将军副将,目光灼热的盯着萧九辞,只见萧九辞目光深远而炯炯有神。最后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又那样激情迸发,暗藏野心。 “伺机而动,只待来日!” 第137章 知府 三月回春的时节,大中午日头正好的时候,驻守在边境的南冀军们正在有素的训练着。 今天早间时候,北塬特意给南冀军送来了两千匹骏马,萧九辞亲自带着吕棣农去验的货,如今这马匹是过了大家的明路了,萧九辞也不怕日后这件事被人拿出来说事。 前来送马的人是大王子布鲁原廓,人长得确实是不如北塬另外两个王子你们魁梧,看上去城府极深。 说是来送马匹的,其实也是来接回弟弟布鲁登骐的。 萧九辞也不是个不爽快的人,既然北塬已经签了降书,萧九辞自然是没有道理在扣着人家王子,大大方方的将人请了出来之后,就让布鲁登骐跟着布鲁原廓回去了。 看见布鲁登骐平平安安的从大舜军营出来,布鲁原廓也向萧九辞表示了感谢,嘴上还时不时说了自己阿母怎么样怎么样。萧九辞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北塬大王子也不是什么表面上好相处的人物。 布鲁原廓满心算计着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和北塬大王夫人密谈的事情,从他的表情当中萧九辞根本没看出来他救弟心切,那一双复杂的眼睛还是夹杂的利益多一些。 倒是萧九辞放布鲁登骐回去的时候,布鲁登骐走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对着萧九辞就是恶语相向,一点长进都没有。 萧九辞看着兄弟俩随北塬士兵一同回去的背影,只听到旁边的吕棣农轻声叹息了一句:“古人云:‘历经生死磨难而不溃,方必成大器’,唉,此子并无长进啊。” 萧九辞听了以后忍不住偏头一笑,这御史大夫一天天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笑不活了。 今日收了北塬送来的两千匹马,萧九辞心情甚好,对着有些傲娇且无理取闹的萧覃衍都格外有耐心。 在边疆驻守的日子也过得很快,萧九辞在这边放飞自我的等待着回京的日子。 其实说实话,比起京城尔虞我诈的生活,她更喜欢这边边疆的无限风光。 至少在这里,自己可以暂时的无忧无虑,可以纵马偷偷的横跨疆域,然后再偷偷的摸回来。 她看见了在京城看不见的风景,能让人心旷神怡,心思都能放空,找个安静的地方还能睡个午觉。 说来,也真是讽刺。京城那些世家侯爵有些人更是富贵了一辈子,根本没出过京城的人也不是没有,靠着祖上传下来的拿点功绩富贵了几代人,无所作为得过且过。 萧九辞以前就很羡慕自己父亲能率领几十万军马跨过边疆,讨伐侵略家国的贼子。 现如今,终于,她也成为了他。 四月又称之为孟夏,北境的天也是变化多端。 到了四月初,北境早间还会有些雨露微风,可到了中午又会迅速的升起一轮红日,照的整个北境都暖烘烘的,热的萧九辞脱了外袍还想脱中衣,晚上又是一夜回到初冬一样冷嗖嗖的。 这差异变化太大,让萧九辞感慨良多。 以前她偷偷的和父亲去过西境,西境那边也不会这样啊。 唉,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吧。 萧覃衍养伤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先前胸前的窟窿也开始缓慢的愈合。前些日子萧九辞看人给他换药的时候,隐隐约约已经看见之前切掉的腐肉开始生新肉了。 也是因为军医林靖已经允许萧覃衍可以下地,出门晒晒这春天的太阳。萧九辞这才放了话,允许萧覃衍出门走走。 萧覃衍也很听萧九辞的话,只在中午吃完饭的时候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走一个时辰就回屋里睡午觉。 吃了晚饭以后,汪哲就会过来教他学书。 萧覃衍有时候一天也见不到萧九辞的人,也不会问她去了哪里,在忙什么,也不跟着去,反正到了夜深她就回来了。 反倒是萧九辞回来的时候,有时候会特意给他带些吃食,书,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小玩意。 萧覃衍其实也不太想要萧九辞特意给自己带这些东西,但是只要是萧九辞给的,他都会格外的珍惜。 萧九辞也不会夜不归宿,只不过是有的时候玩的晚些回来罢了。 回来的晚了,萧覃衍也会等她。这段时间两人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也不怎么讲话,萧覃衍习惯等她,她也不会很限制人家一定要先睡觉。 这几日,朝廷的委派任书已经下来了,新的边辖官员立马就会走马上任,萧九辞是看过官员名单的。 草原就由萧九辞自己来管辖,而渝州和云城的知府都是文臣外官,年纪也真值壮年,都是寒门出身品性良好的人。倒是涪城的知府萧九辞看着姓氏眼熟一时之间既然有些想不起来,其他的不过都是些小地方派来的官员。 萧九辞也没在意这些,不过自己既然记下了,私底下自然会多关注一些。 而就在这些官员到达北境三城之时,就是萧九辞撤出城中兵马全心全意驻守草原的时候。 只要在等上半个月,等知府带着知州及已下的官员到了北境,萧九辞就要按军功提拔一些新的武官了,让武官们带着新兵守在北境三城之中,既作为安防,也作为后手。 然后自己再立马带着南冀军入驻草原,一边处理北境三城中的杂事,一边接手草原。 萧九辞松了一口气,等忙过这一阵,也差不多要到五月多了。 若是再整顿整顿,也还要休息个两三日,回京也需要时间,回到京城的日子怕是就要拖到六月了。 若是她六月抵达京城,那她出门也就离一年没差几个月了。 离家这么久了,萧九辞说不想念家中长辈,那是不可能的。 自从父亲走了以后,她比谁都想念家里,想时时刻刻陪伴着她多愁善感的母亲。 第138章 往事 就这样过了几天,各方要调遣到北境的官员也都动身准备前往北境了。 有些官员就是西北那边城池赶过来的,日子盼着盼着没几天也就到了。 先到的不过都是一些知州太守,知府们都是从中部地域升官转迁到北境的,最起码还得两三天才能到。 就算是知府,也不过都是一些四五品的官。到了北境,还是要先来见过萧九辞的,不过萧九辞也不会见他们的。 树大招风,还是不见的好,省的以后麻烦事一大堆。 萧九辞只以公务繁忙,只希望各位大人与她一样一心一意为百姓办事为由,遣了他们回去立即上任。 等着三位知府到的这两天,萧九辞又给家里寄了好几封信,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就是和家里说一声,自己就快回京了,让她们别忧心罢了。 然后其他的嘛,就是说自己在北境打仗时,带回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童。人很好,三番五次救过自己。只不过就是为人处事这方面可能不太通透,自己到时候带他回府,冲撞了家里的长辈还请别和他一般见识。 萧九辞也是提前知会一声,不然的话,怕是她那个娘见了萧覃衍就会发火。 信寄出去时,南艾和南初还陪着萧九辞一同在境外散步。 除了南初,两个身姿挺拔的姑娘家都身穿着铠甲。 铠甲战袍的身姿漫影于夕阳下落幕唯影交织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南初扭头望着自家侯爷水出芙蓉一样的皮肤,这张绝美的脸已经比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清冷多了,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沉稳了。 而在这北境待了这么些个月,南初只觉得侯爷的脸都不如以前滑嫩了。 但萧九辞自己却不这样觉得,以前那是太闲了,一张脸捂的全是白气,而现在脸一样也很白,只不过可能沉淀下来的更多的是武将运筹帷幄的气质吧。 萧九辞是个粗人,熟读诗书却不是很文气,反正也不会形容这些,也就马马虎虎罢了。南艾则是一如既往的站在边上闷不吭声的。 南初随军出征这么久,也有些想念家里了,目光随远处的夕阳望去,不禁叹气:“唉,许久没吃到南苏做的奶杏糕了,还真有些想念。” 提起这个,萧九辞也想起来那个替自己跑前跑后又会吃的姑娘了。 “这么久没回府,也不知道家里的小姐妹们过的好不好。”南初眼神惆怅。 “没多长日子了,我们就能回去了。”南艾在一旁难得的安慰两人。 “不过回京就没在这边过得自在了,回了京还得时刻盯着朝廷的动向,现在我们侯爷身居高位,免不了和达官贵人打交道,最难揣测的还是最上头的那位,一下不好万一受了责罚,倒是不比府里那般轻重了。”南初的一张小嘴不停的叭叭叭。 萧九辞扭头看了一眼这个什么都忍不住想要操心的姑娘,只觉得身边有这话痨一样的人儿啊,真好。 拍了拍南初的肩膀,萧九辞找个块黄沙里深埋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放心吧,你家侯爷比谁都精明,回去了绝对能混的风生水起。” “你就是瞎担心。”萧九辞扭头瞥了南初一眼,转眼又皱眉忽然想起什么来,立马转移话题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几个年岁也差不多到了,本候是不是应该给你们找户好人家嫁了?” 这下不仅仅是南初的脸色变了,就连南艾也忍不住要开口请萧九辞三思了。 萧九辞看着两人默不作声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就暗自发笑。 可南初望着自家侯爷笑的没心没肺的脸,心里就忍不住惆怅。想起安侥苏那个伪君子,南初就愤恨不已:“说起来,去年侯爷承爵之际,那晋安侯家的嫡子和那个贤荣县主定了亲,倒是没说什么时候完婚。” 听到这话,萧九辞笑容渐渐的收了起来。 安侥苏…自己好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完婚的话…应该也快了吧。 萧九辞的发梢被风吹到眼睛边,不得不微眯着眼眸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他完婚和本侯有什么关系,反正两家重来都不对付,本侯也不可能去吃他们的喜宴。” 南初见萧九辞面上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肯定也是有疙瘩在的:“不过幸好,晋安侯府最后的爵位到安肆这边就要结束了,我们侯爷是有福之女,才不入无福之家。” “那个贤荣县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尽是会勾引人的玩意儿!” 南艾一直盯着南初那张脸,一下一个表情简直要乐死了。 萧九辞作为当事人,想起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心里还有些作呕罢了。 说一点不难过肯定是假的,其实也是失望的吧,毕竟也是十多年名义上的未婚夫。 “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就好了。没必要一直抓着不放,本就不合适的两个人,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就算萧九辞再通透,也是不可能被名义上该亲近的人背叛之后立马从中走出来。 不过,就那样的情况,萧九辞能理解他们心里的想法。只不过晋安侯府捧高踩低幸灾乐祸吃相让人看了实在是太恶心罢了。 这件事情,萧九辞其实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南艾她们也一直都晓得自家侯爷对那个安侥苏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的,虽然是侯爷自己去退的亲,但是事实上深究的话,还是侯爷丢了面子。 南初眼神放空的凝望着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张嘴就说了一句:“不过两个月,我们肯定要回京了,指不定都能直接抵达京城。这次回去,再过几月,侯爷就要十四了,日子过得甚快,眼看再过一年马上就要及笄了。” 南初收回远望的目光,连着脑袋都微微的低了一些,叹了一口气又念叨道:“不知道这一次回京,夫人会不会提侯爷物色未来夫婿的人选。” “别的深闺小姐这个时候可能都在相看亲事了,我们侯爷还在行兵打仗。” 第139章 刺杀原委 萧九辞对于南初自顾自的念叨,听着只摇头一笑,挥手就拍了南初一下:“你这丫头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呢!本侯今年才十三,最起码也要及笄以后才能定亲吧,定了亲得过两年才能嫁啊,” 萧九辞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南初的脑门:“现在还早着呢?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你说你着啥急啊,没得让人觉得本侯这么恨嫁。” 南初撅起了小嘴,故作委屈的嘟嘟囔囔着:“我这不也是为了侯爷好嘛,侯爷在京城的名声不好,现在又退了亲带兵打了仗,日后这贤良淑女怕是永远都做不了了。这时候不仗着有点功绩趁热打铁,怕是好男儿都被人家挑走了。” “到时候万一年纪再大一些,年纪相仿的就会嫌侯爷年纪大还不体贴人,年纪小的,和侯爷站在一起又别扭……” “嘿!你这人…这个嘴真的是瞎操心。”南初还在轻声和萧九辞讲道理,就又被萧九辞大声打断了。 南初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啊,立马不服气的反驳道:“那本来就是啊,这个世上的人儿就是如此啊,明明比自己强的人,可偏偏因为那点心思觉得那人就是配不上自己,就想攀个自己认为的更高的枝。那些年纪小的,仗着自己年轻,深觉可以在混几年,更不会真心相待。要说这世上最无用之人,那就是书生了,一张巧嘴最是骗人。” 萧九辞和南艾听着南初一句一句不停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丫头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 萧九辞转头一想,这丫头不会是因为安侥苏恨上读书人了吧? 要知道这安侥苏没有继承的爵位了,一切只能靠着安肆然后凭着本事在一点一点给自己找个官位。 萧九辞之前听家里哪个长辈谁说的安侥苏打算后年走科举路的,现在皇帝开设了恩考,倒是给了安侥苏一个机会。 南艾见萧九辞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就闭了嘴,不去回南初刚刚说的话。 偏偏这南初执着的很,就扯着南艾在萧九辞耳边叭叭叭,说了个不停。 最终也不知道萧九辞听没听进去,南初和南艾刚好说到:“我就觉得侯爷挑个武将的姑爷回来,那才好呢。侯爷也是行武之人,这样夫妻两个才有话说,要是个文管的话,社缚鸡之力的,指不定都抱不动我们侯爷那种,还不如我们呢。” “你这扯到哪里去了。”南艾嘴角噙着笑意皱眉扫了了南初一眼。 萧九辞站在一旁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远处渐渐暗下去的夜色,看的久了,也觉得看够了。 也到了晚膳点了,萧九辞转身就准备回营了。 南初和南艾正聊的起劲的时候,扭头一看就见萧九辞已经走了,南艾丢下一句:“不和你争了,侯爷都回去了。” 说完,就追着萧九辞去了。 南初见南艾也走了,也立马转身跟了上去。 北塬王都,伤了手臂的二王子布鲁戚桉养伤已经四个月了,最近才能下床走走。 自从上次知道自己右手废了之后,布鲁戚桉的心态都扭曲了,比起从前表面上有勇有谋任善的性情,现在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性情大变。 多变的心情,时不时的暴怒,打杀奴隶,都是常有的事情。对于上次赔付萧九辞五万匹马的事情,北塬王直接说会将二王子的私库打开,用于养马。 养马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要知道原本草原还是阿式烈部落管辖的时候,那些贪滞下来的流水可基本上都进了布鲁戚桉的小金库。 这下要布鲁戚桉拿出养五万匹马的钱,这无非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放血。先不说,万一北塬王知道他的金库有多少的问题,就是让布鲁戚桉吃下这个亏,把这口袋里的银子教出来这么多,也是心疼的跟什么一样。 更别说自己母族没有了草原,这让孤傲的布鲁戚桉深觉自己现在不过就是靠着别的部落不情不愿的供养着的可怜虫。 伤了萧九辞亲兵这件事情布鲁戚桉还真的就不知道。 那天只不过是因为布鲁戚桉心情烦闷,听了外面的流言以后,又不想承认自己真的是废人的事实。 所以这才满心阴霾的想起雪域里还有失去狼群苟延残喘的乞丐和小狼崽子们,这不就喊人去雪域将他们捉来,整点乐趣。 结果谁曾想这派去的人是那回把布鲁戚桉从雪域救回的士兵,那士兵升了官成为了布鲁戚桉的贴身侍卫。 这一次就是由这个士兵领着去的,结果这群人一眼看着就遇见了萧九辞和萧覃衍。 他们自然是认不得萧覃衍的,但那领头的士兵一看就望见了萧九辞的脸,立马惊喜到疯狂猖獗,立马就让人射穿了萧九辞两个人,好给二王子报仇。 然后就是接下来的那样,莫名其妙,那群士兵的尸体被萧莘用板车运着丢在了草原边境。 一系列的来自萧九辞的兴师问罪,最后就是布鲁戚桉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到家了。 不过北塬的大王子确实也不是表面上那么仁厚的人,自从接回了布鲁登骐以后,布鲁原廓就挑唆这布鲁登骐去找布鲁戚桉的麻烦。 三天两头的奚落,让布鲁戚桉心思一蹶不起,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而布鲁原廓的心计不全是在北塬的王位上,还有这次被迫割让给大舜的草原,他都要一并拿回来。 这昭然若揭的狼子野心,不得不说,这布鲁原廓能靠着大王夫人的背景一直与别人对抗,也是有本事的人。 北塬王现在也已经快速着手在处理草原割让交接的文书了,就等那大舜那边处理后,这边再派个使臣将赔款一起上交给战胜方大舜主将一起带回大舜京城。 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自此以后,这草原怕是再也不会回到自己手上了。 除非有一天…… 第140章 早间谈笑 外头天光初乍现,云影还在徘徊的时候,萧九辞就起身了。 还没等洗漱好,就有士兵过来禀报了:“启禀侯爷,三城知府已经渝城,正往南冀军营赶来。” 萧九辞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面巾正擦拭着双手,只轻声应了一声:“嗯。” 既然知府已经过来了,那打个照面就好,不用怎么麻烦。 洗漱过后,萧九辞和萧莘他们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上摆了一道点心桃花酥,看卖相挺好看的,萧九辞擦了嘴之后拿了一块尝了尝。 甜度适中,馅厚皮薄:“还不错嘛。” 萧九辞吃了一口,欣喜的笑了。 离家这么久了,倒是许久没有吃到这个味道的桃花酥了,芝麻味很香,带有浓浓的奶酥香。 大家见萧九辞爱吃,心中也兴奋不已,南初更是心里吃了蜜一样高兴。 萧洵性子也大大咧咧的,直接就拿了一块递给了南初,转头又对着萧九辞就亲切的说着:“侯爷喜欢就好,这桃花是南初昨日亲自去旁边的山峰上采来的,用羊奶泡了一晚上,然后一大早天没亮就起来做的呢。本来这丫头还觉得侯爷吃惯了南苏做的,还怕自己做的不好吃呢。” 萧九辞一双眼睛最是毒了,盯着萧洵那眉眼飞舞的样子,恐怕这小子心里也有点别的想法。 不过还是面不改色难得的软声软气的和南初说:“南初手艺本来就好,若是用心专研,指不定和南苏手艺不相上下。” 一小块桃花酥下肚,萧九辞眼中也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情绪,“倒是南苏那丫头,武艺学的也不精,自小跟着我就这跑跑那跑跑的,轻功倒是不错,就是小丫头长了一张贪吃的嘴。闲来在府里没事时,就倒腾这吃食那糕点的。早年还和那厨娘学了好些年,一手点心做的倒是比宫里的御厨还好吃。” “前两年本侯账下在城西开的那家御酥坊,开张数月就连推出了几道新出世奶心甜点,这些年也赚了个盆满钵满,连着南苏体己钱都比你们几个多。” 萧九辞嘴角带着笑说着,满眼都是骄傲。 确实,萧九辞年纪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赚钱,主要还是因为总是犯错,沈琉会扣住她的月银。 不过萧九辞出手也大方的,对自己身边的人都很大方。 说不定像萧洵这样的贴身侍卫,一出去月银都比那些深闺里的贵小姐月银多。 萧莘听着萧九辞说起从前的趣事,也忍不住勾唇笑了,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放松那么一刻。 他这几年在府里的时间不长,基本上都和南川王待在战场上的时间多。 对于这些事情也只能从萧洵给自己写的信或者是南川王的家书中得知。 萧九辞于他不仅仅是个主子,也一直都像是个妹妹,一直都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小的时候萧莘也没少给萧九辞顶罪,长大了也护她护得紧。 这次她回了京,她与他之间只怕是一年都见不着几次了。 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萧莘只暗暗的在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成为一个后盾,能坚固到侯爷摔倒都能挺着她的后盾。 众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用着点心,萧九辞只发现萧覃衍坐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也一点一点的吃着桃花酥。 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沾了点心碎,这人就瘙痒难耐的一直蹭着左胸口的衣襟。 轻微的蹭布料声音连带着萧覃衍的动作一起收入萧九辞的五官,可那人还无所擦觉一般,嚼着嘴里的吃食就不停的轻蹭。 萧九辞见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萧覃衍那还沾着点心碎的左手上,“干什么,手吃的这么脏,一直蹭衣襟做什么?” 只见萧覃衍也不顾旁人在场,就皱眉盯着萧九辞,那一双凤眼愣是皱委屈了:“这里…这痒。” 听到这个回答,萧九辞只觉自己脑子都不好使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南初给抢了先:“痒才对啊,那是因为肉要长好了呀,很正常的愈合期。可千万不能这样蹭啊扣的,不然伤口又裂了,万一你手上什么脏的东西抹在伤口处了,很容易发炎起脓的。这伤口拖到了夏天可就不好长了。” 萧九辞瞥了萧覃衍那委屈的小模样,就附和了一句:“就是。” 看萧覃衍眼眸下垂,萧九辞就知晓他心中并不服气了,只又补充了一句:“下回,再让本侯发现,本侯就罚你抄四书。” “到时候不仅仅是伤口不痒了,就连那手也快没了。” 吓唬了萧覃衍一句,众人也就都笑了。 其实经过这么一回,就连萧莘有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关心一下萧覃衍。 有时候问问萧九辞守帐门的亲兵,萧覃衍近日的状况,又时不时问问萧覃衍最近在干些什么。 最后问了,也才发现这萧覃衍平时一副谁都不理的样子,对着侯爷的时候,那可是唯命是从,百依百顺,听话乖巧的很。 萧莘想着可能这就是这人怪的地方吧,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他也不用担心这人来路不明的会对侯爷不利了。 说说笑笑中,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萧九辞见点心也吃的差不多了,看萧莘也急着要走的意思,就故作撵人的样子:“行了,知道你们忙着呢,快去忙吧,不用陪着本侯这个老人家了。” “哈哈哈哈。”萧洵带着头先笑。 南初微笑着说着:“侯爷要是来的话,只怕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去了呢。” 萧九辞仔细拍了南初一下:“快呸!” “说什么呢,这个没规矩的丫头。” 说着,大家都合不拢嘴的笑了。 第141章 警示暗己 等萧辛他们都走了以后,萧九辞就在自己的帐子里看画本子,想起这些画本子里刻画的剧情。萧九辞简直要佩服死这些着书的先生们,实在是太有想法了,居然能想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剧情。 而另一边萧覃衍也在很认真的习字,那坐的十分端正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刻苦努力的学子。 就连汪哲私底下都和萧九辞说过,萧覃衍一目十行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说有的时候记住了但不懂其中的意思,汪哲自己教他一遍,他也就明白了。 但萧覃衍自己是不可能走文管这条路的,萧九辞让他读书,最初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让他读取功名。只是为了让他不会目不识丁,让他启蒙开慧,不收人蒙骗。 这一点连萧覃衍自己都很清楚,就更加不要提萧九辞自己了。 当然萧九辞也是尊重萧覃衍的决定,如果他喜欢读书胜过习武的话,走文臣路线倒也是个出路。只是萧九辞自己作为一名武侯,会很惋惜这样一个练武奇才没有继续深专这方面,若是萧覃衍将来有能力了,到了能上战场的地步,又何尝不能是一个名垂青史的武将。 不过人各有志,萧九辞也不会强迫别人的思想。 就这样,日头升的越来越高,日光高照帐顶的时候,下面的人就来上报了:“启禀侯爷,那三位知府大人已经到军营门口了。” 萧九辞合上快看完一册的画本子,看了一早上属实也看累了。慵懒的张嘴打了个哈欠,声音里都带着些许散漫:“知道了,直接让人带他们来本候帐中就是了。”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轻声退了出去。 随即,萧九辞也开始不慌不忙的捡收似的整理自己案上杂乱的文书,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一下的。 没过一会呢,三个穿着官服又长相平平的中年男人被士兵们带到了萧九辞的帐前。 士兵站在门外请示道:“启禀侯爷,三位大人已经到门口了。” 士兵的声音很是生硬,听着很像庄肃的兵哨声,让三位知府大人见了,倒是暗自佩服起这个传说中还未及笄的女候。 自从一进军营,他们见到的是艰苦训练的军队,和操练有素值守的士兵。 知府们以前也进过军营,但这南冀军营的气氛倒是和别的军营里的气氛不太一样。 几人心中疑惑又好奇着,这倒是和自己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了,本来还以为一个打了胜仗的女候,可能对操练兵马这一块肯定不太懂。 但现在看来这个在他们眼中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的印象可能只存在于自己的设想了。 正好奇着呢,帐中清脆有力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本来以为声音会格外的稚嫩,没想到还没见到人,听声音就这么有压迫感。 三人进帐之后,头也没怎么抬,就微微的低着头,稍稍的拎了一下衣摆就向萧九辞行了礼:“下官见过南川侯,侯爷万福。” 萧九辞随意的挥手:“免礼。” 然后就伸出右手,修长圆润的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捏揉着眉心。 都是那画本子看过头了,看的头都涨呼呼的,眉眼都带着没收回来的恍惚。 三人见台上坐着的尊贵的女子并未曾讲话,他们起身以后也只是紧张拘束的坐在了旁边侍从安排的位置。 他们一抬眼就能看清楚萧九辞帐中的摆设,这帐子是用泥沙和黄草堆建的,外面盖着几层帐布防雨防寒罢了。 不是特别大,摆设也很简单。见客的地方就是他们现在坐的位置,萧九辞自己吃饭办公什么的也都是在这个位置进行的。另外帐中大厅和萧九辞睡觉的地方有一道隔墙,就是也就是高一些厚实一些的大屏风罢了。 大屏风与相反的另一边的小屏风不同的是,大屏风有两层,将上下两扇软木挡拉上去,里面那层就是布绣的屏风,木挡合上就是木门一样的存在,不失风雅,也不失贵气。 这时候的木挡是拉下来的,是为了不让萧九辞独有的空间暴露在别人面前。 不过知府们也看见了另外一扇小屏风后面隐隐放着一张宽长的软榻,那里也没看见有人,但想着应该是给侯爷守夜的侍女睡得地方吧。 知府们也不好多张望,显得失了礼数,倒显得冒犯了。 片刻之后,萧九辞才开口说话:“几位知府既然已经到了边关,想必手里也接手到了各自城池的文书和案件,该怎么管辖城里的杂事,约束管好城里的百姓,各位大人们心中自然都比本候清楚。” “既然都是为朝效命,那在这个地方区域,南冀军即将在草原边境驻守,以后三城包括边上几个邻城的治安也是本候在接管。都是各个地方调派过来的人才,大人们尽管放手一治,若是有什么难题,本候自会解决。” 萧九辞好看的一张脸绷的没有表情,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倒是让底下的知府们紧张不安了许久。“但是,若无实用者,本候也会自行处理,安排能者上位。” “只是本候这人对于这种事情方面是比较懒惰的,若是兢兢业业那自然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随即萧九辞眉眼微翘浅笑着问道:“你们说是吧。” 知府们哪敢说个不是,连忙点头称:“是是是,侯爷说的是。” 萧九辞年纪看着虽然小,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武侯魄力,那是丝毫不比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差。 想起之前有传闻说女候萧九辞只不过是个玩世不恭的女纨绔,几位知府心中甚想破口大骂道:哪敢挨千刀的瞎传谣言。 第142章 打造重剑 接见了三位知府以后,萧九辞得知了渝州知府郑邢和涪城知府向阅海师出同一人,是一同入仕的多年好友,这一次能出任一处,实在是缘分。 倒是这个云城的知府江辉,萧九辞一问才知道这江辉竟然出自樊勤王妃的家里。 樊勤王元黎是当今圣上的庶弟,是与皇帝唯一一个同辈的王爷。 萧九辞只知道在好些年前,樊勤王就被赐了府邸,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先皇不准他接触朝政,只是甘心做了个闲王。 萧九辞想想现在的皇帝,可能先皇也是为了保住樊勤王吧。 而樊勤王妃出身医者,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罢了。听闻是救过樊勤王,后来被樊勤王一意孤行娶了回去做了王妃。 樊勤王妃在生次子元锦桐时难产去世,单单留下了世子元锦戎和稚子元锦桐,独留了樊勤王抱着怀中稚子伤心不已。 这江辉是樊勤王妃的母亲养大的,是樊勤王妃的表兄。 当时樊勤王妃嫁入皇室,他才刚刚入仕,结果被人知晓是樊勤王的表舅爷,待他也还客气。 后来樊勤王妃过世,他回京去奔丧延误了一些差事被训斥。樊勤王本就是闲王,后来新帝登基,他仕途更加艰难 仕途一路走来已艰辛不已,这时候的江辉已经事事看开,只希望家人及两个外甥如意平安。 萧九辞本来还不知道江辉的事迹,现在听江辉一说倒是有些同情了。 原来是江辉的上司听闻北境这边缺人,想想肯定是个苦差事,这么些年江辉从不曾给自己送过礼,明里暗里没少找江辉的事。这不这就派了江辉来北境这边。 了解了些许几位知府的事迹,萧九辞也就不再那么装模刻板了。留了知府们一起吃晚饭。 晚饭时,萧九辞将吕棣农也喊来了陪客,谈笑间也开玩笑似的告知吕棣农身为御史应该多多监督朝廷诸臣,可不能像从前似的没事就盯着京城纨绔了。 吕棣农经过萧九辞的敲打,心中已经是羞愧难当。前些日子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只当是有所作为的人年纪尚小时犯下的轻狂罢了。 想想谁年轻时,没有做下错事呢。 饭后,萧九辞吩咐了亲兵将几位知府送了回去,想着怕知府底下有人有话说,只说是商谈事物。 后来,几位知府在萧九辞这里就相谈甚欢。回去以后更是练手办事,对底下的人也十分约束。 渝州知府郑邢办事不拖泥带水,办事效率很高,看着江辉也是个人才,怕是前些年造人揭磨这才耽误了前途。 而涪城知府尚阅海是个沉稳的人,办事情虽然不如郑邢那样雷厉风行,倒也是个沉稳的主,没出过什么差错。 萧九辞有人来接手了,心中更加安逸起来,舒适的很。 不过萧莘却是看着眼前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近,心中是不安又不舍的。 为萧九辞回京的安全不安,为远守边疆无召不得回京而不舍。 他自然是知晓皇帝的用意,不过是怕他待在萧九辞身边是个定时的隐患,而自己又不愿意臣服于皇帝。 但又不得不用到南川侯府,若是自己驻守边疆,侯爷身边少了左膀右臂,必然让皇帝心中安心很多。 可惜所有事情不是都是像画本子里写的那样,周全又美满…… 现实下的不过是刀子,可刀山血海都淌过来了,其他的只要侯爷不惧,萧莘亦不惧。 …… 所有的事情安排的妥当以后,也到了五月初了。 五月的天,已经转温了。 卸下长袍,萧九辞一身轻装,带着伤势快大好的萧覃衍去了练武场。 受了伤的萧覃衍经过这么些个日子,性子变得越发沉稳,就连个子也长了许多,敛去了几月前的满眼暴戾,神志不清。 现在的萧覃衍身板英挺,暴戾恣睢下更多的是沉稳。看上去也是个俊郎的小公子。 本就生的好看的萧覃衍,黑衣如旧的站在萧九辞身边,倒是看上去比萧九辞还大一些。 但萧九辞找名医替萧覃衍看过了,摸骨相是说萧覃衍今年十二三岁的样子,确实是比萧九辞小那么一点点。 但萧九辞就是忘不掉萧覃衍刚来的时候的样子,可能是吃养的不好吧,楞是让萧九辞觉得萧覃衍比她小了两三岁。 在伤中躺了这么些个日子,萧覃衍回忆起自己看过的武学秘籍,当即就打起了拳。 站在不远处的萧九辞看着那还稚嫩的身板,其实已经宽厚了好些,但她还是觉得他还是有点瘦。 拳脚凌空生风,萧九辞只觉得萧覃衍练的极好,有些动作不标准时,自己也会上前亲自指导。 第一次就能练成这样,已经是不错的佳绩了。 想起萧覃衍有力的臂膀,痴迷习武的模样,萧九辞忽然想到自己过世的父亲。 父亲也有一双力大无穷的双臂,尤其是拿起重剑时,那剑身的凌光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凛凛生威。 萧九辞想起自己曾经承诺萧覃衍等他伤好了,就送他一把重剑。 其实萧九辞早就在准备了,只不过是她知道的那个铸剑非常好的兆昆师傅住在偏西北的地方,有些远。 以前南川侯府驻守西境的时候,萧骁御经常会找兆昆师傅铸剑送给小辈。 萧九辞按照父亲那把重剑征乾的材质,也给萧覃衍打了一把重剑。 剑身净重就达九斤九两,凭萧覃衍现在的年纪,提着这个重量的剑还有些难度。 本来萧九辞想减些重量,但是重剑独有的剑身是带着血槽的,银暗铁的血槽剑光更加凌厉,在重量建造方面也有一定的要求。再加上剑柄身要刻的狼纹,萧九辞将图纸拿出来的时候,兆坤直说这个重量的重剑才是最完美的。 萧九辞也不懂这些,只要剑造得好,兆坤说什么就是什么,到底完美在哪里,萧九辞只等着验了货才知道了。 萧覃衍的剑是萧九辞亲自画的图纸,而萧覃衍也是萧家第一个小辈和她父亲一样即将使重剑的人。 长剑轻逸,不知为何,她父亲独独愿意使重剑。 而萧覃衍天神神力,仿佛就为重剑而生一般。 萧九辞倒是相信萧覃衍在重剑上的造诣会更高一层。 第143章 庆功宴 又是半月过去了,草原褪去了霜寒,嫩绿的草芽子都生到手掌那么高了。 这日萧九辞召集了全军,铠甲凌射出的寒光与烈阳正午碰撞,就像寒魄的冰显露在烈火下,那样不屈坚毅,不再深邃在阴寒处。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萧九辞已经颁布领军将领,各自分布好军队,进入了周边各个城池,尤其是加强了边境三城的防守。 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萧九辞就以不日回京,让吕棣农去检验各地知府的差事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为由,支开了吕棣农。 然后萧九辞让向默带着几万军马跟在自己的身后,随着自己一起前往草原见证大舜历史上第一次地域扩疆。 萧九辞带着萧辛骑着毛汗发光的战马站在最前面。萧覃衍第一次守规矩的跟着南艾萧洵他们一起随着将领们中间一起前行,这是第一次让萧覃衍感受到自己与萧九辞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数万士兵站在萧九辞的身后,南冀军们军纪铁律,不言地域寒苦,因为站在他们身前的人,就是深深的印在心海里的信仰。 作为一名将士,以战死沙场为荣,以保家卫国扞卫国土为荣。此生军刻为南冀已为荣耀,若马革裹尸还请君莫相念。 这大概是每个人心中最真挚的想法了。 今日的进军是南冀军最神圣的日子,南冀军为大舜开疆拓土,最有资格第一个踏上这片土地。 雍隼三年五月十五:北塬率兵退出草原境地,牧民名籍一印两份由北塬大舜双方官员交换管辖。大舜一品武爵南川侯萧九辞亲率南冀军全军入驻草原,凡北塬军队不得身持冷兵器踏入一步,否则乱箭射死! 大片铁骑经过的地方,他们马蹄的脚下踩着被烈阳晒的滚烫的土地。在草原上,萧九辞好像与身上的铠甲融为一体,被烈日照的与光同尘。 她的身后仿佛跟着千军万马,眼神如同老将般坚毅俊朗,握着缰绳的双手好似平静的握在运筹帷幄的转轮上。 萧九辞微挑的目光倾泻出少年的肆意轻狂正灼热的摄入对面步步后退的达穆咸眼中。 这一幕达穆咸眼中强烈的的不甘也被敏锐的萧九辞收入眼底。 萧九辞率兵压境的时候,达穆咸不得不带着一众北塬士兵退出草原。 达穆咸身下的马刚刚退出草原,萧九辞就抬手示意士兵停止前进。 就在草原与北塬的边境处,萧九辞翻身下马,身上已经被烈阳照的火热,英气明艳的脸上也挂着细微的汗珠。 军靴踩在细软的草地上,感受着阳尘里的温柔细腻,这时刻提醒着众人的场面,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萧辛带着萧洵他们,包括萧覃衍以及一众将领全体跟着萧九辞翻身下马。 萧九辞飒爽的英姿站在达穆咸的面前,高大威武的达穆咸已经卑微的提前下马弯腰给萧九辞行礼:“达穆咸见过南川侯。” 萧九辞目光向达穆咸身后的一众北塬士兵们望去,对于士兵她一向是表示尊重的,失去土地的士兵就算是失败者也不能被侮辱。 对于北塬老将达穆咸,萧九辞也没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接下达穆咸的礼,萧九辞眉眼微微颔首。 “达穆咸将军有礼。” 清冷的声音就像是敲击在达穆咸的心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与屈辱。 被迫退出守望多年的故土,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但达穆咸绝不会甘心至此,而是双目眼若饥鹰,紧紧的盯着萧九辞:“达穆咸守了半辈子的草原,总有一天我会亲自从侯爷手上征讨回来!” 萧九辞浅笑安然,眉目含威的望着达穆咸:“本侯等着将军来夺。”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没有带着轻视,很平静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达穆咸心中一直回荡着。 萧九辞在马上坐的笔直,一直目送着那个落寞的背影随着一群士兵失落的远去。 她想,原来打了胜仗就是这种感觉吗? 萧九辞的心情是复杂的,为坚守部族一辈子老来却浮世飘零的达穆咸,为大舜北境数万死去的百姓与将士,为身处乱世的自己及被皇帝猜忌的南冀军…… 萧九辞凝目远望这焦黄的天,看了草原的落日许久。 原来站在草原用自由的心情看开阔的风景,是这样的感觉。 数万将士站在萧九辞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片,笔挺的看着头顶上的天空。 这是他们亲手打下来的…… 久到日暮爬上边界山峰的半山腰,萧九辞这才扯了缰绳,“回吧。” 将士们迅速让出一条路,随即跟着萧九辞后面往回走了。 回到草原中心时,一路上萧九辞还看见了不少的牧民在赶羊赶马。 萧九辞也不上前说话,只悄然的带着将士们远离了牧场。 那些身材高大,正在赶羊的牧民也看见了他们新的领地官。 牧民们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赶着自己的牲口,也不去多看这黑压压密布乌云般的大舜士兵。 牧民们的心中是悲戚的,国土被割让,他们现在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萧九辞来的第一天,和牧民们打了个照面,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要双方相安无事,牧民也只不过是百姓,萧九辞并不想为难他们。 草原中心为总军营,北塬牧民居住北部较多,随后四周零零散散的牧民都有。 萧九辞将五万人分四个方向又成了四个中军营,随后又留了两万人分两个小军营把手在草原北边驻守着,以防敌人突袭。 除去分到三城维持治安的三万人,萧九辞还留了一万人把手着北境与草原的交界口处,以防内部事变。 安排好以后,萧九辞就住在了总军营。 总军营留下来的还是北塬人的兽皮瓦盖土屋,萧九辞也不嫌弃,收拾了一下,就直接住进了达穆咸原先的房子。 重修军营驻扎地的事情可能还要慢慢来,估计要等萧九辞回京以后才能开工了。 萧九辞早就吩咐各个伙房,备下上好的酒,上好的吃食。今晚她要在草原举办庆功宴。 对于其他没参加今晚庆功宴的人,萧九辞另外会补偿。特意支开吕棣农,不过就是想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起庆祝庆祝罢了。 第144章 庆功宴 草原夜晚的天,星星就如同几个军营上的篝火一般明亮。一闪一闪的,就像是那人欢喜的心,高兴的赤跳着。 在草原上摆着大桌大桌的酒宴,架着大火靠着牛羊,数千坛佳酿高高的垒在墙头… 萧九辞红着脸举着大碗的酒酿,站在最高的凳子上,身子一边轻飘的往后倒,凭空在椅背没有支撑点的时候站在了单边直立的椅子上。 将领们见了都怕萧九辞喝多了摔着,好不容易凳子四脚都触到平地上了。可偏偏萧九辞故作摇晃了两下又是抬脚高踩在了椅背点上。 一条腿直立一条腿屈着踩在稍高的椅背上,萧九辞没端酒碗的手肘夹在了屈着的腿上,微微转身俯背,支着长长的脖子就高举起了碗。 碗中似有些许酒酿撒出,但声音依旧清亮豪意四显:“今晚,能和将士们一同吃酒享乐是本侯最高兴的日子!” “本侯的身边也有很出色的将领,也有不畏生死英勇的士兵!总之南冀军各个都是好样的,不管是今日还是来时!本侯都希望与南冀军生死与共,喝酒吃肉!” 说着,萧九辞的眼眶微热了,声音也变得软了些:“但本侯现在还是要偏心一下。” 随后立马又萧肃了起来:“这第一碗酒本侯要敬战死沙场的弟兄,若有来世,本侯希望我们还是同仇敌忾的兄弟!” “敬!” 萧九辞一声令下,在场的数万汉子一同目光温热,高高的举起酒,气如高于天地,阔于山河。 然后萧九辞又出声震呵:“第二碗酒,本侯要敬在场和不在场所有将士将领。” 已经喝上了头,声音渐渐低音:“本侯敬你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希望所有从军的不管以后跟不跟着本侯的,希望你们都能从每一场战役中活下来!” 声音转而激昂:“活着才有生的希望!” 萧九辞大声宣泄着,一碗酒顺着喉咙又下肚了。 将士们也不甘落后,今夜是个高兴的日子,就连南初也都顺着萧九辞喝了酒。 “这第三,本侯想敬自己……”稳稳的站在高处,萧九辞细长的手臂高举着碗中的酒,说着自己都笑了。 “哈哈……”靠边上的将士都听到了他们威风的小侯爷说的话,有好几个也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萧九辞自己也不好不好意思,自顾自的就说着:“本侯自知不是什么善念满满的人,小时也不怎么听话,更是不会读什么圣贤书。但本侯觉得自己是个积极阳光的人,未来本侯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侯爷会坐到什么时候。但只要本侯在位,本侯还是南川侯,本侯就是南冀军的护盾,南冀军就是本侯的后盾。” “只要侯爷手握南冀军兵权,南冀军兵马雄厚,得猛兵虎将,一同征着天下!末将们至死都不惧皇权猜忌。”说话的是正四品的参将傅翎。 萧九辞眸光闪了闪,她记得傅翎,他年岁与父亲小几岁,也是从父亲手里亲带起的兵。 萧九辞眼眶微红,微醺的脸也烫呼呼的,面上已经有了醉意。只见她伸手就指着傅翎说道:“本侯记得你,你入伍时年纪比新兵蛋子大,冲锋陷阵两年就冲上了军官的位置,从前本侯在父亲身边经常看见你。” 说着,深邃的眼眸越发凝重:“是个勇猛的将领。” 傅翎得了夸奖也不自傲,只站起身子端了酒就敬萧九辞,声音郝亮:“王爷不在了,末将本以为底下的兵要被遣散到各个军营去了。末将们堕落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得到侯爷承爵的消息,末将在此多谢侯爷年岁尚幼就担起如此大任,免南冀军飘零浮世不得重用之难。在座的不管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还是年少成名的将军,谁不希望跟随的是自己敬仰的主子,谁不想征战沙场,拼取功绩,甚至青史留名!” “不顾来日如何,末将都愿意誓死做侯爷的剑刃!”说完,傅翎就干了一大碗酒。 随着傅翎的开头,数万士兵也跟着将军们的步伐,豪气干云齐声滔天的都敬了萧九辞酒。 很多时候,比起文臣的真情文意,萧九辞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些赤莽大汉。 一起喝了这碗酒,萧九辞更加收拢了南冀军的军心。 这一夜,是萧骁御离世后,萧九辞最肆意洒脱的一晚。 她生来便是一个向往自由阳光洒脱的人,却因为执念一直惑难于父亲之死。 她自知从父亲离世的那一晚起,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当晚的庆功宴,篝火连绵的像条威武长形的龙,照在另一边北塬牧民的眼里,那样让人心生叹息。 听闻大舜南川侯暴戾恣睢,杀人如麻,剑拔出鞘,必溅血光! 或许过了这一晚,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对于来日的未知,到底是通往什么,谁也不知道。 萧莘心里跟着众人一样高兴,可是高兴之余,他又担心侯爷回京后的安危。 不管表面上萧九辞装的多沉稳多睿智,在京城那个人心叵测心比水深的地方,萧莘没有办法不担心。 若是有人有心算计萧九辞,萧九辞不小心走错一步,就会引来位高者的猜忌。 正当萧莘凝眸沉思的时候,萧洵就挤到他旁边,悄悄的告诉了他一个事情:“哥,我上回跟着夫人出门的时候,见好些达官贵人在夫人面前提起你的婚事呢。” 在这嘈杂烟火气的环境中,萧莘冷不丁的听了这么一句话,心中瞬间提了起来,睨了萧洵一眼,就有些紧张的问道:“夫人…怎么说的?” 萧洵倒是不以为意的拿小刀划着羊腿肉,吃着肉继续回道:“夫人也没怎么说吧,只是回府时和老夫人提了一句你的婚事。” “老夫人好像后知后觉还问我你十几了,我就说你十七了,然后老夫人这才想到说了一句那是该想看媳妇了。” 萧洵又莫名的被萧莘恨铁不成钢的扫了一眼,萧莘心事沉重,压着嗓子就问:“你来的时候夫人还没有相看对眼的吧?” 萧洵边嚼着肉,只觉得满嘴肉香,想了想又告诉萧莘:“没呢,夫人说她不太好插手你的婚事,想着你若是有自己看上的便寻她去提亲,若没好的,她再帮你相看。” 萧莘瞬间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第145章 走错床第 到了深夜里,风呼呼的吹过,草原的天是有些凉的。 打了胜仗,萧九辞该升官的升官,该领赏的领赏。欢笑喜庆的庆功宴早早的结束,只留下一群士兵在忙碌打扫。萧九辞体谅他们辛苦,也额外给了赏钱。 今夜高兴,萧九辞不免喝的有些多,头晕乎涨热的很。就连这萧覃衍也被萧洵他们拉着喝了不少。 南初怕晚上萧九辞难受,想要留下来照顾她,可是也被萧九辞赶了回去。 比起南初的酒量,萧九辞都算得上是海量了。 今天这酒后劲很足,萧九辞就是怕南初这丫头待会难受,酒赶着她先回去了。 萧九辞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这两年年纪差不多到了,她自己在外面喝花酒喝醉了的时候,经常都是自己一觉睡醒第二日就好了。 萧九辞瘫在自己的大床上,这个床还是前一夜萧九辞就和北塬的人打个招呼了让人提前新送来的,就连萧覃衍的床也是他自己搬来的呢。 本来萧九辞说给他换个新的,这小子非不就要原来睡的这个。 说实话他那床挺软的,也刚好就够萧覃衍这个子睡。他人又挺重的,上回伤了挺久。 萧九辞看着那个床中间都睡得有点凹进去了,就想着给他换个新的,没想到这小子还认床了。 想起这事来,萧九辞稍稍支起身子抬着脑袋往斜对面的小厅看了一眼。 萧九辞那视线也只能看见萧覃衍还挂在床边踢趿着的小腿。 萧九辞轻笑了一声,那小子头一回喝酒,今天自己也喝高了忘记顾着他了,想着他早就躺在床上喝的谈醉如泥了。 这样想着,萧九辞微微摇晃的走过那个大厅,去了边上的小偏房。 小偏房也没有门,是和大舜设置的一样,给守夜的人睡得地方,以备主子夜里有需要。 不过萧九辞看这小偏房窗台上摆的小花瓶,萧九辞冷眸一笑,这屋子原来是达穆咸住的,这小偏房睡得是亲卫还是小娘子…还挺难说哈。 不过凝眸就看到萧覃衍像猪一样趴在榻上睡得昏昏沉沉不知东西南北,修长的腿还有一截小腿挂在榻边的时候,萧九辞忽然感觉有些无力。 这家伙的睡姿还真的是随意。 萧九辞眯眼瞥了萧覃衍一眼,走到边上去把今日新买的脸盆放到了床头边,最后连靴子都没给萧覃衍脱,拉着被子就蒙头盖脸的给萧覃衍象征性的罩住。 “唔~”萧覃衍迷糊的睁不开眼睛,闷哼了一声瞪着两条半漏在外面的小腿就转了半边脸趴着睡了。 看着睡相难看又难得乖顺的萧覃衍,萧九辞简直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这小子今日喝了多少,竟是睡得这么不省人事。 萧九辞自己也困的不行了,没洗漱没解发就连衣裳都没脱蹬了靴子就蒙头大睡。 外面留了一万喝了几杯神志清醒的士兵巡逻,夜里静寂的很,除了虫鸣声就是汉子睡觉打呼的声音。 半夜里,萧九辞抱着被子暖烘烘的睡得正香,另一边的萧覃衍可就没这么好受了。 半夜睡醒只觉得喉咙干痛的萧覃衍立马迷迷糊糊的艰难爬起,还未离床就深觉脑门涨裂般的痛,忽然咽喉涌上恶心之意,瞬间难受的翻身趴在床边翻涌呕吐,刚好将萧九辞放在他床头的脸盆精准无误的吐了个臭气熏天。 吐完以后,萧覃衍半仰在榻上,难受的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眉心。 该说不说,这动作简直和萧九辞烦心的时候捏眉心连神韵都学了七八分像。 坐在榻上歇了片刻,萧覃衍的眼神这才清醒了一半。随后他只觉困意上头,想睡得很了,但又渴的不行。 这才顶着困意摸着黑爬起来往大厅的方向走去,一直到摸到冰凉的楠木圆桌,这才拿起水壶到了冷水喝。 萧覃衍仰头喝了好几杯,将水壶都喝空了才意犹未尽的眯着睡眼朦胧的眼睛走了。 但他直径的向前方走去,根本未曾发现自己的方向走反了。 一直走到斜方向萧九辞的床榻边,萧覃衍被床阶绊了一下,身子直径的半摔在了萧九辞的床榻边。 萧覃衍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摔倒,头和身子歪在萧九辞脚榻边,屁股还摔坐在床阶上。 嘴里嘟囔了两声,抱着萧九辞脚边的被子枕在头下,两腿微微这么一伸竟就这么睡着了。 萧九辞睡得正香时好像在梦里听见了什么大物摔碰的声音,但睡着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依旧没醒过来。 一直到翌日,太阳早早的升起的时候,连着萧莘自己几个副将参将几乎睡过头了一半。 天大量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全部被叫醒全副武装的跟着将领们去了草场训练。 今日大多数人都起的晚了,就连南艾也不例外,睡醒了之后就着急忙慌的洗漱去练功。 除了萧九辞门外站岗的士兵换岗,根本就还没人来喊萧九辞起床。 大家好像都商量好了一般,都未来打搅萧九辞的美梦。 直到太阳升的越来越高,清晨第一抹微阳透过窗户照在萧覃衍趴在榻边睡着的脸上。 本就俊逸的脸睡得正安逸时被照的阳光朝气了些,强烈的光照的萧覃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萧覃衍第一眼睁开的时候,入眼的就是萧九辞屈着身子抱着被子舒服到快睡到榻边的脸。 而萧覃衍自己就睡在萧九辞的脚边,刚开始的反应还是昨天自己明明还在喝酒,现在怎么就会睡在地上了呢? 一直到萧覃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远处有一张好看的脸,然后就奇迹般的动也没动就这样一直趴在榻边打量着萧九辞熟睡的脸。 其实他之前就觉得她好看,但是似乎这样安静姣好的睡颜,这种感觉莫名的让萧覃衍的心里很舒服很安心。 萧覃衍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一直痴痴的看着萧九辞。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覃衍都感觉到照在自己脸上的阳光灼热了起来。 这才不紧不慢的支起身子,揉了揉酸涨的膝盖,站了起来。 第146章 醒酒汤 也就凑巧了,刚好萧覃衍站起来弯腰搓揉膝盖的时候,偏偏萧九辞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 萧九辞睡得慵懒舒服,伸出手臂枕在颈间,属于还没完全清醒的状态,一睁眼睛就看见萧覃衍直直的站在自己床前。 萧覃衍的发鬓也乱糟糟的,衣衫也睡得皱巴巴的,眼睛甚至还沾着某种*v*,显然也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你怎么站在这?” 这话问的萧覃衍自己也懵了,心里莫名有点心虚,对啊,他怎么会睡在这? 挠了挠后脑勺,才发觉昨天晚上自己好像起来找水喝来着,仔细想了想,萧覃衍只觉头一阵疼。 “我是来找水喝的,后来摔了一跤,不小心到你这儿来的。” 说着,萧覃衍还心虚般的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然后故作镇定的走了。 萧九辞躺在床上抓了抓头皮,望了望那有点距离的客厅,自顾自的遐想起来。 想想那客厅的桌子离自己床边还有那么一点点距离,这孩子怕不是喝急了才能摔这么远? 萧九辞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唤了人备水,转身就拿着干净的衣袍准备去洗漱。 一觉睡到大中午了,南初她们都将午膳摆好了,才见到萧九辞和萧覃衍两个人出来。 “侯爷起来了,快来吃午膳。”萧洵一想到马上就要回京了,心中不发的兴奋。 萧九辞一身姜红长袍,肩身以下都用金丝绣着鹤云,袖口和领边都修着银白的祥云边,腰间是一条用银彩丝绣的麒麟瑞图红金腰带,麒麟的两颗眼睛是红宝石点缀的,另外萧九辞还拿出来一块上品白玉佩挂在腰间。 这身行头是上回家里给她送的年礼里面的,是祖母和外租母一起为她缝制的,从里到外都是出自了家里长辈之手。 唯独那腰带是母亲亲手做的,许是觉得她现在穿衣袍不方便吧,才给她量身做了一块腰带。 其实萧九辞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也会穿男子一般的长袍出门,但是腰带的话除非要量身定做才能做到她这个腰身的腰带了。 萧九辞的身材很细挑,许是今年出征的条件下,让她越发窈窕,腰间收了许多,改翘的地方也渐渐凸显。 而萧覃衍身上依旧穿着赤色的衣衫,虽然不如萧九辞身上的贵气,但萧覃衍身材好啊,长得也好看。 两个人一出现就让南艾看的莫名奇怪。 倒是南初见了萧九辞穿的贵气玉公子的模样,不禁连连惊叹:“难怪世人传南川侯是个玉面似的罗刹,就我们侯爷这长相这气质,妥妥的贵公子好嘛,还罗刹呢。” 萧洵在府里时也见过这套衣袍,跟在主母身边办事的时候,他亲眼见到主母为侯爷绣这条腰带:“侯爷今儿这么想起穿这身衣袍了,这套衣袍老夫人和沈老夫人赶了好几天工才绣出来的呢。还喊了京城绣工最好的云娘子来指导着绣的。” “其他的衣裳夹袄什么的,都是主母喊云娘子她们绣的,本来这套衣裳老夫人还想在里面缝一层厚绒做春衣的,可惜来不及了才做成这样。” 众人听了萧洵这样说,看向萧九辞身上的目光更加珍惜了。 南初鼻子酸涩:“难怪侯爷一直没穿这套衣服,应该是怕这边刀剑勾坏了吧。” 萧九辞顿时无语凝噎,南初只说对了那么一点点,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萧九辞自己原先将这套衣服与冬衣夹袄披风放在一个箱子里了,然后就忘记穿了。 前几日找出来,就想着这两日穿的。 不过萧九辞摸了摸鼻尖,也没好意思反驳南初的话。 “侯爷昨夜喝了不少酒,南初给你熬了醒酒汤,过来先喝两口再用午膳吧。”众人还沉浸在萧九辞新衣的惊艳中,萧莘就已经招呼着萧九辞过来喝醒酒汤了。 经过萧辛这么一说,南初这才想起自己还做了醒酒汤,“对啊,才想起来呢,一早就熬了醒酒汤了,给那些头疼的将士一人灌了一碗,专门还给侯爷备下了一些,一直等着侯爷呢,都热了两回了。” “我去给侯爷盛。”说着,南初转头就往饭桌上走。 见状,萧九辞立即喊道:“给阿衍也盛一碗吧。” 南初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萧覃衍干笑了一声,有点尴尬似的点点头:“好,差点把他忘了。” 萧覃衍也不作声,就直直的站在后面,每回一起用膳的时候也喜欢坐在萧九辞边上。 对此萧莘也不知道回府后,侯爷要是和老夫人主母她们一起用膳,这小子会不会脸皮厚也这样坐下去。 在外面,侯爷随意惯了,也都是当把子兄弟一般的,也就无所谓了。 可主母她们就不一样了,那是要尊敬的人。 不过显然萧九辞自己也没想到这些,萧覃衍一如既往的坐在她边上老老实实的吃自己的饭,也不吧唧嘴也不说话。 吃饭就真的老老实实的吃饭。 萧覃衍偶尔吃到喜欢的就吃那一个菜了,萧九辞就会给他夹别的菜了:“别光吃那一个菜,别的也好吃,小孩子长身体不能挑。” 就吃东西这方面,萧九辞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不太爱吃胡萝卜青菜梗,肉的话不挑。 不过和萧九辞一样,也不太吃葱姜蒜啥的。不过萧覃衍也不挑出来,就是自己默默的在碗里挑到一边。 萧九辞见他不爱说话,就每样都给他夹点放碗里,然后自己边吃饭边照看着他。 众人见此也见怪不怪了,刚开始的时候侯爷还会唠叨萧覃衍挑食,后来可能是习惯照顾这小子了吧,连侯爷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她夹菜的动作越发熟练了。 第147章 小狼崽 用完膳后,萧覃衍被萧九辞赶去了练武场,反复练习着高难度的训练。 看着那越发健硕的身姿,萧九辞心中有一种自己养的孩子终于长成的欣慰。 即将回京,萧九辞不得不将一切事情尽量都安排好。 上回她让萧莘去为三只小狼崽寻驯狼师,在北境靠雪域这边是比较近的,驯狼师有,但手法老练优秀的也就那两三个。 萧莘办事也利索,找了一个年纪颇大的驯狼师,好在办事利索,在四月份的时候小狼们就已经进入训练了。 那个时候驯狼师请萧九辞给三只小狼赐名,萧九辞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没给小狼崽取名字。 后来看看三只小狼崽子长得几乎都一样,除了眼睛瞳色不一样以外,萧九辞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了。 看着一直小狼眼睛是灰蓝瞳,就随便取了名字叫岚璎,另一只小狼眼睛呈深邃的黑色,干脆就叫了玄青。 还有一只小狼的眼睛是异瞳,一只眼睛深黑偏棕调,另一只眼睛是灰蓝色的,一眼看去高贵感就出来了,所以萧九辞给它取了名字叫玄异。 今日萧覃衍伤已经大好,已经开始练功,萧九辞就不在拘着他了,自己带着南艾去看了三只小狼崽。 距离过年将它们与萧覃衍一起带回来的时候,已经五个多月快半年的时间了。 那时候的小狼崽子还是和大犬崽子一般大,现在再看,已然是大狗的体型了。 通体雪白发亮的皮毛,一双狡黠幽亮的眼睛,甩头的时候健壮脖颈与前腿随着翻动的毛发,后退迸发凸显的肌肉感,高傲的头颅,身姿站的稳健。 让萧九辞一眼看去,前些日子相互追逐打闹的顽劣小狼瞬间成为了过去。现在的小狼们威风凛凛,渐渐有了血性野性。 萧九辞站的远,驯狼师正拿着长矛一样的兵器,模拟似的向三只小狼挥舞着,而体型半人高的小狼们眼神就凶了起来,脖颈微微一紧,脑袋微微上前,前爪已经等待时机。 后腿稍屈蓄力,眼神变得凶狠,在相互僵持中,三只小狼就开始移动自己的方向,移到三狼呈包围壮的时候才扑跳上前围攻驯狼师。 比如咬住驯狼师手中的长矛,扑倒驯狼师,前爪按住猎物般的,低头扯咬猎物的脖子…… 萧九辞站在原地看了很久,这个驯狼师训练小狼们很有自己的一套。 当驯狼师放下长矛,解开防护甲,吹响独有声音的口哨时,小狼们立马松下警惕的狼爪变得温顺。 雪域狼王膝下的小狼们是具有灵性的,血脉下的野性人为是压制不住的,唯有感情,再厉害的人只要有感情,那就有软肋。 萧九辞忍不住为驯狼师拍手鼓掌,小狼们的嗅觉很是灵敏,但步入训练的小狼们就如同新兵一样遵守纪律。 此时听到哨声的解放,早已奔向萧九辞而来,或许小狼们这一生永远都会铭记萧九辞的味道。 驯狼师反应过来萧九辞的存在,立马放下羊鞭,小跑过来向萧九辞行礼:“见过侯爷。不知侯爷前来,未曾见礼,还请侯爷赎罪。” 萧九辞面对小狼们围绕舔舐的亲切,笑盈盈的说了一句:“无妨,不必多礼。” 不经意间,萧九辞已经打量了驯狼师好几眼。 驯狼师是个年过半百看似敦厚的男人,身上穿的布衣看似朴素,但胜在干净。说话也如同寻常百姓一样带着微微的紧张,行为也有些不自然。 萧九辞眉眼微垂,盯着他手中用麻绳挂着的哨子看了几眼。 想起寻常哨子都是尖锐响亮的声音,可刚刚萧九辞听到的确实温和的带着草木竹叶的萧萧声。所以萧九辞就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哨子似乎与本侯寻常听到的哨子有些不一样。” 驯狼师拿起哨子双手递给萧九辞,声音低沉有礼:“启禀侯爷,这哨子是草民自己做的,做的是马鸣萧林声。草民家住北境,家里穷没什么吃的就上山去打些猎物,入了深山就时长会遇见猛虎野兽。那时候草民就注意到这些兽禽有时候听到树叶萧萧作响的声音会放松警惕。” “所以后来驯兽时,草民就自制了这把哨子便于驯兽。有时候兽也是会有失控的情况,但尖锐的声音只会激发野性的愤怒,所以草民这才自作聪明的一直用这种哨子驯兽。” 听到这里,萧九辞也有些好奇的问:“你干这行多久了?” 驯兽师微微垂首恭敬回答:“会侯爷,有二十年了。” 萧九辞再问:“从未失手?” 驯狼师渐渐从容自信:“是。” 萧九辞拿着哨子打量了一下,哨子是竹子做的,除了声音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 萧九辞看了以后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满意。 继而伸出手摸了摸蹭自己脚边的玄异毛茸茸的脑袋。褪去威风的样子,小狼们乖顺起来很是可爱。 期间,驯狼师也不敢抬头。 过了一会,萧九辞心情不错,对驯狼师的办事效率也很满意,抬手间就给了赏钱:“赏。” 南艾从荷包间像从前一样拿了几颗金裸子递到驯狼师手里。 一颗金裸子看大小的话就大约相当于二十两银子了,驯狼师从前从未收到过这样大的赏钱,当即忍不住高兴就谢过了萧九辞:“草民谢过侯爷赏。” 萧九辞专门带了羊腿给小狼们吃,和小狼们亲近了一番后,就让人把羊腿拿了上来。 小狼们上前撕咬吃的正欢时,萧九辞去寻了驯狼师说话:“本侯问你,若是这几日本侯想带着它们一同回京,是否稳妥?” 这个问题问的驯兽师都愣了一下,思考了几息时间才回答萧九辞:“回侯爷,狼是个桀骜难驯的兽禽,就算这小狼是侯爷亲手养大的有感情。但以免万一真的出事,况且侯爷若是想把狼崽子带入战场,恐怕还是要驯上三五个月才好,到时候小狼逐渐长成方稳妥一些。” 听驯狼师这么说的话,萧九辞仔细想了想,倒是自己心急了。 仔细一想京城是个是非之地,若是万一不好有心人故意诱导,也难免不会出事。 第148章 学子魏询 萧九辞颇为失望的说了一句:“也是。” 看着萧九辞失望,驯狼师刚刚收了她的赏钱,现在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左思右想了片刻,驯狼师张口对萧九辞说:“侯爷,其实那只灰蓝色眼睛的小狼性子还蛮温顺的,比较好驯导。若是侯爷真的想带一只回京,还是找个驯养的人比较好。稍微带一带,每日驯上一驯,平时注意一些,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萧九辞眼前微微一亮:“此话当真?” 见萧九辞面露喜色,驯狼师心中也发怵,只试探性的回了一声:“但真的只能先带一只,因为狼群喜群起而攻之,若是难驯不听话,一起带回去怕是麻烦,一只独狼的话还好一些。” 萧九辞自然是明白驯狼师的意思,只说了一声,便道了谢:“本侯知道了,多谢驯师了。” 能带一只回去,已经是挺好的事情了,若是一只都带不回去,怕是那个小子心里要七想八想了。 能帮萧九辞解忧,驯狼师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驯狼师还是对萧九辞说:“侯爷那里可有玉石?草民可帮侯爷做个玉哨,玉石做的萧哨哨声更加响亮清脆些,但声效是一样的。” 萧九辞思绪一转,想来也是,若是不听话,带个哨子也好以防万一。 也就应了驯兽师:“那好,看驯师的速度了,不日本侯凯旋回京,到时交给本侯就行。若是做的好,本侯还有赏。” “不过这几日岚缨还是要驯师多费些心思了,尽量多驯熟些,本侯带回京也好少非些力管教。到时候时机成熟,玄青和玄异可能会直接留在草原助战,本侯也想留驯师帮着驯养。” 驯兽师听了萧九辞的话,心中也难逃喜悦,连连答应了萧九辞的要求。 萧九辞从驯场回去时,路上还想着本来还想着能带就一起带回去了,仔细想想,留两只在草原这边也好。 回去以后,萧九辞又去了渝州内自家的书坊。喝了点茶看了会画本子,大概也看到了些用功至极的学子。 寒门学子有不少,期间萧九辞也注意到一灰色布衣学子看书极为痴迷投入,看着才气过人,人生的也挺文气轩俊。 倒也不是看他生的好萧九辞才注意到了他,主要是气质吧。 怎么说呢,就是看着就不是池中之物的那种人。 故而,萧九辞离开时,去柜台里询问了掌柜那个学子。 掌柜的刚好也熟知那个学子叫魏询,便告知萧九辞那个魏询家中父母去年开战前就身体不好一起去世了。 现在魏询家中还有一个幼弟,应该才五六岁吧,具体情况掌柜的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魏询这人家中苦寒,年幼时父亲就腿伤卧病在床,母亲打零工供着他念书,只盼着年少的他能一举考中。 后来不知怎么的母亲也生了病,这才撒手人寰,留下了一对苦命兄弟。 现在魏询在书坊会经常抄写书本来换取银钱,倒不至于饿死。 萧九辞问到魏询的学识,掌柜的倒是露出赞叹的表情,只说魏询这人勤奋好学,学识过人,不出意外的话,定能考中。 听到这里,萧九辞只叮嘱了掌柜的两句,说是若魏询有难可以适当相助,但必须时不时的告诉魏询这家书坊是南川侯府名下的。 萧九辞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既然都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萧九辞的用意。 接受了南川侯府的帮助,那自然不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后来也是因为一点小事,其实就是萧九辞去渝州知府郑邢那里找了御史吕棣农,这才耽误了萧九辞一点时间,这才拖过了晚膳的时间才匆匆回去。 萧九辞用着过几日就回京了为由,托了吕棣农先在城中帮衬几位知府几日,随后再同自己一道回京。 吕棣农也不疑有他,直接就应了下来。 萧九辞以前没半个时辰就回了军营,现在驻军地设在了草原,路辰直接延了一个时辰多,回到军营时,萧莘他们晚膳都吃了半个时辰了。 本来南初想着侯爷回来晚了,还特意像往常一样给侯爷留了晚饭,一直温在那里的。 结果萧覃衍这小子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吃了晚饭,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竟转头又将侯爷的晚饭给吃了。 南初发现时,这小子都撑的吃不进去了,还死命的把最后一口都噎呼呼的塞进了嘴里。 南初怕他撑的不行肚子难受,又回屋里给他寻了点药吃了下去。 结果就看见这小子在铲伙房仓库的面粉,铲的还不熟练,把好些面粉撒到了地上,一踩一个脚印弄得地上白花花的印子到处都是。 南初有些气急了就训斥了萧覃衍:“你到底想干嘛呀,你弄面粉做什么?” 萧覃衍连看都不看南初一眼,自顾自的就端着木盆回了厨房。 结果他居然还知道用瓢舀水和面,动作生涩又慢吞吞的,但是却看呆了南初的眼睛。 这傻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和面,惊的南初直接就上前指着萧覃衍,就大声问道:“你和面干什么?而且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和面?” 萧覃衍也不理会南初,自顾自的揉捏着半水半面的粉球,还没和好呢。 南初见他不理会自己,这回真的是气到心肝炸裂了。 此时想到侯爷还没回来吃晚膳,自己给侯爷留的晚膳被萧覃衍给吃了,南初就生气。 这家伙长身体也不带这样吃的吧,哪有吃不下了还硬塞的,不过看来侯爷的晚饭是要重新做了。 南初也不想麻烦别人了,直接就自己就地取材正准备动手。 刚要舀水洗菜的时候,结果就听到背对着自己的萧覃衍默默的说了一句:“别做了…我和面给她。” 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入南初的耳朵里,南初洗菜的动作一顿,萧覃衍刚刚说什么? 感情这小子和面是为了侯爷? 不过南初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也是哈,这小子什么时候会为侯爷以外的事情费过心思。 最终南初也没说什么,就淡淡的盯着萧覃衍忙碌的背影看了一会,随后走出了厨房。 罢了,随他去吧,到时候做的不好,等侯爷回来她重新做就是了。 第149章 面 随着萧覃衍在小厨房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萧九辞就已经回营了。 外头回来也不知道吃啥,刚好也没吃饭,肚子正饿着呢。 回了屋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也没见人端吃食上来,萧九辞这就感觉不对劲了。 要是平时的话南初那丫头早就催促着她吃晚膳了,怎么今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难道是没给她留饭? 但萧九辞仔细一想也不应该啊,南初这丫头不会不给她留饭的。 萧九辞身后跟着南艾,南艾就跟着萧九辞站在原地思考。 萧九辞眉头一皱,就开始补脑各种理由。 但还没够她想好一会儿呢?抬眼就看见了萧覃衍端端正正的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进来了。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清汤面,面条有些圆有些宽,还有几根煮的时候可能黏到一块去了,所以坨在一大根面条中间甚至还有些生面。 面汤是清褐色,应该是放了点豆酱,什么飘着的小青菜还有鸡蛋,那个鸡蛋煎的就有点惨不忍睹了,半个都有点黑乎乎的…… 萧九辞微微张着嘴,嘴角有些上扬似的尴尬,眉头紧蹙着,满脸都是疑惑。 倒是萧覃衍右脸棱角那里蹭了点面粉,还有身上飘着一股微浓的柴火烟油味。 还没等萧九辞开口问呢,萧覃衍就推了推那一碗面条,眼眉微皱的说了一句:“吃嘛?” 萧九辞被他问的眼神呆滞,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就见南初急匆匆的从外面跑回来,一进来萧九辞的眼神就望向了她。 而南初两脚刚踏进门就见侯爷一脸为难的盯着自己,慌忙走上前看着懵懵无知的萧覃衍和眼神微微凝滞的侯爷。 南初几乎瞬间解释道:“萧覃衍今儿不知抽了什么风,竟把我给侯爷留的晚饭给吃掉了。” “然后…”南初手舞足蹈的尴尬的和萧九辞解释着。 “然后他就自己在小厨房里倒腾来倒腾去的,问他做什么也不理我,我就没管他。我还想着等侯爷回来给侯爷做热乎的吃,结果没成想他自己做了一碗面出来……” 听见南初的说话声,萧覃衍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微微低着脑袋,面无表情的一声不吭。 对于南初的解释,萧九辞惊呆了。 萧覃衍什么时候学会做面了?他又怎么会想着给她做面? 想着,萧九辞移目就紧盯着萧覃衍看。 想着萧覃衍不好意思,萧九辞特意对南初说:“南初,你先去看看小厨房有没有什么东西损坏。” 南初目光停留在那碗勉强入眼的面条上,支支吾吾的就问道:“那我再顺便去给侯爷重新做一碗吧。” 此话一出,萧九辞倒是毫不犹豫的回绝了:“罢了,不用麻烦了。既然阿衍做了,本候将就着吃了便是,也尝尝我们阿衍的手艺,免得浪费了。” 听到这话的萧覃衍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间又亮了起来。 见状,南初张口欲言又止,见萧九辞眼神坚持,她也没再说什么,举止有礼的退了出去。 萧九辞一路赶回来,肚子本来就饿了。 现在看着眼前端放着的这碗面,虽然卖相不太好看,看着也不太好吃,但它散发出来的清淡之气还是一点一点的勾着萧九辞的味蕾。 萧覃衍半弯着身子满脸期待的为萧九辞递上筷子,眼中的小心翼翼深怕萧九辞说不吃了。 萧九辞也不好打击小孩子的自尊,还是不安的尝了一口,面条没什么嚼劲甚至还有些坨了,口感确实是不好吃。 见萧九辞吃了面,萧覃衍难得贴心的舀了一勺汤递到萧九辞嘴边,萧九辞看着嘴边冒热气的汤还是小心的自己吹了两下才试探性的喝了一口。 萧九辞眉眼上挑着,仔细的品味着刚刚那清淡的味道。 好在萧覃衍那面只是拿那豆酱上了点颜色,并不是放了很多,不是特别咸。 其实要求放低点,这面做的也还行,不算特别的难吃。 想起自己第一次下厨为父亲做长寿面时,那盐巴放的能把舌头都咸掉... 萧覃衍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吃,本就小心翼翼的还是想给萧九辞尝尝,结果就看见了萧九辞这复杂惆怅的表情,眼中就有了明显的失落感。 “是不是...不好吃...” 耳边听到带着失落的声音响起,萧九辞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望着面前这像小狼一样耸拉着脑袋的萧覃衍,萧九辞只是伸手摸了摸萧覃衍束着发的头顶。 “不会啊,挺好吃的,就是看着不好看而已,我们阿衍第一次做下厨已经做的很好了。每个人第一次尝试时都会遇到困难,就算做的不好也没关系。”萧九辞难得有脾气轻声的哄萧覃衍。 要换成平常的话,萧九辞早就吼萧覃衍叫他别多想,做不好下回继续做好就是了。 萧覃衍自己也深知萧九辞的脾气不好,今儿听萧九辞这么说还真就以为自己做的还看的过去了,心中瞬时高兴了起来。 不过萧九辞吃了几口之后,就忍不住好奇的问萧覃衍道:“你这小子今儿怎么想到给我下厨做面吃了?平常也不见你给本候做点什么开开胃。” 萧覃衍脸不红心不跳的不以为意的就回道:“士兵们说起什么成亲,说以前长辈和他们说要他们像家里照顾自己一样照顾新妇。” 看了一眼正在吃面的萧九辞,萧覃衍继续说道:“我想起阿辞对我好,我也对阿辞好。” 话一说完,萧九辞嘴里正嚼着的面差点一口喷出来。 萧覃衍的话说的很简单也很生硬,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生硬直板的人,也不懂别人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心里只知道萧九辞好,那他这辈子也要对萧九辞好,要很好很好才行。 “新妇?”萧九辞尴尬的擦了擦嘴角不小心喷出来的汤汁,疑惑的问了一句。 萧覃衍憨憨似的点了头。 萧九辞也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哭笑不得又有些无语的说:“那是男子到了适龄的年纪,家中长辈为他们张办迎娶媳妇的叮嘱,说要好好对媳妇,不然媳妇怎么一心一意跟着他们。” 萧九辞想想都能重复出来的话,萧覃衍竟然还不懂其中的意思。 第150章 睡她屋子里 见萧覃衍皱着眉头还有些不理解的样子,萧九辞微挑眉眼轻叹了一口气。 低头喝了一口汤,这才继续和萧覃衍解释道:“就是以后再过个几年,阿衍到了娶妻的年纪,我给你相看娘子,和娘子成了亲,娘子就会和你过一辈子,给你洗衣做饭生孩子,你们相敬如宾,日子过得甜甜美美。所以你要对娘子好的意思。” 萧九辞认为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可是还是见萧覃衍皱了眉头。 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反正萧九辞是没有力气再解释了,萧九辞继续低头吃着面。 其实萧覃衍的想法也很简单,他不过是有些排斥罢了。 娶娘子的话,萧覃衍知道,先前练功时,经常能听到休沐的士兵们一起谈论攒银钱娶媳妇的话。他又不笨,学了书上的东西后,早就知道了其中的意思。 他只不过是单纯的相对萧九辞好罢了,因为他觉得萧九辞对他很好很好。不是因为媳妇不媳妇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萧九辞说以后还要亲自给自己相看媳妇的时候,自己会莫名的心情低落。 不过萧覃衍也只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出来,他本身话也不多,也不喜欢老纠结些什么问题。 看着萧九辞端着碗将最后一口汤都喝完了以后,萧覃衍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表面处乱不惊心里却像撒了欢似的开心。 “对了,谁教你做这个面的?”萧九辞把面吃完了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萧覃衍表面上处变不惊的替萧九辞收了碗筷,顺便回答了萧九辞的问题:“没人教。” “那你怎么会做?”萧九辞继续问。 “有一回看见伙房做。”萧覃衍端着空碗出去了。 “看一回就会了?”没一会儿见他回来,萧九辞继续追问。 “嗯。”萧覃衍依旧淡淡的回了一声。 而萧九辞整个人却躺在贵妃椅上,任由弧形的椅脚摇啊摇啊。 脑子里却在回想自己刚刚问萧覃衍的问题,忽然一想,感觉自己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明明知道萧覃衍这家伙比常人聪慧一些,看一眼照着做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萧覃衍这小子和常人打交道根本就是个哑巴模样,怎么会去虚心请教人家这些呢。 躺在贵妃椅上,萧九辞眉眼弯弯,眼中带光宛如倾泄遗落的月光。 萧覃衍在一旁瞧她,就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冶容多姿,眼波才动巧目倩兮,让人猜不到眼中的意思。 萧九辞年纪尚幼,脸还未长开。可现在的秀色可餐已经就能看见以后那张让人惊艳的容貌。 萧九辞无聊的翻着一本杂记,对着正发呆的萧覃衍就说了一句:“阿衍,你想和我回京吗?” 萧覃衍回神,没有犹豫直接回答了萧九辞:“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萧九辞轻笑一声,只觉得萧覃衍还是个孩子,他没去过京都,或许去过之后,也不会想要留在哪里吧。 想起今日去看了小狼崽子们,萧九辞也没有隐瞒,坦诚的对萧覃衍说:“可是小狼们还没有驯好秉性,咱们暂时只能带岚璎回京城。若是你想留下来等…” “不等,我和你一起回京城。”萧覃衍声音坚定,好似生怕萧九辞半路反悔,丢弃了他。 见他这副孩子般的模样,萧九辞笑出来声,只无奈的说了一句:“好,和我一起回去。” 萧九辞自己都没发现,对于萧覃衍,她不止是放纵管教,还带了些稚气宠溺。 怕萧覃衍回去生事不守规矩惹了家中长辈,萧九辞还多嘱咐了几句:“阿衍,回京后,不比边疆行事洒脱,还需多多约束自己。” “在府中,行事不可鲁莽,与家中主母长辈要多多问好,尊敬有礼,与家中兄弟姐妹要多多谦让,和睦相处。” “不过你话少,养的桀骜的性子和我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哈,我回府时对长辈行礼时,你也要行礼。出了府邸,我颔首以示礼貌的,你对人也客气些。我不理会的你也别理会就是。若是跟着我进了宫,别乱跑多拘束些就是了。” “在外面遇到一些不长眼的,你尽管出手教训就好,若是过分欺辱了你,打死了也算在我头上。不管如何,我就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萧覃衍在萧九辞面前还算乖巧,认认真真的应下了:“好。” 另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萧九辞还想和萧覃衍说一声,怕他回去知道以后闹腾。 “另外,就是,我府上住的院子,闺房里是有小隔房的,但那个只能是给女子睡的。你回去以后就不能睡在我屋子的小隔房里了,要是被我母亲她们知道了,可是要骂死你的,知道了没有。” 一听还有这事,萧覃衍眼神立马变了,脸一板就不想答应萧九辞。 他自从跟着她回来,不管床板大小,他都守着她睡,可一听到以后不许他睡了,萧覃衍就觉得很不高兴。 萧九辞一见萧覃衍闷不吭声了,就知道他闹脾气了。 “人家大夫都说你我岁数相差没多大,人家自幼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要是睡我屋子里,我是没意见,府上的人嘴也严实,但你要是被我母亲知道了,她会把你赶出去的。” “你要是被赶出去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我院子里厢房也很多的,每间屋子都很大,要什么都有,摆件也很漂亮的,床也大的很,怎么翻怎么睡都舒服。” 萧覃衍紧绷着脸,看不见的牙关轻轻咬舐着抿紧的嘴唇。 不管萧九辞怎么说,萧覃衍都不打算回应萧九辞这个问题。 最后没办法,萧九辞好说歹说只能答应了萧覃衍的要求,将她屋子里的隔房四周封严做门墙。 萧九辞算是明白了,可以隔挡,但他就是要睡在她屋子里。 可萧九辞没想明白的就是,为什么都愿意隔挡了,就是不答应睡在隔壁厢房呢? 第151章 结亲 萧九辞还在草原驻军之际,便迎来了五月初五端午节。 大舜的端午节是个比较重要的节日,先前忙于军务错过了清明节时,萧九辞远在边疆只能默默的给萧骁御烧些纸钱,自己和萧辛几个人偷偷的拜一拜。 但萧九辞知道就算没有自己在,家里的长辈也会去给父亲扫墓。 端午节还没动身回京,错过这么些个佳节时日,是她对家中长辈最大的亏欠。 前两日伙房就提交了采买单册,萧九辞知道他们已经在准备包粽子了,每个营帐门前也插上了艾草。 艾草独有的气味让萧九辞站在门前远望时不禁思绪万千。 这个时候的京城应该很热闹吧,在这一天每家每户洒扫庭院,挂艾枝,悬菖蒲,赛龙舟,逛集市… 萧九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是在外面野到不回家的孩子。 今年就戎装加身,成为了京城第一个承爵侯位的女侯爷。 这世间多端的变化,实在是让人应承不来。 不过,过了这两日,她也是时候该回京了。 南冀军军中士兵喜笑颜开,各个脸上都挂着难以言喻的高兴。 而离他们不远处的牧民看着大舜士兵这样聚在一起同乐的画面,心中感慨也良多。 与大舜驻军南冀军也共同生活了好些天,他们的士兵训练有素,待人热情温和,不像北塬士兵那般蛮横粗鲁。 但心中的疙瘩是没办法这么快放下的,双方都还需要磨合,尽量和平相处。 北塬牧民也不知道大舜这个女侯脾性如何,若是如外界所说的那样,那这女侯倒是从未刁难过他们。 他们好像成了透明物一样,没人搭理。 这几日,听闻北塬几个部落都不怎么安生,尤其是将各地势力划分一些出去给阿氏烈部落时,各部落形势都是剑拔弩张,一言不合都会动手的那种。 二王子布鲁戚桉废了一只手,三王子布鲁登骐回去以后也是明里暗里的打压阿氏烈部落。 现如今以前站布鲁戚桉的首领大臣们也纷纷动摇,暗地里也几乎都笼络了大王子布鲁原廓。 布鲁戚桉现在算是走一步算一步,步步艰难,如履薄冰。 沉下气之后,也是将怨气全部推到了那个大舜女侯萧九辞的身上。 北塬王精明了半辈子,对于儿子们背地里的较量,他知情但并不插手。 这是一场王位的较量,也是一场兄弟之间的磨炼。 布鲁戚桉废了手,北塬王心痛但并不担心,反倒是布鲁登骐有勇无谋的性子让人堪忧。 大舜边疆局势暂稳,大舜举朝也安心的过了端午佳节。 当天晚上宫中举行了盛宴,邀了朝中的文武百官携家眷以聚之。 什么王妃侯夫人将军夫人以及各家的小姐太太们全到场了,包括什么县主公主的。 南川侯府只有沈琉去了,身边带着两位嬷嬷苏迁和周芝,另外就是南苏和南予了,身后跟着几十个自家的侍卫。 这是自去年以来,南川侯府头一回出席这样的宴会。 见沈琉前来参宴,一听人都到宫门口了,帝后都惊的手足无措了。 除夕时宫里办年宴,沈琉都没前来赴宴。金殿高堂之上,南川侯府的位置空了许久。 今儿来报南川侯府的南川王妃坐着华贵的马车往往宫里驶去了,众人心中都惊了。 宫宴还未开始时,皇后就让人立马去检查了南川侯府的座位排空布置。生怕南川王妃来了以后觉得哪里不妥,到时候落了个轻看南川侯府的名声,皇帝怪罪下来,她也不好交代。 宫宴开始时,朝中大半大臣带着家眷落座时,沈琉这才进大殿。 沈琉一身珍珠锦缎华服,头上带着贵气的簪饰,虽是不多几件,而珠光宝气,晔晔照人。 沈琉气质婉而清贵,容貌明艳芳华依旧。一身端庄的带着两个小丫头和嬷嬷们一起进去,惹得诸臣朝看。 南川侯萧九辞不在京中,除了现前游街玩闹的公子哥在萧九辞身边见过沈琉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不过就算见过的现下也将她们两个忘的差不多了。 沈琉这次带她们出来主要就是开开脸,不日等萧九辞回京,身边的小丫头总要成熟稳重些。 “见过南川王妃。”好些穿的锦衣绣袄的夫人见了沈琉,纷纷带着一双儿女对沈琉福身行礼。 沈琉美目流转,并无波澜。只起身敷衍了两句。 诸位贵妇见沈琉兴致索然,想上前巴结的也不打消了念头,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要扫兴。 “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南川王妃了,也不知今儿吹的什么风,就把贵人吹到跟前来了。”声音尖细脆耳,未曾见人已闻其声。 只见晋安侯夫人乔氏端拿着侯夫人的相就带着一双女儿走来,也没说给沈琉行礼,就这样出了声,惹得众人瞠目结舌。 沈琉抬眸一看,见来人是晋安侯夫人,身后带着的是晋安侯嫡女安宝珠,庶三女安沁蓉。 沈琉盯着安宝珠的脸目光如炬,几息之间已经看的安沁蓉微低下了眉眼。对于乔氏,沈琉并没有好感,多的只是厌恶。 沈琉垂眸嘴角带着不显而易见的轻笑,再抬眼微微皱起了眉头:“还是晋安候夫人日子过得和美,晋安候有你这位贤妻打理庶务管理后院,想必是极好的。” 只见晋安候夫人眼热脸不热,面色依旧的说着:“是啊,王妃家的女儿,现如今是大舜的第一位有战功在身的女儿家。南川侯爷不日也凯旋回京了,到时候王妃就享着天大的福泽了。” 晋安候夫人眼眸一转,就打起了主意:“只是这南川侯爷功勋再大,也得嫁人不是。我记得南川侯爷年芳十三,正好我兄长家有一嫡子今年满十六了,生的那是一表人才。王妃要是觉得合眼,倒不如我们也好结个亲家。” 沈琉听完便觉得好像听了个笑话一样,就晋安候府上回见风使舵,利欲熏心的小人行径,居然还敢打她闺女的主意。 第152章 哭穷 沈琉眼中已然浮上了怒意,愠怒轻蔑的一笑后,盯着晋安候夫人那厚颜无耻的眼睛就说:“你兄长官拜几品?” 晋安候夫人见沈琉脸色好像变了,心里也有些没底了:“四品,不过我家那侄儿...” “呵,四品?”沈琉毫不留情的笑了出来。 “莫不是侯夫人说笑呢,四品官员的嫡子,今年满十六,若不是在等年底的科考走仕途吧,那也就是说现如今还是个白衣?”沈琉讽刺的话并不小声,身边坐着有头面的夫人们都听的一清二楚。 瞬间议论鄙夷声就传了开:“是啊,先前南川侯与晋安侯府的嫡长子还订过亲,结果晋安侯府背地里攀上了贤荣县主,还对南川侯府落井下石。这时候倒是贴上来了,也不知晋安侯府有几个脸面能经得起这样丢的。” 比这话难听的都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也带着恭维沈琉的念头对晋安侯夫人指指点点。 这场面瞬间让晋安侯夫人脸色涨红,感觉受到了侮辱,但也不死心的想往沈琉身上泼脏水:“瞧瞧,不过是靠着亡夫升了个王妃,能教导出南川侯那样的闺女的人,德行也高不到哪里去。还看不上四品小官,也不看看自己女儿以后能不能嫁的出去,偌大的京……” “啪!”巴掌声如钟铃灌耳,清脆响亮。 此前沈琉端坐在高台上,面色娴静仪态万方中透着愠怒的威严。余光之间,南苏就已经上前打了晋安侯夫人一个耳光,打断了她这张污言秽语的嘴,扇红了她这张满脸扑粉的脸。 边上的人见此场景也吓的不敢吭声了,偏偏晋安侯夫人还不服气的瞪着南苏。 没等她开口,南苏一脸肃容的开口就道:“我家王妃性子温和,从不与人动手,今儿即晋安侯夫人见到王妃不曾行礼,言语之间晋安侯夫人对我家已经去世的王爷和尚在边疆的侯爷出言不逊,王妃特此教训。” 安宝珠也吓着了,深觉南川侯府的人都是不讲理的莽夫,安沁蓉一边帮忙扶着挨打的嫡母,一边悄悄往后退。 南苏目光凌厉的盯着怒目圆睁的晋安侯夫人,再次警告道:“还望夫人铭记教训,这次是我家王妃宽厚。若是让我家侯爷听到了夫人刚刚说的话,只怕是这张嘴都保不住了。” 沈琉对于应付这样的人烦不甚烦。无奈的微微阖上了眼,再次睁开时目光清醒如炬。 教训过了晋安侯夫人之后,晋安侯安肆笑脸盈盈的从金殿外和人嬉笑着姗姗来迟。 刚走到大殿内的位置就见自家夫人微微弯着身子捂着脸一副吃亏的样子,再生气的往前大走几步,一见端坐在那里的是沈琉,一双眼睛立马闪躲起来。 上前也只是卑躬屈膝的向沈琉低声赔罪:“不知贱内如何惹了王妃不高兴,王妃心胸宽广,还请王妃息怒,莫要与妇人一般见识。” 说完,安肆就拉着愤愤不平的夫人赶忙去啦下方一些的位置做好。 刚好南川侯府的位置离在晋安侯府的对面偏上方一些,晋安侯夫人一双怨恨嫉妒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 而安肆只是想沈琉不要追究,萧九辞不日就回京了,以萧九辞的脾气,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沈琉。 否则就大舜这点国法可压不住萧九辞那脾气,她真的会闯到晋安侯府打杀人。 这件事情的发生,让一众朝臣带着家眷坐的更加端稳,也没人再去寻沈琉说话了。 以前和沈琉打过交道的夫人们也看出了沈琉的性情与以往不太一样了,沈琉性子温婉,不管如何从不伤了和气,现如今倒是有脾气了。 一群人坐在金殿之上,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也有不少大家闺秀暗自偷偷的看南川王妃以及她身后的婢女。 不少小姐认为,刚刚南苏的出手太快,力度也有些吃惊,这大概就是没有习过武功的女子才这样惊叹吧。 南苏虽然说武艺不精,但打人这点小事还是足以让她办好的。 金光灿灿的大殿上,帝后还为到场。宴会前戏进行的歌舞,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奢靡乱眼。 席间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在座的达官贵人都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是寒暄敷衍。歌舞舞女美艳妩媚升平不假,却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东西,让人耳边听着只烦不奇了。 帝后盛装出席时,歌舞停歇,众人皆起身朝拜:“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知晓南川侯府来人了,出来以后,眼睛就一直往南川侯府的位置瞟。 见到来的人只有沈琉,也好久在平复了心里的波澜:“南川王妃快请起,宫里几番开宴都不见南川侯府的身影,朕都怕与南川侯府生了嫌隙。” 沈琉盈盈浅笑,只温声道:“与谁生了嫌隙都不会与陛下和娘娘生了嫌隙。只因如今府中皆剩些老弱妇孺,还有外头的生意要忙活,身后还要供养着边境的将士。家中小女又是个纨绔败家的,到底还是家贫啊。” 说明了原因,故意叫了声穷,让皇帝面上尴尬的笑了一声。 最后还是皇后开玩笑似的说了句:“这天底下比南川王妃会做生意的人还没降世呢,若是南川侯府都穷了,怕是天底下都没有富的了。” 最后沈琉一笑而过:“娘娘实在谬赞。” 第152章 出发 这一日,五月初十,烈阳天道,红日普光高照。 凌光乍开的铠甲在身,显得萧九辞像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但看这芙蓉白面,又觉得生的太过娇嫩秀气。 诸多副将留了大半在草原协助萧莘驻守,该办的事宜也全部都办好了。 萧九辞携千数兵马准备即刻回京,专门为小狼准备的小套车,路上需要的粮草吃食也全都在前两天备齐了。 露宿的民房及休息时的马车也都叫人提前备好,萧九辞一身铠甲骑着小马好不威风的走在最前头。 身边两列排开足足跟了八名亲卫,按照老规矩,萧覃衍还是一身黑铠甲的跟在萧九辞身后。后面一排几个是跟着回京的秦褚几位副将,一群人走在最中间,两列的士兵并着亲卫们往后排去很长的队伍。 中间押运着马车,萧九辞的马车内奢外普,该收的文书什么的都放在一起准备回去备档交差。 终于自己要回京了,许久不见家中慈祥的祖母,温婉的母亲以及护崽的外祖,也不知他们得知消息是否会高兴的喜极而泣。 萧九辞一马领头开道,风姿英挺。草原上的牧民站在远处见到这盛大激昂的场面,眼中饱含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这不久之前还在三王子攻下渝州九县时见过,可是一切终究还是成王败寇了。 过了边境,草原就成了个倒影落在了队伍的身后。 路程到了渝州开外,还没有到城外,萧九辞一路踏马向前,就已经频频遇见路边百姓俯身参拜:“恭贺侯爷凯旋。” 然而一队人马到了渝州城外,耳边就响起了齐天般的震贺:“恭贺侯爷携诸位将军凯旋。” 萧九辞骑着马儿站在渝州城外微微抬头,想起自己这些个月伫立在宽阔的城垣上,极目远望。 在广阔的天宇下,这坚固的砖墙远处的域野绵延伸展,跌宕起伏。 今日启程回京,来日若有战,萧九辞才能即刻接召出征。 渝州知府郑邢领着各县的县官衙子,守城的是个新升上来的五品小将王素,他领着千数南冀军与还不多的百姓随着城门向内夹道排开。 萧九辞慢步勒马向前走去,王素与郑邢向前迎了迎萧九辞,至弯腰行礼:“侯爷万福。” 萧九辞折着马鞭虚抬了王素的手臂,凝眸浅笑着对二人道:“不必多礼了。” 郑邢看着萧九辞对下面人如此亲和,心中也并没有不悦,只觉得萧九辞身份尊贵,人品贵重,待人亲厚。 望着身旁这年轻的小将,萧九辞含笑对郑邢说:“本侯此次回京,由右骁将军代守边疆,这附近城中皆是士兵良将。若是遇事紧急,知府可与王素商议联手进退。” “本侯身边人手不足,这次战胜升上来的小将颇多,但到底年轻气盛,若是哪里不妥,大人还需替本侯多多约束。” 比起萧九辞,郑邢可愧不敢当:“下官惭愧,比起年轻,侯爷年幼征战立下祖庙青史之功,文臣武将相辅相行,方为大成。下官年岁大了,看少年小将犹如自家小辈,偶感少年栋梁,心中只无比傲然欣慰。” 萧九辞眼神复杂,“日子还长,大人且看着这郎君长成,无恙山河。” 众人眼中饱含敬意:“只愿侯爷此次回京,一路顺遂。” 说完,萧九辞用马鞭轻轻的搭了搭王素的肩膀,随后慢步前行。 王素退到一边,望着大军渐渐远去的背影,深觉刚刚侯爷轻点自己肩膀的力度。 力度有点沉重,仿佛是安在古寺的钟,一点一点的深入。 南冀军大多数兵力全安置在了草原,王素知道侯爷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每座城池分到的兵力最高不足三千。 侯爷说八月征兵,会补齐他们手底下的兵力。届时兵力充沛,便有了底气。 现如今还不到时候。 侯爷的眼睛望着他们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带着长辈的期望,又有些复杂。王素年方十八,还未娶妻,也不如右骁将军那样文武兼备,他有些参不透。 只是很多人看侯爷的时候,大多数都觉得眼底心酸,侯爷一门人丁微甚,到了侯爷这里唯剩一女,年纪颇幼便立下赫赫战功。 世人都说,侯爷生来就是将星,将门虎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王素听闻从前的侯爷是京城一霸…… 穿过渝州重现繁花的大街,加快了脚步走了大概三个时辰,萧九辞心情沉重的到了涪城。 如同在渝州一般,知府向阅海领着一群官员百姓从午时一直等到了傍晚,御史大夫吕棣农站在最前面跟着等,这才等来了远远而来的萧九辞。 萧九辞带着大军到了涪城时,吕棣农望着意气风发的萧九辞,红衣耀眼甲胄鲜明,腰间的革带袖臂间的搏甲,盔甲的凹凸仿佛彰显着武将的力量,修饰着萧九辞窈窕的身形,威严顿生。 身后的大军皆甲胄着身,刀枪耀眼,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个虎头精壮,显得英姿勃勃,顿时杀气腾腾。 吕棣农见过萧九辞身着戎装的样子,只不过今日的萧九辞更加耀眼罢了。 如今这张看着还有些稚嫩的脸乖张嚣显却威荣迸加,眉眼舒杨,气质清贵。如此英姿不用等两年,就现在回京,怕是就能威惊四座。 京中的那些自诩眼光独到的妇人,怕是要看走眼了。 第153章 红玛瑙 萧九辞带着南冀军在涪城驿站随便吃了点吃食,作了晚膳,随后就接了吕棣农上马车赶路回京了。 尚阅海不好热情过剩,也就将人送到了云海关,这时候天已经全暗下来了,索性自己就回城了。 萧九辞带着军队一路走过云城的官道,并没有进入云城。 到了夜里,官道上也有休息的驿站。整顿兵马后,萧九辞随意梳洗了一番后疲倦睡去。 驿站不是特别大,这么多人拥在一间屋子里,还不如军营里睡得宽敞。 萧九辞坚持和南艾南初睡一间房,萧覃衍郁闷的和萧洵睡在了一张床上,边上还挤着几个亲卫。 第二日早早的起来,萧覃衍没睡好眼底有些乌黑了,吃了点粮草就草草上了路。 萧九辞这边路程赶得紧,一路上还紧着百姓们欢呼拥戴,又打了一发好响的威名。 而京城的南川侯府早就已经准备张灯结彩,沈琉也提前忙好了铺子里的生意事,剩下的琐事就交由苏纤嬷嬷和南予打理了。 这几日与老人家们在府中就安安心心的等萧九辞回京,京中礼部也在准备凯旋军回朝的事宜了。礼部尚书晁评还亲自带了人来南川侯府,先是恭恭敬敬的向沈琉和江氏见了礼:“见过王妃,见过太夫人。” 随后就又向沈琉询问了萧九辞朝服的尺码,从肩长记到裤长,从袖宽问到束腰肩胛,最后问了萧九辞的吃穿喜好,这才面带微笑离去。 这还是这么些个月,沈琉第一回开门让人进来拜访。 结果这不开还好,一开就一帮人上赶着巴结。 有一回沈琉带着一批人领着南予南苏两个小丫头去庄子里收点租子,遇上了晋安侯家的嫡子安侥苏坐着轿子带着小厮去野外出游。 双方于郊外大道偶遇,沈琉与嬷嬷坐在马车内,南予南苏骑着马带着侍卫护着马车走。 许是安侥苏的小厮认出了是南川侯府的马车特意告知,马车内的安侥苏才追上来拦住了沈琉。 安侥苏厚着脸皮扯起了从前,美其名曰:“过了这么些个日子,晚辈本应上门拜访,却因恩考圣旨下达,这才耽误了下来。有幸在路上遇见伯母,这才来拜访一二。” 沈琉听这声音也知道是谁,坐在马车内连面也没露,就直说道:“恩考在前,婚事也在其后,能娶到贤荣县主已是大喜,若是安大公子能金榜题名,便是双喜临门,我一妇人,谈不上什么拜访探望,也不愿见人,扯些模棱情分。” 这话说的安侥苏脸上有些心虚尴尬,心虚的是现在贤荣县主也还在他的马车上。 想起萧九辞也快回京了,安侥苏心中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些郁结难发,这才又故意提起:“京中谈论到九辞乃将门虎女不输其父武志,想来九辞也快凯旋了,伯母也可安心了。” 听到安侥苏腆着脸提起自己的女儿,沈琉有些愠怒,但还是好脾气的说道:“家中唯萧九辞一女,早些年放纵了些,好在她自己还算争气,现在想想,守卫国门能立下战功,倒是光宗耀祖的福气了。” 安侥苏也知道沈琉话里有话,随后随便恭维了几句,沈琉有事要走,也就只能站在那里望着南川侯府的马车行远了。 “还楞着做什么,你与南川侯府早就没什么关系了。等萧九辞回京,万一遇上,还不知道奚落你什么呢,也就你们家还上赶着巴结。” 倒是贤荣县主周慕维早就也就不耐烦的待在马车里了,一掀开马车帘就怒视张嘴就来。 要不是婚事在即不便露面,怕是早就发作了。 安侥苏不知为何,他现如今越发厌烦贤荣县主,不仅仅说话不好听,常常奚落生事,德行也没当时传出的名声好。 还不如一起长大的萧九辞,虽说脾气坏了些,也比时不时挖苦自己的好。 回过头上了马车,看到贤荣的那一张不悦的臭脸。 安侥苏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唉,想想也是自己没什么福气吧。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沈琉忙完回府后,就将锦绣阁的云娘子喊了过来,想为萧九辞做几身夏日穿的长袍,顺便对对锦绣阁这个月的账目。 “夫人,玉明阁的沈遏来只会一声,宁远侯家的庶二小姐尚依依在玉明阁定了一对白玉玲珑佩,说是要给贤荣县主新婚准备的贺礼。” 天渐热,韦芙嬷嬷给沈琉递去了凉茶。 沈琉坐在稳重大方的红木宝座上,床榻式的宝座彰显了府邸主人的权势地位。 伸出的玉手端着茶杯浅喝了一口,沈琉保养的极好,没有到雍容过度的年纪,倒像是个华贵的小妇人罢了。 浅思一会儿,沈琉对韦芙嬷嬷开口道:“无妨,先等侯爷回京,七月初七便是贤荣县主大婚,想来侯爷该是赶得上的。” “先备一副红玛瑙的头面,要精致大方些的,贤荣县主大婚当日替南川侯府送去,就说是我对小辈的一点心意。” 韦芙自然是明白自家夫人的意思,立马就应下了。 出了书房,韦芙就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转头一想,自家夫人跟了杀伐果断老侯爷十几年,又从小就掌握中馈,到底是比那些见识短浅的妇人眼光高些。这京中谁人不知自家小侯爷自小就喜穿红袍衣袂、血色玉石。 红玛瑙不如红玉髓珍贵,送红玛瑙给贤荣县主倒是别有深意了。 第154章 前迎 山中若有眠,枕的是月。 千百号人,算不得大军。虽然随行军队人数少,但萧九辞的魄力不减分毫。 一路走了将近十日,距离京都也不过百里之远了。 “侯爷,刚刚那波死士身上没搜到任何物证,只是看刀柄的样式倒是像出自南方的。”刚刚经历完一场刺杀,萧洵带着人回来报备。 萧九辞正在替萧覃衍的手臂上药,听到这话不免嗤笑:“刀柄没什么好查的了,这样式的刀说特别也特别,说不特别也不特别。” 萧九辞垂眸笑完后,眸光忽变凛冽:“左右京中用这刀的府邸也就那么几家,刚好还和本候有仇。” 上完药,萧九辞瞥了一眼萧覃衍,就起身对萧洵说:“把尸体全送去府衙,连手指头都不能落下。” “是。”应了一声后,萧洵便转身带人去办差事了。 回过头的一瞬间,萧九辞又开始指着教训起萧覃衍来:“还有你!” “下回再让我看见你瞅见人家就恨不得撕了人家的样儿,我回去就先撕了你!提剑好像提杀猪刀似的,刺客都死透了,偏偏还冲锋似的且还挂了彩,简直一身蛮劲,丢我的脸!” 一口气教训完也不带喘气的,翻身上马后,萧九辞连连无语:“简直有辱将风!” 说完,萧九辞带着一丝丝的愠怒打马前行。丢下身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侯爷很久没这样粗鲁张口了,到底还是得你。” 南艾上前拍了拍萧覃衍的肩,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某亲卫也安慰道:“无事的,侯爷不过是气你莽撞了些,下回注意便好了。” 可萧覃衍微微垂眸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平时也鲜少开口,众人也就当他被训斥心情不好罢了。 翌日,当朝女候回京半路被刺杀的消息就在某城中传开了。 不出意外,也就一日的时间连京都都知晓了这件事情。 “天子脚下,有人胆敢对侯爵下毒手,给朕查!一经查出,立即斩首示众!” 朝堂之上,帝王表现的龙颜大怒,难得替萧九辞做出表态。 其实最主要的不过就是怕萧九辞回京后,百官之中对皇室有流言蜚语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帝倒也乐意给萧九辞做这个人情。 百官之中,其心各异。到底是谁派出的死士倒也不用多查,到时候自会露出马脚。 后宫之中,也不全是安逸,只要有权势的地方,就会有战争。 消息传回了南川侯府,倒是急坏了府里的老夫人。 “怎么会被刺杀呢?就是有人见不得我的汝汝好,竟恨不得杀了她。”府里年纪最大的江氏终究是忍不住落了泪。 “这孩子从小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气运不好被派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过着舔刀背的日子。好不容易躲过腥风血雨打了胜仗要回来了,没想到这些在阴沟算计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她。”作为外祖母的盛怡早就泪眼婆娑了,只不过怕引亲家落泪才隐忍不发。 “受了伤也藏于口的孩子,也不知道这次回来身上是不是落了伤疤,到底是个女子,日后议亲嫁娶怕是难了。”沈常枫心疼外孙女也心疼的紧。 这孩子自年前一走,都大半年多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路上也不得安生。 盛怡忍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了,拍案而起:“去给我备马车,我要亲自去迎一迎我的汝汝。” 话音刚落,身子骨孱弱的江氏也闹着要去了:“我也要去接汝汝回家,她苦啊…苦了这么久了。” 见家里两个老太太开始闹腾了,沈琉也渐渐的被磨了性子。 “你们身子不好,还是别凑热闹了。”沈常枫见状也规劝着。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难道连我们这个老太婆都不放过了。”盛怡也是难过极了,才说出了这种话。 “行了,实在不放心,让亲兵带两对人马先去迎着。一路上清扫清扫,也震慑震慑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沈琉端着茶抿了一小口,端庄持重了这么些年,关键时刻总还是稳的住些。 “这……这样也好。”最终江氏松口。 “萧青,带几队人马前去迎一迎侯爷,路上遇见可疑的鬼祟的,直接杀了便是!”沈琉语气冷淡,眼中浓烈的肃杀之意裹去了她的耐性。 “是。” 人高马大的汉子一身黑轻甲,腰间挂着黑鬃色腰牌,刺眼的川字带着凛冽的威武。 萧青步子稳健生风,当即便整装待发带着一对人马出了府。 当日,南川侯府一队精兵出了城,在城外的校场点走了五百南冀军。 南冀军有自己的校场,只不过现在校场里面不过只有萧九辞当初出征时留京的一万伤兵。 数月过去,伤痛早已愈合,老侯爷封异性王,膝下唯有一女也被迫出征。 这成了一万南冀军心中的心病,如今点兵前迎,纷纷上报,心中期盼已久的女候爷终于是回来了。 第156章 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其女萧九辞承袭先南川侯爵位征伐北上,其武艺绝伦,点兵如神,心志坚毅可赞,承袭南川王遗志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赐南川侯萧九辞丹书铁券,赏金蝉甲,黄金五百两!” “大舜首富沈氏供养士兵将领有功,赐`天下义商’牌匾。” “南川侯萧九辞征战有功,特命此率南冀军驻守草原,协助朝廷官员协管北境三城治安。特念南川侯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命右骁将军萧辛特代之!其余助战有功之人,回京一一论功受赏。”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现在还早的很呢。”现在还早的很呢。”现在还早的很呢。”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浅笑微微启唇问道:“侯爷若是回府了,夫人又逼着你相看人家怎么办?” 萧九辞对这儿女之事一向淡然,便回道:“本侯不急,嫁不出便不嫁了,守着边疆处处赛江南。” 萧九辞淡然一回眸道:“这样也挺好。” 萧覃衍听了低头时,笑意渐失。 萧九辞勾着笑,眼里藏了万丈星芒,玩笑似的开口道:“那阿衍呢?你急不急?” 第157章 ,两腿微微一伸竟就这么睡着了。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其女萧九辞承袭先南川侯爵位征伐北上,其武艺绝伦,点兵如神,心志坚毅可赞,承袭南川王遗志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赐南川侯萧九辞丹书铁券,赏金蝉甲,黄金五百两!” “大舜首富沈氏供养士兵将领有功,赐`天下义商’牌匾。” “南川侯萧九辞征战有功,特命此率南冀军驻守草原,协助朝廷官员协管北境三城治安。特念南川侯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命右骁将军萧辛特代之!其余助战有功之人,回京一一论功受赏。”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萧九辞淡然一回眸道:“这样也挺好。” 萧覃衍听了低头时,笑意渐失。 萧九辞勾着笑,眼里藏了万丈星芒,玩笑似的开口道:“那阿衍呢?你急不急?” 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第158章 第157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其女萧九辞承袭先南川侯爵位征伐北上,其武艺绝伦,点兵如神,心志坚毅可赞,承袭南川王遗志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赐南川侯萧九辞丹书铁券,赏金蝉甲,黄金五百两!” “大舜首富沈氏供养士兵将领有功,赐`天下义商’牌匾。” “南川侯萧九辞征战有功,特命此率南冀军驻守草原,协助朝廷官员协管北境三城治安。特念南川侯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命右骁将军萧辛特代之!其余助战有功之人,回京一一论功受赏。”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现在还早的很呢。”现在还早的很呢。”现在还早的很呢。”中天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两腿微微一伸竟就这么睡着了。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其女萧九辞承袭先南川侯爵位征伐北上,其武艺绝伦,点兵如神,心志坚毅可赞,承袭南川王遗志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赐南川侯萧九辞丹书铁券,赏金蝉甲,黄金五百两!” “大舜首富沈氏供养士兵将领有功,赐`天下义商’牌匾。” “南川侯萧九辞征战有功,特命此率南冀军驻守草原,协助朝廷官员协管北境三城治安。特念南川侯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命右骁将军萧辛特代之!其余助战有功之人,回京一一论功受赏。”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第159章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勾着笑,眼里藏了万丈星芒,玩笑似的开口道:“那阿衍呢?你急不急?” 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浅笑微微启唇问道:“侯爷若是回府了,夫人又逼着你相看人家怎么办?” 萧九辞对这儿女之事一向淡然,便回道:“本侯不急,嫁不出便不嫁了,守着边疆处处赛江南。” 萧九辞淡然一回眸道:“这样也挺好。” 萧覃衍听了低头时,笑意渐失。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其女萧九辞承袭先南川侯爵位征伐北上,其武艺绝伦,点兵如神,心志坚毅可赞,承袭南川王遗志保家卫国,开疆拓土。赐南川侯萧九辞丹书铁券,赏金蝉甲,黄金五百两!” “大舜首富沈氏供养士兵将领有功,赐`天下义商’牌匾。” “南川侯萧九辞征战有功,特命此率南冀军驻守草原,协助朝廷官员协管北境三城治安。特念南川侯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命右骁将军萧辛特代之!其余助战有功之人,回京一一论功受赏。”以樊勤王世子元锦戎为首的纨绔,随后便是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第160章 第159 渝州知府郑邢和涪城知府向阅海师出同一人,是一同入仕的多年好友,这一次能出任一处,实在是缘分。 倒是这个云城的知府江辉,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勾着笑,眼里藏了万丈星芒,玩笑似的开口道:“那阿衍呢?你急不急?” 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浅笑微微启唇问道:“侯爷若是回府了,夫人又逼着你相看人家怎么办?” 萧九辞对这儿女之事一向淡然,便回道:“本侯不急,嫁不出便不嫁了,守着边疆处处赛江南。” 萧九辞淡然一回眸道:“这样也挺好。” 萧覃衍听了低头时,笑意渐失。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半蹲着将手和脑袋都趴在自己桌案上一脸暖意的萧覃衍,萧覃衍一双瑞凤眼一时让萧九辞看的出了神。 萧覃衍的鼻峰如沉雪润雁,眉眼如蛟鳞神渊。嘴角带着,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萧覃衍这么大个人了,站在帐门口的炉子那里驱了寒气,这才向萧九辞走了过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还往风口上站?披风也不记得穿。” 萧九辞故意不看他,萧覃衍太高了,自己坐着他站着,抬头都累,可心情微微有些怅然,便说道:“战事结束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府上与母亲过除夕。” 萧覃衍身上的铠甲一动就响,听见声音的萧九辞立马就抬头了。 萧九辞望着此时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军医:林靖,教书先生:汪哲,两腿微微一伸竟就这么睡着了。萧九辞淡然一回眸道:“这样也挺好。” 萧覃衍听了低头时,笑意渐失。 萧九辞勾着笑,眼里藏了万丈星芒,玩笑似的开口道:“那阿衍呢?你急不急?” 许是被萧九辞带的,萧覃衍笑起来也像萧九辞一样不正经,只见他垂眸一笑,说道:“侯爷还小,所以阿衍也不急。” 萧覃衍的话让萧九辞一愣,萧覃衍眉眼轻佻,无声之中仿佛在说:侯爷临于雪域,伸出手带我回家时,便该想到的。北疆寒风肆虐,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过一夜之间便宛如白光乍泄。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帐篷里往外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看到外头有一个颀长精壮的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萧九辞这才匆忙回头进了大帐。 萧覃衍的身上沾了雪,头发至今还算不上太长,先前被萧九辞剪的稀稀疏疏的,就算现在长出来了,鬓角那里依旧长长短短的,头发都束不好,便有点像狼尾了。 第160章 打起来了 元锦戎三人趴在窗边往下看的正入迷的时候,就忽然发现冷不丁扫来的那一道冷意十足的眼神。 萧九辞肃冷又锋利的向他们看来,把三人吓的立马就缩回了窗内。 蒋凤伟轻轻拍着胸前顺气,差点要被吓死了。 “她…她怎么突然看过来!太……太吓人了。”杨珲冕扶着一旁的桌延支持着有些虚软的身体。 这时元锦戎就发现仇嘉也冷汗直冒,眼神有些呆滞。 元锦戎忽然想起什么,给自己倒一杯茶喝了下去,立马笑道:“你不会被吓得又想起那件事了吧。” 仇嘉面子挂不住脸上一热就反驳道:“没有,怎么会。” 说着,兄弟几人又开始说笑起仇嘉上回被踢断尾巴骨的倒霉趣事。 “不过南川侯身后那个亲卫怎么这么面生啊,从前可没见过。”仇嘉为了避免大家再取笑他,立马指着已经走过酒楼的萧九辞身后的萧覃衍转移话题。 “是啊,这人看着好生俊逸威武,倒是生了一副武将相。”蒋凤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带着一丝羡慕。 “哎哎哎!你们快来看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杨珲冕忽然在窗边探了一个小头,鬼鬼祟祟的轻声向三人招手。 元锦戎立马好奇心重起来,向杨珲冕手指的左对面二楼方向看去。 四人目光一齐聚在对面的时候,只见那面容清俊的安侥苏也在对面客栈二楼往萧九辞的背影看着,眼神愣神又惆怅。 反正元锦戎是没有解读出安侥苏的表情,倒是杨珲冕看着那对面的窗子说了一句:“看着那房间,他像是一个人带了小厮来的。” 仇嘉脑子不灵光的问了一句:“来住店?” 蒋凤伟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仇嘉的发冠:“你是不是傻,他家就住这边上,还跑外面住什么店。他又不是我们几个,这种自诩翩翩才子怎么可能住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客栈。” 元锦戎凝眸盯着对面那人惆怅的身影:“只身前来就为了看南川侯一眼?我看呐怕是旧情未了。” 杨珲冕转过身,双臂撑着窗边又些不屑的说道:“优柔寡断又多情脚踏两条船的陈世美有什么好看的,关于他们晋安候府的笑话,去年就该闹够了吧。” 元锦戎一想到去年这个安侥苏和那个贤荣县主的破事就面上无光,说起来这贤荣县主还是他堂姐呢,说是堂姐不过也没大几天。 他名义上的堂姐抢了南川侯的亲事,每每想起来,他都觉得膈应的慌。 “他既然敢偷偷摸摸的来看,那我们就让他光明正大的被别人注意到不就完了,反正我也看不上晋安候府的家教。喔,人家落魄的时候闹出想退婚的把戏,还上前羞辱人家,现在人家一朝得势了,立马巴巴的向前,装什么深情人!不过就是比我们多读了一点书,自诩一方君子的小人罢了。”元锦戎最是看不起这些墙头草的人家。 几人当下一合计,心中立马就有了章程。 等几人从酒楼出来时,萧九辞和马车早就走远了。 元锦戎蹦蹦跳跳的一副孩子气看着就不成样子,带着身后的三人大吵大闹的就进了对面的客栈。 今日本就打着南川侯回京的名义,各大酒楼茶楼客栈生意的不错,尤其是带阁楼包厢的地方,人群最是拥挤。 元锦戎带头冲进客栈后,就直奔掌柜台,抓着掌柜的手,点了名就要二楼那个采光好的房间。 掌柜的被他冒冲冲的抓住本就吓了一跳,又知晓元锦戎和几位公子哥的身份不好得罪,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说出二楼那个房间的客人身份。 只好安抚着元锦戎赔罪赔笑:“世子,世子,实在不好意思啊,本店那个房间已经有贵客预定了,而且人都住进去了。” “要不,要不世子换个……” “换个屁啊,小爷就看上了那个房间,甭管是谁住在里面,你快些叫人把他叫出来!否则小爷立马派人回府叫人来拆了你这店!” 谁知元锦戎刚刚大言不惭了几句话,肩膀就被仇嘉伸手拍了两下,顺着仇嘉的双臂看去,正好看见那安侥苏从楼梯上下来。 安侥苏今日一身银灰色长衫穿的很是低调,但下楼时人比较多,不小心还被挤了两下。 结果还没下楼呢,就被两三个人抓着胳膊揽着肩膀拖着拽了下去:“哎呀!这不是晋安候府的大公子嘛!怎么今日有空住客栈啊!”元锦戎声音洪亮,周围的人基本上都听见了,有些甚至还停下手边的事来看着他们。 “你们干什么!”安侥苏心里本来就想着事情,见来人是元锦戎他们四个,心下很是不悦,连忙挣扎着要推开仇嘉和蒋凤伟。 可仇嘉怎么会随着安侥苏呢,立马立着嗓子就喊道:“临近婚期,安大公子不在家备婚,还在客栈这种地方出入,怕是别有用心啊。” “是啊,不会是在这客栈里藏了小娘子吧?难道这么快就厌倦了贤荣县主!”杨珲冕开始了表演。 “好啊,你个伪君子,枉我表姐还为了你在府上绣嫁衣,你个人面兽心的人在这养个小的。”元锦戎说着,就上去演戏拍打安侥苏的胸臂,姿态很是做作。 “这时晋安候家的嫡子吧,没想到啊,原来这样才华横溢的人也会干出这种丑事。”边上开始已经有公子哥开始嘲讽了。 “那可不,今儿还是朝廷第一位女候爷回京的喜事,也不知道这安大公子是为侯爷来的,还是为赴佳人的约呢。”另一位也开始煽风点火。 “你们别乱说,我没有!”安侥苏身后的小厮上来扯着仇嘉和蒋凤伟的手臂。 随后,双方的小厮都开始上阵撕扯,撕扯之下元锦戎这小子打急眼了,还真就把安侥苏压在身下揍。 “叫你推我!” “谁给你的胆子敢推我?你老子来了都得叫我世子,你居然敢推我?” 人群中吵吵闹闹的,客栈老板连忙派人去劝架。 第161章 更像武将 反正客栈的事情到最后闹得很是难看,萧九辞也是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回到府上才听后面的侍卫说樊勤王世子与晋安候府的大公子在源来客栈打了起来。 萧九辞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回了府之后萧九辞就见府上张灯结彩的,还挂上了红幔布。 萧九辞身披轻甲,站在门口向府里看,目光深远而有所不及。 只见头顶上挂着的南川侯府的木匾,红丝楠木透着富贵与权势,“南川侯府”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南川侯府的管家沈逐是沈琉嫁过来时带来的,府里早就已经摆了家宴全府上下都跟着喜庆。 “南川侯府恭迎侯爷凯旋,侯爷万福金安!”管家深逐带着百名侍卫以及府中上下几百人口迎着大门口就排了个开,专门为了迎接南川侯回府。 今日南川侯府里上下都洋溢着喜庆,路过的人路过的马车都忍不住睁眼去看那个鲜衣怒马的女候爷。 那英朗十足的气度姿态,便是宫里的皇子也是比不上的。 萧九辞也忍不住的高兴,连忙翻身下马后,转身去扶马车里的母亲。 当沈琉掀了车帘刚出马车时,便看见了伸到自己身前的一双白皙的手,那手比不得从前娇嫩了,可还是像从前一样的白。 “阿娘,女儿扶您。”萧九辞声音带着百般的娇惯细软,是再外面不曾显露的,就连对着宠卫萧覃衍都没有过。 正好这时顺安王世子元韫舟带着贺礼到了南川侯府门口,萧九辞难得的女儿家姿态就好似他不小心窥听到了桃花林的一角羡景一般,让人有些乏乏其中。 “见过南川侯。”元韫舟彬彬有礼。 萧九辞扶着母亲下马车,还没松手就看见了元韫舟,本着对顺安王府的感激,萧九辞也对元韫舟颔首道:“顺安王世子安好。” 元韫舟本就生的温润,见到萧九辞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将,忽然就懂了前朝青史留名写女将的诗:英姿飒爽战酣来,梦里神交一噱开。 “今日一早收到消息说南川侯凯旋,我父王因公务在身无法前来相接,特遣我来探望。”元韫舟明明比萧九辞还大了几岁却不太好意思看萧九辞,主要还是因为萧九辞的眼睛生的好看,眼神也比一般武将还要凛神。 萧九辞莞尔一笑,抬手示意元韫舟先进府坐坐:“世子既然来了,不如进府中喝杯茶坐坐再走。” 元韫舟本来是以为今日过来拜访应该是不会被请进府的,一听萧九辞请他进去喝茶,心里倒是意外起来:“那我就尝尝南川侯府的茶了。” 说完,萧九辞目光投向沈逐。 沈逐会意便笑着带人进去先招呼着元韫舟,而萧九辞则拥着家里两位祖母一起进了南川侯府的大堂。 萧九辞让两位祖母坐在上座,母亲和外祖父坐在了一旁,而自己带着南艾萧洵他们弯腰一跪,泪光迎眶而热,喉咙一哽咽就是抬手一拜:“孙女萧九辞平安归来,给祖母祖父还有母亲请安。” 萧九辞神情严肃,孝顺恭和。 江氏和盛怡连忙起身扶起萧九辞,慈祥的脸上因几个月的愁容皱纹都多了不少:“好!好!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氏俯身抱着萧九辞的脑袋嘴里呢喃细语,更是哭的不行。 萧塞带着萧洵他们也收起敛容,掀了衣摆便弯腰一跪:“给老太君,王妃,外家请安,愿万福金安。” 沈常枫看着这跪了一院子的铁甲儿郎,便是南艾南初这样的女子气势也丝毫不弱,心中很是欣慰感激。 沈常枫从商多年,一眼便看见了那萧覃衍笔直的身板,生的很是英挺俊朗。但看着年纪颇小,身量很高,身材倒是练的很是精壮,而且不管是唇鼻眼角还是棱角眉骨,都生的很是好看。就像是那种热血英骨的儿郎。 可是这个人怎么看怎么眼生呢?想到这里沈常枫就问了:“阿辞,这个亲卫可是今日才提上来的?从前没在府里当过值吧,怎么看着有些眼生?” 众人听见外家问起萧覃衍这小子,心中便有些紧张起来,怕的就是萧覃衍不懂事,倔脾气上来冲撞了外家。 萧九辞一脸高兴,上前拉着萧覃衍穿戴肩甲的手臂就要上前给家里介绍:“外祖父,这是打除夕雪域的那场仗的时候救过我的人,后来遇刺他替我挡过箭受过伤。他自小在雪域是雪狼养大的,没有双亲家人,孙女给他取了名字叫覃衍,就和我姓萧。” 听了萧九辞的话,见萧九辞面上掩不住的高兴,沈琉对萧覃衍也产生泛不住的好感。 救过命,还挡过箭。 这打仗的事情从来都是九死一生的事,若是有人愿意为女儿豁出命,这人就算是阎王,沈琉也愿意将他供起来。 “好,好!覃衍,萧覃衍!好名字啊。”想了一会儿,沈常枫只觉的这名字好极了,当即看萧覃衍怎么看怎么顺眼。 “《诗·雅》中说‘覃及鬼方。’ 《葛覃》又说‘葛之覃兮,施于中谷。’‘覃’是受人与恩。” “无迁无衍,命乃长久。绵延又吉庆!叫覃衍好啊,好极了!”盛怡闲时便喜看书,这时解读起萧覃衍的名字只觉得好极了。 他们还不知道自家汝汝还挺会取名字的,也算先前的书没有白读。 沈琉上前盯着萧覃衍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府中倒是没有比他生的好看的亲卫了,生的如此俊逸,看着与阿辞一般大,身量倒是比阿辞高出了一个脑袋,再过几年怕是比萧辛都要高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萧九辞又看回萧覃衍:“说起来,这孩子看着比阿辞倒是更像是个武将。” 第162章 晏阳郡主 萧九辞见家里人也喜欢萧覃衍,心里也很是高兴,当下抬眸望向萧覃衍。 萧覃衍心里也像刺挠了一样紧张,看到萧九辞的眼神,便规规矩矩的又掀了衣摆跪了下去:“见过夫人。” 偏了个方向又向盛怡和江氏的方向拜去:“见过两位老夫人。” “见过…”到了沈常枫这萧覃衍愣住了,这个应该喊什么呢? 萧覃衍想不到就笔直的跪在那里,抬头看向萧九辞,像极了孩童小时迷茫的模样。 萧九辞尴尬的递了个眼神,抬抬下巴示意萧覃衍。可她忘记了她没有教过萧覃衍自己应该喊沈常枫什么尊称。 见萧覃衍依旧愣在那里,站在大堂中的众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盛怡和江氏也是看着互动的两人不知所云,沈琉更是打量着耿直的萧覃衍。 萧九辞尴尬不已,只好自己掀衣摆坐礼示范:“萧覃衍见过老爷。” “哎呀,不必如此正式。快些起来吧。”不等沈常枫客气着,萧覃衍就有样学样,立声道:“萧覃衍见过老爷。” “哎,好,好。快起来吧。”沈常枫虚扶了一下萧覃衍。隐约间摸到萧覃衍紧实的手臂,只觉这孩子身子骨真硬实。 说笑间,沈琉已经喊众人下去休息了。 就连南初南艾都回院子里去了,萧覃衍还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站在萧九辞身后。 沈琉看着萧覃衍的模样很是满意,忍不住就问萧九辞:“这孩子多大了?” 萧九辞像个孩子似的大口吃着点心,漫不经心的就说:“大夫说摸着骨龄像是十三四了,刚来那会又说可能自小养的不好,瘦弱的像十二三。一会儿比我大一会儿比我小,女儿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了。” 这么一说,沈琉又扫了一眼萧覃衍,倒是有些心疼了。 也不知道为人父母,这么就有这么狠心的人,生的这么好的孩子说丢就丢了。 还丢在了那样严寒的地方,与狼为伍,怕是看了实在是让人心酸垂泪。 “不说了,这一路都辛苦了,再惊险都过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到了这时候,沈琉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只重复了些话。 “南苏在铺子里做了你爱吃的点心,还琢磨了好些新品。你先回去洗漱洗漱,等会儿她就该回来了。” “进宫穿的新衣裳首饰,母亲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去看看,挑一件合适的换上,晚些就该去宫里赴宴了。”起身时,沈琉紧紧的盯着萧九辞的小脸,那不如从前娇嫩的脸看的沈琉心中揪疼。忍下泪水,还是不想惹的大家难过。 “好。”萧九辞难得听话的应下。萧覃衍默默的跟了上去。 沈琉望着那抹红衣金甲的背影,只回过头揽着婆母伤心不已。 沈常枫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儿,只能默默的和夫人一同安抚着女儿。 其实沈琉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的滔天的富贵,也是女儿自己的选择。她唯一的做的就是善后,观天下之变,愿独善其身。 只是每每一想起从前女儿的模样,再对比现在,她只觉得女儿辛苦。 “以后都会好的。”沈常枫轻拍着沈琉的背,轻声安慰着。 随后,沈琉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整理了衣领,便将手搭在苏纤嬷嬷的手臂上,去了客殿招呼元韫舟。 而这边元韫舟温润如玉的站在大厅口,正欣赏着木柜上那做工精细的木雕小宫殿时,沈琉便来了。 “世子可是喜欢?”沈琉进来后远远的就看见元韫舟盯着一件精木雕看的出神。 “这木头雕的宫殿真是栩栩如生,就连这殿檐的龙头都雕的如此生动,包括这大殿上柱子上的纹图都如此清晰。简直是巧夺天工啊。”元韫舟对这精细的雕工惊叹不已,非常好奇。 沈琉看着他这幅惊喜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说道:“这是江南的木工作坊里一个手艺极好的师傅做的,下面人看着做的精细就送到了这儿,摆着已经好几年了,从未招虫蛀咬。” “这样啊,那可真好,这手艺真的是没的挑了。” 见沈琉笑的温婉,元韫舟心想能陪着南川王坐上这个位置的女子大概就是如此吧,只是可惜夫君英年早逝了。 不过还好,如今南川侯也争气,能继承父亲的衣钵。 “你母妃身子近来可还好?”沈琉坐下端着茶喝了一口。 “挺好的,就是惦记着夫人。”元韫舟坐在下侧回答着。 “那今日进宫再当面和你母妃叙叙旧吧。”萧九辞回京,沈琉心情也高兴的很。 “今日晏阳郡主可会一同赴宴?”沈琉放下茶盏,将手臂轻放在一旁的桌沿,姿态亲和,像是个长辈。 “小妹一早听说小侯爷要回京便开始闹着要来看呢,只是快及笄的年纪了,母妃这才想拘着她好相看亲事了。”元韫舟提起自己的嫡亲妹妹面上还是会有忍不住的笑意。 “是该相看人家来,不过晏阳郡主身份贵重,倒是要仔细相看了。”提起婚事,让沈琉不免想起自家闺女。 聊到这里元韫舟也不知道和这位高门贵妇聊什么了,气氛有些微微的尴尬。府上只剩一门女子,到底是不好久留的。 想了想喝完这杯茶,元韫舟也起身告辞了。 沈琉让沈逐送人出府,自己也回院子里开打扮打扮准备进宫了。 第163章 沐浴 萧九辞回了院子,南予就带着几个小丫头和亲卫出来迎接了。 近大半年未见,南予这丫头见到一身铠甲都来不及卸的萧九辞,大步跑了出来,止步望见萧九辞的脸就已经收不住眼眶里都眼泪了。 “侯爷。”南予声音哽咽,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涌出来。 南予打颤的双腿有些发软,走了两步上前连伸出的手都在发抖,双手抚上自家小侯爷的面容。虽然还是那样百嫩,但北疆的寒冽天气怎能真的不在皮肤留下任何痕迹呢? 这有些冰冰凉凉的娇嫩触感让南予鼻子一酸抱着自家小侯爷就哭了起来,萧九辞自认自己本来没这种伤感的情绪,都是触景生情惹的祸。 只能搂着小姑娘开始安慰着,可谁知南予这丫头哭着哭着就开始弯腰掀萧九辞的衣摆,手往萧九辞的腿上摸去:“侯爷腿是不是受伤了?” 萧九辞不好意思的抗拒推却着,看得站在身后的萧覃衍都上前准备帮忙拉开南予了。 萧九辞见萧覃衍上前,立马手臂一横就拦住了他,轻声细语的和南予说着:“好了,本候的伤都好了。晚上再和你们好好说一说话。” 说着,南予抹着眼泪立马把萧九辞往里带,“侯爷离家这么久,回来了怕侯爷寻不着东西,所以一切事物都归着原位呢。” “侯爷跟着南予回屋吧,先看看衣裳,南予伺候您更衣。洗漱完了还得换衣裳梳妆打扮打扮。”南予知道自己失态了,慌忙撩了撩额间的小碎发,将小脸上的泪痕抹干净了才笑了起来。 萧九辞望着南予快步走着的背影也很是惆怅,自己确实离家许久了,她很清楚这是自己第一次离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南初和南艾和萧洵去了亲卫院报备事宜去了,要等会才能回来。 从大堂回到自己住的芳香园,萧九辞一路走来都觉得心里很是畅快,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芳香园院子里生了好几颗梅花树,一到冬日里,梅花开了便香气十足。 记得她年幼时,父亲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才给她的院子取了芳香园这个名字。 那个在自己心目中和大山一样伟岸形象的父亲,终究是享不到自己的福了。 想到这里,萧九辞大步回了主屋。 身后的萧覃衍望着四周的环境,一语不发的跟着萧九辞踏进了主屋。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侯爷要洗漱更衣了,你一个大男人跟进来干嘛!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南予平时在芳香园里打理庶务习惯了,教训人来气势不是一般的叱人。 萧九辞见萧覃衍皱眉,知道他不高兴但回府了也没再顺着他,只轻声道:“男女七岁便不得同席了,男女大防阿衍也需开始守了。本候是女子,你身为男子,该恪守礼仪才是,这不仅仅是礼仪也是尊重。” 萧覃衍挨训了也不恼,自从踏进京都的门,他就知晓这束缚着的规矩是摆脱不掉了。 没关系的,这有什么呢。 萧九辞训斥了萧覃衍,心中莫名的堵的慌,进了内屋侍女早已端着长盘等着萧九辞,长盘上面叠放着一身身华服。 萧九辞来到一套正紫色的束身半长袍面前,是件绣着四爪的蟒袍。彰显着尊贵。 萧九辞手指抚上面放着配套的半甲披膊,甚至连吞和护臂都准备了。 这时从前萧九辞出去打猎或者去校场练武时母亲都不让穿出去的衣服。如今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穿了。 “夫人说如今侯爷是个武将了,这衣裳是您从前最喜欢穿的款式,夫人喊了云娘亲手缝制的,里面穿的半甲都是金丝软甲制的,夫人说穿着舒服。”南予立身在侧解释着,面上小心翼翼的望着萧九辞。 萧九辞又移目看向了另一套,颜色是深蓝色的,上面绣的是麒麟踏云纹,其他的配备都一样。 还有一套是赤红色,那是萧九辞最喜欢的颜色。但萧九辞却将手指向了看见的第一套正紫色的那身衣服。 “就那套紫色的吧。”萧九辞也没什么心情去赴宴,随手点了一套穿着去便是了。 紫色代表着尊贵,蓝色太花了自己看着不喜欢,红色自己喜欢却太亮眼了,穿进宫现在还有些不太适合。 “是。”南予应了一声,便让其他侍女把衣服拿下去了。 随后南予和另外两个侍女给萧九辞宽衣,还留了侍女在调香。 抹身上的香膏和嫩肤膏都已经备好,热水也备好了。 坐在浴桶里,水汽上升到脸上,萧九辞顿时觉得精神都放松了下来,舒服的很。 刚刚宽衣洗浴时,南予和几个侍女都看见了萧九辞身上深深浅浅的刀剑划伤的淡疤。尤其是大腿外侧的那个小箭口,疤口十分醒目,一度看的南予眼泪都出来了,不管是谁心情都沉默了。 萧九辞倒是无所谓,带兵打仗哪有身上不落疤的,受点伤又死不了。 身为一个将军,疤留在身上,那叫勋章!有什么大不了的。 南予也沉默着不说话,默默的将水淋到侯爷身上,手搓过侯爷细长的手臂都觉得心情复杂许多。 要是自己当时也能像南艾她们一样跟着去战场就好了,帮不上什么忙,能照顾照顾侯爷都是好的。 萧九辞正闭眼享受着,感觉到身边小丫头情绪不对,微微睁眼看了过去,正好看见南予那微带愧疚的脸。 萧九辞玩闹着抬手将浴水撒了一点在南予脸上,随即又将手放在了浴盆边,闭着眼坏笑着说:“小姑娘家的年纪不大,天天在想什么呢?” 南予哽咽着哭丧着脸支支吾吾就说道:“下回出征,侯爷你得带着我了…” “我能照顾侯爷的…实在不行我能…能挡挡。” 萧九辞漫不经心的苦笑了一声:“一点小伤不至于难过的,南予若是真的觉得难过,不如在府里帮本候照顾照顾一只小狼。” 第164章 等侯爷数银子 “小狼?”南予一脸疑惑,明显还不知道岚缨的存在。 “是啊,小狼。”萧九辞撩着水往手臂上撒。 “狼?”南予声音微微颤着,有些不相信侯爷会叫她养狼? 萧九辞逗笑着扫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就刚刚那个亲卫,是本候在雪域带回来的,看着年纪小吧。” “但是他在雪域救过本候,还替本候挡过箭。他生长于雪域,混迹于狼群,力大鲁莽又不谙世事,初遇时他连人话都不会说也听不懂人说话。是本候一手教会他说话吃饭,请人叫他读书习武。他就于那一手培养大的亲卫一般,你们陪伴本候长大,意义上于本候心里是不一样的。” 说完,萧九辞望着南予又说:“他不喜说话也不懂很多人情世故,人也蛮狠憨实,但好在一心衷心傲骨都寄于本候身上。本候给他取了名字叫萧覃衍,南予,下次若是他又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提点他一下,也算是照顾本候了。” “既然跟了本候了,莫要让人觉得自己被亏待了。” 都说到了这里,南予也都听明白了侯爷的意思,只应了一声:“是。” 萧九辞眼底深邃,有时候想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 萧九辞抬手就和边上的侍女说道:“你和门口的人说等萧洵他们回来了,就带着门口等着的那个亲卫萧覃衍去沐浴换身衣裳,随后等准备一行进宫。” 侍女恭顺点头:“是。” 随即便是轻轻的开门关门声。 南予给萧九辞擦干了腿,就拿出了嫩肤膏往疤痕上抹着。 而萧九辞则闭着眼睛在想,再过些日子,其他两国的国书应该也要到京都了。 只怕是过些个月,京都开国祭祀举办例入国土的日子时,各国使臣也该前来大舜庆贺了。 萧九辞自己穿上里衣和中衣站在内屋里,南予亲手给她套上了肩软甲和胸背软甲,肩带扣好后。 南予将正紫色罩袍套在萧九辞的左肩,领口折进将腰部线带系好,让左肩直至背后的衣袍垂下,露出萧九辞穿着中衣的右肩,再扣上黑金甲片的腰带。 金丝线绣的四爪蟒袍显得萧九辞贵气十足,英姿飒爽。 最后南予往萧九辞露出白色中衣的右肩上带上金色的右披膊,再挂个威武的吞,再显将军侯爵的威严。 随后,萧九辞自己拿起带金甲片的护臂,拿起系带套进手腕,拉紧系带打个结整套衣裳就算完成了。 萧九辞让南予给自己束发,长发束的高高的,箍上金红玉发冠,将一支简单大气的金红玉发簪插入发冠:“侯爷这一身真是好看,比京中太子都要俊上三分。” 萧九辞亲手将母亲绣的护身符荷包和楠木黑川玉牌挂在腰上,最后将曦辞剑扣在腰带上的暗扣上,微微垂眸笑了一声:“府里就数你这丫头会说话。” 不过萧九辞自己看了这一身也很满意,果然她母亲的眼光绝不会差。 “行了,就这样吧。”萧九辞接过南予手里递过来短匕就扣在自己的黑靴里。 “我去探探秦嬷嬷看看夫人收拾好了吗?”南予从围帐后探头对萧九辞说着。 “好。”萧九辞应了一声,便见到南予开门出去了。 萧九辞也缓缓迈步走出屋门,此时一扭头便看见萧覃衍一身黑色劲装跟着南艾站在门口守着。 一般下面人配的衣服都和主子的衣服要呼应着,所以萧覃衍那一身用黑丝线刺了绒羽的黑半袍,配上金色的右披帛和腰带,显得萧覃衍整个人很是挺拔,只是脸上还是比南艾显得稚嫩些。 萧九辞见了也觉得这衣服穿在还蛮好看的,便伸手在站的笔直的萧覃衍胸上拍了拍,“里面可穿了甲?” “嗯。”萧覃衍抿着唇应道。 萧九辞转身又走到南艾身边:“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萧九辞听到回答,抬手就和在院子里洒扫的小厮说:“去备马车。” “是。” 充满春意清香的清瑟院子里,萧九辞一身紫衣长风而立,抬眸望向远处渐暗下来的天,是时候该进宫了。 萧九辞更多的时候是随性的,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虽然萧九辞喜欢骑马的感觉,但这么久下来也是骑腻了。 没过一会儿,南予就和南苏一起回来了。 南苏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不用说萧九辞都知道里面是吃食。 奈何南苏有很多话想说,也赶不上时间了,只好将吃食递到了南艾的手里:“这里面是我刚做的一些点心和热牛乳,侯爷赶路回来怕是来不及吃东西,拿着去宫里路上吃吧,宫宴怕是吃不上几口东西。” 说完,南苏的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萧九辞看,生怕少看了一眼她家侯爷就不见了一般。 萧九辞上前搂搂南苏,安慰道:“行了,本候这不是回来了嘛,晚些时候就回来了,莫要害怕。” “到时候你在门口等着本候,接本候回家。”萧九辞安慰小姑娘最有一手了。 果然南苏立马抹了快哭出来的眼角,就孩子气一般的说道:“那侯爷早些回来,少喝些酒,南苏在府里等着侯爷回来去数银子。” 说着,又有些高兴了:“侯爷不在,南苏这些个月挣了好多的银子。” 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最是好哄,哄的萧九辞都憋不住笑意了:“好,回来咱们就数银子。” 说完,萧九辞摆摆手转身就走了,绕过几径羊肠小路,府里的青竹生的也翠绿松劲。 路过祖母的院子,萧九辞特意去请了安。这才知晓祖母不想去赴宴,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家中待着,不想出府。 萧九辞知晓她自去年开始就不愿意出府,心中还是伤心的,就多关心了几句。 一旁的外祖母见了萧九辞这副模样,心里也是宽慰了几份,家里孩子有出息,也是件好事。 但只要这孩子一辈子平安顺遂,比什么都强。 萧九辞在老人家这边逗留了好一会儿,匆匆前来大厅时,才发现母亲已经等她许久了。 第165章 横冲直撞的马车 萧九辞自大厅远远的走来,发现母亲身着淡金黄华服背对着自己站着。 自家母亲面容明艳,身姿姣好。头上带着贵气十足的七尾凤钗头面,一双眼睛和萧九辞的眼睛像极了,唯独母亲的眼神温婉又清艳罢了。 “阿娘。”萧九辞大步走来,沈琉转身回望,女儿那步子像极了生前的丈夫,让沈琉看的出了神。 沈琉楞了好一会儿,还是被身边扶着自己的苏纤嬷嬷悄悄的捏了一下手腕才回过神。 望着女儿不拘束的模样,沈琉娇嗔怪道:“怎的也没个正行,堂堂一个侯爷还娘里来娘里去的,记得到了外面喊母亲便是了,省的被别人笑话了去。” 萧九辞也顺着母亲,只做作着蹲身盈盈一礼,捏着嗓子说:“是,母亲教训的是。” “嘿,你看这孩子,看来是许久不曾教训了。”沈琉忍不住笑着向身边的周芝嬷嬷打趣着。 萧九辞连忙认错:“别,别,母亲,我错了,错了。” 话音刚落,沈琉就板着脸开口道:“行了,快些出发吧,时辰不早了。” “好。” 出了府,萧九辞抬眼就看见了门口那两辆马车。一辆是先前母亲从京城门口接她回府的那辆马车。另一辆是琉璃车顶接金丝楠木后车面,其他四周三面车面是由车柱支撑整个马车,车顶连着金丝银纱做车惟向四面铺开的马车。 金丝和银丝交错编成的纱巾笼络散挂在马车四周,倒是增添了一股神秘感。 这种马车萧九辞小时候见过,但她家一般不坐这样敞开式的马车。她家嫌这马车敞开式的太张扬了。 萧九辞疑惑的回头看母亲,沈琉却笑着对她说:“上去吧,这马车是母亲让人特意造的。此次战胜回京,你是大舜开朝以来开疆拓土的功臣,又偏偏是个女子,坐这样的马车刚刚好。” 沈琉眼神炽热,闪着微光:“如今你长了本事,也让母亲体验体验女儿在前头为母亲开路的感觉。” “好。”萧九辞应下。 见母亲也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样子,萧九辞心里感到诧异,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九辞抬手将母亲扶上后面的马车,两位嬷嬷随即跟了进去,骑马跟随的亲卫都跟在马车边。 两辆马车相跟着,萧九辞走到前面进了马车,端坐在马车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的一手成熟稳重。 此去赴宴她心中莫名感到紧张,是那种经历第一次的紧张。 她忽然在想十几年前父亲得了军功时,会不会也像她的心情一样有些紧张不安。 转而,萧九辞扭头看向骑着马跟在自己马车右手边的萧覃衍,忽然又觉得不怎么紧张了。 而此时萧覃衍正好扭头看她,英武分明的棱角,细细长长的瑞凤眼,坚毅笔挺的鼻梁跟着紧抿着的嘴唇,未发一语就让萧九辞心里莫名心安。 萧九辞忽然坏想着:今日的萧覃衍怕是比自己还紧张吧。 许是被萧九辞盯的久了,萧覃衍难得的移开视线垂眸不语。 萧九辞也不理他,立声说了一句:“启程。” 话音刚落,萧塞便骑马在前开路,坐在萧九辞马车上赶车的是南艾。萧洵被安排在了赶沈琉的那驾马车。 萧覃衍和亲卫萧青夹着萧九辞的马车走着,而随其后沈琉的马车边高手亲卫更是数十名而不止。 金银丝做的车惟罩在马车上,萧九辞坐在马车内显得面容清俊,英姿飒爽,威武不凡。 金银丝在远处看透着微微的闪光,眼神不太好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马车内坐着的人生的绝比天人。 罩着一层纱倒是让人好奇不已,认得萧九辞的也惊艳万分。 一路未到宫门口,路人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尤其是在看见马车前开路的年轻将军萧塞,萧塞长得不如马车边亲卫打扮的萧覃衍好看。就是一般男子的长相,好在是个武将,棱角和眼神都冷硬的很,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人不好惹。 “这是谁家的小将军啊,怎生的如此清俊?”路边一个摇扇子的书生公子目光紧紧的跟随着萧九辞的马车。 “不知道呢,今日南川侯凯旋,圣上在宫中开了宴席,可能是某个跟着军师一起凯旋的将军吧。”同是书生打扮的人远望了一样叹息般的说着。 “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今正值中午日头正晒时女候爷到达的京都,那时我还去看了。你们看见那个前头开路的将军了吗?那是和女候爷一起回来的,指不定这马车里坐的就是那个战神女候爷。”又是一个儒雅打扮的年纪颇大的童生。 “啊…听说京都这一位女候爷性情无常,怎会生的看着如此清俊?”有人却不太相信这童生说的话。 “信不信由你,车里坐的是谁又干尔等何干呢?这个点与其在这议论非非,不如回家去陪陪妻儿老母。”童生揣着怀里的书,拎着吃食无所谓的走了。 萧塞生的壮实,皮肤也有点小麦色,骑着大马在前面开路看着倒很是威武,平常百姓见了他,心里还紧张发怵。 萧九辞坐在马车里,凝眸望着前路,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京都倒是还和从前一样街市繁华,今日宫中开宴,道上的马车来来往往,热闹的不行,显得人群拥挤了些。 马车行到路口时,右边偏窄些的路口横冲出一辆马车,可能因加速又紧急刹住而偏了些方向横在了萧塞面前。惹的路口有些做小生意的小贩摊位上摆的瓜果小食都撒出去了好多。 马车背对着萧塞偏横着,萧塞皱着眉头望向横冲直撞的前人。 马车忽然被逼停,萧九辞本能反应的竖起耳朵去听后方的动静,若是母亲的马车颠簸让其摔着了,她就让前面马车的主人吃不了兜着走。 第166章 找茬 萧九辞坐在马车里,端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收紧,眼神凌厉中带着战场的杀气,这是她愠怒的表现。 骑马停在马车右手边的萧覃衍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正好扭头看过来,视线透过金纱,刚好落在萧九辞的脸上。 萧九辞偏头扫了萧覃衍一眼,见到萧覃衍灼热又赤忱的眼神,就移开了目。 “什么人啊!也敢撞本公主的马车!”一声嗔怒呵斥声从马车内传来。 随着马车帘被掀开,一袭玫粉昙花华裙的娇艳女子从马车内走出来,站在车夫坐的前室上,看着肤白面俏的,生的很是娇媚,只可惜那一脸自傲上天的表情很是减好感。 紧随其后,马车内又探出一个艳人的女子,比之前人,这一位的容貌倒是显得平凡了些,若不是华裙与脂粉的遮盖,怕是与村里长大的好看姑娘家长一个样:“良怡,这是怎么了?” 掀车帘探头的是兵马大将军的嫡长女钱卫华,站在马车上傲气十足的正是当朝二公主良怡。 而这表面上奢华的马车里还坐了一个人,那就是大将军的原配夫人钱刘氏。钱刘氏生的体胖丰腴,也不是什么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也是出身农家,只不过是因为夫君有本事而跟着享福的贵夫人罢了。 兵马大将军钱忠仁年轻时长的也算端正,一眼看去就是五大三粗的莽夫,不过他的妹妹钱玉芳生的倒是美艳动人,听说是像极了她娘。 所以钱忠仁在还是四品武将的时候,妹妹就进了东宫做了良娣,肚子也争气先后生下二公主良怡和三皇子,在太子登基时便成了贵妃。 “侯爷,是钱府的马车。”萧塞的声音传来。 现如今钱家倒也是鸡犬升天的皇亲国戚了,萧九辞倒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人都敢往她身上撞了。 “本候许久未回京,倒是让人记不得了吗?”萧九辞声音清冷且带着余威,让人听了倒是心底发凉。 良怡笔直的站在马车上,下巴抬的高高的,眼神尖锐又阴毒,“本公主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一个得了爵位的女候爷,就算得了点军功又如何呢?朝堂之上,天地之下还不是我父皇说了算。” 萧九辞坐在马车里,眼神逐渐冰冷:“区区一个没有封号的公主,也敢妄议嘲讽当朝侯爵!还是公主觉得自己可以擅自代表皇室代表圣上,来看不起天下诸侯!” “本候为大舜苦守江山,不是为了让你在本候面前逞口舌之快的。” 话音刚落,萧九辞抬手间,深厚的内力凌空涌出,四周金纱受到压力皆扎起,金纱被吹散开,马车边上的萧覃衍和萧青将金纱拢挂在马车边的挂扣上。 萧九辞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五官立体英气,眉眼间的清俊威严,让人惊叹又心惊。 萧九辞凝眸望向前面还胆大妄为的良怡,几眼间散出的魄力威压,让良怡有些腿软。 此次回京的萧九辞倒是与往日的萧九辞确实有些不同,不同都是气势与魄力。 “本公主身为大舜皇室,如何行事何需你来教!”良怡气急败坏的大手指着萧九辞。 萧九辞轻蔑一笑,微微抬手便使内力将散落在地上的柑橘弹起打在良怡的指尖。 “啊!” 吃痛腿软的良怡瘫软的坐在马车前室,身后马车里心惊于萧九辞的威严与容貌的钱卫华连忙出来扶良怡:“表妹,你没事吧?” 这就连钱刘氏也坐不住了,连忙出了马车对对面的萧九辞说道:“大胆!这可是当朝公主殿下,侯爷如此行径,是不怕圣上怪罪吗?” 见周围聚上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良怡开始抹眼泪:“侯爷是行武之人,气量如此小还打伤了本公主,就是回了宫,父皇也得为本宫做主。” 表里表亲的一台戏,实在是让萧九辞大开眼界。 只见萧九辞缓缓站起,走了几步上前站在了南艾身边,赶车的南艾连忙从左边起身站在萧九辞身后。 而后萧覃衍骑着马也上前走了两步,来到萧九辞身后一些的位置。 萧九辞听到身后的马车里也有了动静,但她风行依旧的说道:“本候也不知晓良怡公主如此不长脑子,还是说公主本身就有失教养?” 故意顿了一息,在良怡准备反驳的时候,萧九辞又说道:“明明这么宽的路,偏偏就纵马横渡,怎么?到底是想谋害本候还是另有图谋?还是公主觉得这百姓生活的拮据,公主想帮衬帮衬?” 萧九辞坏笑着:“又或者,公主是觉得人命可以不放在眼里,还是在你良怡眼中,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钱刘氏发觉事态不好,却没想到拉不住良怡,良怡挣扎着站起身,就与萧九辞争执道:“你莫要信口雌黄胡乱猜测!明明是你家马车行的太快,才撞上本公主的。” 萧九辞撇嘴一笑,直接还嘴道:“这世上无赖者还得当属良怡公主啊。难道良怡是想当这整条街的人是瞎子不成?明明是你钱府的马车忽然加速才横冲在这路口。看来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是得和公主学啊。” 萧九辞的话提醒了街上看戏的众人,百姓们议论纷纷,路口时不时路过的马车都忍不住纷纷拉帘子观望着。 良怡见形式倒戈,与钱卫华对视一眼后,钱卫华连忙就将责任推卸到了车夫的身上:“意外横生罢了,不过是畜生不懂事,侍卫赶不好马车罢了,侯爷怎的能扯到公主身上?” 萧九辞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侍卫,看到侍卫腰间的刀柄时,总觉得不甚眼熟,直至心中泯然一凛,忽然冷笑一声:“既然侍卫赶不好车,那也不必留着了!” 随即众人只见鬼魅般手起箭落,轻风而过一般“咻”的一声。 一只袖箭便由萧九辞的指尖,快速的从良怡的耳边经过,以迅雷掩耳之势射入了那名侍卫的眉心。 不过一息之间,侍卫断气到地。 第167章 进宫 众人被萧九辞当街杀人的行为心惊,也越发觉得传闻中这女候爷性情多变是真的了。 有些人不敢看戏了,直接就吓得逃走了。 侍卫横死马车边,未发一声便直接断了气。 甚至没听见暗器声的良怡,惊觉一袭凉风,便心里害怕的打颤。 “呼……”萧九辞耳边传来众人的嘘吸声。以及面前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喘息声。 “你…你实在是太胆大妄为!”钱刘氏吓得喘着粗气,被下人扶着拍着胸口安抚着。 而良怡确是真没想到萧九辞敢当街杀人,此时靠在钱卫华身上眼神呆滞,久久缓不过神来。 “本候不过是替钱府教训奴才罢了,赶车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回是撞上了本候府上的小将军,下一回要是撞上了别的贵人,可就不是像本候这么好说话的了。”萧九辞负手而立,眼神孤傲的睥睨着良怡。 萧覃衍冷眼看着面前这些人,眼神极度厌恶。 沈琉听见前面有动静,本来是不为所动,后来听到马车外好像有暴动,这才派了萧洵前来看看。 萧九辞撇头看了萧洵一眼,就说:“无事。” 萧洵知道侯爷的意思,立马回了马车,便对沈琉回禀:“夫人,是前面堵着了,没什么事。” 沈琉听了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在萧洵回到赶车位的时候,掀起窗帘探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把沈琉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女儿站在那马车前,二公主已经被吓着了。旁人皆不为所动,那便是女儿亲自动的手。 这是女儿第一次杀人被自己看见,虽然沈琉知道武将杀人再寻常不过,但她还是未做好准备。 周芝嬷嬷见夫人脸色不对,连忙关心:“夫人,这是怎么了?” 沈琉微微平复一下,便眼神闪躲道:“无事,让侯爷赶紧出发吧,别耽误了。” “好。” 周芝嬷嬷掀开一角车帘,下了马车,走到前面看到这般场景也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对萧九辞说:“侯爷,夫人说路上赶,别耽误了。” 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随后,萧九辞便甩袖回了马车里,“萧塞,下回再遇见挡路的,直接杀了便是!” “是。”萧塞声音冷硬,唬人的很。 马车开始发动,越过钱府的马车时,萧九辞轻飘飘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即便是北塬,也不曾留下本候的命!有些人胆大如牛,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候一向有仇必报,公主一路回宫小心些,可要当心脚下。” 话音刚落,软瘫在马车里的良怡便因惊吓过度而昏死了过去。 “公主!公主怎么了!”钱卫华此时开始慌张起来,连忙回头寻钱刘氏的影子。 钱刘氏也怕极了,连忙上前:“这还怎么了?快派人进宫去请太医来!我们快进宫。” 马车缓缓行驶,钱刘氏只留了一个小厮在原地处理尸体。 而就在萧九辞离去没一会儿,萧青就折返回来,拿出银子赔付给了刚刚被撞翻东西的小贩。 自家侯爷心善,蛇蝎一般的人是比不得的。 “大人,这不用了…”果农大伯有些怕萧青推脱着。 萧青是个愣头青,奉命来赔钱只管把钱放在小贩们的摊子上,丢了一句话:“我家侯爷心善,即便这不是侯爷撞坏的,也依旧惦记着你们养家糊口不容易,特意让我来替良怡公主赔偿。” 随后萧青想起民间的谣言,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家侯爷不过是一介女子,并不是传闻中大恶大劣的人。” 说完,萧青就策马去追侯爷的马车了。 路人对此场景议论纷纷,这时候正好又路过一辆马车,马车帘悄悄地掀开了一角,竟是贤荣县主的脸。 “让人去打听打听刚刚出了何事?” “是。” 此后,萧九辞一路平平稳稳的一直到宫门口。 今日入宫的马车很多,达官贵人,皇亲国戚,锦衣华服,琳琅满目。 宫门似海威严庄重,经过排查,一辆一辆马车驶入。 到了萧塞这边时,见宫门口领头的是早间见过的御林军左统领钱明。两人品级一样,萧塞也没下马,两人相视一笑后,就按规矩拿出令牌,在士兵面前晃了一眼后,领着身后的队伍进了宫。 方才偷偷掀帘子往外看的女子皆好奇的问着自家母亲:“刚刚那马车里坐的小将军看着甚是威武,那是是谁啊?” 有些眼力好的,一眼就望见了马车上的标志,那显眼的“川”,是南川侯府的小侯爷回京了。 “原来是南川侯府的马车,名震四海的小侯爷终是回京了。”有些崇拜萧九辞的小女子也甚是欢喜。 但有更多的人是不敢开口,妄议之间以免得罪人。 第168章 行刺证据显露 进宫之后,萧塞不苟言笑的骑在马上,走过外廊进入内宫时。 百官家眷下了马车皆在门口先等一会,整理好妆容装束在进大殿。 南川侯府的马车停在清平门,萧覃衍先一步下马,在马车边守候。 萧九辞慢条斯理的走出来,见萧覃衍伸手扶自己,也不矫情就搭了上去。下马车后,萧覃衍规矩的跟在萧九辞身后。 等后面的沈琉下了马车,苏纤嬷嬷扶着她的手臂走上前和萧九辞回合。 马车被宫里的内侍拉走,萧九辞回身望着沈琉,张口就喊了一声:“母亲。” 沈琉也微微有些惆怅,但还是上前抚上女儿的手掌,试图平复女儿的内心:“无事,走吧,该进殿了。” 多年以后,沈琉还是会记得喊这声母亲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萧九辞真的好小,凯旋归来第一次站在大殿门口会紧张的咬嘴唇,小心翼翼的喊“母亲”。 比之先前在京城门口享受万人瞩目的萧九辞可以自信的举起长剑,骄傲的站在自己面前自信的接受庆贺和掌声时,沈琉心中也是欣慰的。 刚好秦储几个副将也都到了,当时好几个官员以及家眷的面前。 秦储便带头给萧九辞单膝跪地拱手抱拳行了军礼:“末将参见侯爷。” “末将等参见侯爷。”有两三个都是四旬年纪的老副将了。 就这么给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行礼,本就惊呆了众人,可一听还是个侯爷时。 在场的众人不免醒悟过来,原来名震天下的战神小将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子! 在一束束目光看过来时,萧九辞抬手声音清冷:“无需多礼了。” “是。”武将声音洪亮正气,一时之间钟落不响。 一身将军轻装打扮,英气少年模样萧九辞,恣意清朗,英气勃发。身旁站着自己端庄华容的母亲。 身后跟着亲卫萧覃衍和萧洵,亲卫各个也是眉目俊朗,身板颀长。萧青跟在萧塞的身后走在主母的身后。身侧靠着走着几个副将。 萧九辞悄然深吸一口气,踏上大殿外台阶的那一瞬。 萧九辞忽然明白自己心中那一抹紧张是为何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就是要做这京中最不寻常的存在! 站在原地的官员看着萧九辞高挑英气的身姿,携带清风一般的女候爷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眼如众星集月,眉如山河远黛。 萧覃衍跟在身后,满心都是萧九辞,正视着萧九辞的步子,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稳稳的跟着。 上了两层台阶,到了长乐宫大殿门口,从里到外映出来的金碧辉煌,入眼奢华的过于刺眼。 一座座席位,流水般的山珍海味,琼浆玉液。一息之间,婀娜曼妙的舞女扭着水蛇一般的腰从两侧扭到殿中央开始偏偏起舞。 “南川侯携南川王妃到!”宫里的太监嗓子都极为尖细,有识趣有眼力见。 这一嗓子喊的即便是歌舞升平,大殿上落座的人也都听见了。 尚音局的舞女、弹曲的都纷纷退跪到一旁。 萧九辞右手抚在腰间的剑上,长身而立,从头到脚,好不潇洒英气。 秦储和几位副将先解了腰间的佩剑交到内侍的托盘上,随后踏进大殿落于殿中稍稍靠后的位置上。 殿中基本上都是比萧九辞官位低的,看萧九辞的模样都愣了神。 还是萧九辞手指微动,一声扣响,将佩剑解下留在了内侍高举的托盘上。 那些文官武将才回过神,连忙站起身,对着萧九辞弯腰拱手道:“参见侯爷!侯爷万福金安!” “参见南川王妃,王妃千岁!” “不必多礼了。”女子声音铿锵有力,余威显显。 众人只好掀袍落座。 萧九辞眼神晦暗不明,只抬起手臂扶着沈琉的手臂,“母亲请。” 随即嬷嬷们见势放下扶夫人的另一只手,让自家侯爷扶着,然退及身后。 沈琉也不说话,任由女儿扶着踏进了金殿之中。 宫婢在前方引路,将萧九辞带到最上方台阶之上宝座之下的高位上:“侯爷请,王妃请落座。” 萧九辞面不改色的将沈琉扶到自己右手边坐下,自己掀了后衣摆也坐了下去。 女子惊人之姿,气度不凡。身后的亲卫眉眼俊朗,孔武有力。 有些官员坐的离萧九辞远些,看着那边的婢女恭敬的给萧九辞倒茶的情景,心中感慨颇多,有些没忍住的直接就开始交头接耳。 “看这一身气度,真真是像极了十几年前的南川王。果然,战神膝下的女儿,就算小时荒唐些,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虎父无犬女啊,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功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不光是萧九辞耳力极好,就连边上的萧覃衍都听见了这些人议论的话。 萧覃衍笔直的站在萧九辞身旁靠后,就看着宫婢缓缓退下,目光落在萧九辞的侧颜。 目光凝滞了片刻,随着萧九辞偏头看过来萧覃衍慌忙移开了眼,故作镇定的正视了前方。 萧九辞回头和坐在身后的萧塞轻声说话:“等会钱府怕是会闹场,上回在循洲遇刺,喊那循洲刺史见机行事。” “是。”萧塞微微垂眸时,眼底显出一抹杀意。 今日挡路杀人一事,萧塞见自家侯爷的行事,怕是刺杀与兵马大将军府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那也别想出这趟浑水了。 第169章 讨好 “晋安候到!”殿外小太监一嗓子尖的腻出了萧九辞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哪,幸好自己府里没有嗓子尖的男人,总觉得膈应得慌。 萧九辞漫不经心的仰头喝了一杯茶,宫婢再要上前为她倒茶时,萧九辞伸手轻拂了一下:“不必麻烦你了,本候喜欢自己来。” 说着,萧九辞自己为自己倒茶水喝。 坐在沈琉身侧靠后的南艾极有眼色,知道萧九辞不喜女子身上香粉味,便轻声对前方的萧九辞说:“侯爷,要不我前来伺候?” 萧九辞喝茶推拒:“不了,本候自有手脚可自个动手,又不是什么劳心的事。你战场归来辛苦,大小也是个有品级的官了,今儿歇着吧。” “是。”南艾安心坐在萧塞旁。 沈琉扭头自赏般的看了女儿一眼,上了战场一趟,回来倒是不一样了。 晋安候安钶轼带着一家老小上来的时候,殿上一群官员不做理会,不理会也不得罪。 安钶轼也不管脸皮厚不厚,自小长于乡野的地痞模样让人很是瞧不上眼。 只见他大摇大摆的走向前,可当走到第一排的位置时,却被宫婢在第二排的位置叫住:“侯爷,您走过了,您的位置在这儿。” 安钶轼抬头就看见了那安然自若的萧九辞,自当转身却被喊住告诉他的位置离南川侯府相差了两个阶,一个大阶。 当即面色不悦起来:“大胆!明明是你带错了!本候的位置如何会在这儿呢?本候一袭侯爵,怎会离上头这么远!” 不远处的萧九辞听到这没脑子的话忍俊不禁,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还是一边的沈琉扫了她一眼,她才忻忻然的将嘴里那口糖饼咽了下去。 这御厨做的味道真的还比不上自家店铺里学徒做的糕点,真真难吃。 宫婢吓得惊慌失措跪地解释:“侯爷恕罪,这是圣上排的位置,并非是奴婢带错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这么热闹。”殿门口传来了黄鹂般风风韵韵的声音。 闻声,萧九辞嘴角敛去笑意,自顾自的拿了块糕点给萧覃衍吃:“先吃些。” 晋安候夫人秦氏回头看来人是永昌伯爵府的伯夫人薛玟娉,那个当今皇后的嫡亲妹子。 自小性子便跳脱圆滑,嫁进了永昌伯爵府后,膝下唯一出了个嫡女。永昌伯杨士贪恋美色,倒是让妾室们争气,生了两个庶子。 虽然当夫人的脸面没有了,不过薛玟娉也是个手段了得的妇人,让两个庶子的亲母都不在人世了。把两个庶子过到自己膝下,也算是嫡子了。 “伯爷路上遇见了太子殿下,聊的正欢呢,我就先过来了。怎地晋安候生这么大的气?”进殿以后,薛玟娉捏着帕子,眉眼生笑着脚下生风,是个交际的一把好手。 秦氏撇了撇嘴,故作姿态的说了句:“没什么事儿,就是奇怪了呢,怎么我们府上的位置靠的有点后了。” 虽然薛玟娉出身高贵,但算起来比自己爵位还低了一等,秦氏拿捏着自己的身份也不怕她。 “圣上排位置自然是有深意的,如今功臣归来,自然是先紧着有功之臣的。年纪都大了,晋安候可别紧着孩子争啊。”薛玟娉捏着帕子擦了擦下巴,笑的很是明艳的往晋安候府位置的对面走去了。 薛玟娉三两句就把晋安候说成了是小家子气尖酸计较的人,不满意圣上安排的结果,又把萧九辞拖了进来。 “你……”安肆这是打落牙也得往肚子里咽了。 随着薛玟娉洋洋得意的落座,位置与晋安候府平起平坐,倒是把秦氏气的够呛。 “落座吧,一会儿圣上来了便是无端是非。”安侥苏也无力看妇人口舌之争。 沈琉顺着对面方向看去,那伯爵府的大小姐杨祺生的大气温婉,是个儒雅娴静的美人。长子杨辽和次子杨诀在嫡母的手底下也表现的十分恭顺。 萧九辞给亲自给沈琉倒了杯茶水,轻声道:“母亲,咱们也尝尝这宫里的茶水比起自家有何不同吧。” 沈琉满眼都是自己这个刚回来的女儿,笑意不减道:“好。” “那就是南川侯吧,比之年前又生的好看了。”黄鹂般的声音甚是悦耳。 “来,今儿的宫宴就是为了庆贺你战胜归来,姨母也敬你一杯吧。一会儿敬可就轮不到我了。”薛玟娉笑意炎炎,大声说着话又主动讨好的端着茶盏往萧九辞方向举着。 萧九辞知晓薛玟娉是个多事的主,见谁都是姐妹姨母的。 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端起茶盏谦逊道:“夫人说笑了。” 一句夫人便又拉远了距离,薛玟娉也不恼,笑面虎似的将茶水饮尽,还朝萧九辞的方向笑了笑。 殿上数不清的目光都是投向高台之座者,少女那张明眸皓齿如沐春风的脸真的惊艳四座。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不自觉微微上扬的嘴角,牵动着满是璀璨的星眸,让人看了真的很难移开眼。 同排坐在后面家眷位上的安侥苏的目光还是会忍不住向左上方那个倩影投去,只不过自从他进殿这么久,她却未曾扭头看自己一眼。 正说笑着呢,殿上的文武百官也都到的差不多了。 三三两两的走进来,家眷携手并进。宫宴之长,排至殿中十开外。 第170章 诉苦 “小侯爷如今也十四了吧。”与一旁贵妇闲聊不知多久的薛玟娉又忽然想起什么,说笑着望向萧九辞。 萧九辞忽然被问到年岁,从容抬眸看去回道:“才十三。” “昂哦,才十三啊。小侯爷将门虎女,真是少年出将才啊。”说话的是二品虎威将军的夫人,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好似将萧九辞全身上下都夸了一遍。 萧九辞沉默不语的继续给沈琉添茶,见状大家又将话题扯到了沈琉身上。 “南川王妃真是好福气啊,就连女儿都如此争气,这还是咱们大舜史上第一位女子封爵的呢,日后的前程可光明着呢。”殿上一位夫人恭维着沈琉,就连她身旁那位文官都忍不住汗颜。 作为御史大夫手底下的官,他曾经拿萧九辞参过南川侯不知道多少次了。 不…不对……现在已经被追封为南川王了。 也许,这小侯爷应该是不认得自己的吧,金殿之上,应该有许多人这样侥幸的尴尬着。 “太子殿下到,殿下万福金安。” “顺安王爷到,王爷,王妃,世子,郡主万福。” “樊勤王爷到,世子,王子万福。” “左相大人到。” “右相大人到。” 朝中的肱骨权臣相继到场,进殿的右手边,萧九辞坐在高位,下方第一位便是右相。 正对萧九辞对面的是皇室位置,太子为尊,顺安王辈分为长,两人正对萧九辞平起平坐,足以见得此次宫宴皇帝对萧九辞的重视。 左侧下方便是樊勤王元黎和世子元锦戎,王子元锦桐。依次往下是左相,而后是一众侯爵。 萧九辞抬眼便能看见太子和顺安王,见太子未落座便接过内侍的茶,站在位置前对萧九辞说道:“今日之宴,全当为了感谢小侯爷挺身而出,救国于水火之中,且功绩惊人,乃忠义两全。” 太子眼中皆是笑意,眸中欣赏之意某然发光。 萧九辞也起身,丰神俊秀的威仪竟然与太子不相上下:“得幸殿下夸赞,九辞深感圣恩,得圣上和朝廷的信任出征,不幸家国有难,虽身由不及心性尚稚,恐力不达唯身遂国死,辛然上天垂怜,父亲在天之佑王师得以凯旋。” “九辞虽身为女子,但也知晓家国同在。少年报国已忘乎生死,光耀门楣得已存青史。” “好!好啊!好一句‘少年报国已忘乎生死,光耀门楣得已存青史。’到底是出身将门啊”声音微微有些低沉而威仪。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良贵妃……” 当今天子一身龙袍从内殿出来,身旁左右跟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和娇艳欲滴的贵妃,身后有妃位品级的妃子都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九辞跟着殿上的文武百官一起,对着高台之上的九五之尊行跪拜之礼。 “众卿平身。”不得不说,当今圣上是有气运在的。 若非之前萧骁御为国捐躯时,皇帝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寒心,萧九辞也不会如此面热心冷。 虽然之前私底下派人调查过西疆出叛徒的真相,可真相就是皇帝在出征前对晋安候府手底下的副将含糊其辞的点了几句,也未明说些什么,可最后却还是出了事。 这件事,萧九辞一直放在心中,要不是皇帝的猜忌,她的父亲也不会死。 萧九辞不卑不亢的随着众人一起落座后,这时兵马大将军府的家眷才姗姗来迟。 “臣妇(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而二公主良怡身子也是软趴趴的,像是站不稳似的。 “良怡去了将军府一趟,回来怎么好像脸色不对了?”皇后薛玟褚眼力最是毒道,来的路上就听说良怡一回宫就请了太医。 大家顺着良怡公主的脸看去,脸色苍白身软无力。 “无事,只是回宫颠了一下,有些不舒服罢了。”良怡心虚的有些发颤,随意找了个借口却不敢再往萧九辞的方向看。 萧九辞幽笑一声,惹得沈琉白了她一眼。 “快些落座吧,别耽误了。”皇帝不疑有他。 “是。” 良怡难得的听话,让良贵妃心中微微有些飘忽。 皇帝坐在龙椅上,左手边坐着皇后,右手边坐着良贵妃。 几位妃嫔坐在了下首,三皇子元斐仪年方九岁,傲气十足的坐在太子哥哥身后,表情有些不服。 而四皇子元泽麟才四岁,便由乳娘抱着坐在生母宜妃的身旁。 萧九辞扫了一眼对面,就发现比起对面,自己这一边的位置显得空旷许多。 “方才朕听了九辞一言,方觉心感情怀。有些男子倒是还比不上你一女子了。”皇帝神色自若,言语当中有些惆怅。 萧九辞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案上,嘴角上扬的笑着说道:“皇上夸张了。” 随后又漫不经心的说着:“男子又男子的好,女子也有女子的优势。就比如若是臣年纪再偏长一些,那在战场便沉稳冷静些。再比如本候若是男子,就不用需要做出很多努力,才能大战四方。本候记忆深刻那场雪域之战役,或许还是年纪太小好大喜功,追着敌军二王子就进了迷地,中了奸计负了伤。” “女子从军本就艰难,但受了伤没什么不能说的,说出来只是为了谨记下次不再穷寇莫追。” 说这么多,萧九辞只不过是想告诉皇帝保家卫国拼杀血场,你的情怀感觉的太廉价了。 当面说出自己的劳苦,让更多的人知道南川侯府的牺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是人心。 人心难猜,就是如此。 “九辞比之以前,更加沉稳了啊。”皇帝年轻时也上过战场,此时听了萧九辞的话,他忽然想起萧骁御当年救自己的那件事。 当时他只感觉到丢脸面,却不曾有萧九辞那句“受伤说出来没什么”的感悟。 皇帝对于萧骁御是复杂的,从开始的恼怒不喜到猜忌,再到后面被人提起时,他复杂中带着微微内疚。 看着萧九辞现在的变化,不过是一女子罢了,自古以来没有女子登九五之位的道理。 “九辞今年也十三了吧?”见萧九辞不说话,皇后又忽然问起她的年纪。 第171章 招婿 萧九辞从容淡定的回答:“嗯。” “女儿家十三基本上都可以相看夫家了,南川侯可有心仪的对象,若是有便说出来,今日本宫可以做主给你赐婚。”皇后眼神炙热,面容饱满艳丽。她倒是想拉拢一下萧九辞,毕竟这女子武爵日后手握重兵。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心中慌乱如麻的就属平西将军府的贤荣县主了,若是她真的对安侥苏念念不忘,此时开口,皇后娘娘必定会舍了自己吧。 到了那时,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殿上众人神色不同,但那一味的探究皆是在平西将军府,晋安候府与南川侯萧九辞的脸上。 沈琉倒是不怕自家女儿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 在大家胡乱猜测的时候,萧九辞浅笑安然,气度不凡的开口了:“倒是要辜负皇后娘娘的美意了,本候心中暂未有心仪的男子。以后若是有,自当来寻娘娘给本候赐婚。” “不过本候现如今也没什么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面,本候在父亲灵位前已立誓守孝三年。且家中唯剩本候一独女,母亲已与祖母商量日后等本候年纪大了招婿上门。” 招婿上门?皇后面上恍然若失,招婿上门也好。 反正太子已经内定了自家亲妹妹的嫡女做太子妃,这是自小就定了的事情,不容更改的。 本来还担心萧九辞被别的皇子大臣拉拢,若是招婿的话,那倒是直接劝退京中各大权贵了。 “招婿?”此时默不作声的樊勤王世子元锦戎倒是惊叹了。 “小侯爷姐姐倒是想得开,招婿上门你得何时才能成亲啊?”元锦戎觉得如果要自己当赘婿的话,他肯定不会愿意的,这是男人的脸面问题。 萧九辞用片肉的小刀叉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满不在乎的说道:“该何时成亲就何时成亲呗,本候身份贵重,寻个寻常百姓家的儿郎,只要人品贵重,德行良好就好了呗。” “寻常百姓家!”这话把在场的众人再惊了一遍,元锦戎在此发出惊叹。 在场的不少公子哥眼神都暗淡无光了。 萧九辞瞟了他一眼,“寻常百姓怎么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场的侯爵权贵,有几个往上数三代就是权贵出生?还不是自己寒窗苦读驰骋疆场,才换来的富贵?怎的就现在看不上农家人了?” “本候自身已是侯爵,也就是个女子罢了,已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寻个安稳人品贵重的夫君过富贵人生有何不可?” 皇帝听了这骇世惊人的话不免深思:“九辞一女子,有如此心胸甚好。” 萧九辞忽然起身对着皇帝举杯:“九辞此次能得胜归来,先敬圣上一杯。谢过圣上信任,也谢过朝廷信任。” “该是大舜谢过你才是。”皇帝坐在龙椅上举杯饮下。 萧九辞抬头饮下这杯酒,凝眸间竟是无限冷漠。 随即空杯对上皇帝颔首一笑,萧九辞冷笑落座。 “好啊,如此君臣同乐,甚好!”皇帝龙颜大悦,摆手间边上的太监郑坤就尖着嗓子喊道:“宫宴开始。” 随后,一道道山珍海味便由宫裙婢子缓缓端上。一时间水袖罗裙飘惚了人的双眼,歌舞升平,人声鼎沸。 萧九辞眼眸如宿星停滞,倒了些美酒冷眼看着眼前这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场景。 前几个月人人避入横祸的南川侯府,现如今又重入朝堂,人人前来巴结。 赤胆忠心的人死了得不到应有的体面还惨遭诋毁,如今发现还能得已利用时,立马回旋追封。 人性如此,真是讽刺。 萧九辞今日在殿上说的话有真有假,有时候假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侯爷,你别…别喝多了。”萧覃衍在身后轻轻的叫了一声萧九辞,随后就引来沈琉的回眸,吓得他说话都停顿了。 “知道了。”萧九辞应了他一声。 想起他从早到晚都还未用膳,萧九辞扭头对萧覃衍说:“后面有位置,你和萧青去坐着吃点。” 见萧覃衍不动,萧九辞温声道:“你去吃,我便不喝了。” 过了几息,萧九辞见萧覃衍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时正好宫婢端上来一盘烤的小乳猪,萧九辞摆手:“端到后面案上。” 随后又唤了刚刚端酒来的宫婢:“给本候换清茶。” 说完,她再回首看萧覃衍,见他已经去后面位置坐好,萧九辞这才轻吐了一口气。 婢女将乳猪和汤羹菜肴端到后面的案上,抬眼看了一眼萧覃衍,忽然红了脸。 萧覃衍身姿挺拔威武,长相英朗周正,肤色算是偏白了。五官长的确实比在场的公子哥都端正好看一些。 萧青与萧覃衍坐在一块,边上不是婢女就是别府上坐在后面的小姐看过来。 现在坐着还好些,之前站着的时候,萧覃衍人高马大的,人家都不知道看他多少眼了,他还一本正经的装不知呢。 “还是坐着好,你说你才多大啊,怎么生的比我那时候高这么多。对面边上那左相家的女婢一直盯着你看,你知不知道?”萧青切下一片乳猪肉放嘴里还偏头看了萧覃衍一眼,一天没吃饭了,早就饿了。 “不知。”萧覃衍坐的端正,一边学着萧青片肉吃,一遍字正腔圆的回答萧青的问题。 坐在前面的萧九辞将身后两人的窃窃私语全听到了耳朵里,随即目光便向对面投去。 萧九辞低眸轻蔑一笑,这左相府真是好命,居然能出个太子这般人物。 这样想着,温热娇嫩的手抚在萧九辞放在案上的手背上,“阿辞,你怎会想着招婿?” 萧九辞扭头就看见了母亲那张透亮温婉的面容,“家中就我一个子嗣了,不招婿又该如何呢?” 沈琉眉头微蹙,将手收了回来端坐着谈道:“招婿又如何是这么好招的?当年你外祖父也念着家中家产千万,想我一独女又是商户,怕高嫁被人欺,低嫁被人骗。拖到十五才定下你父亲,还好你父亲人品贵重,威武不凡。” “哎,母亲说这话干嘛,女儿如今才十三,又不急,怎能如此恨嫁。就算过个五年都没事。”萧九辞不以为意的反驳。 第172章 拜谢 沈琉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张了张口没说出来。 宫宴举行到最后的时候,良贵妃的眼睛便一直毒辣辣的盯着萧九辞这边。 萧九辞也注意到了,应该是已经知道今日进宫的那件事了吧。 萧九辞想知道,她紧张嘛?还想寻刺客杀人灭口吗? 望着良贵妃那张妩媚却透着狠毒的脸,萧九辞眼神忽而变冷,迎上良贵妃阴冷一笑后,舌尖舔了舔下嘴唇,又冷笑轻蔑的抬起手臂抚着自己的后脖颈伸懒腰般的扭了一下。 良贵妃心中打颤,对上萧九辞的目光,她总觉得背后都阴冷起来,倒是有些紧张了。 对面坐着的晋安候安钶轼倒是脸皮厚的和什么一样,借着微微醉酒,摇摇晃晃的就起身走了两级台阶到上殿台来给萧九辞敬酒。“本候倒是没想到贤侄女一小辈,能有如此虎胆龙威一举击破北塬大军!来,今日本候敬你一杯。” 而萧九辞一向脾气不太好,有时她想应付的时候就脾气好,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的时候便脾气不好。 见萧九辞冷眼望着自己却不动杯,郭尚群面子上就有些下不来:“贤侄女气性大些哈,不要紧,本候先干了!” 萧九辞双手端放在椅子上,身子靠着椅背就那样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自讨没趣的男人。 盯着郭尚群看了好一会,萧九辞偏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宁远侯也算是京中善变者中的元老了。” “你此话何意?”郭尚群有些愠怒了,但也不敢当面发作。 萧九辞不欲与他纠缠,只坐起身子对着他说了一句:“单纯觉得宁远侯脸皮甚厚,没什么意思。本候不是那种打过架忘了疼的人,家父殉国时,本候可还记得你呢。” 声音清冷清冷的,让郭尚群心中发凉,有些紧张的抖。 忽而,萧九辞的目光移到了郭尚群的身后,对面晋安候府的位置。 她知道,此时的安钶轼正在对面看着这边。 安钶轼正观察着的时候,忽然就发现萧九辞微微歪头看过来,视线撞在一起,就仿佛被人抓奸一样,让安钶轼心虚,冷汗淋淋。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萧九辞会不会给宁远侯面子,然后自己在上去搭讪,看这样子还是算了吧。 萧九辞收回视线,轻蔑的冷笑着:“这酒本候不喝,若还纠缠,别怪本候落你的面子。” 萧九辞就那样无所谓的笑着,让人看了甚是狂妄。 “你……”郭尚群气急败坏,铁着脸走了。 就这样,萧九辞冷眼看着郭尚群气愤的身影,眼眸开始深思。 片刻过去了,因为郭尚群的前车之鉴,没有人再向萧九辞敬酒。 京中谁人不知,晋安候府和宁远侯府的那点破事啊。 见南川侯心情不佳,也没人上去触霉头。 就这样大家各自相谈甚欢,唯独萧九辞与自家母亲坐在一起,就顾着边吃边聊了。 半个时辰过去不了,外边的天色已步入黑暗,一盏盏宫灯宛若夜天明亮的星。 宫宴步入尾声,今夜许多大臣都喝多了,终于在皇帝宣布结束后被自家家眷小厮扶上马车。 萧九辞看今夜皇帝也喝了不少酒,看良贵妃那积极的模样,怕是今夜皇帝就宿在她那了。 萧九辞起身时,像来时那样扶着沈琉出了长乐宫。 萧覃衍一路跟着,夜路黑暗,他和萧青一边拿着一盏宫灯,没有宫灯几乎看不见前路。 一路走到清平门,那里有内侍提前准备好拉出来的马车。 萧九辞先扶了母亲上后面的马车,等嬷嬷们上车以后,南艾坐在了驾车前室位。 萧九辞往前走了几步,在前面那辆马车旁停了下来。 萧覃衍上前扶她,萧九辞抬手虚拂开了他的手臂:“我等个人。” 话音刚落,借着萧覃衍右手中宫灯的光亮,萧九辞看见了萧覃衍明亮细长的眼睛,以及那不经意间粘在嘴角的肉酱。 不得不说萧覃衍这双瑞凤眼生的极好,让萧九辞每回都无可奈何。 在萧青的注视下,萧九辞居然非常自然的抬手,中指和食指端着萧覃衍的下巴,用圆润娇嫩的拇指擦去了萧覃衍嘴角残食。 萧青站在一旁,简直惊的深吸了一口气。 见边上没别人,萧青慌忙移开眼睛不去看。 这……这太惊人了。侯爷,居然给这小子擦…擦嘴! “都这么大人了,吃完饭嘴上还留着残食,是等过年再吃嘛?”萧九辞无奈的瞟萧覃衍一眼,随后又弯腰将指尖的肉酱擦在了萧覃衍的衣角上。 萧九辞自顾自的看着前路,耐心的等着人。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黑夜的笼罩下,萧覃衍的脸已经在她娇嫩的食指触碰到他的嘴角时瞬间变红,现在可以说是连耳尖和脖子都红的滴血。 萧覃衍站在一旁,背对萧青跟着萧九辞一起盯着右边的清平宫门看。 萧覃衍紧张的不敢呼吸,脑中还在浮现着刚刚那梦化般的场景。那指尖的触感一遍又一遍的出现着,挥之不去。 萧塞牵着马站在马车前,等了片刻,只见顺安王一家从清平门出来。 顺安王妃风采依旧,是个贤惠与美貌并存的女子。 世子与晏阳郡主陪在身侧,皇家人都生的好看,他们也不例外。 萧九辞上前走两步,拱手行礼:“顺安王爷,王妃安。” 顺安王看清了原来是萧九辞,立马扶她起身:“快快起来。” “今日见你,都没好好的和你说话,怎的现在行这虚礼了?”顺安王妃连忙上前握住萧九辞的手,上下打量着萧九辞的脸庞。 “出门一趟,瘦了许多。”顺安王妃是真心疼爱萧九辞的,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一转眼听话懂事了,也消瘦了,顺安王妃总是自责几个月前没有帮到南川侯府的,这时已是泪眼朦胧。 萧九辞散去戾气,只恭顺的安慰着:“都回京了,还劳王妃娘娘挂心,府上一切都好,这段时间还多谢王爷对府上的看顾。待过几日,府上好些事情处理好了,本候一定登门拜谢。” 顺安王知晓萧九辞是想谢他助她承爵一事,只说道:“这些都是靠你自个挣来的,本王也并没有出什么力,别老记挂这点小事了。以后多来府上玩便是了,你与晏阳也许久没在一块玩了。” 第173章 睡耳房 正说着呢,萧九辞就将目光放到了后面身穿金黄郡主朝服的少女身上。 晏阳生的也是花容月貌,蕙质兰心,性子也是明朗大方。 “那过些日子,本候上门去寻晏阳玩,到时王妃可别厌了本候。”萧九辞一点也不客气的说笑着。 “好。” 说完,萧九辞看着顺安王带着家眷上了马车,上马车时,晏阳的目光还一直看着自己。 “阿辞!你等我两日,我就去南川侯府找你!”上马车时,晏阳郡主的眼睛里微微闪着泪光。萧九辞回京的场景就宛如梦境一般,真的不真实。 “好。”萧九辞心里也难受的紧,大声的应了她。目送着顺安王府的马车远去。 随后,萧九辞被萧覃衍扶上马车。 马车外,萧覃衍没去想刚刚那个叫侯爷等她的女子是谁,也许是很好的朋友吧。 马车里的萧九辞闭着眼睛,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习惯性的重新去看事情,总是能发现很多当时没反应过来的事情。 而坐在后面马车里的沈琉,脑中回荡着刚刚晏阳的话。 想起自小萧九辞就与顺安王府的晏阳郡主元颜允玩的好,晏阳得体大方,性子纯善灿烂,和萧九辞很是玩得来。 去年那件事情,也不怪世态炎凉。那时候若是顺安王府一力帮南川侯府说话,会间接导致朝廷风向倒戈,倒是会引起皇帝的不满。 所以后来晏阳被明令困在府里,悄悄的给沈琉送过信,说了自己的难处,又问了萧九辞的情况,还说自己多年有些私房积蓄,若是萧九辞需要军资,她可如数捐出,只希望萧九辞能够平安归来。 …… 半个时辰不到,萧九辞从宫里回府。南苏那几个丫头早就在芳香园等着了。 萧九辞将母亲送了回去,又带着人一起去见了家中的祖母和外祖夫妇。一通忙活回到芳香园又是很晚了。 “侯爷回来了,快些洗了脸就睡吧。都快重天了,侯爷才忙完。再晚些,明日起来该眼下青乌了。” 见到南苏迎了出来,萧九辞抬手疲惫的捏着眉心,有些犯困:“你怎的还等本候这么晚,你们先睡就是了。” “侯爷好不容易回府了,就想等着侯爷一块回来歇着。”南苏惦念了许久的人,没等到人回来,怎么可能放心去歇着。 “早就想睡了,这种进宫赴宴的糜烂日子真是无趣极了。”萧九辞进了自己的屋子就开始迷迷糊糊一点也不知道拘束的解铠甲解衣裳。 南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跟进来的萧覃衍,立马抓住了萧九辞解到衣带的手,“侯爷。” “怎么了?” “他还在呢。” 说完,南苏就对着萧覃衍说道:“侯爷是女子,这儿由我来服侍吧,你的房间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去洗洗睡吧。府里有轮班的侍卫和暗卫,你放心吧。” 萧覃衍听了一动也不动,就仿佛没听见一样。 萧九辞知他性子,便道:“无妨,今日让小厮在外面搭个软榻,让他睡在那就是了。明日让人把耳房收拾一下,以后他就住耳房了。” “可是耳房一直都是我们住的呀。” 南苏一脸的不理解,侯爷再怎么也是个女子,女子闺房的耳房一般都是给贴身守夜的婢女住的,怎么能住一个男人呢? 萧九辞继续若无旁人的解着外袍:“耳房以后就给阿衍住了,他习惯了住耳房守夜。本候如今身份不同了,有心人自然多了起来,让男子守夜更安全些。” “你们守夜辛苦,也是女子之身,多少不太安全。” 南苏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行了,快去歇着吧。本候解了衣裳就直接睡了,都懒得洗了。明日好早些醒,你们再来伺候,可好。”萧九辞很有耐心。 “好。” “那南苏告退,侯爷早些睡吧。”南苏心中五味杂粮。 出去后,南苏去了姐妹几个一块的屋里。 “怎么样,侯爷可是饿了,我都准备了。是要吃点面食,还是想吃金玉楼的熳香猪蹄?要不下点糕点吃?”南予满心欢喜的摆弄着桌上的珍粮。 “不吃了,看侯爷样子都快睡着了。明日早些起来让厨娘弄上吧。”南苏已经谢了兴致,一屁股坐在桌边垂头丧气的。 “那你怎地没给侯爷守夜啊!怎么就回来了?不是都说了嘛,今儿守夜的机会就让给你了!”南予说话也开始着急了。 “别提了,侯爷带回来的那个啥救命恩人,以后都他守夜了。侯爷说她如今身处高位,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让男子守夜吧,估计院子里还要加派暗卫把守着呢!”南苏拎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的茶水喝了下去。 “正常啊,在北疆都是萧覃衍给侯爷守得夜。萧覃衍觉轻的很,侯爷半夜翻身他都会醒。有一回,我上帐里想看看侯爷的伤势,差点被萧覃衍当贼人打了。”南初想起那回萧覃衍刚来的时候,日日都守在侯爷身边寸步不离模样。 “侯爷说的也是,现在京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南川侯府呢。我们也应该多加练习,日后好帮着点侯爷,不然到最后有个万一,侯爷还得分神护着我们几个。”南苏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心中还是一心以萧九辞为重。 “那好吧。”南予紧接着应了一句。 全程只有南艾一个人坐在边上闷不吭声的擦着自己刚刚脱下来的半甲,听着她们三个的谈话,南艾有些宠溺的摇了摇头。 而萧九辞这边倒是无声的很,小厮给萧覃衍搬来了一张软榻,还有基本的洗漱用品就下去了。 虽然萧九辞嘴上说不洗了,可萧覃衍还是端着南苏先前提前备好的热水,兑了些许冷水。又熟练的拧了脸巾,递给萧九辞洗脸擦手。 做完这些后,萧覃衍又给萧九辞打来了热水泡脚,抬手轻轻的将萧九辞的束发散开后。 萧九辞就一身白色里衣的坐在榻边泡着脚,边看着萧覃衍默默无声的粗鲁的挂着自己脱下来的衣裳。 泡完脚,萧九辞躺下准备睡觉了。 萧覃衍这才轻声的走到外屋,飞快的自己洗漱完后,着衣躺在了外面的软榻上。 最后,一抬手一阵轻风,吹灭了屋里屋外的烛灯。 回京的第一日,就这样结束了。 第174章 想去看父亲 翌日,萧九辞也不算起了个大早,就中规中矩的睡到卯时五刻罢了。 萧覃衍倒是早就起来了,跟着小厮去了后院逗弄了一会小狼岚缨。又跟着萧洵去了南川侯府私有的军火库房,领了几套亲卫的衣裳和佩刀。 然后又跟着婢女姐姐们一起去理了侯爷外屋屏风后面设的耳房。 萧覃衍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放进去的时候,又悄咪咪的探头看了一眼里屋还未睡醒的侯爷,心中莫名其妙的瞬间满足。 南艾坐在外屋隔间的大厅里,与南予一起编着剑穗。 这时候萧九辞睡醒了,在床上像从前一样伸着慵懒的腰。 “南予。” “哎!”南予听见唤声,立马欣喜的就往里间跑去。 “侯爷醒了,可是现在就起身?” “嗯,起吧。” 南予喊了南苏,两个人乐呵呵的伺候着萧九辞洗漱。 “侯爷,等会想吃点什么?”南苏简单的给萧九辞挽了个发,倒是衬的萧九辞娇俏文静了。 萧九辞有多动症似的东看西看着自个梳妆台上多出来的首饰:“本候想吃点清淡点的,南苏亲自下厨不?” “侯爷想吃,南苏就去做。” “本候想喝点咸口的小粥,还想吃小笼包,再配点笋丝,要是还能有奶糕那就更好啦!”萧九辞脸上洋溢着贼兮兮的笑,回头看着南苏的时候,连眼珠子都亮的发光。 “侯爷还是那么好看,总感觉侯爷看我们和看别人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南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是嘛?”萧九辞抬手摸了摸鬓间插着的红玉髓玉簪。 “是啊,侯爷正经看人的时候,眼睛里看着一股威仪,愠怒的时候眼睛里有冷冷的杀气,高兴的时候眼睛里是一闪一闪的星星。”南苏手舞足蹈的聊起来。 “好了,南苏去给侯爷备早膳。夫人和老夫人她们一早就吃过了,让人来喊侯爷时,侯爷还未起。所以,夫人说等侯爷一起吃午膳。”说完,南苏就出去了。 南予进来给侯爷收拾床铺,看见侯爷一直爱不释手的摸着头上的红玉髓。 不禁笑了一声,只好说道:“侯爷不在时,夫人看见了好看珍贵的头面也只管往芳香园送过来。这支红玉髓是上个月秦嬷嬷送过来的,就是说侯爷即将凯旋回京那一会。” “这样啊。”萧九辞眸光暗了暗,母亲在家该是很思念自己了。 等萧九辞差不多收拾好自己,萧覃衍这才进来。 “耳房都收拾好了吗?”萧九辞见他进来了就问。 “收拾好了。”萧覃衍淡淡的回着。 “要是缺什么东西,就和你南予姐姐说。以后你就住在耳房了,日后若是觉得睡得不好,在给你调换。” “好。” “你吃过了吗?” “嗯。” 萧覃衍话少,就立在一边看着萧九辞坐在梳妆台前面一会扶鬓一会点唇,可能觉得唇色颜色太红又拿帕子擦掉了。 这就是汪哲先生前两天在回京路上,看见那些扔荷包的女子然后羞愤的说:“搔首弄姿!” 搔首弄姿?就是这样吧,他懂了。 不出三刻,南苏就将早膳弄好了。刚好萧九辞在院子里独自练功,练的一身臭汗,大汗淋漓让萧九辞感觉到了难得的畅快。 “侯爷,快来吃早膳啦!”南苏一嗓子让萧九辞将长枪扔给了萧覃衍。 “给你练了。” 随后,萧九辞脚步生风的拉着挂在脖子上的汗巾往自己脸上擦着汗。 “放院子里吧,天气好放院子里吃畅快些。本候刚好也散散汗,等汗干了吃完了正好去沐浴。” “本候去趟书房写几封信要寄去北疆,等中午和母亲一起吃了午膳,本候还想带点东西去镇国寺祭拜祭拜父亲。” “今日就去吗?”南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本候回京去看的第一个人就应该是父亲,等会吃午膳的时候,本候会和母亲说的,到时候带你们一块去。” “是。” 萧九辞心中还是难免会难过,若是父亲还在世的话,见到如今的自己,怕是会很高兴很自豪吧。 自己离京这么久,都没回来看过他,他不会不高兴吧。 萧九辞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着糯糯的清淡小粥,吃一口辣子笋丝,小个头得得的小笼包,可爱极了。 一边吃一边看着萧覃衍耍枪,倒是消闲的很。 只见萧覃衍紧紧的拿着一根长枪,长枪在他手中宛如游龙一般灵活,扎枪则如箭脱弦,疾速一出一线。瞬间吞吐,力似奔雷闪电,快捷而迅猛。 长枪想练得好,拦、拿、扎这三样就必须得练好。 萧覃衍练的时候,拦、拿时瞬间发劲能把手腕直到腰身的劲力都迸发,一拦一拿都呼呼生风。 “这小子,枪倒是练的比南艾练的都好。”南予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花园中心空地上练长枪的萧覃衍,发出一声惊叹。 “那是,你也不看是谁教的。”萧九辞咬一口小笼包,骄傲的简直唇齿留香。 “他出枪好快,感觉那力道就好像练了几十年一样,稳进熟练。”南苏坐在边上绣着麒麟纹的荷包。 萧九辞扭头看了一眼那荷包,问南苏:“你这绣什么呢?” 南苏抬眸:“荷包啊,给侯爷你绣的呀。” 萧九辞吸噜吸噜小声的喝了一口粥,娇嗔的翻了个白眼给南苏:“你说你一天天干啥不好,绣荷包给本候干啥?你们几个年岁也都十五六了,天天不想着相看夫家,尽把注意力放本候身上了。” 夹一口小菜,有继续说道:“本候挂个荷包出门,去逛巷子人家姑娘还以为本候有心上人了呢。” “侯爷你说什么呢!”南予听到逛巷子这句话着急了,立马上前打了个马虎眼。 “侯爷如今身份不同了,年纪也快了,怎么还想着逛巷子啊!夫人都在府里明令禁止了不许人带侯爷再去逛巷子了!” “小心被夫人听见啦,带着嬷嬷来打侯爷的小嘴。”南予紧张兮兮的东看西看,一边小声的告诫侯爷。还捏着帕子就故作高深的甩了一下,一唬一唬的插腰狐假虎威的样子甚是可爱。 第175章 饭桌 “你看你,怎么还着急了?”萧九辞拿筷子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南予站的方向。 “侯爷你这回得听夫人的了,你都长大了,本来先前那名声就不好,这回官大了,您还在宫宴直言说要招个赘婿,这本来就更难嫁了。您要是还逛窑子,夫人会回来剁了我们几个的。”南苏也赶忙过来给侯爷上眼药。 看着两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萧九辞也不准备逗她们了,只敷衍应了下来:“唉,本候知道了。” 随后,萧九辞抬眸就见她俩微微松了一口气。 萧九辞心想:女孩子就是好哄。 吃完早膳后,萧九辞身上的汗都差不多干了,衣裳穿在身上也难受的紧。 南初去喊人备了热水,萧九辞拿了衣裳就自己去洗澡了。 洗完澡,一头齐背的长发就半湿的散在肩上。 南予给她擦头发时,见本来齐腰的长发怎么短了,就忍不住问:“侯爷,你这头发…是不是剪过了?” 萧九辞直接回道:“出征时,行动多有不便,衣食住行也都样样自己来。有时候洗个头发,束个发都打结。那回梳不开,气的本候一剪子自己剪了去。” 南予听了心里忍不住的心酸,若是不用出征,那侯爷也不会造这么多罪了。 体发之肤,受之父母。 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的头发都是不能随意剪的,唉…… 有些女子待长发及腰,方可嫁人。 唉……说多了都是心酸。 萧九辞感觉到南予仿佛欲言又止的轻声叹气,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没事的,一点头发而已,过不了一个月就能长好长了。” “嗯。”南予心情有些低落,只心塞的应了一声。 萧九辞披着散发,让人抬出一张贵妃椅在院子里。 睡躺在椅子上,照在脸上的就是温热的阳光浴,好一阵享受。 萧覃衍的枪练的不错,这时候练完了站在萧九辞的椅子身旁。 一垂眸便能看见萧九辞阖眼假寐,那张出水芙蓉般娇嫩的小脸,少了往日英姿勃发的英气,倒是显得娇俏好看。 “阿衍,枪练的不错。过几日,等铸好的重剑到了,你再练练重剑。”萧九辞闭着眼也知道萧覃衍在看着自己。 “好。”萧覃衍在萧九辞面前一向听话。 “等吃了午膳,我带你和岚缨去看我父亲可好?” “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日头也慢慢的高升上去。 萧九辞在院子里躺着睡了过去,五月的天气不是很热也不是很凉。院子里温温热热的,睡着了也不用盖件毯子。 萧覃衍就这样一直守着萧九辞,南予南苏她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南初一回来就忙着和府里的管家沈逐对接着财务。 萧覃衍站在微阳下,身姿松挺,英姿勃勃。 从角门走过来一个灰蓝布衣的小厮,见着萧九辞在睡觉,,便走过来对萧覃衍轻声说道:“夫人来请侯爷过去用膳。” 萧覃衍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等那小厮走了,萧覃衍才伸手轻轻的点了点萧九辞的箭头。 萧九辞眉头一皱,睫毛如蝶翼一样姗姗睁开眼:“怎么了?” “刚刚来人说夫人,喊你吃饭了。”萧覃衍轻声说着。 萧九辞见他难得这么温柔,若是换套儒雅点的衣裳,倒不失翩翩温润公子的气度了。 “好。” 说着,萧九辞双手撑着想起身。偏偏这腰睡的太懒散了,起来时萧覃衍还轻轻的扶了她一把。 起身后,萧九辞带着萧覃衍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穿过角门。 沿途路过的婢女小厮见到萧九辞大步走来,皆低头见好:“侯爷万安。” 萧九辞心情美好,也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了。” 随后便一路走出了芳香园。 萧九辞拂袖走在前面,萧覃衍笔直的大步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后院,也不失违和感。 来到前院的时候,沈琉和家中三位老人已经在座了。 萧覃衍务实的站在正厅门口,如同其他侍卫一般守着。 “孙女见过祖母,见过外租母,外祖父。”萧九辞踏进正厅,就对着三位老人家弯腰一拜。 “母亲。” “嗯。”沈琉浅笑着应了一声。 “哎,我的乖汝汝。快来,快坐到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江氏一见萧九辞来了,满眼笑的很是慈祥。 “快来,坐这来。”外祖母盛氏也是向自己招手。 萧九辞顺应着坐到了两位长辈的中间,正对面就坐着母亲和外祖父。 餐桌上,摆的基本都是萧九辞爱吃的菜。 “你素来挑食,这一道是那个牛尾,你尝尝这红烧的牛尾,近日刚来的厨子做的,看看好不好吃。”江氏亲自用公筷给萧九辞夹了一块肉。 萧九辞本不爱吃这肥腻的肉,但还是乖顺的吃了一块。 “嗯,好吃着呢。”萧九辞笑着。 “好吃啊,汝汝说好吃,那就赏。”盛氏也是个性情中人,说赏就叫沈逐去赏了那厨子。 “这是下面庄子佃户送来的菜,说是从山上摘的野菜,见着生的好看也好吃,就送了点来。”沈琉亲和的给萧九辞夹了一筷子蔬菜。 萧九辞乐呵呵的吃着:“好吃呢,爽口。” “好吃就行,好吃明日叫佃户多送些来,价格放宽些,他们也过得不容易。”沈琉对身边的秦嬷嬷说道。 “是。”秦嬷嬷平静的应下。 “那孩子看着倒是个好的,既然几次三番救过你,你怎么不给人家配个官位什么的,好做个报答。”江氏吃着饭,又看看门口站的萧覃衍,轻声的问萧九辞。 萧九辞莞尔一笑:“人家孤身一人带着三只狼崽子救了我,又坚定的和我入了军营。那就是过了命的关系,而且他心智有些不全,那个地方能比待在我身边安全。” 话音一落,沈常枫和沈琉会心一笑,原来是这样。 “行了,祖母。孙女和您说个事儿,等下午的时候孙女想去镇国寺看看父亲。”萧九辞放下筷子,扭头双目明亮的看着江氏。 “想去就去吧。”沈琉微微低着头吃着饭。 “你祖母年龄大了,山路多有不便。月初时,我和你祖母外祖都去看过你父亲了。这次就不去了,你许久未去看他,自个掏心窝好好和他说说话。” 第176章 看望父亲 萧九辞下午出门时,没带南艾,只带了萧塞和萧覃衍。三个人骑着马就一路出了城。 马踏飞燕,尘烟四起。 萧塞将马栓在山下的小寺庐蓬内,然后萧九辞带着两人沿着上山的石阶走上去。 一步一个阶,可谓是心诚实稳。 普砚山的石阶绕着山峰蜿蜒而上,据说是前朝的几位将军带着忠良之仕一阶一阶安置的,为的就是建造保国之泰山遗坟。 现在到了大舜,倒是便宜了大舜国士。 大舜开朝百年余来,除了开国先仕配享国寺以外,近半百年来也就出了萧骁御这么一位枭雄。 萧覃衍一路看着这威严耸立的高山,心底鹤鸠肃然起敬。 “侯爷,今日属下去京郊校场交接军务,回城时路过南街角口听到乞丐们传播侯爷昨日傍晚当街杀人的事。”萧塞面色如常,就是听人诋毁自家侯爷,才心里不痛快罢了。 “然后呢。” 走到半山腰,萧九辞也没有觉得脚步沉重,冷笑了一声又脚步生风的往上走。 “属下派人跟着那群乞丐,看见他们去了平西将军府的后围墙。后暗卫萧四探进平西将军府后院查到是贤荣县主故意大肆传谣。” 萧九辞神色一凛,看向前路的眼眸如炬。 随即,杀意忽于而出:“萧塞,明日给循洲刺史传信,说已经找到本候在循洲遇刺的证据,将是贤荣县主寻到证据的消息告诉他。若是他不识抬举,那前两年吞赈灾款的事便公布于众就是。” “是。” 萧九辞神色自若,走到顶峰时也没见她喘气,倒是悠闲的负手踏上了最后一阶。 萧九辞转身站在这顶峰之巅,向下俯视时,云层与晚霞的交汇连带着暖洋洋的暮日都那样温柔。 本候自出生便是高山而非溪流,本候继位于群山之巅俯视平庸的沟渠;本候生来就不是人杰,又怎会放任作贱的小人在背后耍阴刀! 一定要强大起来,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萧九辞身量高挑,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威压让空气冷了好几个度。 她的戾气很重,脾气也不好。 “侯爷,后面有人来了。”萧覃衍站在后面感觉到萧九辞身上气度的变化,连忙上前提醒着。 萧九辞转身对着镇国寺的门,寺门里走出来的是洒扫的小僧。 这小僧生的俊秀,他上前给萧九辞行礼:“施主,请问与寺中哪位大师约了吗?” 萧九辞没应他,只抬脚往里走:“本候是来看父亲南川王的,你不必带路,本候知道怎么走。” 说完,小僧恍然慌忙准备重新行礼:“是小僧眼龊,见过南川侯!” 可为时已晚,萧九辞已然扬长而去。 不过萧九辞并不在意这些个虚礼,进了寺中,绕过正中佛堂。经过后方的小路穿进另外一个小佛堂,然后是几条竹林小路,萧九辞准确的带着萧覃衍两人来到了后寺的墓陵。 穿过眼前带池水小亭的石桥,便是定天陵了。 那里躺着她永远英勇无畏的父亲,那是她一生都敬佩的人。 萧九辞抬手伸进定天陵门口的石柱,解开了凹陷的柱洞中的石陷机关后,定天陵的门稳稳的向两边打开。 萧覃衍心里有些紧张,正视着定天陵里面时,能感受到里面长眠之人的浩然之气。 定天陵里面点着长生灯,两道石壁上刻着墓主一生的丰功伟绩。 延伸到里面便是一扇巨椅状般的墓,椅形墓正中刻着墓主的名字。边上却是被加刻上了追封南川王几个字,这几个字还受金墨加持,更显尊贵。 萧九辞看着估计是旨意下达时,镇国寺的方丈带人进来改的吧。 将目光向下移到墓口处,这石门里面就是父亲的棺木了。以后百年之后,她的母亲也同样会睡在边上那个墓口。 夫妻同穴,得此一世。 萧九辞接过萧塞点的香,随后严肃的掀开衣摆,跪地一拜:“不孝女儿萧九辞前来看望父亲,还望父亲恕罪。” 只这一拜,萧九辞脑中回想起小时和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眼中蓄满泪水。 萧塞和萧覃衍跪在后面,连同萧九辞一样举着香,表情悲伤又失落。 萧九辞语气哽咽,听的身后的萧覃衍不明所以却很是心痛。 两人大气也不敢喘,一直听着侯爷对着王爷墓碑哽咽的说话声。 “女儿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贪玩了,但是女儿表面上还是要纨绔些,省的勾的那人戒心防备的。” “您知道吗?女儿差点打到了北塬的老窝,要不是女儿暂时羽翼未丰,为了钳制大舜皇帝,保住府中荣华依旧,家中长辈衣食无忧……” 从家长里短说到北疆军事,从权势地位说到天下兴亡。 萧覃衍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如炬般的眼神看着墓碑的时候,那样真诚。 到后面萧九辞也会像孩子一样说话开始断断续续:“女儿从北塬王室那里要了五万匹精马,到时候在草原蛰伏拥兵练马。皇帝老儿山高路远的,哪里管的到你南冀军……” 萧九辞不说话的时候,陵墓中可谓是针落无声。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萧九辞的膝盖跪的都有些麻了。 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看也看过了,该诉的委屈也诉了,萧九辞也该回去了。 “女儿今日匆忙来看您,回去晚了母亲还要说教,女儿今日就先回去了,下回再来看您。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祖母她们长命百岁,保佑女儿次次出征都能旗开得胜,有命归来孝顺母亲祖母们。” 随即,萧九辞跪着烧完最后一张纸,便俯身一拜:“女儿这就走了,父亲安生歇息。” 萧覃衍只跟着萧九辞接着一拜,便利索起身上前去扶萧九辞起来。 “侯爷小心些。” 萧九辞撑着萧覃衍的手站起身,难过的说了这么久,身形都是微微颤抖的。 出墓陵时,萧塞询问道:“侯爷,还回府用膳吗?” “不了,就下山回城里随便吃点就回去吧。” 萧九辞哭久了有些有气无力的,萧覃衍扶着他,出了定天陵,三人往水亭的方向出去了。 第177章 金玉楼 京都披着暮夜,街市人群结伴出行,显得更加繁华。 萧九辞走进金玉楼,一张肃容出现在金玉楼的掌柜金叔面前时,金叔正算盘打的嘎嘎响。 “小郎君今日想吃点什么啊?” “本候想吃满香蹄膀。”萧九辞笑着开口。 金叔听着这声音耳熟,这打算盘的手指才微微慢了下来,抬眼一看这才惊喜轻声道:“哎呀!怎么是您来了!” 嘴上说着话,金叔又立马出了掌柜台,领着萧九辞三人就往楼上走:“快!快!快请去雅间稍坐,等小的手上活忙完,马上就去给您请安!” 萧九辞勾着唇笑着,一身气度不凡惹来大厅里好些人的目光。 上了二楼,萧覃衍和萧塞一起和萧九辞坐在包厢里。 “让金叔随便弄点菜来,本候吃了就直接回府了。” “是。” 萧九辞并没有点菜,小二上了茶水点心就让他下去叫金叔自行安排了。 包厢是封闭式的雅间,萧九辞在里面吃饭还是谈事都方便许多。 “国宴在何时举行?”萧九辞问。 “六月十八。”萧塞回答。 “那各国使臣该是这个时候就准备出发了?”萧九辞抬眸问。 “嗯。”萧塞闷声回应。 “兵马大将军钱忠仁可回京?”萧九辞又问。 “应该不会,圣上并无旨意召他回京。”萧塞继续回答。 “夜里派人在城中散播消息,就说兵马大将军府曾意图行刺本候,嫉妒同僚,拉拢权势。贤荣县主看见兵马大将军府的侍卫佩刀与循洲上报的证据是一样的,正义举报。” “就算没有结果,本候也要圣上猜忌良贵妃猜忌兵马大将军府。贤荣县主也该让她吃点苦头了。” “叩叩叩!” 萧九辞话音刚落,包厢门口想起了敲门声。 “进来。” “侯爷,这是店里新出的秘制酱腿,您尝尝。”小二阿司热情的招待着萧九辞。 “好,许久未回京,倒是快忘记这里的味道了。”阿司待人喜笑颜,连带着萧九辞心情也好了点。 “是啊,许久不见侯爷,阿司都感觉生活没有奔头了。不过现在侯爷回来了,可以经常来了。”阿司像从前一样对着萧九辞嬉皮笑脸。 “这店里呐也就数你这张嘴最讨人喜欢了,金叔把你带的真好,等未来有一天本候若是缺个掌柜,一定要你小子过来给本候当大掌柜!”萧九辞笑着打趣着这十七八岁的儿郎。 “若有此幸,定是阿司一生得的最好的差事。” 阿司笑的更加灿烂了,连忙摆好菜就轻手轻脚关了包厢门出去了。 萧覃衍坐在一边,目光落在桌上酱褐色的羊腿,心中却想着一遍一遍萧九辞与人谈笑时露出的那样不羁的笑容。 “快尝尝吧,看着还不错。”说着,萧九辞就动了筷子。 听到说话声,萧覃衍怀着五味杂粮的心情也拿起筷子去夹菜肴。 萧塞也不拘于在外面了,也跟着动筷子。 到了后面,又上了几个金玉楼的特色美食,尤其是那金参母鸡的味道,真的是鲜到了味蕾。 萧覃衍替萧九辞舀了一碗汤,萧九辞尝了一口便连连点头:“这味道好啊,这鸡也好。” “侯爷怎不说这参好啊?”萧塞见自家侯爷这大老粗的样子,不由的笑出了声。 萧覃衍顺势扭头去看萧九辞,而萧九辞却淡然开口:“参是配料,主的是这老母鸡,那当然要夸这鸡好吃啊。这鸡一般都是农户自家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了,参再好也是配料,能吃出个什么味儿。” 萧九辞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厨子手艺也不错。” “手艺不错的话,那侯爷就多吃些。”一声笑谈随着包厢门的打开,金叔亲自端着一大盅美味走进了包厢。 随着金叔将那份红烧的油香满酱红色的蹄髈放在桌上,包厢门被门口守着的打手关起来。 这是金玉楼自家养的打手,都是死契,人的放心的用。 这蹄膀的颜色一出来,萧九辞就不禁发出满足的感叹:“这蹄膀一看就烧入味了。” 萧塞连忙想起身给侯爷加一块时,却被萧覃衍抢了先。 萧覃衍熟练的拿着公筷给萧九辞加去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萧九辞露出惊叹:“果然,什么东西都得隔一段时间才香啊。” “哈哈,说到底侯爷还是在外面受了苦。侯爷不在的这些日子夫人有时也会来金玉楼,就在三楼侯爷从前最喜欢待的雅间,有时候吃了饭就在里面看账本,夫人那思女的样子让人看了都心疼啊。”金叔站在一旁回忆起前几个月的事,一一道来说给萧九辞听。 “现如今本候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侯爷回来了就好。” 一番话下来,金叔开始偷偷的抬袖抹眼泪,简直是老泪纵横。 随后,萧九辞让金叔坐下陪着自己一块吃。 四人一桌,萧九辞和金叔边吃边聊,萧塞和萧覃衍沉默的坐在一旁吃着饭。 “哦?是嘛,还有这样的事?”听到金叔说起在京中发生的趣事,萧九辞都诧异了。 “是啊,那宁远侯世子也是个不记打的,这事出了没几天呢,又口出狂言要回家拿万金叫万华楼的芍药姑娘嫁他做妾室。”金叔就像是那村口的老太太可是和萧九辞说着京都的风流趣事。 “哈哈哈哈哈~” 包厢内,萧九辞笑的暗花缭乱。就这样,从满满一桌菜聊到最后,已经吃的差不多要结束了。 金玉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爆满,厨房内喷香四起,忙的热火朝天。外面熙熙往往的人群见了这充满烟火人间的酒楼,都纷纷拉扯着同伴进来看看。 “这酒楼生意这么好啊,看着人好多,味道应该也不错吧,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给我们坐?” “走走走,我们也进去看看吃点什么。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期间,里面夹杂着几位书生打扮的学子。拉着一个身上的长衫打着补丁看着有些寒酸的书生就往酒楼里面走,书生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看着有些营养不良,个头小小的又灰头土脸的。 第178章 赴京赶考 萧九辞正好从二楼与金叔说说笑笑下来时,正好楼下五六个结群的书生欲上楼。 “快上来吧,他不吃就算了。” “一副穷酸相,看了就烦。” 萧九辞站在楼梯上睥睨般的扫了他们一眼,只见几个书生穿着也只不过是得体罢了,并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嘴里却念着看不起他人的污秽话语,顿时心中不悦。 随即,萧九辞继续抬脚往下走。 路过书生们时,萧九辞径直走过。 书生们刚刚抬眼就看见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站在上面,那女子生的很好看,让他们都忘记了饥饿。 那女子目光凛睿风姿卓越,威仪之下皆是贵气,看着一身武将气度。 身后跟着的将军模样的少年郎也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只不过他们路过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书生。 萧九辞走下楼梯,目光直接被掌柜台一大一小纤瘦身影吸引。 这背影倒是很是熟悉,萧九辞下意识的故意上前走到掌柜台,微微偏头一看原来是北疆渝州的学子魏洵。 “阿司,这是怎么了?”萧九辞开口询问。 “没什么事,就是这位公子问我店里可有素面,有的话给他们上一碗就可以了。”阿司面上有些为难,因为店里并不会接这样的单子,金玉楼就算是一碗素面对于他们这样穿扮的人来说也是天价了。 当然阿司并没有看不起这位书生,他只是准备和这位公子说明情况,因为他也不能做主低价卖他一碗素面。 “无事,给这公子做两碗吧,看这弟弟生的可爱,收个寻常价就是了。”说着,萧九辞垂眸去看魏洵牵着的小孩。 “那就谢谢姑娘了。”魏洵面不改色的弯腰给萧九辞做了个辑。 随后,阿司带着魏洵去了靠里面的小桌坐下。 那小孩一直从走路到坐下都扭头盯着萧九辞看,萧九辞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从柜台抓了一把糖走过去放在他手里:“来,姐姐请你吃糖。” 然后伸手摸了摸这小孩的脑袋,萧九辞带着人走出金玉楼。 金叔出来送,萧九辞头也没回的就摆摆手:“金叔,过几日本候再来看你。” 金玉楼内,那少年书生低着头盯着眼前这两碗香飘四溢的素面。 虽然是素面,但他闻到了这面汤是鸡汤熬的。坐在雕梁画栋装修璜熠的酒楼内,可他只付了十文钱的面钱。 在这偌大的京都城内,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是商铺还是小贩都看不起他这样穷酸的书生。 魏洵在这里,全身上下的银两不过只能买身最便宜的布衣。想吃上便宜的吃食,简直是难上加难。 好不容易和书院的同伴结伴到了京都,可他们眼中只有和商贩们一样的处处奚落和瞧不起。 现如今他们已经明说了将他抛下,连带着他们口中的“拖油瓶”弟弟魏汀。 魏洵吃着碗里的面,面很好吃他感觉却很难下咽。他知道刚刚过去的那名女子的身份,她是刚刚回京的功臣,名震天下的京都女候南川侯爷。 在渝州的时候魏洵就见过她,她带兵出征路过涪城的时候,魏洵正好带着弟弟逃荒,南川侯萧九辞的飒爽英姿他早就见过了,也记了好久。 后来在渝州的书坊里,他又见了她一次,那一次她好像注意到自己了。再后来书坊掌柜的和自己越来越熟,直到自己前段时间中了举子第一名,是个解元。 魏洵开始拼命的抄书,可就算是他挑灯抄到第二天早上,也不过攒下了七两银子的积蓄。 加上从渝州书坊掌柜那里借的十两银子,身上总共十七两银子,还带着个弟弟就这样赴京赶考。 本来魏洵是和书坊掌柜的说不管他中不中,回来都会将钱还给他。可是书坊掌柜直接就和魏洵说了:“到了京都,若是郎君考中了,那就将银子还到南川侯府就好。若是没中,就当是南川侯府救助给郎君的盘缠,左右不妨事。” 魏洵知道书坊掌柜的意思,书坊掌柜有意无意为他和南川侯府牵线。他自己有时也好奇为何南川侯要这么做,还是说南川侯对每个人都出手大方。 这一路上分下来的马车钱伙食费,加上路上闲时打点零工,身上也就剩下了六两银子。 如今到了这富贵迷人眼的京都城,倒是看淡了这种攀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事情。 他没有别的选择,若这次高中,确实要上南川侯府好好感谢一番。 “魏汀,快些吃,吃完了我们还有事情。”魏洵淡了淡目光,性子越发清冷。 弟弟魏汀吃的急了,也来不及应他一声。 两人吃完以后,魏洵还将碗筷收拾好放在桌上,拿出行李里面自己洗脸的麻布擦了桌子才离开。 站在掌柜台的阿司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魏洵如此行事,心里头是又心酸又无奈。 直到兄弟两个走出金玉楼,阿司才感叹开口:“这郎君赴京赶考还带个孩子,看他们这样子怕是这几月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啊。” “闭上你的嘴巴吧,每个人活着要是容易的话,都回家躺着睡觉了。 文人自诩清高,他并没有开口说生活艰难手头紧凑。若是真的活不下去,那也不必来赴京赶考了。”金叔记着账本,对阿司这种看破人间又老是心存善念的性格已经无力吐槽了。 “若是方才他开口的话,酒楼里跑堂的倒是缺个人手,酒楼包吃包住只不过空闲时间不多。他要是不辞跑堂辛苦天资又聪颖的话,也是可以晚上下工回去挑灯夜读,也不必担心自己不能高中。 若是像楼上那群酒囊饭袋一样,家里就算是使破了银子挤破了脑袋,苦读十年怕是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可是人家并没有开口,倒是显得我们上杆子帮他。若不是看在他还带个幼弟,谁又能心酸至此呢?看刚刚侯爷那个样子,怕也是怜悯那可怜的孩子吧。”金叔出口,必是人间处事精品。 阿司是个孤儿,跟着金叔差不多十年了。当初自己没钱吃不上饭,跑到金玉楼门口当扒手被抓,是金叔救了他,看他可怜留在身边做个跑堂小厮。 金叔一生未曾娶妻生子,阿司跟了他多年,倒像个儿子。 第179章 侯爷永远是对的 萧九辞回府时时间也不算太晚,就是刚好府上的老人家准备睡觉歇息的时辰。 风风火火的进门后,萧九辞就带着人去了松山苑给祖母请安。 待祖母睡下后,又跑了一趟德馨苑给外祖母外祖父请安。最后才跑到皖清苑来给母亲大人请安。 沈琉也没多问她跑到哪里去玩了回来,就是问了几句话。 “从普砚山回来,可吃晚膳了?” “吃了,刚刚才吃完回府的。” “又撒腿跑哪里吃的?” “就自家那个金玉楼吃的,那满香蹄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那金玉楼新来了个厨子,烧菜真香,下回什么时候有空叫府里的厨子好好去学学。” “那你这下可还饿,要不要叫底下人去给你做点夜宵吃了再睡?” “不了,肚子还饱着呢,不费那力气了。” “母亲也别绣了,省点眼睛快早些睡吧。” “孩儿打算明日去顺安王府玩一趟,母亲允了我,孩儿去看了晏阳姐姐就马上回府,好嘛?” 萧九辞中规中矩的回答了之后,就厚着脸皮开始撒娇闹着要出门玩耍。 沈琉看着女儿这娇态也甚是怜爱,也就允了:“那你可不能空手去,免得失了礼数。” “遵命,母亲好梦,女儿这就回去啦。” 话说完,萧九辞就像个半大小子一样撒腿就跑了。 闹得沈琉身边的嬷嬷们哭笑不得,还打趣着夫人说侯爷还是从前那孩子样。 沈琉对于女儿现在也是八分宠溺,两分约束。看见女儿这般撒娇的模样,心里也开心不已。 萧九辞回去以后,就去了大书房,收起了平常玩闹的模样。喊了南予帮忙磨墨,然后正襟危坐的给萧辛写了一封信。 萧塞坐在书房首案的下侧喝茶,看着侯爷将信写好后,密封加印。 “明日就将这信送出去,喊萧六去送,暗卫行事隐蔽些好。” “是。” 萧九辞坐在上方,双手安放在案前,手指相互交叉着。 “现如今也快临近月底了,恐怕这时候萧辛的信已经在路上了。北塬若是早几日出发,不然紧赶慢赶跑死几匹精马,否则六月十八还真就到不了大舜京都。 准备贺礼,再一路检查文书通行,就耽误了日子。本候估计这次开国大典要推迟到六月底左右。” “那北塬的国书应该也在路上了,这两日估计就能到京都。届时皇帝会不会推迟日子最多过五日就知道了。”萧塞也是这样说。 “倒是泽疆,暗卫发来消息说最多十日泽疆使臣平阳王叶明齐带着嫡女叶明珠就能抵达大舜京都,此次护送平阳王的是泽疆将军四品副将军李醒。”今日午时收到的信,萧塞找了晚间告知萧九辞。 “平阳王叶明齐。”萧九辞语气不咸不淡,若不是眸间影射出阴戾的寒气,真的就好像再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明齐这老匹夫!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平阳王世子叶鄂凡陨在西境,这次平阳王开京都意图不明,侯爷该多加小心才是。” 当初王爷就是因为中了泽疆的毒暗器,才会因为余毒未清毒发身亡。 萧塞对此一直怀恨在心,南冀军更是忘不了泽疆的那一场战,留下了伟岸一世的身影。 萧九辞双目倏然充红,仔细看的话,就连天鹅颈都充红起来 “平阳王世子怎么比的上本候的父亲,本候的父亲配享国寺!是赤胆忠心征战天下的大英雄!他叶鄂凡狼子野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此阴毒的小人就算到了地府,也不配有好下场! 这次需得加派人手把南川侯府守的一只蚊子都不可放进来,为了祖母她们的安全,该让母亲也少出门。明日起就通知各大商户,一切事宜都交由逐叔代交母亲。交代暗卫加派人手,两班倒制也得时刻警觉。本候从北境出发到回来,已经快一月了。这时候另外两只小狼应该也在路上了,到时候小狼看家也能放心很多。” “另外,明日起萧塞你亲自到南冀军校场去盯着招新兵,新兵一事需得上心。家世清白要彻查清楚,本候回京时就上书皇帝北境兵力区区不过三万,招了新兵操练一个月就送去北境。免得兵在身边,惹来那位无故忌惮。” “侯爷放心。” “你回去歇着吧,过几日事情多着呢。” “是。” 语罢,萧塞轻声出去轻手关门。 萧九辞坐在太师椅上,心累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捏住眉心,不禁感到肩上压力很重。 微热修长的指尖按在萧九辞后仰的脑门上,轻柔的柔感让萧九辞微微有些胀痛的脑门忽然轻松下来。 萧覃衍站在身后,萧九辞脑袋后仰正好靠在他腰腹那里。 “没想到阿衍还学会了这门手艺。”萧九辞放下一身的戒备,就这样靠着萧覃衍,任由萧覃衍给她按头。 “以前见南艾头疼的时候,南初给她这样按。总是看侯爷好像也头疼,以后阿衍也给侯爷按。”说完,萧覃衍紧抿着唇心里很紧张又故作沉默,却不知灯火通明处,少年的耳尖已然熟透了。 “好。”萧九辞闭着眼淡淡的应下。 若是她抬眼看去的话,那她一定会看见少年正低着头淡淡的笑着看着自己。 少年的心就如同略过江边青柳的风,微微悸动又暗自窃喜,潇洒又自由。 “阿衍,若是我有一天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南川侯府和祖母她们都不在了,也有可能我也会是和父亲一样的下场,那你…会不会想我?” “我永远忠于侯爷一个人。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护着侯爷,若是我不在,就算碎了身骨也会替侯爷报仇!只求侯爷在黄泉路上的时候走的慢一点,等一等我。” “凭什么…叫本候等你。” “我怕自己太笨了,会跟不上侯爷。”萧覃衍一本正经的说着,也不会觉得这种话羞于出口,因为他觉得这本来就是真话,说出来没什么错。 萧九辞抬眸望着萧覃衍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写满了真诚与忠一。 萧九辞收回目光,凝眸望着书房门口的位置,眼神越来越冷:“本候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问这样小孩子的问题真是不对。” “侯爷永远是对的。”萧覃衍执着的坚持着。 第180章 去顺安王府 翌日,萧九辞带着一箱珍稀玩物坐着马车出了府。 今早她本来穿了一身红衣劲装,结果早膳的时候被母亲可说了好一顿。 “哪有姑娘家去找姑娘家玩穿成这样的?出门等会被人当成小郎君,说成私会的话没得败坏人家姑娘家名声!”沈琉简直无语至极,这事以前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女儿就是记不住。 忽然又被提起这个事情,萧九辞这才想起从前母亲是不允许她穿这种半铠甲装出门的。 因为会被误认成好看的小郎君,还无形之中惹了好些误会。许久不被母亲念,萧九辞自己倒是忘记了。 但也不至于说要传成这副模样吧。 萧九辞现如今就坐在马车里,身穿赤月榴锦裙,腰间挂了个羊脂白玉的双鱼佩。石榴红的锦裙双袖做的蝶袖,又是收了腰。不失女子曲线美感又显的端庄大气。袖子上用赤红的丝线绣些石榴花做点缀。长裙上是绕了两段纱幔做花瓣似的裙边,倒是显得仙气了。 今早出门,南苏还特意给萧九辞梳了个飞仙髻。 有人伺候着更衣梳头,麻烦又磨蹭,倒是显得萧九辞有些不耐烦了。偏偏今日出门南予还给自己擦脂抹粉的,头上也是插了好几根发簪宝钗。 红玉髓的头面配上今天这一身,显得萧九辞贵气十足又不失女儿妩媚。但是这一身衣袂飘飘让萧九辞有点不好行动了。 萧覃衍和南予一人一边护着萧九辞坐的马车行驶,暗卫萧二坐在车室赶车。 “小二,还有多久到?”马车内传出萧九辞微微有些急躁的声音。 “侯爷,还有两条街就到顺安王府了。”萧二生的不算特别好看,也就五官端正眉眼清明的模样。 “那好吧。”萧九辞坐在马车里被闷的失落感爆棚。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那贤荣县主为了攀附上刚回京的南川女候,私底下还调查了上回女候爷在循洲遇刺的事情呢。还有前日里那女候爷在西街杀的那个兵马大将军府的侍卫拿的佩刀和循洲刺客的佩刀一模一样。我听说这些大家族里配的侍卫带的刀那个刀柄里面会有暗纹的,说是贤荣县主如今状告兵马大将军府意图不轨刺杀当朝有功之臣呢,是不是因为妒忌同僚才做这样心狠手辣的事?” “是啊是啊,听说京兆伊夜里收到了贤荣县主的亲笔状告信,连县主私印都是有的。” “而且那良怡公主与兵马大将军府还是亲戚关系,前日里那样当街就敢拦下侯爷的马车,也是任性胆大。明眼人一看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倒是那兵马大将军府真是坏啊,大舜就这么一个女候爷,如今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谣言一出,就止不住天下人的嘴。 马车路过茶馆还是书坊,尤其是京城边上村庄或者是城里的书生口口相传。当然这其中肯定有萧塞交待京中各个商铺的原因。 萧九辞坐在马车里,外面的人言声就如同去年她父亲去时一样鼎沸。 就是要如此才好,能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再重新让怂恿者经历一遍,要好好体会!这才算是赎罪! 她承认自己有的时候又偏执又疯癫,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用智取能令自己的心情变得很美好。接下来就看着贤荣县主和良贵妃以及兵马大将军府的好戏吧。 马车行驶到顺安王府,顺安王府的门口还是显得那样辉煌肃静。 “我们是南川侯府府,马车上的是我们侯爷。”南艾上前和门口的侍卫说了一句话。 侍卫见状特意看了看马车上的标志,确定是南川侯府的马车,这才恭敬的上前对着马车里说道:“启禀侯爷,前两日郡主就已经通知了我们侯爷要来,不知侯爷是下马车从前院进府,还是将马车赶至后院直接坐马车进府。” “前院吧,不知你们王爷是否在府里,本候还想拜访拜访顺安王爷。” “禀侯爷,王爷在府上的。” “你就这样吧。” 萧九辞语罢,南艾就下车给萧九辞开马车门。 萧覃衍下了马,看见那双手如柔夷肤如凝脂的手扶上车沿,梳着精致发髻的脑袋探出来。便连忙伸手去扶她。 萧九辞一袭红裙,满身贵气的出现在顺安王府。不似其他大家闺秀温婉可人,倒是像娇媚中带些威仪,一身气派像是皇家公主。 “见过侯爷。” 门口值班的侍卫多看了几眼当朝女候爷的容颜,惊觉之下才缓过来觉得自己失礼,连忙和同伴一起给萧九辞先见礼。 萧九辞是没注意到这些,今日难得好脾气的温声说了句:“不必多礼。” 进了顺安王府,顺安王府萧覃衍一路紧紧的跟着萧九辞,眼神也不会好奇的乱看,一颗心安安定定的就在萧九辞身上。 萧九辞身后带着的两个侍卫手里抱着几个盒子,还有一个一人抬了一边的大箱子。 顺安王府的管事李叔带着萧九辞绕过前厅的石子路,绕来绕去的又过了几个角门,最后来到了顺安王的书房前。 “侯爷,王爷已经在等您了。”李叔站在一旁恭敬的低了低头。 “好。”萧九辞应了一声。 “来人可是南川侯?若是南川侯的话就直接进来吧。”书房内传来顺安王元璞的声音。 “好。”萧九辞应了一声。 转声又和身后的侍卫说:“把东西给阿衍吧。” 萧覃衍接过侍卫手里的三四个小匣子后,又听见萧九辞对南艾和那个叫李叔的人说:“李叔,你带着他们先把东西抬去晏阳郡主那里吧,这里面都是给晏阳带的。等会本候会自己去找晏阳的。” “好,要不还是给侯爷安排个婢女侯着吧,侯爷许久没来府上,万一等下迷了路倒是多走几步路。” “也行。” 说完,南艾就让侍卫抬着那一大箱和李叔一起去了内院。而这边萧九辞带着萧覃衍进了顺安王的大书房。 “你来了。”顺安王正在写东西,就抬头瞄了一眼萧九辞。 “嗯。” “九辞见过顺安王伯伯。”进来时,萧九辞就谦逊的给顺安王行了礼。 “免了吧。”顺安王的语气提不上有多少波澜。 “好。” 第181章 貌美的晏阳 “听闻你在北境打仗时受了重伤,现在可好了?”顺安王放下手中写的东西。 “都好全了。” 萧九辞上前一看,写的是行书‘福由心生’四个大字。 “王爷这字写的还挺好看。”萧九辞忍不住夸赞道。 “哦?是嘛,本王倒是记得你那个字只能算个规整。”顺安王毫不客气指出萧九辞不爱读书写字的短处。 “老提这个干嘛。”萧九辞故作皮薄的样子,倒是惹的顺安王大笑。 “对了,本候今日出府还给你带了礼物的,就当上回出征,给王爷帮忙照看南川侯府的谢礼。还有承爵的事,也谢谢王爷。”萧九辞说话的时候感情真挚,倒是弄得顺安王惭愧了。 “上回的事,乃是你自己天命所归,本王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倒是本王要谢谢你愿意挺身而出救国于水火之中。” “那不管怎么样,本候这回带的东西王爷一定喜欢。”萧九辞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转身就去拿萧覃衍手里头抱着的小匣子。 第一个长盒打开的是一副画卷,复古长留散墨香说的就是这个了。 “这是…是前朝着名大家董长庚的画作《春咏》?不是已经绝迹了吗?怎会在你手中?”顺安王不明所以的将画卷展开,在看见那画卷是什么图之后那双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这是很久之前外祖父在一个游商手里买下来的,让人验了是董大家的真迹就收藏了起来。现在带来送给王爷,放在南川侯府无人欣赏的来,倒是积灰了。”萧九辞自己找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神情很是无所谓,但那双眼睛却一直在观察顺安王。 顺安王爱不释手的拿着画卷,回头又看了萧覃衍抱着的其他三个匣子。都是些名家珍品书作画作,顺安王当下心中就是一喜,恨不得立马摆宴请萧九辞大醉一场,两人喝他个痛快。 “那本候就先去找晏阳了,回头有空再来拜访王爷哈。”见他喜欢,萧九辞心里也高兴。 既然目的达成,萧九辞扭头就想着告辞了。 “好!好!那九辞你下午在府里留膳吗?留膳吧,本王正好有两道好菜,一同吃了再回府也不迟啊。”顺安王正高兴着呢,和萧九辞说话的时候眼睛也离不开手里的书。 “那也行,本来家中母亲还叫本候回府用膳的,既然王爷盛情难却,那本候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书房内一直传来谈笑的声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萧九辞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书房门口的侍卫见萧九辞出来立马低下脑袋,不敢直视这个名震天下的女候爷。 在门口安排等萧九辞的婢女好像也有点怕萧九辞,低着头给萧九辞行了礼:“见过侯爷。” “嗯。” “奴婢带您去玲珑苑找郡主。”婢女如实回道。 萧九辞还是平静如水的应了她一声。 去年的事情一发生,顺安王府和右相府明里暗里都帮了南川侯府,不管怎么样,萧九辞心里是感激他们的。 萧九辞步子很快,弄得带路的婢女脚步也快了起来,心里惴惴不安的。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萧九辞和萧覃衍到了玲珑苑的门口。 院子门口站了四个侍卫,其中两个侍卫还是南川侯府刚刚跟着萧九辞来的那两个。 “见过侯爷。”四人一同向萧九辞行礼。 “好。”萧九辞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南艾在里面了吗?” “郡主刚刚留她问话。”南川侯府的侍卫回道。 “好吧。” 话音刚落,萧九辞就领着萧覃衍进了玲珑苑。 玲珑苑的小厮婢女都见过萧九辞,从前萧九辞经常来府上找她们郡主玩耍。许久未见,她已经成了大舜第一位站立朝堂的女候爷。 “见过侯爷。” “侯爷万福。” 萧九辞心情愉悦连带着脚步都轻快很多。 “郡主,是侯爷来了。”晏阳郡主的贴身女婢芙清在院子里见到萧九辞,立马丢下来手里的活,高兴的跑到屋子里去通知晏阳。 见此场景,萧九辞心中也高兴的不行。 没过一会,容貌艳色绝世的女子美目盼兮的跑出来。似乎不相信现在的场景身形有些踉跄的扶着婢女的手臂。 晏阳郡主元颜允生的琼姿花貌,二八年华神仙姿色,身材更是曲线曼妙。一双流光美目更是勾人心弦,比起萧九辞,晏阳多的就是一股女子的柔美。 “阿辞。”晏阳娇艳欲滴的唇微微开启,轻细动听的嗓子喊的萧九辞骨头都快酥了。 “本候回来了。”萧九辞见到闺中密友如此恍惚的神情,心中忍不住心疼。 自己如今十三岁了,而晏阳已经十六岁了。本来去年及笄就应该相看人家了,可听母亲说晏阳因为南川侯府的事大病了一场,见不到萧九辞出征回来,还说出了她绝不定亲的胡话。 看着眼前这身穿明黄襦裙娇艳的女子漫妙走来,一双眼睛闪着泪光,其中数不清道不明的话很多,种种担忧与思念夹杂着淡淡的愧疚直接扑面而来。 “这幅表情作甚?本候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萧九辞微微低头,望着眼前好看的贵女低声哄道。 “我...我只是...许久不曾见到你了。”也许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心中那一只揣着的不安终于放下,一时之间,晏阳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声泪俱下。 “好啦好啦,堂堂一个郡主,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啊。你这让本候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哄你。”萧九辞扯着脸皮说笑着。 “没说要你哄啊。”晏阳与萧九辞交好多年,也随着萧九辞有些大大咧咧的,不过天真烂漫还是可爱的。 “行了,本候不是喊南艾过来给你送礼物了嘛,你看了没有?”萧九辞说着边推着晏阳往闺房走去,这样失态的样子让底下人看了不免失了郡主的威仪。 “没见到你人,怎么有心情看别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一听说你被派去打仗,天天都担心的睡不着觉。我怕你这一去就回不来了,还有好些话都来不及与你讲。也不知是不是佛祖听见了信女的愿望,真的将你又完好无埙的送回来了。只可惜,我没能亲自去送送南川叔父。” 第182章 变卖的首饰 “那次我被父王斥责,说那时去找你就是害了你。后来我不敢给你写信,心里一直混乱如麻,直到你送父出殡,我因为心里积郁又淋了雨才大病了一场。后来父王他们瞒着我你已经出征的事情,知道这个事情以后我又一直愧疚后悔,愧疚自己没能帮得上你,没能去安慰安慰你,心里一直觉得皇上他不会做的如此绝情,可听了父亲的话,原来功高盖主惹人猜忌,人心如此凉薄。” “我真是无用,我卖了好些首饰,搬空了多年积存的小库房。将银子都捐到了‘四方聚力’,作为民间捐助送到了战场作了军资,只求你能够平安归来。” “幸好…幸好你自小武艺绝伦,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可是我派人打听,你受了重伤,重到无法带兵出征,不然一举歼灭北塬不在话下。我真是没想到你如此英勇,但我时常想你要是没这些个本事,是不是就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就算是没有爵位,凭你外祖父的家财,以后到了我的封地,也能过得幸福美满。可…我后来想,若是你没了爵位,外面的仇家能怎么作贱你,我真是恨,恨自己只是个郡主,恨自己保不住你。” 回到屋子里,晏阳屏退了所有婢女,就和萧九辞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 晏阳未施粉黛面色微微苍白带着些许病气,不像从前那样阳光灿烂。眉头紧锁着一丝郁气,看着有些羸弱。 “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无需多忧我,还因此落了病倒是让我心中有愧了。不过是家中父亲功勋卓着,惹了天子眼红受了些委屈罢了,上位者总是疑心太重。我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萧九辞说这话时,眼神有些微闪,晏阳看着她总是心里头难受。 说起来自己还是皇亲国戚,要是圣上真的受人蒙蔽害了南川侯府,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小时候护着自己的好友。 “你开箱子看了吗?我给你带了好些礼物。”萧九辞转移话题,哄着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 “我现在就去看,我让南艾给我放在里屋了,我们一起去看。”晏阳拿袖子擦了眼泪,就拉着萧九辞往内屋走。 萧九辞见晏阳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对皇帝的怨恨又多了一分。如果不是他的话,她的父亲又怎么会英年早逝…… 到了里屋,晏阳拉着萧九辞就没形象的坐在地上开始开楠木箱子。 “你坐地上也不怕着凉,都要议亲的人了也没个仪态。”萧九辞嘴里数落着晏阳,眼神却忍不住冒着宠溺。 “这里就我们两个,这地板擦的可亮了,没有灰的。凉不凉的又不坐很久,应该没事的吧。”晏阳也好哄的很,拿着萧九辞掏出的小钥匙就开了锁。 一开箱,见到里面的东西晏阳眼神就变得迷离呆滞了。 “这不是我卖出去的头面吗?怎么会在这儿?” “这东珠花钿还是你小时候送我的呢?我把它卖了不少银子,怎么就又回来了?还有这白脂玉头面是哥哥送我的,怎么也回来了?”晏阳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疑惑的直勾勾望着萧九辞。 萧九辞莫名觉得她有些可爱:“我就发现你这脑子怎么长得,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京城内我家的首饰铺最起码占了一半,京都内最大最有名的首饰铺玉明阁是我母亲的嫁妆。就连那‘四方聚力’也是我外祖父占的大头,你卖点什么东西,我母亲会不知道?”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本来我是想问母妃要银子的,但是怕父王知道了会骂我,所以这才让人偷偷的变卖首饰。京都也就那几家首饰店出价还算高的,别的店都恨不得本郡主贱卖给他们。”说到这个,晏阳是又无语又愤恨。 当时她让芙清穿的贵气一点去变卖首饰,免得被人当成偷盗主人家东西的婢女引起误会。谁知道别人以为是谁家家道中落的小姐急着用钱,就狗眼看人低的死命压价。 价格压的太低了,芙清拿着东西回来,晏阳才让她拿到了城中的几家首饰店变卖了。这样贵重的首饰,有好几件都是阿辞送的,估计送去卖时被掌柜的认出来了,这才惊动了伯母。 “你卖了多少银子?”萧九辞忽然好奇。 “不多,才两万两黄金,全都捐出去了。本来我还以为最起码要好几个月才能攒回来一些,结果没想到你又给我弄回来了。”晏阳撇着嘴,表情带些委屈。 “行了,我行军在外,家里家财再怎么不够,哪用得着你掏银子。还想到变卖首饰了,你可真行。”萧九辞故意打趣着晏阳。 “你还说呢!我不给你写信,你就不给我写信!连出征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变卖首饰还不都是为了你嘛!你要是没了,我都不敢想……”晏阳一甩袖子,嘟囔着嘴,娇俏可爱的很。 “哈哈哈,快收着吧,下回你再卖了就不还你了。”萧九辞拍拍晏阳的肩膀,自己站起了身。 “快起来收着吧,还看呢。再看也不会看没了。”见晏阳还坐在地上摆弄这些珠钗凤冠,萧九辞忍不住催促道。 “知道了,我就是看看嘛,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开这些宝贝这么久,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其实我真的不舍的卖的,尤其是你送的那个花钿,我都不怎么舍得戴,要不是它工艺复杂最值钱,唉…我怎么会卖了它。”说着说着,晏阳又开始哽咽,小心翼翼的拿起各种饰品端详。 “虽然很喜欢,但哪有你重要。” 晏阳仔细端详完了之后,又给它放回小匣子里包好放回箱子。嘴里一本正经的嘟囔着说出了这句话。 听了这话,萧九辞心里触感很大。 她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因为深感人性还以为晏阳也是那种在意权势远离自己的人。但后来她冷静几日过后,她凭感觉觉得自小认识的晏阳不会是这样薄情无义的人。 至少在那之后,自己没有精力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自己未与她见面,怎就把事情想绝了呢? 第183章 心上人 晏阳如数家珍的清点完以后,喊了芙清进来让人带这箱子下去放好。 随后便请萧九辞上院子里喝茶,最近院子池塘里新开的荷花观赏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走了以后,我在玲珑苑的东厢房安置了一间小佛堂。日日无事时就待在里面抄佛经,虽然不知道有些写的是什么意思,总归还算有个念想。” 萧九辞品着带点香甜味的花茶,眉眼轻佻着望着晏阳。 晏阳看着她这勾人的眼睛望着自己,总感觉她生了一双这样多情的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晏阳赶紧移开眼睛,被萧九辞这样看着总感觉心慌的很。 “就是好奇你一个郡主,做花茶的手艺倒是不错,喝着比我铺子里茶娘做的还好喝。” “不过,我倒是好奇王妃给你相看了谁家的公子哥?”萧九辞勾着唇笑了笑。 “也没谁,就正月的时候,就说起了舅家的二表哥。”晏阳表情有些讪讪的,看着不是很乐意。 “就是那个平阳伯的次嫡子楚庆风?”萧九辞想起来了那印象当中相貌平平的男子,前几年倒是在京里见过。 但是这大前年平阳伯不是就被调到南部就任了嘛?那时候仙帝还在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但那个楚庆风看着确实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顺安王妃与平阳伯是亲兄妹,自个长得都挺好看的。只不过平阳伯的夫人生的不算很好看,只能算比较耐看罢了。当时萧九辞见了那楚庆风还拿他和他亲兄长楚庆廉比较了一番。 比起楚庆廉文采上可,现如今已经在南部就任七品小官,未来上升也指日可待来看的话,楚庆风确实是平平无奇了。 “是啊,就是我那个表哥。”晏阳神情恹恹的,直接泄了气。 “你这表情,不会是没看上人家吧?”萧九辞坐直身子,立马立言调侃。 “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子,可是我母妃就觉得京中这些纨绔,还比不上我那二表哥,说我那二表哥平平庸庸的老实的很。我嫁过去舅家也待我如亲生,二媳妇还不用料理家中庶务,富贵一生,多好。”晏阳诉说着顺安王妃的意思,萧九辞听着倒是觉得没错。 “京中的公子哥确实是富贵惯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点阳刚之气全用在吃喝玩乐身上了,整日里混在烟花柳巷里,染的一身阴柔之风。先前有几次还被我撞见了呢。” 说起这个事,萧九辞一下子就来劲了,张嘴就开始滔滔不绝:“尤其是那辅国将军陆缪的庶三子陆格,那床笫功夫简直了。我混迹烟雨楼巷两三载,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哎,我真的就是无意当中翻进去误入的嘞,其实我也没看见啥吧。就是那陆格你别看他年纪小,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人年纪小揣的东西也不大,就连那功夫也不行啊。想起那女支的演技还是不太到位啊!啧啧啧……” …… 先前听萧九辞说话云里雾里的,大家都还没听出来是什么八卦,结果听到妓子,全场都沉默了,不少年纪大一点的婢女红了脸。 就在萧九辞表情精彩,发出连连惊叹的时候,晏阳惊恐的表情直接暴起去捂萧九辞的破嘴!咋啥都往外说! “你说什么呢!”晏阳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贴着萧九辞的耳朵说了一句。 “唔…唔…没……没说什么啊!”好不容易挣开晏阳捂自己嘴的手,萧九辞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本来就是在你的院子里,我们两个在讲话而已啊。下面的人要是传出去,查到直接打死就是了,免得生事端。”萧九辞故作姿态的唬了一句在场的所有人。 吓得好些女婢直接下跪:“侯爷饶命!” “行了,都下去吧,本郡主和侯爷单独待一会。” “就你知道吓唬人。”晏阳娇嗔的瞪了萧九辞一眼,惹得萧九辞连连发笑。 女婢子都下去以后,晏阳见萧覃衍站在那里还不退下。又觉得萧覃衍眼生,就坐下问萧九辞:“你这侍卫是新提上来的吗?” “是啊,提了近身侍卫。生的好看不?”萧九辞扭头带着笑意看了一眼萧覃衍,扭头就抬抬下巴不正经的问晏阳。 “是挺好看的小郎君,看着年纪倒是和你一般大。”晏阳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萧覃衍,看着倒是个不错的人。 萧覃衍一脸茫然又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两有各自不同美貌的女子言笑晏晏的样子,并不懂她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怎么自家侯爷就又聊不好了?说要打要杀奴婢了? “是啊,见他生的好看,身手也不错,就从雪域捡回来了。”萧九辞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就好像在说一件轻描淡写无关紧要的事情。 其实带萧覃衍回来的时候,萧九辞只不过是看上了他身手好,哪里会知道他这么好看呢? “你这见色忘义之辈,老是见到好看的男子就走不动道了。”晏阳说的这句话,萧覃衍好像听懂了。 “嘁,我就觉得京中没有哪家的小郎君有我家阿衍生的这般好看。你自己看看,我家阿衍要身板有身板,要脸蛋有脸蛋,最重要的是人忠诚啊。以后娶妻生子也专一,多好啊。”萧九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看着萧覃衍说出吹牛的胡话也不知道收敛。 “嘁,看你得已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母亲就没和你说过你的亲事?还是真如你金殿上所言,真的准备招婿入门?”角色反转,轮到晏阳八卦起来。 “我母亲就提了一下,其他也没说什么。招婿不招婿的以后再说吧,我年纪还小呢,就算招婿也不着急,我没想这么早成亲,再玩两年再说吧。”萧九辞淡淡的回答,也没怎么上心这个事情。 “那好吧。”晏阳见没问出什么,也就 “那你现在有心上人了吗?”萧九辞扭头反问她。 “还没呢,所以提到亲事才如此迷茫。”说起这个事晏阳更是迷茫,甚是烦心。 就是因为不甘心嫁个不喜欢的人,所以才烦。 第184章 小侍卫长的真好看 渐渐的,萧覃衍听她们的谈话也是十分的无语。 无非就是女子之间最喜欢的八卦是非罢了,他现在倒是知道了为什么自家侯爷这么喜欢看画本子了。 原来如此啊! “说起亲事,久不出门的我倒是忘记了那安侥苏的存在了。那薄情寡义的伪君子,贤荣县主也不知被他点了什么迷魂香。” “还有那贤荣县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区区一个县主还敢与你争。她母亲虽然是个长公主,但也逝世多年。论辈分长公主和我平辈,贤荣都还得喊我一声姨母。” “不过说到底那安侥苏也没什么好的,难怪伯母一直看不上他呢。现如今不过一介布衣,在你家出事就恨不得撇的清清的,还冷言嘲讽,这样的人家果然上不得台面!” 晏阳说着说着就气得满脸通红,萧九辞看着她这样,反倒是显得自己无所谓了。 “你倒是无所谓,当初那晋安候府的手都打到南川侯府了。还好你如今已经侯爵加身,活着的异性亲王大舜朝至今没有,但说不定你萧九辞就能成为大舜朝第一位先例!反正这女候爷也就京都独你一个!” 晏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出奇的亮,可以用神采奕奕来这么形容了。 当即萧九辞就两眼一瞟,叹气说道:“你想什么呢?这封王可是你说封就封的?” “一代将成万骨枯,要多少生死功勋,多少白骨砌起来才能换来一个封王。本候一生平平安安守着如今的功勋富贵能过安稳一点就好了,野心大了怕压坏了自己这点福气。”萧九辞伸着那一对纤细又毫无杂质的手在互相扣手指甲。 那手的肤色就像那凝结的玉脂,像那初雪一般,却看不出一点苍白。手指细细长长的,甚是好看。 晏阳刚一泄气就被萧九辞一双手吸引了过去:“你这手和我的手一比,倒是显得我的手有些胖乎乎的了。明明我的手也细啊,只是手指头不如你的细长。不过你一武将,手生的这般好看,也不知伯母怎么生的,生了个这么好看的姑娘。” 被晏阳这么一说,她倒是观起自己的手来。自己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若不是家中小婢女和嬷嬷们的精心护养,怕这手也是粗糙的很。 这样想着,萧九辞就扭头喊了萧覃衍过来:“阿衍,你来。” 萧覃衍听话的走了两步,还是那个不动的表情,就是那双眼睛看向萧九辞的时候带着不解。 萧九辞顺势拉过萧覃衍的手腕,将萧覃衍的手掌面向上,随后又伸出手指指着萧覃衍的虎口与掌心处:“你看,武将的手一般都是阿衍这样的,老茧生了一层又一层,手又糙又干。你以为当武将那么好啊,若不是身为女子,家中有婢子精心养护,你以为我的手能好看到哪里去。” 晏阳被堵的哑口无言。 话是这样说,但萧九辞还是注意到萧覃衍虎口处的老茧明显是新长的,有时候若是手贱扣到,可能还会硬痛一下。 “你最近在练什么呢?”萧九辞忘记了放开萧覃衍的手腕,就这么抓着萧覃衍的手仰头问他。 “重剑。”萧覃衍听话的回道。 “侯爷说给我买重剑的。”可能是怕萧九辞忘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萧九辞顿时想起,上个月她给萧覃衍订了一把重剑,现在应该快做好了,到时候还得派人去西境把剑取回来。 “我给你订了,还再做呢,应该快做好了到时候取回来就送你。”萧九辞认真的说,萧覃衍认真的听。 “好。” “噗呲…哈哈哈。”晏阳看着这主仆两个的相处模式,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两个也太让人质疑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是你找回来的童养夫呢。刚刚那画面简直像极了本郡主府里那姨娘夫人向我父王讨要礼物的样子,我快笑死了。”晏阳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笑了个底朝天。 “萧九辞啊萧九辞,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对一个侍卫这么耐心啊。你以前纨绔的时候,就你不高兴的时候那萧洵都是用脚踢着走的。”说起来,萧九辞懊恼的很,那时候年纪小为所欲为的很。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懂事了,体恤他们的很。” “本候改了,不行吗!”最后这句话,萧九辞说起来硬气的很。 “我还以为你见色起意呢,莫非见这小侍卫生的好,起了歹心?”晏阳已经聊开了,忍不住玩笑道。 “去你的吧,他年纪还小呢。懂什么啊!万一玩坏了,这一辈子的事,本候当然晓得。本候才没心思干这样缺德的事!”萧九辞振振有词。 晏阳玩味的抬头看一眼那萧覃衍,那表情和萧九辞有十成像。可见萧覃衍还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顿时也没了打趣的心思。 “行了,太阳都升这么高了,快进屋去吧。晏阳郡主金枝玉叶的,晒黑了可就不好看了。”萧九辞抬头看着这刺眼的阳光,提醒道。 太阳晒在脸上,已经灼热了。晏阳娇嫩的脸颊晒得粉红粉红的,萧九辞年纪小,脸颊显出点粉色更是粉雕玉琢。 晏阳起身后,萧九辞懒洋洋的跟在后面。 见郡主和侯爷从小花园闲聊回来,婢女们纷纷上前:“郡主可要喝绿豆汤?厨娘刚煮的。” “阿辞喝吗?”晏阳先回头问萧九辞。 “有的话,就来点尝尝呗。”萧九辞扭了扭脖子,总感觉昨天睡落枕了。 “那就盛一点送到屋里吧,这天是有点热了。”晏阳对着那长相讨喜的婢女说。 “是。”婢女得了话,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让主子满意的事情面上就已经乐开了花。 萧九辞勾唇淡笑着,人有满足感就是好啊。 见侯爷进了宫殿一样的寝屋,萧覃衍规矩的在外面守着。 进屋以后,凉快多了。 萧九辞乐得自在,往晏阳屋子里设的软榻上一躺,手就伸向了旁边桌子上的果盘。 晏阳往贵妃椅上一坐,看着萧九辞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半卧在榻上,手肘撑着身体歪着脑袋,手里剥着橘子。 “你倒是清闲自在的很。”晏阳感慨。 萧九辞抬眸瞥了她一眼,笑了:“咋了,你羡慕了?” “嘁,不羡慕。”晏阳还是那么嘴硬。 第185章 祖籍处州 时间慢慢的过了,一直到了傍晚日落西山。 萧覃衍守在门口,汗水一直沿着棱角滴下来。偏偏他嘴唇抿的紧紧的,动也不动笔直的站在那里,有几个侍女见了,偷偷的打量他。 顺安王府还没有见过这样英挺俊武的侍卫,皮肤不算雪白,但胜在年纪颇小,也算是个白面小生了。 有个胆大的侍女先去给一旁自己府上的侍卫递去了一碗水:“天渐渐热了,小哥喝水吧?” 那侍卫爽朗的接着了,喝完袖子一擦嘴,说了声:“多谢。” 见状,侍女又高高兴兴的给萧覃衍倒了一碗水:“小哥,先喝口水吧。” 萧覃衍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看也不看这长得白白净净的侍女。侍女快尴尬死了,也只听他说了句:“不渴,我不用。” “那…那好吧。”侍女有些失落又有些没面子的收回了手和水。转身时看见一旁几个成堆的侍女掩面而笑,瞬间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更没面子了。 但也只能若无其事的走了,反正她给别人也送了水,你不喝也没关系,我也不算丢脸吧?侍女侥幸的想着。 萧覃衍不为所动的样子,还是被众人看在眼里,击退了好些有心人。 屋里的萧九辞先出来的时候,正好一缕薄阳照在她脸上,温温热热的带着些许暑气:“这五月的天啊,就是靠近夏暑的第一步,热的毒辣了些。” “谁说不是呢。”晏阳紧接其后的伸了个懒腰,刚睡了个午觉,睡过头了倒是没精神了。 萧九辞与晏阳一齐站在寝宫的门口,曙光照在两人身上的时候,更显尊贵威仪了。 “擦擦汗。”萧九辞扭头见萧覃衍额间鬓间一脸细汗,不用说了身上里衣估计也湿光了。随即便掏出了帕子给萧覃衍。 萧覃衍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接了过去,然后胡乱擦了一通。但他擦完也没将帕子还给萧九辞,而是放了起来。 晏阳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总感觉怪怪的。但碍于萧九辞多情,估计也只不过是因为萧覃衍救过她吧,也就没多想。 萧九辞瞧他那样回过头就挑眉笑了:“算你小子运气好了,要不是今日这一身衣裙,出门时母亲给了一条帕子。若是平常的劲装,本候身上可找不出半角帕子的踪影。” “擦完了,下去歇一会。本候陪着郡主去和王爷王妃吃顿饭,我们就回府了。” 说完,萧九辞和晏阳一齐走了。 萧覃衍站在原地抿着唇,见萧九辞出了大门,这才转身去寻南艾。 南艾站在玲珑苑的门口值守,见侯爷出来以后,萧覃衍也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并未说话,就一同跟着萧九辞走了。 等萧九辞进了顺安王府用来设宴的大院子,两人就守在那个门口,一动也不动的像新兵入伍时那样站军姿站的笔直。 里面正在用膳的萧九辞和晏阳坐在了一起,顺安王妃看萧九辞也是越看越满意。但是宴上自家亲儿子也在场,她也不好过于热情了。 也只能适当夹菜了:“九辞,你吃这个,这个女儿家吃了养眼。” 顺安王妃又看了萧九辞一眼,眼里皆是喜欢。其实若不是南川侯府现在这个情况,家中确实没有男丁。顺安王妃倒是很喜欢萧九辞的,先前就开过玩笑说要是以后嫁到顺安王府做自己的儿媳就好啦。 “九辞啊,你母亲就没想过从你父亲旁支再过继一个继子到南川侯府,有个男丁,到底也好支楞一下。这招婿总归是不太现实的,凭你这样的身份,若是找个配不上你的,你心里也不甘的吧。”顺安王妃不死心的试探。 萧九辞被这样问也不尴尬,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就顺口而出:“我祖母那边就出了我父亲一个亲儿子,祖母生我父亲时刚好战乱,家中族老兄弟走失的走失,遇害的遇害。现如今嫡系的几乎都断了,旁系连了八竿子打不着,想想还是算了。而且就是递了折子上去,皇上未必会允,到时候还惹猜忌,为了一家老小,我还是要再三斟酌一下。” “昂,这样啊……说的也是,是要斟酌。” 顺安王妃遗憾的应了一声,扭头又看向自个的亲儿子。不过从顺安王世子元韫舟的眼里,顺安王妃很早就知道世子应该是不喜欢她这样暴戾的女子,若是保家卫国的话他会很崇敬这个的巾帼女子,谈婚事的话恐怕不行。 顺安王看着王妃这样自是知晓她又在想什么事情了,就打圆场说:“王妃说这烦心事干嘛,来人!把本王刚得的那坛好酒拿上来!南川侯刚回京到府上作客,可得好好的喝一杯。” “王爷,王爷!酒就不喝了,不然回府母亲该骂我了。”看势,萧九辞连忙摆手拒绝。 “嗳!你刚回来,上回在宫宴没机会和你喝酒,到本王府上当然得好好喝一杯啦!” 顺安王说着,还激动的站了起来摆手让人抬酒:“还愣着干嘛?还快上酒!” 李叔反应过来,连忙叫了人下去抬酒。 萧九辞推辞不过,只能打算着等会少喝点了:“那我叫南艾回府上和母亲说一声我晚点回去。” 萧九辞这话一出,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从前的萧九辞可不会这么懂事的派人回去说一声,有时候直接夜不归宿好几天,都是惹得南川王妃派人满京都寻她。 “九辞比起从前真的是懂事许多,从前我就知道九辞是个好孩子,根本就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现如今这世道真的是人言可畏啊。”顺安王妃看着萧九辞的眼神透着心疼与无奈。 萧九辞微微垂眸,那晦暗不明的眸子带着精明睿厉的光。 过了一会儿,李叔叫了两个小厮抬上来两大坛子酒。 萧九辞抬眼看看这两坛子酒又看看顺安王,只见顺安王是真的高兴热情,自己也是推脱不掉了。 “来来来,这是本王前几日刚从江南运回来的好酒。本王记得九辞祖籍是处州的吧?这江南的酒你可得好好尝尝!”顺安王去掉一如既往亲和的脸,这般热情好客让萧九辞都不习惯了。 “好,那我…就浅尝一点。”萧九辞咧着嘴有些笑不开。 第186章 执意回府 得了萧九辞的准话,顺安王立马让人开了酒。 三两个婢女站在一旁为其斟酒,萧九辞举杯敬着顺安王。晏阳郡主本来想劝酒,却被顺安王妃拦了下来。 “算了,让他们喝吧。我看九辞这孩子这些日子不像从前了,心里估计还是过不去那道坎,王爷也许久未曾这样高兴了,就让他们喝点吧。” 说完,晏阳也就歇了要劝酒的心思。 世子元韫舟被顺安王拉着也跟着喝了一点,那不胜酒力失态的模样让顺安王妃看了快笑的眼泪流出来。 离院子有点距离的大门口,萧覃衍跟着另外一个侍卫大哥守在那里。 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萧覃衍依旧不动如山的守着。 没过一会儿,那晏阳郡主的婢女芙清便喊他去吃饭。可是南艾不在,他总是不放心,便出声拒绝啦。 站的久了,萧覃衍从早上出门吃了早饭,后来就没吃一口东西,这个时候早就饿了。 一旁的侍卫大哥听见了,以为是他不好意思去吃饭,就和他说:“你去吃饭吧,这里我们会守着的,你家侯爷丢不了。” 半晌过去了,也没听见萧覃衍吭声。见劝不动,侍卫大哥也不再与他说话。 …… 天色越来越黑,南艾回南川侯府禀报了沈琉后,沈琉想了想对南艾说:“你不必出去接侯爷了,自个回去歇着吧。” “你家侯爷一喝酒,估计今日多半是歇在顺安王府了,和晏阳待在一块你不必担心了,不是还有萧覃衍那孩子在嘛。你就自己回去休息吧,你去接了估计也是白跑一趟,一会就算侯爷要回来,一架马车就回来了,你就不必去接了。” 听着王妃的话,南艾想了想只回道:“是。” 随后南艾就自行回了芳香苑。 而另一边,饭桌上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迎着黑夜似的披帛,星野就像盖在身上的点缀,闪闪发着光。 晏阳郡主早已疲乏,等两人喝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就先回院子里休息去了。顺安王世子早已经不胜酒力在开头就醉倒被抬回去。饭桌上只剩下顺安王与王妃加上萧九辞三人。 “不喝了…不喝了…”顺安王爷半推半就的又喝了一杯,身子坐在椅子上已经东倒西歪。 萧九辞举着酒杯面色潮红,也是微醺的模样了:“今日还是谢谢王爷的款待,能喝到王爷这样的美酒,也是九辞之幸。” 顺安王听了捧着胀起的小肚腩就高兴的不得了:“谢什么,你堂堂南川侯自小什么琼浆玉液没喝过。今日不过喝点小酒当不得谢的,日后本王到你南川侯府去可得将最好的酒拿出来招待。” 萧九辞忻忻然曰:“那当然!” “这江南的酒果然是好啊,喝几口虽然比不上北方的烈酒,但它后劲足啊!”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和贤侄女喝酒喝的高兴啊!” “来来来!这好酒配英雄!九辞还是莫推辞了,干脆与本王喝个一醉方休罢了!” 说到高兴的时候,顺安王又拉着萧九辞喝了半个时辰。像小石凳那么大的一坛子酒,两个人一大一小刚好喝了一坛半。 顺安王妃早就想劝两人喝到尽心就行了,可是见自家王爷大有不喝完就不罢休之势拦也拦不住了。 喝到最后快醉倒了,就变成讨酒喝了。还剩下最后几杯的时候,顺安王一定要萧九辞和他一起干了,才放萧九辞回去休息。 萧九辞也爽快,几口一闷就将酒杯倒扣着给顺安王看。那眼中的傲气就像从前得了秋猎头筹一般,看的顺安王笑出了恍惚。 迷迷糊糊的醉倒前说了句:“九辞啊…还是以前那个萧九辞啊!像…像极了她…父亲。” 说完顺安王便趴在桌前不省人事了。 “快!快将王爷扶回去休息。”顺安王妃招呼小厮将王爷带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萧九辞也有些支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单腿一伸直就支着桌腿。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连带着椅子两条腿一悬,就变成了贵妃椅一样独立后仰。 萧九辞脑袋也后仰着,椅子带着身子都后仰着摇摇欲坠,望着堂皇的屋梁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顺安王妃转身就看见萧九辞这坐姿悬在那里,人直接吓到了,连忙去扶靠萧九辞后仰悬着的脑袋,顺便将椅子四条腿都推至地面。:“嗳,九辞快坐好。等会椅子万一摔了,把你摔了那可就完了。” “来人啊!将侯爷扶去郡主院子里歇着。”顺安王妃一摆手就喊了两个嬷嬷来,要扶她起来。 萧九辞坐正身子,还没等人扶到她就自己站了起来。 比起顺安王,萧九辞倒是显得清醒许多。 只见萧九辞晃了晃脑袋,勉强眼神清醒了许多,但还是一身酒气的对着顺安王妃微微一礼,口齿清晰的说道:“今日来王府做客,谢过伯母款待。但是府上家教森严,母亲可能还等着我回府歇息,九辞这就告辞了,下回有空再来看望伯母。” “可是,时辰已然不早了。这时候回去更加晚了,不如留在府上歇着吧?”顺安王妃还想挽留。 可萧九辞觉得留宿在顺安王府有些不妥,便执意说道:“不了,本就叨扰伯母一整日了。若是留宿,明儿怕是九辞更加赖着不走了。还是晚上就回去了,不然母亲该担忧了。” “那好吧,那我送送你。”顺安王妃见萧九辞执意要走了,心中也有不舍但也不好强留人家。 “好。” 出了客厅,萧九辞一袭红裙站在院子里,抬眼望着星野中高高直挂的皎月时。那双明眸的美目流盼,说不清的明净清澈,灵秀媚眼时而迷离时而清醒,透着秋水一汪的含情脉脉。 脸颊熏红,喝了酒的唇娇艳欲滴,转而垂眸的轻蔑自嘲一笑,一颦一笑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出。 五月夜里风还是微凉的,吹过萧九辞的裙尾时,飘逸的裙摆显得她整个人体态轻盈,身材高挑。 等顺安王妃出来时,见萧九辞一身清醒倒也放心了许多。 “那我送送你吧。”顺安王妃言行举止端庄娴雅。 萧九辞乖巧颔首:“好。” 第187章 阿衍最好了 院子外值守的萧覃衍大老远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但是没见到侯爷出来,他也不好擅自进去。不然会被人笑话说他不懂规矩,到时候丢侯爷的脸。 直到数着心中的那个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萧覃衍心里砰砰的跳,可能是紧张吧。 眼前忽而一抹红衣的衣角飘过,萧九辞就出了院子,来到了萧覃衍身旁。 “王妃还是会回去看看王爷吧,九辞这里一切都好,您不必远送了。” “那我让李叔送送你,过几日我再去南川侯府看望你母亲。” “好。”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萧九辞转身就往走了,萧覃衍默默的跟了上去。李叔焦急忙慌的跑上前做指路人。 见客人走了,顺安王妃这才往自己院子走去。 片刻之后,李叔将萧九辞送到门口,门口有提前准备好的马车。李叔弯腰抬手:“侯爷,马车已经备好。” “嗯。”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在李叔的恭送下上了马车。 萧覃衍动作干净利索的翻身上马,和另外一名侍卫护着马车走,车夫还是南川侯府带出来的那名影卫。 “走吧。”萧九辞坐在马车里头疼欲裂。 “驾!” “恭送侯爷。”李叔与门口值守的侍卫一齐弯腰鞠躬行礼。 待萧九辞的马车行驶到路口,消失在黑夜中看不见的时候,李叔才带着人回去。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而马车在行驶到另外一条街的时候,萧九辞忽然喊停了马车:“萧六,将马车停一下。” “是。” “吁~”赶马车的影卫顺势停了车。 萧覃衍见车帘掀起,那一双玉脂般的手伸出来的时候,萧覃衍楞了瞬息。等回过神时,萧九辞已经从马车探出身子了。 “今日喝的有些多了,本候觉得头痛欲裂,坐马车里更是不舒服想吐。”到了这个时候,萧九辞自然也是不装了。 那时候表现出不舒服,顺安王妃肯定担心不放她走。但若是留在顺安王府势必为惹人话柄,不必要的麻烦,没必要制造。 “那侯爷要骑马吗?还是如何?”萧六对于这个问题也甚是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没带醒酒药,那怎么办? “本候想下来走走,吹吹风,可能就好了。”说着,萧九辞扶着马车沿就要下车。 见状,萧覃衍连忙下马扶她。 “侯爷小心。”见萧九辞眼神迷离,神色恍惚,萧覃衍轻声提醒着。 难得听见萧覃衍温声细语的,萧九辞只觉耳朵都温润的酥了。 “可是侯爷,侯爷的安危……” “行了,你将马车赶回去吧,让萧六暗自跟着我们就好了。本候走走……走走就到家了。” 侍卫一心为了自家主子的安危,可萧九辞却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反而打发人家走了。 站在四下无人的大街上,萧六倒是咻的一下就藏起来了。 萧覃衍低头看着这个比他矮出一截的娇艳女子。她的为所欲为,是要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保持警觉来付出代价的。 “走吧。”萧九辞皱着眉头,那好看的眉眼让人看了怎不心生欢喜。 她的眼睛其实已经出现重影了,恍恍惚惚的看不清前路,连手都指偏了路,偏偏自己倔强的不想让人家看出来。 走了没几步,更是差点栽了跟头。 见此,萧覃衍不得不扶着她走。 一步一个脚印,萧覃衍走的小心翼翼。身旁的人儿身上更是滚烫烫的贴着自己,但不扶着也没办法,惹得萧覃衍心头燥热又无可奈何。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一袭红裙显露在黑夜下,显得萧九辞清艳灵秀。许是萧九辞鬓间的碎发吹到脸上脖子间,撩的萧覃衍惊觉心头微热。 “阿衍,你今日吃饭了吗?”萧九辞没有头绪的问着,看着醉意已显。 “没。”萧覃衍声音低沉,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这醉鬼模样,穿的这样好看可身上更是难闻的很。 喝酒到现在才想起来问他有没有吃饭,唉,萧覃衍很无语,但他不敢说。 “啊?你还没吃饭啊?” 萧九辞不可置信的大喊,推开萧覃衍扶她的手,自己努力挺直身板,站在那里一会转到这边一会转到那边,伸出的手指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比划什么呢。 萧覃衍一脸黑线的看着她这迷糊的样子,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了…… “我们回去吧。”萧覃衍无力的轻声说道,再不回去真的很晚了。 说着就上前去扶萧九辞的手臂,偏偏萧九辞又是脑袋一歪就靠在了萧覃衍的臂膀上。 “还是阿衍最好了。” 听到这撒娇一样的娇嗔,萧覃衍扶着 少女呢喃细语的温软话传到萧覃衍的耳朵里,就像是催情的毒药密密麻麻的钻进身体里,有些心悸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好。”萧覃衍眸光暗淡神色落寞,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阿衍好啊,阿衍是这个世界上,我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你会护着我的人。”萧九辞想起之前受过的苦,一下就忍不住热泪。 酒后吐真言,萧九辞也不管这么多了。双手抓着萧覃衍的双臂就开始疯狂倾诉自己压抑已久的委屈。 “其实自父亲走后,我就感觉心里堵的慌。我恨自己从前那样顽劣,恨自己贪图享乐,可如今我还是不得不装出纨绔的模样……” 说到激动的时候,萧九辞的情绪好像又平复了下来。然而一个转身跌坐在地上,摔破了娇嫩的掌心,情绪又立马宕起。 “呵呵,功高盖主。” “这个词多么讽刺啊。” 嘴里一直不停的念念有词,说到最后萧九辞自己都自嘲起来,微微凌乱的发髻,以及破碎了一地失望。就那样坐在地上半撑着身子,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萧覃衍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猛的一紧,感觉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心痛?是共鸣吗? 萧覃衍下意识的抬手,轻轻的捧着萧九辞的脸,用手指轻轻的为萧九辞擦去眼泪。 “侯爷,别哭了。” 萧覃衍惊慌到不知所措,笨拙的擦到满手都是眼泪。指尖触及的泪珠好似烫手的琉璃珠,破碎的让人心痛。 “呕……” 萧九辞哭到伤心的时候,只觉得胃里烧的翻涌,慌忙站起身子跑到小巷里,扶墙弯腰抱腹吐了一地。 第188章 醉鬼女候 “侯爷,没事吧?” 萧覃衍也是腿软发虚的立即跟上萧九辞,两眼看着她这般难受,心里难过的碎成了渣。 上前轻拍着萧九辞的背,嘴里说着笨拙的话:“以后都会好的。” “呕…咳咳……” 混着酒酸气的呕吐物吐了墙角一地,有些混着泥土溅到了萧九辞飘逸的裙摆上。 萧覃衍见了毫不犹豫的蹲下身子,拿出先前萧九辞给他擦汗的帕子,低头擦去萧九辞裙摆上溅上到的污秽。 萧九辞难受的头痛脑胀,吐到最后只剩下干呕了。可还是想吐,吐到嗓子眼却也再吐不出来了。 萧覃衍将帕子上擦下来的污秽抖掉,又不嫌弃的将帕子收了起来。见萧九辞难受,他连忙去扶。 “侯爷,舒服些了嘛?”萧覃衍不好意思的默默关心。 萧九辞神志不清的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扶着墙往边上挪了两步,迷迷糊糊的回了句:“阿衍,我难受的紧。” “我好累啊。”说完,整个人就摇摇晃晃的向墙根要倒去。 见状,萧覃衍赶忙用扶着她的手去拉人。碍于身高不免要微微屈腿,两手伸至萧九辞腋下一抱起,黑夜中,两人的脸撞到了一起。 夜太黑了,暗自保护萧九辞的暗卫萧六只看见两个身影,然后重合了? 但萧六也不干上前,只要侯爷没有危险,没有传召,暗卫就是个透明人的存在。 这边小巷里的两人,身子几乎贴在了一处。萧覃衍两腿分开抵着萧九辞的身子,两手支在萧九辞的腋下撑着墙,壁咚式的姿势,那少女近在咫尺的脸,让萧覃衍瞬间满脸通红。 “侯爷?侯爷!”萧覃衍临近崩溃的边缘。 可萧九辞脑袋一歪,困意席卷而来,她醉意滔天也不管在哪里,是什么姿势了,歪头就昏睡过去。 萧覃衍两眼一抹黑,就见眼前的姑娘努努那娇艳欲滴的嘴就睡过去了。 近距离的望了她许久,久到外面的萧六都着急了。萧覃衍才回过呆愣的神。 没有办法,这人今天是必须要弄回去的。总不能让堂堂一个侯爷睡在大街上,还吐的满地都是。一副醉鬼样子明日若是被人看见,立马就成为满京都的笑谈了。 这里面没有人,萧覃衍忍不住唉声叹气:“真是欠了你的。” 萧九辞身子软趴趴的已经出于昏睡状态,萧覃衍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小心翼翼的转了个身子将人背在了背上。 “侯爷,我们回家了。”准备走的时候,萧覃衍还象征性的和萧九辞说了一声,也不管她听没听见。 说完,抬腿就步态稳健的迈了出去。 外面的萧六见人出来了,悬着的心等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再不出来,他都要脑补萧覃衍欲对侯爷图谋不轨的画面了。 萧覃衍背着萧九辞走在黑夜里,黑夜里的星星越来越闪,月光打在萧覃衍背上的人儿身上,照的萧九辞皎洁无暇。 萧九辞安心的在萧覃衍背上睡着,一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萧覃衍也心甘情愿背着这么个不靠谱的人,心里头绪万千,七想八想的就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想着想着,就背着萧九辞过了一街有一街。 到了南川侯府,大门早已紧闭。 要不是值守的侍卫看见了萧覃衍腰间的腰牌,他们也没认出来这小子背上背的漂亮醉鬼姑娘就是他们家女候爷。侯爷今日出门穿的是这身锦衣华裙吗?但是看这张醉醺醺的脸确实是他们家的女候爷。 一路将人背进家门,萧九辞睡的一直很平稳,小猫似的气息吹在萧覃衍的颈间,痒痒的感觉让萧覃衍很心慌。 南风知我意,日久见人心。 萧覃衍与萧九辞的相处就是这样,温水煮青蛙。 侯爷说:“阿衍好啊,阿衍是这个世界上,我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你会护着我的人。” 他的第一眼,是觉得侯爷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唉!”萧覃衍心乱如麻,七想八想也没个结果,干脆就不想了。 回到芳香苑的时候,除了值守的侍卫在院子一遍又一遍的巡逻以外,就连南艾她们都已经歇着了。 萧覃衍熟练的推开萧九辞的寝屋,这个堪比公主府的寝屋自己这两三天闭着眼睛都摸熟了。 萧覃衍额间出了细细的汉,小心翼翼的将背上的萧九辞放在榻上以后。他也轻喘了几口气,背着她走了七八条的街,还不算上小路,再不喘口气他就快累死了。 饶是萧覃衍手脚再轻,也还是惊动了已经快睡去的南苏。今日夫人派人来说侯爷不回府了,她心中还有些失落。 可到了夜里,她还是放心不下的睡不着。结果听到院子里有声响,便急忙穿衣出来查看。 看见侯爷的寝屋点了灯,不知所云的以为是进了采花贼,南苏一脸疑惑的推门进去。 最后发现是萧覃衍一声不吭的坐在侯爷的榻边,这小子怎么坐在侯爷的榻上? 正想开口教育一下萧覃衍规矩,随之两人大眼瞪小眼之后,南苏又顺着萧覃衍扭头将目光移到了榻上倒在那里浅息睡死过去的人身上。 这衣裳怎么这么眼熟? 南苏眯着眼睛上前一看,试探性的喊了一句:“侯爷?” 仔细一看,那熟睡的人儿不就是自家貌美如花的侯爷吗?扑鼻而来的还有一身呛鼻的酒气味儿。 南苏下意识的捂着鼻子,一脸疑惑的盯着一边满脸沉默又无辜的萧覃衍看:“侯爷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萧覃衍瞥了她一眼,难得的开口:“喝上头了。” “马车都提前回府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都快三更天了,你们干什么去了?”生怕吵醒萧九辞,南苏质问萧覃衍的声音越来越小。 “侯爷坐马车难受,我背回来的。”萧覃衍这一句话算是这好几天以来对南苏说的最长的话了。 南苏满脸写着无语啊,这…算了,不知道怎么说就还是不说了。 两人一齐看着榻上那个呼呼大睡的少女,南苏最终无奈的说了一句:“小厨房内还有些吃的,本来是备着等侯爷回来吃的。后来夫人说你们不回来了,本以为是用不上了,倒是便宜你了。你去洗洗顺便吃点再睡吧,那肚子叫的十里外都听见了,侯爷这里就交给我吧。” 第189章 天子猜疑 见南苏要帮忙,萧覃衍乐得自在,立马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南苏莫名其妙的扭头看他这一脸畅快的样子,仿佛就等着自己说这句话呢。 这个没礼貌的小子,真的是! 南苏拖着沉重的眼皮,替萧九辞换下了一身酒气的衣裳。还打了热水简单的给萧九辞擦了脸和手,拆掉复杂的发鬓后。还体贴的给萧九辞盖上了锦被,在榻边放了一个大痰盂,以防半夜醒来萧九辞要吐。 做完这些,南苏已经困的不行了。 打了个哈欠,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外间耳房传来的声音。 南苏走出来站在耳房的门口往里看,发现萧覃衍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坐在床边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那头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剪的,剪的那样不齐,却又有一种凌乱的好看。这小子生的还真是好看,比起皇子世子的,也有一种笑比春风如沐,风光霁月,丰神俊朗的感觉。 简素的屋子里,床边就是一张桌子,桌边端了一碗燕窝粥和几块点心放着,想来是自己都安排好了。 “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些,侯爷晚点怕是会不舒服,要是有动静的话,你爬起来照顾一下,别睡死过去了。”南苏对于萧覃衍住在耳房守夜本就不放心,这才多叮嘱几句,生怕这小子玩忽职守。 “哦。”萧覃衍十分冷漠的应了一句。 嘁,不用你说,我都知道。 南苏还想像个老妈子啰嗦几句,可见萧覃衍这冷冰冰的样子又将话咽了回去。 退出寝屋后,轻轻的关上门。 “南苏姑娘,可有什么事?” 一队侍卫巡逻经过,见南苏这么晚不睡想着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侍卫长顺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是侯爷回来了。”南苏回答了之后就往后院走去。 留下一队侍卫站在原面面相觑。 侯爷这么晚回来了?刚刚从外面巡逻到这里,不知道侯爷回来很正常吧。 夜里寂静似无声,空传谣言入皇城。 皇宫乾清殿,都半夜第二日了,皇帝还在冥思苦想,那双龙眼暗沉的吓人。 案前一堆折子,其中一本正红色的折子摊开在那里很是显眼。 “这个贤荣是越大越不像话了!”皇帝一脸怒容,双眼气的瞪的像铜铃一样吓人。 “皇上息怒。”自从登基以后,郑坤鲜少看见皇帝这般震怒,吓得连忙跪地。 可皇帝怎么会理他,继续生着自己的气:“还有这兵马大将军府是怎么回事!风口浪尖上还惹上官司,明摆着给朕添乱。” “前几日南川侯赶赴宫宴的路上与良怡在西街起冲突的事,今儿就派人去查清楚!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谁野心勃勃欲图谋不轨,还是谁乱起谣言惑乱朝纲,过两日便知晓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京兆伊江委路去办,这件事情是他递上来的,查清楚了有赏,差不清楚他这个京兆伊就不要当了!” 皇帝一想到这件事牵扯甚多,乃至后宫谋权,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到激动的时候简直是火冒三丈,连案上的折子茶水什么都推翻了,发了好大一场火。 思索片刻之后,拿起茶润润喉 “明日宣良贵妃书房伺候,朕倒要看看兵马大将军府在翻出什么花浪!” “明日明令禁止宫内宫外一切外出内近事宜!以缺乏教养请个礼仪嬷嬷去良怡公主那里好好教导一下,不满一个月良怡公主不得出宫门!” 见皇帝狠下心来,郑坤也是惴惴不安的应下:“是。” 发落完了以后,皇帝这才感觉气消了些,但是那种久违的心慌感还是一直提醒着自己。 萧骁御已经死了,可还是会出现无数个萧骁御…… 兵马大将军府若有旁的心思,那也怪不得他了。如今太子聪颖仁义却还未弱冠之年,皇后母族强盛却是文臣。 若兵马大将军府野心勃勃,一旦野心不足蛇吞象,就别怪他去母留子了! 皇帝眼神清醒明亮,却透着杀意的寒气,让人胆战心惊。 皇权御术!不过就是如此! 就算舍不得也得舍得,放不下也得放心!储君之位必定是太子的,这是先皇告诉他的话! 自己就算再不贤明,也得拎得清谁有能力接这个位置。 夺嫡之争,皇帝不是没有经历过。也有比他更优秀的皇子,其中人性的险恶,多么的残酷都能想象到。但先皇依旧选择了自己,所以永不改储君之位,这是他在先皇临终时启誓答应过的。 底下跪着的郑坤惶恐的不敢抬头,皇帝现在的表情太吓人了,就和很多年前,皇帝还是太子时与那时候还是南川侯的萧骁御发生龌龊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仿佛要吃人。 “下去吧。”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坐在高堂之上的至尊皇帝终于发话,郑坤这才敢喘气,连忙行礼告退。 出了金殿,没了殿内金碧辉煌的样子,郑坤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被吓得赶忙抬袖擦了擦额间的虚汗。呼出一口浊气后,还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没有回过力气。 本就很晚的时辰了,殿内过了一会儿就喊了人进去,伺候着皇帝准备歇下。 这时候睡,也最多只能睡两个半时辰了。寅时就得起来早朝,日日都是如此,早已经习惯了。 皇帝自己都感觉到自己这身体有点不如从前那样健康朗。现在一热就冒虚汗,冬天没到下雪的天气就冷的不行。一到换季的天就发热头疼的,叫太医看诊也只是开了些进补的药。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寅时三更。皇帝还睡眼惺惺的就被喊起来更衣早朝,虽然有些不耐,但也不好发脾气。 天还未全亮,宣政殿外一排一排的官员早已站好,就等皇帝准备妥当开始进殿。 小约半个时辰过去,殿门才被打开,已经有官员议论纷纷今日早朝怎么晚了,太监们就已经扯着嗓子喊:“宣文武百官进殿!” 压下心中的疑惑,文武百官陆续进殿。 高堂之上坐着的明黄龙袍的天子眼下乌青,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但碍于他坐的板正,看着也算是有精神的样子,而且也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盯着九五之尊的龙颜看。 第190章 学子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手持笏向皇帝行跪拜礼。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一整套过程后,才正式开始早朝。 首当其冲的就是御史大夫吕棣农双手举象笏上前,微微弯腰用象笏遮挡与面以示对皇帝的尊敬。 且言辞犀利的说:“启禀陛下,自昨日起京中便四处谣言,且坐实消息平西将军府贤荣县主状告兵马大将军府在南川侯凯旋回京之际,派人刺杀南川侯,有惑乱朝纲谋杀忠臣之意图。若此事当真!还请皇上为南川侯做主!” 说着,吕棣农义不容缓的跪地,以求皇帝重视这件事。 “吕爱卿先起身,朕已经收到江兆伊的折子。今日就会颁布圣旨,命江兆伊三日之内就必须查清此事。若其中真有龌龊,朕必不轻饶!”皇帝将决定告知朝野。 底下的京兆伊江委路大人冷汗涔涔的冒啊,这下好了,谣言把事闹大了。三日之内查清,是个苦差啊。 “臣谢皇上!”吕棣农达到目的这才起身。 “朕记得前两日吕爱卿也才刚刚回京述职,吕爱卿在北疆一路辛苦了。”皇帝装模作样的褒奖了两句。 “臣不辛苦,历经这次出使,臣眼观战场狼烟迷眼,血祭苍天,皆是孤魂。比起臣一介文臣,只恨当国家危难时,自愧不能持剑以杀敌。臣想起民间一嘲语‘百无一用是书生’,臣日日被士兵护与军中,劳苦一词臣愧不敢当!”吕棣农发表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这嘴一开始就让大殿之上许多文臣面子上挂不住了。 “反观南川侯一女子甲胄上阵,英勇杀敌所向披靡,将军战马配红樱,谁言将军不丈夫?皇上,南川侯骁勇善战且体恤下属,与士兵同甘共苦,此乃大舜将才。”吕棣农几句话把皇帝说的心中都有愧了。 “行了,朕知晓南川侯战胜有功,是大舜开国第一位女将,且身份特殊,乃南川王遗孤,朕心中自有定数。”皇帝安抚吕棣农激动的情绪。 吕棣农消停了以后,又换礼部尚书上场了:“启禀皇上,原定的开疆国宴是下月的六月十八,泽疆的文书已经到了,说是六月十二就能抵达京都。可北塬的文书迟迟不到,不知其中是否有变数?” 皇帝眉头一皱,也怕北塬还是没被打服。这时太子这时站出来说话了:“启禀父皇,我朝与北塬签订协议一月有余,北塬经过大战割地赔款方得休整,来参加大舜国宴可能时间紧凑,文书也许是耽搁在路上了。大舜如今位列大国,如此小事先观等几日,若有变数,再做施压也可,免得失了气度。” 见太子说话,皇帝心想也是便说道:“且再看看吧,等北塬的文书到了就知晓了。若是时间来不及,到时候还得往后选个吉日。到时候北塬可得亲眼见证才行!” “是。”礼部尚书得了圣喻就退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天子的胜负欲也就是如此了。 看准时机,左相又上前谏言:“启禀皇上,老臣昨日想起那北塬大王子布鲁原廓应该是担任此次前来为大舜庆贺的使者。上次的降书里写到北塬大王子欲求娶大舜皇室或贵族女子做王妃,若此次北塬提起,不知皇上心中有何打算?” 想起这码子事儿,皇帝还真的是没想好:“良怡公主还未及笄,年岁尚小不合适和亲。京都最有名的贵女就是右相家的嫡女苏纶漫了吧?再就是永昌伯家的嫡女杨祺了,然杨祺已婚配太子。最近听说皇叔府上的庶女元恣卉也小有才气,不知众爱卿心中有何建议?” 对于这件事,皇帝也是头疼的,把肱骨大臣的女儿推去和亲,怕是谁也不愿意。但这和亲的人选还真的就得从文臣家里找,武将的女儿和亲到敌国,若是两国打仗,一方投敌,这是个奇妙的忌讳。 “启禀皇上,右相家中嫡女苏纶漫还是为京都才子暂且留一留吧,这等绝世佳人若是外嫁,难免可惜。”顺安王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帝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就怪了。 “朕听皇叔的,但朕丑话说在前头,北塬大王子欲求娶谁家贵女是后话,但武将家的女儿在国宴期间还是注意些好。若是被北塬大王子看中嫁到北塬,那谁嫁的女儿谁就尽早卸甲归田吧。”天子威严不可侵犯。 “是。” 本来皇帝是想单独点名萧九辞的,可是忽然想起,萧九辞是个武爵,虽然出身高贵但现在不算是贵女了吧? 都朝廷重要武爵了,当将军的人了,绝对不算入贵女的行列了。而且皇帝想起前几日宫宴,那萧九辞放言是要招婿的,难不成北塬大王子还会入赘他大舜,绝对不可能。 “此事稍后再议,众爱卿可还有什么事要禀报的吗?” 皇帝放眼过去,翰林学士邱正茂上前一步进谏:“还有三月会试在即,这几日各地的寒门举人皆以入京。臣以为朝廷需派一座府邸做学子府,以示朝廷对这届学子的帮扶。寒门学子苦读十年进京赶考,恩考急促怕是有些学子家中银钱没攒够,此次也有许多北疆过来的学子,家徒已四壁,能坚持到京都已是极限。臣是担心若有极端的学子不顾性命也要科考,到时候恩考出了事故,怕是朝廷难逃百姓非议。” 皇帝听了这话,觉得邱正茂说的言之有理。今年北疆大战,三城被烧杀抢掠本就贫困了,听闻今年北疆三城也出了几个有学识的学子,若是因钱财而困倒是可惜了。 “翰林学士果然爱民恤物,朕有邱爱卿这样一心为民的臣子,一夫得情千室鸣弦,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听皇帝这话,百官们知道了,这是同意了。 “皇上谬赞,只是微臣出身寒门,知晓其中的捉襟见肘,于心中不忍,难免共情罢了。臣替万千学子先谢过皇上。”说着,邱正茂行跪拜谢主隆恩。 “皇上英明。”文武百官顺势附和。 皇帝顿时面上荣光大显,明显感觉自己威严了许多。 第191章 直裾袍 “那学子府的事情就交给翰林学士去办吧,礼部尚书辅助配合。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也派个人去守着学子府,提供住宿也要保证学子安分才行。” “另外,吃食方面让学子另行解决。北疆大战虽然战胜了,可国库也空虚了。”果然,皇帝还是抠搜的。 北疆大战不是南川侯府出的银子吗?关国库空虚什么事? 众臣子顿时无语凝噎…… 金殿之上沉默良久,皇帝得意洋洋的摆手,郑坤接到指示立马尖着嗓子喊道: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又是一阵沉默后,皇帝见是没什么事了,立马疲惫的摆手。 “退朝!” 这嗓子一喊,皇帝就摆驾走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到皇帝走了,臣子立马礼拜。 礼拜结束,文武百官才退出了进殿,相伴着各司其职去了。 早朝一结束,礼部就命羽御林卫将告示贴了出去。 百姓们一拥而上,相互推搡着看告示上写了什么东西。 “嗳,这位郎君,那告示上写的是什么东西啊?”一位不识字却爱凑热闹的大妈问。 “是圣上要给这次恩考外地方圆两城的学子们开设学子府了。”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男子一脸高兴。 “学子府?” “为何今年会开设学子府?” “是啊,为何仅限外地方圆两城的学子?这也太偏心了。”有人质疑有人心怀不满。 “这上面不是写了吗?边境屡屡打仗,国库空虚,还需要给保家卫国有功的战士给予奖赏,朝廷给的帮扶有限。要将帮扶留给有需要的寒门子弟。”教书先生也看不下去了,这些老妇不懂还喜欢说闲话。 “自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就别凑热闹了呗,边境打仗有些人家中人都死光了,哪里还有钱呐。这一次若不是京都出了位女候爷,你以为那些蛮夷不会打到京都啊,都是好日子过得久了,心想不到这世上有多苦的人。”见众人争议声颇大,教书先生看了一眼不远处守着的御林卫,好心提醒了一句在这里挑拨离间的大爷大妈们。 “昨天我还看见有几个外地来的学子,那身上有补丁没有补丁的,穿的比京都墙根的乞丐都不如。快别争这些了,这福气给我都不要,什么便宜都不如积点德,祖上保佑子孙来的重要。”一位出门买菜的村妇,被教书先生这么一说,忽然就想起昨天自己见到的那个乞丐一样的读书人,真是好可怜。 “嗳,快别看了,和我们也没啥关系。我家又没有读书人!”说完,那大爷就懊恼的走了,虽然自嘲但其实也是想自己家里也能出个读书人的吧。 “散了吧,散了吧。后面有识字的还等着看呢,又不识字看啥呀!”年纪颇大的大娘挥着手就离去了。 “看看咋了,不识字还不能看了?官老爷写的字,好好看看指不定以后还能生个状元呢!”说这话的村姑嗓门大的两圈人都听见了。 人人说她彪悍,这年轻的村姑听着还不以为意,还跑去问那守门的御林卫:“官爷,你这告示过几日不要了,能就给我不?我可以掏三两银子买。” 那御林卫看了看一边的同伴,又看了看这村姑,想了想这告示过几天收回去也是扔,最后还是答应了她:“那好吧。” “那你一定记得给我留着,我一定拿钱买。”语罢,这村姑挎篮子走的时候老高兴了,一步三回头生怕这官爷反悔。 御林卫遇见这样的冤大头心里也挺高兴的,三两银子一卖,和同伴两人一人一半总比扔了好。只是不知道这村姑怎么出手这么阔绰,许是家里做小买卖的吧。 只是这无知村姑,竟然不知这告示不过是七品编修写的,大官老爷怎么会做这等小事,真是可悲又可笑。 ...... 日上三竿的南川侯府。 “啊?本候头怎么还这么疼啊?”刚睡醒的萧九辞一头炸毛,浑身臭气的半卧在床上,正捂着脑袋喊疼。 “侯爷,你昨天在顺安王府喝了多少酒自己不记得了吗?”南苏上前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很疑惑,难道喝多了真的会忘事吗? “唔…那本候是怎么回来的?”萧九辞捏捏眉心,这脑袋实在是疼的厉害。 “萧覃衍将您背回来的啊。”对上侯爷那茫然的眼神,南苏都快无语凝噎了。 “侯爷还是将姜茶喝了吧,醒醒酒。一大早夫人就让周嬷嬷来喊您了,您那会儿没起来。”南苏都快急死了,生怕夫人喊侯爷过去是为了醉酒这件事兴师问罪。 “母亲这么早喊本候是为何事?”萧九辞晃晃快疼炸了的脑袋,不情不愿的赶紧起身。 “不知道何事,周嬷嬷只说让我等你醒了,和你说一声。”南苏将拧好的脸巾递给萧九辞。 萧九辞瞥了一眼,刚起身就闻到了自己身上一股浓厚的酒气味,瞬间就想吐了。 “不擦了,叫人给本候备水。这一身都快臭死了,洗漱完了换身衣裳,吃了早膳再去看母亲。”萧九辞交代好了事宜,南苏就立即下去准备了。 这时候南予刚好端着放干净衣裳的托盘进来:“侯爷看看,今日穿这一身可好?” 萧九辞慢斯条理的解着里衣,抬眸扫了一眼那套玉青色的直裾袍:“行,偶尔换个颜色也好看。” “谁叫本候生的倾城绝色嘞!”自恋了一番,还勾唇笑着挑眉对南予抛了个媚眼。 “侯爷要是个郎君就好了。”南予开始犯花痴。 “若侯爷是个男子,南予给侯爷做姨娘都愿意!” 然后看见自家侯爷那嫌弃的眼神后,南予立即凑上去改口:“实在不行,做个外室?” 萧九辞听了以后,伸手推开南予凑过来的脸:“瞧你那点出息,还外室呢!你就不能想想怎么做正头娘子,非得做那见不得人的外室?” “那不是被侯爷兰枝玉树的外表给吸引了嘛。”南予靠着萧九辞撒娇,就好像两人真的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似的。 “现在几时了?”萧九辞想起来这茬才问。 “巳时一刻了。”南予放下衣裳就去整理萧九辞刚睡到床榻。 “这么晚了,那不是快吃午膳了?”萧九辞脱口而出。 “是啊,等侯爷收拾完,还赶得上和夫人老夫人们一起用午膳。”南予下意识的回答。 “那行吧。” 第192章 我好看吗 萧覃衍在门口站着没啥事干,刚刚见南苏从屋里走出来,然后就看见几个小厮将热水一桶一桶的往浴屋运。 随后南苏就回来了,见他站在门口,就好奇的问他:“你一天站到晚不累吗?你也可以去练练功啊,一天到晚守着侯爷干甚?南艾都说你抢她活了。” 萧覃衍依旧站的笔直,一个眼神都没给南苏。 “嘁!”南苏见人家冷漠的很,和他说话也不理人。冷哼一声就回屋里去喊侯爷沐浴去了。 萧九辞浑身软绵绵的,被南苏她们三个带走,上下其手一顿操作之后,换上了玉青色的直裾袍。 袍子整体是清透的玉青色,以竹枝重瓣兰花为刺绣。锦袍配上玉纱直接让人眼目一新,夏日穿很是清透凉快。 这套衣裳是锦绣阁新出的新品,整个京都只此一件。 萧九辞穿在身上,腰间是深绿的蝴蝶兰花刺绣腰带塑身,蝴蝶与兰花暗香浮动,两条珍珠织作点缀,落锦琳琅,带更显窈窕。悬挂在腰间刺绣飘带,精致满满,更显腰身。底部坠珠链流苏,更显灵动飘逸。再挂上一块美玉做配饰,最是清贵。 这衣裳的袖口做了灯笼袖收口,缀了颗珍珠袖扣做点缀,清新素雅中带着飒气,又添几分古香韵味。 萧九辞站在铜镜面前看着这身衣着,倒是有那种江南女子温柔,又添了北方女子的明朗飒气。 就像是那种从山涧吹拂而来的兰花盈瓣,楚楚动人,惹人喜爱。 竹枝文雅秀气,兰花内敛娇羞。 “竹枝清吟花下逢,飘飘衣袂掩芳踪。”萧九辞欣赏着自己的美色,一时之间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诗。 “呦,我们侯爷难得才气逼人,还能念两句诗了。”南初惊奇的发现了自家侯爷身上的才气。 今儿府医秦韶那没事,南初得闲就过来伺候伺候侯爷。 “你家侯爷我本就才貌双全。”萧九辞盈盈一笑,很是自恋。 “侯爷,夫人派人来请你去用午膳!”南苏一路小跑进了寝屋,一嗓子喊的萧九辞耳朵都快刺破了。 萧九辞转身时,南苏正好冲进来。 “天爷,侯爷穿这一身真好看。” 萧九辞被夸好看,脸上就开始春风得意了。她伸出春葱玉指点了一下南苏的脑门,娇嗔着说道:“你这丫头,一嗓门能喊破长京都。若是把你拉去比战鼓,怕是还能省个鼓兵!” “我倒是想呢!可侯爷哪舍得我呀?”南苏眼神忽闪忽闪的,古灵精怪的很。 “行了,本候要去用膳了。肚子都快饿扁了。”萧九辞拿了梳妆台上的一个玉青箫。 那萧呈透青色竹节状,是萧九辞前几年买来把玩的,一直插在梳妆台的木柜桶里,今儿正好衬这衣裳。 萧九辞脚步轻盈的出了寝屋,见萧覃衍守在门口,还故意往他跟前转了一圈,坏笑着逗他:“阿衍,我今日好看嘛?” “好看。” 萧覃衍下意识的就回答,可惜那双目似剑的眼还是不露动情之色。萧九辞深觉没意思,扭头就走了。 萧覃衍只觉少女明媚的笑往眼前一晃,人就走远了。 想起刚刚女子转萧的灵动手指,和那生花的裙摆,萧覃衍不动声色的耳尖一红。 随即,萧覃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萧九辞的步伐。 路过池塘小亭,萧九辞见逐叔带着一众小厮在清理池塘。 萧九辞的裙摆晃到生出池塘边的荷叶时,逐叔的目光看了过来,忽然的眼前一亮。 “侯爷还是穿裙子好看。” “是嘛?”萧九辞拎起自己的裙摆,低头看着自己绣花鞋的脚尖陷入沉思。 可是她觉得还是穿着劲装舒服啊,那样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样子很好看啊。 殊不知,她这微微垂眸努嘴认真思考的样子很是娇俏好看,就是这个样子让她身后的少年记了一年又一年。 “侯爷是要去前院吗?”逐叔放下手中的锄头问萧九辞。 “是啊,母亲喊我用膳。”萧九辞像个小辈一样,认真的回答逐叔的问题。 “喔,那侯爷快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逐叔这回拾起了铁锹,萧九辞见了就问:“逐叔这是干嘛呢?” “如今荷花开了,底下的莲藕正嫩着呢,挖出来给侯爷炖莲藕排骨汤正好鲜的很。”逐叔笑的慈祥又透着精明能干。 “好啊,那明日本候就要吃。”萧九辞浑身透着轻快明媚。 “好。”逐叔笑着应下,目光随着小侯爷远去,这才开始干自己的活。 萧九辞心情莫名的愉悦,脚尖踩着发布不匀的鹅卵石上,蹦蹦跳跳的让人看着很轻松的样子。 萧在手中挽了个花,萧九辞正好踏进前院的大门。 一进门,萧九辞就收了手不再转萧,咧着嘴笑的不羁,跳到沈琉面前,就拱手一礼:“见过母亲。” 随即又转个方向,对着上头慈祥白发横生的老太:“见过祖母。” 对着面色富态圆润的老太又是一声甜出心尖的:“见过外祖母。” “外祖父金安。” “快来坐吧。”沈琉声音温柔又透着一点点强硬。 “好。”萧九辞听话如斯,放下萧就过去坐下,表情一脸欢快模样。 沈琉见女儿这一身轻松的样子,真的是很久没见到她这幅模样了。 移目又看了一眼厅外:“让南艾阿衍他们也下去吃饭吧,在自个家里不用如此守着。” 萧九辞也没放在心上,顺着母亲就喊道:“南艾,你带着阿衍一起去吃饭吧。” “是。” 萧覃衍往里看了一眼,也没说不愿意就跟着南艾走了。见此,厅内的嬷嬷婢女也都悄然退下来。 萧覃衍这么听话的走了,萧九辞心里倒是有些失落了。努努嘴又若无其事的坐下来,看着饭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心中顿时感到满足。 “阿娘,这白菇三丁是你亲手做的不?”萧九辞吃了一口,这味道独特的一吃就不是厨房做的。 “嗯,本来早时就做了一份喊你来吃,你倒好醉醺醺的还在睡觉。”沈琉瞥了一眼这小鬼头一样的女儿,心里还是忍不住疼她。 “都怪阿娘昨儿那礼物备的太到位了,这才害的女儿被留下来喝酒。”萧九辞对着母亲撒起娇来,也是刹不住嘴了。 第193章 母亲呵斥 “今日一早,宫里发出告示,说是为外地方圆两城的学子办学子府。这事你可知晓?”沈琉一边温和的和萧九辞说话,一边给萧九辞夹了个四喜丸子。 “女儿不知啊。”萧九辞一脸懵。 那狗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早朝传来消息,是那翰林学士邱正茂向皇上谏言的,倒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沈常枫给萧九辞舀了一碗鸡汤,鸡汤上飘了一层金黄的油,里面还附带了一个大鸡腿。 “外祖父您也喝。”见状,萧九辞立马起身也给沈常枫舀了一碗汤。 那汤舀好,双手给长辈递上的时候,沈常枫眼眶都快红了。 “好,我们囡囡懂事了,知道孝敬外祖父了。”沈常枫含泪欣慰。 萧九辞又打了两碗汤给了祖母和外祖母。最后才打了一碗给母亲:“阿娘,你也喝。” 自己坐下喝了一口汤,鸡汤味很鲜很香:“阿娘,这鸡真好吃。” “你外祖父亲自去庄子上佃户家里挑来的,人家养了两三年了留着下蛋的老母鸡。为了煲这汤,要不是我们出价高又是东家,一般人家都是不卖的,可是用心良苦。”沈琉将另外一个鸡腿夹给了江氏。 江氏心疼儿媳妇操持内务辛苦,又将这看似不起眼的鸡腿回去给了沈琉:“你吃吧,我年纪大了,吃的油腻了肚子难受。” 沈琉自是知道这一家人相互依靠着,各自心里都是什么心思,她也不戳破,只是对萧九辞说:“你祖母想你想的紧,今年身体也是时常不舒服。你这几日就少出门了,在家多陪陪祖母陪陪外祖母。” “好。”这几日本就没什么事了,萧九辞答应下来也准备这样执行。 “对了阿娘,那翰林学士邱正茂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萧九辞听说过这个邱正茂,只知道是个踏实正直的清官,其他就不太了解了。 沈琉神色自若,只说道:“是个名声清正廉明的文官,你父亲在世时与朝中官员来往甚少,我忙于商务也不太清楚朝廷的动向。” 萧九辞见院子里四下无人,门口也有人把守着,立马就心血来潮的端着碗将椅子往母亲那里移了移:“母亲,女儿在北境时,那北塬大王子曾扬言欲求娶大舜尊贵女子为王妃。您说皇上会派谁家贵女为和亲公主?” “你怎不说直接派良怡公主和亲?”沈琉睨了女儿一眼。 “嘁,那狗皇帝怎会舍得良怡去和亲?再说了,我要是左相,那良怡去和亲最悲痛的便是良贵妃,最得益的就是左相与太子。良贵妃失了拿公主亲事拉拢权臣稳固皇子地位的算盘,自然是不愿意的。”萧九辞分析的头头是道,此话一出,让一桌人又是心惊又是刮目相看的。 “快小声些!让皇帝听见了,出言不敬是要诛九族的。”江氏听到那句狗皇帝简直心都快跳出来了。若是这句话给孙女带来杀身之祸,她就是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哦。”萧九辞忻忻然的敷衍。 “那你觉得谁最适合和亲?”沈琉放下筷子,认真的反问起女儿。 “以皇帝来想,自然是手无实权的侯伯之女最为合适了。现如今的侯爵除了南川侯府手握兵权,晋安候府与宁远侯府皆是无关紧要的闲职。这样人家的嫡出女儿身份不低,正好嫁于联邦,不是正好。” “可若是我来想,那就是良怡公主和亲最好不过。良怡年纪不大心思歹毒的与良贵妃学了十成像,留着就是个祸害!”萧九辞眸光凌厉折显出凛睿的冷意。 “你想如何?”沈琉对于女儿的手段是知道的,只是对于女儿毫不掩饰的做法,她很陌生。 “女儿想让最后太子登基,但是又想让外戚失权。左相野心太大,太子温良谦恭,日后太子登基,左相怕是容不下我们。但若是让三皇子登位,恐怕还没登基就想着怎么弄死我了。”萧九辞一边吃着饭一边说这个事,表情冷漠的就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你如今大了,心思也多了,有些城府不是坏事,可你记住了万事不能求的太多。富贵权势不过是身外之物,万不得已的时候是能舍弃的。”沈琉觉得女儿的心太野了不是一件好事。总归平平安安的才是头等大事。 “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恐怕就是我萧九辞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萧九辞的心思一意孤行,她要未雨绸缪,若是用忠君想换来君王的怜悯,她赌不起! 她的父亲赌输了…… “啪!”一听到萧九辞这口无遮拦大逆不道的话,沈琉气的当众拍桌子。 “你简直是冥顽不灵!” “孩子还小,不过一句玩笑话……” “爹!她就仗着你们长辈都惯着,现在才敢这样口无遮拦!” 沈常枫见女儿真的气急了,立马就要帮外孙女讲话。结果被女儿驳了一句,在场的长辈欲言又止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沈琉一脸肃容的瞪着萧九辞,萧九辞却心中愠怒却面上依旧不以为意,脸皮一厚也不管其他。 “女儿说的不过是实话,南川侯府家大业大,女儿总要为自己为家里早做打算。阿娘若是不爱听,那女儿以后不说就是了。” 萧九辞扯着笑夹了菜安慰着外祖父,“外祖父快吃,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吃食。我心中都不难受,你们也别心里难受。” “你们的孙女一直没变,我萧九辞生来就是桀骜顽劣!母亲十几年都没改变我,以后也不会有人改变!”萧九辞坚持己见,却也给沈琉夹去了菜,又回头倔强的帮沈琉顺了顺背。 沈琉拿女儿没办法,可女儿哄了自己,自己也不好不给她台阶下。“行了,我的意思只不过是盼着你平安顺遂罢了。若有冒险的事,母亲还是会挡在你跟前的,哪能让人迈过你身上。” “女儿知道,女儿只是不想落得和父亲一个下场。” 这句话萧九辞憋在心里许久了,一直不说出来是怕长辈想起伤心的事。可一直不说,她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 果然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三个老人家难过之余还偷偷的打量沈琉的脸色。 只见沈琉眼眸微闪,没过一会儿又消散了,她敛容道:“快吃饭吧。” 第194章 替死婢女 自从上回那顿家宴惹了母亲不高兴,萧九辞就真的三日没出门了。 按照之前答应母亲的意思,萧九辞在府里安安稳稳的孝顺祖母与外祖。 每日里一觉睡到大天亮才起身,练个一个时辰的功,等汗干了才去洗漱。洗漱完了先喝点清粥,随后过一会就去前院陪着家里长辈一同吃午膳。 吃完午膳,就陪着两位祖母看看京戏,要么就抄抄佛经礼礼佛。其实这不过都是说说的罢了,经常是两位老人家在礼佛,萧九辞在边上的小榻上已经睡了许久。 直到用完晚膳,老人家年纪大了睡得早,萧九辞也就不打扰长辈休息了,直接请安告退回自己院子。 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萧九辞就开始在京兆伊调查的兵马大将军府案子里推波助澜。 先是受害人商贩的百姓作为目击者举证,贤荣县主那日在西街南川侯杀人后派了小厮来打听前后事情经过。那小厮还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兵马大将军府的人处理尸体。 后又有循洲知府送来那刺客生前穿的衣裳,备录的身体特征以及身上的遗物。遗物中包括佩戴的刀剑极暗器。 再加上举报信是贤荣县主亲手笔迹,还有先前萧九辞被曝出在循洲遇刺时,贤荣县主幸灾乐祸的派人去查是谁想杀萧九辞的事情被曝光。 贤荣县主的动机加上暗查刺客被曝光,所以就算贤荣县主自个不承认报官也无济于事了,因为皇帝都已经相信了这封信就是贤荣县主写的。 也许是怕得罪兵马大将军府才不敢承认吧,毕竟皇上一直也觉得他这个外甥女空有其表,其实办事挺蠢的。 这一夜将是皇帝给京兆伊办案的最后一夜,若是明日京兆伊没将事情弄得水落石出的话,可就有好戏看了。 “启禀侯爷,那贤荣县主的婢女华灵死了。”萧洵一身黑衣出现在萧九辞的书房。 “死了?” 萧九辞侧坐对着萧洵,单只手放在案上,指尖敲着桌面。灯火通明下,气氛阴的骇人。 “怎么死的?”萧九辞勾着笑意,表情不羁中又透着玩味的阴厉。 “京兆伊好说歹说,贤荣县主回府之后便推了婢女出来,说是婢女揣摩主意自作主张才写了这告状信。然那女婢不肯,就被人活活拿麻绳吊死了。”萧洵回忆着刚刚在京兆伊府衙屋檐探到的事。 当时那京兆伊手中已经查到了证据,可就是贤荣县主不认这状纸。但三日期限已到,京兆伊就和贤荣县主好说歹说。 证据确凿指着贤荣县主呢,若是贤荣县主不认,明日大不了京兆伊就如实禀报。到时候不管贤荣县主人与不认,大家也都会觉得她大义凛然告发兵马大将军府,还能落个贤名,指不定和能与南川侯府重归于好。 若她不认,到时候得罪两头,还得罪圣上,可就难说了。 而且兵马大将军府联合良贵妃派人刺杀南川侯也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京兆伊已经对比了刺客与兵马大将军府侍卫的刀柄,其刀柄与刃接的暗纹完全一致。 其兵马大将军府年前在江南兵器库购入的长刀记录,与兵马大将军府对的上以外,兵马大将军府记录出入的兵器录与遗失的兵器也对得上。至于这遗失的兵器去了哪里,那就是循洲的事情了。 另外,这份兵器录单是怎么到京兆伊江委路手里的,那就要问萧九辞了。 京兆伊不懂萧九辞哪里来的录单,但他也不敢声张,得罪了南川侯又没办成差事,这是性命和乌纱帽的两重大事。 但他在拿到京都各府向这户江南兵器库买入兵器的名单时,就以京兆伊查案的迅雷之势去其他两府查询。发现兵器皆与府上兵器单对得上,并无遗失。 而且京兆伊发现刀虽然是出自一库,但刀柄上独有的暗纹确实是只有兵马大将军府一家独有。 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那京兆伊自然感谢萧九辞。 萧九辞既然放了话,那京兆伊自然是知道怎么做。到了金殿对质的时候,自然半句不会牵扯到萧九辞身上。 兵马大将军钱忠仁驻守西疆,将军府里也就是些没什么用的妇孺罢了。这天高皇帝远的,风向应该倒向哪一边,江委路比谁都计较的清楚。 不过话说起来,这贤荣县主还真的是又蠢又狠。这伺候了十几年的婢女说替死就替死了,还真是狠啊。 “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也给贤荣县主下点猛料。总不能让人白白死了。”萧九辞敛容站起身时,带着威仪看向人的目光总是那样微寒,有种睥睨一切的威压。 “是。” 语罢,萧九辞拂袖离开了大书房,清风拂过将军铁腕的袖口,带着温温的暑气,让人心生柔和。 萧覃衍跟在身后,转头看向萧洵离去的方向,要是自己也能帮侯爷做这么多事就好了。 可见萧九辞走远,萧覃衍还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两人亦步亦趋的走在竹林僻静小路,萧九辞凝眸望着四周的竹根边上已经变成嫩竹的竹笋头头。 五月底了,春笋都该变成竹子了。 那北境的新兵呢? 上回给萧辛写去的信也应该再过五六天就能收到了吧。 再次回信的时候,萧辛会说些什么呢? 萧九辞一路上思索的东西多了去了,比如明日对簿公堂时,皇帝会不会传召她进宫嘞? 萧覃衍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身前这个少年气质一般的女子,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她与旁的女子不一样。 说话的方式,办事的风格,就连走路的步子都是不一样的。也不像主母的气质那样温婉清冷,他们说侯爷…像极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南川王。 萧覃衍总觉得心头异样,却是不知道哪里异样。 一路跟着萧九辞回到芳香园,萧九辞一进寝屋就关上了门。 门直直的在萧覃衍的鼻尖合上,将萧覃衍关在了外面,就差你们一点点就夹到脑袋了。 对此,萧覃衍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门,心里表示十分的无语。 唉…… 第195章 皇帝召见 翌日,早朝快结束时。 “江爱卿,三日时日已到。不知刺杀一案可有查的水落石出?”金殿之上的皇帝的形象是带着宫殿金属光辉的。 “启禀皇上,臣昨日已经将事情查清,呈堂证供已经将呈上龙案,还请圣上明察。”江委路底气十足,内心丝毫不慌。 “那好!早朝结束后,太子你带着人去请南川侯进宫。京兆伊与御史大夫一同来宣政殿,御林卫去兵马大将军府请将军夫人。郑坤带人去请良贵妃。” 皇帝一声令下,百官心中微荡了一下,生怕此事涉及自身。 “皇上英明!”百官附和。 过了一会儿,没有官员上前说话。 皇帝一个眼神,郑坤上前一嗓子:“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众人退出宣政殿正堂,京兆伊江委路与御史大夫吕棣农跟着皇帝到了宣政殿中殿。 太子则和顺安王一齐出了朝堂,御林将军翟至简授意带着御林卫阵列人马,准备出宫去兵马大将军府。 顺安王站在台阶上往下俯瞰这高台的台阶,这阶梯之上,是辉煌威严的朝堂。朝堂之喧闹,比之草市,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人追求:逐利、权势、富贵。可有时候,野心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翻船。” 太子长身而立,感受着普天的照耀,那样刺眼:“皇叔公,你认为自家的孩子不管多大,都应该听长辈的话吗?” 顺安王扭头看了太子一眼,那张脸还是带着少年时期的稚嫩:“太子的德行上乘,性子温良仁善。储君要有对天下的野心、要清楚臣子的定位、要对储位有清醒的认知。” “臣子终究是臣子,太子是天命的储君。臣子的意见只是意见,而决定权在储君的手里。太子要做到破旧立新,手段雷霆,信念内省而不疚。除了皇上,不管是谁都不能以血亲的名义束缚储君。” “权利是无上的,拥有的多了想要的就会更多。拥有的久了,必会害怕失去,以致心生猜忌。太子不必为此感到烦恼,凡事都有两面性。各自为政,以德为先。殿下年轻,权衡之术,殿下以后会懂的。” “这一次,怕是皇上就示范给殿下看呢。接了南川侯进宫,殿下不如多学着先。” 听了顺安王的话,太子感觉茅塞顿开,胸脯激动的轻微上下浮动,连忙笑意绵绵的弯腰做辑:“多谢皇叔公解悟,侄孙明白了。” 顺安王深意的瞧了瞧太子弯腰的身板,以及那用玉冠高高束起的发顶。 但愿太子是真的明白了,外戚终究是个钳制! “走吧,你快去寻南川侯吧。皇上这么早召她入宫,也不知道她起身了没有。” 顺安王说着走下阶梯,太子在一旁沉默不语。 顺安王坐马车回顺安王府,太子就坐上马车出宫去寻萧九辞。 寻常这个时候萧九辞确实是没起身,可今日却和顺安王说的不一样了。就在差不多下早朝的时间,天刚刚大亮的时候,萧九辞就起身了。 今日萧九辞如同往日一般练功,练了半个时辰就去沐浴了。 太子殿下带着内侍刚到南川侯府门口的时候,萧九辞刚刚擦干头发。 这会儿南苏正在上早膳的时候,逐叔领着太子来了。 “不知南川侯早膳准备了什么?”太子的声音是温润和熙的春风,让人听了耳朵很舒服。 萧九辞见来人是太子,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一旁的萧覃衍。 她本来还以为会是顺安王呢,没想到太子亲自来了。 “不知太子光临,倒是没准备什么好的吃食。” 说着,萧九辞起身上前走了几步,等着太子进门到跟前的时候,两人互相微微弯着身子作了个辑,以示礼貌。 “太子请。”萧九辞拱手。 太子看了一样这寝屋的大堂,这大堂装修的倒是别致富贵。厅里摆放着雅致的花瓶和富有财力的书画,就连那屏风上的刺绣都出自于前朝已经失传了的双面绣。 南川侯府果然是财力雄厚啊。 虽然萧九辞是侯爷,可终究是个女子,男子进女子闺房是不好的。传出去,对名声有碍。 “不了,侯爷先用膳,本宫在院子里坐着赏赏美景就是了。” 说着,太子不容萧九辞回话就转身看向这雅致嫣然的院子。 萧九辞大老粗一个,想想应该是自己做的不妥了,哪有姑娘家邀请男子进自己闺房的。 “好。”萧九辞莞尔一笑,摆手让萧覃衍带着太子去院子里坐坐。 “阿衍,你带着殿下去院子里逛逛。本候用了早膳换套衣裳就来。” “好。”萧覃衍看萧九辞的眼神直率又带着真诚。 萧九辞安安心心的在客厅里吃早膳,南艾站在一旁守着萧九辞。 南苏见萧九辞碗里那碗粥喝完了,连忙再给她盛了一碗:“皇上召见也不知为了何事,也不知要去多久。万一要留侯爷饭,宫里的膳食还不好吃。侯爷在家多吃点,省的出门饿肚子了。” 南苏轻轻的说,生怕坐在院子里赏荷花的太子听见。 萧九辞娇笑道:“你这丫头细贼细贼的,说的好像你进宫吃过那宫膳似的。” “我虽然没吃过,但每次侯爷从宫里回来都跑府里找吃的,混像个饿了好几天似的!本来我还以为那皇上抠门呢,连饭都不管。结果后来听人家说,原是大家都在,有些官家女子好面子不好意思吃太多,怕坏名声。但我细细想来,我们侯爷不像是那种好名声就不吃饭的人,就想着应该是宫宴没家里的饭好吃了。” 南苏一脸骄傲的轻轻说着话,将一碗粥又递给了萧九辞。 萧九辞憋着笑,打量她一眼,就道:“就你这丫头最细心了,什么东西都能被你猜着。” “那是。”南苏得了夸奖,沾沾自喜的晃着脑袋。 转神又瞥见一旁的南艾望着自己和侯爷,那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今儿心情好啊?”南苏问南艾。 萧九辞下意识的看向两人。 南艾面颊微红,有些扭捏:“没…就是…就是看见侯爷在府上这些日子,比起北境,侯爷过得自在高兴。家里这安生和睦的日子让人看了,我心里觉得高兴。” 第196章 进宫 听了这话,南苏又忍不住有些热眼眶。 萧九辞还好,看了两人一眼就淡然一笑,其实自己心里也是高兴不已。 又扒拉几口,萧九辞连忙将嘴中的吃食咽下去。就利索起身,拿帕子擦了嘴。 “本候去换身衣裳,这便服进宫不庄重,倒显得面上不礼重。” 南苏随萧九辞一同进了里屋伺候着,南艾则关了寝屋门,站在门口守着。 听见关门声,太子随声转头看过来。 南艾不慌不忙的解释:“我们侯爷在更衣了,请太子再稍微等一下。麻烦太子辛苦。” “无妨。” 太子听完,连忙又转过头转过身子去。 总不能盯着人家姑娘家的寝屋一直看吧,虽说门都关上了,也看不着什么东西。但皇家人将就礼数,要懂礼貌。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这寝屋的门才打开。 萧覃衍与太子的目光一同转过来的时候,这刚升起的微阳洒在那鲜红的衣袍上,萧九辞娇艳英气的脸上是鲜活、意气风发的。 这套衣袍与萧九辞在那日宫宴上穿的正紫麒麟明锦袍是同一款,只不过颜色不同罢了。 这次的颜色是灼红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衣裳穿在萧九辞的身上,不会说艳俗,加上那一头高高束起的头发,倒是穿出了那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的感觉。 “侯爷丰神之姿,将这衣裳都穿的这样好看。”太子眼中浮现出一抹欣赏之意。 萧覃衍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杂质的盯着萧九辞看,也没什么表情。 萧九辞一身轻松,哪哪都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凡夫俗子,到了太子嘴里倒是变成仙女了,莫要夸张了,本候要是换成从前的样子,怕是要骄傲到上天了。” 太子一听低头轻笑:“侯爷这性子确实好相处。” 不过一句玩笑话,萧九辞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怕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本候都准备好了,殿下快些出发吧。本候在家闷了好几天,正准备今日出门玩耍,不曾想皇上召见呢。还盼着能早些回来去街上逛逛。” “那好,那好。”太子生性温和,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萧九辞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九辞转身走了,萧覃衍与南艾一同跟上。 萧洵和萧青要跟上来的时候,就见萧九辞走在前面垂于两侧的手臂忽然抬起,食指和中指合拢伸直,拇指微屈。 萧洵两人看见这个停止前进手势,就知道侯爷叫他们守在家里。 两人望着侯爷和太子离去的背影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去了夫人那里。 萧九辞也是先派南艾去母亲那里先说了一声,这才让人备马。 等南艾回来,萧九辞骑着马,走在前面,萧覃衍与南艾骑马跟在身后。太子则是坐着明黄的华丽马车,身后一堆护卫跟着。 这场景像极了一位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护着一位身份贵重的贵人进宫。 京中许多人从前都是认识萧九辞的,可那全身流里流气的萧九辞变得如今铁面萧肃的模样,很多人都是又眼生又熟悉的。 如今就算是认识,谁又敢上前去套近乎呢?万一这阴晴不定的女侯爷一生气,给你来一刀,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九辞骑着高头大马经过城中心的金玉楼时,边上的小巷子里,一位身着灰布衣头戴小厮发帽,眉目秀气的魏洵正好在拉厨房刚刚刨洗鱼海鲜的泔水料。 深沉泥潭的处境,一抬眼便又见到了那云端之上的贵人。 魏洵慌忙回头,以袖掩面,殊不知那袖上刚刚沾了腥臭的鱼泡混血沫,袖上的污秽不小心随着袖子打到脸上。顾不上反胃,急忙抬着一大桶泔水穿过隔壁的弄堂。 这是京都最尊贵的侯爷,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就宛如普天之中高挂着的太阳,而自己,不过是个快腐烂腥臭的走尸。 萧九辞目光一直直视着前方,注意力是没放很多在路边来来往往的百姓身上。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那金玉楼门口的小厮,而萧覃衍就不一样了。 他自小生于雪域,机敏警觉就是日常,天生敏锐的洞察力,早就将星目扫了过去。那人穿着破旧的布衣,带着小厮的发帽。那侧着的背影以及那露出一点的侧颜,让萧覃衍看到了,那是上回在金玉楼遇见过的那个乞丐书生。 转眼,萧覃衍看向前面的萧九辞。 阳光明媚之下,那让人窒息的侧颜,那挺翘英气的鼻尖,那绝美的下巴上微微上扬的嘴角。每一处都让耿直的萧覃衍觉得很耀眼。 盯着萧九辞看了半晌,直到并排另一边的南艾冒着疑惑的表情看过来。萧覃衍惶惶移开目光假装正视着前方。 南艾见没有异样,便没有多想。 偏偏萧覃衍内心好像被人看穿了一般的慌张,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就这样骑马慢慢的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宫门口。 宫门口把守的御林卫副将远远的就看见了明黄色一看就富贵的马车,以及那坐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女将模样的少女。 副将连忙让人放行,并站一旁去。等待萧九辞的马走进时,就杵着戬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参见侯爷!侯爷万福金安!” 萧九辞跨着马慢慢走进宫门时,刚刚对她行礼的御林卫还未起身。正好这时太子的马车才刚刚到达门口。 他们就又行了礼:“参见太子爷,殿下万福金安。” 萧九辞没有说话,而是轻踢了一下曦九,让马暂停了一会儿,队伍也就停了下来。 “免礼。”马车停了,车内太子传出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温柔反而有些磁性,添了些威严。 等太子说完话,萧九辞不以为意,跨着马继续前行。 但这个时候,马车内的太子却有了计量。 他以为以萧九辞的桀骜,刚刚应该会继续往前走。可是她却停了下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让下属起身不必多礼。 明明搏路人心的小事,她却也是不屑于要的。萧九辞其实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吧。 马车行驶到宣政殿门口时,萧覃衍先行下马,去扶萧九辞下马。 不过是个多余的事,萧九辞一武将,其实用不着他扶。可他每每都想扶她,那就让他扶吧。 有些人不管外表看着多刚硬,总归还是有人会将你看成柔弱娇俏的女儿家。 第197章 不承认 太子也由随身侍卫长潜扶着下了马车。 一抬眼,就见萧九辞已经站在平地上了,那一身装扮一眼望去,带着女子英气的丰神俊朗,神武有力的武将浩然之气。 而长阶之下守着两列的御林卫,已经进去一个告诉了了值守殿外的内侍。 内侍进去禀报了皇帝:“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带着南川侯到殿外了。” “宣。” “是。” 得了天子的话,内侍又循规蹈矩的慢慢退出殿内,由外殿转身出了门。 “宣,太子与南川侯进殿!” 这一尖嗓子,喊的萧九辞站在太阳底下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宫里人怎么能受得了这太监的声音这般尖锐,比之造作女子,还令人生恶。 萧九辞已经走上台阶,转而又想到什么似的,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了看萧覃衍。 萧覃衍接受到萧九辞微微担忧的眸子,心中很疑惑。 走到宣政殿门口,那郑坤出来迎接。掐着褶子露出谄媚的笑意,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炫富又恶心的大金牙:“见过侯爷,见过太子殿下。” “几日不见,侯爷威风不减。” 见萧九辞瞟了一眼自己,也不作搭理。郑坤也不尴尬转头又和太子说着话。 萧九辞扭头拉过高出自己许多的神武少年郎,只严肃说道:“等会进去时,要卸下刀剑兵器交于御林卫保管。见到我行礼的时候,你也要跟着一起行礼。进去就微微低着些头,万不能直视了龙颜,这是不敬不礼貌的。” 说完半晌,萧覃衍才听话的点头。萧九辞也来不及他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了。 太子目光看过来时,萧九辞只对他解释着:“这是本候从北疆捡回来的小孩,从小没念过书,行事也鲁莽。少年初长成,还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念在他救过本候,身手也不错,就一直留在身边。” 太子温润一笑,一双凤眸看向萧覃衍,“这样啊。” “那侯爷多加提醒是应该的。” 郑坤在旁提醒着:“皇上在里头等你们了,快些进去吧。” “好。”太子应了一声。 萧九辞跨过那红木的台阶,进殿时那脚下的大理石砖瓦亮的很醒目。比之皇宫,最奢华的便是南川侯府。 萧覃衍低头望着脚尖,低头想着,这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萧九辞在刻意的小心,这里装潢的比府里还豪华。 天之骄子,不过如此。 萧覃衍和南艾一起守在了内殿门口,并没有进去跟进去。倒是萧九辞关心则乱了。 到了内殿里面,萧九辞略略扫了一眼。 上头龙案前坐的是皇帝,边上站着郑坤。下头站着江委路和坐着的吕棣农,那跪在地上的正是贤荣县主和良贵妃以及兵马大将军夫人钱刘氏。 萧九辞一进去就和太子一起行礼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见过父皇。” “免礼吧。”皇帝一脸怒容在看见太子来了之后有所缓和。 “是。” “现如今南川侯也到场了,那就好好说说这件事吧。”皇帝怒容不减,更是暴怒的拍下了桌子。 良贵妃身体一打颤,心里很是心虚不安。 这些天她坐立不安,差人想送信出宫都被拦截了回来。偏偏这信还被人悄无声息的送到了皇帝的手里。 “来人呐,赐座!”皇帝大手一摆,就让人搬来了两张太师椅给萧九辞和太子一同坐下。 “谢皇上。”萧九辞玉面一直绷着,这整的皇帝还以为她对此事成见很大。 “谢父皇。” 一套虚礼整完,这时候京兆伊江委路才开始表演。 “启禀皇上,下官对比了三府的兵器库记录,发现就兵马大将军府的侍卫挂刀对不上,其他府上并无异样。而且兵马大将军府的遗失挂刀与那循洲刺客的挂刀暗纹一模一样不说,就连数目也都对得上。” “皇上!皇上可莫要听信他人信口雌黄啊!皇上! 那挂刀上的暗纹是兵马大将军府的不错,可那挂刀也不是只有兵马大将军府才有啊!且那挂刀又不是些宝物可放家中收藏,说不定!说不定是那有心人临摹了去。就算是那数量上对上了,有心人也是能构陷的啊!有心陷害兵马大将军府,让我们离心呐!皇上!” 良贵妃声泪俱下,到底在皇帝身边待了十几年的人了。要是这么轻易的被打倒,也不会爬上贵妃的位置。 本来就因被斥责跪在地上,这梨花带雨的一哭,贵气雍容的脸早已荡然无存,现如今不过像个弃妇模样。 “你说有人要构陷兵马大将军府,你可有证据!”皇帝不是不知道他这个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也知道她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我…我……”良贵妃吞吞吐吐,也拿不出证据。 萧九辞在心中一阵冷笑。 “那贤荣你来说!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将苗头引到跪在一旁已经瑟瑟发抖的贤荣县主身上。 “我…我也不知。”贤荣县主语无伦次,舌头都害怕的打结。 自小没有长公主母亲庇护教导,府里姨娘掌权,贤荣县主还不如权贵之女来的落落大方。 “你怎会不知!”皇上听了这话勃然大怒,起身就来到了几人的面前。 “舅…舅舅,我…我不过是派人去查了那天是什么原因引起南川侯当街杀人罢了。也…没没查到什么。”贤荣眼神闪躲,说话明显心虚。 “贤荣县主既然没查到什么,那为何要派人去送那状告信?”萧九辞起身走了两步,紧逼着追问。 “我…我只是好奇。” “呵。”萧九辞轻笑,明显就是不信。 “既然此时皇上已经明察,那还请皇上给臣一个公道。不管如何,臣万万没想到,臣这一条命没交代在战场,凯旋之际却遇同僚刺杀。人心至此,实在歹毒!” “若不是怕回京还叨扰皇上,这事臣应该早报给皇上的。只是南川侯府如今到底势弱,臣竟然连行凶的幕后使者都查不到,如今还是要麻烦皇上,臣真是无用。”说着,萧九辞装着痛心的模样给皇帝一拜。 “你且放心,今儿这事差不清楚,谁也别想活着出着宣政殿!”皇帝眼神凶狠,惊的众人心中一冷。 萧九辞两句话,事情被到了顶峰。 第198章 设计 萧九辞微微抬了抬下巴,凌厉的目光不经意的扫到江委路那里的时候。 江委路瞬间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说道:“启禀皇上,下官还查到那日宫宴南川侯在西街与那南川侯爷起过争执。可下官去询问那日侯爷当街杀人的目击者,似乎还有其他的隐情。” 说着,坐着的几人将目光投向了站着的萧九辞。 “哦?且还有什么隐情?南川侯一并说出来吧。”皇帝负手而立,一身帝王威严尽显。 萧九辞故作思索了片刻,才张口说道:“是这事啊,说来也不是臣觉得良怡公主如何。那日不过是她太过嚣张跋扈,明明那么宽的路,公主偏生叫那赶车的侍卫加速。叫那马车横冲直撞的,撞了臣的马车就算了,还差点撞死百姓。当时臣就觉着奇怪了呢?臣刚回京也没说哪里得罪了公主,不过也许是公主赶路着急才凑巧碰了臣。” “可那日公主还推脱罪责,出言不逊,侮辱先父,臣这才恼怒,当街杀了那侍卫。但臣又觉得那侍卫的佩刀看着十分眼熟,这才有意恐吓了公主。臣只不过问她与循洲的刺客有什么关系,公主即刻就变了脸,随即就吓晕了过去。” 萧九辞这轻慢的话一出,直接就坐实了良贵妃与兵马大将军府的罪责了。 良贵妃故作镇静,实则眼底惊慌失措,伸出染着鲜红蔻丹且修饰圆润的手指,用力的指着萧九辞,声音都被吓破音了:“你休要胡说!良怡怎会与这件事有关,你敢挑拨离间,信不信皇上降罪与你!” “啪!”这下轮到大家傻眼了。 皇帝被良贵妃这胡搅蛮缠的样子惹得实在气急了,气急之下抬手俯身,一个雷霆巴掌就落到了良贵妃的脸上。 “你如此放肆,降不降罪由朕说了才算!你如何能做的了朕的主!如今这天下还是姓元的,还不是你姓钱的呢!” “萧九辞乃堂堂正一品侯爵,位同亲王!如何就是你后宫妃嫔可以当面放肆!王侯将相,如何排列?就是你哥哥在此,也是要以礼相待的人,怎的到了你口中是个可以随意打杀的人?嗯!” 皇帝一口气说完,一口老血都快气出来了。 “求皇上三思啊,贵妃娘娘毕竟生育了三皇子,十几年的情分啊。”钱刘氏连忙磕头求饶,见此场景,都快吓晕了。 “朕若不是看在情分上顾着脸面让她自个说,否则早就将她先收监了。” 而一旁的贤荣县主更是没用,早在皇帝打出那一巴掌的时候,她都感觉到有掌风落到自己的耳边。以为自己也要挨打了,这才吓晕了过去。 皇帝顺顺自己的气息,这才摆手让人将贤荣县主先抬里殿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这个效果看的萧九辞心里十分痛快,但还是不过瘾啊。 “启禀皇上,南川侯出身将门,断然不会说谎。如若不然,皇上大可以设计良怡公主。您可派可信之人随御林卫一同前去公主寝宫,就说贵妃娘娘已经招供刺客一事,且派公主前来问话,证实贵妃娘娘供词非虚。若是如实招供,证词一样便轻罚,证词若是不一就重罚。公主年岁尚小,吓一吓就知下官所查是否为真。”江委路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反正豁出去了,勇敢上前献计。 已经将兵马大将军府与贵妃得罪死了,看刚才那情形皇上恐怕是要中用南川侯。江委路硬着头皮上前,也是为了向南川侯示好。 “皇上三思啊,公主到底是您的女儿啊!”良贵妃一双美目噙着泪水,声音打颤带着诸多的请求。 “请皇上三思啊。”钱刘氏实在是没见过今儿这场面,深怕自己这个小姑子倒台还连累自家。 “吕爱卿,你辛苦一趟,随着御林卫上贤芳殿走一趟。就如同刚刚江爱卿所言,就说贵妃被行了刑已经晕过去了。若还想要这个母妃,就叫她赶忙来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既然已经出手,皇帝立言要将此事查清楚,那就肯定不能放手了。 “是。”吕棣农出马,那肯定是铁面无私,半句都不会透露给良怡公主。 “求皇上!吕大人别去!别去喊公主!”良贵妃坐跪在地上,想爬着去扯吕棣农的衣角。可却是连袖口都没拉着,反而落了空摔攀在地。 “求求皇上了……别去打扰公主……”绝望的哀求也勾不起皇帝的怜悯了。 “那你就如实说来!”皇帝带着威逼利诱,想让良贵妃松口。 可萧九辞明明看见良贵妃满水泪水的眼睛里还有一丝丝的期颐,她不会还盼着良怡会聪明到抵死不认吧? 见良贵妃不掉棺材不落泪,就是抵死不松口的模样。皇帝也失去了耐心,龙颜大怒的一甩袖子喊道:“郑坤,把门口几个御林卫叫进来。” 随即,内殿门一打开。 门口的萧覃衍还是站的笔直,没有扭头伸望。他知道,出来的不是他家侯爷。 “皇上叫你们进去。”郑坤传完话不敢停留立马就进去了。这几日皇上的心情都不好,连着这差事最近也是越来越难做了。 御林卫收到指令,表情严肃的就进去了。 “见过皇上。” “将贵妃与将军夫人,带到里殿。撤去隔木墙,加设屏风,严加看守。要让贵妃娘娘亲眼看着这一切,但若是让贵妃娘娘惊扰了公主,你们的脑袋也要落地!”皇帝眼神冰冷,扫到良贵妃身上的时候,良贵妃胆战心惊。 “皇上饶命啊,皇上!”钱刘氏是不知其中缘由,不然就这仗势她早就招了。 然后跟随的就是钱刘氏凄厉的挣扎声,良贵妃还好,已经面如死灰了。 御林卫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人,掏出腰间的扎步就塞到两人的嘴里。将两人一拖一扯,强行坐在了椅子上。 御林卫拔了脚靴上插着的匕首,直接毫不留情的抵上了良贵妃与钱刘氏的腰,三个御林卫一人看一个,还有一个提剑站在旁边。 “贵妃娘娘,将军夫人,奉命行事,今儿得罪了!”一旁提剑的御林卫冷眼看着两人,面上只有冰冷。 感觉到冰冷锐器的抵触感,良贵妃与钱刘氏双目睁大,眼中皆是惊恐。偏生嘴里塞了布喊不出来,这回是连喉咙都不敢发声了。 良贵妃打死都没想到皇帝来真的…… 第199章 命休矣 萧九辞虽然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师椅上,但她耳力极好,听着里头没有动静的动静,其实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 太子坐在边上,自个端了边上先前沏好的茶水喝,顺便还给萧九辞带了一杯。 “谢太子。”萧九辞颔首以致礼。 太子莞尔一笑,对于萧九辞,他总感觉这小姑娘与闺阁女子不同。她沉稳有老练,明明长得玉面芙蓉模样,却板着脸像个小将军。 腮帮子上还挂着孩童一样的小肉,眉眼虽然英气了些,但到底稚气未脱。在太子眼中,这不过就还是个孩子。 萧九辞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心安理得的小口喝茶,那样子落到皇帝眼中,倒像个置身事外无关自己的人。 可不是嘛,萧九辞就是来这儿喝茶看戏的啊。听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知这后宫佳丽三千,这一天天能唱多少好戏。 萧九辞喝茶时悄然抬眸看向了龙案前正翻阅证据的皇帝,心中一番冷笑。 呵呵,看今这样子,这事恐怕不能善了。干了坏事,总有一天报应是会来的。 “那日刺杀,侯爷可曾受伤?”太子出演关心。 “未曾受伤,不过身边最得我心的侍卫替本候挡了一箭,这会儿已经好了。”萧九辞凝眸笑着,笑的有些冷意。 太子一听就坐起身子,来了兴趣:“不知是哪位侍卫,竟然能得侯爷的眼。” 萧九辞笑的不羁,散漫的扭头伸手指指内殿门口,眨了眨眼说:“就那傻大个,太子今儿见过了。” 太子顺着那玉指看去,脑中浮现起刚刚在殿外萧九辞训那俊郎少年的模样。瞬间笑了:“是他啊,原先本宫就好奇呢,你对他好像对别的侍卫不一样,本宫还以为这年头侍卫长得好看都多讨人喜一些,看你对那小子比对你家那女侍卫都关心。那这么说来他救你好多次了,也是该好好对人家。” “是啊。”想起萧覃衍,萧九辞低眸浅笑。可转而萧九辞眸光一闪,又冷不丁的来了句:“若不是他拼死相护,本候这条命也不知会留在哪里?” “侯爷是个有福之人,一生都会平安顺遂的。”太子真心的想这年岁不大却忧虑满满的少女好。 “但愿吧,先借太子吉言。”萧九辞抬眸时,明眸皓齿的笑的比骄阳还灿烂。 皇帝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边注意这这边两人的谈话,心里也不知作何感想。 女子为将,确实比男子还艰险许多。 门口值守的萧覃衍不知里面是何情况,却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阿嚏~” 瞬息,立马又接二连三的连着打了好几个:“阿嚏~阿嚏!” 南艾见四下无人,便扭头看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昨天着凉了?” “没。”萧覃衍依旧惜字如金。 两人冷冰冰的交谈就此打住。 另一边,吕棣农由内侍带路赶往贤芳殿。 寝殿内,良怡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得就是闭门不见吕棣农。 一大早就听说舅母被皇帝邀进了宫,而母妃也是去了父皇那里到现在都没回来,现在又要喊自己去。良怡才没那么傻,可不会上赶着讨打。 “公主,我等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命你去宣政殿面圣。”吕棣农见良怡闭门不见,心中不甚恼火,却还是耐着性子。 这要是换成萧九辞的话,怕是不开门早就破门而入了。 “公主今日偶感风寒,起不来身,大人还是请回吧。”这秦嬷嬷是良怡公主的从小奶嬷嬷,也是贴身伺候的嬷嬷。 “是啊,还请大人通融一二回去和皇上说说,我家公主真的病的起不来。”大宫女薇莞站在门口,面色紧张又为难。 吕棣农听了依旧面不改色,还是那样耿直的一根筋。只见他抱拳供天,义正言辞的说道:“本官不管今日公主能不能起身,本宫只奉命将公主带去面圣!” “还劳烦嬷嬷进去告诉公主一声,今日皇上寻她所问何事,她心中应该有数。本官念在她公主身份也不想闹得大家面上不快,贵妃娘娘已经受刑昏厥,对于其罪行供认不讳,皇上念在多年情分,请公主过去问话。若是公主所说与贵妃娘娘供词对得上,那今日之事便从轻发落。若是对不上,公主还小心贵妃娘娘的命!” 话音刚落,秦嬷嬷如晴天霹雳临头,发福的身形几经不稳。 “嬷嬷!”薇莞惊慌失措,赶忙上前搀扶。 “这该如何是好啊…”秦嬷嬷喘着粗气,已经不知所措的开始喃喃自语。 “身为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嬷嬷该进去劝劝公主才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公主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救贵妃娘娘。”吕棣农两袖清风的站在院子里,两眼如炬的盯着眼前两个人看。 秦嬷嬷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只好点头:“老奴这就去劝劝公主。” 说完,薇莞扶着秦嬷嬷步履蹒跚的走进寝殿内。 殿内的良怡正躺着装病,却被秦嬷嬷赶忙冲进来拉起:“公主啊,我的殿下啊!别装了,快不装了。贵妃娘娘出事了,出事了!这可怎么办呐!” “你说什么呢,本宫还有三皇弟,母妃是育有皇子在膝下的,就算承认了父皇也不可能对母妃怎么样的。”良怡抢过秦嬷嬷怀里抱着的被子,大声呵斥道。 “公主啊,御史大人都到门口了。他可是亲口说了娘娘用了刑已经昏厥了,性命不保啊。公主要是想要从轻发落,需得公主去对口证。口证与贵妃娘娘对得上,就从轻发落,如若不然!娘娘命休矣啊……”秦嬷嬷抓着良怡的说完老泪纵横。 良怡一听仿佛全身瞬间抽干了力气,跌坐在榻上。面色瞬间失了血色,恍惚间念念有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母妃她位同副后,手里还有皇子,本宫舅舅是大将军,父皇不会这么心狠的。” “公主啊,后宫佳丽三千,宜妃娘娘手里头还有四皇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皇子。若是没有贵妃娘娘,您和三皇子在这宫里就真的举步维艰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公主还是赶紧和御史大人走吧。”薇莞拉着良怡的袖子苦苦哀求着。 “对,本宫绝不能,绝不能失了母妃。”良怡跌坐着,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裙,倔强又狠辣的流下一串眼泪。 第200章 公主被骗 吕棣农在门口等的有些不耐了,自家女儿年纪与南川侯差不多大,好在听话,否则真像良怡公主这般,早就家法伺候了。 半晌过会,良怡整衣敛容,才从寝宫里出来。 “让御史大人久等,本宫这就去给父皇请罪。”出来以后,良怡一改从前跋扈的模样,对着吕棣农很是尊敬。 “公主请。”吕棣农恪守本分,也不受良怡公主的亲近。 良怡在心中鄙夷:不过区区一个御史大夫,神气什么! 路上,良怡总是有意无意的向吕棣农打探:“不知本宫的母妃现如今怎么样了?” 吕棣农不理会计只说了一句:“请了太医,但尚未医治。” 良怡一刻心掉在了谷底,紧张加担忧,心里很不好受。 “那大人可知母妃受罚是为何事?”良怡试探。 “公主到了皇上面前,自然就知晓了。” 吕棣农做了御史大夫这么多年,怎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鼓掌。 良怡就算是再不安该面临也是要面临的,路上吕棣农走得快,时间也过得快。 到了宣政殿门口,内侍就进去通报,没一会就回来说:“皇上等大人多时了。” “嗯。”吕棣农不苟言笑的应了一句。 转手就请良怡先进去:“公主请。” “哼。”对于一路上吕棣农的表现良怡很是不满,这时候到了枪口上她也不装了。 反正装与不装,吕棣农并不会在意。 一进去,一如既往的见礼。 “臣见过皇上。” “儿臣良怡见过父皇。”良怡偷偷的扫了一眼,却未见到自己的母妃。反而那萧九辞坐在那悠闲的喝茶。 “吕爱卿请起。”吕棣农撸撸袖子就起来了。 皇帝正板着脸瞪着良怡呢,却不曾想良怡东看西看的不自觉就自个起了个半身。 “啪!”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拍案而起,怒骂道:“朕何时叫你起身了?如今是你母妃将你养的太好了?连朕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吗?” “不……不是的,儿臣只是……只……”拍桌子的响声将良怡吓得慌了神,说话都结巴了。 “只是什么?只是来看看朕有没有被你母妃气死吗!”皇帝气的脸的红了。 良怡跪在地上,被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了,眼里已经蓄了泪水。 萧九辞见此,扭头看向了那实木隔板,那隔板后面可就是屏风啊。 也不知道贵妃今日打算如何收场了?萧九辞眼眸低垂时,那眸光中玩味的冷笑隐隐闪现。 “当堂要打要杀当朝一品侯爵,不知道的真的比我这个天子都要厉害三分啊。若是让天下人看见大舜皇室是这样的做派,这是要让天下人耻笑,让千万百姓寒心的事啊!”皇帝一边拍案一边怒吼。 看来今日真的是气的很了。 “你自己个说,当着南川侯的面!你说!到底是怎么样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母妃受了刑还未医治,这个罪你替她来请!若是南川侯原谅你,太医就在这,朕立马叫人进去给她看伤!若是这个罪说不清楚,今儿的罪就不用请了,直接不用出这个门了!”皇帝怒发冲冠,几经快下来想踹死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萧九辞冷眼看着这一切,果然皇帝还是最在意脸面,在意天下人的言论。 世人都说皇家人最无情,都说皇帝最宠这个独女,最宠这个贵妃。在萧九辞看来,原来传言真的只是传言罢了,真是一场笑话。 良怡被皇帝这么暴怒一吓,已经吓蒙了,哪还管到底是不是唬她的,年纪也不大瘫,在地上就开始哭。哭了一阵才开始口齿不清的说道: “那日南…南川侯传信就快抵达京都时,母妃听说了那…那日循洲刺客皆被杀,一时慌了神这才…这才与儿臣说起。母妃,母妃说…说只是南川侯风头正盛,这才想…想给南川侯来个下马威而已。不曾想,那侍卫没轻没重的伤了南川侯的人,这才惹大了事……”良怡抽泣着交代了事情,虽然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基本上是招供的差不多了。 屏风后的贵妃面目已然绝望,眼神中透着破罐子破摔之意,只有一旁的那钱刘氏,心中惶恐不已。 “侍卫说的这样好听,分明就是刺客!”皇帝引诱着。 “那就是侍…侍卫,是舅母上回进宫看望母妃时…留下的人。母妃一时糊…糊涂,还请父皇宽恕她吧。”良怡哭的快缓不过气了,可还是跪拜着给良贵妃求情。 “那就对了,来人啊,把贵妃带出来。”皇帝好不容易心情好一些了,既然已经听到想要的答案,其他的也不必再问了。 对于良贵妃为什么要给萧九辞下马威,皇帝只觉得无非是怕南川侯府重整旗鼓恢复往日荣威,兵马大将军府不能拢权罢了。 “贵妃听到了吗?终究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啊。不吓唬吓唬,这嘴还真怕和你一样硬啊。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证据也有了,那也不必再说了。”皇帝这话一出,良怡停止了哭泣,哭的憋的通红的脸简直狼狈不堪。 就在贵妃被人拖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发鬓凌乱,妆容也是潦草不堪的出来时。 “母妃,母妃,你怎么样啊?” 良怡都看傻眼了,不顾自己发软发虚的腿就连忙爬了起来,扑过去看到良贵妃没事这才恍然大悟:“父皇,你骗我?” “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不使计一个两个都不会承认。”皇帝白了良怡一眼,对于这个女儿,心里更是烦闷不已。 明明就是做贼心虚了,宫宴那日还要去招惹萧九辞。分明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作聪明的以为给个下马威就能摆公主的威风。 萧九辞看这场戏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这么看着良贵妃和钱刘氏被御林卫拖出,眼神中透着绝望。 半晌过后,皇帝拿着证词又理了一遍:“一个半月前,钱夫人进宫看望良贵妃,以三皇子大了需要侍卫人手为由,送了十五名侍卫到良贵妃手里。一个月前这些侍卫奉贵妃命令,去循洲伏点刺杀南川侯。不足半月,十五日死在循洲被送官府,死前面容与出现在宫中的侍卫画像一致。除了江委路查到的,朕这里早就拿到了证据!” 第201章 降官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画像,你胆大包天,敢拿着出现在过宫里的脸叫去当刺客!你真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如此愚妇,留着也无用!”皇帝对于这个出身贫农的贵妃很是无情,要德无德要才无才,就连那年轻时的美貌都变成了艳俗,简直毫无兴趣。 “良贵妃意图谋害朝廷功臣,证据确凿。即刻起良贵妃钱氏去除贵妃位,贬为庶人,永世禁足于泷阚殿,没有召令不得他人探望!不得踏出泷阚殿半步!”皇帝冰冷的声音降临,听到良贵妃母女两个的耳朵里,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天塌下来一般。 “求皇上宽恕,臣妾不是有意的啊!求皇上念在多年情分,收回成命。皇子和公主年岁还小啊,不能离开娘的!”良贵妃欲上前攀扯,却被御林卫拖住。身体失重,跪摔在了众人面前。 “无需多言了,良怡是女儿家年底便及笄了,婚事相看好嫁出便是。四皇子小小年纪天资聪颖,宜妃出身书香,三皇子就记在宜妃名下吧。” “皇上,三皇子还小啊,求您了!别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求您了……” “至于兵马大将军府……”皇帝不管她哀求叫喊,直接要发落兵马大将军府。 “皇上,不关兵马大将军府的事啊!都是臣妾一人作孽,万不能牵扯家人。臣妾罪该万死不要紧,万不能连累家人。还请皇上念在这么多年情分上,饶了他们吧!” 良贵妃装柔弱,心底却是恨极了。她今日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这一出,皇帝的目的就是兵马大将军府。如此狠心,就是因为惹了他忌惮。 “兵马大将军钱忠仁御下不严,疏于管教,才会令妹残害忠臣。皇上可念他远在西疆不知情的情况下,可钱夫人却不能说是一点罪也没有,间接也是帮凶啊!”吕棣农听了这话就不服了,侍卫出自兵马大将军府,怎么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立马上前谏言,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皇帝扫了大义凛然的吕棣农一眼,立马就顺着说道:“兵马大将军钱忠仁御下不严,家教疏松,如今酿此大祸!官降至从二品!罚俸三年!” 这下是真的完了!钱刘氏情绪激动,已然昏死了过去。 “臣谢过皇上英明神武,替臣讨回公道!”萧九辞单膝跪地,抱拳拍起了马屁。 大丈夫能屈能伸,方成大才! “皇上英明。”吕棣农带头,连着江委路也开始阿谀奉承。 “将钱氏,钱刘氏带下去。”皇帝现在看到这两个人就头疼的紧。 “是。”御林卫上前准备将两人拖走,可良贵妃却心如死灰也舍不得这最后的体面:“我自己会走。” “母妃,母妃!”看着钱玉芳走了,良怡伤心欲绝的在后面喊叫。 “舅母!”转眼又看着随行太医和御林卫将钱刘氏抬走,良怡立马追上去,可是女儿家怎么比的过男子。 良怡眼看着此生可能都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生母,弟弟也要寄人篱下了,心里就忍不住悲痛欲绝。 “求父皇了,别关着母亲,皇弟那么小,就让皇弟跟着母妃吧…求您了。”情急之下,良怡不停的磕着头,试图让皇弟有怜悯之心。 可磕了许久,也不见皇帝动容分毫,良怡迷茫绝望之际居然跪着爬去拉着萧九辞的衣摆,哭诉着:“侯爷,侯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帮我求求情啊,帮我求求情。三皇子不能见不到母妃啊,以前都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求求你了,帮我劝劝父皇。” 萧九辞故作为难的看了看皇帝的肃容,只装着怜惜的语气说了句:“不是本候原不原谅的问题,是皇上乃是天子,天子言既出,岂有收回的道理啊?再说了,这行刺其实是小事,后宫不得干政才是大事啊,如此风气若被带起,那岂不是到时候让人口诛笔伐说皇上御下不严?” 这话说的皇帝心里都发虚,主要是他自己小心眼。只觉得兵马大将军的心思最近越发活跃了,这才有意打压。他可并没有想到后宫干政,只不过是觉得钱氏恃宠而骄罢了。 “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得我母妃!”良怡变脸变的极快,上来就要抓挠萧九辞。 “侯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经起身欲上前阻止。 萧九辞本还笑着,见良怡厉身扑来眼神也变得愠怒,不慌不忙的偏了偏身子就躲过扑来的良怡。众人没看清时,就反手抓上良怡白皙的手腕。 “啊!”力气大的良怡深觉手腕很痛。 萧九辞前一秒还冷笑着,下一秒就抓着良怡的手腕当着大家的面将她摔了出去:“你贵为公主,不思进取就罢了,心思竟如此极端!本候未曾计较你母妃设计刺杀本候一事,你还如此咄咄逼人!良贵妃真是好教养,能将公主养成这样!日后若是惹了事,那蒙羞的就是大舜皇室!” 皇帝也甚是对这个女儿失望,可到底是宠了十几年的女儿了,只故作姿态的喊了郑坤:“将良怡公主带下去,禁足一个月,派御林卫严守贤芳殿,并且吩咐最好的教习嬷嬷好生教养!” “是。”郑坤经过今日一事,心中很是胆颤,对于皇帝的话巴巴的应着,丝毫不敢有差错。 今日过后,不仅仅是后宫要变天,就连朝堂也该变天了吧。 “不,本宫不服,父皇行事偏袒!”良怡被人拦着还大声喊叫,完全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瞬间又惹得皇帝心中不快,连忙叫人:“一个个都没吃饭嘛?一个女子都拉不走!真是一帮饭桶!” 御林卫听了,连忙使眼色给嬷嬷,嬷嬷也使上了劲,几下就将良怡带了出去。 萧覃衍站在门口,眼中没有半片涟漪,就这样看着良怡撒泼被拖走。 “今日让侯爷受惊了,都是皇家没有教导好良怡,这才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太子向萧九辞颔首致歉。 萧九辞也一改怒颜,咧着嘴对太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无事,不管是年纪小了些,娇惯罢了,不妨事。” 第202章 不跪之权 皇帝见萧九辞对太子如此客气有礼,心里也舒坦许多。 “今日让九辞受了委屈,朕多少要补偿一些,不然这心中很是愧疚,夜里恐怕也是睡的不太安稳。”皇帝脸上挂着的笑,让萧九辞觉得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怀好意。 萧九辞下意识的推辞:“不必了,臣当日本来也没受什么伤。” “那不一样的,那就免你日后行礼不跪特权吧。你身为女子,为大舜立下奇功,身为武将,老像男子一般向人行礼,也失了体面,这也是朕应该想到的。”皇帝负手而立,这时候装起来了。 萧九辞自嘲道:“这大舜的爵位又有几个呢?臣素来桀骜不驯,能坐到这个位子上,大舜能让臣行礼的又有几个呢?出了皇上意外,臣已经坐到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位置。大舜有特等功勋的侯爵,可与亲王平起平坐,臣何德何能,还能受皇上眷顾。” 说着,还是单膝跪地装模作样的给皇帝行了一礼:“臣谢过皇上。” “起来吧,以后就不必跪了。”皇帝站在龙案前,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萧九辞面不改色的起身,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是。” “今日也谢过太子,谢过御史。”转身,萧九辞向太子做辑,向吕棣农颔首。 “没帮上什么忙,侯爷言过了。”吕棣农见太子颔首,自己也不再端着,虽然吕棣农年纪比萧九辞大许多,但还是谦逊加身。 皇帝身心疲惫,问了一旁的内侍,才知道已经过了吃午膳的点。随后又让人看了看那贤荣县主有没有事,结果就是惊吓过度昏迷过去罢了。 皇帝气的哑口无言,直接摆手叫人送贤荣回去,省的看见她又头疼。 没有脑子又善妒又爱凑热闹的蠢材,不堪重用! 皇帝坐在龙椅上,喝了口上好的贡茶,缓缓激起愤怒的心,感到倦意后,就摆手:“众爱卿无事先退下吧,朕今日也乏了,饭就不留你们了。” “是。”萧九辞还巴不得呢,顺皇帝的旨意,对着皇帝做了个辑便与几人一起退出了殿内。 萧九辞一出来,萧覃衍听着精准的脚步就轻轻的转身,直到萧九辞走到自己前面才默默地跟上。 南艾还没反应过来,萧覃衍就已经跟着侯爷走了一步之遥了。皱眉之时,才好奇,这小子怎么就知道出来的是侯爷呢?侯爷还没跨出门来他就转身知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听声辨认? 太子见萧九辞带着人已经走出了宣政外殿,因为自己还想去看望母后,这就准备带人去和萧九辞告别:“侯爷这就准备出宫了吗?” 萧九辞礼貌回应:“是啊。” “本宫准备去探望母后,这就不陪着侯爷一起出宫了。”太子谦逊有礼,看的一旁的御史大夫吕棣农不经意间已经连连点头默赞。 “太子看望皇后这是孝心,那太子一路当心。”萧九辞肚子有些饿了,恨不得早些出宫去,省的浑身不自在。 “好,那侯爷出宫路上也一路当心。吕大人和江兆伊也当心。”说完,太子就坐着轿撵走了。 “太子天资聪颖,性情温良有度,日后登基定为明君呐!”御史大夫不禁感慨。 “是啊,是啊,大舜日后定会繁荣昌盛!”江委路最是会溜须拍马。 看的萧九辞走在一旁都不得不佩服,江委路那张嘴还真的是巧舌如莲,说起瞎话来,比自己有过之而不及。不过反应能力确实挺快的,不过这样的人不好驾驭。萧九辞也不准备深交,为自己所用。 “本候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两位大人请自便。”出于礼貌,萧九辞说了一声,就打算走了。 吕棣农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出来,本来还想和萧九辞说点什么,后来想想人家说还有事。而且自己想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些啰嗦话罢了,不说也是可以的,免得耽误人家办正事。 走时,萧九辞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江委路,没想到对方也看向了自己。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萧九辞扭头就跨上马准备走了。 萧覃衍默默的与南艾一同跟在身后,坐在马上的身板如松竹一般挺拔。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严肃又俊朗。 萧九辞一身红衣骑在马上,本就比天之骄女还耀眼,堪比五月的骄阳,灿烂又热烈。 出了宫,萧九辞轻呼了一口气,瞬间觉得这心中压着的一口气沉了下去,满身都轻松了。 骑着马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走,萧九辞特意的慢速,让萧覃衍与南艾稍稍跟的上前了些。两人骑马慢行在萧九辞的两侧。 走过了一条街,三人走了小路想早些回家。可偏偏萧九辞那双眼睛盯上了小街上中雾绕绕的锅灶。 “南艾,你可饿了?” 萧九辞看着街头两边小摊上煮的吃食,那热腾腾的水汽一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只不过可能草市喧闹,掩盖了肚子叫的声音。 南艾实话实说:“饿了。可要不回府再吃吧?” 萧覃衍听到了萧九辞肚子叫的声音,觉得萧九辞应该是想在这里吃饭吧? 只见萧九辞摇头,随即就扭头对两人说:“回府吃都要饿死了,直接这里吃了再回去呗。从前本候在南街馄饨铺里吃的那清汤馄饨就觉的香极了,加点虾皮鲜的很啊。只是那老伯去世以后,两年多没吃到过了。” 萧九辞偏头时,那眸子灵动的笑着,那双桃花眼带着期待,明明就是想吃,偏偏想拉着人一起去。若是他们一定坚持回府去吃,侯爷就不吃了嘛? “看那馄饨铺子香气四溢,客源不断。要不我们也去尝尝吧?”这时候的萧九辞像个孩子,让南艾想起了从前的时候。 “那…好吧。”南艾刚刚说好,就见萧九辞急吼吼的翻身下马,往馄饨铺去了。 “嗳?”南艾吃惊萧九辞为了吃的速度。 “侯…公子!慢些啊!”南艾忍不住在后面提醒。 转眼间又看看同样翻身下马准备追上去的萧覃衍,忍不住扶额。侯爷这一身装扮,到了人家小店里,难道不会觉得会吓到人家的嘛? 第203章 吃馄饨 可一心就想着吃的萧九辞,似乎早就已经忘乎所以了,哪还管这么多呢? 见侯爷跑了,南艾也急忙下马,将三匹马牵到了小街后弄堂里绑好,这才绕到大街上去寻侯爷他们。 萧九辞进了小店铺,就张头看那正忙于煮馄饨饺子的店老板。 看这有些臃肿发福却忙的大汗涔涔的背影,萧九辞站在边上一点,一改平常的傲气,轻声喊了声:“老板!” 见长相憨厚的老板下意识回头,萧九辞连忙问他锅里煮的东西:“你家这卖的是什么呀?” 萧九辞一身红衣,衣袍上的刺绣用的是金丝线,一身贵气吓到了老板。看装扮像个有点女气的贵公子,可这声音分明是个姑娘啊? 这红袍贵人身后还跟个威武小将军模样的侍卫,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啊。 “这…位公子?小姐?您…您是走错了吗?那,那街市在那边。”这老板往边上挪了挪,还给她指了指方向。 萧九辞看他这样生怕挨着自己的样子,就知道是自己这一身吓着人家了。连忙摆手解释:“我不去街市,就是来小街吃你家馄饨的。” “小的店里嘈杂,也不如大酒楼里宽敞,贵人穿的衣裳如此金贵,要是弄脏了可惜。”店老板是个老实人,只觉得这衣裳配萧九辞这人,很是好看,要是弄坏了很可惜。 “没关系,你且弄个三碗我尝尝吧。”说完,萧九辞也不在乎什么形象,拎起衣摆,跨着腿就坐上了那长板凳,坐在八仙桌前就开始拿桌上筷子筒里的筷子等吃。 见萧九辞行事大大咧咧,店老板心中很是惶恐,生怕那凳子哪有倒刺,勾坏了贵人的衣裳。 可见萧九辞笑得好看,店老板忙去打了一瓢热水,将那一筒筷子连着筷子筒都烫了一遍,又拿热抹布来再擦了桌子。 “贵人拿这筷子吧,贵人身份矜贵,总要注意些。”店老板此时也笑了,只是还有些拘谨。 “记得不要葱蒜。”萧覃衍坐在萧九辞的右手边,提醒店老板。 “好的,不放葱。”店老板一笑,脸上横肉都多了。 萧九辞偏头一笑,对着萧覃衍轻声细语:“本候自己都忘了是不放葱,你居然记得。” 萧覃衍低头不语,自己只不过是不想等下给帮她挑罢了。在府里用膳,大家都知道侯爷不吃葱姜蒜,可外面人不知道啊,自己不记着点,等会儿挑的自己。 反正萧覃衍自己是啥都吃,啥都不挑。 南艾从对面走过来的时候,萧九辞兴奋的向她招手。 等她走近了,萧九辞将她拉着坐到自己左手边:“快来坐,你看着老板自己一个人做这个,一天下来也挺忙的嘞。” 这时候又有两个拎着包袱的食客进来,“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先坐,马上就好。”老板热情的招待,对每个人都笑呵呵的。 萧九辞看着这一幕,正好那两个赴京赶考一样的食客进来也看见了他们这一桌。看了一眼直觉不是好惹的人,就立马跑进了店里坐。 看那仓皇逃走的样子,萧九辞悄悄的和南艾说:“我们坐这里是不是打扰人家做生意啊?” 南艾给了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萧九辞努努嘴,笑嘻嘻的说:“那下回我们换件衣裳再来。” “来来来,贵人的馄饨好了。”老板小心翼翼的,特意绕道萧九辞的对面没人坐的位置上馄饨,生怕烫了她。 “小心点吃,刚出锅,烫的很。”老板提醒。 老板就先拿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萧九辞正冒馋虫呢,一双大手就先将那馄饨端了过去。 “我…我!”萧九辞见萧覃衍抢了那馄饨尴尬的扣起手指,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没说话。 而是哀怨的瞧了一边的南艾一眼,好像在说‘难道不应该先给本候嘛?’。 南艾本想给侯爷抢回来,可看萧覃衍吹了两三下了也没准备要吃的意思。且侯爷自己也没说想抢这一碗馄饨的意思,南艾也就没了声响。 萧九辞转眼又眼巴巴的看着萧覃衍舀起几个冒着热气吹着气,舌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来来来,这还有,贵人别急。”老板站在锅灶前看着这一切,只觉着小女郎不仅仅生的好看,脾气也很好。 两碗馄饨上来,淡淡的香气扑鼻。萧九辞抢先一步上手想拿一碗,还没拿到就被一手大手拍了一下。 “啪!” 萧九辞不解却护食的问萧覃衍:“你干嘛!” “这碗吹凉了一些的给你吃,那刚出锅,烫。”说着,萧覃衍将先前那碗放到萧九辞面前。 萧九辞感觉瞬间石化了,那自己刚刚不是误会了? 看着南艾和萧覃衍将那刚上上来的那两碗拿去吃,萧九辞瞬间不好意思了。 只悄悄的说了句:“本候自个会吹。” 说着,还故意吹了两下才放进嘴里。 就这样,萧九辞还感觉有点余烫。 萧覃衍瞥了她一眼,说了句:“我能替你吹,就不用你吹。” 这话一出,萧九辞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揪住了衣服布料,莫名有些心慌。 “先吃吧,还挺好吃的。”萧九辞慌不择路的说了句,就赶忙扒饭。 虽然早上吃的多,可现如今都距离午膳的点过去一个半时辰了。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萧九辞总感觉自己的快,更别提萧覃衍了。 萧九辞和南艾半碗没吃完呢,萧覃衍两口一扒,一碗馄饨连汤都见底了。吃完了擦了嘴,就坐在那里等萧九辞她俩。 看着他老实的样子,想来应该是没吃饱。 将勺子里的馄饨吃到嘴里,萧九辞抬眸问他:“看这饺子卖的也不错,没吃饱的话再点一份吧?” 萧覃衍想都没想就点了头,那馄饨好吃是好吃,就是总感觉除了里面一点肉丁,那皮薄的连味都没吃出来。 “大叔,再来两碗饺子,要干捞的。”萧九辞向老板招手。 那胖老板擀着面皮,脸上挂着笑,对萧九辞应了一声:“好嘞。” 随着萧九辞低头继续吃馄饨,萧覃衍就悄悄垂眸盯着她看。 第204章 回府(续命更) 胖老板被一旁锅灶的水汽热的满头大汗,脖子上挂着打湿的汉巾。随意抓着汗巾往脸上抹了汉,就继续干起活。 “老板,给我来碟醋。”小店铺里面坐着的客人在喊。 “好嘞,稍等一下。”老板忙的不亦乐乎。 “贵人,水饺来了。” 干捞的水饺上来的时候,萧九辞立即夹了一个尝尝鲜。皮薄馅大,是韭菜鸡蛋馅的饺子。萧九辞一口塞嘴里,烫的嚼了几下都没咽下去,反而破皮的馅在嘴里烫的不小心吐了出来。 最令人惊奇的是,萧覃衍居然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萧九辞瞬间尴尬的想钻地缝。 那沾了口水的大半块馅就躺在萧覃衍的掌心,十分的醒目。 南艾看的瞠目结舌,那一口馄饨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就是场面太雷人了。 萧九辞感觉心都跳了一拍了,时间好像静止在那里。 萧覃衍也是不知所措的愣住了,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脸红的萧九辞。心里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下意识的去接这个东西? 偏偏还不知扔掉还是?可是扔掉也没看见可以扔的地方。 可是扔了也太可惜了吧,先生说不可以浪费粮食的…… 然后,想了想。 萧覃衍以迅雷之势抬手把那饺子馅吃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明明是三人一桌的小饭局,因为萧九辞和萧覃衍的行为,弄得三个人都尴尬的不行,好像连边上的嘈杂声都听不见了。 萧九辞闪躲的眼神出卖了她心慌的事实,而虽然萧覃衍装的一本正经的面不改色,南艾还是偷偷的看见他耳尖和脖子红的滴血。 沉默了片刻,萧九辞重新把那已经不烫的馄饨吃完了,故作镇定的掏出帕子递给萧覃衍。 可萧覃衍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接帕子就很自然的继续吃饺子,摊着手掌放在萧九辞面前。 萧九辞一脸无奈的拿着帕子潦草的给他擦了手,擦完他也很自然的收了回去。 萧九辞面色绯红的收起帕子,只觉天气越发热了。 可能萧覃衍自己没觉得擦个手有什么要紧的,因为从前他不懂事的时候,萧九辞也经常给他擦手擦嘴的。所以刚刚吃了萧九辞吃过的水饺,他其实只是会觉得不好意思而已,其他根本不会觉得嫌弃。 南艾在一旁吃饺子,默不作声的看了这一切。作为一名女子,她明显感到这两人有莫名的情愫。但她自己也没开窍,对象是萧九辞,也不敢妄议。 片刻过后,萧九辞见萧覃衍神色没有异样,自己也就不端着了,开始若无其事的继续吃。 两份饺子吃完,萧九辞尝到了小店铺的味道。觉得店铺虽然小了些,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吃饱了吗?”萧九辞问两人。 “吃饱了。”南艾回答了。 萧九辞看向萧覃衍,不见萧覃衍讲话,哪应该是没吃饱,这孩子不懂得说谎。但萧九辞看看这天,下午的太阳最热了。 说了一句:“吃的差不多就行了,吃多了就腻了。留着肚子下回来吃吧,这回我们就先回府吧,不然皇帝召见我,母亲还要担心。过一个时辰家里也差不多吃晚膳了,刚好留着肚子回去用晚膳。” “好。”听了萧九辞说的话,萧覃衍听话的应下。 萧九辞满意的点点头,偏头给了南艾一个眼神去结账。 南艾起身上前去找胖老板,这时候萧九辞就站了起来,和萧覃衍一起站到了店铺门口等南艾。 “姑娘,一碗馄饨才五文钱,饺子是八文钱,一共付三十一文钱就够了。你快将这一两银子收回去吧。” “你收着吧。” “可是真的太多了。” “无妨的,我家主子说你家的馄饨好吃,下回还来的。你也辛苦,这个钱应该的。” “那……那我就收着了,要是下回贵人来,提前说一声,给她做个好吃的馅。” “那好。” 萧九辞站在店铺门口,听着里面胖老板和南艾的谈话。 谁说平民败家家出不了良商?谁说出身名门世家就一定是正派?好坏都凭一张嘴,诋毁之言轻出于口,清正之心再难回。 萧九辞思绪万千,等南艾出来后才回过神。 “走吧。”萧九辞表情淡淡的。 “是。”南艾应了一声就去牵马。 萧覃衍在一旁守着萧九辞,主子的心思有时重,有时又没心没肺。世间女子的性情都像自家侯爷这样多变嘛? 真的是不太懂。 萧九辞站在路边晒了会阳光浴,等南艾牵来了马,就翻身上马赶回家。 回府里以后,萧九辞下了马,就往皖清苑跑。 “女儿见过母亲。” 萧九辞刚踏进皖清苑的门,就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看见了自家母亲躺在那贵妃椅上享受着午时清闲。 听到女儿的声音,沈琉立马直起身子,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安放了下来。早间就听闻皇帝传召她进宫,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那事。本就担心着,可一直等一直也不见她回来。 躺在这贵妃椅上,也是感觉热啊冷的,一直喊人摇扇子也不是,自己躺着也睡不着,心里煎熬又担心。 “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皇上今日召见可是为了前几日那个事?”一回来,沈琉就忍不住不问。 “是啊,今儿可是看了好一出大戏。” 萧九辞伸开双臂,由着院子里的苏嬷嬷给自己解半甲的衣带。这一身半甲套在身上,足足有好几斤中,这卸了倒是轻松许多。 “那良贵妃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刚开始证据摆在面前,她都抵死不认呢!后来江委路给皇上出了个招,把那良怡喊来这才套出话。现如今良贵妃被夺了贵妃位,比打入冷宫还惨啊。” “那良怡小小年纪,就如此会狐假虎威,阴险恶毒,不仅仅小家子气的很,还愚不可及。那钱夫人也不是什么好的,当初父亲出事,就兵马大将军府最是暗自涌动,钱忠仁恨不得立马将父亲的名声拖下水,自己好取而代之。现如今又被降了职,这就是现世报!” 萧九辞说的兴奋了,脸上十分快活。 第205章 所希望的(爆更+) 沈琉看着眼前的女儿,这个丫头是她生的,那怎么会不了解她呢?“那贤荣县主呢?她是怎么回事?” 见母亲主动问起,萧九辞下意识的看了看附近,见除了母亲的贴身嬷嬷以外并无旁人,就畅快的承认了:“那贤荣当初与那晋安候府的大公子安侥苏做了那苟且之事,让女儿在京中一度抬不起头!女儿自然不能放过他们!要让她经历了女儿所经历的,受尽流言蜚语,才能算给女儿赔罪。” 说着,萧九辞神情冷漠,眼神更是不屑:“但若不是那贤荣到处喜欢凑热闹,女儿又怎会有机会。她不是喜欢凑女儿的热闹嘛?这回不是凑了个够吗?只是可惜了她身边死了个婢女当了替罪羔羊。虽然说那婢女也是个喜欢挑唆主意的人,但死了也还是条命,该可惜的。所以女儿已经让外人散播了谣言出去,估计明日京中便有更大的好戏看了。” 沈琉看着这样的萧九辞,神情陷入沉默。去年京中的留言止都止不住,背后自然是有人操控着。 去年萧九辞出征后,沈琉为了给女儿给南川侯府报仇,私底下给京中的晋安候府,宁远侯府都下了绊子。 那时晋安候府大势已去,不过是显败之家,沈琉也就没有过多为难了。那宁远侯府才是真的家底都被掏空,最终赔到了沈琉的手里。 现如今萧九辞还是从前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沈琉回忆着说起:“从前我最讨厌你那睚眦必报,任性妄为的性子,在外头动不动就惹祸。现如今我倒是有些庆幸了,我懂得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你这性子其实挺好的。他萧骁御的女儿,就是该像你这样!” “我们不去贪图不是我们的东西,但别人也别想从我们这夺走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不去主动招惹别人,但我们也不能惧怕比我们强势的人欺辱我们!这是骨气,不仅仅是你的骨气,也是南川侯府的骨气!”沈琉支着身子,眼中饱含泪水的盯着萧九辞的脸看。 多年以前,那个鲜衣怒马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也是如此默默的护着她的。他的女儿合该像他! “是!母亲说的是,谁也不能欺辱我们一家人!”萧九辞紧紧的抿着唇,上前揽过母亲越发消瘦的身子。眼中禁不住的蓄了泪光。抬头看向远方时,泪光随着少女坚韧的心性变得隐忍。 “阿辞如今回家了,阿辞会护着母亲和祖母,也会护着外祖。只要母亲祖母与外祖身体都康健,阿辞一定会让母亲过上不再忧虑的生活。”对着烈日,萧九辞真挚的许下诺言。 “好。”沈琉抱着女儿纤细的腰肢,温声的应了一声。 “你今儿那么早就起身了,先下还早,你先回去换身衣服睡一会儿。等会儿母亲亲手去做你爱吃的葱油鲈鱼,到了晚膳的时候,母亲派人去喊你来用膳。”母女两个伤心完了,沈琉就预备着起身去备晚膳。 母亲鲜少下厨,萧九辞想起去年那一次,到现在已经过去许久了。也就没拦着她,只关心了一句:“那母亲莫要过于操劳,做个鲈鱼就够了,免得累着。” “好,那你快回去吧。”答应了以后,沈琉就催促着萧九辞回去歇着。 等萧九辞快步走后,沈琉的目光还一直盯着她那消失的地方看。 “侯爷如今是长大了,懂事了。王妃是个有福之人啊。”苏嬷嬷和周嬷嬷守在沈琉的两侧,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欣慰。 “是啊,她懂事了许多。”沈琉自己也感慨道。只希望她们所希望的都能实现,自己所在意的人都能平安顺遂。 沈琉再次抬眸时,就发现临近宫中的方向上空,有一片又一片淡淡的灰蒙。 这五月的天气就如同人的脸,说变就变。 不过还要再过一日,就到了六月,时间如细细流水,过得真快啊。 这样想着,沈琉也不再多想了,还是洗手去给女儿做好吃的吧。 …… 萧九辞回芳香苑的路上,萧覃衍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到半路的时候萧覃衍忽然在萧九辞身后说了一句:“阿衍也能护着侯爷,护着夫人,护着老夫人她们。” 萧九辞听到这话顿时停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凝眸盯着萧覃衍那双如炬般真诚的眼睛。 萧九辞应了下来:“好,那我和阿衍一起护着南川侯府。” “所以侯爷要照顾好自己,才能顾着南川侯府啊。”萧覃衍将自己想的事情说出来,不说出来他总感觉难受,虽然自己话不多。 “好。” 应完,萧九辞转身继续向前走,萧覃衍继续跟着,像个活脱脱的跟屁虫。 有时候无声的默契,无需多话。说出来,对方就能明白就很好。 一路上除了干活打扫的小厮与婢女,萧九辞也没在遇见其他人。安安生生的回到芳香苑时,那会儿只有南予和南初在,其他的小婢女在院子里正修剪院子里新长出的枝叶。 “侯爷,你回来了。”南予高兴的迎出来。 “嗯。”萧九辞疲倦的应着。 “事情如何?”南初上前替萧九辞宽衣解带,忍不住问道。 萧九辞慵懒的伸着双臂,心情愉悦的回了一句:“好着呢?明儿就叫那几家名声扫地!” “我们侯爷真有本事!” 听着这解气的话,南予高兴的像干了坏事得逞的小姨娘。 “行了,就这样吧,你们且看着就是!以后谁弱势敢欺负到本候头上,本候不用隔日,当晚就去他府上,叫他人头开花!”萧九辞得意洋洋的吹起了牛皮。 “不说了,早上起的太早了,本候脱了衣裳去小憩一会儿。等会开饭了,南予呢记得叫本候。”说完,萧九辞摆手就往里屋走去。 “哦!”南予抱着侯爷刚脱下来的衣裳,应了一声就出了寝屋,打算去将这衣裳拿去给下面的专门洗衣裳的婢女洗一下。 出来时,见萧覃衍守在门口,南予也没说话。反正萧覃衍守着,她们比谁都放心。 现将衣裳送去,正好回来时南艾也回来了,可以问问那事的经过。悄悄的听着兴奋兴奋。 第206章 打扇 “尝尝这个,今儿刚运来的,很是鲜嫩。”沈琉对着女儿满眼都是光。 “好。”萧九辞在家里穿着随意的襦裙,显得灵动娇俏。 大堂里一家五口像寻常百姓一样聚在一起吃这顿饭,欢声笑语不断传出。院子里的婢女都不敢进来伺候打扰。 今儿府里主母心情甚好,给下面的侍卫嬷嬷们都分了鲈鱼吃。私底下还分了赏钱。 萧覃衍是贴身侍卫,也得了秦嬷嬷给的五两银子。苏嬷嬷还给了他一个荷包,说是给他装银子。 沈琉知道萧覃衍这孩子对萧九辞忠心,也救过萧九辞的命。虽然不再萧家长大,却对萧九辞真心一片,这心性难得,沈琉也很是喜欢这孩子。 知道他可能不谙世事,所以对他比对南艾萧洵他们都要稍微关心些。荷包是拿来装些银钱贵重物品,人家有的,萧覃衍肯定也要有。 萧九辞去了前院用晚膳,萧覃衍就待在芳香苑里等她回来。一直跟着去,等在门口,自己又不好意思和不认识的嬷嬷们一起吃饭。她们老问他话,他不爱说话不想回答,所以他不想吃饭。然后萧九辞就把他留下了。 萧覃衍在芳香园的后院和南艾南初她们四个一起吃饭,边上还趴着那已经半大的小狼岚璎。 萧洵他们都吃过已经去办事了。 “阿衍,你为何喜欢一直跟着侯爷身后转啊。”南予好奇这个问题好久了,之前不敢问。如今坐一桌吃饭,就忍不住了。 萧覃衍默不作声的扒两口饭,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会不知道?”南予一脸不可置信的问。 萧覃衍想了想,抬手摸了摸岚璎雪白的绒毛脑袋,说了句:“就觉得侯爷不一样。” “侯爷是矜贵的贵人,她救赎过我的生活,也救过养育过我的狼王的孩子。侯爷不嫌弃我,对我很好。” “我只要护好她,就好。” 萧覃衍低着头说的这几句话是南初几人打死都想不到的,她们以为萧覃衍不会说的。 “他们说你身手很厉害,能比侯爷还厉害吗?”南苏大大咧咧的,问的问题也傻乎乎的。 “侯爷教导过我,她永远越不过任何人去。”萧覃衍定定的眼神中带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这样的眼神,南苏还小的时候,在小时候的侯爷身上看见过。就是那种崇敬又坚定的眼神。 “是啊,我们侯爷是个很好的人。”南予喉咙哽咽,眼眶微红的用公筷夹了鲈鱼给萧覃衍,来掩饰自己想起小时候的感动回忆。 “吃点这个鲈鱼,这鲈鱼侯爷小的时候就爱吃。肉质鲜嫩着呢,你尝尝。”南予知道萧覃衍对侯爷的感情和她们对侯爷的感情或许有些不一样,但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对侯爷好就行了。 她们对侯爷是感激是从小到大的主仆情意,而萧覃衍对侯爷,也许是师生,也许是感激,再或许也可能是信仰。 萧覃衍看着盘中的那站着醋酱汁的鲈鱼肉,没有说话夹到了自己碗里。 她肯定是爱吃的吧。主母都说她爱吃。 最终南予夹的这鲈鱼萧覃衍尝过了,确实好吃,肉很嫩很鲜。 以后等他有钱了,他也要给侯爷买鲈鱼吃。 这样想着,萧覃衍心中又有了一个志向。好好攒钱给侯爷买好吃的,腰间的荷包又滚烫了些。 少年时期的愿望简单又纯粹,带着不明所以的悸动,总是向往着心中那遥不可及的明月。 萧覃衍和大家坐在一块吃完饭,就立马跑去了前院守着萧九辞。想等她和夫人吃完饭就正好接她回去。 正好出门时,南苏递给他一把绢丝面纨扇,纨扇以象牙红木长柄,用双面绣绣着两面春秋山河刺绣的扇子。“这天气逐渐热了,这扇子你带着,路上给侯爷扇扇风。” “好。”萧覃衍应下后,将扇子随意的插在腰间的革带上,就出发了。 这夏日的风吹在脸上,热乎乎的有些撩人,萧覃衍脚步稳健,步步生风,很快就来到了前院。 大老远就听见院子里传出阖家欢乐的笑语声,萧覃衍立正的站着,身板如松的腰间插把扇子站在门口。那一本正经又有些滑稽的模样,让路过的婢女看见了皆憋着笑赶紧走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萧覃衍的汗从额间顺着棱角流到颈间,又蓄力滚进了衣襟。感觉到胸肌上有汗珠浸进里衣,萧覃衍感觉胸口痒痒的, 又约过了一个时辰,萧九辞笑着从客厅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这襦裙穿在身上,都有些热了。 “你怎的来了?”萧九辞惊奇的看着站的笔直的萧覃衍发出惊叹。 看他的样子,好像等了好久了。 “来接你。”萧覃衍淡淡的回着话,抽出插挂在腰间的纨扇。动作很是自然的给萧九辞扇起凉风,仿佛丝毫没有看见自己脸上满头细汗。 沈琉与盛氏从院子里走出来时,便是看见这样的场景。 萧覃衍的尽忠职守,善良仁厚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沈琉没说其他,只说:“你回芳香苑以后就早些歇息吧,别睡得太晚,免得正长身体的时候,该长得地方长不好了。” “嗳,你这人,说什么呢?”盛氏在一旁戳了一下沈琉,并轻声的教训女儿,大声了也怕当着外孙女的面,让沈琉没了当母亲的面子。 “知道了。”可萧九辞大声的敷衍着。说完,就转头就跑了,深怕母亲还要啰嗦。 “这孩子。”盛氏宠溺的远望着萧九辞上蹿下跳远去的背影。 “这阿衍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命苦,那么小就被遗弃在了北疆雪域,被迫与狼长大。可骨子里的心性是不会变的,谁说没见过光的孩子,就不能生长在阳光下。”沈琉目光凝聚,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萧家,囡囡会待这孩子好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别管这么多了。”比起沈琉那一脸操心忧虑,明显盛氏想得开许多。 “嗳,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总希望为阿辞日后铺好路,总不至于身无后路一场空。”说完,沈琉转身就回了院子里,也准备收拾收拾回皖清苑。 第207章 满城风雨 距离上回皇帝召见的事又过去了一天,到了第二日清晨时,流言就像潮水般涌出来。 比如说那贤荣县主身边的贴身婢女死了,被人传出是贤荣县主的替罪羔羊。 萧九辞让人私底下给了芙清的亲生父母传去了消息,昨天两夫妻带着一双小儿女到平西将军府门口大闹了一场。尽管芙清是被卖的奴籍,可以被主家任意打杀也不要紧。但富贵人家看中面子,两夫妻抓住这一点,就在门口哭诉贤荣县主为不得罪贵人想甩脱干净关系,就打杀自己了的女儿做替罪羔羊。 又说贤荣县主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虚伪小人,恶毒主家草菅奴命。反正在门口敲锣打鼓的那个闹啊,隔壁三条街的人全都聚过来看这个热闹。 贤荣县主听着门口的动静更是不敢露面,让侍卫去赶人结果没想到那老妇敲锣打鼓的要死要活的不肯走。又加了个平西将军府以势压人的罪名,拉扯着芙清最小的弟弟摔倒在地,磕破了嘴角掉了颗牙。 老妇撕心裂肺的叫破了天,最后直接坐在地上手一摊就开始撒泼:“天爷嗳!这个县主真的是杀千刀的呀,还让不让人活啦!逼死我女儿,现在还要杀人灭口,杀了我全家啊!天老爷救命啊!救命啊,贤荣县主毒妇心肠!平西将军府以势压人,欺压无辜百姓啊!” 这连着好几嗓子嚎出了哭丧抱怨的气势,“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看啊!县主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这贤荣县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满脸心思都写着不单纯呢!当时为了踩南川侯府一脚,才巴结上了晋安候府抢了南川侯的亲事。如今的南川侯出身尊贵,又有功勋在身,这县主怕是人家报复,这才上赶着巴结。可惜又不想得罪兵马大将军府,这才逼死了婢女!”路过的百姓将这两天听到的笑谈全部说了出来,就为了凑这热闹。 “谁说不是呢,这下好了,闹得满城风雨,脸都丢尽了。”凑热闹的人群中还有好些权贵人家出门采买的丫鬟小厮。 “现在可不能叫兵马大将军了,最多只是个将军罢了。和平西将军是同品级,再喊大将军就不礼貌了。”那茶馆的说书先生不愧是风趣人物,两句话就把人说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造孽啊!”期间连连有人发出愤叹。 最后,贤荣县主为了息事宁人,硬生生的将这苦咽了下去。让人拿了三百两白银出来,当场赔给了芙清的父母,并且让人在大家面前又说了一遍芙清是犯了重罪才自己自裁谢罪的,不是县主打杀的。 两夫妻接了钱就哭哭啼啼的带着小儿们走了,连夜跑出了京城。 事情是结束了,可流言愈演愈凶了,到了最后贤荣县主变成了京都名声扫地丧尽天良的人。 这事被萧青回来汇报给萧九辞听时,萧九辞正惬意的在自家的流水桥亭上听小曲儿,那脸上怎么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的坏笑。 “快!今日去请晏阳郡主一起来喝点小酒,庆祝一下。等晋安候府倒台了,本候要大摆三天宴席!” 说这话的萧九辞眼中闪烁着恣意妄为的笑,站在一旁的少年也勾着唇浅笑。 第208章 打伞 萧青走后,萧九辞摆手让弹曲儿的小娘子也下去了,自己则是起身站在亭子里看湖面风景。 明明出院子的时候没有下雨,怎的这天气都到了六月了,还说变就变。 淅淅小雨下着,偌大的湖面上偶尔有锦鲤跳跃出水面,荷花和荷叶摇摇而动,甚是娇美。 “乏了,回去吧。”萧九辞看自家这个独立人凿小湖看得多了,连美景都变得无趣了。 “好。”萧覃衍应了一声,就弯腰拿起放在一边的小伞。 出了亭子,萧覃衍跟在萧九辞的身后,撑伞的动作微微倾斜在前方。 长桥上,少年的身高正好比少女的身高高出一个头,负手而立高举着雨伞为其撑伞缓缓前行的场景,女子娇俏英气,男子俊郎神武,场面很美好、很让人难以忘怀。 萧九辞走在前面,微微抬眸正好望着那伞沿漱漱的往下滴水。忽而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生生的逼停了萧覃衍前进的步子。 谁知道这萧覃衍最后跨的那一步,就正正好的走到萧九辞转身后的面前。萧覃衍自知失礼,想往后退一步时,却被萧九辞拉住了那只举伞的手腕。 萧九辞定定的盯着萧覃衍微微打湿的肩头,再往上,就是他淋了雨沾成几缕的额间碎发,那生长了的头发半束起来,后脑勺散着有些不齐因着太短还未曾来得及修剪的头发。 银冠也湿了,那银冠上镶着的黑宝玉沾了雨水显得更加神秘深邃。那额头上有饱满的雨珠顺着棱角落下,那双星目明显被萧九辞的唐突停下表现的微愣。 萧九辞抬手拿宽松的袖子,往萧覃衍的的鬓角擦去。手背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时,微凉的触感让萧九辞心头一跳,慌乱中又将他肩头湿漉的雨珠擦掉。 这才张口说道:“别走后面了,走一块避着雨就回去了。你淋湿了,万一生病还得看病抓药吃。” “我家贫,要省着点花。” 直到萧九辞走了两步,萧覃衍这缓过来,刚刚紧张的心跳都快停了,红着耳尖追上去。 他这才小心翼翼的举着伞靠上去,生怕雨淋到萧九辞身上。两人肩并肩走过小平桥,宛若一对别扭的人儿。 伞下的一对背影消失在羊肠小路的尽头,隐匿在乌云下的烈日有缓缓探出脑袋,炎阳四射。 大雨来的急,去的也快。磅礴过后,空气中还有洗刷过的地面雨尘味。 萧九辞和萧覃衍回到芳香苑,这时候地面上刚刚一摊一摊的水洼都快晒的半干了。就连萧覃衍那头发和肩头也都干了。 萧九辞顿时一阵恼怒,心直口快的就不满道:“这鬼天气和那晋安侯府一样讨人厌。” “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吧,都弄湿了,看看身上哪里没干,回去自己擦擦。”进了寝屋,萧九辞就让萧覃衍回耳房去。自己则往屋子里面走了。 “侯爷那小曲听的可还好?”南初拿了帕子给萧九辞擦不小心落在身上的小雨珠。 想起那婉转的音律,萧九辞只评价道:“还行吧,就是人年纪太小,再沉淀沉淀,身上多份成熟的韵味才好。” 听了萧九辞不太正经的话,一旁的南苏忍不住掩面笑了:“侯爷这是去听曲儿了,还是去赏美人了?这弹曲儿,难道还听出韵味不韵味来了?” 萧九辞邪魅的勾了勾嘴角,对南苏笑的有些浪荡不羁顺带着。 只见她启唇说道:“比起听曲儿,本候自然更关注美人,就比如说南苏这样的大美人。” “哈哈哈。”南初见南苏受不了侯爷这样动不动就红了脸,笑得更加放肆了。 “行了,侯爷别逗她们了。侯爷累了没有?累了赶紧去睡会儿吧,晚膳还有好一会儿呢。”南予抱着一个一束百合花走进来,插到一旁桌子上的古董花瓶里。 “那好吧。”萧九辞心情愉悦的撅撅嘴,故作乖巧的进了里屋。 又到了一年一度南苏上前帮萧九辞宽衣解带的时刻,萧九辞微微低头一抹坏笑着盯着南苏看,那表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纨绔的形象。 “爷这么看着我作甚?”南苏心跳着,连红了起来。 这丫头就是不经逗。 萧九辞向南苏抛了个媚眼:“想爷了没?” “想了。”南苏抬头故作娇羞的看了自家侯爷一眼,娇嗔一声配合的着。 南苏正含着笑意,低头帮萧九辞解着腰间的衣带。萧九辞忽然玩心四起,一把搂住南苏的腰往前一带,就将南苏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南苏正好矮萧九辞半个头,萧九辞就贴着南苏的耳边低语道:“想爷了,那晚上记得洗干净等爷!” 南苏正被萧九辞忽然一带,吓得双手趴在了她的双肩上,偏偏被萧九辞故意低下来的声音弄得不知所措,脸红不已。 只见南苏咽了咽口水,面露绯色,就难为情的抬手拍了萧九辞的右肩,低声道:“侯爷!” “哈哈哈哈哈哈哈~”见南苏如此作态,萧九辞发出雷霆爆笑,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模样。 笑的兴奋过了头,便踢了鞋就跳上了床榻。那边跳边笑的样子活脱脱的像个玩脱缰的小野马。 萧九辞在榻上跳着跳着,竟然连里衣都跳的没了衣整,衣襟散些开,衣领向另一边肩头滑落,露出另一边圆润白皙的肩头。那肩头丰肌秀骨、肤如凝脂,那根肚兜带儿也露了出来,让人看了更加心神意乱,偏生她自己还笑的疯癫。 “侯爷!”南苏见她衣衫不整,疯癫成这样,慌张的不行。踮着脚站在床边,就欲拉停还在蹦蹦跳跳的萧九辞。 “快别闹了!快睡下吧,快睡吧啊。”南苏声音低着,生怕外面人听见。好不容易拽到萧九辞的的腿,更加抱着腿就不撒手。 “快别跳了,再跳这疯癫模样被夫人瞧见了,又该挨说了。”南苏对自家主母的印象一直是严守礼教的大家夫人,心里怕的很。 萧九辞笑的累了,就趴在锦被上笑,只要一想起刚刚南苏那小女儿家娇羞的模样,她就兴奋啊。 没想到啊!她萧九辞还能有让小姑娘动心的能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笑死了,这是不是就叫做男女老少通吃啊! 刺激啊! 第209章 萧辛来信 自那天的事情过后,南苏都被萧九辞玩坏了,喊这丫头去更衣都不去了,从前都是上赶着要去帮萧九辞更衣的人。 也是自那日起贤荣县主的名声就一落千丈,被京都贵女耻笑不止,竟是连门都吓得不敢出了。晋安候府也没有派个人去问候问候,甚至还有避之而不及。 这让贤荣县主心中一顿恼怒,在府里又是好一通砸啊。这事传到萧九辞耳朵里,更是大快人心。就连南川侯府一帮人都忍不住奚落高兴起来。 当天晚上,沈琉就派人在明德书坊铺子里义卖起了宣纸笔墨。平时上好的生宣纸要卖好几两银子的现在只要一文钱就能卖。一天限量一百份,只卖三天,而且只卖给寒门书生,一人限量两份。 晏阳郡主闻声还带着人去明德书坊逛了一圈,花大价钱买了一堆东西回去,说是练书法。 第二日一早就被萧九辞派人接到了南川侯府吃午膳,两个小姐妹一块玩耍到快天黑,这才将人送回去。 数着萧九辞在家的日子,今儿都已经是六月初三了。 烈日当空,炎炎似火烧。刚步入一伏天,天就热的不行了。 萧九辞躺在里屋的软榻上,下身穿水青色纱裙,上身穿着束胸半罩,外面搭配的纱袍嫌热并没有穿,两条手臂的细纱如同摆设,根本遮不住那一抹雪白。偏偏她自己不以为意的屈着胳膊撑着脑袋,半卧在软榻上,那双含情的眉眼宛如明眸挽月,懒散时看人的时候甚是娇媚好看。 萧九辞一边神情慵懒的打着哈欠,一边享受着南予剥好并且递到嘴边的葡萄。 因着这天暑气重,这才让人闭着窗。那抬来木箱大小用来解暑的大冰块,就堪比富贵女子一个月的月银。可偏偏萧九辞的寝屋里,一天就要摆七八个这样大的冰块,就专门放在寝屋里解暑气。还不算上家中长辈屋子里的。 自己会挣钱,在有生之年当然要让自己的生活过得舒服些,不然挣银子干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不白瞎了! 萧覃衍站在一旁为萧九辞打着扇子,对于萧九辞这放浪形骸的穿着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若是这人是萧九辞的话,萧覃衍双标的认为这当然没什么啦。但这若是换成旁人,他自是不会多看一眼。即便是穿的再少在他眼前晃,也只是会觉得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不过还好她没穿出去过,别说到时候主母派人来押她了,就是萧覃衍自己,也得想方设法叫她将衣裳穿起来。 让旁的男子看见了,都是便宜见了。而且于名声有碍不说,闲言碎语更是污了耳朵。 “侯爷,萧洵有事禀报。”南艾进来通报。 萧九辞轻呼一口气,伸了伸懒腰。南予就将挂在边上的纱袍拿来,正好从萧九辞修长的双臂上套上去。 南予上前帮忙系上衣带,萧覃衍就退至一旁低头不语。先生说,女子穿衣,不许直视,这不礼貌。 穿上外袍的萧九辞,双袖与腰间都保守了许多。外袍看似轻盈了许多,也增添了灵秀神秘之美。 “喊他进来。”萧九辞自己伸手捻了块云片糕,小口的吃着。萧覃衍继续站在一旁打扇,这幸福的小生活简直太安逸了。 “属下见过侯爷。”进来时,萧洵先给萧九辞见了礼。 “行了,别这么虚礼了。”萧九辞也想知道萧洵找她有什么事。 萧洵掏出衣襟里的信封递给萧九辞:“侯爷,这是北境刚到的这里的信。另外北塬的国书已到达京都,宫中传出信,这次北塬使者由大王子布鲁原廓与樊舴王爷担任。因北塬国书启奏,车队最快于六月二十抵达京都,皇上已将国宴推至六月二十五举行。” 六月二十五?那也是个好日子啊。 三伏天入伏,烈日灼心,当天举行国宴,日后国力昌盛,如日中天! “本候知道了。”萧九辞拿过信,手有些热。 萧洵站在一旁,也等着萧九辞拆开看看。如愿拆了信,几个人的眼睛都眼巴巴的盯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看,恨不得看穿了的样子,当然,这里面除了萧覃衍。 “家子萧辛拜侯爷金安,此次出使由北塬大王子与樊舴王爷担任,并为南冀军献上五千精马,连同汗血宝马一同奉上。那汗血宝马性情顽劣,萧辛一试却未曾驯服,已将宝马护送在路,不日将抵达京都,侯爷驯马时千万小心,勿要受伤。另萧辛已连同周副将招兵八万,且日日操练。上报名单已列,新兵三万向侯爷报道!萧辛定不负侯爷所托,等侯爷再来北境,必观当年南冀雄狮!” “望侯爷在京中,万事小心,事事如意,保重身体。替萧辛问主母,老夫人,外家安——萧辛敬上。” 一封信下来,有不少字迹是用符号代替。列如特殊字眼,特殊数字就会用到这种符号。这个符号是萧九辞回京时,特意琢磨出来交代萧辛与两位副将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机密泄露而做的准备。 萧九辞看完后,将信里的内容又含糊其辞的说了一遍:“没什么,就是说了北塬使臣的事情,另外说了招新兵三万,正在操练。另外,北塬向我们献了五千精马做还账,那答应的汗血宝马也已经在路上了。等宝马到了,你们谁有本事驯服,宝马就归谁!” “好啊。”听到有宝马,南艾与萧洵都跃跃欲试了,恨不能当场一决高下。 萧九辞见此,立马摇摇头笑了:“可别因为一匹马伤了情分,谁有本事驯服就是谁的。可别以为宝马是那么好驯服的,萧辛驯服不了这才送回了京,不然早就被那小子拿下了。” 想当年,她驯服曦九的时候,可是付出了好大的力气。差一点点还摔下了马背,要不是父亲协助,怕是很难成事。 不过曦九是汗血宝马与草原上马中极品的马儿生的,比汗血宝马血统还尊贵,奔跑起来更加疾风疾速。 是当年父亲为了她,特意寻来的好马。 第210章 中阳暑 萧九辞与大家一淡笑风声,日子过的虽是无聊,却也是自由。 到了晚间吃完饭,萧覃衍给萧九辞搬来了贵妃椅到院子的梅花树下,小桌上摆了茶点,还点上了熏蚊虫的熏香。 萧九辞脑袋有些昏沉,但又故作闲适的躺在贵妃椅上,晃悠悠的望着铺满整个星野的夜空。那星星一闪一闪的,连带着萧九辞的眼眸都扑朔着迷离。 她印着星闪的眸子明亮的出奇,很是好看。那嘴角上扬着的笑,少女的脸上总是扬着热烈不息的笑,让人不知不觉的着迷,看的萧覃衍心里一阵一阵的跳。 明月挂于高空,月光皎洁而神圣。星星如同灯火一般闪烁着,吸引人们目光时,还能带来视觉上的欣喜。 少年长风而立站于树下,面如冠玉,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少女娇俏美貌,媚而不俗中带着婉婉大气,是一眼看去生的极好的美人。 如此佳人夜景,羡煞旁人啊。 院子里四个丫头也聚在一起坐在寝屋门口的台阶上,相互靠在一起仰着脑袋看星星看月亮。 “我听说有人曾向月亮许愿,希望远方的心上人能够平安。对着月亮许愿,就真的能实现吗?”南苏抱着膝盖撑着腮帮子呆呆的问。 反正南艾是不信这个:“要是月亮能实现愿望,那人们不劳作日日在家许愿不就好了。” “可是心里总有个寄托,不是嘛?”南苏慢慢低下脑袋,神情渐渐暗淡。 “你们先前随着侯爷出征了,我与南予只要无事就坐在这儿看着月亮,想象着你们在北境受的苦。那时候有话就想说给月亮听,总觉得月亮能告诉侯爷,好让侯爷早点回家。”南苏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胡话,可听的人心里却泛起了心酸。 几人都默契的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这夜空看。 坐在不远处的萧九辞耳力极好,假寐时听到了南苏说的话,心中落下不忍。 可她没说话,忽然转头问了萧覃衍一句:“前几日叫你挥大铁剑,练的得怎么样了?” 萧覃衍神色不明,张口回道:“还好。” 萧九辞挣开双眸,看向萧覃衍,叮嘱道:“那东西一定要练好,等练好了,那重剑才能行如流水,剑如疾风。你天生力气就比寻常人大,是个天生练重剑的料。” “再过五日,那重剑就到了京都,你练个两日,再将那剑谱上的东西练给我看。” 萧覃衍望着萧九辞明亮如炬的眼睛,轻声应下:“好。” “嗯。”萧九辞满意的应了一声,随即又闭上了眼假寐。 最近在家无聊的总是动不动就想睡觉,睡得多了连脑门都涨的疼。 “阿衍,帮我按按这儿,总感觉涨的疼。”萧九辞抬手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脑门,下意识的觉得按回去就会不疼了。 “好。”萧覃衍温声应下,就迈开腿来到萧九辞身后。 在萧九辞的视角,就光看见萧覃衍迈了一步就到自己身后了。 腿长就是好啊! 南初看见这边的动静,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拍拍小姐妹,就起身往萧九辞这边赶来。 “侯爷这是怎么了?”南初紧张的询问,说着就要拿过萧九辞的手臂把脉。 “没什么,就是有些头涨的痛。总感觉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头了。”萧九辞眉头紧锁,有些无力难受的模样。 身上还冒着虚汗,总感觉难受的紧。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丫头都紧张起来。 萧覃衍静静的帮萧九辞轻揉着太阳穴,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南初把着的皙白手腕。 “侯爷着脉象沉微,应该是天气太热中阳暑了。”南初将萧九辞的手轻轻的放了回去,又起身摸了摸萧九辞的脑袋。 “还好不是很发热。”说完,南初又对着南艾说:“去打碗水来。” “这天气暑热,每次都叫侯爷开窗通风,侯爷也不愿意,总是以暑气太重冒进来嫌热为由紧闭着门窗。现在自身热过了头,暑气散不出去,这才中了阳暑。”南初带着微微责怪的语气说着萧九辞不对的地方。 自知越矩,可她还是要说:“这天气热了,就要多多开窗散散风。现在生了病,才会头疼。” 萧九辞撇撇嘴,不经意的撒娇道:“可那风吹进来也是热的,还不如不开窗呢。免得本候买的冰块好不容易凉了点,又进了热气。” “以后还是要开窗的。”南初苦口婆心的哄着自家侯爷。 “侯爷还是听南初的吧,虽热了些,南苏以后一刻不停的为侯爷打扇,就绝不热了。”南苏嘴甜人也可爱。 “还是南苏最得本候的心。”说这句话时,萧九辞坏坏的盯着南苏笑了一下。 惹得南苏心中一凉,又想起那日更衣的事情,面色又绯红起来。 见萧九辞还有心情开玩笑,南初严肃着脸就要扶她起来:“侯爷还是进屋里去吧,我给还有按按穴位,能好受些。南予你去秦韶女郎君那里,喊她煎一副治阳暑的药来。” 萧九辞乖巧的坐起身子,南初观她面色稍稍灼热,凝脂般的皮肤又微微有些湿冷。 “来。”见侯爷起身有些无力,南初欲将她扶起。 “我来吧。”萧覃衍上前一步站在萧九辞的身侧,一只手放在萧九辞肩胛骨下面腰稍往上的位置,另一只手放在萧九辞腿弯的位置,双手一用力就抱了起来。 “这……”虽然南初想说这于礼不合,但这也是在自己家中,况且萧覃衍时常照顾侯爷的生活起居,算了,男女大防也无所谓了。 有人抱着走,萧九辞也不矫情。反而安心的将脑袋靠在萧覃衍的肩膀上,不用自己走路,这也挺好的。 萧覃衍生的精壮就是身体好啊,不出几步路,就将萧九辞抱回了里屋。 第211章 刮痧 南初拿了药箱,翻出银针过来床榻边上,这时候萧九辞已经被萧覃衍放下平躺在榻上了。 “本候不想扎针啊。”萧九辞别着脸一脸生无可恋的抗拒着。 南初也是为了她好,上前拉过她的手腕,就要拉拔她的手指,进行刺络放血。 一想到十个手指头都要放血,萧九辞想想都头皮发麻,立即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缩回手指就不干了:“不放血,就不!” 南初再伸手,萧九辞就皱巴着脸,翻了个身,将手一缩身子一趴,刚好趴下床上,将手缩回胸口的那个位置。大有一副宁死不屈的气势。 “侯爷!中阳暑严重是要死人的!你不扎针那就掐吧,掐两下再涂上清凉油,喝了药明日应该就能好了。”南初接过南艾倒来到凉白开,只要掐了脖子以下的大椎穴,大杼穴,起到解表泻热的效果,明日肯定就能舒服好多了。 萧九辞一听,就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可是她真的怕痛啊。即使是打仗的时候英勇向前,受伤也可以不吭声。可那个时候哪能跟这个比嘛。 战场之上,一不留神就是就是死。哪里有时间留给萧九辞贪生怕死,萧九辞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娇气的女儿家,怕痛没什么啊。本来就不是君子,能屈能伸就算不错了。 又不是打仗,在家娇气些谁又管的这么多闲事呢。 “那你轻点嘛,小时候那秦嬷嬷的手法简直是粗暴啊,哒哒哒一顿掐拉着肉,还按着不让逃,阿娘也不管我,痛死去了。”这个时候的萧九辞会撒娇,会告状,会娇气的可爱。 萧覃衍蹲坐在榻边铺了毛毯的台阶上,两眼凝望着萧九辞现在的模样,看着有些忧心。 “好,那我轻点。” 南初也甚是无奈自家侯爷,明明战场刀剑无眼九死一生的事情,她冲的比谁都快,比起那次箭伤,这放点血啥的都算小事了,可还要撒娇叫痛。可能这就是她最最敬佩的侯爷吧。 想起侯爷从前纨绔胡闹的样子,却也还是可以改变性情强行撑起南川侯府。 她们独一无二的侯爷是性情多变的,也是骄傲的。是铮铮铁骨的,但也是慈悲的。 南初将萧九辞的外袍解下,随后将手指放在碗里,用水浸湿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屈,左手就将萧九辞一头青丝撩到一边。然后一手按着萧九辞的肩膀,就将手指放在了萧九辞脖子下方的大椎穴上,食指和中指掐着紧实的肉就是一拉。 “哒!”浸过水的手指与皮肤发出清脆的轻声。 “啊!”萧九辞忍不住嗷叫着。 南艾几人站在一旁看着,就深觉这痛感极痛。南初这手法比之秦嬷嬷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出手干净利落,太狠了。 第一下那直接的痛感让萧九辞忍不住伸出手,南初还在不停的哒哒哒掐她脖子上的肉。这是精神打击啊,萧九辞不想忍。 一边嗷嗷叫,一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蹲在一边的萧覃衍就鬼使神差的将手递了上去。 然后萧九辞抓住了萧覃衍的手腕就开始使计,仿佛这样就减轻了痛感一样。萧覃衍被她抓着手,力气如小牛一般,抓的他生疼,就连指甲掐进了手背上的肉也没叫唤一声。 南苏几人站在一旁就光顾着萧九辞了,丝毫没注意到被萧九辞抓着大手的主人。 南初掐完这边,那冰肌玉骨的肩颈慢慢的充出血黑色:“掐几下就这就黑了,这阳暑中的挺严重了。侯爷再忍忍,再掐两个地方就好了。” 重新撩了水就又起身往床里面去了些,往萧九辞另一边的大椎穴掐着去了。 萧九辞叫唤到一半,到后面就变成了闷哼声。那一下一下的掐真的很痛哇,额间痛的直冒细汗,抓着萧覃衍的手又紧了一分。那紧紧抿着的唇,鼻尖都冒出了细细的热汗。 “南初,你轻点啊,这样掐看着都痛啊。”南予在一旁听着这凄惨的闷哼声,心里一阵心疼啊。 “是吖,你这手法比秦嬷嬷都利索。有了对比才知道,当初秦嬷嬷还是心疼侯爷的。”南苏在一旁帮腔。 南初往身后瞥了一眼,“那你们来吧!不用力些泻不出热,掐了也白掐。一次掐到位,一副药下去闷头睡一觉才好的快。” 萧九辞也烦闷的很,咬牙说道:“来吧!掐完本候就不用受苦了。” 咬牙坚持的那股坚毅劲头让一旁的萧覃衍看了,都难免动容,心里瞬间疼的不行。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中阳暑了,不然自己怎么也会疼呢。 南艾站在一旁拉了拉两人,三人也没再敢开口说话。 南初速度很快,不出半柱香的时间,连着速度又将萧九辞的上衣松了些,要将后背刮刮痧,才好的快。 可露出萧九辞那白玉肩、无暇背的同时,萧覃衍立马将脑袋扭到了另一边,心无杂念的不去看这一边。 这个时候南艾却是将目光看了过来,灯火阑珊处,拦不住少年迅速杏红的耳尖。 南艾注意到了侯爷和这小子相握的手,却并未开口声张。 她从小就不觉得侯爷做的事情会是错的,这成了习惯就再难更改。主子怎么做事怎么生活,并不容她置喙。 这不是冷漠,而是遵从。 南艾将另外两人悄悄拉了出去:“去打点热水吧,今日叫侯爷擦了身子就睡吧,别沐浴了。” “那也好,免得沐浴受了凉出不来汗,阳暑好不了。”南苏不疑有他,就立马去办事。 南予也不知作甚,只能跟着去叫人做点夜宵备着,不然万一夜间侯爷饿了,都找不到吃食。 南艾见两人去忙了,自己也不打算转身进屋,就直直的站在门口守着。 她是女侍卫,克忠职守,本就是本分。 屋里的南初处理好一切,整只手都酸麻了。将清凉油抹在那充黑血的嫩肤上时,南初的手指无声的轻轻的颤抖着,谁说她不心疼呢? 往往下手最狠的,心里最过意不去。 南初抹了清凉油,就将萧九辞腰间的衣带系好。 没过一会儿,萧九辞便感觉到自己的肩颈和背一阵凉嗖嗖的刺痛感。 “嗷……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萧九辞瘫在床上,呻吟着吐槽。 第212章 心痛 南初转身去厅里倒了一杯热茶。 萧九辞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抓着萧覃衍的手,对上萧覃衍深邃的眸子,面色一红,慌忙将手缩了回来。可眼色总是比速度快的,注意到萧覃衍手背上深陷的指甲印,两三个印子都渗出了血,萧九辞心中不免也有些愧疚。 南初倒了茶回来,看到两人忻忻然脸红的模样,心里就什么都有数了。刚刚那两双手紧握的样子,她可是尽收眼底,全未打算声张的。 “侯爷喝点凉茶吧,等会儿睡一觉就好了。”南初俯身将茶水递到萧九辞嘴边。 萧九辞面色苍白,有些虚脱无力的支起身子,勉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萧覃衍见此,连忙退至一旁,免得碍事。 “在家这么些日,明日本候原本还想去京郊军营巡视巡视,看看最近新兵招的如何了。现如今看来明日应该是去不了了,后日应该才能去吧。”喝了水,萧九辞感觉烧着的嗓子眼瞬间被熄灭了。 只是凉茶的味道有些微苦,不太好喝罢了。 “秦将军和萧塞会处理好的,侯爷莫要忧心了。侯爷现如今还是养好身子,这个年岁说来也不小了,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得好好保养着。”南初想想自家侯爷年岁也十三周岁了,过两年就十四了。别的女子早的十二就来葵水了,最晚的应该十五也来了。 正是要注意的时候,也得好好养着。女子对自己的相貌身材可是最在意的了,南初一天到晚,也不过就是盼着萧九辞日日康健,肤白貌美罢了。 萧九辞也是个女子,也是在意这些的,但萧覃衍在场听南初说这个,面色郝红就装不在意道:“本候知道了。” 随后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立马卧被闷头,闷声道:“都困了,本候想睡了。” 南初见自家侯爷这般没心没肺,仿佛还没长大的样子,平常脸皮噌厚现在却不好意思的样子,浅笑安然的无奈摇了摇头。 这般年幼的年纪,顶的起一身功勋,是何等的荣耀啊!偏偏侯爷一路走来的艰辛,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南初告退。”南初拿着药箱对着背对自己的小侯爷行了个礼,就出了里屋。 听见南初轻飘飘的脚步声,萧九辞慢慢的转过身子,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见她走了,萧九辞又偏头扫了一眼依旧守在一边的萧覃衍。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萧九辞心里骂了一句,这小子就是个傻的。 萧覃衍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也不知为何。 半天过去了,萧九辞才憋出来一句,“那红木柜子竖着数第二个抽屉里,从外往里数第三排第一个就是上好的金疮药,撒点在手背的破口处,明儿就好了。别让人看见还以为你小小年纪去偷偷勾搭姑娘家了。” 说完,萧九辞就迅速翻过身去,别扭的不去理会萧覃衍。 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病了才这么奇怪嘛?女子都是如此嘛? 萧覃衍一头雾水的感到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到原因。随即就不想再纠结了,听话的转身往那红木柜子走去。 因着个高的原因,这墙柜显的有些矮,正好到萧覃衍大腿处。让萧覃衍不得不弯腰蹲下才能探到第二个小抽屉,一拉开抽屉,里面全是立着的一个个小小的玉瓷瓶。 拿起第三排第一个的玉瓷瓶,萧覃衍不禁想起刚刚萧九辞说的话,那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一只大手里握着玉青色的小瓷瓶,心里却如同梗塞了一般难受。 她为何记得这般清楚?还是说这个瓷瓶她经常用? 像她这般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人,何时起,记性如此好了。 萧覃衍心里揪的疼了一下,却还是想试探性的问:“侯爷还有消肿的药嘛?” 萧九辞抱着锦被捂着脑袋,已经有些闷困啦。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回了一句:“我不记得了,你自己找找吧。” “那为何侯爷那么清楚的记得这金疮药在第几个?”萧覃衍很执着,握着小瓷瓶就往前走了两三步,似乎焦急又不安的想问到答案。 “用惯了……”萧九辞闷闷的回了一句。 随后萧覃衍站在不远处的烛火处,盯了那鼓囊囊的被窝许久,久到他渐渐的听到了萧九辞平稳的浅息声。 灯光下面如冠玉的少年郎,目光灼热、眼眶中仍有十分明亮的光。那是情不知所起,爱不知所踪,没人知道的光;那是被救赎下、熠熠生辉的光。 她很辛苦吧…… 总有一天,他也能好好的护着她!不叫她再受伤,不再担惊受怕、小心谨慎! 这个时期的萧覃衍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对萧九辞有这样越矩的感情。 从少年暗自从生隐隐发作的悸动下,只以为是真挚又诚心的跟随罢了。 第213章 叶明齐 沈琉忙于商务,这两日的义卖替萧九辞赚了不少民心。 萧九辞心中自然知晓母亲的用意,只是她自己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若是让皇帝知道她插手这事,怕是以为她有意伸手至朝堂。 这些学子日后金榜题名,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更保不齐日后有天资聪颖的学子不会登堂拜相。若是其中二三有良心的人,必会记得此次南川侯府义卖之情。 萧九辞就算是在家躺着,也能动知一切。 烈头当空,那刺眼的阳光肆意霸道的普照着天下万物,萧九辞上回中暑才好了两三日,可这暑气不仅不减,还更有灼热之势。 萧九辞坐在院子里仰望这蓝天大多有白云衬托,那些变幻莫测的云,或流动,或停驻,有意无意地为蓝天添了装饰。 平视蓝天则是无边无际的素面,满眼都湛蓝或者蔚蓝的颜色。在这样的时刻,除了纯净和安祥,简直再找不到适合的词语来刻画。 “启禀侯爷!这是夫人让人拟的礼单,请您过目。”萧洵将一个正红漆面的红本递给萧九辞。 萧九辞整个人发闲的拿过那有些烫手的红本,打开看了一眼就微微蹙起了眉:“昨日太子给南川侯府送礼了?” 再看到后面,萧九辞发现不仅仅太子送了礼,就连皇后娘娘也让人送来了五尾凤钗和白玉金冠的头面三套。 皇帝也象征性也赏了黄金白银下来,这年头墙头草多着呢?见此次后宫良贵妃倒台,还牵连了兵马大将军府。朝中许多官员皆捧高踩低,势利眼的上赶着给南川侯府送礼。 不过除了太子一派的礼,沈琉其他人的礼也没收,一概退了回去。如此用意,南川侯府什么立场,就是做给人看的。大家心中也就明了了。 萧九辞盯着礼单看了一会儿就会心一笑,再抬眼就对萧洵说道:“替本候谢过母亲,让母亲就按礼单上的东西回些便是。南川侯府家贫,回些不起眼的礼,让太子和皇后莫要见笑。” 礼单上回的东西不过是价值相平的物件罢了,既然投了太子的营帐,自然不好太过抢眼。 “是。”萧洵行了礼,拿上礼单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旁的南艾朝他使了眼色,萧洵这才走了。 萧九辞眉眼清明,心里什么事都清楚。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从前就懂。 当时只是觉得自己家里凭本事挣得银子,她凭什么不能挥霍。别人没本事挣,又凭什么不叫她享受金如粪土的生活。 现在啊,一家老小自己都得精细的顾着,可不能像从前那般荒奢了。 萧九辞嘴角上扬着笑意,只是那笑宛如夏花一般,有时热烈似火,有时冷涩狂风。 “侯爷,来人禀报,那重剑铸好已经运送了。先下应该快过大半路来,最多后日就可派人去铺子里取回来了。”南艾上前对着萧九辞轻声说话。 “好啊!”萧九辞忍不住兴奋,等了这么久,终于快到了。 “阿衍,后日让萧青与你一同去东街取一下吧。” “好。”萧覃衍见她高兴,自个心里也高兴。 南艾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想一会还是如实说道:“侯爷,今早消息传来,明儿那泽疆的使臣就该到京都了。” “是嘛?”萧九辞满不在意的笑着,可那眼底的凛睿渐渐沉下来。 她已回京半月,泽疆也是该到了。 萧九辞默默的沉下气,随后起身走了几步,负手而立于花丛边:“使臣可是平阳王叶明齐?” “是。”南艾面色沉重,深怕侯爷动怒。 “明儿接待使臣的臣子是谁?” “是左相。” 可萧九辞却是冷笑着,那阴厉深藏眼底:“那老匹夫终是来了。” “本候回京半月,一直不曾主动探听泽疆的消息,就是不想打草惊蛇。数着日子也是时候到了。明日起让萧塞暗自调人到京中各个商铺,加派人手防卫着。暗卫人手也是时候启用了,让母亲尽量少出门,出门的话也多派些人手,你明日就与萧洵一起跟着母亲吧。” “本候在家闲了这么久,刀口都快粗了。”萧九辞甩袖转身时,面色阴沉的吓人。 “是。”南艾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深怕触及侯爷的伤心事,惹了偏激。 萧九辞面露杀意,心里早已满目疮痍,双目微红爬上恨意。藏于双袖中的手渐渐颤抖收紧,恨到极致时,真的能全身发抖。 南予端着茶刚走到台阶上,就是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侯爷脸色吓人,气场冷硬。 她踟蹰着不敢上前,只能将茶水放置一边,默默的退到一边去站着。 “下去办事吧。”萧九辞眉眼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心中那抹不平阴郁还是不可消散。 “是。”南艾脚步僵的有些移不开腿,南川侯府乃至南冀军,哪个人不恨啊!他们的老侯爷就算是被追封为异姓王,可也还是留在了那冷血的战场上,沉睡之后再也起不来身了。 那铮铮刚毅的铁骨倒在了终将士的心里,久久不能忘记。 而站在原地的萧九辞,又怎能与自己和解。泽疆平阳王叶明齐身负血海,抱有仇恨而来。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叶明齐能用几个儿子,换回她一个父亲呢! 萧九辞目光冷冽,扫到人身上,仿佛能裂的皮开肉绽。 萧覃衍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见她眉头不舒的样子,心里很是揪疼。 他知晓她心中之事,也知晓她与仇敌的深仇大恨。那是国与家都不能忘却的滔天恨意,若是要一心报仇,那萧覃衍希望,自己能成为她手里最快的那一把刀! “侯爷,日头毒晒了,先回屋吧。”南予终究是舍不得侯爷在院子里久站,她始终忘不了主君走的那一夜,侯爷在灵堂门口不吃不喝的跪到双膝紫淤。心底是害怕的吧,怕侯爷被仇恨冲毁了理智,失了自己。 萧九辞抬眸看过去时,南予满目温柔。惹得她心中不禁一暖,最终还是抬眸看了看这晒的烫灼的日光,眸子里的晦暗不明,是南予看不清的。 萧九辞疲惫的迈着步子回到屋里,萧覃衍紧随其后。 第214章 睡不着 这天就如同人的脾气一样说变就变,骤然昏暗来袭,雷公电母齐聚,直接下了一场暴雨以后,这天就彻底的黑了。 萧九辞正好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心神不宁的翻了翻从前父亲看过的书,双目含光的凝望着上面还有松劲势发的笔记。 指尖微颤着忍不住抚上绕有质感的纸张,萧九辞的心中是伤痛的。 从大书房魂不守舍的回芳香苑,萧九辞不知道为何感觉心事重重,天色也不早了,可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心情也一直提不起来,所以又带着萧覃衍去外院逛了一圈,发现整个府里都准备充足磨砺以须明日后,她浑浑噩噩的又回了芳香苑。 期间,萧九辞走路时快时慢,萧覃衍亦步亦趋的跟着。好几次萧九辞都踩空路差点摔倒,萧覃衍跟在后面看的实在是难受。 直到夜里,萧九辞不得不躺在床上睡觉,可一闭着眼睛,眼中就会浮现出那日萧辛抬父亲灵柩回京时的场景。她不是没有见过有些将军战死沙场后抬灵柩回来,尸骨都破碎不全。 可轮到自己的父亲时,她总是想着那样好的人,怎么就去的那样可惜。她未曾尽孝,也不听话,所以她的父亲去的那样早。 父亲离世许久,萧九辞会梦到战场厮杀如麻,刀剑入喉惊觉醒,也梦不到父亲一次入梦来。父亲是怪她的吧,怪她胡闹任性,不成样子;怪她娇蛮嚣张,日日惹是生非,平白污了他的清名。 夜里,萧九辞翻来覆去想了许多,不经意间抹了把脸,已然湿了枕头。吸了吸鼻子,转个身却又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这一宿她都没睡好,总是感觉心里烦闷堵着一口气出不来。可她竟不知,屏风后站着的少年守了她许久。 自天黑到天快明了,直到听见她昏暗睡去,发出浅眠的轻息声。才独自回到耳房歇息。 这是萧覃衍第一次见到这个明媚骄阳的姑娘眉眼间郁郁寡欢,那嘴角虽然自然的上扬着,却处处透着冷意。 这陌生的感觉让萧覃衍感到心里不安,他的小侯爷,应该是那个骄阳似火,笑如烈日般耀眼的姑娘。她生来就是英气肆意的、那玉冠束发,衣袂飘飘如意气风发的少年女郎模样。 萧覃衍很想伸手去抹平她眉间的阴郁,可那始终是他遥不可及的日光;怕靠近了会灼伤,靠远了又怕别人触及伤害。 远远的守着她,就挺好。 萧覃衍回去歇着以后,也没睡得很死,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大约睡了一个多时辰,天渐渐明了,他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就不慌不忙的起了身。 这个时候,萧九辞也一早就醒了。耳力极好的她听着外面一巡一巡的侍卫的脚步声,反正也睡不着干脆也不睡了,难得的起了个大早。 自己起来以后,盆里打的就有热水,这时候已经凉了好些了。拿着脸巾放进水中浸湿时,水温温热热的。拧干脸巾,上面还散着微微的热气。脸巾上脸时,那温热的气盖在脸上让萧九辞更加清醒了。 这时候南苏正坐在隔墙的大厅绣荷包,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起身去查看。见到萧九辞这么早自己在洗漱也有些诧异了:“侯爷起身了?” 萧九辞眯着眼忙下脸巾,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随即又转身去小壶里倒热水,弯着腰伸手捧着干净的水就往脸上扑。给自己洗了脸后又拿杨柳枝沾了些粗盐,仔细的清了牙口,最后漱了茶水吐掉,才算完成了今日的洗漱。 第215章 家和万事兴 “侯爷可要用膳?”南苏贴心的上前帮萧九辞拿了衣裳穿。 萧九辞伸着手臂,神情倦怠:“不了,本候穿了衣裳就去前院与母亲一块吃好了。” “好。”南苏温声应下,几下就系好几条衣带,再为萧九辞带上腰带,挂上琳琅玉佩。 准备梳头挽发时,萧九辞望着不远处梳妆台上那顶做工精细的金红玉冠:“直接束发吧,就冠那个金红玉冠。” “好。”南苏耐心的帮萧九辞整理着衣襟。 今日这外红袍里紫衣的,通身皆透着贵气。配上萧九辞这一脸英秀玉貌,实在是好看。 “侯爷真好看!”南苏还是忍不住想赞叹一下。 萧九辞坏笑挑眉,伸出手指戳了戳南苏的脑门,南苏随即红了脸微微低了头。 “本候今儿有事,回来再收拾你这丫头。” 说着,萧九辞转身就走了,南苏在身后追着一路小跑,连连求饶:“侯爷还是放过我吧。” 萧九辞步子生风,雷厉风行的点了萧覃衍和萧洵跟随,一旁的南艾也想跟上来,却被萧九辞告知:“南艾随我去前院,这几日就跟着母亲吧。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母亲。” “是。”对此安排,南艾心中自然有数。 走时,萧九辞对南予叮嘱了一句:“这段时间,你们出门记得带侍卫。出门办事时尽量早点回来,行事莫要过于声势,但遇难缠挑事者,也莫怕,先脱身回府来告诉本候,本候自会做主。” “是。”偌大的院子,前前后后的婢女侍卫站了几十个,齐声应着,颇有兵卒之势。 萧九辞面色严肃,处事从容。交代完就走了。 路上,萧九辞问了萧洵几句话:“皇帝安排泽疆使臣住在哪儿?” “暂居京西二街的钟府。” 听到这个回答,萧九辞不禁顿住脚步,细细一回想,那京西二街的钟府,不就是是前宣威将军钟徽的府邸吗? 有趣啊,实在是有趣! 只是可惜啊,那院子怎么不留给北塬的使臣住呢?倒也不用叫死去的钟徽,做鬼回来找不到人索命了! 钟徽白白的断送了十万将士的性命,也因无能被诛连九族。这深仇大恨的,钟徽含恨九泉,不找北塬索命,萧九辞可不信。 不过换成泽疆也没关系,来日方长啊,总有机会膈应叶明齐的。 萧九辞轻笑一声,脸上的笑意冰冷刺骨又幸灾乐祸。 “走吧。”收起笑意,萧九辞得意的走了。 萧覃衍微微垂眸盯着自家侯爷脚上的黑靴,那黑靴上绣着血红色的彼岸花,鞋头上缀着一颗东珠,东珠的颜色呈晕染壮的滴血色,金丝线绣着的麒麟栩栩如生的朝东珠张着大口。 嗜血显魄力,神秘又贵气。 萧洵神情凝重,仿佛回到了那几日王爷出殡的日子。行事低调,不敢惹侯爷伤心。 南川侯府的院子,堪比皇后行宫。别雅大气,奢华内敛。 萧九辞来到前院时,肚子已经饿的轻声叫唤。 “还不知今儿母亲在吃什么好吃的,儿就不请自来了。”萧九辞负着手故作老成,却又没个正形的和长辈开着玩笑。 一步走进大厅,到了跟前。萧九辞才向几个长辈行礼,“儿请母亲安。” “请祖母、外祖母安。” 那故作矜持的动作惹的两个老夫人发笑:“行了,今儿怎么这般有礼了?可是又新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心里高兴了?” 沈琉端坐着,目光温柔的望着这个出落的越发好看的女儿,心中还是很满足的:“快坐吧。” 随后沈琉下意识的又偏头看了看女儿身后跟着的萧覃衍几个人,又对几人微微招手:“去后面和苏嬷嬷们一同用些吧,今儿她们自己煮了一锅蟹黄粥,煮多的吃不完。” 萧覃衍下意识的盯着萧九辞看,见萧九辞回头对他微微颔首,这才听话的和萧洵一起绕到厅后的小桌。 萧九辞上了饭桌,家中长辈都高兴的不得了,一张福口愣是笑的合不拢嘴。 沈琉亲自给萧九辞舀了一碗蟹黄清粥,萧九辞有礼接过,就把脑袋靠在了母亲肩上撒娇:“谢过阿娘。” 沈琉嗔怪着推开这粘人的泼猴:“在外可不能叫娘,堂堂一侯爷,嘴上挂着娘,平白的给人笑话。” “好。”萧九辞娇俏的应下。 “呵呵呵。”这母慈子孝的场景,惹得两个老人家慈目含光的笑着。 萧九辞扫了一圈,就是没见外祖父的身影,转头就问外祖母:“外祖母,怎不见我外祖父?” 盛氏看了一眼自家女儿,装作无事的对外孙女说:“你祖父天没亮吃过早膳,就有事出去了。” 萧九辞偏头看了看母亲,见母亲没说话,也就不多问了,忻忻然的说了句:“那好吧。” “可多带些人了吗?”虽然外祖父不知道去干啥,但萧九辞还是有些担心。 “特意多点了人跟着,萧青也跟着呢,你就别操心了。”盛氏含糊其辞的说话,整得萧九辞听的一头雾水,总感觉心里头怪怪的。 “行。”萧九辞嘴上答应着,可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突突的跳。 装着无事的喝了一碗粥,确实鲜香的很:“这苏嬷嬷的拿手清粥,吃着着实有味道啊。” 沈琉温婉的笑着,又给萧九辞添了小半碗,还时不时的关心着:“也吃点别的,都是合你胃口的。” “好。”萧九辞应下后,就伸手去夹了一只三鲜饺子。 萧九辞今儿有事要出府,便吃的快了些。 饭后,萧九辞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随意的擦了擦嘴。那朱唇皓齿的,唇色也不点而红,生的这样明艳好看,翩翩女郎模样,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婢女接过用好的帕子就退至一旁,又给萧九辞倒了一杯清茶漱口。 萧九辞动作随意,眉眼如星般英气又娇润,行事利落宛如儿郎。婢女悄悄的打量着自家小侯爷,近身时几乎不敢喘气。 注意到婢女微红的面庞,萧九辞不以为意,扭头对母亲说道:“母亲,儿今日出府有事,约晚间回府。母亲可允?” 萧九辞年纪并不大,虽说是个侯爷,但也还是要受长辈管束的。 大概知晓女儿所为何事,沈琉没多问就允了:“允。” 听到回复的萧九辞,面上一喜就起身对着几个长辈行礼:“儿告退。” 第216章 带岚璎出门 萧九辞出来时,萧覃衍和萧洵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侯爷可吃饱了?”萧洵温声关切。 萧九辞抬眸看了萧覃衍一眼,就对着萧洵说道:“本候吃饱了。” “可要备马?”萧洵低头又问。 “备马车吧。”说着,萧九辞眸光一禀:“去将岚璎带来。” 话音刚落,萧覃衍与萧洵眼中都惊到了,可萧覃衍的反应还是迅速的应了一声:“是。” 萧九辞站在大堂,抬头望着堂前挂的匾,匾上写的是‘精忠报国’,是父亲刚封侯时亲手写的挂上去。 “明儿把这匾换了,收起来放到大书房去。”萧九辞转身,面对着大堂外。 萧洵不明所以的问:“那换什么样的?” “随便换个‘廉洁奉公’、‘至诚高节’都可以。”萧九辞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无所谓。 萧洵听了一脸听从:“是。” 萧九辞负手玉立于大堂阶前,等了一会儿,侍卫来报:“侯爷,马车备好了。” “嗯。”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 想来想去,萧九辞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对一旁的侍卫说:“你带两个人去看看,老爷子今儿出门去办什么事了?” “是。”侍卫尽忠职守的去了。 萧九辞皱着眉头,家里长辈的敷衍让她觉得不安。 半柱香过后,萧覃衍颀长的身形出现在那半角门,身后还跟了一只银白毛发,威风凛凛的狼儿。 一人一狼走来,倒显得萧覃衍更俊朗气魄了。 小狼跟着萧九辞已经半年的时间了,半岁多的小狼岚璎已经有萧九辞腰那么高了。 小狼正步走来,身上健硕的肌肉带动着银白的毛发一耸一耸的。耳朵异常灵敏的立着,灰蓝瞳的琉璃珠一样的眼睛很漂亮却带着狼王血统的威严。腥红的舌头席卷舔上萧九辞垂放在两边的手背,萧九辞笑着望着这一手养大的小狼。 “岚璎。”萧九辞带着微微的厉声喊道。 “嗷呜。”小狼轻轻的呜咽回应着,灰蓝色的眼中威慑力能不能迸发还是得看人。 “真乖。”萧九辞伸手摸了摸岚璎的脑袋。 萧九辞拿过银白轻甲给岚璎套上,抬起狼腿时,那腿比自己的手腕都粗,那狼爪更是堪比自己一个手掌。 穿上护甲的岚璎更加威风凛凛,萧九辞起身看了它一眼,就说道:“走吧。” “是。” 出了门口,那金顶玉帐的马车早已侯在门口。 萧九辞先上了马车,随后就叫萧覃衍将岚璎也牵了上去。岚璎是狼,行于街道,会引起百姓不安。 “去金玉楼。”马车里传来萧九辞清冷肃立的声音。 “是。”今儿由萧洵在前头驾马车。 萧覃衍翻身上了马,与另一个侍卫一同走在马车身侧。 萧九辞端坐在马车里,小狼吐着舌头歪着头时而趴着,时而听到外头有什么吆喝的动静半起身子歪头看她。 这不是萧九辞第一次带着岚璎坐马车,岚璎这小狼也是有些脾气的,对她却也像人一样听话。 萧九辞目光柔软的看着这体态稍有庞大的乖宠,要不是自己见过小狼兽性大发扑上去撕咬歹人的残暴行为,真是要被它这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 今儿路上不管是行人还是马车都很少,萧九辞的马车一路畅通的驶过四五街巷。 有些百姓见到金顶的马车纷纷避让,唯恐冒犯了贵人。更有些见过世面的百姓,见到带有一个象形‘川’字的标志,连忙低头避让。 这是京中唯一一位有军功在身的女候爷,出身尊贵实力强悍就罢了,如今还是朝廷新贵。就说是皇亲国戚来了,那也是惹不起的人物。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萧洵先回头和萧九辞说了一声:“侯爷,咱们到了。” “好,先去看看店里客人多不多。”萧九辞伸手拍了拍岚璎的屁股,岚璎顺势就站起了身。 就这样,瞬间宽大的马车倒是显得拥挤了。 “是。”应了一声,萧洵立马下车往酒楼大门走去。 萧覃衍也赶紧下了马,站在马车旁。顺着一阵清风吹过,那马车帘被吹起的一小角,萧覃衍顺势看过去,就是望见萧九辞笑的温柔,一种春风拂曦的既视感。 瞬间心头一阵,萧覃衍慌乱移目,看向他处。 几息过后,萧洵出来时,金叔带着阿司也出来迎接萧九辞。 “侯爷,现在时辰还早,没到饭点,暂时还没客人吃饭。”金叔站在马车前轻声的回禀。 萧九辞一听:“好。” 应了一声就起身了。 萧覃衍听着迅速上前打开马车门,递上手臂让萧九辞扶着下车。 随后,一只通体银白的狼就弹出了脑袋。一入眼,金叔就七魂六魄吓去了六魄。 “这……”金叔喘着粗气,腿都快软了。阿司更是不敢上前,颤颤巍巍的躲在金叔身后。 见岚璎肃了眼神,萧九辞提醒般的喊了句:“岚璎。” 耳朵传来主子的声音,岚璎又变得温顺了些。 金叔见到路过的人探头往这边看,赶忙拉着阿司特意往边上站了站,两人一齐行礼:“侯爷金安。” 萧九辞松了肃容:“嗯。” “侯爷快些进去坐着吧,雅间都收拾干净了。”金叔摆手一个请。 萧九辞抬腿就往里走,岚璎温顺的跟在身边。萧覃衍跟在岚璎的身后,忽然才发现自己今儿的位置居然被这小狼抢去了。 见侯爷准备进去了,萧洵连忙小跑进去,将小厮跑腿的全都叫到了一边去,免得看见岚璎这个头吓着了。 第217章 誉暄阁 萧九辞进来的时候,还是会有无厘头的打杂小厮从厨房进来正好撞见岚璎。被这体态庞大的小兽吓得腿一软便跌跪在了地上,慌忙摆手伏跪,不敢妄视。 “侯爷,请上二楼雅间。”金叔让阿司在前方带路,而自己却是赶忙带了人去了厨房,让人去备茶水点心。 今儿不管其他,萧九辞望了一眼也没说其他的,就带着人和狼直径走上楼。 到了二楼最大最奢华的雅间,阿司推开门。萧九辞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香薰味。 阿司替萧九辞拉开椅子,萧九辞一坐下就对阿司说:“阿司,上了茶水点心后,就别让人来敲门了。今儿本候有点事要谈,你们无事不用顾着本候,本候有事也会叫你的。” “是。”阿司低头顺着应下。 萧九辞摆摆手,阿司得了示意就起身往外走去。离开时,还顺手轻轻的拉上了雅间的门。 四个侍卫把守在门口,萧洵和萧覃衍与萧九辞坐在一张桌子上,萧九辞上座在靠窗的位置。 萧九辞凝眸看向窗子,萧覃衍下意识起身就去开窗。不用张口言说,他就懂。 萧九辞起身来到窗边站了一会儿,微热的清风拂过窗边时,还撩动着少女放在窗边的指尖。睥睨般的俯视,眸光中不带任何暖意,眼中映着山河远阔的凉意。阖眼时却勾着一丝热血不息的壮志豪情。 眼神尤其复杂,却又带有明确的目的性。 街上的人流并不是很多,金玉楼位于城中央,是繁华的地界,泽疆使臣进京必会经过这条街。萧九辞也不知今日来干嘛,但她就是想看看,叶明齐长什么样子。 她心中的愤恨不平,就算什么都做不了,可她确实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火。 “侯爷,喝茶吗?”萧覃衍坐在位置上,拿着珊瑚红留白诗文的茶具。萧九辞回眸时,望见少年神情难得的温和。 萧九辞转身回首:“喝。” 萧覃衍学着府里的南苏,像模像样的给萧九辞倒了一杯青茶。萧九辞坐下来,还未靠近就闻到一股满面茶香。 “阿衍倒的茶就是香。”萧九辞用揶揄的语气,浅笑着看向萧覃衍。 萧覃衍面上沉静如海,心里对萧九辞撩拨的行为是又愠怒又奇怪。她每每对人说话,都是如此,一点也不像个老实的女子。 端起茶杯,递到鼻尖,清香茶韵,别有味道。 萧九辞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微挑的眉眼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是个笑面虎,心中想的东西实则让人看不透。 雅间里视野开阔,光线通亮。未到正午,太阳照下来正是微烫的时候。 金玉楼中卫生正打扫好,正值小厮跑腿们用饭的时候。酒楼雅间里坐着贵人,金叔不敢怠慢,交代了众人一番后。 金叔便带着一帮人,从厨房抬了好几个大木桶。里面装着一大早做好的粗粮吃食,几个桶冒着热气装了三个车,还抬了一车锅灶。 “掌柜的,侯爷今儿怎么会来?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正在拉麻绳绑驴车的壮汉悄悄的问金叔。 金叔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侯爷来了正好,到时候派个人无意间透露一嘴。万一要是出事,有侯爷在,正好什么都不怕了!” 一行人心里安心了不少,准备好了以后就随着金叔出发了。 跟着厨房学徒到处忙活的魏洵此时也正好得了闲,阿司将点心准备好了以后,就放在了木盘上。 阿司刚端出厨房就看见门口来了客人,急忙将点心递给魏洵:“把这点心送到二楼誉暄阁,动静轻些,里头可是贵客。” 说完,阿司便笑脸相迎的去接待客人了。留下魏洵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精致的点心。 刚出炉的绿豆枣泥糕和莲蓉蛋黄月饼,还冒着香气。魏洵心中有些惆怅,又带些扭捏和尴尬。 他是个读书人,现下却在酒楼里打杂,还是在南川侯名下的酒楼,总是会有些难为情的。 今儿一早看这动静,雅间里的贵人应该就是南川侯了吧。 一想到这里,魏洵的脚就如同灌住了一样的挪不开。 直到阿司将客人带去坐下,一看魏洵那晃神发呆的样子,就奇怪的喊了一声:“怎么还站着不动,快些去吧。” 魏洵回神后,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往楼上走。 一抬头便是那熟悉穿着的黑衣侍卫,四人铁肃着面容守在门口。魏洵微微低着脑袋抬手敲了敲门,“扣扣扣!” 雅间里面传来微微清冷的声音:“进。” 魏洵进来时,那姿容贵气的女子正背靠椅子,阖着眼仰着头捏着眉心,好看的面容看着有些倦怠。 感受到魏洵看过来的目光,萧覃衍冷不丁的抬眸扫了他一眼。魏洵被那长相不俗的侍卫带有威慑力的目光扫了一眼,当下便心神不定的放下点心,低着头立马就走了。 雅间门关上的一瞬间,好似有感知力的萧九辞皱着眉心睁开了眼睛。 萧洵适时关切:“侯爷昨日没睡好?” 听到这话,萧覃衍玉容郎朗,下意识目光如炬看过去。只见萧九辞睁了睁眼,才坐直了身子,沉闷了一声:“嗯。” “侯爷要注意身体。”兄长不在,萧洵要多照顾侯爷才行。 “好。”萧九辞温声应下。 萧覃衍自然知道她一夜未眠,情绪莫名的烦闷着,垂眸一语不发,萧九辞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第218章 进京 “扣扣扣!”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敲门声打破了雅间内的沉静,萧九辞淡淡瞧了萧覃衍一眼:“进。” 推门进来的是先前萧九辞吩咐去查沈常枫去处的暗六,进来就先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见过侯爷。” “嗯。”萧九辞应了一声后,叫他起身:“不必多礼了。” 随后就等着听暗六回禀事情:“老爷子昨日就在京城附近的几个村庄放出消息,说今日正午南川侯府在京都城东二街义施。现下眼看着农家百姓混着方圆五十里地的乞丐都聚在了东二街,要是老爷子一句话义施开始,怕是人群拥挤能排两条街的队伍。” 义施?祖父虽然经常布施粥饭,可怎么这回如此大张旗鼓的布施?而且还赶着今日?布施的话应该是一大早就开始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未曾开始? 这样一想,萧九辞隐隐觉得心中不安。面色一沉将视线看向了萧洵:“今日那泽疆使臣何时到京都?” 萧洵神色一下子就肃穆了起来:“该是这个时辰。” “外祖父此番何意?”萧九辞沉着脸喃喃自语,心中已经有数,可是总是想不通,这样花费百两银堵一堵叶明齐,打的人不痛不痒的有什么意义呢? 萧九辞可能没有意识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自己也是这样,百两银对于家财万贯的沈家来说,不过是区区一点汗毛。可是却能令仇家不爽,总能报复到自个心中好受一些。 “刚刚属下来时,看见金叔带着一帮人和几辆货车正在去东二街的路上。”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气场压的暗六不敢多说话。 这样听来,外祖父已经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看来劝是劝不回来了,当然,萧九辞也没打算去劝。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有事她担着就是。 沉默了片刻,萧九辞星眸微动,微微启唇道:“你现在就回府里调五十精卫去东二街窝着,一旦有事,立马派人来喊本候。”现在还早,算算时间,泽疆使臣应该才刚刚入京。 “是。”暗六得了令,立马就往回跑。 萧覃衍肃穆的面容冷静如常,斜飞入鬓的剑眉冷毅俊美,深邃又睿智的瑞凤眼正含有深意的盯着身边的女子看。 直到萧九辞移眸去看他,他才缓缓启唇说道:“侯爷不必担忧,若是他们敢乱来,阿衍动手直接杀了他们!” 说这话时,萧覃衍的冷眉还挑衅般的上挑着,说着不羁狂妄的话,那少年轻狂的模样,像极了萧九辞。 萧九辞瞧了他一眼,转而就撇嘴一笑,笑声很是愉悦:“你这小子。” “果然啊!本候亲手带大的兵就是不一样!这胆大轻狂的样子,本候喜欢!”萧九辞满眼都是赞赏,那表情看的一旁的萧洵还以为是下山劫压寨夫君的女土匪。 萧九辞笑着笑着,就看见萧覃衍眼神一瞥,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这点小事,她自然不会同他计较。 只是萧洵在一旁看着两人正大光明的互动,总感觉怪怪的。 “听说那泽疆人进京了,我们还是避着些好。那些蛮人最是粗鲁不讲理了,我们还是回家吧,别碰着面了,吓得白夜睡不着觉。” “谁说不是呢。” “这种凶煞之人,站在我面前,都怕冲撞了我家的气运。” “还是快些走吧,我们快走。” 窗户大开着,萧九辞耳力极好的听见了楼下妇人们的议论声。 萧九辞与身旁的两人相视一眼,只顾着眼神交流,谁都没说话,满坐寂然。 “叫膳吧,吃饱了本候也去见识见识泽疆一品战王的风采。”萧九辞将茶杯里的茶一口饮下,敛起的眸光隐着不休的锋芒。 萧覃衍抬手按在后脖颈,扭了扭脖子总觉得有些酸僵。好在是练武之人,精神尚好,不会虚弱不堪。 三人内,若不是身怀血海,萧九辞怕也是困意十足了。反观萧洵,倒是精神头还好。 正午时分,菜上的简单内华,萧九辞几口一扒,吃了一碗饭,便吃了个尚饱。萧覃衍正长身体的时候,连扒三碗大白饭,才放下筷子。 吃饭的速度实在惊人,萧洵惊觉自己吃了一碗半也饱了。自己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比他也就大了两三岁,怎么不像他那样能吃饭? 三个人吃饱了,萧覃衍就将剩菜剩饭倒在一个盆里,拌好了以后就将盆放在地上。岚璎见状,立马起身上前去闻啊嗅啊,去供萧覃衍端着盆就不放开的手,着急着想吃饭。 萧覃衍起开后,岚璎立马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吃相和萧覃衍有的一拼,惹得萧九辞垂眸轻笑。 没两下,那一盆饭就被岚璎给干完了,腥红的舌头席卷着嘴边的残渣,微微一张嘴,就露出了尖利的牙齿,让人看了就觉得血盆大口的惧怕感。可在萧九辞眼里,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狼是可爱威武的。 吃的差不多了,萧九辞拿上一旁的佩剑曦辞,起身后继而弯腰拍拍岚璎毛茸茸的大脑袋:“岚璎,我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萧洵立马上前开门。萧九辞走了出来,岚璎听话的摇摇脑袋理理毛发跟在后面。 门口的侍卫一见萧九辞出来,立马弯腰拱手,行事训练有素,利落到位:“侯爷。” 萧九辞一声令下:“走吧。” 侍卫等着萧覃衍和萧洵走过去,这才跟在几人的身后下了楼。 这时候的酒楼里,不管是楼下散桌还是楼上雅间,就连跑腿的小厮见了一身贵气的女郎从楼梯上下来都忍不住驻足停目。 女郎貌美英气,可身后跟着人高马大的精壮汉子就算了,还有那眼神凶狠半人高的狼崽子。众人皆是一惊,有人坐在位子上都忍不住往边上挪去,一些胆小的更是想挪位子都腿软的摔倒在地。更有那好奇又胆小的从雅间里跳出来,站在护栏边上观望着那英姿勃勃的背影和威武霸气的狼崽子。 萧九辞见状,便悄悄的伸手摆了摆。岚璎是有灵气的宝宝,见到主人的手势,立即向主人身后躲了躲,不在靠着主人走,免得声势张扬,吓着人。 “今日莽撞带乖宠出门,大家的餐钱,本候付了,聊表歉意。”出了门,萧九辞对掌柜台的阿司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留下酒楼里的来不及惊吓到就欢呼的客人:“好啊!” “不愧是南川侯啊,出手就是阔绰!” 第219章 人群拥堵 京城门口,马车三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只有正面是装的金纱,里面坐着的身躯凛凛的男子。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不敢一探究竟这般华丽、飞驰的车中的贵人。身后跟着的足足有百余名泽疆卫兵,其声势浩大,排面威慑力十足。 从马车内下来的男子面容粗犷刚毅,身材高大威武,年纪已经步入知天命。身着绣着竹叶金边的湛蓝色的袍缎,袍服缀着灰白色的兽毛边。粗长的头发凌乱随意的束着,胡渣子都长到了鬓边,整个人威武中略显狂野。 这个面容刚毅、眼神如铁般带着凶性的男子就是泽疆使臣平阳王叶明齐。 后面马车跟下来的异域女子,身着胆大清透的青黄色的薄纱,面容如花般娇艳,浓眉挑尾、俏丽妩媚的琥珀色大眼、佳人身材袅袅婷婷,凹凸有致,酥胸俏臀。发流散如瀑,纤腰一束,玉腿轻分。 软语娇音、只须丹唇稍开启,那黄莺便婉转珠玉佳音。只须蛮腰轻摇曳,那翠柳便飘拂春风几度;实乃天上人间艳动鬼神,性感娇美俏丽风流,一等一的丽人仙子。这异域女子,乃是叶明齐最小的女儿叶鸢雁。 异域女子,果然风情万种。 见使臣下车,左相虚伪的笑着,连忙上前致意:“见过平阳王。” 叶明齐见来人身着大舜一品官服,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大些。这应该就是文书中写的来接自己的左相大人了。 不是正经皇室,叶明齐神情有些倨傲的颔首:“左相安好。” 左相见他眼中轻蔑之意很是明显,且他身后的妙龄女子昂首挺胸的站在一旁,满眼的自傲不耐烦。也没有客套行礼的意思,当下心中便也不悦起来。 “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跋山涉水,辛苦了。”说完,左相面色也沉下来了。身后的一众小官本就等了一早上,天气炎热,心中诸多都又怨言。 此时看左相脸色不好,更是大气不敢喘。只能跟在后面奉承着。 没说上两句话,左相也没了兴致,请平阳王叶明齐和郡主叶鸢雁上了马车以后。就对礼部侍郎肖润说道:“我先回宫复命,你坐着前面的马车领着使臣去京西二街的钟府住着。等晌午了,再带使臣进宫面圣。” “好。”肖润没想多,虽然这有些勉强,但他毕竟是左相啊,总不好这点小事也拒绝吧。 可他怎么会知道,等一下这就不是什么小事了,而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大事! 平阳王鹰潭一般的眼睛毒辣的和刺一样,见到左相走了以后,他并不为所动。一介文臣罢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他看来,最是无用。 他力排异己一意孤行要来大舜,是想来看看那个名震天下一举承爵的敌将之女——萧九辞。 世人皆说,萧九辞乃将门虎女,承其父战神之力,是能力缆天下山河的女子。不知到底是不是天青于蓝而胜于蓝!还是黄口小儿,徒有虚名! 区区十三岁的丫头,就算是侥幸得以战功。也不过是北塬那群家伙太过废物罢了,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北塬简直是无用至极。 殊不知,车程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马车猛的一个踉跄被迫逼停。叶明齐再稳得住也被迫忍不住身子前倾,而后车坐着的叶鸢雁直接就发出了娇吼:“怎么回事啊!带路的不长眼啊!” 马车里摔了个狗啃泥的肖润听到了后面的怒吼声,手忙脚乱的慌忙捡起掉在车里的官帽。急切的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一看到这十字路口涌堵着的人群就傻了眼,肖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心里已经开始慌了。软着双腿被迫站在马车上往前看,直到发现人群最起码拥堵了半里路,以他的高度简直一眼都望不到头的那种! 人群拥堵就算了,发出的喧闹声几乎盖过了肖润的说话声。肖润身形不稳,也直接吓傻了眼。这可如何是好啊!可他还是想不通的问了身边的中侍郎一句:“昨儿不是贴了告示,不让聚众逛街采买,不让闲杂人等出行嘛?” 中侍郎也傻眼了,着急保命解释道:“下官昨日就让人写了告示了,特意注明使臣来者人数众多,请百姓避让。这…这下官也不知是为何啊!” 肖润在抬头垫脚观望了一番,看着这人群里都是些不懂礼数,穿着破烂不堪,蓬头垢面的人之后,眼中立马显出嫌恶。随意指了个御林卫:“你!你去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快驱赶驱赶!” 而这时候脾气暴躁的叶明齐早就不耐烦了,坐在马车里就让卫兵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哄闹,简直有辱大雅! “何事如此喧哗!我父王远道而来,大舜就这么待客的吗!”后车的叶鸢雁气愤填膺的冲出来马车。 细长手臂上的手钏和头纱上缀着的银铃碰撞发出脆耳的声音,有些渗人。 肖润见后头那泽疆郡主一脸怒容,声音娇气也变得刻薄刺耳。偏偏这副无礼越矩的样,平阳王也不怪罪白句,难怪人家说偏蕃无礼,原是真的。 想归想,总不能说出来吧。不远处看着那搭棚舍帆的旗帜上的标,那就是皇商沈家的标志。再有御林卫回来说:“大人,是沈家在放义粮。” 看到是沈家,肖润还能不明白嘛?真的只是怕闹大了事,丢了乌纱帽,连忙让御林卫去说说:“快去和沈老爷子招呼一声,赶紧先让道啊!这百姓围在这,耽误了大事,谁都担待不起啊。” 御林卫面露难色,这活可不是人干的啊。别说沈老爷一介商人难说话,他可是当朝南川侯爷的亲外祖父。就算是御林卫也不敢叫他赶紧让开啊! 见御林卫不动,肖润简直快急疯了。不顾官威的跳下马车,就要往人群里冲。 “唉,别挤啊!”人群中乞丐为了讨钱拼了命的往前拥。 “不挤?不挤就抢不到钱啦!”人群里还有上了岁数的大娘,体态肥硕。 “今日沈老爷发粮又发钱!天底下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好事!你要是不要,就别在这挤位子了,我代你一块领了吧!”七八岁的乞儿也不甘落后。 肖润意料之中的被挤了出来,头发也乱了,脸上也不知被谁挠破了。样子可笑又可怜。 第220章 直视 肖润被挠破了脸,瞬间就气急了。最后还是上赶着御林卫喊一嗓子,这才惹的最后面几个乞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奉圣上之命按例行事!何人胆敢阻拦!” 一群乞儿,吃不饱穿不暖的,天气热的快死人了也没个安身之所。若不是南川侯府几番救济,他们早就死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阻挡她们领粮的步伐! 只见一嗓子只能换这些人回头看一眼,那不轻不重的一眼看完了又继续哄闹着堵了路。几经绝望之下,肖润只好派人去京兆伊衙门请救兵。 大约这堵了两刻钟的时间,前面的百姓才缓缓领了粮食和一串铜钱离去。前面的人拼命的涌在后面,一点去没堵着前面分发粮的侍卫。 而沈常枫是不可能站在前头的,他一身常青色锦袍,居高临下的站在一边茶楼的二楼上看着楼下的一切。隔着远远的,看着那蛮夷之辈被隔在半里地外过不来,他就觉着这心情瞬间就舒畅了。老人家眼神极好,站得高了才看得远啊。 远远的一望,那叶明齐的脸就长得让人憎恨! 时间堵的久了,人还有大半堵着,可就是消散不去。肖润如今也是侯不住了,天气炎热,他满头大汗的来回折腾,实在是快站不住了。 “旁边还有条小路,我带着王爷走别的路吧。这京都繁华,前头被堵了路,人挤着也不好走了。”肖润赔着笑抹着汗,这左相这差事可把他害惨了。 可叶明齐冷着眼望着眼前不堪入目的乞儿,心中很是不悦。深觉自己的脸仿佛被人侮辱了一样,有一种被人踩到泥潭里的屈辱感。 冷眉一横,声音钟洪有力的怒道:“本王远道而来,大舜如此礼见是否有违道义!本王身份贵重,比不得大人官轻!” “今日,本王偏要走这条道!若是一盏茶的时间再过去了,人群还未退开!那就别怪本王的弯刀无礼了!” 此话一出,肖润惊到了舌根,前头是南川侯府的老爷子,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南川侯也在现场。听闻南川侯虽是女子,可脾气一如传闻一般暴躁如雷?杀人如麻? 正当肖润焦头烂额到简直都不能自己,叶明齐的目光紧锁着前方,警觉前头发生异动。 萧九辞不慌不忙的赶来时,披着柔光抬眼向前,就是这样哄闹的场景。 “来来来,大家都别抢啊,别抢。”金叔对后面的效果不甚满意,此时还满脸容光的在抡着大勺给百姓们分发吃食。丝毫没注意到身前的百姓目光已经瞟到一旁。 小厮顺着百姓的目光朝一旁看去,就望见了那一身贵气的女郎君!浑身瞬间忍不住开始抖。慌忙扯扯还乐此不疲的金叔,贴着耳朵低声细语道:“掌柜的,侯…侯爷。” “都有,都…有……”金叔话没说完,在转头看见萧九辞的一瞬间,脸色顿时僵住了。 丢下马勺,金叔边走过来边在腰间系着的蔽膝上擦了擦手,尴尬的扯脸朝萧九辞笑着:“女郎君怎的来了?” 萧九辞凝眸望着眼目慈祥的金叔,心中也不忍数落。迎着百姓探究艳羡又带着些许惧怕的目光,萧九辞敛起笑脸,温声道:“在酒楼坐的久了,没寻到金叔与外祖父,特来看看。” 金叔招呼着萧九辞往身后的茶楼走,进了茶楼,这才感到万分自责:“原是怕侯爷担心,这才未敢告知。如今侯爷亲自来了,就上去看看老爷子吧。” 萧九辞没接话,却问了金叔:“堵了多长时间了?” “约半个时辰了。” 和自己预期的一样,不多不少半个时辰了。 “好。”萧九辞应了一声。 站在原地凝眸想了两息时间,又对金叔说道:“堵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是时候让百姓们排队,稍微往边上挪一些。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能过,其实又不能过。” “每每给了希望,希望又破灭了,这才是真正的难受啊。”萧九辞笑的冷冽,眉眼中带着一丝坏意。 金叔领会了萧九辞的意思,就立马办事去了:“是。” 金叔走后,茶楼的小厮带着萧九辞三人上了楼。站在挂着清雅苑的雅间门敲了敲:“扣扣扣!” “进。”老人家的声音像是古老的磬钟,浑厚、又有深度。 推开门,萧九辞一身贵气红袍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沈常枫先是感到诧异,也随即恢复了平静。 “大热天的,你不在府里歇着,怎的寻到这儿来了?” 面对外祖父的疑惑,萧九辞淡然一笑,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外祖父倒是乐得清闲,自己看戏喝茶,也不知喊上我。” 沈常枫这个时候正紧张着呢,顾不得和萧九辞开这玩笑,握着那长筒模样的东西,就用独到深幽的眼睛探及远处的一举一动。 萧九辞看着老人家玩闹又紧张兮兮的神情,不忍直视的嗤笑道:“外祖父这装备倒是齐全。” 连这早些年出海得来的宝物都找出来了,那陈年老旧的东西还不如自己的眼睛好使,也就只能勉强看见半里路的东西罢了。给老人家用,指不定还看不清楚。 看到远处混乱的景象,沈常枫心中说不出来的快意。萧九辞望着这老顽童,也不自觉的站起身子,往窗边走去。 站在窗边微微探出身子,入眼便是不远处哄闹、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坐在马车上身穿湛蓝色袍服身材魁梧的贵族,便是泽疆的平阳王叶明齐了吧。萧九辞一眼过去,连叶明齐满脸皱纹都看清楚了,武将嘛,沧桑了点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比她英武的父亲,差的远了! 厌恶、憎恨一下子涌上萧九辞的心头,那双眸赤红的吓人。放在窗边的手掌自然而然的握紧,双目紧紧的盯着远方的人,恨不能将他万箭穿心而死! 而就在这千钧万发之际,远处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看了过来。好巧不巧,和萧九辞的冷眸对上了。 见仇敌看了过来,显然是已经发现自己了,萧九辞依旧无所畏惧的直视叶明齐,桀骜的抬了抬下巴,目光愈发如炬。四目相对,此时的萧九辞却是盯着他赢冷的笑了。 第221章 冤家路窄 萧九辞那渗人的笑,让叶明齐无端心生寒毛,心头微微有些一颤。那姑娘玉面芙蓉,星目含光。眉眼间真是像极了一个人…… 叶明齐狭长的眼睛微眯着,那眼尾顺势皱起的面纹清晰可见的落到萧九辞的眼里。萧九辞面上轻佻着眉眼,心中却是万分不敢松懈。 看到女候爷戏谑冷意的眼神,肖润霎时间石化了,心里顿时万马奔腾,千万言语也不知该如何打回圆场。实在是言不能语,语不能开。 两位压迫感十足的人物四目相望着,眼神中有霸道的探视、威压的紧逼。对视了一会儿,萧九辞就不耐的移开了目,看向下方的百姓。 百姓渐渐有秩序的排列整齐,但还是不足以上车队过去的。萧九辞就这样望着车队按兵不动,叶明齐再次抬眸看向她时,眼中已经有了愠怒。相比之下,萧九辞眸中勾着一丝得意窃喜。 这时候排在后面的马车下来一位娇艳女子,那玲珑水蛇腰肢,琳琅珠宝满头,娇艳鲜红的唇显得有些亮眼,倒是显得艳俗了。 萧九辞凝目戏谑的望着那女子跺足恼怒,娇容艳貌的小模样有些像宫里争奇斗艳的嫔妃。整日摆弄容貌,搔首弄姿。 “阿衍。”萧九辞玩味的回头喊了他一声。 萧覃衍下意识的抬眸向前走了过去,满脸听话遵从。而沈常枫听到外孙女叫侍卫,也顺势放下窥筒,扭头看向两人。 萧九辞故作纨绔的模样,明明站在窗边,身子却歪倚在窗框边,一腿屈着搭在另一条腿上抖着,眼神带着些坏笑。见萧覃衍过来,却也是毫不不避讳的站直身子,猛的一抬手一把搂过萧覃衍的脖子,强行将两人的脑袋凑到了一块。 然后,萧九辞丝毫不以为意的贴着萧覃衍脑袋,像个猥琐男子一般光明正大的指着楼下不远处那身着薄纱帘裙的女子说道:“你觉着那女子怎样?艳貌可比倾国?” 刚刚不小心面贴面的时候,萧覃衍虽是心中惊涛大骇,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顺着萧九辞手指的方向,平静回道:“比之,且不如侯爷分毫。” 萧九辞笑眸勾唇的低头看着腋下夹的俊俏公子,这惊人的动作就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惊的沈常枫吹胡子瞪眼的拿着窥筒,就要敲到萧九辞的脑袋上。偏偏那胳膊就像被惊到了似的,硬生生的抬不起来。 这时候萧九辞回眸看萧覃衍,满眼的不可置信中带着一丝丝的窃喜,还是难以置信的再次问道:“如此姿色,还不好看嘛?” 萧覃衍后退一步,离得萧九辞远了些,有礼的弯腰拱手回道:“实在艳俗。” 弯腰是对萧九辞的尊敬,有礼是拉开了萧九辞玩笑的提问。 萧九辞好笑的睨他一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玩儿了。喜剧变脸的速度还比不上萧九辞善变的表情,不过转眼,眼神就冷了下来。 “阿洵,叫人上壶凉白水来。茶喝腻了,本候换换口味。”萧九辞像爷一样躺在边上的罗汉床上,就悠闲的翘起了腿。 沈常枫看着她这不着调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拿着窥筒敲在了她还在抖的小腿上。 萧九辞吃痛但也不敢吱声,呼哧的一瞥脸,干脆不理人了。 爷孙俩在茶馆乐得悠闲看戏,偏偏留下面一行人水深火热的,快焊死了。 “前头茶楼刚刚开窗子的是谁家的女郎君?”叶明齐秉着脸问。 肖润正为难的想着这么搪塞过去,可一对上叶明齐要吃人的眼睛,瞬间怂了。支支吾吾的就回道:“那…那是大舜,大舜开国第一位女候爷萧九辞。” 叶明齐听闻即侧目,那眼神迸发出的震惊与恨意,同刚刚萧九辞看他的眼神不同的是那萧九辞眸中泼天的冷意。 “那就是前南川侯萧骁御之女萧九辞?”叶鸢雁的脸更沉了,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肖润站在一旁也不敢吱声,只低着脑袋心里默念乞求着佛祖他今日一切平安。 可一旁的叶鸢雁怎会轻易放过,她嫡亲大哥去年战死沙场,被萧骁御一刀斩于腰腹!死无全尸,遗骨凄惨! 她与萧九辞就是结下了血海深仇,此生再也无法解开!她叶鸢雁不会放过萧九辞!平阳王府乃至整个泽疆都不会放过萧九辞! 萧九辞不死!大舜萧家不死,就无法平息她叶家为国战死的儿郎! 一想到这些,叶鸢雁一双美目几乎气的冒火,拔了腰间缠着的马鞭就要冲上去,嘴里大喊着蛮人一般不讲理的话语:“原来是她呀!本郡主就说与父王大老远来一趟,怎就被一群乞丐堵在这里进不是出不是的!原来是有小人作祟,如此行径,不敢当面而为,耻为武将!” 喊了一通也没人理,叶鸢雁气急了将马鞭指向肖润,那貌美的脸瞬间变的刁蛮刻薄:“你!去把那个不知羞耻的萧九辞喊出来,本郡主要问问她,如此何为!” “这,这…下官也,也请不动。”肖润满天冷汗涔涔,说话的没底气。 “你如此包庇,就不信本郡主当街仗杀了你!” 在场的百姓见这事闹的有些大了,本就是前几日就吩咐下来等着拿钱当成堵着办的差事。如今见事情闹大了,也达到效果了,连忙领了钱和粮食就散着走了。 在叶鸢雁怒气冲冲的找肖润的事时,人就又少了大半。而叶明奇横眉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再反应不过来,那他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王爷了。 刚进京,就被摆了一道,这口气今儿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索性就让他这最小的女儿发发威吧,也省的让大舜以为他泽疆的女儿郎都是吃素长大的! 萧九辞在茶楼听着下头的动静,心情十分愉悦的喝了一口水解解渴,这场戏着实解闷啊。 “囡囡,那女子如此胆大跋扈。人群已逐渐散去,可马车非但不过去反而发难那带路的官员。后面跟着的小官也不阻拦,实在是妄为同僚一场。”沈常枫收回伸出去的窥筒,赶忙走到桌边与萧九辞说话。 萧九辞笑着睨他一眼:“外祖父可是急了?” 沈常枫急着脸也不说话,萧九辞也懒得激他,半卧起身就道:“京兆伊快到了,等他到了我就下去。外祖父放心,不会闹出事来的哈。” 第222章 强悍的内力 萧九辞这不慌不忙的态度,搞得沈常枫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心慌。 好在京兆伊江委路在片刻之后就带着数十士兵赶到了。这时候的暗六赶着马也带着府卫到了茶楼底下。 百姓散去,双方争锋相对之时,楼上的萧九辞才从容自若的放下茶杯:“走吧,外祖父莫担心了,本候还在这里,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着,萧九辞扶上了沈常枫的手臂。沈常枫总算心安了些,嘴里念着:“好,好。” 萧九辞会心一笑,回眸瞟了萧覃衍一眼,见他神色不挠,也没说什么话,就是心里平静了不少。 萧覃衍带上小狼岚璎,跟随其后,岚璎吐着腥红的舌头,可爱之中不失威风。萧洵也是被这样的小狼,迷住了铁汉柔情。 萧九辞抬着一只手臂扶着外祖父,另一只手放在背后。这公子郎君一般一路翩翩下楼,到了门口,江委路正好撞见萧九辞下来,连忙上前行礼:“下官见过侯爷。” “起。” 江委路刚起身,又忙乎对着沈常枫颔首:“老爷子身子骨真好。” 沈常枫怎会看不出来江委路的套近乎,也拿出商人的那一套对付江委路。“还好,还好。倒是江大人最近面色极好,一看就是官路亨通的福气人。” “嗳,老爷子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得您吉言啊,改日一定要宴请您来府上做客才是,到时候可一定要赏脸啊。”江委路就是属于那种给脸就往上攀的人,若不是萧九辞一冷眼瞟过来,他怕是都忘了眼前的要事了。 “恘!”一鞭声打破了这分外沉寂的场面。 “啊!”一声倒霉的惨叫声传来,萧九辞不悦的皱起眉头。 萧九辞神情倦怠不悦的抬眸,就见那礼部侍郎肖润捂着胳膊就往她这跑,边跑边哭丧着:“啊呀!侯爷!侯爷可要救救下官呀!” 人都到跟前了,萧九辞这才看见肖润胳膊上的袖子都被抽破了,故而立声惊呼道:“哎呀呀!谁人敢打朝廷命官啊,这是哪家的不要命了!” 肖润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要给谁帮腔:“下官今日奉命迎泽疆的平阳王与郡主进京面圣,谁知路过这里,被百姓安乐民生的情景停住了去处。本可走旁边的路,可下官人微言轻,带不动平阳王。这才不知怎的惹了泽疆郡主一手抖,马鞭打到了下官身上。” 萧九辞冷笑着听完,眸中流转着狡黠的光,“原来是平阳王与郡主啊,本候当是谁呢。既然百姓已经散去,那你们自行前去不就完了吗。” 萧九辞语气平淡嬉笑,叶明齐眉头紧锁,起身望着这个出言不尊的女郎,眼中很是恼怒。 “大胆!” “面见我父王且不知行礼,本身毫无教养!还言语嬉笑,如此不尊!不知侯爷面见圣上之时,可也是如此!”身穿青黄薄纱的贵族女子教训起萧九辞。 不知这姑娘再大几岁,是否还能这样对自己说话。听了这话萧九辞轻狂的笑了笑:“呵呵。” 叶鸢雁见她嗤笑,上前两步气急败坏的问:“你笑什么?” 萧九辞轻狂又桀骜,堂堂侯爷,以她的脾气怎会忍受。随即便厉声回怼道:“今日听郡主一言,本候还真是知晓了天下笑话是为何物。本候乃堂堂一品侯爵,见到圣上都尚且有不跪之权,又凭何要拜见你父王?” “大舜侯爵位同你泽疆亲王,你父王又怎能与我大舜皇帝相提并论?再者,郡主可莫要以孩童的语气唬本候,本候可不是孩童了。本候比郡主高了不止一个阶位,郡主不说向本候行礼,还出言教训!” “呵呵。” 萧九辞冷笑过后,侯爵威仪尽显:“这里是大舜的地界,还轮不到你在此教训本候!本候是大舜的侯爵,就算是你父王在此,本候也用不着行礼!本候的父王功勋累累,青史留名!本候再没有教养,也知晓祸从口出!你语露不尊,面目可憎!在大舜的地界撒野,你尚且不够格!若是还不懂规矩,那本候倒是好奇平阳王府的教养了!” 萧九辞语出惊人,在场的所有官员包括沈常枫自己,都没想到萧九辞当着叶明齐的面会说出这样威慑力的话语。 “你!”叶鸢雁被萧九辞的话气得个半死,也不服萧九辞那侯爵之位来压她。当即就要扬鞭动粗。 “郡主不可!”肖润大喊一声。想要为萧九辞挡鞭时,却被一旁的萧覃衍推了一把。 “嗳,嗳嗳。”江委路眼疾手快的扶住肖润。 萧覃衍则是正面徒手抓住了叶鸢雁挥过来的鞭子,手心顿时辣痛。但他依旧未曾松手,反而怒着瑞凤眼瞪着叶鸢雁。 鞭子被人抓住,叶鸢雁心中有些心慌,但更多的是怒气。只抬头看了萧覃衍一眼,就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这侍卫长得怎么这么好看? 见叶鸢雁看萧覃衍出了神,简直是胆大包天!萧九辞怒火中烧,甩手一运内力就掀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凌空腾起疾速朝着叶鸢雁胸骨角打去:“本候看你是放肆过了头!简直是不知死活!” “啊……噗呲!”叶鸢雁吃痛被迫退出几步远,身子撞上后边的马车时,还是叶明齐拿着刀背推了她一下,收回时刀锋悄悄打出的内气向萧九辞发去。 叶鸢雁还没站稳,嘴角就溢出了血。见女儿如此受了欺负,本来还想让女儿继续放肆的叶明齐也坐不住了,甩袖起身就是强者的威压:“黄口小儿狂妄至极!” “如此气量,难成气候!”凌空而下,叶明齐身材魁梧高大,直直的压了萧九辞一头。 萧九辞歪头一笑,反而抬手不羁的甩了甩发麻的手指,毫不畏惧紧紧的盯着叶明齐看。没两下子,还真是接不住这老头的内气! “当初本候父王战死时,本候还奇怪,那是戎马一辈子的人了,怎会中了竖子的阴险暗毒!” 随后,萧九辞偏头望了自家外祖父一眼,嗤笑道:“原来下黑手这种见不得人的功夫,是平阳王府祖传的。” “哼!”说完,萧九辞讽刺的冷哼一声。 “如此狂妄!本王倒要看看你大舜名声大噪的战侯,是何等本事!”叶明齐甩手就从后面士兵马背上挂着的箭筒里席卷出一只箭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萧九辞面上射来。 第223章 强悍的女候爷 萧九辞发了狠,面露杀意的抬手,掌心微热,聚着强悍微波的内力,推促接吸着飞射而来的箭矢。箭矢就这么凭空停在萧九辞的掌心前。 众人在内力威慑下被迫后退,唯留萧覃衍依旧立于萧九辞的身侧。 萧九辞抿紧唇,继续发力。不过一瞬,箭矢断裂成了四段,冰冷的箭头掉落在了地上:“当啷!” 挥手间,断成四截的箭枝又重新向叶明齐打去。 断枝速度之快非目而能看破,叶明齐偏身躲过一枝,而紧接着又是:“咻!咻!” 二!三! 最后一枝剑走偏锋!偏着他的腰身而过!刹那间!断枝劈裂出的细残条带着内力划开了叶明齐腰间的衣裳! 叶明齐迅速的捂住腰间破开的衣裳猛然回头,没人知道,那衣裳里的皮肤已经绽开,渗出细细的血珠来!那断枝深深的射入自己马车的门框。 叶明齐仔细一看,震惊的放大了瞳孔,那断枝深入车框约已有一指深! 这!这黄毛丫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小小年纪便如此狂妄自大!待本王去了御前,看你如何交代!”叶明齐与女儿一起在萧九辞手里吃了亏,今日如何也不能善了! 萧九辞语气轻蔑,不服江委路在一旁拦着,话也说出口了:“那你请便!本候的地界,除了圣上亲临,本候想如何便如何!” “本候父王再世时都管不了本候,就凭你?御史台笔墨喉舌之下都奈何不了本候!你想告御状就去呗!” 萧九辞纨绔的理了理衣袖,叉腰道:“本候等着你呢!想让本候死的人多了,本候会在乎多你一个吗?” 叶明齐气的横目冷对:“你!你!” 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甩袖:“哼!” “本王一介武夫,比不得你伶牙俐齿!” 萧九辞心情倍好:“嘁!” “还不带路!本王要见大舜圣上!”气急了的叶明齐,对着肖润吼道。 肖润为难又害怕的瞄了萧九辞一眼,萧九辞看他时将眼神瞟给了江委路。 江委路立马上演同僚手足的戏码:“肖大人伤着了,怕是难当大任啊,不如就让下官这衙卫给王爷引路吧?” 半晌,不见叶明齐说话,应该是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吧。 江委路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便将目光投到了萧九辞身上。 萧九辞看笑话似的点点头,满意的说道:“如此还要麻烦江兆伊了。” “不妨事,不妨事。”江委路微微低头,有些受宠若惊。 听到两人好像商量好的一样就将自己安排好,叶明齐心中的恨如同烈火中烧一般,层层叠加。 而与萧九辞对视的眼神里,这姑娘的戾气与恨意丝毫不遮掩的暴露着。 风吹过时,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加沉寂。后面跟着的小官压根就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掉了脑袋。 这一瞬间,萧覃衍忽然觉着他的侯爷是风里的妖,只有大漠的风沙能与她为伍。 “哼!”叶明齐怒发冲冠的带着已经昏过去的女儿一起坐到了后面的马车里。 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刚刚进京,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先不与她计较。来日方长,他倒要看看她的命比之其父,到底谁的更硬! 江委路心中觉着自己离南川侯府的门槛又近了一步,心里美滋滋的指挥着衙卫在前头开路:“启程。” 一行人重新上了路,江委路扶着肖润一起坐上马车准备去看大夫。街市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萧九辞站在原地隐去充斥恨意,抬眸看天时,总觉着这天上飘着的浮云像极了自己。 转身扶过沈常枫的手臂,娇软的说了句:“外祖父,我们回吧。” 沈常枫心里复杂惆怅的很,轻轻应着:“好。” 为外孙女本事过大气性过大而担忧,为外孙女充满仇恨的心性而担忧。她豆蔻年华,身上背的担子却比谁都重。 这血海深仇,到底是天在捉弄他们,还是这真的是命呢。 回去的路上,萧九辞递给了萧覃衍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擦手掌伤的药。顺便还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再说:过会找他算账! 萧覃衍骑在马上时常会盯着马车发呆。他的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 是极度无聊又呱噪的人,夜里没睡时,会写下几句自己胡诌的心得,但第二天醒可能就撕碎扔了;是个极度冷漠又善良的人,寻仇时出手总是又快又狠,心情好时也会打抱不平,但遇见情深义重的坏人也会多愁善感;是个坚毅又娇气的人,天没亮时能拿着大刀嚯嚯练,闲时也会躲懒撒娇赖床…… 偶然的时间,偶然的地点,偶然到让侯爷带他回了家。 她会在大雨磅礴的时候问他今日习了什么文章,可能她自己都不是很会;她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给他带回来,说今日在街上遇到了什么新鲜事;她会提醒他明日早些起来练拳,可她自己却在睡懒觉;她会在得了什么新鲜宝贝的时候,立马把玩着炫耀,还会说上一句:我家阿衍真好看…… 萧覃衍没说的是,其实他的侯爷,长得真的很好看。 萧覃衍想得多,说的少。与之不同的就是萧洵了,萧洵的嘴里念叨着小狼:“岚璎今日居然没有出手的时刻,倒是白带出来溜了一圈。” “岚璎光吓着自己人了,都是我们侯爷太过强悍,让对方都看不见我们威风凛凛的岚璎了。” 只可惜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了。萧覃衍心里想着事,压根就没空搭理他。 第224章 对质 使臣刚刚进京就被南川侯来了个下马威的事情,在当天晚上就闹得满城皆知。叶明齐当堂闹了个笑话,到了皇帝那里更是闹着要个交代。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萧九辞就被沈琉喊了起来准备进宫。 萧九辞一身红衣朝服进宫时,端肃又庄穆,远山青黛、美目清冷,平添一股英气。 “微臣萧九辞,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之上,萧九辞站的端正严肃,从容淡定弯腰给皇帝行了礼。 随即轮到百官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帝元晋气质平平,声音却带着一些不可抗拒的威严。 肯定是金殿的光辉太过耀眼。照的人都贵气了不少。 金殿之上,萧九辞就那样不卑不亢的站在最前面,一身凛然正气,丝毫不见昨日狂狷纨绔流气。旁边还站着一脸怒容的平阳王叶明齐,看着萧九辞的眼神都快要冒火了,偏偏萧九辞就是不为所动。 “来人,赐座!”皇帝元晋大手一挥。内侍搬来三张太师椅放在百官之上,君王之下的台上。 “女子羸弱,南川侯先上座吧。”早几日,元晋就决心待萧九辞好些,好保北境江山安稳。 皇帝忽然这么好,萧九辞倒是不习惯了,道了声谢便自顾自的坐下:“谢圣上!” “皇叔与平阳王也上座吧。” “谢大舜陛下。”叶明齐不甘示弱的坐下。 萧九辞与顺安王元璞坐在一侧,叶明齐坐在了对面,这气焰味十足熏的坐在中间上头的元晋甚是难受。 萧九辞满眼轻慢,事事散漫,好似无关自身一般。倒是显得叶明齐小题大做了。 “本王昨日进京之时,偶遇南川侯府挡路半个时辰。与南川侯爷三言两语不合,侯爷便动手伤了本王的幺女,今日特来说道这事,还望大舜陛下给本王做主!”叶明齐言辞犀利,大有誓不罢休的势头。看的下面的文武百官看着都冒汗。 如此气急败坏,恐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萧九辞默默的在心中冷嘲热讽。 元晋听说了昨天的事,本来昨天叶明齐进宫时就大闹了一场。他本想息事宁人,却被叶明齐要求道要皇帝在早朝时当面与萧九辞对质。 这时候也只能做做样子吓唬人了:“南川侯,事实可是平阳王说的如此啊。” “确实如此。”萧九辞光明磊落的承认了,但却没有丝毫觉得自己错了的意思。 元晋见她如此大方的承认,本来还想包庇她的现如今倒是不知如何处理了。 可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让叶明齐得逞呢,只见萧九辞歪着身子,伸着雨润修长的手指头边扣边看,说道:“不过,本候并不认为本候有错,本候自小猖獗惯了,最忍不了旁人动手打自己人!” “王爷膝下的郡主先动手打了当朝文臣,再动手打了本候最宠的亲卫。本候这人最是护短,年纪也小,出手不知轻重伤了郡主!王爷便动手打了本候这个晚辈,本候再还手以求自保罢了。” “不知本候何错之有!还请王爷明示。”萧九辞眸光一凛,眉眼含笑时却显得格外冷毅。 简直是巧言令色!叶明齐沉了一日的气就为了在此争辩,当即便甩袖起身,沉声道:“你如此牙尖嘴利!颠倒黑白!昨日本王进京被大舜百姓挡了半个多时辰的路,本王不辞辛苦千里赶来,夏日日头毒辣。你心胸狭窄,心思歹毒!故意挡路好给本王下马威!就凭这,也不是君子所为!” 萧九辞不理其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冷笑道:“就你叶明齐是君子。” “呵~哈哈哈!” “说出来也不怕诸国笑话!本候父王余毒复发战死沙场!你叶明齐的长子叶鄂凡心术不正,手段阴毒,害我父王!天下谁人不知!” “还在此与本候提君子!你也配?再说了!本候本就是女子,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啊!你叶明齐自诩光明磊落的君子,却教出阴险小人的儿子,也不觉着丢脸!” 萧九辞言辞凿凿,一针见血!怼的叶明齐站在原地气的青筋暴起。听的上座的元晋都心头一震,深怕两个人在金殿之上就打起来,自上回萧九辞从北境回来,他心中便有愧与她。 元晋忻忻然开口缓解气氛:“王爷远道而来,大可不必如此大动肝火。事情的来龙去脉朕已知晓,不过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下了朝朕就派太医去给郡主看看伤势,回头再送上宝物供郡主把玩。朕会严加管束南川侯,下了朝再好好训斥,你看如何啊?” 萧九辞继续歪头扣手,不经意的瞥了对面叶明齐一眼。看他怒气冲天的模样,干脆就冷眼不讲话了。 “哼。”半晌,叶明齐发出一声冷哼,很不给元晋面子的甩袖转身面对着群臣。 见他不买账,元晋脸上也挂不住了,将目光投向顺安王与太子。顺安王见状连忙起身道:“南川侯这小女郎自小脾气就暴躁,本就是女郎之间玩闹,平阳王也不要放在心上了。改日见到郡主,本王带着南川侯爷上前赔个礼就算数了。你看如何啊?” 叶明齐大有誓不罢休之势:“不行!若是她现在起身给本王赔礼道歉,这事就算了。否则的话,这事绝对过不去!” 太子皱眉的看向台上,元晋神情也不悦了。气氛一瞬间降到冰谷歌 “呵~哈哈哈哈!”随着萧九辞撩袍大笑。 众人不可置信的就看着萧九辞猖獗的笑着,就连太子都不可置信了她这么就还笑的出来? 第225章 上朝争辩 “本候真不知道泽疆给了你叶明齐什么样的勇气,来和本候说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和你说话真累,本候都已经不想再重申一次了!”说着,萧九辞挂着冷到渗人的笑站起身来,上前又走了一步。目光狠决的盯着叶明齐看。 “我萧九辞生来就是高峰而非溪流!我萧家从我父王起就忠良报国,战功赫赫!本候出身尊贵,性情暴虐!本候的父亲战死沙场,青史留名,配享国寺!如今本候年方十三,就已一战成名,为我大舜开疆拓土!” “呵呵,说句难听的,你叶明齐老年丧子,国力孱弱,你还有几年能和本候拼呢!不是本候吹嘘,就算是本候现在重振旗鼓,点兵出征,本候一样也能让泽疆与北塬一样,打到你们献上国土!心服口服!”金殿之上,当着全朝文武百官的面,萧九辞声如磬钟,敲到每个人的心里。 听完,众人心中大骇!这话是能说的嘛?可是人家女郎话说的没错啊,她萧九辞确实实力强悍,用兵如神啊! “放肆!你!你!你简直是目无尊长!”叶明齐双目赤红,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像那斗鸡场的战斗鸡一样。 元晋也被萧九辞的一番话惊愕到了,萧九辞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星奇才。先不说用兵如何,但自身强悍就是底气。若是萧九辞真的能一举灭了泽疆,那元晋这皇帝在位期间史书上该写的圆满了。 可惜,他也只不过当萧九辞是句吹嘘的空话罢了。 这个情形,叶明齐也不敢孤注一掷的说出离京回国的话。好不容易抢来要担任使臣的任务,万一大舜陛下不留他,就这样办砸了回去,怕是要完。 萧九辞见他那样,随即就转身拱手淡然的对元晋说道:“皇上,不如先让平阳王下去歇一会儿顺顺气,等气消了再好好想想这事该如何解决。莫要耽误了群臣早朝的时间,耽误了大事臣会感到难辞其咎。” 元晋和顺安王相视一眼,又见叶明齐沉默不语,便道:“南川侯说的也有道理,国事为重。来人,先将王爷带至偏殿好生休息。过后再说这事。” “是。”内侍上前抬手致意叶明齐往前走。 叶明齐又是甩袖,冷哼一声转身就大步走了,活像个打架输了的丧家犬。 萧九辞站在台上俯瞰着叶明齐一路走出去的背影,等叶明齐出了殿,又看了好一会儿。那眼神如同在看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九辞又轻笑出了声,神情有些诡秘,让人看了心生凉意:“这人呐,还真就是个奇怪的物种。就这样的莽夫,在泽疆也能封王?” “妄我父王戎马半生,未到不惑之年,却因这样阴险毒辣的人早早去世。英勇仁善,国之大将就此陨落……” “本候这个心怎能不恨啊……” 若是幡然醒悟的代价是要我父王的命,我真是恨自己纨绔不知事。萧九辞又低头笑了一会儿,眼里若隐若现的光。等再抬头时又是平静如水,随即故作失礼的转身向元晋拱手赔罪:“臣失态,还请皇上莫怪。” 元晋心情复杂,这萧九辞对叶明齐和对自己完全是两幅面孔,便尴尬道:“无妨。” “那臣便不叨扰皇上早朝了,今日因这等小事耽误国事,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萧九辞起身对着元晋告辞。 说着,萧九辞就要转身准备走了。 这时候却被顺安王叫住:“嗳!” “南川侯既然今日都来了,就与诸位一同上一次朝再回去吧。哪有臣子不早朝的道理呢?就算是女子,那感受一次也是要的。” “这女子怎能立于朝堂之地?王爷这话未免不妥吧。”见顺安王对萧九辞如此抬举,左相第一个站出来质疑。 瞬时,下面有几个老顽固一样的御史就站出来说话了:“启禀皇上,老祖宗的规矩还是不能改的。南川侯身为女子已是侯爵之身,再立于朝堂的话,规矩上面就过了。” 太子连忙打圆场:“儿臣以为,南川侯本就以女子之身承爵,照样能带兵打胜仗。可见女子并不比男子弱,又时候总不能以女子之身来约束女子。国家大事面前,祖宗的规矩自然要守,但人是活的,总不能老是迂腐着不懂变通。” 萧九辞一听,便回头就先去看至尊天子。可见元晋都点头:“还是依皇叔所言,南川侯也就座上一次朝吧。” “是。”萧九辞不习惯上朝,但也安安分分的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期间,没有再像先前一样流里流气,拽来拽象的坐。 从都水监陈大人开始禀报夏日炎热,清江城六日大雨不停,水患严重,浊河堤坝被冲溃。庄稼水淹,房屋倒塌。天灾人祸,需要朝廷派人前去开仓放粮与监管重修堤坝之事。 “启禀皇上,臣以为清江城水患一事,不如让尚书侍郎苏大人前往赈灾。”一个萧九辞不眼熟的文臣站出来说话,话语间萧九辞看见左相的眼神稍稍往后瞟了一眼。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喔?”元晋来了兴趣。这小苏大人正是右相苏锦探的嫡子苏徵。 “苏爱卿学识渊博,虚怀若谷。大有右相雄才大略之风啊,那就苏徵前去清江城赈灾。”元晋钦点苏徵,苏徵从容应下:“臣领旨。” “好,右相膝下有此子得承衣钵,也是人生美满啊。”元晋龙颜大悦,眼中有些羡慕。 苏锦探连忙拱手:“皇上谬赞,他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子的职责所在。” 再到礼部谈及半月后,北塬使臣抵达京都的事。其他还有些许琐事禀报上来,萧九辞听着都快要昏睡过去了。 说都简直像极了夫子念天书时的样子,实在惹人瞌睡了。加上早间气的早,难免有些犯困。 萧九辞在上头听着,半月过去,正好将近六月二十。国宴是六月二十五,倒是正好赶上。 第226章 改性了 下了朝,左相与太子走在前面,不知在说什么事情。 萧九辞与顺安王站在门口讲了两句话,便看见太子似乎与左相起了争执。太子正值少年,天资聪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小时候被长辈干预的孩童了。许是太子刚正,与左相唱反调被作为外祖父的左相教育了吧。 顺安王见萧九辞一直盯着太子的方向看,便温润的说了一句:“太子性情温良,但不是懦弱无能之辈,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放心吧。” 听到这话,萧九辞扭头看了顺安王一眼,然后笑了笑:“是啊。” “侯爷这脾气,还是要收一收才好。这平阳王可不是良善之辈,真是惹事上身,总要顾忌家中长辈安危的。”右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嫡子苏徵一同走上前。 萧九辞礼貌的与右相相互颔首致礼,苏徵对着萧九辞与顺安王作辑:“王爷金安,侯爷金安。” “莫要多礼了。”顺安王虚扶苏徵一把,萧九辞却不多言语。 直到几人同行走下长阶,萧九辞才开口道:“叶明齐是泽疆的异性王,他的长子叶鄂凡死在了父王的手上,加上先前他叶氏儿郎死在我父王手里的不计其数。本候什么都不做,他叶明齐也誓死都不会放过本候。” “本候如同父王一样手染鲜血刀下亡魂无数,从一开始,武将就是一条不归路。本候长大了才知道,一辈子能陪伴在长辈的膝下,吃饱穿暖,睡醒不愁,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只是本候的身上,现如今背着的是杀父之仇,去年南冀军折了数十万在西境。那都是护着本候小时候玩耍长大的将士,本候记得去年里面有个年方十五还未娶妻的新兵,出征时本候还笑话他凯旋回来得了军功就可以说一门媳妇。” “可是,去年本候看着回京的名册,却在抚慰士兵的名册里看见了他。去年战死士兵的抚恤金是本候亲自发的,尽管多发了两倍的钱,也换不回来那活生生的人了。士兵亲人眼中的伤痛何尝不是本候心中的痛。” “这个世上无人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本候如今心有顾忌,身不由己。萧九辞也只是个平凡的人,只能保证做事凭良知,不会无故伤人。作为武将,最大可能性保全将士的性命来完成这场仗,就是本候这一生打的最完胜的仗。” “侯爷本该不用操心这么多的。”右相家中也有儿女,见到萧九辞这个年纪的,也会心疼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罢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对此,萧九辞也有诸多的无奈。 顺安王倒是很欣赏萧九辞这样有作为的人:“前朝有子十二拜相,今朝有女十三封侯” 边走边说时,几人就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萧覃衍见到萧九辞立马就迎了上来,拿着扇子给萧九辞打扇,还体贴的不行:“侯爷要喝水吗?” 萧九辞正燥热着呢,就伸手:“要。” 萧覃衍利索的解下水壶,然后打开递到萧九辞的手里:“给。” 萧九辞满意的瞥了他一眼,这么贴心,今日怎么变性了? 旁边顺安王几人就这个看着这对主仆,一脸说不出来的感觉。 “怎么今日怎么贴心?”喝完水瞬间觉着心里舒坦了不少,萧九辞忍不住疑惑的看向萧覃衍那期待的眼睛。 “我看别的大人出来,他家小厮都嘘寒问暖的,就学学而已。”萧覃衍也不害羞大家都看着自己,就如实回答了。 顺安王听之一笑,“小侯爷这小侍卫倒是个老实的人啊。” 随着右相也笑了,萧九辞也憋不住了,拍了拍萧覃衍的肩膀,夸赞道:“孺子可教也啊。” 说完,萧覃衍又开始木讷的站在一旁给萧九辞打扇。 萧九辞感受到小风的凉意,心情好多了。就向众人辞行:“那王爷与各位大人先忙公务,本候无事就先回府了,改日再宴请你们来家里吃酒。” “好。”顺安王依旧温润的笑着应下。 萧九辞上了马车,苏徵作辑远送。 萧覃衍面无表情的赶着车,少年青涩的衣角勾着烈焰的光,悄悄的以自己的方式熠熠生辉。 回到府里,沈琉和沈常枫第一个先出来接萧九辞。左看右看,看到萧九辞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放心。 “怎么现在才回来?”沈琉含着泪,心里都快急疯了。 沈常枫也是一脸担忧,深怕昨日的事连累萧九辞受皇帝责罚。 萧九辞轻叹一声,说了句:“无事,儿这不是回来了嘛。” “母亲快去和祖母外祖母报个平安吧,别叫老人家担心了。母亲和外祖父也放宽心,别担忧了。”萧九辞继续安慰着母亲和外祖父。 “儿这通身的本领,金殿之上,与那叶明齐比划两下,也是无妨的哈。”见长辈还是一脸愁容,萧九辞立马开玩笑似的安慰着。 “行了,快去歇着吧。” 沈琉知道女儿懂事,既然平安的回来了,也不在追究这件事情了,免得自己的老父亲自责。 第227章 染玉头面 萧九辞自上次从宫里回来就消停了不少,整日在府里的大书房写点东西,要么就是打马上城外的校场去练兵。 两三日过去了,六月六这一天是个吉日。萧九辞带着萧覃衍一帮人出门了,今日得了消息,她给萧覃衍订的那把重剑已经到京城了。 萧覃衍一想到是侯爷是去陪自己去拿东西,那双眼睛里简直都快冒星星了。但也不好过于兴奋,让人看了取笑他。 今日一早起来时,南予她们几个就打趣他了。说是侯爷还没有给府里的哪个亲卫亲自订过佩剑呢,就给他定了,还陪着他一块去拿,叫萧覃衍惜福吧。 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侯爷定的重剑是什么样的呢。 萧九辞带着几个亲卫一路打马,来到城中最繁华的街市。到了地方,萧九辞下马,让人在外面守着,带着萧覃衍进了铮铮气息的兵器匠铺。 掌柜的拿出来雕着狼纹的红木大长匣子,放在柜前的那一瞬间。萧覃衍感受到了这匣子的重量,萧九辞站在一旁盯着他的反应。 那双瑞眼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想来他是欢喜的吧。 “小公子打开看看吧。”掌柜张叔是个胡碴子横生的高大匠工,为人很是热情。 萧覃衍抬眼看着萧九辞,萧九辞倚靠在一边的柜前,向他点点头。 想开就开呗,看她作甚。 见她点头,萧覃衍故作矜持的缓缓打开匣子,比起平常,动作很是轻柔。如此小心翼翼,入眼的东西一定很珍惜吧。 打开匣子,萧覃衍的视线如获至宝的看去。剑身净重九九八十一斤,重剑独有的剑身是带着血槽的,银暗铁的血槽使剑光更加凌厉。剑柄身刻着的狼纹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敬意。 这重剑的剑刃都是不开刃的,剑光陵劲淬砺,看一眼就知道削铁无声。此剑一出,只道是煞气腾腾,与萧覃衍通身都很配。 这把重剑是萧九辞花了万金从一匠工手里买的玄铁,又请了远住西境的铸剑祖师兆昆铸成。为了一把剑,算是去了萧九辞自己手底下全部资产的半年盈利。 重剑没有开刃,但当重剑达到一定重量以后,开刃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它本身的重量以及使用人的内力,就是最大的杀伤力。 即使萧覃衍年纪尚小,但看萧覃衍这肩身这一身力量。当时萧九辞受了伤,差点就与这楞头小子打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在雪域长到这么大,萧覃衍混迹兽群,天生神力,内力比寻常人深厚的多。在萧九辞看来,这把重剑让萧覃衍用,最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 萧覃衍宝贝的盯着匣子里装着的宝剑许久,随后又将匣子盖了起来。将匣子装进又捆绳的袋子里,一把将匣子甩到背上,利索的将捆带从肩与手臂下绕过来绑好。 萧九辞抬头看他:“你不拿出来试试?” “侯爷送的就是最好的,不用试都知道定是称手的利器。”萧覃衍抿着唇,嘴角微微的上扬着,低头看着萧九辞的那双凤眸中好似印着星辰大海一般,满眼都是欢喜。 不知为何,萧九辞忽然觉得甚是心慌,慌而移了眼:“你…喜欢就好。” “那本候就带人先回去了。”转眼和张叔打了个招呼,萧九辞就先掀帘子出了里间。 张叔起身相送:“侯爷路上小心些。” “好。”萧九辞眼神迷离慌色,出来后大口喘了气,才感觉人真实了许多。 待萧覃衍宝贝的抓着胸前绑好的包袱出来时,面上才恢复了平静。 “走吧,回府去吧。”萧九辞下了令,呵斥一声就先打马离去。 萧洵奇怪的看了一眼,连忙问了萧覃衍一句:“侯爷这是怎么了?” 萧覃衍茫然回道:“我不知。” 几人赶忙上马,去追萧九辞。 萧九辞一路回府后,是逐叔亲自出来迎接。 将马丢给小厮后,萧九辞一路进了角门。逐叔紧跟其后:“侯爷,那玉明阁的沈遏派人来报,说是那永昌伯夫人要为嫡女置办一套染玉髓头面,以做国宴的行头。夫人也说侯爷红玉头面的款式都快做烂了,这回正好也想给侯爷做翡翠染玉头面,让人连样式都画上去了......” 闻之,萧九辞顿住了脚步。翡翠染玉确实清丽些,自己也挺喜欢那种看着很清透的玉。但现如今她武爵加身,戴不戴不过是喜好罢了。 这样想着,萧九辞故作无所谓的对逐叔说道:“一套首饰罢了,以后再做一套便是了。这次让给杨小姐就是了,她日后是东宫的太子妃,国宴让一次也无妨的。” 日后的事就是日后再说,能不能入主东宫还不一定呢。在萧九辞看来,皇帝不会让左相一家独大。当今皇后出自相府,太子妃就不可能再出自相府了。 皇戚独大,是皇权最大的阻碍! 那时候新皇登基,需得老臣辅佐才定了左相嫡亲外孙女杨祺为太子妃。如今杨祺已到及笄之年,太子也有十七,却还未有下旨完婚之意。恐怕皇帝心中另有别是打算呢。 萧九辞走了,留的逐叔一人待在原地,还在思索该如何与夫人说这件事。 站在不远处的萧覃衍,将刚刚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女子的头面首饰很贵吧,侯爷送了把剑给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好回礼呢? 萧覃衍背着一个包袱,又走了几步路,渐渐的站在了逐叔的身后,眼神停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逐叔一个回头差点就撞上萧覃衍,吓了一条:“你这孩子走路怎么没声啊。” 这样说了一句,逐叔也没想其他,心里头想着事,迈开腿就走了。 萧覃衍回去以后还在想这个事情,方才侯爷那神情应该也是在意的吧。也是个娇气爱美的小姑娘啊,怎么会不想要个特别的首饰呢。 侯爷喜红色,衣裳首饰配饰大多都以红色为主。就像她那人一样骄阳似火,那朝气蓬勃生生不息的热烈。可有人却传侯爷杀人嗜血,才喜欢那样红的颜色…… 萧覃衍不懂,到底要做的怎样好,才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第228章 阿衍受罚 萧九辞回去以后,就看见萧覃衍在院子里比划他的重剑,没把握好的内力对着院子里那花坛就劈过去了。 “铖!”院子中间那堪比一间小屋的青铜器雕坛就这么被劈成了六七瓣! 那各种品种名贵悉心呵护的花混着稀泥土,还有那满地受力炸裂开的器碎。有一块甚至蹦到了院子的小池塘里,压折弯了萧九辞花高价从郁南弄回来的锦莲! 同一时间,南予几人只是听到声响慌忙跑出来。却一眼就看见了那满地废墟一样的花坛,还有那缓缓飘落进水的几片锦莲残落花瓣! 噌!南苏竟然觉得天快塌下来了!那锦莲的花瓣一半红、一半白,在万千绿意红花中脱颖而出。现如今连着花坛还有那名贵的花花草草一起折陨了! 南苏至今还记得前段日子侯爷把这锦莲弄回来时,那惊艳的眼神。几人惊的瞠目结舌,眼珠子瞪在那茫然不知所措的萧覃衍身上,简直要冒火了! 心里难掩的心慌,让南初进门打喊着:“侯爷!侯爷!” “大事不好了!” “完了,完了!” 这时正瘫在软榻上盯着房梁发呆的萧九辞听到屋外的巨响声,立马惊魂坐起。可不容她多想,屋外难得的传来了南予的叫魂声。 萧九辞惊魂未定,却又无可奈何的问了句:“见鬼啦!” “不,不是。是…是那萧覃衍将,将那花坛劈炸了!”说到最后,南予的声音越来越小。 “还……还有侯爷你最钟爱的那朵锦莲,也,也一并毁了。” 锦莲……也一并毁了!毁了! 听到这句话,萧九辞只觉气冲脑门,心田中气血翻涌的瞬间,就气红了脸!就连鞋袜都未来得及穿,步履匆匆的下了塌。 地上冰凉的感觉窜入脚心,好不容易让人清醒凉透了些。走到门口,那废墟残破的景象,才让萧九辞整颗心瞬间凉透了! 萧九辞火冒三丈,已经气的头昏脑涨身形不稳虚的扶着门框。满眼怒火的盯着那站在废墟堆里,好像被炸的恍然隔世的萧覃衍。 “萧覃衍!”萧九辞一声怒吼,几个婢女忍不住脖子往后缩了缩。 萧九辞光着脚刚踩到院子里,就被萧洵拦腰一把抗走进了屋子里:“本候花了千金买回来的锦莲,就没了!” “侯爷消消气,小心外头碎片伤了脚,穿了鞋袜再出去吧。”萧洵将萧九辞在大厅的椅子前放下。 萧九辞挣扎着要出去修理萧覃衍,奈何人小力气争不过萧洵。外头的萧覃衍见萧九辞大发雷霆,如此生气,悻悻然的就跑进屋里,将手里的剑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低着脑袋也不说话,很自觉的对着萧九辞就直直的跪了下去。 萧九辞有些动容他这样,可错了就是错了。不是说银子不银子的问题,就那花坛与那花坛里的花草又何止万金? “你们都出去吧。”萧九辞若要教训,总要顾忌萧覃衍的脸面。 萧洵与南予她们轻步退下,还悄然无声的关上了门。 光着脚倚靠在椅子上的萧九辞轻穿着气,望着萧覃衍一身泥泞,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对着萧覃衍就是一脚,踢死这逆子算了! 这一脚踢在萧覃衍的身上就如同挠痒痒一样,身子都不带歪一点的。萧覃衍低着脑袋,那不说话的小模样多多少少让萧九辞有点心疼了,可铁不磨不成器啊!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那重剑不比寻常剑!下手当把握分寸,你不分轻重的劈烂了我的花坛就算了,若是伤了人,你又该当如何!”萧九辞劈头盖脸的对着萧覃衍一通数落。 “若是今日伤到了府里侍卫还是洒扫女婢,自问一下,你心中可会有愧?” “会。”萧覃衍闷声答了一句。 萧九辞严厉管教:“你可知错了?” 萧覃衍启唇道:“阿衍错了。” 这是第一次,萧覃衍见萧九辞那么生气。差一点点,他以为她就不要他了…… 萧九辞抬手摸了摸鼻子,若是她自己能看见自己被气的眼睑微红,也就能理解萧覃衍为何这么快认错了。 萧覃衍一直低着脑袋,一双眼睛就盯着萧九辞染了泥巴的脚底,那雪白娇嫩的赤足与珠润泛红的指尖。萧覃衍觉得侯爷应该是个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女郎,所以掏出随身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拿起那雪白红润的美足擦拭着。 头一次被男子捏住脚踝,就算是曾经混迹柳巷的萧九辞也忍不住身子轻颤了一下,心里如同小鹿乱撞一般怦怦直跳。 萧九辞动了动,试图收回自己的脚:“我自己等下会去洗的。” “别动,还有一点就擦干净了。”萧覃衍执拗的要帮萧九辞擦干净了。 其实萧覃衍动作很是轻柔,但就是因为动作太轻了,弄得萧九辞脚底有些痒痒的,面上更热了。 见萧覃衍死缠烂打的不放手,萧九辞故作不耐烦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抬脚又踢了他一脚,力气比先前的那脚轻好些:“别以为知道错了,我就不罚你了。” “快去!去萧塞那里领二十军棍!锦莲与花坛的事就算欠着了,以后挣了军功还我。” 不生气了就好,萧覃衍难得垂眸轻笑。趁着萧九辞没注意过来,连忙一拜应下:“是。” 萧九辞撇头看也不看他,一脸嫌弃的摆手:“快走!快走!” 萧覃衍起身走了,萧九辞莫名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了。可能觉得心里不痛快又对着萧覃衍的背影大喊了一句:“这几天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就来气!” 等萧覃衍真的出去了,萧九辞又落寞的抱着膝盖,美目盼兮的盯着自己一双干干净净的美足发呆了。 父亲走了,还有许多人陪着自己。萧洵萧辛、还有南艾她们,还有许多人他们都顾着自己。自己还有祖母,还有母亲,还有外祖父老两口,偌大的南川侯府,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自己也成了南川侯府的顶梁柱。 甚至她还有阿衍……阿衍说过致死都会护着她的。 许是父亲走后,她太过于没有安全感了吧。才急于寻个无依无靠同病相怜的人,锁在身边陪着自己…… 这一瞬间,萧九辞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 第229章 口是心非 自那日萧覃衍去领了二十军棍后,萧洵回来和萧九辞禀报说萧覃衍要求在后院卫园住几日。萧九辞赌气着一口就答应了。 自己不过说说气话罢了,叫他别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小子还真就不回来了。这时候,萧九辞又担心着,这孩子不会因为二十军棍而记恨上自己了吧。 萧覃衍不在身边,萧九辞忽然觉得好不习惯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反正浑身不自在。没过三日就叫了府医秦韶过来把脉,看看身体。 结果把了半天脉,秦韶得出了了个结果:“侯爷身体康健,气血方刚,身体没有毛病。就是肝火有些旺,侯爷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最近少动气,多注意洗脸,抹点凉膏,脸上就不长小面疱了。” 萧九辞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任由南苏拧了面巾过来给自己擦了脸,然后秦韶点了一小指乳色膏药轻轻的抹到萧九辞额角处。 萧九辞纠结的不想说话,明明不是因为脸上起了两三颗面疱叫秦韶来的。长身体的时候长两颗面疱那么正常的事,谁会去看大夫啊。 真的是,那她总不好当面就问秦韶说,萧覃衍不在自己身边,忽然心里难受是怎么回事吧。 等秦韶给自己抹了药膏,又将药膏递给南初:“这个药膏,早起就寝的时候抹两次,两日侯爷就好了。” 萧九辞眼神低沉,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一语不发的样子还挺唬人的。等秦韶告退后,南苏才蹲下身子,贴着萧九辞关心道:“侯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说啊?” 萧九辞兴致嫣然的瞥了南苏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悄悄对南苏说:“南苏,你等会去寻一寻阿衍,就说本候被他气病了,都叫大夫来看了。” 南苏皱了眉头,很不理解侯爷为什么要让她去办这样的事。但见侯爷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只能应下:“那好吧。” 萧九辞一脸期待的看着南苏,弄得南苏怪心虚的。 “这事可不能说是本候叫你去说的,也别和别人说起这件事。悄悄的去办,本候知道南苏最聪慧,最得本候的心了。” 一番话敲打的南苏心里更加飘来,能的侯爷如此器重,还真是她的福气呀。 “嗯。南苏一定会守口如瓶,悄无声息,反应灵敏的办好这件事的。” “嗯。”萧九辞终于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多少有点阴险。 看着南苏出去的背影,萧九辞轻笑着,那眸子里含着狡黠的光。 心情一好,就蹬蹬跑到镜子面前去看自己脸上冒出来的小红疱。明明不在意脸的人,现在又忽然照起镜子来。 这面疱还真是影响她这张美丽动人的脸啊,本来多好看的一个小女郎啊。 唉…… 默默的发出一声叹息。 南初进来正好看见萧九辞这独自黯然神伤的模样,过去连忙安慰道:“侯爷这张脸即使是生了面疱,那也是倾国倾城的。人家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我看侯爷这眉骨生的英气,额头也饱满,鼻梁随了王爷如此挺拔,面部玉肌嫩滑流净。不知道多好看的美人呢,就侯爷这张脸让人看了就是国泰民安,祸国殃民的脸。” 萧九辞听到前面还好,听到后面总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什么叫祸国殃民啊…… 算了算了,南初本来就不如南苏会讲哄人的话。萧九辞也不为难她,扯了个无奈的笑容就要脱衣裳躺床上。 南初见状立马上前为萧九辞宽衣解带,也不知侯爷今日怎这般早就要睡了。萧九辞恢复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褪了衣裳就无力的瘫在了床上。 “都出去吧,本候今日乏了,要早点歇着了。” 南初吹了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后,出来就和南艺南予两人轻声说话。 “侯爷这两日是怎么了?” “自那日罚了萧覃衍,然后心情就一直不好了。”南予眉眼低垂着小声说话。 “是真的心疼那花坛和锦莲了吧?”南初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不会的。”南艾肯定的反驳。 “你们还记得前两年那个因为贪睡不小心点了小厨房的嬷嬷吗?那天小厨房着火时,里头还有侯爷花了万金刚从江南弄回来的几条金鲤,还有侯爷平时最爱吃的山珍海味。那嬷嬷将厨房点着了,还将金鲤都烧死了,侯爷也就罚了她一年的俸禄。” “侯爷不是那种在意钱财的人,虽然罚了萧覃衍,但也不至于记个三四日吧。”南初提起前几年的事情,南予忽然就恍然大悟了。 “不会是因为萧覃衍吧?” “萧覃衍年纪还小,就算是身子精壮,这挨了二十军棍,恐怕没个三四日也好不全乎。”南艾微眯着眼思考着事情。 “侯爷小的时候,也经常被王爷罚军棍啊,萧覃衍不至于这么没用吧。”南初还是捉摸不透其中的奥秘。 “你们说萧覃衍到底哪里不一样,能让侯爷这浪子一般的人如此惦记。”南予冷不丁的这样说了一句。 吓得南艾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南初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话的声音更加小了:“快别这么大声,小心败坏了侯爷的名声。” 南予被人一提醒,这才后怕起来的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边上没人后,才放下心来。 “吓死我了。” “侯爷不会真的对萧覃衍有…有那方面的想法吧?”南予再次提起这件事。 南艾想起先前的种种:“只希望侯爷不是热血腔头,过后后悔。也希望这日后侯爷想起年少时的情愫时,是感到幸福的。” “你在说什么呢?”南初有些听不太明白。 “没什么,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觉得还是要侯爷自己想清楚才是。去年退了晋安侯府的亲事,侯爷自己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在意的吧。”南艾话少,但一直是个通透的人。 “唉。”南予叹了一口气。 若是侯爷能一辈子幸福的话,那个人若真的是萧覃衍,也是好的。毕竟萧覃衍真的很忠心,很护主。 第230章 听说侯爷病了 当天晚上,南苏寻了个由头,跑到卫园去寻了萧覃衍。 乌漆墨黑的院子里也没人掌个灯,南苏按照别人手指的方向找到了萧覃衍的房间。 “扣扣扣!” 一阵敲门声响起,萧覃衍慌忙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半声不响的走过来开门,原来是南苏。 “我敲门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应一声啊。要不是里面灯没熄,我还以为屋里没人呢。”南苏很讨厌萧覃衍这闷葫芦,打死都问不出一个响屁的样子。 真不知道,侯爷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见萧覃衍直直的站在屋里看着自己,脸色还好,就是唇色稍微白了些。南苏知道他被罚军棍二十,也就没再与他计较了。 本来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侯爷好像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南苏大大咧咧的昂着脑袋看萧覃衍,也不知道明明年纪还小,怎么就长得这么高了。 听到萧九辞病了,萧覃衍面上明显有些失措,眼神波动了几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侯爷,是因为我犯错才…生病了吗?” “嗯……我也不知道。” “反正侯爷这几日精神都不太好了,就是,好像生病了一样。”南苏面对这样忠憨,提起侯爷就眼神赤忱的萧覃衍,说起谎来也有些心虚。 “你怎会来找我?”萧覃衍思绪敏捷,反再问南苏。 “侯爷,侯爷请了府医去看病,说是肝火…肝火过旺。我想着,是你惹了侯爷生气,你肯定要回去再与侯爷道声不对,指不定侯爷就气消了呢。”还好南苏来的路上想遍了理由,不然差点就回答不上来了。 萧覃衍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侯爷见到我,也不知她还会不会生气。万一气急了,病的更重了,我岂不是罪过。” 南苏一脸黑线的望着眼前这个明明生的挺高壮的小郎君,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点像惧内的人。 “哎呀!随便你吧,反正我和你说了。” “你,爱去不去!”这种不解风情的男的,南苏也没办法再说了,实在不行就丢了一句话,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萧覃衍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好看的眉峰纠结的皱起,袖中藏着的东西还没做好,这时候去见她,会挨骂吧?她会不高兴吧? 少年落寞的眼神万分惹人心疼,关上门转身回到屋里。 萧覃衍继续拿着刻刀一点一点刻,因为动作并不熟练,时常不相信刻到手指上,冒出的血珠沾染在桃木上分外显眼。 还有一点点就刻完了,刻完了以后,先生说还要打磨、再上蜡。才能算上是枝红檀木簪子。 萧覃衍自己画的凤翎衔珠的红檀木簪图纸,自己去城外普砚山镇国寺里找的檀木,自己薄皮削木,一点一点刻出了雏形。他特意在凤头的位置留着个珠型的洞,到时候镶一颗红玉的宝珠,侯爷肯定会喜欢的。 萧覃衍想法极好,只是苦了萧九辞还在屋子里想着他来哄自己的情景。 萧九辞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也没等到南苏回来,抛开一切烦恼不再思虑,就这样便睡去了。 翌日一早醒来,萧九辞猛然惊醒做起身来,一拍脑袋在想:萧覃衍昨夜回来了吗? 萧九辞披着头发,一掀开被子没穿鞋呢就往地上跑。满怀期待的到处找,结果却是落了空,走到最后连耳房也没有萧覃衍的身影。 失落加羞愤,萧九辞一股脑的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真是丢脸。为什么还要盼着他回来? “侯爷这是怎么了?” “这怎么不穿鞋子就下地了?” 南予和南苏赶忙跑来,一个去拿鞋,一个扶着萧九辞往屋里走。 萧九辞那恍惚失落的神情,让人看了实在是心疼不已。 南苏将人扶到梳妆台前坐下,轻轻的熟练的为萧九辞梳着头发。萧九辞两眼放光的看着铜镜中的南苏,执拗的问道:“昨日让你去传话,他怎么说?” 南苏拿着梳子的手悄悄一顿,低眉回道:“那小子傻的可怜,我与他说了侯爷病了。他还以为是他将侯爷气病了,还说回来怕侯爷看见他,病的更重了。” “我也不知与他再说什么,就回来了。也不知他现在想通了没有。” 听了南苏的话,萧九辞沉着的心落了下来,难道是当时自己话说的太重了?这傻子怎就觉得我还在生气。 萧九辞垂眸轻笑,唉,还是算了,他自己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本候想再睡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 头发都还没梳两下,萧九辞就赶人了。好像全身没有精神一样,又躺回了床上。 南予和南苏担忧的相视一眼,不明白侯爷这又是怎么了。明明都睡醒了,怎么又开始睡了。 两人皱着眉头出去,还没踏出房内,就见萧覃衍一身赤色轻衣进来。 见状,南苏心头一喜,拽着萧覃衍就去了耳房门口:“你怎么回来了?” “来看侯爷。”萧覃衍一头雾水的回答。 “侯爷还在睡呢,你轻点进去。”南予没说什么,也没说萧九辞刚刚又睡下的事情,只交代了萧覃衍一声,就拉着南苏走了。 萧覃衍扭头看南苏被拉走,还不忘一脸高兴的对着他暗示的手:“快进去呀。” 萧覃衍悄悄的摸了摸袖间里藏着的那根红檀木的簪子,心里有些紧张。轻走了好几步,站在内屋门口踟蹰了片刻,才掀开珠纱帘走了进去。 萧九辞闷头对着里面睡,压根就没想着自己身后过来的人是谁。还没睡过去时,忽而感觉这稳健的脚步声不对劲。 萧九辞自发的警觉性,倏然屈腿翻坐起,细长手臂缓缓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千丝墨发披散于肩头,带着些警惕的媚眼抽着迷离的丝。 萧覃衍停下脚步,被这样的萧九辞唬住了眼。再孤傲的狼崽子也会默默的顺毛,默默的臣服乖顺。 见来人是萧覃衍,唇红齿白的少年耳尖红红的,萧九辞眼神更加轻佻勾丝:“怎么舍得回来了?” “侯爷病了吗?”萧覃衍诺诺的问了句。 萧九辞不着调的偏头又躺下了:“本候都好了。” 第231章 侯爷帮阿衍上药 见萧九辞傲娇背对着自己回躺下,萧覃衍悄悄的抽出袖子里藏的那根红檀木簪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又靠前了一步,俯身上前撑在好玩似的插到了萧九辞散着的发丝间。 可没挽的发怎么能插住发簪呢,不过插了一瞬,发簪便歪了。萧九辞感觉到脑袋上多了东西,立马就爬起来伸手去抓脑袋上的东西。 红檀木的簪子刚握在手里还没看清,一抬头就对上了萧覃衍那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赤忱的热意,纯粹的真挚。 萧九辞慌忙移开眼,忽觉这红檀木的簪子甚是烫手:“你,你这簪子从何而来?” 萧覃衍的眼睛依旧盯着她看:“我自己做的。” 萧九辞惊乱了心神:“自己做的?” “前几日犯了错,总觉着心里对不起侯爷。晚上不敢回来就跑到了城外的镇国寺,我记得那里的花草很好看,本想带回来送给侯爷的。 可是那僧人不让我摘,说花草树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还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我没说是侯爷家的,可是他身边的小僧弥指认我是侯爷身边跟着的那个好看的亲卫。”萧覃衍喋喋不休的说着,时而噘嘴委屈,时而双眼发光兴奋着。 “侯爷,我真的长得好看嘛?” 萧九辞脖子发热,有些面红心热的回答道:“还,还行吧。” “难怪南予她们都说我生的好看。” “那佛祖也会觉的阿衍好看嘛?” 面对心智降低的萧覃衍,萧九辞也有点束手无策。声音也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你本来就好看。皮囊之下,更重要的是善良忠义的心。百年之后,皮骨腐败,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侯爷就喜欢好看的人啊。”萧覃衍不服气的反驳着,那神情像极了一个孩子。 听了这话,萧九辞感到一阵无语,也懒得再哄他,立马就恢复了洪亮的声线:“快说!这红檀木簪子是谁教你做的!该不会是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哪个同袍出去喝花酒了,从人家那里学的?” 萧九辞板着脸的样子比教书先生还吓人,萧覃衍见她如此,立马解释道:“没,是那日受罚,先生来看我。我问他怎样才能哄侯爷高兴,他教于我说身无长物,不如自己做个什么物件,赠与侯爷。好让侯爷早日消气。” “我想着自己没有很多银子,不能给侯爷送很珍贵的珠宝,侯爷喜红色,我就自己弄了个红檀木的木头,自己做了一个。” “侯爷,可还喜欢?”萧覃衍凑近过来那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的萧九辞心头一跳,脸立马热了起来。 似乎离的太近了,萧九辞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为掩饰自己,伸手推了萧覃衍一下:“你莫离本候这么近,别以为区区一个簪子就能让本候消气。” “你日后必须挣银子补偿本候的!” “好,那我以后有银子都给侯爷花。”萧覃衍面上带着浅笑,简直是如沐春风。 萧九辞心里美滋滋的一滚一闷被子,握着簪子的手心的热乎乎的。 萧覃衍盯着鼓鼓的被子,一阵傻乐。 “若是侯爷喜欢,那簪子上可以镶一颗宝珠,显得贵气一些。” 萧九辞在被子里听见了,忽然就觉得萧覃衍这次受了罚,人都变得讨喜了。 想起前几日自己罚他二十军棍,萧九辞心中动容,便问道:“那军棍打在身上,可疼了?可长记性了?” 萧覃衍想起前几日自己凄凉的趴在那卫园的床上,可怜卑微的盼着侯爷能过来看看他,可是侯爷居然真的狠心不来看他。 “疼了。” “现在还疼。”萧九辞松了抓着被子的手,钻出半颗脑袋来紧接着又问。 “不疼了,快好了。” 萧覃衍低着脑袋,直直道:“侯爷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九辞心下不忍,这才答应:“好。” “阿衍今日还没有上药……”萧覃衍赶忙委屈巴巴的得寸进尺。 萧九辞撇嘴,这是什么意思? “没上药就去上药啊,和我说干嘛。”萧九辞压根不理他,奶声奶气也没用。 萧覃衍伸手上前,拽着萧九辞的被角,皱眉卖惨:“好侯爷,阿衍前几日就疼的厉害,又不敢哼叫怕被人笑话。自己上药都上不到,不想麻烦别人。” “侯爷帮阿衍...” 萧九辞见萧覃衍脸色还好,不会是装的吧?他何时学会求人了? 这倒是稀奇了,有那么一点点的勾起了萧九辞的保护欲。 “我叫萧洵来...” “别,别麻烦他们了,侯爷直接帮阿衍上药吧。这种事怎好叫旁人帮忙,会被笑话的。” “同袍之间,谁会笑你?” 萧九辞不理解了。 “算了,阿衍还是自己回去慢慢熬吧。”萧覃衍低着脑袋,就委屈的要走。 那紧紧抿着的嘴唇实在是让人看了不落忍,萧九辞不知为何会心软的下意识去拉萧覃衍的手臂。 也不知为何,今日的萧覃衍这么虚软无力,被她拉了一下就摔在了萧九辞的榻边,活像是萧九辞逼良为娼一样。 “算了,你拿药来吧。本候……本候给你上药。” 萧九辞心绪不定的坐起身来,就这样故作镇定的接了萧覃衍递过来了的小药瓶。 萧九辞隐藏了自己惊涛骇浪的心绪,看着萧覃衍慢慢解了腰带,褪去外袍、中衣直至腰身。露出那精壮布满血痕触目惊心的背,胸背的肌理线条明,肩宽腰窄皮肤白皙,显得那一道道伤还是有些渗血的红。 然后萧覃衍面无表情乖顺的直直的背对着坐在自己面前。 看的萧九辞面色一红,眼波涟漪连之下忙移开美目。入眼皆是美色,实在难以抚平慌乱的心神。 回神的一瞬间,萧九辞凝神静气的握着小药瓶,打开药瓶以后,努力稳着心神稳着手力,轻轻的撒在这还有些红肿的伤痕上。 “你这几日,自己都未上药吗?”看着这伤红的不像样,萧九辞启唇问道。 萧覃衍心里上上下下的一直跳个不停,回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上了,自己上的不好,都有些够不着。” “以后可不能如此任性了,日后年纪大了,可不能再让本候给你上药了。”萧九辞耐着性子,只当萧覃衍是不懂事罢了。 “侯爷不会嫌弃阿衍,阿衍只当侯爷是心里不一样的人。”这话萧覃衍说的真诚,弄得萧九辞也不知如何教导他了。 罢了,日后儿郎大了,会懂得吧。 第232章 改造木簪 自上午,萧九辞帮萧覃衍上了药,这小子就和得了什么好物件一样满心欢喜。 中午回去就把衣物收拾了一下,赶回芳香苑主屋的耳房住了。萧覃衍站在门口值守的时候,南苏看着他那面容都感觉清隽了不少。 少年还是要有少年的样子才行,不然老气横秋的,多压抑。 南苏看侯爷心情倒是不错,乐呵呵的在床上躺了一天,手上一直拿着一枝木簪把玩。 一枝木簪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侯爷一直细看的呢? 晚间吃了晚膳,萧九辞还让南予去请玉明阁的沈遏亲自来一趟侯府。 沈遏当时就心慌了,这么晚了侯爷叫他去是有何要事? 急急忙忙坐了马车赶到侯府时,大门口逐叔就见南予领着沈遏进了门。 南予福身向逐叔问好:“逐叔。” 逐叔皱着眉头问:“沈遏你这么晚了来侯府,可有要事?” 沈遏身穿掌柜长衫,拱手向逐叔做辑道:“是侯爷深夜喊我前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那快去吧,莫让侯爷等急了。”逐叔想起前几日与侯爷说的事情,可能侯爷叫沈遏前来也是为了那事。 “好。” 简单寒暄几句,沈遏就跟着南予走了。 逐叔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南川侯府人才聚齐,忠心仁善,也算是个大家族了。等以后自己老了,也好放心去了。 现在啊,想这些还太早。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沈遏到了芳香苑的时候,南予带着他进了屋子,萧九辞正坐在屋里的小书房区域。 烛火莹莹处,照的萧九辞琼容玉貌,鼻梁秀挺,美目盼兮。唯独那双眼不会媚俗,反而目光凌厉。 “沈遏见过侯爷,侯爷金安。”沈遏恭敬顶礼,拱手向萧九辞行礼。 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喊沈遏过去:“你过来,本候给你看个东西。” “是。” 沈遏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么晚了,侯爷要给他看什么东西。轻声移步过去,才看清了侯爷手里握着一枝做工精细的红檀木发簪。 萧九辞将木簪递给沈遏,沈遏双手小心接过。 萧九辞目光紧紧的盯着沈遏手里的木簪,抬眸问:“你看看这木簪,若是在凤头簪前加颗红宝珠可好看?” 沈遏目观这木簪,材料是上好的红檀木,做工很精细,凤头栩栩如生,凤尾处衔接簪身处是做了个镂空的如意设计,打磨上蜡都做的极好,这木簪甚是好看。 “侯爷这风头簪上加颗血红宝珠也好看,也可再用血红玉染料做个小如意,到时候再用镶金固定在这如意镂空中,这木簪贵气大方也很是精美。”沈遏眼中含笑,这木簪本身就做的好看,可见做木簪的人心思可没少花。 血红宝玉最是妖冶,也是最跋扈的贵气。萧九辞听了沈遏的话也觉得甚好,连忙拿出一只小叶紫檀的宝贝小匣给沈遏:“你将这支簪子拿回去,上宝玉时小心仔细些。镶金边时不可损了这木簪一毫,也不可打洞。做好了原封送还给本候。” “是。”沈遏已经知晓侯爷对这木簪很是在意。 萧九辞抬眸问着:“要几日才能做好?” 沈遏思索片刻,回道:“最多两日,便能做好。做好了,我亲自送还到侯爷手里。” “做得好,本候有赏。”萧九辞凝眸望着沈遏,笑的让人神魂惧艳。 “是。”沈遏含笑接下这个任务。 萧九辞满意的很,便叫沈遏退下了:“时辰不早了,那你先回去吧。” “沈遏告退。”沈遏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往外走。 快出大厅时,萧九辞又忽然叫住了他:“沈遏,你等一下,本候叫萧青送送你。” 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些好。 沈遏含笑应下:“好。” 萧覃衍听到里面的动静,随后便见到那个脾气亲和的小掌柜从里面出来。 “沈掌柜先在这等一会儿,萧青马上就过来了。”南苏微微垂着脑袋,面若桃花的对沈遏说道。 “嗯。”沈遏还是亲和的笑着。 萧覃衍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往边上偏了偏。看见沈遏双手拿着一个小长盒子,就知道里面放的东西应该是什么了。 萧覃衍知道那是侯爷最贵的匣子,一个盒子能装的那样珠光宝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它最贵了。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支木簪了吧,侯爷早上说了要叫沈遏去把木簪弄得好看点。 那木簪是太素了些,配不上侯爷那样贵气的人,合该弄得好看些。萧覃衍心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挣到钱,给侯爷打个好看的头面。 这样想着,萧覃衍站在那里,不易察觉的勾的嘴角。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南苏看见沈遏的样子。 萧青匆匆赶来时,先进了主屋,出来时看了萧覃衍一眼。萧覃衍顺意进了主屋。 萧青带着沈遏走了,南苏在后面叮嘱几人路上小心。 案前,萧九辞靠着椅子凝眸深思,桌上放着萧青刚刚送过来的消息。 京中混进了北塬探子,似乎还不少。北塬这不安分的心,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疼啊。 南川侯府门口有几个乞丐,是泽疆乔装过的士兵。 再次睁眼时,萧九辞平静的望着身旁站着的萧覃衍,启唇说道:“阿衍,今晚让你的重剑开开荤。” 萧九辞声音低沉,带着黑夜的寂静,有些罗刹杀意。 “好。”萧覃衍依旧如常的乖顺。 萧九辞冷笑着,眼睑闪过一抹凉意:“现在就带人去换上北塬人的服饰,记得挑高大的人去,穿的厚些,外面再罩一件黑衣。然后冲进侯府门口西南方向的巷子门口,把窝在附近可疑的乞丐都杀了!” 萧覃衍冷静的听着萧九辞说的话,没有犹豫直接应道:“是。” “切记,都杀了!” “是。” “将人赶到明地里杀,安排两个人在百姓群里,大喊揭发你们是北塬人。”说这话时,萧九辞眉眼轻佻,一脸轻松享受。 “是。”萧覃衍低声应下。 “抹的干净些!” “好。” 深夜里,萧覃衍与黑夜融为一体,宛如死神降临一般。身影如鬼魅魑罗随影而去。 第233章 杀人 这一夜,从萧覃衍出去以后,萧九辞就若无其事的让人进来伺候着洗漱。 洗漱完毕就自顾自的抱着一卷书去了榻上,并且吩咐了没有要事,不让人进来打扰她。 萧九辞静静的打坐在床中间,双目凝滞的盯着那不远处未熄的烛火。不平静的寂静最为致命,平静的眸中清冷的可怕,神色更是晦暗不明,萧九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想什么。 这也不是萧覃衍第一次去办事,但每次他一去,萧九辞就会在府里默默的等着他回来。 京中毕竟人多眼杂,很多事情要小心再小心。就算被人发现了,灭口就行了。告到皇帝那里,又能怎么样呢?大风大雨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处境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 ...... 萧覃衍带头穿上那麻布宽袍系上腰带时,那丰神俊朗,腰身挺拔的样子。整个人有一种北疆少年的感觉了,那张脸简直俊郎极了。惹得萧塞让人在他脸上粘了假的络腮胡子,还弄了个假的大肚腩绑在他腰间。 再次披上麻布大袍的感觉,一下子就变成了肥硕魁梧的北塬人,脸太白,萧覃衍自己就糊了一把泥灰。 出发时,萧覃衍问萧塞要了三个人。 萧塞看着萧覃衍的样子,仿佛像极了几年前自己毛头小子的样子。出门办事,也那样让人不放心。 可萧覃衍出去以后,压根就没听萧九辞的,披黑衣出门。直接大大方方的带着人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靠近南川侯府西南方向的小巷时,就开始就让人装着醉酒的模样。 就当几个乞丐聚在一起,目光由震惊到虎视眈眈又有些闪躲的时候。旁边还有百姓质疑的目光看过来时,萧覃衍就掏出来一把刻着北塬名族图纹的双刃小弯刀,对着乞丐们就走过去。 匕首大小的弯刀一般是北塬人用来切羊肉牛肉吃的,加上萧覃衍的穿着。让乞丐们一下就站起身来,手摸到背后掏兵器,明显防备警惕着。 萧覃衍目光狠辣,冲上去如影般的速度,就大力抓着一人的脖子就往前推,直至那人撞上墙,身子被萧覃衍掐着离地,然后刀光一闪,弯刀插入如颈部,双刃拔出,血如注般直射喷出。 温热的血溅入萧覃衍狠厉的眼睛,那嗜血的样子像极了发狠的萧九辞。 萧覃衍皱眉,嫌弃的甩手一松,那人的瞳孔痛苦不堪的突出着,倒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捂住自己喷血的伤口,抽搐着就断了气。 瞬息之间杀一人,其实力让泽疆士兵震撼之余还来不及反击,只能忌惮着寻找生路。 “啊!”耳边是目观惨案的百姓的惊呼声,与百姓慌不择路的撞倒重物声。 萧覃衍不管其他,偏头抬手示意让其他三人追上去。样子有些霸道,手段很是利落,就像杀鸡一样。 三人冲上去,拿着小弯刀就要逼近泽疆的探子。十二三个探子从四方的暗处全部聚到一起,掏出腰间藏着的长匕,面露凶色,准备为刚刚哪位死去的同伴报仇。 当一旁的百姓四处逃窜着藏身,尖叫声如打鸣一般响亮。 萧覃衍几人一跃上前便混入泽疆十几人中,大有准备来一场血战之势。 萧覃衍招式极度残暴狠辣,那人杀红了眼,便拿着刀要砍萧覃衍。萧覃衍化拳为掌,一把抓住那人持刀的手臂,顺势一掌而下。掌风如疾风破竹,强悍的内力一掌能震碎人的五脏六腑。 那人受了萧覃衍一掌,身如破碎残骸,摔出了几十步远。反弹一般的想起身,却不知勉强仰身还未半起,就口喷鲜血,咽了气。 远处一布衣小贩受了惊慌的摔到在地:“北塬蛮子杀人了啊!” “是北塬蛮子!” 一旁店铺做事的小二出门查看,看到萧覃衍毒辣的目光看过来时,心头大为惊骇,连忙拖着那小贩就躲进了店里,然后迅速关上店门! “咻!” 萧覃衍飞速扔出一支飞箭,假意射偏人头,直射入那店的门框。 既是做戏,那总要做全套嘛。 不出几招解决了这几个人,萧覃衍还悄然的在这几个乞丐的衣裳里塞了一块腰牌。这块腰牌是偶然之间,萧洵捡到的,刚刚出门前塞给了他。 “走。” 趁着京府司的巡逻卫还没赶过来,萧覃衍带着人就朝另外一个方向逃走了。 蹿进了一个酒馆铺子,在里面换了衣裳和行头。再将带血的衣裳埋进了后院,这才带着铺子里酒,出了店铺。 路过回府的那条街时,京府司的人正在排查可疑的人。萧覃衍眼尖的还看见京府司正在询问事情经过的百姓中有他安插的细作。 萧覃衍手提一壶酒,带着两三个侍卫只是路过,就引起了京府司捕快的注意。一捕快腰间挂着刀,神气嚣张的朝萧覃衍几人走来:“哎哎哎!你们三个这么晚了,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啊!” 走近一看,萧覃衍几人身上穿的衣裳,萧覃衍身上那件可是云锦啊,其他三人身上穿的次一些,但也都是绣着纹的黑袍,只有南川侯府的亲卫穿的是普通勋贵人家穿的云锦。这捕快的背马上就垮了,点头哈腰的问道:“这都深夜了,几位爷怎么还在外面当差啊?” 几息过后,不见萧覃衍言语,只那双眸越来越冷,眸光犀利的吓人。捕快快软下来的腿,还好被另外一侍卫解围道:“侯爷半夜要和我这弟弟喝两杯,这不才叫我们几人去买酒。” 萧覃衍头也不回的带着几人走了,留下捕快和那个侍卫。 “原来是这样。” 侍卫拍拍捕快的肩背,安抚道:“我这弟弟,人小脾气不太好,下回见了他,绕道走就是了,没啥事。” 捕快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应该的。” 侍卫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百姓说看见了北塬探子当街杀人,小的们也正在排查。” “查到了吗?” “还没呢。” “唉,都不容易,你们也辛苦。那我也先回去了,侯爷等着呢。”黑夜里,侍卫的得意藏在眼底。 “官爷慢走。”捕快擦了擦冷汗,差点得罪人。 第234章 京中恐慌 萧覃衍从黑夜里回来,一身黑衣步步生风,身如玉树,满面清隽。 站在芳香苑的主屋门口,萧覃衍面色肃穆,心里有些紧张的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确认没有血气味后,这才问守在门口的萧青:“侯爷,睡了吗?” “灯早就熄了,但可能没有睡。”萧青盯着萧覃衍看,发现这小子一脸肃容,并没有那种毛头小子杀了人的慌张感。 萧覃衍抬手想推开主屋的门,被萧青伸手拦住。只见萧青肃然道:“这是侯爷的闺房,可不能贸然进去。” 萧覃衍抬眸看他,眸中的冷意不自觉的让萧青脖子一凉,总觉得这小子眼神比侯爷还唬人。 “侯爷可能在等我。”萧覃衍无意与自家人起冲突,只冷冷的说了一句,就怫开了萧青拦在自己身前的手。 萧覃衍轻声推开屋子,径直走了进去。即使没开灯,他也直走无妨,这个屋子的每一处,他都无比熟悉。 萧青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无疑复杂。南初端着水从小厨房走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便好心开口提醒道:“侯爷对他是不同的,他对侯爷亦是不同的。”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可行了,侯爷长大了,做事素来有分寸,他亦不是个轻浮的人。你不必多虑了。” 萧青望着不远处那穿着素衣的女子,淡然一笑:“好。” 得了回应,南初也没再多说,打了热水就往后面角门走去。 唯独站岗的萧青一直目送着她离开,心中那抹意动怎么也挥不去。 南初总是那样风轻云淡的温婉,眉角都带着温柔的女子。却能鼓起勇气跟着侯爷一路过了北疆,许是她们都是勇敢的人,与这京中旁的女子都不同。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句话古人说的不是没道理的。 大厅到里屋有点距离,屋子大了就显得这夜也清凉。 萧覃衍轻着脚步来到里屋,就见到自己一直惦记的人儿笔直的打坐在床中间。 “回来了。”萧九辞只穿了一件里衣,就这样端坐在床中间。 那双动人的眸平静如水,整张脸也没有别的神色。 萧覃衍应了一句:“嗯。” 萧九辞心中松下一口气,心里默念了一句:回来就好。 “回去歇着吧。” “好。” 他倒是利索,没让自己等太久。 两三句过后,萧覃衍就算是复了命。没什么事,他也就退下了。 萧九辞又坐了几息时间,便躺下闭眼睡了。 翌日一大早,京中有奸细探入的消息就传开了,闹得各府人心惶惶的。 “侯爷,听说京中好些府里都开始安排侍卫巡逻了。”南予给萧九辞穿衣裳时,说起这件事情。 萧九辞眉眼淡漠,眸色缺缺的样子,像是没睡醒:“这有什么大事的,你们别怕。本候也让萧洵他们多加把守了。” 南予满脸笑呵呵的,神色有些得意自豪:“我们当然不怕啦,谁家府上的侍卫能比得上我们侯府,谁家的侯爵能比的上我们侯爷。” 这话说的萧九辞心中一阵小小的得意,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后院这个时候让人上早膳了吗?”洗漱过后,萧九辞的眉眼清爽妍丽,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还没半柱香的功夫,厨房来人问侯爷可要备膳时说了夫人那边才叫了早膳。”南予给萧九辞梳好了发,又带上玉明阁刚出的银蓝胥花冠,插上絮花纹深蓝宝珠的簪子。望着萧九辞今日那一身紫衣袍配那银冠,实在是绕有风流,英姿飒爽。 萧九辞明眸善睐的盯着南予一脸满意的样子说道:“本候是不是越发俊美了?” 南予怔愣了一会,不知不觉便红了脸:“侯爷那远山眉英舒秀气,那桃花眼怎么看都凌睿风流,加上这唇形一笑,怎么看都好看。看第一眼就勾魂,第二眼就觉得侯爷笑得又艳又坏,眼里的威严还流着看不透的痞气,实在是惹人讨厌。” 南予一边说一边憋红了脸,萧九辞习惯了身边的婢女这样夸赞自己的容颜,只笑着摇了摇头负手大步出了闺房。 “走,本候上母亲那里吃顿早膳。” 萧九辞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从背后看那姿态就像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小郎君。就连那袖摆翩翩的摇晃着,都彰显着她今日心情甚好。 今日这发冠确实工艺精细,很显得人英姿勃发。萧九辞忽然之间有个想法,若是弄个仙鹤踏莲的金冠,冠的两角再长一些,挂一些血玉色的琉璃珠流苏,那木簪渡着金丝边,配着这么一副金冠,肯定显得人贵气的很。 这样想着,萧九辞心里急吼吼的美着。 她萧九辞的头面该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毕竟她南川侯府就有这个实力。 萧覃衍跟着萧九辞来到后院大堂,逐叔正拿着一份单册和沈琉说话。离的有些远,无意听见他们在说昨夜京中发生的惨案,萧覃衍面不改色的站在门口守着,萧九辞自己走了进去。 “母亲这一天天的,越发年轻貌美了。”萧九辞一进去就夸起沈琉。 沈琉睨了她一眼,萧九辞便自觉闭上了嘴,乖乖的到一旁的饭堂坐下等着。 半柱香过后,早膳就被三四个婢女端了进来。 “侯爷金安。” “嗯。” 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句,就看着婢女们将膳食小心的放在桌前,然后默默退下。 再过一会儿,盛氏与江氏相伴而来,见到萧九辞今日提前来吃早膳,盛氏与江氏一齐快了步子,面上露出惊喜的样子。 萧九辞含着笑意,起身行礼:“孙儿见过祖母康安,外祖母康安。” “快快起身。” 盛氏抢先一步拉着萧九辞的左手,面容慈祥的关心着:“囡囡今日怎起的这般早?” 江氏也慈祥的笑着,紧接着在萧九辞另一边坐下:“是啊,是不是昨夜睡得不好啊?” 萧九辞浅浅的对着长辈笑着,脸上没有平时的肆意,眼中下意识掩起的流气,倒是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没有睡不好,只是今儿早上啊,有一只喜鹊在孙儿院子里叫唤。肯定是京中有喜事了,这才起的早了些。” 萧九辞的目光向厅外瞄去,“怎不见外祖父。” 盛氏脸上笑意更浓:“你外祖父起晚了,不必管他,他等会会自行过来的。” “祖母们这容光也是越来越焕发了,孙儿看在眼里真是高兴。”萧九辞眼含敬爱,望着长辈越来越好的精神,心里真是高兴。 “只要你好,我与你外祖母这身子就是熬也得熬硬朗。”江氏眼角的皱纹比寻常富贵人家的老太君深些,也不如盛氏那么雍容华贵。可奈何这副容骨怎么看都不俗,萧骁御的英气便是随了她。 而萧九辞的美人看骨不看皮也是随了萧骁御。 第235章 北塬使臣 用饭时,沈琉出声轻轻的问萧九辞:“昨夜京中发生的事,可与你有关?” “昨夜,京中发生了何事?” 萧九辞眉眼轻佻,嘴角弯弯,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沈琉的时候,沈琉就知晓了这事是自家女儿所为。 萧九辞若无其事的喝着血燕粥,喝完后整个人不正经的靠在椅背上,一副软骨模样:“这人呐,就是贵在有自知。畜生都知道不能轻易踏足他人的领地,可有些贱畜就是不长记性!不长记性的贱畜当然要由别人出手教训啦,外面惹的事多了,谁知道是谁干的呢?” 萧九辞的声音越来越小,偏偏她这越发森然的声音还凑到沈琉耳边说:“呵呵,再说了,谁又能知道是本候干的呢?” 看着萧九辞那毒沁人心又无所谓的眼神,沈琉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是啊,萧九辞的艰难处境,她作为母亲比谁都清楚。 “昨夜,儿接到密探消息来报,说是北塬奸细已混迹入京。正好那泽疆亦野心勃勃,虎视眈眈。如今正是敲山震虎的好时机啊,母亲。”萧九辞散漫的语气中却浑身透着兴奋。 “就是要让他们明里一个个拼命斗,暗里怀疑本候又如何,那苦苦没有证据却相互猜疑,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感觉,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母亲,国宴之际,这大池中的水混了,我们才能摸鱼啊,否则如何在这虎豹豺狼中保全自己啊。”萧九辞语出惊人,沈琉与两位老太君方才恍然大悟。 “外敌固然忌惮,可往往打出最致命一击的都是自己人。母亲,儿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 “这个朝代,谁能对南川侯府立下承诺,儿就效忠谁!”抛下最后一句话,萧九辞起身擦了嘴就走了。留下三位长辈坐在原位,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 沈琉身若浮萍,站起身时还有些恍惚。走了几步到堂门口,只看见女儿出了门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周围都是自小就生长在侯府的侍卫,皆可放心。 沈琉平复了一下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转头又去安慰母亲和婆母。 …… 萧九辞回院子里后,萧洵又来汇报事情了:“启禀侯爷,后日北塬使臣入京。” 萧九辞靠在软榻上,依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纨绔模样。面上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就是玩闹似的笑了笑:“无事,用不着我们出手。” “这两日约束着点手里的兄弟,后日我们看大戏。” “是。”萧洵没多说话,应下以后就出去了。 萧覃衍站在一旁,见萧九辞噘嘴,就顺手往她嘴边递了剥好的葡萄。萧九辞启唇接过,这西境送来的葡萄果真是比这境内的甜。 随后,萧九辞的目光又移向边上的干果。萧覃衍看了她一眼,就很自然的拿果盘里装的核桃仁,喂到她嘴边。 萧九辞仰头靠在软榻上,惬意的笑着:“果然,阿衍深得我心呐。” 萧覃衍耳尖红的仿若透了血,见她笑的满足,也并未抬眸看他,这才放下心来。见萧九辞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萧覃衍继续拿着果脯给萧九辞吃。 萧九辞吃着东西,心里想着事情,忽然觉着嘴里一苦,忙就偏了身子,要吐出来。萧覃衍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接了萧九辞嘴里吐出来的混着口水的咀嚼物...... 萧九辞忙接过南予递过来的帕子擦嘴,这才察觉自己将那混着口水还嚼碎了的东西吐在了萧覃衍的手心上。 场面顿时陷入一度的尴尬...... 萧覃衍怔愣着,也不知该将手里的那一小坨东西扔到哪里,萧九辞反应过来,慌忙将自己擦嘴的帕子就给萧覃衍擦手:“没事,没事...我给你擦...擦干净哈。” “哈哈...你看你小子...还真的是什么都敢接哈。”萧九辞尴尬的笑着,脸上都快热的出汗了。 萧覃衍也没嫌弃萧九辞,任由着她将手心的污秽包起来扔到南予拿过来的渣斗里。 “行了,自己再去洗洗吧。”萧九辞盯着萧覃衍面无表情的脸说话。 “好。”萧覃衍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对于萧九辞倒是乖顺至极。 萧覃衍起身出去了,萧九辞抬膝坐起盯着他出去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的不知在想什么。 “侯爷,刚刚萧塞将军派人来报,说今日发现了北塬探子出现在晋安侯府周边的动向。”萧青进来禀报。 萧九辞半卧在软榻上,眸光微闪:“是嘛。” 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杀意,她可还没忘记那晋安侯府去年是怎么侮辱父亲的,那叛军李众可就是老晋安侯安肆的手笔,皇帝装聋作哑的不管,可她还没有忘记啊。 她如何能叫晋安侯府好过! “本候记得那安钶轼这几日常去万香楼找琅娘子,趁着今夜安轲轼出门,引那北塬人去烧了晋安侯府的后院。到时候姬妾通敌,谣言四起,最是可笑!” “再过几日,趁着夜色,将安轲轼乱街打死,倒也有个名头。” 萧九辞悠闲的喝着果茶,眼中却尽是狠意:“这事就交给那个塔木赫去做,这事办的好,本候保他父母妹妹安享晚年。若是办砸了,到时候可别怪本候心狠了。” “是。”萧青得了令,便行礼退下。 萧覃衍回来时,就见那萧青已经出去了。正好听见南艾问萧九辞:“侯爷,那塔木赫可信吗?” 萧九辞凝眸扫了她一眼,启唇道:“可不可信,在利益性命面前不值一提。如今草原都在本候手里,他的父母妹妹一辈子受贵族部落欺负,想不想谋一个好的生活,就得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听了这话,南艾想想也对。她也是听别人说的,说塔木赫的妹妹塔木珍几年前被阿氏烈部落的士兵破了身子。讨公道无果,一家子当年还被部落赶到了草原最贫瘠的地方。 若不是年关时,塔木赫被他们擒了一次。为了保命答应投靠侯爷,虽不知话有几分真,但侯爷还是放他回去了。 第236章 晋安侯府走水 下午日头快落下时,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赶着上街买菜。 有路过的小贩,也有大户人家采买物品的下人,甚至还有三三两两的官员路过晋安侯府门口,基本上都是刚从城外校场回来的武将。 晋安侯府的后门那里,先是飞出来一件鲜红的女子肚兜,然后便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狼狈逃出的安钶轼。 紧随其后便是一句怒吼:“要死就赶紧去死吧!” “我儿子乃状元之才,若是因你失了名声!你就真的死在外面不用回来了!”晋安侯夫人秦氏一声咆哮声震惊整条街,甚至于吓走了后院窝着的一群乞丐。 “你!你简直愚不可及!如此蠢钝如猪,怎配本候的正室!如今你对本候至此,明日本候就休了你!”安钶轼也不甘示弱的泼妇骂街般回嘴,一边捡起那件扔落在地的肚兜,其实心里没底气的打颤。 “好啊!为了个贱人你要休了我!行啊!你如今能耐了,不管我们娘几个人的死活了,我明日就带着苏儿和宝珠回娘家去,与你再无瓜葛!”秦氏大喊大叫着,就叫人将门关上,不给安钶轼最后一点体面。 日落西山的时候晋安侯夫妇在门口大闹一场的笑话就在京中传开了。人人都说那晋安侯夫人是个凶蛮的河东狮吼,母夜叉一样的妒妇!却鲜少有人说安钶轼是个贪恋风尘美色,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当然萧洵不会放过安钶轼的,没人指责安钶轼,就安排人轮流指责就是了,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另一边晋安侯府附近的后巷里,一群穿着乞丐服的人窝在一间破乱的小杂物间。乞丐们脸上抹的黑乎乎的压根看不清正脸,身上披着破乱不堪的衣裳,里面的里衣却是北塬人常穿的桑麻布料。 黑暗之中的那双眼睛黯神无光,可那眼中却意外的透着挣扎与希望。装了两日的乞丐,窝在路边佝偻着身子,实在是让人身上难受。那人站直身板时,身材的如同北塬人一样很高大。细看时,那肩身似乎有些不一样高低。单看年龄已过弱冠几许,脸上生着些许胡渣,这个名叫塔木赫的北塬士兵,看着像个邋遢懒散的大汉。 “赫,你看刚才那娘们如何?”角落里那贪婪洞窟一样的眼睛亮的吓人,靠着塔木赫的普通北塬士兵名叫阿达林,是军中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塔木赫平淡无奇的回了一句:“大舜的女人,生的倒是比北塬的女子美韵许多。” 说着,塔木赫移目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果然今儿被喊着一起去晋安侯府后门蹲着是没错了。鱼儿已经心动了,这次的事情若是成了,阿母阿爹阿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阿达林兴奋十足的哈着气,蹲在角落里搓着一双粗手,试图怂恿塔木赫与自己同干一件大事:“你双十好几还没成家,那可尝过女人的滋味儿?” 塔木赫听出他的意思,也没露出恼怒的神色,只漠不关心的说道:“你想去就自己琢磨,可别拉上我,我对这事不感兴趣。” “嗐!你这人......”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女人看着凶煞,可不好摆弄。若是要干,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多带两个兄弟,要快活总要一起快活才对。”黑暗中塔木赫笑的阴险,总与他这张老实的脸有些不符。 阿达林听着塔木赫的话陷入了思索,是啊,夫妇两个刚刚大吵了一架,那男子外面有了女人定是不会回来。正好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兄弟几个火气正旺着没地方泄火,这机会可不就来了嘛。 阿达林眉头一转,就一脸猥琐的起身找别人去了。 塔木赫见状,心里琢磨着等消息一确定,就将消息递给那人,到时候也好心里安心不少。识时务者为俊杰,堂堂一侯爷,要权有权要财有财的,这个靠山倒比破落部族来的强。 夜里,风吹在这穿破衣服的身体上还是有些冷的。塔木赫一脸倒霉相的又被安排在晋安侯府的后门蹲守,和他同行的还有几个人。 这次提前入京的只有十几二十个人,他们八九个在城西这边,还有几个好像在西北方向。这些那个小侯爷的人估计都已经查到了,毕竟她的势力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 随着夜更加深了,夜色之中浓烟四起,暗七与萧青临空那树上枝梢,看着那一个北塬探子往后院探去。 跟在那北塬人的身后,一直到那探子进了晋安侯嫡女的屋子。萧青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连在屋顶顺着丝线往帷帘放烛火的时候,都多放了两把火。 那发丝一般的丝线可是浸过烛油的,往柱梁上的帷帘上一挂,一点就燃。燃起来的烛火也不是一般的烛火,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那滔天的火势可是会越灭越大,更何况,那丝线是浸了毒的。 今夜,就看那安宝珠的命够不够硬了。就算此次她命大,恐怕也难的是个健全的人了。 偏偏那人正火急火燎的按着佳人办事,连屋顶起火了也不知道,自然顾不上这么多。 隐隐约约的火光乍现,塔木赫微眯着眼睛装作睡去,将脑袋更深的埋进破衣领。 不远处的暗七跟着萧青办完事,悄无声息的离开晋安侯府前回头如鹰般看了那巷子里蜷缩着的人一眼。 直到离的远了,暗七才对萧青说:“青哥,我怎觉得那人方才察觉到了我们离开?” 萧青听了,迟疑了片刻,只说了一句:“我也觉得那人滑头滑脑的,若是有其他异样,直接办了就是。” “也对,不然被策反也是件麻烦的事情。”暗七毅然狠决的转身与萧青一同走了。 两人消失在夜色星野之中,没片刻功夫,晋安侯府后院的位置一度火光冲天。 “不好了!大小姐的院子走水了!” “快去喊夫人来啊!大小姐的屋子走水了!” “有没有人啊!” “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走水了!” ...... 第237章 完了 晋安侯府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随着火势巨大,塔木赫被同伴叫醒,混进晋安侯府救人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那会儿刚入夜时,阿达林就带着兄弟三个混进了晋安侯府。阿达林进了府就与同伴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猎物。 一早看中的秦氏,阿达林哪里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在屋里的死角蹲了一个时辰,才等到秦氏从前院回来。三两下放倒了秦氏屋子里的两个嬷嬷,秦氏吓的只闻到一股强烈的汗馊味,还没叫出声,就被大汉拿刀吓了个哆嗦。 阿达林拿刀强逼式的抵着秦氏美韵的脸蛋,就逼着秦氏与外头的人说:“本夫人要歇下了,没什么事别让人进来打扰。” 秦氏话一说完,阿达林蛮横的扛着秦氏就要进里屋。将人一把摔在了榻上,不等秦氏一声惊呼,就猴急的想动手。 转头一想到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万一醒了会坏事,阿达林去将那那个婆子捆起来之前,还是谨慎的威胁了秦氏一番:“只要你今夜侍候好了爷,爷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是耍滑头,外面可有好几个都是爷的兄弟!” “我们北塬的汉子绝对让你站着都舒服,比你那窝囊费丈夫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夫人正值虎狼年纪,想来也是孤寡许久了吧,正好今儿爷来提点提点你!”阿达林将两个婆子捆在一起,往两个婆子嘴里塞了不知道哪里拿的破抹布,这才放心。 半个时辰多过去了,也不知道别的兄弟得手了没有。反正秦氏这怕死又半推半就还欲拒还迎的感觉让阿达林无比的有自豪感。 后院的人来请秦氏时,哪里还叫的出来人呢。外面场面难以控制,里面两个人还混在一起,对外面的事似乎是一点都没察觉。 小厮和婢女们在屋门口喊了半天,要不要冲进去喊人和会不会出事之间中犹豫不决。最终喊人无果,婢女们又不敢去叨扰晋安侯府的老夫人,毕竟自家夫人的屋子就在眼前。 两个婢女冲进去的时候,一入内堂就看见那惊为天人的名场面,当即便吓的瘫坐在地上,一嗓子叫破了天。 “啊!” 两个婢女的惊吓声贯穿了整个房梁。吓得外面一群小厮冲了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结局很难收场,被两个丫头一喊,秦氏那一言难尽的样子被众人撞破时,羞愤的更加找不到东西遮挡自己。 那狗爬钻桌底的模样,实在丢脸。这当众被人看光,小厮倒是觉的刺激又当够了看客,一边觉得心中,一边害怕被主子处死。可怜了那几个婢女,心里默念心经,都压不下去那份惊恐。 没几息时间,那阿达林惊慌之下准备逃走,却被小厮拦住看到了脸,偏生衣服和刀全扔在了榻上。只好慌忙打了几个小厮,这才匆忙逃走。 这事大的压不住,外面来人救火,后院被围的水泄不通。小厮和婢女为了保住性命,趁乱逃出了晋安侯府。 这事当晚就被传的人尽皆知,三个北塬人进晋安侯府,一个得手了侯夫人,当场逃出晋安侯府。一个得手了嫡出大小姐,却被活活烧死在了闺房内,另一个迷了路未得手就被打草惊蛇躲进了假山后面,后面趁乱也逃了出来。 当晚,晋安侯安钶轼被老夫人的人从万香楼叫了回去。秦氏衣衫凌乱的在寿安堂跪着,哭个不停。 家里还有个失火被烧的嫡小姐,一看那安宝珠的模样,也是和她娘如出一辙的货色。人还在昏迷不醒当中,火烧之肩身以及左脸侧面,血肉模糊中,就算医好了,这辈子也算是完了。再加上那身上尽是朵朵梅花痕迹,不用老嬷嬷验身,老夫人再看一眼孙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又不能真的一狠心就不管这孙女,一气之下递了牌子去宫里请太医。当时已经是深夜了,就凭败落的晋安侯府,哪里请的出来太医。 最后请了都城的刘大夫去看,一看躺在床上已无生气的安宝珠。刘大夫摇摇头,面上尽是惋惜,最终还是给上了药。 晋安侯老夫人动怒之下一病不起,这烂摊子就丢给了安钶轼。安钶轼是有苦难言,面对着秦氏,又是让人请了家法,生生的将她吊在祠堂面前打了一顿。 就算是安侥苏跪地哭求,安钶轼也不叫人停手,最后打的秦氏满口吐血,已经伤及肺腑,快去了大半条命。 自己嫡女被破了身毁了容。都是因为发妻红杏出墙偷人引起,这让安钶轼如何不气,心中如何不痛啊! 这事在京都都传开了,晋安侯府可谓是京都前所未有的不知廉耻第一世家。 第二天传到萧九辞耳朵里的时候,萧九辞肃容淡漠,只说了句:“对付小人有小人的办法,虽是不道德了些,但总归是有效的。” 萧九辞坐在高台,纤细的手执着一册兵书。不施粉黛也难掩这惊人玉貌,肤若白玉凝脂中透着一丝粉红,好看极了。 “侯爷早该治他们了。”南苏在一旁愤恨的碎碎念。 萧九辞听着却沉默不语,倒是一旁的南予接嘴:“若不是他们当初那样过分,如今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不过晋安侯府里住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这吃人的京都也做不到谨言慎行。” “就是,还以为自己命比公主呢。也不想想,就算是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们侯爷那也是要皇后娘娘礼让三分的贵人。晋安侯府得罪的人多了,恐怕连下刀子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吧。”南苏得意的像个小孔雀。 萧九辞微微皱眉,移目扫了一眼南苏,教训道:“慎言!” “是。”南苏稍稍低下头,闭了嘴。 半晌过后,萧九辞起身走到大堂门口,霞光照了她一身,那红衣显的格外贵气。微挑的眼尾带着傲气对上热烈的阳光,萧九辞整个人带着光,很是迷人。 萧覃衍站在她身后,目光看了她许久。 第238章 皇帝召见 翌日,晋安侯府彻底沦为了京都的笑柄,晋安侯府秦氏被请家法没了半条命,躺在床上只简单上了药并没有医治。 听说昨夜晋安侯便一纸休书将秦氏休弃,第二天就让人一架简陋马车将秦氏送回娘家忻州,并写信告知忻州秦知府他女儿干的好事。 京兆伊接到晋安侯报官,亲自带人上门查案。晋安侯府里的小厮讲述看到贼人的脸,并不是大舜人。那背上还纹着狼图,看着很吓人! 而且那奸夫的的衣裳和凶器都留在了榻上,那破衣裳又破又脏,唯有那件里衣似乎有些许不同。就那把匕刀,都能一锤定下真相,就是北塬细作所为。 反正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安轲轼也是豁出去了,面子里子也都不要了,直接告上了金銮殿。 皇帝两鬓的白发又多了些,头疼病都被气的犯了。御林卫已经出动,全城严查。 两日后,这一日气候尚好。 御林卫抓了三个细作,可还是没有抓到放火烧晋安侯府的刺客。晋安侯带着家中长子,连续两日守在宫门口左边,一上朝就开始敲登闻鼓。 皇帝烦不胜烦的将父子两个扣留在了宫里,等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了,再放人回去。 昨夜里下了一场雨,倒是添了今日天气的凉爽。正好下午就是北塬使臣进京的时候了,礼部尚书魏世礼与一些礼部的小官在景城门口侯着迎接。 准备北塬使臣一进京,就先领入宫中。商量一下关于北塬细作的事情,说的好听是商量,实则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反倒是萧九辞乐的清闲,她就坐在家里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好戏就要开场了。 偏偏不知怎的,皇帝这心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大中午的就派人来南川侯府请萧九辞进宫一叙,理由是皇帝许久未见南川侯。 萧九辞处变不惊的让逐叔送郑坤老太监出门后,就亲自去和沈琉说了一声这个事。 沈琉还担心着呢:“是不是被查到了?” 萧九辞抬脚一坐,实像个纨绔子弟,唇角勾着不羁的笑,满面都是傲气:“母亲不必担心,这事岂是这么好查的。” 再说了,那安宝珠的闺房都烧光了,除了一具烧焦的北塬人尸体,还有什么蛛丝马迹能查的到。 萧九辞表示自己丝毫不慌。 沈琉稍稍安下心来,可心中还是担忧的很。萧九辞见她这样,才正经起来轻声安慰:“查不到我头上,萧青办事,母亲还不放心嘛,您尽管放心等我回来。” “那好吧。”沈琉眉头依旧没有绽开。 “行了,儿该进宫了。”萧九辞起身整理整理衣领,带着几个人就出发了。 萧九辞今日这一身红金凤凰鳞光纹的马面裙很显腰身,一直到脚踝处的裙摆绣着金色的凤凰飞天,裙尾用银兰色的绣线修鳞纹,还带些点翠工艺,阳光照射下鳞光闪闪。上身也是简单的淡金锦中衣,衣袖和衣领边都用金丝线绣着山河映画。外披一件红金点翠比甲,头戴一顶金白玉冠,贵气十足中又显得有些休闲。 这绫做的衣裳细软舒适,萧九辞走起路来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衬的更是唇红齿白,明眸皓齿。 就连萧覃衍几人穿的黑马面裙也是锻做的,裙摆稍微短些,褶子也少些,里面穿的也都是黑裤,那上面绣的缠花暗纹冷意十足。上身黑色的圆领袍子也是别的金扣子,比勋贵府邸的侍卫穿的都好多了。 萧九辞带的人也不多,就带了南艾和萧覃衍两个人。三个人骑马进宫时,一路上也没有遭到阻拦。 进了宫之后,到了长清宫门口,就下了马。将马交给内侍后,走上长阶,站在金殿门口等待宣召。 萧九辞长立于高台之上,俯瞰着阶下华奢,观赏着天边红日,一样的云彩。 “侯爷,皇上请您进殿。”郑坤弯着腰出来时,很是恭敬。 可萧九辞依旧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进了金殿。 金殿之上,坐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那鞋底板一样拉的老长的脸,简直看不出来一点仁厚,唯有的就是那点皇帝的威严罢了。 大殿里还跪着慢慢恨意的晋安侯和他的嫡长子,边上高台赐了四把椅子,也不知还有谁要来。 萧九辞肃着一张脸,双手抬于胸前叉合,拇指相对,弯腰给皇帝行了个揖礼:“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皇上。” 萧九辞直起身子,就听见上头浑厚的声音响起:“小侯爷年幼,赐座!” “谢皇上。”萧九辞不卑不亢的在谢一礼,就直着身子坐在了其左边下首。 萧九辞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安钶轼,竟发现这屁人正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余光发现那安侥苏也是眼含深情的望过来,萧九辞装没看见似的端坐着,微微颔首喝了口茶。 皇帝严肃着眼睛,目光烈烈般的盯着台下两父子看。看到这两人的表情,真是无奈加愤怒。 正好这时候,左相和右相也到场了,两人一齐向皇帝行礼:“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萧九辞坐在那里,看着这两位权臣齐声行礼,倒是难得的和谐场面。 “赐座!” “谢皇上。” 两位丞相一同坐在了右边,当然是左相更靠上边皇帝一点。萧九辞的左手边还有一个位置,还有人尚未到场。 太子也是身着明黄,踏着步子从殿外进来时,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儿臣见过父皇,父皇金安。” “路上马车坏了,正好碰见了姨母和表妹来看望母后。这才耽误了,还请父皇见谅。” 皇帝面上笑意淡淡的,眼里也是流露着父慈:“无事,先坐下吧。” 萧九辞微微低头,不禁眉眼带笑。怎会这么巧太子的马车坏了,还遇上永昌伯府的母女两个。 按道理说,区区一个永昌伯爵的嫡女,是配不上太子妃这个位子的。可当今左相年纪大了,却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毕竟是亲戚,就该亲上加亲,才能让太子不忘本。 萧九辞想想都觉着可笑,本就是订过亲的太子妃了,若这般猴急的往上凑,被人发现了,倒是显得无脑了。 况且,再是亲外祖,那太子为君,你为臣。想控制君上,凭薛桉祖的脑子,确实是想多了。 第239章 大小问题 萧九辞面色淡漠,沉稳肃静的端坐在位置上。太子起身看了她一眼,也并没有觉的惊讶。 随之,皇帝开口道:“时辰也到了,让人备膳吧。” “是。”郑坤恭顺的下去准备。 皇帝面上带笑,今日恐怕没什么好事。 果然,皇帝开口了:“晋安侯带着长子先下去用膳吧,等北塬使臣入宫,朕自会传召。” 晋安侯抬头颤颤巍巍的望着皇帝,满脸的沧桑与苦楚。那不甘的眼神却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只好答应:“那臣就先不打扰皇上了,还望皇上替臣做主。” 然后,晋安侯跪在那里未起身,却又偏了个方向朝着萧九辞一拜,接收到萧九辞不悦的目光时,身子又忍不住颤抖了两下。 结结巴巴的就跟萧九辞说:“还请…请南川侯为晋安侯府仗义执言。毕竟,我们曾经也算是姻亲啊!” “哈?”萧九辞勾唇轻蔑一笑,又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的眨了眨眼。 随即又皱起眉头,眉眼微蹙的模样摄人心魄,微微上扬的嘴角冷意四显:“你怎好意思开口?” “本候若是你们家,恐怕都得避着本候走。你晋安侯府趋炎附势,墙头草一般的小人。本候可没有忘记我父王尸骨未寒,你们出言侮辱的那副嘴脸!” “你们家的事皇上自会为你们做主,与本候何干!本候不背地里使坏就不错了,还想着本候能帮你们?真是笑话!” 萧九辞言辞犀利,今日她就是来看笑话的,怎么了? 谁敢说她一句不是? 她就是满脸都写着“记仇”,怎么了?嘁!真的是什么不要脸的人都有! 皇帝冷眼看着安轲轼那颓然的嘴脸,心中恼火的很,立马就赶人了:“来人,送晋安侯父子下去歇着吧。” 安侥苏满目颓然,毫无生气的盯着萧九辞看。直到御林卫与内侍进来拉他们。 父子俩个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这么走了。 “小侯爷这气性还是如此啊!”皇帝横着眼睛,笑的有点假。 萧九辞却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起身向皇帝拱手一礼,铿锵有力的说道:“承蒙皇恩,才得以如此。九辞尚年幼,只知道生而为人,需将忠义!晋安侯府的大公子先前确实是臣有过一纸婚约,可他们暗度陈仓,先勾搭贤容郡主,后出言侮辱臣的父王,是乃不忠不义!此等不忠不义的人,臣不屑与之为伍!” 敛起眼中的锋芒,直道:“臣心直口快,望皇上恕罪!” 皇帝听萧九辞说这样的话,心中舒服很多,不免朗声大笑,这萧九辞倒是比她的父亲更识时务! “武将有些气性,实属正常!爱卿也不必端着,以前该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是。” “朕今日在偏殿摆宴,各位爱卿,走吧。” “是。” 长清宫很大,宣政堂是上朝的地方,后面除了内堂就是另外一个行政堂,在过一个门是皇帝休息的地方,加上摆膳的东殿和听乐赏舞西殿,还有好多殿…… 御膳果然闻着是色香味俱全,可惜此情此景,萧九辞并没有胃口来吃这顿饭。 她大概想到了皇帝为什么要召她入宫,下午北塬使臣进宫拜见时,她作为这次战役得胜主将,对于手下败将是有威慑作用的。也有可能皇帝想把她推出去,解决这次北塬细作入城作乱的事情。 萧九辞慢条斯理的吃,难得的娴静又有规矩。 太子望着眼前的这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微微低着头,那眉眼如画,肌肤胜雪的样子,忍不住触动了心神。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安静的吃着内侍给自己布的菜,什么都不想。 萧九辞是萧骁御唯一的血脉,萧骁御是大舜战功赫赫配享国寺的肱骨之臣,他身为储君,不能做出不义之事,是不能胡思乱想的。南川侯自己也已经落话,说是要招婿上门,延续侯府的血脉。 “再过五日便是学子乡试了,城中的秩序还是要严加管教。邻国使臣也都入京,太子身边也还是需要多加点人手。”右相谈及大事,毕竟是一国储君,对于安危总要重视再重视。 太子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也认同般的点点头:“是该如此,等会回东宫,朕让御林卫左统领带人亲自跟你一个月。” “谢父皇。”太子谦恭谢过,温文尔雅。 萧九辞闷头吃自己的,只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没主动开口说话。 这饭桌前就她一女子,还是别开口了,免得麻烦。 饭后,萧九辞闲来无事,也不想听染这么多朝堂琐事,就和皇帝知会了一声,离了殿内。 金殿上沉闷的气氛实在是压抑,让人受不了。 站在廊外看这宫里的风景,倒是宏丽。身边的少年初长开,长身而立,血气方刚。 萧九辞回身倒靠在栏前,两条手臂就这样闲散的撑在栏上。微微抬头眉眼带笑的盯着萧覃衍看,眼神明目张胆的带着探究:“阿衍,你说你这小子,到底是年长于我,还是年下于我?” “怎就我养了你一年不到,这身量就生的如此挺拔了?” 萧覃衍正儿八经的站在那里被人这样看着,也不觉着有不妥之处。几乎没有脸红没有犹豫,就回道:“那侯爷想如何?” 萧九辞不知道,她认真看一个人笑的时候,那眼神真的很撩人:“本候在想你这脸与你这身材,怎就是白嫩嫩的硬汉。若是再稍稍黑一下,那看着才坚朗。其实你看着真的比本候大,只是乎资质不如本候聪颖。” 萧九辞那灵动且自恋的小模样让萧覃衍看的失了神,不自觉的上前一小步,又离萧九辞近了些。弯腰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就贴着萧九辞的耳边说道:“我本来就比侯爷大,而且军中的人都说阿衍生的大啊。” “硬汉不硬汉的与黑不黑可没关系,难道侯爷不喜欢我这张脸吗?” 许是他贴的太近,萧九辞觉着耳朵又酥又软,便伸手抵着萧覃衍的胸肌处,抬眸继续笑道:“你生的大不大,我怎会知晓,莫不是你提前给别人看过了?” 萧覃衍听的一头雾水,这还需提前给别人看?他人就站在这,肉眼可见的身姿健硕,别人都说他看着比别的少年大个一些啊。 见他思索的样子,萧九辞扫了他一眼,便又转过了身子:“嘁!” “看过就看过了呗,这个问题还需想这么久。” 第240章 凭栏逗月 隔得不远,萧九辞听见了远处的脚步声,却并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随之一道男声打破了这份不怎么默契的寂静:“真是许久不见南川侯了,南川侯这妖冶的风姿依旧这么摄人心魄!” “要说还是大舜的民风开放,要不这金銮殿外南川侯怎敢当众挑逗自家侍卫。” 萧九辞正对着栏靠着,笑意不减的望着北塬大王子布鲁原廓挂着挑衅的表情,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他身旁跟着北塬的樊舴亲王,身后跟着数位随从。 “闲人一个,不打扮打扮看着都不比大王子女气了。”萧九辞开着布鲁原廓的玩笑,眼瞧着布鲁原廓的眼底就沉了一些。 萧九辞说的是实话,比起北塬一母同胞的三王子,大王子那身材确实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再加上他那脸没什么血气,总感觉他如地窖里的毒蛇,阴毒之下更显女气。甚至于她都怀疑,等自家阿衍长成的时候,会不会比布鲁原廓都健壮一些。 樊舴王倒是一如既往的狂野,比起布鲁原廓看的顺眼许多。至少看着,就是个蠢人。 一旁的樊舴王看着侄儿被嘲讽,就要上前好好教训萧九辞,只可惜腰间的刀还没拔出来,就被萧覃衍顺势挡在萧九辞面前,上前横剑立在了樊舴王面前,出言警告:“退下!” 那少年的眼神坚毅而霸道,背上背着的那把重剑,彰显着强悍的实力。虽然看着年纪不大,恐怕也是很有实力的人。见状,布鲁原廓拉了一下自家王叔:“御前拔刀不好,王叔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萧九辞不羁的笑着,倚在栏边探出一点脑袋再将挡在自己面前的萧覃衍拉开,再嘲道:“还是大王子识时务,樊舴王爷年纪大了也还是看不清形势。” 站在一旁的内侍见势不对,连忙看向一旁的礼部尚书魏世礼,可魏世礼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拉架的意思。 樊舴王一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模样,脸都快气绿了。张口就怒道:“黄口小儿,如此大放厥词,就不怕日后......” “王叔!”樊舴王话还没说完,就被布鲁原廓立声打断。 看到这一幕,萧九辞忍不住笑了,抬手搭在萧覃衍的手臂上,神色瞬变:“你们真的是记打不记疼啊,本候今日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肃正敛容,秉公声清:“南川侯府从来不出废物,就你们看不上的这个毛头小子,那是我南冀军中不输副将的猛将!别看不起他年纪小、只是个侍卫。你们北塬先锋、前卫、不说士兵几百,就你们派来刺杀本候的顶级死士,死在他刀下的也都数不清了!” 再看看身后站着的南艾,萧九辞继续说道:“本候一个女侍卫,都能顶朝廷一个副将!王爷下回开口,还是得想好了再说!” 说着,萧九辞冷笑一声:“否则的话,本候也不能保证你们能不能平安的回到北塬。” 不等樊舴王气的火冒三丈准备打架,萧九辞扭头就带着萧覃衍和南艾走了。 这等口舌之辩,她懒得争,布鲁原廓还是留着和皇帝解释去吧。 也不管皇帝有什么事情召她入宫,萧九辞带着两个人就去了金殿,拱手就瞎说:“先向皇上告罪,臣刚刚在殿外突觉身子不爽利,恐旧疾复发,得先行回府了。” 听完,皇帝的眉头一皱,装出很是担忧的样子:“快去请太医!” “身子不舒服,还是得赶紧医治。” “谢皇上关心,还是不劳烦御医了。只是有些心梗,臣府里备着有丹药,服了就好了。” “那就好,那你先回去吧。好生歇着,下次在进宫陪朕说话。” “是。” 再行一礼,萧九辞带着人就离去了。那不悦的脸色愣是没给谁一个笑脸,再加上殿前那北塬使臣站了一堆,谁还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路上,萧九辞骑马迎面遇上了泽疆平阳王的马车,想也知道这泽疆的人这时候来宫里,无非就是为的那个事。 叶明齐的马车过去的一瞬间,萧九辞的马速慢了些许,随着回眸看了一眼南艾,南艾就知道主子的意思。 水搅得越浑,她越自在。朝廷越需要南川侯府起震慑力,不管是北境还是京都,他们也好办事。 等她羽翼渐丰,管他什么天王老子,谁都别想再压着她! 出宫之后,萧九辞没有立刻回府,径直去了金玉楼。 萧九辞忽然抬头,在二楼雅间的门口看见了那个满书生气的少年郎魏询。 “您来了。”金叔放下毛笔,笑容满面的从掌柜台里迎出来。 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然后径直走上楼梯,进了魏询守着的雅间。 见到萧九辞,魏询笔直的身体弯下去向她行礼:“见过侯爷。” “嗯。”萧九辞声音清冷而肃穆,带着武将的冷硬。 萧九辞本来跨进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想起在宫里听到的事,扫了一眼那看着满腹才华的魏询,眼神很是凌厉:“还有五日便是乡试,不知你可有把握?” 魏询显然没反应过来萧九辞忽然问起他这个问题,还楞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忙回道:“有。” “可能中?” 魏询猜不中萧九辞为何这样问,只诚实的回答:“九成把握。” 听完,萧九辞笑道:“那就祝君此战青云平步。” 魏询心里有些惶惶惊喜,很唐突的站直身子,看着小侯爷的眼睛里瞬间涌着亮光:“乘侯爷吉言。” 萧九辞浅笑着进了雅间,单纯就是问了两句,并没有别的意思。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萧覃衍一皱眉,路过魏询时,那如光电撞火上眼神扫到魏询身上,让魏询心中莫名的心虚。 再等金叔亲自前来伺候萧九辞时,萧九辞对金叔说:“放门口那个秀才回去好好温书吧,上工不差他那几天。” 金叔应下,却满心不解:“侯爷为何屡屡帮他?” 萧九辞淡然一笑,放下茶盏,只说:“于我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于他却是铭记于心的帮助。一个带着胞弟科考的学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若他能平步青云,以后朝堂未必没有他一席之地。” 这下,金叔才明白了。 天下寒门学子万千,民声若聚,浩浩荡荡,可平山海。 第241章 埋线 金銮殿上三方吵得不可开交,从口水战打到了人肉混战。场面相当混乱,相当的精彩。 那平阳王揪着北塬大王子的衣领不放,吵架的时候吐沫星子喷了人家一脸。非要人家给他横死街头的侍卫一个交代,闭口不提那几个侍卫乔装成乞丐去探听南川侯府的事情。 可北塬没做过的事情,布鲁原廓哪里会认。正当樊舴王想动手的时候,皇帝就把那安钶轼父子给放出来了。 安轲轼那鬼哭狼嚎的站在金殿上,直接就是超常发挥:“皇上,求皇上做主!” “他们北塬人狼子野心,人未到京都就派了细作前来。害臣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简直是罪大恶极,欲搅大舜朝堂不宁、家国不安啊!皇上!” 叶明齐见状,也赶忙上前弯腰行礼,直呼:“大舜陛下,还请大舜陛下为臣下做主!臣下八名侍卫横死京都街头,尸体惨状惧怖,凶手手段残暴。有人当街看见他们北塬士兵进城行凶!” 樊舴王实在气不过泽疆胡乱攀扯的小人模样,说着话就莽撞的推开侄儿就打了叶明齐:“你他娘好意思讲!你这老狐狸怎么不提你那侍卫去南川侯府蹲着干嘛去了!明明是自己还打着大舜的主意,故意杀了自己人,贼喊捉贼闹了这么一出!怎好意思再攀扯这些!” “真是不要脸面的老豺狼!心思狠毒就罢了!要耍狠,你也不看看你爷爷是谁!老东西!” 叶明齐也不是吃素的,与樊舴王赤手空拳的在金銮殿上打了起来:“简直无稽之谈,北塬战败在先,派细作进城杀人就是动机!你们杀了人证据确凿,就算不认又如何!” 一拳击在叶明齐腰侧被他躲了去,樊舴王冷笑:“你儿子毒死人家老爹,她老爹又砍死了你儿子!叶家祖坟刨光了也找不出一个磊落之人!好意思和老子谈证据?你也不看看谁信你!” 叶明齐恼羞成怒,化拳为爪抓穿了樊舴王的胸衣。樊舴王不甘示弱的铁掌拍扁了叶明齐的冠帽。两人脸上挂彩,谁也没捞到好,那模样狼狈,衣衫破碎,没打死人都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甚至于砸断了台前的两把太师椅,那椅子腿都飞插在了皇帝的龙案前。那被武力值扬起散落一地的奏章从皇帝眼前甩过,惊呆了皇帝这么多年的耐心。 安轲轼又疯又痴的抱着北塬大王子的大腿,要求他赔偿,要求他给晋安侯府一个交代。那手一边不老实的去扯大王子腰间的美玉,去扣那腰带上的宝石。 偏偏布鲁原廓推也不是,打也不是。毕竟这里是大舜,当天子龙颜殴打他们侯爵,这不是比直接认罪还直接来。 安侥苏一介文人站在旁边也不好拉架,只见自家父亲那眼珠子就盯着人家王子身上的东珠,那目不转睛贪得无厌的样子实在直接到不能直视,实在丢脸。 只能尴尬到挤眉弄眼,连连摇头。 场面一度难以收场,最后皇帝也不顾脸面了,躲在太子身边,当场气的大叫御林卫,进来拿人。 这事传到萧九辞耳朵里的时候,萧九辞在屋子里笑的都快岔气了:“皇帝的脸都快气绿了吧。” “听说金銮殿上能砸的几乎都砸光了,那龙案都被砸了个洞。”萧洵接过萧九辞亲手递过来的葡萄,直接吃进嘴里。 萧九辞看他一眼,问道:“西北运过来的葡萄,可还甜?” 萧洵笑的阳光:“侯爷给的,自然怎么样都甜。” “你这嘴和南苏有的一比。”萧九辞提起那个丫头,又忍不住看了萧洵一眼。 只见萧洵如同往常一样笑着,并没有什么不同。 萧九辞正经的坐直身子,神色肃穆的说道:“等会你去逐叔那里领五十万银票,本候接到密报那荆州鄂东泰源里里面只要越过后面的山丘,后面那座荒山山背以脊里处有巨量的铁矿,外面是少量的石矿。” “你亲自带一队精兵,连同荆州那边我们自己私下里的商户,买下那边的荒山和山丘。对外就说开采石矿采玉,之后本候会派人去采铁矿制成兵器,就连着我们自己的码头送到北境去。” 萧洵听完侯爷的话,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么大的差事,不能有半点差错:“是。” “嗯。今夜就出发,行迹隐着点。”萧九辞不咸不淡的说着,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是。”萧洵接到任务后,就轻声退下了。 如今的关节眼的上,大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南川侯府的身上,这事就该这时候办。 萧九辞将茶盏放下,身子向椅背躺去。 闲来无事,又抬手:“南艾,你去把南苏给我叫来。” “是。” 没一会儿,那姑娘抱着几个账本就过来了。 “南苏见过侯爷。” “免了。”萧九辞随意摆手。 “本候自己私房还有多少银子?”萧九辞捏着眉心,总感觉自己有点缺钱。 南苏伸出两根食指上下一对,萧九辞懵懵懂懂的猜了个:“十个十万两?” 南苏摇了摇头,眼神很是兴奋:“十个十万两黄金。” 萧九辞媚眼疑惑:“有这么多吗?” 南苏睁着圆圆的杏眼,自豪的确定道:“当然有啊,侯爷家大业大的,这点钱怎么会没有。再说了,这钱生钱的,自然是越生越多了。” “再说了,这还只是侯爷您自己的家底儿呢,都没算夫人和外家的。” 萧九辞心里算了算,这大概是一千多万两银子了。全京城加起来,恐怕连国库都没她那么有钱了…… 可养兵总是要费钱的,若是铁矿事成,这兵器倒是省下了。萧九辞无心这个天下,可她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总是要翻身的。 萧九辞眼眸微眯,对南苏说道:“院子里那个小书房,你以后进出都要上锁,也派两个人守着才行。底下的小掌柜每三个月轮着换上一换,账本都要看的仔细些。尤其是米粮铺子的,都要用的自己人,每每出粮入北疆都要让各路盯着些。若是有几个出类拔萃不怕死的,可以拨去北塬做暗线。到时候名单报上来,本候细细看过再做决定。” “好。” 第242章 殿前失禁 经过金銮殿上这么一闹,皇帝也学着公正了一回。 一直僵持到晚上,种种证据摆在面前,北塬大王子也抵赖不掉。确实是他派进京都的细作干的,可是他也只是叫人先来打探虚实的而已。 就算闹出事情来了,这也不好直接承认他故意派细作来。 只能说这几个侍卫是解手时不小心落在路上了,这一路上也没碰到一块,谁知道他们比自己这个主子还先进了京城。 还做下了如此滔天罪事。 见北塬大王子认下这事,皇帝也就不说什么了。只问晋安侯想要什么补偿,晋安侯大言不惭的居然想要北塬大王子娶了安宝珠做正妃。 “本候妻女被毁,如今贱内已被休弃逐回娘家。这本候也不提了,你若是能娶了本候嫡长女为正妃,这事就......” “正妃?” “你...你真是好不要脸!”樊舴王气的拍案叫起。 “残花败柳之身,还敢肖想我北塬大王子妃的位置!” 布鲁原廓一口回拒! 他自然是不肯的,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给他做暖床的奴都不配,岂堪正妃? 这下就轮到晋安侯不答应了,“本候如珠如宝的闺女,遭人迫害,如今生死未卜,要你一个正妻之位又如何!” 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阳王非得在这会儿闹着让布鲁原廓也承认,是他们北塬人杀了他们侍卫:“先别说这个,本王那个事怎么算!” 可叶明齐又无凭无证的,就算喊破了喉咙,皇帝也不知道怎么越过来给他做主。人家北塬大王子不承认你能怎么样,你又没证据:“什么怎么算,你无凭无证的就想趁火打劫!倒打一耙,就是栽赃陷害!” 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到最后,布鲁原廓只能答应赔偿给晋安侯三千两黄金。不然再多的,他也没有了。 “你看这事确实是我北塬做的不对,但本王子乃正统嫡出,妃位早就由王室内定给了族群部落。况且这事本就是底下人做的,若是强行让本王子娶了安宝珠,你这晋安侯未免吃相太难看。” “再说了,本王子就算是远在北塬,也是听说了你大舜晋安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做派。本王子的侍卫不会无缘无故进府去扰你妻女安危,还说不定是你们做了什么事惹恼了我们的人,这才遭祸。” 晋安侯哆哆嗦嗦的指着布鲁原廓:“你……你!” “唉唉哎!说话就说话,你别指人。”布鲁原廓也有些恼了。 “说的对,不然这大京都怎么就你家遭祸,别人家都相安无事。还请大舜陛下明鉴,我们北塬可不是那等搅事精。”樊舴王反应过来,立马倒打一耙。 皇帝也很头疼,正想听听布鲁原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如就这样,本王子赔付你们晋安侯府三千两黄金,此事就算了了。不然,本王子也没有办法,我们也损失了一位勇士,实在不行,也只能将那位欺辱了你妻的勇士交给你,一命抵一命了。” 他是代表北塬来给大舜庆宴的,带了贡礼,手里的银钱可不多。再说了,之前战事刚过,能赔偿晋安侯三千两黄金也算可以了。 可偏偏那见钱眼开的晋安侯撒泼打滚,怎么都不答应,还破口大骂:“你们...你们这是欺负我们大舜没人了是吗?如此吝啬!” “那你想要多少?”樊舴王手握腰间备着的长刀,恨不得立马拔出来,砍死这撒泼妇女做派的小人! 晋安侯被嫡子安侥苏拉着衣角,但还是不死心的看了一眼横眉冷对的皇帝,然后哆哆嗦嗦的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本候,要...五...五千两...两...两黄金!” “锵!”剑身厚重的弯刀出鞘的声音。 “本王今日便杀了你,为我死去的勇士报仇雪恨!”樊舴王气红了眼,作势就要劈死晋安侯。 安侥苏连忙挡在自己父亲面前,大有要血溅当场之势。 “来人!”皇帝大声喊叫,他也害怕啊。 “护驾!护驾!”郑坤颤颤巍巍的尖声喊叫。 整个金殿凑不出一颗虎胆...... 御林将军翟至简带着几十个御林卫冲进来,正好看见北塬的樊舴王王爷手握刀柄,怒目圆睁的样子。 翟至简拔剑,厉声警告:“金銮殿上,还请王爷立马放下刀剑!” “否则别怪我们待客不周了!” 布鲁原廓抬手压在樊舴王举着弯刀的手臂上,低声提醒:“王叔。” 樊舴王心有不甘,可也不敢误了大事,只能愤恨的放下刀,插回剑鞘里。 “这次就放你小儿一条狗命!下次再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本王马上就一刀结果了你!” 樊舴王一番警告,晋安侯低着脑袋跪坐在地上,躲躲藏藏的钻到儿子身后。 没一会儿,金殿之上忽然传出一股热骚味...... 众人疑惑的低头到处看,只有晋安侯羞愤欲死的揪着自己的衣摆,越藏越往后的时候。叶明齐险恶的捂住鼻子,嗤之以鼻道:“大舜的侯爵可真是叫人开了眼,这么禁不住吓,竟然失禁了。” “这侯爵之位能传到你头上,祖宗的荫庇怕是都消耗光了。可真是给祖上武爵丢脸!” “本王可是记得你父亲老晋安侯,也是有两下子的,怎会瞎了眼把这位子传给你了。” 听了平阳王的话,皇帝上前一步看了看情况,脸色瞬间就变的难看起来。 樊舴王更是耻笑道:“大舜陛下还是赶紧把人拉下去吧,免得在这丢人现眼。” “省的玷污了这神圣奢华的金殿。” 众人越说皇帝越觉得丢脸,大手一挥就让翟至简先把安轲轼拉了下去。那拖曳一地的湿呼骚味,简直就是在打几个官员的脸。 啪啪作响!就连太子面上都深觉无光。 皇帝觉着不好意思,就对还在殿上的安侥苏说:“别再多说了,就按照大王子的意思赔个三千两黄金吧。你也先回去吧,回去多提点提点你父亲。” “这算是个什么破事!同一家出来的,怎么就和萧骁御相差那么多!” 听到皇帝斥责的话,安侥苏没说什么,直接跪安后,脸色难看的退下了。 第243章 国宴 为了庆祝大舜开国以来开疆拓土,这一日举办了盛大的开疆国宴。 全府城街上张灯结彩,百姓家中举杯同庆。远在边疆戍守的战士也得了难得那么多的封赏。 京都更是盛世奢华,皇宫之内金碧辉煌,气派豪华。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亲王侯爵、文武百官皆高朋满座。各府上的千金贵女都衣裙妍丽,就准备在这盛世难在的宴席上大放异彩。 先是鼓乐齐平,皇帝带着皇室族亲在前面,文武百官在后面,一起跟着开天祭祖,再到入宴后的歌舞升平。宴会上琼瑶玉液,八珍玉食,筹光交错间,无人不面带微笑,无人不祝贺皇帝在位期间,国土开辟新地。 更有人举杯高喊:“皇帝得此良将,如有神助!” 这马屁拍的皇帝心花怒放,还连连朝着萧九辞笑容满面。 反观萧九辞一身红金朝服处变不惊的坐在最上方首座,金冠珠玉加持,玉带红金加身,英姿飒爽之贵气,芙蓉惊人之玉貌。 身边坐着一身佛手黄华贵衣裙的美妇,就是雍容华贵的沈琉。她早已经是一品诰命王妃,眉眼盈盈处尽显富贵荣华,好不风光。 就连身边带着的侍卫,各个都是红袍圆领,身宽挺拔,英气逼人。侍女嬷嬷们也是缎锦着身,各个容光焕发。 如今谁人不羡慕南川侯府位极人臣,权势滔天,满身都是泼天的富贵。现如今萧九辞稳坐高台,谁又敢在萧九辞面前说一句:女子之身,远不如儿郎? 萧九辞自顾自的喝着果酒,酒没了就让萧覃衍在一旁倒。少年面如冠玉,一身红袍,正午的阳光照下来时,他面带红霞,侧身给自己倒酒,那英挺的鼻峰乃至侧颜都甚是好看。 台上献舞的是那贤容县主,帮着弹曲的是宁远侯府的庶女尚依依。舞蹈歌曲姿色两女皆平平,唯独贤容县主那腰看着确实是软。 萧九辞盯着贤容的腰出了神,扭头问萧覃衍:“你觉着她跳的如何?” 两人凑的及近,但两人未曾察觉有何不妥。 萧覃衍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眼神淡如清水:“阿衍欣赏不来。” “嗤!”萧九辞轻声笑着,扭头看萧覃衍那一眼都快出丝了。 沈琉在一旁坐着,也不出声提醒女儿。她倒是觉着,萧覃衍这孩子挺好。 人老实,话也不多,还衷心。 萧九辞与太子坐于一侧,太子在第一排坐着,对面坐着顺安王爷和樊勤王。萧九辞正对面就是樊勤王,对于这个闲散不出行的王爷,萧九辞没什么印象。 自己右侧以下就是一些侯爵武将,对面都是一些宗室和文臣。她的位子确实靠前面,但也没什么不妥。 一舞作罢,皇后象征性的褒奖了贤容与尚依依两句:“贤容出落的越发好看了,这宁远侯府的女儿也不差。” “这舞的不错,来人!赏!” 贤容得意的接了一枚玉佩,便高兴的不行了:“谢皇后娘娘!” 尚依依笑的有些尴尬,也接了那一支玉簪:“谢皇后娘娘!” 在萧九辞看来,皇后像个笑面虎,笑的有些假。 只见皇后抬手叫人退下以后,又是另外一对姐妹花,上来献舞。 萧九辞眉眼轻佻,将自己面前这盘荔枝往萧覃衍那边移了移。萧覃衍骨节分明的手剥了荔枝,就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萧九辞不羁的笑着,轻声道:“给你吃的。” 说着,就将碗里刚剥的荔枝又重新递到了萧覃衍嘴边。 萧覃衍看着那有些粉红的指尖捏着剔透的荔枝,吃了侯爷递来的荔枝,他立马就红了耳尖。 南艾和嬷嬷在边上陪着沈琉一起吃,沈琉正好吃了一口羊排,觉着有些膻味,就让人将羊排递到了后面小桌上。 南艾看着边上的侯爷出了神,正好撞上夫人回眸看她,忙低下头。 沈琉轻声提醒:“吃你们的,别管其他。” “是。”南艾喏喏的应下。 秦嬷嬷亲和的给南艾夹了一块羊排:“快吃吧。” 都是过来人,看点事情,谁又看不明白呢。 太子也不是没看见旁边的动静,只是注意力都放在皇帝身边的后宫位置上而已。 后妃们各个都穿着艳色的宫服,容貌也是各有千秋。带着皇子皇女的宫妃并不多,说来这皇帝的子嗣也算是单薄。 四皇子还小,自然是挨着宜妃子。自从良贵妃被打入冷宫,三皇子就一直跟着良怡公主住。 现下,也自然是和她坐在一起。 良怡目光深邃饱含恨意的盯着南川侯府的位置,那萧九辞身边的侍卫长的好生好看。 神色流转间,良怡举杯起身对着皇帝说道:“父皇,儿臣觉着这杯酒应当敬南川侯。” 说着,又将酒杯对着萧九辞的方向:“南川侯乃大舜有功之臣,先前是本宫不懂事,冲撞了侯爷,还望侯爷莫要与本宫计较。” 不等萧九辞回答,良怡就仰头饮尽杯中美酒。 萧九辞明眸善睐的抬头,凝眸望向良怡时,笑不成达眼底:“公主说笑了,不过女儿家玩闹罢了,本候不曾放在心上。” 半晌,不见萧九辞起身回酒。 良怡站在那里,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让她有些许不爽。 好一会儿,萧九辞才漫不经心的起身,手指勾着酒杯就对着皇帝道:“说来,本候还是觉着自己三生有幸,能遇明君,方能成就功绩。日后青史留名,有一半以上还得敬陛下。” 皇帝笑的开怀,也就应承了萧九辞。喝了这杯酒,摆摆手敷衍至极的让良怡坐下。 君臣之谊,显在杯酒,诚在人心。 见萧九辞坐下,良怡不死心的起身问道:“南川侯身边这侍卫,瞧着英武不凡。正好本宫身边缺个这样身手好的侍卫,不知小侯爷可愿割爱,倒是全了我们姐们之情。” 萧九辞哂笑一声,眸光都变得微妙起来,身边不少武将都察觉到她愠怒了,可偏偏良怡得寸进尺:“不过一个侍卫,小侯爷不会不愿意吧?” 萧九辞侧目看萧覃衍一眼,见他不卑不亢的低头吃着东西,就是抬手拍在他肩上:“本候一个侍卫可抵数百精兵,公主不会不知道吧。” “这人必须是个人才,偏偏长得也好,本候倒还真是不能割爱。” “公主若是喜欢这样的,倒是可以送两个人来南川侯府,本候亲自帮你调教调教。” “保证身手可与他一样好,可这长相的话,本候还真是爱莫能助了。” 第244章 教养规矩 良怡握着手,指甲陷入掌心,刚做的蔻丹长甲都快撇断了。 皇帝也不像从前那样惯着良怡了,只摆手道:“好了,九辞身边的那些个人都是用惯了的,你身边那么多内侍,做什么横刀夺爱?” 接着又警告道:“今日是国之喜事,良怡你就算贵为公主,也得有些规矩才是。日后见到九辞,还是得谦逊些。免得弄得大家剑拔弩张的,关系处的好,也是一门费心思的事。” 扭头又和皇后举案齐眉:“这事还得皇后上点心,毕竟是公主,教养上面还得安排个嬷嬷好好教教。” 其实这话皇帝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就得在使臣们面前说良怡的教养不好。否则远去邻国和亲,就这么一个女儿,皇帝也是舍不得的。 “是。”皇后心中有数,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应下。 左相薛桉祖眼神精明,与皇后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数。 良怡和亲,与邻国联手,三皇子有外邦的助力,于他们不是什么好事。只有良怡留在大舜,日后招个驸马才是最好的,毕竟没有世家子弟愿意尚公主,这种自毁前程的事,谁都不愿意干。 可良怡素来没什么头脑,只听后,脾气一上来就当场瞪了萧九辞一眼。冷哼一声也不应黄帝的话,直接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萧九辞笑着摇摇头,也不说话。偏偏那笑容在烈阳下很是晃眼,在场的许多世家权贵公子都心头一颤。 宫俾端上来一大盅灵参珍鸡,上面飘着一小层黄油,鸡汤看着不是很油却挺香的。 萧九辞一看就比较有食欲,还是喜欢带点汤水的东西。干巴巴的总感觉嘴里噎的慌。 宫俾伸手去帮萧九辞盛鸡汤,萧九辞抬手,示意:“无事,本候自己来。” 皇帝说的也没错,她不喜欢用不熟的人。 萧覃衍见此已经习以为常,极其顺手从萧九辞手里接过青瓷小碗,拿过雕刻精致的金汤勺就干起舀汤的活。捞到鸡腿也习惯性的给萧九辞吃。 萧九辞平静的接过来,吹凉一些就喝,很平常的事情,萧覃衍干的很顺手。 不少人盯着南川侯府的位置,不远处使臣席位上坐着的布鲁原廓也不例外。刚刚进献贺礼的时候,他扬言来求娶一位贵女为正妃之位,可偏偏皇帝没有明言将一国公主指婚给自己,那是不是说皇帝想让朝臣的女儿和亲。 那是不是萧九辞也可以? 只不过萧九辞身边的那个侍卫实在是碍眼。 樊舴王凑过来不知道与布鲁原廓说了些什么,布鲁原廓朝着隔壁泽疆使臣的位置看去。 那叶明齐的幺女叶鸾雁,目光阴沉,带着一丝丝的狠毒,就像是那阴沟里的毒蛇,这样盯着对面上方的萧九辞看。 布鲁原廓收回目光,喝了酒笑而不语。泽疆平阳王府的孩子,果然根都是一样的。 宴会中,很多人在窃窃私语,私底下议论最多的还是晋安侯府的事情。今天这么大的宫宴,可惜晋安侯府就来了一个嫡次子安绪庚,两个庶女安沁蓉和安念琮。 晋安侯与嫡子称病没来,就连贤荣县主都要与晋安侯府退亲了。晋安侯金殿失禁早就被使臣们一路笑出了宫,简直就是京都的奇耻大辱。 出了这样的事情,眼看着就算安侥苏这次恩考高中,那也是前途无望了。贤荣县主自诩清高,是断不能与这样的人家结亲。 晏阳郡主在正对面亲王席位家眷处,那双眼睛冒着喜色就直勾勾的盯着萧九辞看。 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扯扯前面的顺安王妃:“母妃,我想去对面找阿辞。” 顺安王妃朝着对面望去,正好看见南川王妃和南川侯的目光看向这边。 两位贵妇相视一笑,顺安王妃对女儿说:“去吧,可别太闹了。” “是。”晏阳浅笑着应下。 晏阳从容不迫的拎着裙摆起身,端正的走着小步,那温婉端庄大气的模样,很明媚娇艳。 “我来了。”晏阳在萧九辞身边坐下。 萧九辞抿一口果酒:“嗯,看见了。” 萧覃衍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引起了晏阳的注意:“你那侍卫长得比太子都俊郎些。” 对耳低语,没什么人听见。 萧九辞轻笑着回望晏阳:“没那么夸张。” 再看看萧覃衍,又道:“这长相太英朗了,还是温润些好。” 晏阳瞥她一眼:“还当我不知道呢,你自小就喜欢英气如悍将的男子。就晋安侯府的那个安侥苏,长得不是也挺秀气的?怎么没见你多喜欢。” 萧九辞有些语塞,那一口吃食差点噎在嗓子眼呛死。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晏阳那得逞的笑容挂在脸上,又伸手去拍拍萧九辞的背。 萧九辞瞟了她一眼,回头又看见萧覃衍在一旁勾起嘴角。 萧九辞当即面色一红,就反驳晏阳:“没人敢和本候抢。” “是是是。”晏阳也不与她争论,只笑着附和。 “贤容要与安侥苏退婚的事,你知道吗?”晏阳悄声八卦。 萧九辞轻佻着眉眼,抬眸嚼着一片生海鱼肉:“知道啊。” 随即有嗤笑道:“都传遍了,京中还有人不知道?” “晋安侯府可真是活该,本郡主现在才信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晏阳眉眼弯弯,得意的接过侍女的帕子擦擦青葱玉指。 萧九辞咂咂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晏阳探究的扫她一眼,提醒道:“我估摸着那小子那么虚荣,肯定会回头找你,你信不信。” 萧九辞像看傻子一样看晏阳,直呼道:“本候像是收垃圾的人吗?” 回过神色,眸光一紧:“他若是敢来,本候就让他喂狼。” “噗嗤…哈哈。”晏阳没忍住,笑出了声。 反倒是萧覃衍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松了一口气。 萧九辞自顾自的吃着,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她没必要去附和谁,也不想去应付谁。 宴会上其乐融融的假象下,有勃勃野心在暗潮涌动。 “今蒙陛下天恩,得以来此见到大舜盛世,小王深感荣幸。不过小王此次前来贺晏,也是身有结秦晋之好的重任,不知陛下可愿成全小王?” 第245章 秦晋之好 高台龙椅上坐着的皇帝见到北塬大王子先提起和亲的事,神色微微一滞,但好在不是很明显。 皇帝的笑挂在龙颜上不免有些刻意:“看来王子是有看上眼的了,也不知是谁家姑娘?” 面对皇帝的试探,布鲁原廓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的就说了:“早就听闻大舜天降女将星,之前不信,胆大挑衅,方知其果。经此小闹,小王钦慕大舜南川侯萧九辞已久,还望大舜陛下成全。” 布鲁原廓姿态恭敬,身段放的极低。 皇帝端坐高台,眼角微僵,立马就将眼神移到了下方的萧九辞身上。见萧九辞面不改色的继续吃东西,皇帝皮笑肉不笑的对站在中间的布鲁原廓说道:“大王子眼光独到,品味极佳。萧九辞身为一介女子,却在我大舜朝是最英勇的巾帼侯爵,丝毫不输于她的父亲。大王子心悦于她,实属不让人意外。” 语下一顿,立马又说道:“只不过可惜的是,双方身份、立场皆有所不同。南川王萧骁御战功赫赫,膝下也就得了这么一女。再说了,南川侯自己也是扬言放心不下家中长辈,是要招婿上门的。那这朕若是不允,岂不是让南川王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吗。” 皇帝拒绝的话说的十分漂亮,几位权重官员都忍不住低眸轻笑。 萧九辞神情倦怠,很是慵散。 布鲁原廓看了樊舴王一眼,继续不死心的说:“这个陛下大可不必担心,只要陛下指婚,小王可以将南川侯府的家眷一同接往北塬细心照顾。” “呵!”萧九辞忍不住冷笑,听着听着感觉布鲁原廓好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众人见状,将目光看向了萧九辞。 布鲁原廓更是不知所然的问:“不知侯爷为何发笑?” 萧九辞目光凌厉中带着一丝嘲然,尤其是那平静如水中又带着漠然的表情,实在惹人注意:“王爷不如把本候父亲的坟也从我大舜镇国寺中挪出来,带回北塬去好好供奉。” “噔!”不知是谁的酒杯没拿稳,惊的掉了。 “九辞言语放肆,下不为例!”皇帝出言警告。 萧九辞也没吭声,还是一抹玩味的凝视着布鲁原廓,似乎有些让人看不出的愠怒。 布鲁原廓被她看的心里发怵,脸面都有点挂不住了:“侯爷此话何意?令尊千古怎能轻易挪动?” 萧九辞眉心一皱,起身将手中的杯盏往布鲁原廓的脚下一摔:“砰呲!” “你也有自知之明,配不得挪动我父王的坟?那你怎敢妄言要接本候的母亲和祖母去北塬长住?本候家财万贯,侯府出身,功名富贵都有,为何要远嫁你北塬?” “且不说这些,就你这模样,怕是连本候身边的女婢都打不过吧!还妄想求娶本侯?也不知大王子有何底气?不如大王子十里红妆,嫁入我大舜南川侯府,本候还要去请示一下家中母亲呢!” 众人见萧九辞彻底生气,也不敢再嬉闹敬酒。 宴上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布鲁原廓的脸色变了又变,气到满脸涨红的樊舴王起身质问皇帝:“敢问大舜陛下,南川侯身为一介女子,是否应该放权在家中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还是说南川侯的教养就是大舜女子的教养?” 樊舴王这话说的重了,在场的官员几乎都脸色大变,他们都是带着家眷来参宴,家中也基本都是有女儿的人。若是女儿家的名声被毁,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听着底下诸多私语,只觉这几日都不顺心,宴席结束以后一定要给先皇多上点香,保佑他这个皇帝诸事顺利。 不等皇帝说话,萧九辞便甩袖坐下:“樊舴王爷大可不必左顾而言其他,本候行事一向如此,个人行为无关大舜他人教养。” “再说了,本候身为当朝臣子,圣上若觉我行事不妥,出身女子,自会评断。到时本候绝无二话,卸甲归田,闲时勾栏听曲,岂不美哉。女子嘛,在家中日子过得舒坦,不劳于琐事,不用出嫁从夫,事事顺心,自己高兴方为正事。” “不过此时就不劳外人操心了,樊舴王爷还是管好自己吧。怎的都娶不到了,像女子般这么恨嫁。” 樊舴王瞪着眼睛直冒火,抬头又看看高台上的帝后,见没人管萧九辞,差点当初气昏过去。 还是得布鲁原廓自己圆回来,抬手置于胸前,向皇帝虚行了一礼,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在那里对着萧九辞抱拳道:“是本王唐突,还请侯爷莫要放在心上。” 萧九辞也故作大方接过萧覃衍给她倒的果酒,就桀骜的抬手:“好说,本候也不是那小气的人。说句实话罢了,大王子也莫要放在心上。” “不会不会。”布鲁原廓见大舜全体上下也没有要把萧九辞要和亲的意思,立马就讪讪的笑着下了台阶。 皇帝对刚刚萧九辞的表现也很满意,皇后端庄的笑着,看不出什么究竟。 太子和顺安王爷对萧九辞素来亲切,敬了酒以后,气氛很是和睦。 萧九辞的目光时不时的向泽疆郡主叶鸾雁看去,那个女的似乎是看上了太子,那灼热又不掩野心的目光一直放在太子的位置。 说句实话,叶鸾雁的美带着一丝野性的娇媚,此人胆大愚蠢又自负。若是叶鸾雁看上太子,倒是可以提醒一下永昌伯府的嫡女杨祺。 借刀杀人啊!一石二鸟! 许是萧九辞的目光太有寒意,叶鸾雁的眼睛居然随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萧九辞顺势勾起了玩味不羁的嘴角,扭头向上看了看太子,又回头有深意的扫了叶鸾雁一眼。然后嘲讽似的的摇摇头,仿佛在说叶鸾雁不配! 是啊,她就是故意的呀。 叶鸾雁气的嘴唇轻颤,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可恶! 实在是忍不了,在众人把酒言欢的时候,叶鸾雁跳出来,大言不惭毫无教养的指着上方的太子就对皇帝说:“尊敬的皇帝陛下,本郡主初到大舜就因南川侯受了伤,郡主颜面都受损。此次跟着我父王,前来,也是为了择一佳偶。本郡主看了这么多,还是太子最为合适。正好两国可进秦晋之好,您觉得如何呢?” 第246章 骗你的,傻子 太子面上一红,稍稍有点不自在的挪了挪位置。 皇帝颜色几变,差点就忍不住要发火。 皇后将手按在皇帝的手背上安抚,然后便冷着眼笑,对叶鸾雁说道:“太子前些年就已经定下太子妃,这定好的婚约,君无戏言。况且太子与未婚妻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怕是要辜负郡主这一片芳心了。” 凤手一挥:“大舜还有许多出色的儿郎,郡主不妨再多看看,多挑挑。” 这话说的妙啊,萧九辞都要给皇后鼓掌了。 这不就是在说叶鸾雁是个轻浮又没见识的货色? 隔着有点远的位置,萧九辞都明显感受到那边有人松了一口气。 偏偏这边叶鸾雁好像还没听出来皇后话里有话,还只当皇后是推脱之词,便揪着不放:“敢问娘娘定下的太子妃是哪家闺秀?” 皇后雍容的笑着回她:“是本宫嫡亲妹妹的独女,永昌伯府的嫡长女杨祺。” 叶鸾雁有些不服气,区区一个伯爷的女儿,也能当太子妃?:“方才本郡主未曾注意永昌伯家的小姐,可否请皇后娘娘引见引见?” 杨祺:这是在说我微不起眼? 底下的杨祺愤恨的一把握住了永昌伯夫人的手,心中很是不悦。却也抵不住大家目光向她看来。 皇后不以为然的大方抬手对着永昌伯府的位置说道:“来,杨祺,来与郡主相互认识认识。” 皇后姨母开口,杨祺不敢不从。扬起一张芙蓉笑的脸就小步上前走到帝后面前深深福了一礼。 “福乐郡主金安。”杨祺从容笑对。 叶鸾雁微末的瞥了她一眼,心想着:这脸长没什么看头,不过就是温婉可人了些。 “姑娘好福气,能得太子青睐。只是不知这样的福气本郡主能不能有了。”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如此妄言,耳朵不聋的人也都听出来这是要明抢啊! 杨祺笑的深了些,那双柳叶眼透着一丝警惕的凝视着叶鸾雁:“福乐郡主生来就满身福气,真是说笑了会羡慕我这点福气。不过是皇后娘娘疼惜我罢了,您觉得呢?” 叶鸾雁见她不识时务,冷笑了一声,当面就翻了个白眼:“哼。” “罢了,左右还待好些天,本郡主就再看看别的儿郎。” 也看看你的福气什么时候到头! 萧九辞冷眼看着,杨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暗戳戳起恨意的眼底,可没逃过自己的眼睛。 这姑娘不会以为叶鸾雁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吧,到时候谁不放过谁还不知道呢。 萧九辞勾着不明深意的笑,用嘴接过萧覃衍递过来的葡萄。 阿衍剥的葡萄确实是甜。 几粒小籽从殷红的唇中吐出,萧覃衍顺势伸手接过,将小籽放入眼前的碟中。 动作行如流水,仿若做了不知多少遍,很是熟练。 晏阳在一旁看着,总觉着萧覃衍身上对阿辞这股赤忱的劲,虽不比骄阳般轰轰烈烈,倒也似月光般潺潺细流。 让人看了总觉着两人很是般配。 几乎同时,晏阳与沈琉相互试探性的目光聚到一块。那不约而同的默契,难得让两人相视一眼却心照不宣。 沈琉偏头看一眼萧覃衍,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阿衍这孩子与自家闺女投缘,衷心又赤忱。而且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最重要的是阿辞看阿衍的眼神也实在算不得清白,虽然每次阿辞都没个正经,对谁都吊儿郎当的。可那眼神就是不会骗人的,自己生的,一点点不对沈琉自己心中都有数。 沈琉低头取下腰间一块青白玉龙凤元宝玉佩,然后又面色温柔的从袖中拿出另外一块。腰间的凤佩比袖中的龙佩小一些,比起自己府上的金玉首饰,这对玉佩算不得是顶级的水种,可却是当年自己与他定亲时,他送给自己的定情之物。 如今倒是可以有个传承了。 沈琉握着两枚玉佩,神色复杂黯淡,有些伤感。 本就不打算遮掩什么,沈琉就在这种场合将这对龙凤佩交到了萧九辞的手上:“阿辞,这对玉佩是当年你父亲送予我的,如今你也大了,就传给你吧,日后有喜欢的儿郎,就做个定情之物吧。” 萧九辞目光深沉的落到那两枚一大一小的玉佩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关于与父亲回忆的过往。 心口发涩又发麻,再开口,声音都温柔不少:“这个玉佩不比其他,母亲还是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吧。” 沈琉坚持将玉佩往萧九辞手里递了递,“我留作念想的物品还很多,这是你父亲至死都戴在腰间的东西,这玉佩当年被放在心口处的时候,还替你父亲挡过一刀。现在传给你,也能保你平安,也让我在府里过得心安。日后若是遇见喜欢的儿郎,不拘身份地位,只要人品贵重,对你一心一意,带到母亲面前也好好瞧瞧。” 萧九辞眉头郁色不减,接过母亲手里还带着温热气息的玉佩,揣到怀里,“谢母亲。” 很多人都见到了这一幕,上面坐的皇帝心中难免心虚。他当时不过是害怕南川侯府功高盖主,又兵权在握,怕日后有不臣之心,才留了一手罢了。 若是萧骁御聪明,也不会霸着兵权不放,他也不会步步紧逼,这才操之过急,竟然一时错嘴,让人害了萧骁御的命。 萧九辞目光微寒,只一言不发的让人倒了几杯烈酒。烈酒下肚,腹中微热,连带着人也热了起来。 见状,萧覃衍皱了眉,从袖中掏出几颗糖果捏在掌心,不知如何拿出,如何给她。 就在萧九辞咽下第六杯酒,手握紧成拳按置在大腿上,指尖泛白,艰难隐忍。 萧覃衍鬼使神差的悄悄将手覆于萧九辞捏紧的手上,她的手有点凉,像夏日里的癫狂席卷的风雨,让人心中打颤。 萧九辞手背一热,微微回眸,便看见萧覃衍那担忧的眼神。 然后,萧覃衍伸开另一只手,掌心俨然躺着两三颗纸糖。 “侯爷,书上说女子都应该吃糖。” 萧九辞心中一热,嘴角忍不住上扬,那左边漾着一颗小小的梨涡,似梨涡又不似梨涡,浅浅的笑,让人看了很是心动。 “不吃会如何?”萧九辞有意逗弄。 “那......那我收起来。”萧覃衍眼神立马有些失落。 萧九辞噙着不羁的笑意,急忙去拿他掌心的糖,温声道:“骗你的,傻子。” 第247章 乡试 宫宴结束后,萧九辞晏阳告别,与帝后辞别后,带着母亲坐着马车回府去了。 没两三日,京都的恩考开始了。 赴京赶考的学子比往年都多,京都中各大商铺的生意也比往年好上不少。 萧九辞正在茶楼里逗鸟听曲儿,就听说京都里有名的纨绔也参加了此次恩考。 樊勤王家的世子元锦戎以武生第三的成绩出圈,参加这次的乡试。连带着光禄寺卿家的庶子仇嘉、顺天府嫡子杨珲冕、翰林院侍读学士次子蒋凤伟都一同参加了文试。 若是此次榜上有名,来人会试也不定会高中。 萧九辞感到意外,怎的这几个人就想开了?也想努力啦? “听闻是国宴结束那日,三皇子与樊勤王家的小公子争吵起来,辱小公子没亲娘,家中无权,兄长纨绔,无至亲撑腰,被欺负了又能耐他如何?”南艾难得语气愤慨。 “樊勤王世子许是受了刺激,也想着勤勉上进了。” 萧九辞眸光微闪,指骨敲击桌子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威慑人心。 “皇上和樊勤王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的。”南艾回答。 “樊勤王没反应吗?”萧九辞拍拍衣袖上不小心沾上的的茶叶。 这可是她新做的罩甲外袍,还没穿到一天呢,可不能弄的太脏。 “樊勤王手里没实权,本想开口为儿子讨个公道,结果左相开口说是孩子间玩闹罢了,便一语盖过了。”南艾能打听到的,也就这些了。 “呵呵。”萧九辞作为一个听者都忍不住笑了。 孩子之间,是这么玩闹哒? 她小的时候,若是遇到这样欺负自己的人,非得上去把他的嘴打烂不可。 樊勤王过于软弱了,也不知是隐忍避世,还是一味退让。 “把这事想办法传到御史大夫吕大人的耳朵里。”萧九辞眼神犀利,看向南艾的时候,那一抹坏笑遮掩不及。 南艾会意,立马就点头记下了这事。 “还有一事,晋安侯府被休弃的侯夫人秦氏死在了半路上,那忻州秦知府已上书状告晋安侯草芥发妻,奏章已经在路上了。那安宝珠已经醒了,容貌尽毁,现在已经有些疯癫了。” “是嘛。”萧九辞的心情瞬间有些说不出来的愉悦。 “继续派人看着,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疯了。若是真的疯了,一个疯子能做出来的事,可不能掉以轻心。” “是。”南艾退出了茶室。 萧九辞翻着手里的《鬼谷子》念了出来:“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如。” 萧覃衍在一旁听的认真。 萧九辞问他:“阿衍可知这句话是何意?” 萧覃衍下意识的回答:“告诫有贪念之人要有自知之明,也教诲睿智之人要谨慎考察,对比之下厚积薄发。” 萧九辞慵懒的睨了他一眼,嘴角上扬望着他笑:“你倒是有独特的见解。” 好像被夸奖了,萧覃衍抿嘴一笑。 少年笑的如沐春风,宛若肆意的自由。 萧九辞放松时看人的目光总是有些温柔,带着一丝动人的妩媚与将军英气锁人的深情。 萧覃衍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侯爷,我听府里的门卫说,今早那晋安侯府的三姑娘向你递了帖子。” 萧九辞懒散的往后一靠,将书盖在脸上:“推了就是。” “晋安侯府已经是强弩之弓,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她是庶出女儿,再说贤容郡主退婚在即,晋安侯府更无前途可言,她找我无非是想求我帮忙寻个前程。” 萧覃衍欲言又止,萧九辞抬头看他,极为诱惑的说道:“前程都是自己挣的。” 见她如此费神,萧覃衍笑着上前,手指轻按在她太阳穴间。 不知怎的,许是昨日睡得晚了,今日又睡过了头,脑门有些微晃着疼。 萧覃衍的手总是那么温热,手法也很是温柔舒服。萧九辞不自觉的将脑袋仰起,也就靠在萧覃衍腰间至小腹的位置。 萧覃衍身材硬实,萧九辞靠着很安心。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几乎完美的下颚线,说来别人都不信,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怎么就愿意和她回家呢。 萧九辞看的痴了,便问:“阿衍可想过未来的打算?” 萧覃衍手上动作一顿,抿了抿唇认真的想了想,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怎么想过,就想跟着侯爷一辈子。” “跟着我做什么呢?”萧九辞眼中显出一丝迷茫。 “嗯……偶尔打打仗,闲来就守着侯爷就行。”萧覃衍想法很简单,只要跟着侯爷就好了。 “不对啊,你这年纪不应该想想以后娶个媳妇,然后婆娘孩子热炕头?”萧九辞抬眸打趣的看着萧覃衍。 萧覃衍微微低头,神色很是宠溺:“我……跟着侯爷,还愁说不到媳妇儿嘛。” 萧九辞得意一笑:“也是哈。” 接着又开始惆怅:“唉……其实啊,我有时候还是很羡慕那些平民百姓的,没有什么尔虞我诈,这朝堂如似海深宫,有时候稍微不注意,就要淹到喘不过气了。” “侯爷应该做个肆意快活的女郎君,你的背后不止是南冀军。除了天子,哪位身家比的上侯爷。”萧覃衍心中泛起心疼,进京也这么久了,他每每看见自家侯爷要铠甲加身时,都忍不住心疼。 侯爷虽然也喜欢那铠甲,可他却觉得那铠甲是禁锢在她身上的责任,像是无形的枷锁。她应该是自由肆意的女郎,也是该被人们怜惜的。 有时候人们似乎忘记了,她也是个姑娘家…… 萧九辞自嘲般的笑笑:“……哈哈,是啊。” 萧覃衍停下为她按揉的动作,抬手将她戴着玉冠的脑袋按在怀里,神色极其认真的说道:“不若这次使臣回朝结束,侯爷带着阿衍,去江南看看。” 萧九辞不动声色的紧张到心悸,“你想去江南?” “嗯……看书中说江南美景如画,就是想……想和侯爷去看看。”萧覃衍支支吾吾的,那透红的耳尖早已被抬头的萧九辞发现。 萧九辞轻笑着,温声答应:“好。” 等再办些事情,擂台搭好,就看人怎么打了。 第248章 中解元 “侯爷,贤容县主派人来递帖子,三日后在平西将军府举办荷花会,望侯爷不计前嫌,赏脸赴会。”南苏将一本绿色的帖子递到萧九辞面前。 萧九辞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嫌弃的将手里的桃核扔进了面前满是荷花,还有假山亭院的大池塘里。 “嘁!” “去他娘的荷花会!爷家里是没荷花吗?还去她屁点大的平西将军府赏荷花?” “去!去把这帖子给爷烧喽。” “她若在派人来问,直接就和她说,本候家里有偌大的荷花池,还有比她家荷花更好看的锦莲!才不去她家看花呢!磕碜谁呢!” 萧九辞心里都快笑疯了,哈!还有人敢请她赏荷花? 京都谁不知道,南川侯重金买来的锦莲被得宠的侍卫给劈坏了!南川侯痛心疾首,连着好几日,又让人好不容易从江南培育出来一株,才搬回府里的。 你当京都小霸王的名头怎么来的,还请本候看荷花? 干嘛?叫本候去看你那俗不可耐,不仅没有看头,半池子都没开苞的花? 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萧九辞自我怀疑的问南苏:“本候看着像那种脾气很好,不计前嫌的人吗?” 南苏恭敬回答:“侯爷心胸宽广,自是看不上那等趋炎附势的人家。只是不想与之往来罢了,谈何脾气。” “再说了,侯爷自是那翱于天际的凤凰,何必理会那等鸟雀。” “哈哈!”萧九辞披散着头发,放声大笑。 “赏!” “本候就喜欢这丫头的嘴!给本候重重的赏!”萧九辞放浪的笑着,手侃侃指向逐叔,又点点正笑的灿烂的南苏。 几息过后,萧九辞缓缓敛起笑容,眼中渐渐浮上那尖刀似的冷意。 眉眼弯弯时,射出的皆是凛然的寒意:“既然她这么想结交勋贵,那本候就帮她一把。” 手指间似葡萄一样的疆提顺势手里一弹,萧九辞仰头张嘴接住,齿间一咬,确实香甜。 “总要让这所谓的荷花会有些看头才是啊!哈哈……” 萧九辞那疯批又妖冶的小脸总是让人看着清冷又威严,不透且轻薄的湛青色轻纱下细长的手臂轻轻一抬,招来南艾到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萧九辞有事吩咐的时候,南苏与逐叔自知这时候他们应该要退下了,便行了礼就离去 南艾认真的听着,萧九辞语毕伸出手指示意人退下。 南艾领命,无声的对萧九辞执手行礼,然后沉默的退下。 萧九辞闭目仰头靠在软椅上,任由这烈阳照在自己明艳娇嫩的脸上。因为怕热,便脱了鞋袜双膝屈着放在椅上。 明明人看着也高挑,可这时这身子仿佛包在这椅子上,看着那样娇小。 萧九辞那双隐在纱裙中玉润的赤足因着这时没别的男子,也缓缓的伸直了来,搭在一边的石凳上。 石凳被太阳照的有些烫,可萧九辞却恍若无事。 看的一直沉默寡言守在边上的萧覃衍慢慢上前。 萧九辞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心里并未警惕,反而更加明目张胆的把玉足显在太阳下。 萧覃衍无奈萧九辞这随性的样子,却又沉迷其中而不自知。 满头青丝细软如云,乌黑亮丽的绕在萧覃衍骨节分明的掌间。不过一会儿,萧覃衍就挽好了萧九辞的发。 大手伸至萧九辞的脸边,萧九辞将握在手心里把玩的木簪向后递去。 萧覃衍嘴角勾着三分笑意,将那自己亲手做的木簪插在那挽好的发间。 那木簪上加了金丝和红玉宝石,倒是显得脱俗又贵气。戴在萧九辞的脑袋上,像个低调又明艳的红牡丹。 花开时节动京城,唯有牡丹真国色。 萧覃衍站在萧九辞身后,偏身向前看她的脸,妖冶红唇,面若桃花,他家小侯爷真是好看。 萧九辞一直知道萧覃衍在看着自己,那灼热的目光停留了许久,久到自己脑袋昏昏欲睡,搭到了萧覃衍腰间然后闭上眼睡着了。 萧覃衍轻叹一口气,只好脱下外袍盖在自家小侯爷的身上。弯腰蹲下帮她穿上袜子,扭头又看一眼那安静的睡颜,再拦腰抱起这睡熟了的小人儿回了芳香苑。 …… 那日,萧覃衍抱着小侯爷回院子,一路上有许多侍卫与奴仆看见。但也只低着头不敢乱说话,南川侯府虽然规矩不多,但就是不能乱嚼舌根。 萧九辞醒了以后也没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是晚间叫了一顿南苏亲手烧的素面,顺便拉着萧覃衍一道尝了尝。 京都总是不平静的,更何况这使臣还得在京里玩上十天半个月的。 三日后便是乡试出成绩挂榜的日子,也是贤容县主府上办荷花会的日子。 这一日,萧九辞请了晏阳郡主和顺安王妃来府里看戏,看的是《张协状元》。 两人吃着瓜果,与家中长辈一同坐着看戏。 “这张协果真是个虚伪多情之辈,中了状元便弃了那糟糠之妻。” “唉......不管看多少遍,还是觉着这样的人应该要一辈子倒霉。” 萧九辞与晏阳看的也认真,正看到精彩的时候,晏阳突然说道:“昨日我在家中,听兄长说到那乡试第一名好像是个寒门子弟。” 萧九辞端起一杯茶浅喝了一口,扭头望向她:“今儿才贴榜,世子昨儿怎会与你说起这个?” 晏阳微微娇羞的甩帕子:“还不是要我相看亲事。” “正好好些年没看见寒门学子有这样出众的人才了,翰林院的那帮老家伙喝多了酒,他这才听了两嘴。” 萧九辞含糊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倒不是很关注这件事情,只觉着这事全关个人才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倒是也不知那上榜的解元叫什么名字。 两人正说着话,顺安王妃便开口了:“阿辞啊!” “昂?”萧九辞有些迷糊的应了一声。 顺安王妃面目和善可亲,“你军中可多的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就是不知有没有那种年轻又上进,知道疼人又孝顺长辈的?” “相貌一般就可,这年头男子万不能长得太过俊朗,俊郎的男子都多情,三妻四妾的弄得头疼。” 萧九辞听了就知王妃是何意,只调侃的扫了一边面色泛红的晏阳,回道:“王妃不若问问我母亲,她也是熟知的。我倒是不好插这个嘴了。” 顺安王妃也知是自己心急了,这才问到了萧九辞一个未说亲的女郎君头上。只好尴尬的点了头,看向一旁的沈琉。 第249章 太子妃告吹了 从戏园回来,萧九辞陪着晏阳在摆弄一些胭脂水粉。 忽然,一道精壮的身影步态稳健的走来:“侯爷,平西将军府出事了。” 萧九辞低头理着自己的袖口,淡漠又故作好奇的应了一声:“哦?” 萧覃衍知道萧九辞感兴趣,就继续回道:“贤容县主办的荷花会上,出宴席的都是名门贵女,席间还有几位适龄的公子哥。” “不知为何,永昌伯家的嫡长女落水了,被辅国将军府家的嫡子陆遥救了,全身湿透被外男近了身子,已经坏了名声。” “而且当时两个邻国的和亲人物也在场,都摇头暗讽,这太子妃怕是要换人了。” 萧九辞冷笑着摇头,这些人总是太急。不过有些话总是要有人说出来的,盖上一盒口脂就说道:“这样的笑话,这两个人怎么会放过呢。某些人只怕是心里乐开了花吧,这其中有没有某些人的手笔,谁也说不准。” 随即躺在了软榻上,又看了晏阳一眼:“不然,怎就这么巧的就杨祺落水啦?” 晏阳也想出了这其中的门道,连连摇头:“虽说太子腼腆,不见得有多喜欢这杨祺,但总归是昭告天下的太子未婚妻,这失了名声于皇室来说可是皇家的面子。若真的有她在中间作祟,只怕是太子都不会饶过她!” “饶不饶的于我们也无干,左右挨不着我清闲。”萧九辞翘着二郎腿,不正经的对着晏阳吹起了口哨。 见时辰也快傍晚了,晏阳也懒得说她这副德行,瞥了她一眼,就起身收拾收拾准备走了:“瞧你那样儿,哪像个侯爷。不与你再厮混了,我母妃怕是在等我一起回去了。” “这就走啊!”萧九辞软趴趴的瘫在那,不死心的问。 晏阳走了两步,又走回来,低头与萧九辞又说一句就又跑了:“那不然呢,回去晚了,下回父王不让我出门了,还有下回来找你玩嘛。” 萧九辞翻了个身,“路上慢点!” “哦!”出了门的晏阳大老远的应了一声。 这是头一次,萧九辞觉着自己这个屋子大了些。 就光这个屋子都抵上一般人家整个院落大了,里面浴房小书房啥的都有,还不算院子里其它次卧。 四下无人,萧九辞坐起身子问,神情自若的问:“尾巴处理干净了吗?” 萧覃衍站的笔直,低沉应着:“嗯。” “叶鸾雁是个没脑子的,贵女们私底下说了几句便沉不住气了。在大家作诗时,非要让人去摘那正在池中心开的最盛的荷花。贤容县主不敢得罪她,就让两个小厮去划了小船去摘。叶鸾雁的侍女使了暗器,让那小船不稳当的翻了。 然后,一众贵女跑到了池中的亭子那边指挥家丁救人。忽然跳出个蛤蟆让众人受了惊,有人摔倒扑在杨祺身上,导致杨祺落水。杨祺落水后,扑腾之中衣裙的线炸开,陆遥救她时,被人说扯破了她的上衣,露了些身子被人看见。两个人的名声基本上都完了。” 衣服都扯破了?这其中怕是有猫腻,就算落水,脸皮厚些的姑娘为了太子妃的位置也会硬撑着不放手。可这衣裳都破了,被人看了身子,那就是残花败柳了,怎敢占着这位置不放,那就是打皇室的脸。 这其中的手笔,叶鸾雁倒是心狠啊。毁了一个姑娘的名声,基本上与毁容无异了。 “没露出什么马脚吧?”萧九辞抬头问。 萧覃衍眼神溢着温柔:“不过在其中周旋几句话罢了,都已经灭口了。” 萧九辞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萧覃衍:“灭口了?” “嗯,昨夜我在叶鸾雁取下来的软鞭上抹了剧毒,来自泽疆的毒。我料定今日叶鸾雁不会轻易动怒取鞭,所以让杨祺的婢女剪断了杨祺后腰肩身的裁线,然后攀咬看见叶鸾雁身边的婢女动手,叶鸾雁动怒一定会取鞭打人,杨祺的婢女就当场毙了命,来了个死无对证,正好坐实了叶鸾雁的罪。贴子是贤容县主写的,人是她请的,与我们无关。至于陆遥,是个变数也是意料之中。在场那么多人,他钦慕杨祺人尽皆知,他不会见死不救。” 本就卖主之人,不死也不会有好下场,不过是给钱办事,萧覃衍心狠了些罢了。 萧九辞张了张嘴,心绪有些不宁:“谁教你的?” 萧覃衍跪下请罪:“是我一个人干的,给侯爷请罪。” 萧九辞吃惊的不知说什么,他如此算计毁了杨祺的名声。本来她只是想顺其自然等叶鸾雁动手,只是没想到萧覃衍这一步直接让杨祺翻不了身了。 若是坐岸上观花,一切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此一来,便是脏了他的手。 萧九辞动了怒:“为何如何?” “侯爷不想左相府继续荣华,太子妃的位置便不能落在左相府唯一的外孙女身上。杨祺得其位,枕边风吹着,南川侯府只会动摇。本就是女人间的虚荣,我也不过是把事做绝了些。” 萧九辞起身瞪着他:“你何时如此精于算计?” “侯爷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不狠些,怎配站在侯爷的身边。我与侯爷年岁相差无几,也该知晓人事了。”萧覃衍抬眸望向萧九辞,那坚毅冷硬的眼神,像极了渊水。唯有那一抹不变的赤忱,让萧九辞稍稍心安。 有城府有衷心是好事,可到底还是有些鲁莽,心性太急。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萧九辞开口:“五日之内将心经抄一百遍,交给我。若字体不端,再重罚!” 萧覃衍紧紧的抿着唇,内心有些不甘。固执的盯着萧九辞看,好像在问:为何不罚军棍,要罚他抄书? 手抄断都不如打几十棍来的轻松。 萧九辞凝眸:“可有不服?” 萧覃衍沉稳起身,还是乖巧的狼:“阿衍不敢。” 萧九辞睨他一眼,没叫他起身都敢自己起来了,还说不敢。 萧覃衍不觉得自己做的错了,上前倒了杯茶,再走两步站在萧九辞身侧,嚅呶了一句:“侯爷喝了阿衍倒的茶,便别生气了呗。” 萧九辞拧巴着脸,看他那样子有些极其不适应,“你给爷滚!” 啥玩意和谁学的,还扭扭捏捏的“撒娇”? 萧覃衍被骂了一句,当即恢复了平常样:“喝不喝。” 见萧九辞白了他一眼,就接过去喝了一大口。 萧覃衍在心里暗想,早知道不听萧瑟的了。 说什么好话说好话,没哄好人反倒还挨骂了…… 第250章 苏徵遇难 杨祺的事情闹得京城贵圈沸沸扬扬,萧九辞并没有管这件事情,就被另外一件事情惊到了心神。 清江城水患冲毁了河堤,右相嫡子苏徵奉命去修河坝赈灾,工程进展才五日,却掉入河中不知所踪。 距离消息传到萧九辞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 刚收到消息,天还未亮,大半夜的,萧九辞派了萧覃衍亲自披甲,摸着黑悄无声息的带人出城赶往清江城。 右相府在南川侯府有难的时候,出手帮过萧九辞。右相苏锦探是个刚正不阿的文臣,不如左相那般阿谀奉承左右逢源。 萧九辞记得苏锦探的好,这事她也当做不知道,私底下第一时间派了萧覃衍出发,务必将苏徵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左相此人阴毒心狠,这么多年了,府里妻妾成群,可就是生不出传宗接代的儿子。眼看着这位子没人接替,倒是想下黑手害了右相的儿子? 如今外孙女的太子妃位不保,自家也就出了个皇后女儿,膝下也就出了一个太子。太子聪颖,自小由先皇抚养长大,当太孙的时候就是全京都眼珠子一样的宝贝。 现下太子未婚妻出了事,皇帝心里也是不好受。虽然不知道怎么办,但也是知道闹出这样的事情,杨祺是配不上这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了。 只是想让皇后去开这个口,毕竟那是她亲外甥女。 早两年相看太子妃的时候,皇帝就觉得太早。偏皇后拿给先皇冲喜说事,选了杨祺,还在宫里办了个订婚酒。当时皇帝就觉着一个伯府的嫡女,论身份上最多只能按个侧妃的名。可架不住皇帝耳根子软,皇后吹着枕边风,非说是亲外甥女,左相府唯一的外孙女,这身份也是够了。 现下出了事情,皇帝私底下也询问了太子的意思,太子只说:“这事一切由父皇做主吧。” 相处了这么一两年,皇帝哪里会瞧不出自己这太子对杨祺是个什么心思。若是真的喜欢,哪会由着人家受这样的委屈,早就打上叶鸾雁的门了。 太子不过是碍于自己的母后,天天念叨着头疼。想来娶谁都是娶,婚事也就无所谓了。 皇家的悲哀,莫过于此。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还真不会放过叶鸾雁...... 自半夜被吵醒,萧九辞便再度无眠。 一大早就起来吃了早膳,去给家里长辈请安。 回来以后,就换了一身红衣,外面罩了个明金色刺绣圆领袍,骑着马带着南艾和萧青出了门,一路骑着马扬着鞭出了舜京城的门。 少年红衣风恣意,马踏长安花看尽。这句不知道从谁口中念出来的诗,大概就是如此吧。 许久未出城的萧九辞,今日破天荒的出城了。 萧九辞带着人去了南冀军的校场,四处巡视了一番。严格的指出了士兵们哪里练的不足,副将们哪里还疏于管束。 就算是萧九辞年纪小,但手底下的将军们,还是得恭敬的喊一声小侯爷。 傍晚,萧塞与萧九辞一同打马回城时,说起了萧洵的事。 没说什么事,就说荆州那边的买卖,萧洵办的一切顺利,萧辛将军那边也收到了信。 萧九辞低头应了一声:“好。” “不过是个农家女子,便是成了亲,那又如何?随我快活快活,爷高兴了就带你一起回北塬,做个夫人又有何不好!”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萧九辞皱眉,放眼望去,前边的路已经堵了个大半。 萧九辞眸光冷冽,两眼一横。 萧青上前查看:“南川侯府办公!何人闹事,速速闪开!” “小娘子莫怕,今儿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你也是要与我走的!” “啧啧啧,真是造孽啊......” “可惜了...” “哈哈哈哈哈!”几道粗犷的狂笑声充斥着街市。 萧九辞愠怒的叹了一口气,怎么总是有人要找死。 南艾认出了那群蛮人汉子中有一个是塔木赫,当即就轻声告知了萧九辞。 萧九辞目光一冷,有些人留着就是祸害!“本候倒是要看看,我舜京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猖狂!” “侯爷,救命!” “救救我,求求贵人了。”一布衣女子被人扯着胳膊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声泪俱下。 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看发饰已经是个出嫁了的妇人了。只是不知她夫家在哪里。 那阿达林贪恋的绿豆眼睛目光很是猥琐的在打转,阿达林见到更加好看的小娘子,笑得更加癫狂:“原来是南川小侯爷啊,我道是谁呢!” “我们是老熟人啊,不知侯爷近来可好啊?”阿达林不敢在萧九辞面前多放肆,毕竟萧九辞在北塬可是个名人。但嚣张惯了的阿达林,那双眼睛依旧肆无忌惮的在萧九辞身上打转。 萧九辞冷笑一声,那嘴角不羁的狷狂,更显英气明艳:“收起你的眼珠子,否则本候今日一定要你的命!” 萧青在一旁看的很是窝火,若是萧覃衍在的话,看到这样好色的泥腿子,早就上去杀人了。奈何侯爷没发话,不然自己也能出手了。 敢对侯爷不敬,总会叫他看见下场的! 听了萧九辞的话,阿达林总觉得心里跟挠了痒痒似的,笑的更加兴奋了:“哈哈哈~不过是小侯爷生的好看,多看两眼罢了,侯爷何必这样小气呢。” “我今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侯爷了,侯爷先请。”说着,阿达林还叫兄弟们让开了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怕萧九辞会走,那布衣女子又开始苦苦哀求起来:“求求侯爷了,奴家是嫁了人家的妇人,救救我吧。” 萧九辞冷眼扫过阿达林:“这里还是舜京,你们莫不是忘了。” “强强民女者,按我南冀军军纪,是要当当场处死的!” 少年立于马上,一言一行皆是威严,武将眼中的纪律堪比文臣的自诩清廉。 “我可不归你南冀军管!侯爷莫不是想多管闲事?”阿达林目光凶狠,连带着身边几个士兵一起手握长刀,望着萧九辞的眼神都忌惮惊恐了起来。 萧九辞也不想废话,直接抬手下令:“萧塞听令!” “末将在!” “京中凡有强抢民女者、奸污犯科者!一经查明,就地处决!格杀勿论!” 有眼力见的百姓,早就躲的远远的了,这时候那些看热闹的更是跑开了。 “是!”萧塞得了令便立马抽刀,南艾和萧青拔剑的速度也不慢。 萧九辞后退两步,将战场留给了自己身后的六位亲卫。 第251章 阿衍受伤 翌日,宫里那几位听闻萧九辞当街杀了几名北塬士兵后,震惊不已。 一大早上朝的时候,直接震惊朝野。朝臣们正好遇上那北塬大王子叫了十个人抬着几具可怖的尸体在宫外头叫丧。 实属无奈,皇帝只好在上完朝,才把布鲁原廓请了进去。 早上,皇帝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也恨这北塬蛮子太过放肆,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把大舜的律例放在眼里,确实也不怪萧九辞会杀人。 只是萧九辞这比莽子还蛮子的小女郎,这也太莽了。不出手还好,一出手真的是太狠了。 安抚了一下布鲁原廓以后,又趁机敲打他了一番。随后便是一道圣旨降临南川侯府,说是南川侯例行公务辛苦,特赏黄金白两,云锦八匹。 这下,京中好些人再不敢在萧九辞面前放肆了。就连那些在背地里说闲话的贵女夫人们都闭了嘴,以往她们最是鄙夷萧九辞的做派,私底下更是说萧九辞是罗刹一样的人。 这下是再不敢说了,生怕萧九辞一个不高兴杀了自己。那些荒淫无耻之辈更是怏怏的躲在家中,安生了好些日子。 几日后,清江城的消息传了回来。 萧覃衍在河道下流的一间寺中寻到了昏迷不醒的苏徵,等他养了两日伤,又将他带回来清江太守府。 路途中,遇到一帮中队死士。拖着苏徵这个拖油瓶,萧覃衍腰间负一刀伤。 萧九辞接到消息,心里一紧,几日都未睡好。私底下出手对左相府更加狠了,直接做成了杨祺和陆遥的事。 直到萧覃衍回来,萧九辞看见人了,才松了一口气。 连忙喊了秦韶过来看诊,萧覃衍躺在那萧九辞平常躺的软榻上,萧九辞支走了旁人,让秦韶好好给他看看。 “怎样,如何?”萧九辞坐在边上,面上不显关心,可话里话外没一句是不着急的。 秦韶收了药箱:“刀口有些深了,伤口边上的肉都有些发白发脓,似乎也浸在水中有一段时间了。我观小将军身上冒些虚汗,这天气还热着,到夜里或许会发高热。” 萧九辞敛目看了萧覃衍一样,神色极其淡然,只对秦韶说道:“去开药吧,等会让南苏煎好了送过来。” “是。”秦韶恭敬应下后就退了出去。 萧覃衍还惦记着那被罚抄的心经,作势起身就要给萧九辞认错。 许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萧九辞一把按下他:“歇着吧。那心经我替你抄了。” 萧覃衍抿了抿发白的唇,“路上遇着几波死士,伤了一个兄弟,我便让另一个留下照看。后来分开寻人时,我在寺里找到苏大人,他掉河里磕坏了脑袋,肩胛骨还中了一箭。待他醒来,我扶他上路时,在桥上又遇上卷土重来的死士。过招之间,阴狠毒辣,招招致命!苏大人不敌落入水中,我想拉他时不幸中了一刀。 两刀解决不留活口时,才下水去捞他。然,身上有伤,血迹斑斑,衣裳又湿了。怕再遇危险,我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的山路寻到了城里,叫人将他送去了太守府,我这便换了身衣裳直接就回来了。” 萧九辞看似冷静的去掀萧覃衍的里衣,眼神定定的看着那不整齐又翻开的皮肉发了脓。喉间酸涩哽咽,不知该如何责怪他好。 那掀着白色里衣的手指微微颤抖,目光却冷冽的似寒风。 见萧九辞隐忍的表情,萧覃衍心里有些莫名的疼,异常乖巧的去抓萧九辞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就放在粗糙的掌间揉似的把玩着:“阿衍不辱使命,让人在那守着苏大人呢。侯爷不必担心了,阿衍也没事,过上几日,这肉便长好了。” 萧九辞靠着他坐下,声音有些发涩:“这烂肉你自己剔去了?” 萧覃衍目光微闪,话音苦涩:“昨夜里脑袋有些发昏,见伤口出脓水。就找了个客栈,将匕首烤了烤,将烂肉剔去了,又上了药,这便回来了。” 听他变声期那微磁的嗓音,仿佛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萧九辞没忍住,在父亲走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掉了眼泪。 萧九辞心疼的眼泪瞬间宛如落线的珍珠落在萧覃衍的手背上,萧覃衍慌了神,又拉她伏了些身子靠着近了些,连忙笨拙的抬起手背给萧九辞蹭去泪痕。他怕自己手太糙,坏了小侯爷那细嫩凝脂的脸。 “侯爷,别哭。” “你别哭。”萧覃衍心疼的喉结动了动。 “别...这样,我无事。”萧覃衍轻声哄着她,见她眼泪又如雨点落下,着急的又靠她近了些。 比起萧九辞,萧覃衍那白皮肤色就稍稍偏黑了些。萧九辞发红的眼眶很是妖冶娇媚,隐忍的嘴角显的娇憨了些。萧覃衍不知如何是好,着急忙慌之下,只用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两人靠的极近,别说是两人的呼吸,甚至于萧覃衍闻到了眼泪的咸味:“我是个糙汉,承蒙侯爷不嫌弃,教以读书习武。为侯爷效之犬马,受点小伤,不值得侯爷这样心疼的。” 萧覃衍的声音有些魅惑,萧九辞耳根一软,似乎有些把持不住的软在了萧覃衍身上。 哪怕被压到伤口,萧覃衍腰间一疼,却也忍着装作无事。正好顺势揽萧九辞在怀里,再细细的将她脸上的泪拭去:“侯爷以后莫要为这点小事落泪了,侯爷这么多亲卫及前锋小将,难不成要日日落泪?” 萧九辞只觉有些晕乎乎的,也不哭了,忽然卸了冷静自持的面具,软嚅耿直的说道:“不知为何,好似就对你与别人不同。” “受了伤大可养几日再回来,如何这么逃荒似的赶回来。” “许是见你如此替我卖命,这心里不好受罢了。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你了。” 萧覃衍低眸静静的听着她说话,神色间也有些温柔:“下回阿衍会顾着自己,那侯爷别再落泪了。” “先生说,让女儿家落泪的男子,都不气概。” 汪哲先生:我怎么不知道我说了这么多? 萧九辞见他如此在意自己男儿气概,不自觉的便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这才发觉自己竟是扒靠在萧覃衍怀里,心慌不已,连忙起身。 第252章 阿衍得赏 秦韶判断的没错,到了夜里,萧覃衍确确实实发高热了。 屋子本来就大的很,萧九辞也没让他继续睡在耳房里面,让他睡在了自己屋子里的隔房。小时萧九辞调皮,为了方便照顾她,以前那床和家具都是给萧九辞的乳母睡得。 自从几年前乳母请辞回乡后,那里便空了出来,偶尔几个贴身侍女会睡一下,自从萧覃衍睡在耳房里之后,那里便没人睡过了。 南苏和南初也没怎么睡,明明喂了药萧覃衍才睡下的,可夜里还是发了高热。 萧九辞听到动静,也没睡好。让人为了退热的药丸子,又重新上了药之后。就让人将贵妃椅搬过来,自己亲自看着他。 南予见实在劝不动萧九辞,便去做了点夜宵给她吃下了。 熬到快天亮,萧九辞脑袋都昏昏欲睡了。南初进来看了看,萧覃衍这烧好不容易退了。 萧九辞放下心来,晃晃悠悠的回自己的床上去睡觉了。 翌日中午,萧覃衍都醒了,萧九辞还没醒。 小厨房里一直备着午膳,见萧九辞没醒,南苏几人也不舍得叫她,就将那午膳给萧覃衍吃了:“你小子倒是福气好,能让侯爷守你一个晚上。” “受了伤还一声不吭的赶回来了,也只有你了。”南初是敬佩萧覃衍的,她也给萧辛看过伤,都没见人家比萧覃衍还能忍。 再痛也吭一声,哪怕痛到全身冒虚汗,眼皮子都在颤,都不喊声痛。 南苏只想着,这饭毕竟冷了再热味道也不好,厨房食材多,手艺好的厨娘也多。侯爷倒是不愁吃的不好。 等侯爷行了,重新做也来得及。 萧覃衍将几人的话听了进去,心里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心疼愧疚。自己受伤,还要连累侯爷辛苦守他一晚上。 少年时期还是不能遇见太惊艳自己的人,萧覃衍心情很是复杂。 他不懂为何侯爷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可能就连萧九辞自己都还不能解释吧。 下午日头正晒的时候,沈琉带人来了芳香苑。 而南苏就坐在屋里的小书房里,正算着一笔大账。厅里南予正在为萧九辞缝制些私密的东西,南初在捣鼓些医书,时不时的去隔房看看卧床休息的萧覃衍。 里头的南苏抬头望见夫人来了,不慌不忙的将账本合了起来。 沈琉注意到她的动作,心里倒是留意了一下,但也没说。只是再走了几步走到正屋里头去。一进屋,就看见萧九辞仰面朝天呼呼大睡。 沈琉带着两位嬷嬷又往隔房走去,看了一眼萧覃衍。萧覃衍正好扭头来看见她,连忙起身就要行礼。 沈琉平静的按了按他的肩,笑容羲和:“你且休养,等好了再向我行礼也不迟。” “是个好孩子,跟着九辞,苦了你了。”沈琉眸中露出些许伤感,但很快就敛去。眼神扫了秦嬷嬷一眼,秦嬷嬷上去给萧覃衍递了些东西。 秦嬷嬷和蔼可亲的样子,将金疮药亲自递到萧覃衍手里,袖中又摸出一沓银票,都是百两数额的。“小郎君快接着,这药可是千金难求的。是王妃早几年从一位神医那里得来的药方,抹上这药好得快,少受些罪。” 萧覃衍愣愣的望着沈琉,只接了那药:“我不要这钱。” “侯爷有给我,我够用。” 沈琉拿过银票亲自塞到他手里:“出门办事花钱的地方多,更何况阿辞这孩子娇气,还要你多担待。这钱你拿着就是,身上有钱,给阿辞买点东西都方便。” “她也是姑娘家,你跟在她身边,有时候送点东西,哄哄就是了。这钱花在她身上,就当是你替我照看照看她。” 萧覃衍倔强的很,依旧不肯收着这钱。他有自己的骄傲,不用别人多给钱。 沈琉见他不收,依旧抽出两张说道:“那这两张就收着吧。事情办的好,也是有赏钱的不是。” “就算是长辈给的零用钱,那也是应该的呀。这你不收,可是不把我当长辈?” 听到这话,萧覃衍连忙摇头说:“不是的。” 然后沈琉将银票塞到他手里,他也没在拒绝。 见他收下,沈琉面上也高兴了些,随即又嘱咐他好好休息,遇事别在逞强孤勇,要随机应变,保护自己才是正事。 “阿娘!” 萧覃衍一一应下,这时候听到主屋有动静。沈琉这才出来。 萧覃衍挣扎着也要起身,却被南初按下:“你身上有伤,大可不必起来的。” “侯爷醒了,我去看看。”萧覃衍有些放心不下。 萧九辞睡眼朦胧的坐在床上,伸着纤细的手臂打哈欠,牵扯着衣襟处露了些粉色小衣出来。 看到女儿身材的变化,被沈琉当即便嗔呵她:“如此大大咧咧,不晓人事,睡到现在还未起,成何体统!” 萧九辞愣了一下,茫然的望着母亲,不知她这微小的怒气从何而来。 行事一向随性的她,忽而又躺下盖上薄被:“女儿昨日为公事所累,忙到寅时才睡下呀。您就让女儿多睡睡吧。” 沈琉见她没有半分女孩的模样,恐她现如今还不知事,便开口道:“如今你这屋里虽说也有好几个服侍的嬷嬷,但到底还少个贴心的。你年岁渐长,我将秦嬷嬷留在你身边,也好照顾你衣食住行,如此可好?” 萧九辞抱着被子还困昏着,只摆手不耐烦道:“阿娘高兴就好,容我再睡会。晚些去后院与长辈们一道用膳,再行请罪。” 沈琉无奈的摇摇头,紧接着又看向了南苏:“你与我过来。” 南苏恭敬福身:“是。” 见沈琉离得远些了,萧覃衍才敢上前去看萧九辞。 这边,沈琉端坐在南苏刚刚坐过的位置,神色漠然的盯着这案前的几沓账本,开口问道:“近来事情可多?” 南苏答:“尚可,不是很多。” 沈琉知她有心事,许是女儿告知过,不可对外传,也没深跟刨底的问:“侯爷大军远在北疆草原,我这边一年可出两百万两白银供给,充当一切粮草。若侯爷手头紧迫,大可再来与我说。家中富足,让她不必忧心。” 南苏点头行礼:“谢过夫人。侯爷私银尚足,主子深谋远虑,颇有大将之风。望夫人放宽心,信她便可。” “好。”沈琉浅浅应下,心里那点担忧也散去了。 第253章 大戏啊 自沈琉走了以后,萧九辞躺在床上就感觉自己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 萧九辞躺久了,渐渐的睡意也没有了,有些烦闷的挠头坐起来。眼神阴怏怏的向萧覃衍扫去:“你受着伤,老站那看我干甚!” “莫不是癫痫发作,来讨打!” 萧九辞脾气一向暴躁,今儿不知怎的,就心里感觉不得劲,有种被人看久了的羞愤和气急败坏。 萧覃衍沉默不语,继续盯着她看。 片刻过后,萧九辞不耐,直接怒道:“你想干嘛?” 萧覃衍嘴角带着痴痴的笑,启唇问道:“阿衍想了许久,有一事不明。” 萧九辞抬手捏着眉心:“你说!” 萧覃衍再上前几步,当头一问,问懵了萧九辞。 “侯爷千金之躯,何故守我一夜?” 萧九辞心慌慌的,闪躲似的晃头咂舌,直言道:“本候体恤下属,必躬亲照顾,有何不解?” 萧覃衍靠在床边,衣衫也不太整齐。脑袋微垂正好直视着萧九辞,本来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刚刚她母亲来看自己,他似乎一瞬间醍醐灌顶,清醒了过来。 他许是像正常少年人一样,心里装了个钦慕的女子,只是这份感情似乎不可言说。 他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内心一直纠结复杂的矛盾点,想毕恭毕敬的给她当随从,心里却好像又不太甘心。她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宛如高岭之花,骄阳似火,一出生就尊贵无比。他只不过是她出征时路上捡回来的侍卫,会对萧九辞心动,萧覃衍自觉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她琼华身姿,花容玉面的,而且人也好,也是她救赎了自己,是个比太阳还耀眼的人。对上萧九辞,萧覃衍从不会自卑,只是乎,他有时候认为小侯爷应该配最好最好的人。 “侯爷睡醒了吗?” 萧覃衍本欲脱口而出直接问她:是不是像传闻中所说的,是因为喜欢自己的,才独特的对他这样的侍卫人物比较好。 但他又不敢问,怕以后连侍卫都没得做了,她会讨厌自己吧…… “嗯。”萧九辞闷闷的应一声,之后就瞥见他衣领散了些,那精壮又有线条肌肉隐隐的显在衣裳下。 那颀长的身量,孔武有力的肩臂,他才十四岁吧,等成年了能有九尺高了吧,还生的这样好。萧九辞有些嫉妒,就是这张嘴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姑娘这样遭殃。 两人尴尬无话,萧九辞摆手叫他回去歇着。 只一会儿,南艾过来禀报宫里的事都已经办妥了。 原来昨日傍晚,皇帝让皇后出面召见了当时在平西将军府赏花的几个当事人。 晋安侯府三小姐安沁蓉自愿陪着贤容县主去,其实是听叶鸾雁说今天晚上宫里要办饭局,皇后娘娘为的就是解决杨祺这样明面上太子妃位的事情。 当时安沁蓉死皮赖脸的非要去平西将军府,两家曾经是姻亲,贤容县主也不好把事情做绝了,就允了。谁能想会出这样的事,前一天皇后娘娘让人来说进宫的事,贤容这时候心慌不已,安沁蓉正好主动作陪,她倒是稍稍心安了些。 晚上倒是让叶鸾雁钻了空子,当天就找她这样没靠山的作假证了。只要安沁蓉能证明自己当时和她站在一起,并没有推杨祺下水。 当然这座上是有太子和陆遥的,安沁蓉假意心动了,所以在今天皇后娘娘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的时候,她与叶鸾雁一同谋划了一件事情。 宫宴结束后,她们两个假意醉酒就能在皇后的宫里住下。找到之前就联系好的宫俾,将放了药的茶端上去给太子喝下,然后将太子带到叶鸾雁的屋子里去。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太子不认也得认了。等自己当了太子妃,到时候就许安沁蓉一个侧妃的位置。 叶鸾雁找安沁蓉的原因,无非就是她觉得安沁蓉无依无靠好欺负。自以为她谋划的很完美,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都是萧九辞一手谋划的。 萧九辞让人给安沁蓉递去消息,她身为侯府庶女,上无亲兄弟,下无姨娘,想谋前程唯有进宫为妃。因为太子那边,不会看上她这样手段上位的女子。 安沁蓉答应了,按照萧九辞说的那样,她死乞白赖去了平西将军府赏花,故意和叶鸾雁搭话、故意要陪贤容县主进宫。萧九辞故意将消息告知了叶鸾雁,然后让安沁蓉引着叶鸾雁谋下了下药的大事!就连那宫里递茶的侍女都是萧九辞安排的人。 萧九辞算准了太子正好想收拾叶鸾雁,便让人递了消息给太子:想断了叶鸾雁的后路,唯有进宫为妃!不管如何,人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翻不出花了,嫁不到如意郎君,还处处受制,处处难受,这就是最大的惩罚! 太子将想法告诉皇后后,皇后虽心有嫉妒,但为了儿子外甥女解气,也想着把这人弄进宫才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萧九辞只告诉了太子,只有叶鸾雁一人谋划着怎么给太子下药,并没提及安沁蓉。安沁蓉不过是个棋子,若是个有本事的,事发之后自己会认下一切,不会提及萧九辞。若是埋的深了,往后可是会有大用处的。 更何况,皇帝看中太子,不可能加以宠爱在叶鸾雁身上。安沁蓉那边也可安心,只要死黏着叶鸾雁,到时候就假意事败太子怎会变成皇帝,大可反咬一口说叶鸾雁逼迫自己作假证却没想到失了清白。到时候安沁蓉宠爱有加,萧九辞也提点了她只要衷心办事,否则怎么让你爬上去的,就怎么让你摔下来! 安沁蓉有野心也敢做,叶鸾雁顺利在皇后的牵引下中药醉酒入住偏殿。安沁蓉假意醉酒后,就发酒疯闹着要和叶鸾雁睡一块。皇后只想着把事办妥,就将她安排在了叶鸾雁隔壁屋子。 结果宫俾一走,安沁蓉就跑去了叶鸾雁的屋子一块睡。等皇帝来急急忙忙问事情办的如何了,宫俾上茶,太子又顺利将下了药的茶递给了皇帝喝下。 第254章 安钶轼死了 大戏来了,皇帝觉着可能是来的太急了,浑身发热有些不舒服,就被人扶着下去歇息了。 后话就是,皇帝龙戏双珠,捡了个便宜睡了安沁蓉和叶鸾雁。太子和皇后装作被蒙在鼓里,莫名多了个安沁蓉,皇后亲手做下的事,也只能有苦说不出,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了。 皇后顺势揪出宫俾,指认是叶鸾雁指使宫俾给太子下药,意图谋害储君。阴差阳错之下苦了皇帝,皇帝为儿子挡烂桃花刀,心中也并无不愿意。只是也恨恼了叶鸾雁此等蛇蝎之人! 当即便下旨:宫俾谋害天子,赐杖毙! 安沁蓉入宫作陪贤容县主,然伺主有功,封容嫔! 叶鸾雁意图对储君不轨,念其乃泽疆郡主又未事成,便网开一面,进宫侍奉陛下,封夏嫔! 永昌伯嫡女杨祺秀外慧中,太子感念兄妹情分,亲请圣旨,嫁与辅国将军嫡子陆遥,十月完婚! 圣旨一下,萧九辞在家中看了一场大戏。 失了个宫俾倒不是什么大事,南艾也问过这宫俾是否愿意。这俾子只说,南川侯是个善人,她一本就病入膏肓之人,苟活之际还能为主办事,让家人得福,她只万恩言谢。只求书信一封,带给家人。 事后,南艾派宫里的线人将宫俾的尸体丢出了宫,摸黑之际亲自将人葬了。 翌日又派人将百两银子送去了宫俾的老家,给了她一双年幼的弟妹,弟妹潸然泪下,拆开信来,上面只说自己患病去世,提前将前些日子得的赏银全部寄了回来,望他们自己珍重。 大势已定,京都无人再提杨祺曾经的尴尬身份,也闭口不谈杨祺与太子订过亲。没人会傻到打太子的脸面,除了兵马大将军府和良怡公主。 萧九辞也懒得管这些,随着兵马大将军府和左相府打擂台。叶鸾雁那比也不好受,进了宫之后悔不当初。 不知怎的,太子就变成了皇帝?自己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嫁给一个老头?叶鸾雁闹着要见自己的父亲叶明成,皇后命令教养嬷嬷教她规矩,御林卫就在边上看着,若是不听话,就直接乱棍打死。 叶鸾雁没有办法,被迫入宫,还得循规蹈矩,日日受竭磨。就算几日后,叶明成要求见自己的女儿,也只是惶惶一面罢了。 叶明成知道女儿的心思,本想嫁个位高权重的,结果却做了小妾,眼看着皇帝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叶明成真的是恨死了。可事已至此,不死心的他还找了三四个贯会看身的老婆子进宫,要给叶鸾雁验身。 可处子破了就是破了,婆子们从门里出来都对着叶明成摇头。叶明成压下想杀人的冲动,怒气冲冲的回了钟府,只能接受了现实。 安沁蓉那边一切安生,萧九辞也给了她二千两白银。除非生死大事,无事不得找她。 起初,那晋安侯安钶轼还以为女儿进了宫,自己就可以复起了。大笑了好几天,日日出入酒楼烟花之地,很是醉生梦死放飞自我。 谁知那叶明成失了女儿以后连安沁蓉也恨上了,本就看那安钶轼小人得志的模样不顺眼。然后就趁着夜里,将那醉的头脑不清晃晃悠悠走大路的安钶轼当街打死了! 第二日一早,萧九辞听闻了这个消息以后,大笑一声:“报应啊!” 倒是省的我南川侯府动手了,叶明齐这人下手也真够黑的啊。 “现场没留什么证据,京兆伊这边应该查不出来。”南艾望着萧九辞的脸,只觉侯爷娴静抄书的样子很美。 萧九辞拿毛笔的手一顿,眸光一敛:“告诉江委路,查不出来就交由大理寺吧。” “是。” 这活人进了大理寺都得脱一层皮,更何况是死人呢! 这尸体不剖解开找找线索,再放个十天半个月的,那是别想出大理寺的门了。这天这么热,放个五天味就冲的不得了。 除非是晋安侯府的人吃下这个亏,直接说不用查了,将尸体带回去办丧事。 但萧九辞可不认为安钶轼死了,自己就会放过他。 当年,祖父就是被老晋安侯安肆找人给打死的,若不是安钶轼与安肆说这农家人待他不好,安肆又觉着待萧骁御尚好,怎会一怒之下将人给打死了。 萧骁御是个老实人,念着安肆的养育之恩,打算就此恩断义绝了,算是了解了。 这么一来,安钶轼也算是吃了自己年轻时做下来的报应。 安钶轼死了,晋安侯府三代世袭爵位也算是到头了。 到时候晋安侯府的宅子可是会被朝廷收回的,以现在晋安侯府三代的实力,其实到安钶轼这边就已经败的差不多了。 背地里吃喝嫖赌的,输到萧九辞家里暗庄上的都不少银子。撑死啊,估计能变卖些家当,能在京都买一处宅子。若是买不到宅子,就只有收拾包袱滚回乡了。 消息传来说安侥苏这次乡试考了一百名以内,萧九辞估计着他会试能中个进士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可是乎,萧九辞并不想让他中进士。她父亲英年早逝,他们晋安侯府的人又怎配安稳度日! 这就是她没让安宝珠去死的原因,只有人不人鬼不鬼的混混度日,才算的上是报应! 日子一晃来到了七月中,这一日皇帝下旨,指了顺安王的庶女元恣卉为钦元公主,和亲远嫁北塬大王子。 元恣卉心里不愿意也无法,这是皇室与皇帝商量之后的结果。于顺安王而言,虽然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远嫁,不过说到底,不过是个庶女,给些尊容,能嫁到北塬为大王子妃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两国使臣还有三日就要离京返国,钦元公主奉命进宫备嫁。 也是这一日,安侥苏一身白衣着孝带着一双庶出弟妹,来抬着棺材去大理寺将安轲轼的尸体抬回去直接出殡。十日了,尸体不仅面目全非,腐烂味重。而且早就僵了,一动就有血水尸水溢出来。 安侥苏没忍住反胃的冲动,顾不得孝道,兄妹三人更是还没出大理寺的呕了出来。 安侥苏带着一双弟妹走在最前面,唢呐声吹响,纸钱满天飞。家子抬棺,满街响彻哭丧声。 第255章 心事重重 棺材抬到半路的时候,迎面就是萧九辞打马从城外归来。 唢呐声戛然而止,纸钱在两人眼前缓缓落下,似是逐渐拉起的帷幕,小时候的一幕一帧瞬间在安侥苏脑中浮现。 旧时故人再正面相遇,萧九辞一身琳琅贵气,高高束发,五官越发大气好看,那眉心间的英气威严宛若浑然天成。安侥苏满面胡渣,毫无当年双袖清风书生意气,仿若丧家之犬,狼狈为父收尸。 萧九辞骑于马背上,傲然俯视,眼神犀利不耐。 她漠然置之,心里只觉得晦气无比。 安侥苏双目颓色,已无往日光彩,惊喜见到萧九辞时,那微微发亮的眼睛立马又暗了下去。 万般言语,皆是不能说的复杂苦楚。与她退婚,他悔不当初,试图找她复合,或许是他这辈子最龌龊虚伪的念想。 今日一见,安侥苏就知自己与她,是再无可能了。 她是升在高空的骄阳,灼目不可直视。 安侥苏喉咙发紧,却还是鞠躬一礼,腰深深的弯着:“小子见过侯爷。” 后面的弟妹家丁众人皆是跪拜:“见过侯爷,侯爷金安。” 两息过后,萧九辞心里也觉着堵的慌,便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不知为何,今日一见,她并无往日里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惊觉自己似乎越陷仇恨越深。自己的心境似乎不那么正常了,出征半年,她征战杀戮,宛如战神罗刹,这时候似乎倒是迷茫了。 安侥苏不敢抬头再看她,见她没有要让行的意思,便主动让行。 两人再无其他言语,萧九辞放松缰绳,便慢打着马走了。 安侥苏站在原地,望着那一抹红衣越来越小,最后也只能认清现实的叫人抬棺继续出城。 ...... 傍晚,萧九辞亲自看着萧骁御解了衣衫,又给他上了药。 他伤虽然渐渐长出新肉,但却还是未愈合,不好走动,便叫了晚膳端进偏屋,与他一起吃饭。萧九辞目光一直落在他胸骨正中前的箭疤,久久不能移开。 一直到萧覃衍转身穿上衣衫,萧九辞的目光又扫到他胸背后,前后对着的一个箭疤。这是当初遇袭,这支箭本该射中她的眼睛,可被萧覃衍强行偏身一挡,倒是射穿了他的胸背。 萧九辞惆怅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你当初在雪域,应该也是遇北塬强行出兵压掳你了。可就算失了养你长大的狼群,你也不曾臣服。可为何我深陷雪域,闯了你的地盘还惊扰了你,你却还独独跟我走?” 萧覃衍系衣带的手指一顿,转身低头望着萧九辞笑:“我也不知为何,可当时只觉得,一眼见到侯爷时,就像是那种拯救苍生的神女吧,就算心生警惕也不舍伤侯爷分毫。后来侯爷提出带我回去,心里欣喜又不敢相信,许是开始的那一眼,就已经心神向往了。” “有时候,眼缘很重要,出场也很重要,难道不是吗?”萧覃衍眉眼温柔的望着身前的娇俏女子。 自养伤以来,他看了不少她屋里的话本子,也知晓男女相处之情,原是如此。弄得他在她面前话都多了不少,而且一字一句都很中听。 “不然侯爷那么多亲卫,萧辛将军更是跟在王爷身边长大的人。可为何,侯爷偏偏就独对我最好?”萧覃衍眸中带笑,反问萧九辞。 萧九辞微垂眼帘,心中不知作何解释,只道:“不过是看你格外顺眼一点罢了,莫要恃宠而骄。” 萧覃衍低头笑着:“好。” 萧覃衍只穿了一件里衣,外面套了个宽松的蓝嵩山金纹薄衫。坐在小桌前与萧九辞一同用膳。 萧九辞见他手长腿长的,这脖子看着也长,身量就是比一般同岁男子高。这受伤了病弱模样,倒是少了往日里的戾气,多了些公子温润。 “这蓝青色衣衫倒是挺衬你的。”萧九辞风轻云淡的说起。 萧覃衍眉眼一挑,便道:“是挺好看的,是秦嬷嬷前几日用侯爷裁衣服剩下的料子,给我也做了一身。” “噗……咳!咳!!”萧九辞忽然之间被米饭呛着了,开始猛咳! 萧覃衍慌忙放下筷子,去给萧九辞顺背:“你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与你抢。” 只要他一靠近,萧九辞心口就莫名其妙跳的很快,就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紧张心慌的感觉。 萧九辞拂开他的手,手指却不小心撩到他锁骨及衣襟的位置。衣襟被撩拨到,露出一瞬的胸肌让萧九辞慌了心神。 逃荒似的呼两口气,眼看着就要跑了:“我吃饱了,想起有点事情要找去母亲,你…自己吃吧。” “吃完了早点睡。”说完,迈开腿就走了。 丢下萧覃衍一个人坐在这小屋里发愣,愣了一瞬便痴笑出来。 一口气大步走到外面,望着这偌大的院子,好不容易清凉下来的夏夜,萧九辞这时候才觉得没那么闷的慌了。 萧九辞下午心里就装了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秦嬷嬷拿来一件外袍:“夜深露重,侯爷还是披上一些吧。” 萧九辞摆手:“热着呢,不披了。” “本侯有事要寻母亲一趟,若是晚了,就歇在那了。嬷嬷不必跟着了,早些休息吧。” 萧九辞转身走了,秦嬷嬷欲言又止的追了两步,扭头看看南艾她们几个全站在门边上没跟上去,想想又不说了。 侯爷年岁渐大,但到底是个姑娘家。不跟着就不跟吧,这南川侯府守卫森严,倒也出不了什么事。 南予上前扶秦嬷嬷:“嬷嬷别担心,侯爷今儿心事重重,许是找夫人有事说呢。她们母女许久未歇在一块了,就随侯爷去了吧。” 秦嬷嬷轻叹一声,点点头就自行下去忙活了。 “我去看看他吃好了吗,需不需要点别的。那小子的伤再不好,我看侯爷的心也快跟着丢了。”南苏对着姐妹几个悄悄说完,就进了屋子。 南艾则是多叫了四个侍卫,轮番加守着这主屋。毕竟现在里面不能面世的书信账本太多了,还是得小心些。 第256章 母女谈心 萧九辞自己一个人走的算快的了,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皖清苑。 “见过侯爷。”门口守着的婢女侍卫向萧九辞行礼。 “免了。” 萧九辞大步流星跨进门,那粗鲁的步子似乎是有急事。婢女小跑两步跟在她身后,穿过了一个厅又是一个角门,这才到了主屋。 见到萧九辞,周嬷嬷心里一喜,马上就先行礼:“侯爷金安。” 萧九辞抬手虚扶一把:“嬷嬷快起。” 然后,周嬷嬷立马领萧九辞进屋,掀了三个珠帘门才道:“夫人,侯爷来看您了。” 正坐在梳妆台前接受婢女给自己卸颜的沈琉缓缓转过头来:“阿辞,这么晚了,你怎来了?” 萧九辞步子定定的站在,望着母亲那明艳依旧的脸庞,再看那先前丰腴的身段好似消瘦了些,心里忍不住心疼,酸涩道:“儿今日一想,久不在阿娘膝头伺候奉孝。自觉惭愧,这便来了。” 沈琉温婉亲人的笑着,挥手就叫一干婢子全部下去了。 等女婢门都轻声退下了,几息过后,萧九辞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她这才走到沈琉面前,亲自拿起面盆里的面巾拧干了水,轻轻的给沈琉擦起脸了。 待脸上的脂粉擦净,沈琉看向萧九辞洗面巾的一双玉手,即使再注重保养,这双常年舞刀弄剑的手指腹上还是会有薄薄的一层茧。确实是不如那些从小就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娇嫩的。 “可是有心事?”沈琉望着铜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儿。 萧九辞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父亲离世半年多了,母亲可有过一日不想他?” 沈琉面色一沉:“没有一日不想。” “但我就当他出了远门,从前他出征,我便也是这样等他回来的。” 萧九辞眸中干涩,“母亲恨吗?嫁给父亲,您每每独守空房,悔了吗?” 沈琉微微垂眸,苦笑一声,但眸中含蓄着的泪光:“嫁了他,不管是送他出征,还是在家中等他凯旋,日子虽是难熬,可没有一日我不开心。每每想起他,心里都是幸福欢喜的。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嫁你父亲,心中并无半分悔意。” “只是心中开始是恨的吧,恨天爷不公,恨他为何年纪轻轻便弃了我们母女,留下这一府的孤儿寡母!可是恨又有什么用呢?他已魂归故里,青史留名。再恨也不过是徒增悲伤,他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尚在人世的人,还需得好好生活,只能自我调节心绪,看开些罢了。” 说着,沈琉情不自禁的已然泪下:“这么久了,我隐忍闭口不提他,可每每入睡,没有一刻是不想他的。念得久了,我忽然想起,他能为国家战死沙场,心里也是高兴的吧。他做了一辈子的英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们母女和你祖母了。若我们还郁郁不欢,他心里怕是会不高兴的。” “儿啊,母亲知晓你心中苦闷已久,现如今母亲与你祖母已经看开了,只是这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自你父亲离世,我鲜少见你开怀大笑,包括你年前执意领兵出征讨伐北疆,母亲就知你心中恨意怕是愈积愈累,恐你深陷仇恨而无法自拔,暴戾恣睢。” 沈琉回身去握萧九辞那有些凉的双手:“母亲就问你,你今日回城,可是遇见晋安侯府出丧了?” 萧九辞垂眸点头:“嗯。” 沈琉追问:“旁的什么事,母亲也不是全然猜不到的。那你就与母亲说,晋安侯府已经遭了报应,接下来你又想如何?” 萧九辞凝眸望着母亲那妍丽温婉的脸,只开口道:“与母亲说句实话,我本想将晋安侯府余人赶至回乡,再制险境,让他们贫苦艰辛,拖家带口,日日不得善终!” “可今日见到安侥苏抬棺,我惊觉想起,我的父亲,那如此伟岸的男子也是躺在棺材里沉眠地下,我再如何厉害,他也再也不能起身看看我......” 听到这里,沈琉欣喜的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抹了眼角的泪,劝解女儿道:“儿啊,凡事留一线,也算是为你自己为你父亲积些福报。你是你父亲唯一的根啊,你的手万不能脏在这些腌臜人身上。” 萧九辞内心还是有些不甘的,回绝了母亲,却也答应了一半下来,算是给自己一个退让:“儿已知晓,但儿始终认为,那些犯了错的人就必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不付出些什么,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辱我们母女。儿始终不能介怀,萧辛抬棺而归时,那些人侮辱我父亲的话语!” “阿娘只管放心,我萧家绝不会出乱臣贼子,坏我父亲忠君报国的英名!但儿会用自己的方式,为我阿爹讨个公道!” “阿娘的话,儿记下了。日后一定谨记,也不再沉迷仇恨。但儿还是不会放过那些还没受到报应,还在高枕无忧的人!” 沈琉不再落泪,只哽咽点头:“好。” 萧九辞为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痕,又到屋里供奉的排位面前,给父亲上了香磕了头。 这才拉着沈琉说,今儿要陪她一块睡。 沈琉这才想到,她们母女已经许久没有在一张榻上睡过觉了,连忙答应着说好。 萧九辞在母亲的逼迫下,在屋里的浴房内沐浴更衣。 期间,沈琉非要进来给她搓背。进来之后,那眼神就一直往她身上瞟,看见除了右大腿上那个箭疤,身上没什么别的明显疤痕后。心里瞬间放心了许多,可多的还是心疼。 用再好的美肤膏,这大腿上的疤也只能说是淡化,而不可能去掉了。 沈琉强忍着泪水,亲自给女儿搓了背。 到了榻上,沈琉又心细的如嬷嬷一样,温柔的一点一点给萧九辞身上抹了嫩肤膏,尤其是手上抹的更多。 抹到胸口的时候,萧九辞还有点不好意思了。主要是那个敏感的位置,最近偶尔还有点胀痛,本就隆起的位置似乎还在长大。 一边见母亲坚持亲自给她抹,她也没在扭捏,红着脸躺在床上,就让她摆弄了。一边又听着母亲温声的与她将女子私事时,倒是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 再晚一些,萧九辞就搂着香香软软的母亲睡去了。 母女俩头靠到一块睡,梦里都是香甜美好的...... 第257章 准备出发! 三日之后,舜京城里的各国使臣就到了要返国的日子。 萧九辞站在金玉楼的雅阁窗前往下看,只见那布鲁原廓高头大马的身穿着大舜喜服走在中间,后面紧跟其后是一辆红绸装饰的马车,马车里坐的是一身凤冠霞帔的钦元公主。 马车卸了门,装的是红纱珠帘,以供百姓瞻仰和亲公主的尊容。 萧九辞倚在窗边,看着马车里的美娇娘。果然啊,人家说姑娘家出嫁这一天是最美的。 钦元公主也是个清丽佳人,虽然眉间总有郁色,但也还是好看的。 顺安王领着王妃一直送马车到京城门口,又嘱咐了两句。钦元公主直言不舍父亲,梨花带雨的哭了一场。 布鲁原廓脸上挂着不耐烦,显然是不太喜钦元公主这哭哭啼啼的小家子做派。可无法,总要娶一个回去。 不然王族那边都没有交代,毕竟北塬一心是想要求和的。 没有公主和亲联姻,北塬王都怕萧九辞一个不高兴,就下令军队踏破北塬边境城门了。若是有个公主,那就算是姻亲,萧九辞怎么着也得想着点。 当初布鲁原廓看着晏阳郡主与萧九辞关系好,便本想定的是晏阳郡主,谁知顺安王不肯,顺安王妃进宫以死相逼才让皇帝改了注意。 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定了晏阳郡主的庶妹元恣卉。北塬作为弱者,布鲁原廓劝慰着自己,庶女也是一样的,一样是顺安王府的人,总比大臣之女好啊。 北塬出城了,再后面就是百余名护卫护送一辆元藏色马车,这就是泽疆平阳王叶明齐了。 萧九辞冷眸望去,杀意尽显!双手握在窗框边,指尖捏到发白。木裂声传来,萧青上前拦在萧九辞的手腕上:“侯爷,莫要冲动。” 萧九辞恍若惊醒,低头一看她竟险些将木窗框捏碎。 是啊,如今还不能把他怎么样。萧覃衍昨日夜里问她:“侯爷,真的甘心就这样放他回去吗?” 萧九辞心里是不愿的,只与萧覃衍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便有了计量。 再看马车缓缓驶出视线,萧九辞转身离了窗边。 “萧青,我们回府!” 昨日夜里就安排好了一切,她麾下有个军师,是父亲手底下的能人,且擅易容。这是个秘事,是前几日与母亲一同入睡时,母亲告知她的。 军师褚文就在府里养病,无儿无女没有家人,跟了萧骁御十多年,在萧骁御离世后就大病了一场,也险些丧命。萧九辞一直遗忘了这个军师叔叔,只记得他总是上祖母那里坐坐,是家里的故人。 这是萧九辞第一次去请他相助,他一口便答应了,还叮嘱萧九辞:“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凡事三思而谋后生,若不能一击即杀,当疾速全身而退,不可恋战!” 萧九辞知晓这事的重要性,也答应了褚文。 于是夜里,萧九辞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易容面皮,让褚文亲自教南艾戴上,凡是洗脸需得擦干才能沾戴,一经戴上面具,脸和脖子便不可遇水。 萧九辞下令让南艾在家中好好的装成自己,只因她身量与自己差不多高。身材嘛,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又是朝夕相处的亲卫,装成主子,总是装的像的。 又看了看自己从南冀军中挑选出来的士兵张悬,身材高大威武,头型方正,脸型也与那叶明成相似。萧九辞让秦嬷嬷为他剔去了络腮胡子,再带上易容面具,简直就是与叶明齐长得一模一样。 萧九辞看的很满意,对着张悬说道:“若这次事成,本候赏银一千两,地百亩!” 张悬年四十了,一直没有娶妻。突然侯爷找他,说时机一到,就只要让他装三日泽疆平阳王就行,暗处派了人保护他,事成之后便换他回来。 他只要好好的待在马车里,便不会出事。就算他身死,侯爷也答应他照顾家中老母。他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若是事成娶妻生子也不在话下。 他是感激萧九辞的:“谢过侯爷。” “先不必言谢,这该不该是你的富贵,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又提点了张悬两句,萧九辞就起身亲自去见了母亲,于母亲交代完了之后,母亲忍着泪交代她:“若是没有很好的时机,你人就回来。莫要强开刀,反而伤了自己。” 萧九辞郑重的答应下。 随后,又去拜见了祖母和外祖母。只与老人家说,自己要出门办点重要的事。她离京不便,就让南艾在家中装成自己,若是宫里召见,还求家里长辈帮忙应付。 祖母应下后,萧九辞立马就回去清点人马,也要准备出发了。 萧覃衍身上的伤也快愈合了,他非要跟着去,萧九辞也奈何不了。只能让秦韶多给他带了些药备着。 要赶路,马上又颠簸,但算起来倒是也不算很赶。毕竟他们抄近路,出了京城,再赶一天一夜的路,在改从水路出发,比泽疆他们走管道近上许多。 萧九辞书信几份早已寄往北疆和西疆,目的就是为了西疆那边的人做好接应。也是为了告诉萧辛一声,她打算杀了叶明齐,为父报仇! 她猜想萧辛应该会带着人赶来,见她一面,毕竟也好几个月没见了。往日里他不好进京来,总得小心些。这次倒是个机会了。 万事俱备,准备出发! 是夜,萧九辞紧紧的披着黑色大氅迎着黍耳的风,脸上带着黑银色的獠牙面具,踏马奔在最前面。 萧覃衍只因身上的伤没好,所以穿着和萧九辞同款大氅紧随其后。这马速丝毫没有因为受了伤,而减速。 两人身后跟着数二十名暗卫,其余的再没有了。亲卫都留在了府里,要跟着南艾在家里掩人耳目。 小道上的马蹄声在深夜里显得很响,但四处无人家倒也无谓。不过是山林小路罢了。 耳边的风哗哗的吹,萧九辞也不敢不披大氅。这大氅还算是薄的了,实在是夜里赶路怕风吹了身上的汗会着凉,索性就多穿些挡着点风了。 萧九辞回眸望一眼,身后的人都还跟着。萧覃衍那死人不服输的性子还骑在自己身后,骑这么快也不怕伤口裂开! 第258章 到松州 萧九辞回头继续扬鞭打马,也不再管他,大事面前岂容他误了时间。 马蹄踏在泥沙里,踏过无数的小水坑。从黑夜跑到大天亮,萧九辞停下来将马圈到树边吃草,才去看了看萧覃衍的情况,发现伤口没裂开,倒是自己担心了。立马让他自己伤了药,自己坐到边上歇着了。 暗卫们在小溪边上生火,准备煮点汤给侯爷喝。那干巴巴的干粮,唯恐她喝不下去。南川侯府的人都知道,小侯爷喜欢吃带汤水的东西,除了肉干零嘴,天生就不爱单吃炒的干的。 几个大男人也不会弄别的,就弄了点青菜干菇鱼翅汤,上面又搭了个锅,蒸着馒头和包子。端到萧九辞面前的时候,颜色有点不对,应该是放了点酱油。 萧九辞也不挑,说了句:“小六辛苦了。” 然后端着就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淡了。萧九辞拿出南苏做的虾酱夹着白馒头就咬了一口,觉着干了就喝口汤。 偶尔这样一顿,萧九辞也觉着挺好吃的。手里的大馒头吃完了,又掰了半个吃,剩下的半个进了萧覃衍的肚子。 萧二自己拿了个馒头啃着,又拿了个包子递给萧覃衍:“快吃吧,锅里还有。” 众人与张悬陌生的相处着,一切都很平静。张悬生的一副庄稼汉的模样,在军中不过是个押送粮草的士兵,功夫与暗卫们比起来,算是很一般的了,人倒是生的高大,很有力气。 许是看萧覃衍年纪小,看着就很有本事的模样,他见到萧覃衍这默不作声的人倒是很亲近,总是轻声的搭着话。萧覃衍偶尔回上一两句,别的也不会多说。 萧覃衍吃的多,吃了两个半大馒头,又跟着哥哥们吃了三个大肉包子,直到感觉饱腹。 手里的这瓶虾酱被几个人吃完了,那个瓶子也没扔,放进包袱里,继续让萧大背着。扔在这里万一被人捡了去,日后没麻烦还好,有了麻烦可是事多。 萧九辞不得不谨慎一些。 又休息了半个时辰,萧九辞见天色尚早,又带着人起来赶路了。 萧覃衍依旧闷不吭声的托着萧九辞上马,尽管萧九辞自己能翻上去,他还是会去托她一把。 萧九辞有时候也会懒,就随他吧。 一路上风尘仆仆,耳边就是树叶唰唰作响的声音。 …… 南川侯府还是如同往日一样正常,南艾睡在萧九辞的榻上,就算睡不着也躺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南苏几人想大声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都快把几人憋坏了。 南艾起床后,就直接叫午膳。开着房门,坐在外厅内与南苏三人一同吃饭。吃完饭后,就在屋子里看画本子,如萧九辞往日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临近傍晚了,南艾会装的和萧九辞一模一样,挺胸直背的走去皖清苑给沈琉请安。没错,萧九辞一般都是傍晚才去给长辈请安的。 顺便,南艾觉着无聊,会学萧九辞领着亲卫上金玉楼走一趟。然后让亲卫们守门,自己在楼上窗边站一会往下看,再叫上菜吃饭。 定一看,南艾那背影与萧九辞相差无几。除非和萧九辞很熟的人,才看的出来,南艾身上还差些流里流气、桀骜不驯的气质。 吃完饭,南艾像往常一样,明目张胆的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萧九辞喜欢出入这些地方的原因,因为这里是消息出入的暗庄。 这事连萧骁御都不知道,每次把沈琉和教训萧九辞的时候,她那嘴是真硬啊,就是不说自己上里头干啥去了。甚至于,沈琉派人来查了几次,都一无所获。 沈琉有好几次都在自我质疑,女儿还是不是清白之身,萧九辞内心是无语的…… 南艾感觉待在这里才能令自己稍稍心安,侯爷外出自己没跟在身边让她感觉异常心慌。 翌日,自皇帝登基后,舜京城里第一个被收回爵位的府邸诞生了。 晋安侯安轲轼新丧五日,皇帝就下令收回晋安侯的府邸。限三日之内,请里面的人搬出府去。否则御林卫强赶! 安侥苏没有办法,带着一个疯癫又毁了容的妹妹,还有一双十岁不到十岁的双生子庶弟庶女。只好去城西那边买了一个偏一点的房子,房子很小,就是一个普通的三进院落,带了一块菜地大小的院子。 就这,都花了安侥苏六百两银子。回去以后就开始收拾起一些值钱的东西,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也没什么不能卖的了,重的物件卖了也还能有两千两银子傍身。剩下的玉佩玉器可以带走,又将奴仆该卖的卖,该遣散的遣散,到最后也就剩下五位干粗活的婆子没地方去。 安侥苏没办法,第二天就带着家什行李开始搬家了。搬过去了,还需得和奴仆们一起打扫一番,才能将弟弟妹妹接过来住。 马上就临近三日了,安侥苏收拾完了,就立马架着家里唯一的马车回晋安侯府去接人。相比之前的风光,这破旧的马车也显得小了些。 安宝珠坐在里面很不适,很焦躁,披着头巾的她有些疯疯癫癫的发着抖。庶弟安庚绪和庶妹安念琮都很怕她,怕她毁了容的脸,也怕她发起癫了要打人。 这时候两姐弟都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生怕惹了安宝珠不高兴。安宝珠疯癫也不是一两日了,尤其是在那日知道安沁蓉被封嫔之后就更加疯了。 一家也就这么几个人了,就算安沁蓉进宫也没让皇帝对他们家格外照顾。安侥苏心里知道,这个妹妹进了宫,怕是再也不会与他们来往了。 罢了,罢了!不来往也好...... 日落下山时,几匹马站在城外的山峰上,火红的夕阳照在萧九辞身上,显得人越发张扬肃然。 萧九辞骑马赶了三四日的路,终于到了松州。 三四日没洗澡,身上的味道都酸了。萧九辞皱眉拿出舆图,看着:“叶明齐那边探子消息传来,他们已经到了雅顺府。他们走管道路程比我们远三百里路,路上再耽搁一下,只要我们今日登船,最多七日,便能赶他们两日前抵达安定府。本候已全部安排妥当,今日我们就登船。” “是。”众人齐声应着。 萧九辞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她来时军师说夜观天象,近十日应该都不会下雨,走水路是最好的选择。 第259章 该死的船 她联系好了松州的商铺掌柜,都是信得过的人。私底下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叶明齐就该到泯州了。她在出发两日时就收到苏徵的消息,说清江城水患有很多携带疫病的流民往松州的方向来了。 流民估计会停在泯州,若是能阻一阻叶明齐的路程自然是好的。若是叶明齐能得个疫病,那就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为此萧九辞已经提前将苏徵的信让人给太子送去了,若是太子收到消息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百信也算是有个盼头,不至于流离失所。 萧九辞在城外的破庙里休息,茶楼的张掌柜亲自赶着马车来了,带了些热乎饭菜招呼着他们先吃下。 暗卫们都再换上走商随从的衣服,唯独萧九辞与萧覃衍气质不同。还好张掌柜早就接到消息,特意又多带了两身富贵公子穿的男装。干脆让萧覃衍扮成了萧九辞的兄长,对外就说兄弟两个去西境收棉花。 换上衣服后,张掌柜赶着拉萧九辞和萧覃衍进了城,暗卫们骑马在后面跟着。 夜黑进了城里,张掌柜将萧九辞带去了茶楼内阁,让人烧了热水后,备上新的浴桶,请萧九辞进去沐浴更衣:“还要委屈郎君一下,先将就着穿用。” 萧九辞无所谓的笑笑:“辛苦张叔,不用多麻烦了,就这样就行。” 萧覃衍在门口守着,萧九辞有需要就喊一声,他会进去帮她添水。等萧九辞洗完了,暗卫们又将浴桶洗干净抬到一边。几个大男人站在院子的井边随便搓洗了一把,就换上了干净的劲装,看着像是商人身边的打手。 一切准备就绪,张叔领着萧九辞出了门。 萧九辞一身浅青色束腰圆袍,腰间挂着一块普通的翡翠玉佩,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萧覃衍与她呼应着,只不过是衣裳的颜色比之深了些。 大船靠岸时,张叔与舵工说了几句话,就要带着他们登船了。 萧九辞调皮的垂眸抬手,对着萧覃衍笑道:“兄长先请。” 萧覃衍装模装样的看她一眼,也不言语,浑身清冷贵气的很,跨几步便上了船。 萧九辞跟在他身后,显得身形矮小许多。暗卫们微微低着头,搬东西上了船,看着低调随和。 张掌柜目送他们至船开了,萧九辞站在栏前与他挥手道别,他这才放心离开。 这船是沈家游商用的,算起来也算是萧九辞自己家里的船。上去还挺大的,一共有三层,除了底下的主舵室和副舵室以外,还有一个房间的大通铺是给水手睡得。上面两层客舱,第三层是望台,一般水手和打手会站在望台上守卫。 萧九辞他们住在第一层,第一层一共十二个房间。两个房间是厨房与浴室,算起来也就是个房间。 二楼还得有别的过往的商客住,他们人多,索性挤挤也是能住的下,出门在外,也没那么多讲究。 暗卫们两三个人住一间房,本想让侯爷住一间房的,但又考虑到晚上得有人守夜。萧九辞便做主不用那么多事了,大家都要休息的。相互一起睡都警醒些。 张悬就和分给保护他的暗卫住一间房,剩下萧覃衍就和自己挤一间房好了。 大家坚信一点,主子的安排,就是最好的。 萧大和萧覃衍先去给侯爷收拾屋子,好让侯爷先睡。 等收拾好了,萧覃衍又想去帮哥哥们也收拾收拾,只萧大拦了他:“公子伤未好,先歇着吧。” 萧覃衍还是想去帮忙:“我去帮着弄一下,你们也好早些休息。” 萧大推他进屋,“这么多人呢,都会收拾的,用不着你。你守好侯爷就行了。” 夜色,萧覃衍耳尖微红,不自然的抬手捏了一下鼻尖:“那……那好吧。” 累了好几天,终于能躺在床上上一觉了。 等萧九辞洗漱完回来,看见床都铺好了。马上急吼吼的一沾床,躺在床上大字一开,就睡得异常安稳。许是白天累着了,晚上睡觉居然打起了轻鼾。 萧覃衍解了衣衫,只敢睡在最外面的最床边上,还特意拿椅子来栏了一下,防止自己半夜掉下去。省的动静太大吵别人睡觉,那可谓是一点都不敢挨到萧九辞啊。 她是侯爷,能和她睡在一张榻上,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萧覃衍一直在心里警醒着自己,朦胧的夜色透视着,让他一扭头就能看见她安静的睡颜。这许是老天给他的福利吧,竟给的这样毫不吝啬。 萧覃衍轻笑一声,扭过头就满足的睡了。 翌日,晴空潋滟,风光无限好。碧绿的江水波光磷光,船尾像是女子拖曳着的裙尾,隐隐好看。 萧九辞早起时,发现自己对江上的生活还是不太习惯。明明自己还没睡醒,想翻个身时正好这船一摇一晃的,将自己一摇,晃得滚下了床,都摔得疼了。 萧覃衍听到声响,大步走进来查看情况。撞见萧九辞从床上摔下来,面色焦急的就去扶她:“侯爷怎摔着了。” 萧九辞一脸茫然的站起来,仿佛还身在睡梦中一般懵圈了:“翻个身怎的就摔下来了?” “啊...阿衍...摔疼了呀...”片刻之后,萧九辞开始手搭在萧覃衍的肩上,呶糯的撒娇告状。 萧覃衍将她揽在臂弯里,抬手放在她松软的脑袋上揉着,又温声哄着她:“好了,好了。” 萧九辞这人就是娇气了些,喜欢端的高了些。不过也好哄的很,她其实就是装的矫揉造作罢了,调皮些罢了。 萧覃衍只要哄她一句,她马上就会说:“那好吧,那我就原谅这船了。” 萧覃衍对她这多变的性子哭笑不得,能怎么办,宠着就完了。 其实萧覃衍没说的是,昨天晚上她睡着了也不老实,总是翻过来覆过去的,然后一不小心就滚到了他怀里。 后来弄得自己没睡好,也就只能揽着她睡,省的人生的太轻了,老滚来滚去。 萧九辞摔的困意全无,再者醒都醒了,那也就只能起了。 萧覃衍为萧九辞打来了热水,让她在屋里洗漱。洗漱时,这船身又因为行驶方向歪了一下,让萧九辞漱口的杯子又差点掉了。 洗完,萧九辞烦闷的丢下手里马毛做的牙刷子,嘴里念了句粗话:“他妈的!” “这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头啊!烦死爷了!” “去!去给爷把那开船的叫过来,好好痛骂一顿!船都开不好,干嘛吃的!” 萧九辞正在气头上的,难免念叨了几句。 第260章 泯州疫病 萧四以为她说真的,便真的迈开步子,准备下去叫人呢。谁知道萧六瞥他一眼,对着他摇头。 这是啥意思啊,那是叫人还是不叫啊? 萧四又回头看侯爷,那知道侯爷也瞥他一眼,讪讪道:“罢了,爷大人有大量,今儿就饶他一回!” 萧九辞傲娇的说着话,扭头就走了,走之前还点了点萧四。 萧四一脸茫然的转身看萧六,?点我?” 萧六咧嘴一笑:“如今还用的上人家舵主呢,再说了,这坐船本来就是这样的。” 公子不过是气着这船了,找了个台阶要骂人家舵主,也过过嘴瘾的事!你顺着气哄她两声就是了,哪能真的叫你去喊人过来痛骂一顿呐。就你心眼实,说啥是啥!” 等萧六笑着走了,萧四一脸不可置信:还能这样? 尽管再难受,这在江上的日子也熬过了两三日。这几天,萧九辞这边一切都顺利,可叶明齐那边就没这么幸运了。 先是遇到了清江城水患逃难把半个月到闽州的流民,还有许多流民都因水患生了病。知府尚未来得及做准备,为了城府安全,就只能将流民关在城外。 当然,什么人也都不准出去,更何况外面还有疫病,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去,包括叶明齐。 这一趟来大舜,本就诸事不顺。对此,叶明齐心里更加恼火了。 在泯州停了两日,知府接到太子的命令,随即下令接纳难民,并派出了大夫出去医治。 而叶明齐是再也等不了了,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消息传到萧九辞那里的时候又过了两日,这一来一回的,萧九辞走水路都已经过了大半路程了。再过两日就该到安定府了,而叶明齐才走了一半,给萧九辞准备的时间越来越充足了。 萧九辞审时度势,在家就谋划了半个月。都等了这么久,她也不骄躁,就慢慢的稳稳的等,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就算天公不作美,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叶明齐!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看了几日的山水美景,萧九辞都没看厌,只越发觉得这山水有令人心旷神怡,身临空境之妙。 船上也有不少富商,身边不乏带着家眷者。即使萧九辞和萧覃衍都戴着半面罩,但有些夫人看萧覃衍就像是看见了女婿,一个个都眼热的很,来问萧九辞的也不少。 主要还是看他们二人打扮皆不凡,身边打手也这么多,这才比较上心。但萧覃衍生性冷淡,不喜与陌生人说话,这些姑娘就会寻萧九辞。 这不,说来就来了一个:“九郎又在这吹风啊。” 萧九辞脸上带着半狐面具,一回头就见到那个跟着母亲去西疆投奔表舅的如娘,便礼貌的笑了笑:“如娘可用午膳了?” 如娘五官只能算得上端正,并不是一眼看去就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且那肤色或许比萧覃衍都要黑上一些,细看也只能算是五官耐看罢了。 “我吃过了。” “这太阳这么晒,你们兄弟二人到处奔走,倒是不见九郎晒黑。”如娘一双眼睛都盯在萧九辞戴面具的脸上。 她知道,眼前的人就算戴了面具,那面具下的脸也是生的极好的,尤其是那双比女子都魅惑有灵气的眼睛,她绝不会看错。 萧九辞垂眸一笑:“自小家境殷实,也就这两年与兄长出来历练罢了。” “是啊,总是不比我们这些做惯了农活的辛苦。”如娘低下头去,脸上浮上一抹自嘲。 萧九辞看她一眼,也没在说话。心里却在想: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首先谋的就是生活。只不过取的不同罢了,就像文官与武将,文官谋的是权谋律法,百姓安乐。武将谋的是家国安邦,保边境不受侵犯。 何必说些话来挖苦自己呢? 就算有人家境殷实,那也是几代人拼命的结果。这又有什么好嫉妒的,总不能你无意间得一商机遇,就想比过人家祖上三代从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人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事事都要与人攀比。 如娘微微抬眸,却见萧九辞沉默不语,也不自知自讨没趣,还继续说道:“怎不见五郎?” 见她问萧覃衍,萧九辞只浅笑回道:“许是有事去了。” 论亲卫出身,萧覃衍上头还有萧辛、萧青和萧洵、南艾,他年纪最小,真论排行,不就是五郎吗? 见问不到结果,如娘挎着步扭头就走了。 萧九辞摇头浅笑,自己见得多了,这样的女人啊,眼皮子总是浅的,为何就只能看到男人带来的富贵呢?靠自己,岂不安心些? 吹凉风被人扰了兴致,萧九辞也没再站着,扭头就回屋里了。 刚回屋里,萧覃衍就好像闻到味道了一样,咻的一下从外面冒出来,手里还拿了一碗木瓜燕窝牛奶:“我见侯爷回来了,特意端了这个来给侯爷喝。” 萧九辞狐疑的往碗里扫了一眼,看那有些不太清爽的样子,问了句:“你做的?” 萧覃衍赤忱的眼神柔碎了光,落在了萧九辞的眼里:“嗯。” “你出门还带这个?” 萧覃衍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是秦嬷嬷非要让我带上的。” “她叫你带这个干嘛!”萧九辞感到莫名其妙,嗓子一下子就大了。 萧覃衍梗了梗脖子,声音都快咽回嗓子眼里:“她说女郎要长身子,吃这个对身子好。” “再说了,之前我在府里时常见到侯爷喝这个。我以为女郎君喜欢喝呢,这才听话带了燕窝过来。又从舵主那里专门让人上岸买的木瓜,新鲜着呢。” 萧九辞转身扶额,脸上马上浮上两抹红晕,指了指边上的桌子:“你放这,然后出去吧。” 萧覃衍见她似乎不喜欢自己做的,但也叫他放下了,心里瞬间欢喜起来。动作轻轻的将东西放下后,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郎君一定要记得吃啊,你好久没吃了,我这想起来才做的呢。” 走到门口还念了一句:“我熬了很久的。” 是的萧九辞更加面红心跳的,连忙大声赶他:“我知道啦!” “你快走!” “喔!” 等萧覃衍走后,萧九辞没忍住又去看了一眼那碗里晶莹又奶白的东西,最终还是忍着味喝了一口。 发现是淡淡的甜味,木瓜带着丝丝的凉意,倒是挺好吃的。 然后萧九辞坐在桌子边上,慢慢的一口一口把它吃完了。 第261章 君子又有何用 八月的这一日临近黑夜,江上下起了绵绵小雨,有些模糊的看不清前路。 到了这里,这船已经是第三次停靠了,这个时候,萧九辞的也该下船了。 西疆不比北疆,北疆的冬日最为寒冷。而西疆却恰恰相反,夏日里虽少雨,但气温却凉的很,都快赶上舜京初冬时的温度了。 萧覃衍亲自看着萧九辞多添了衣裳,又披上了出门时穿的那件黑纹大氅,这才放萧九辞出了屋子。身后一帮大老爷们跟在后面,拿着看似轻便的行李。 萧九辞走在最前面下了船,站在码头那笔直又高挑的身姿像一只高傲的小孔雀。她已经看到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就在外面。 等萧覃衍下来以后,她才准备动身向马车出发。 偏偏那如娘挣脱了她娘的手,非要跑上来问萧覃衍:“五郎,你们落脚在何处?我日后有事也好上门去拜访。” 萧覃衍神色冷漠,连眼神都未曾给她一眼。偏她不知趣,还继续纠缠:“我来投靠我表舅的,我表舅当了大将军,若你们以后有事,也能帮上你们啊。” 如娘灼灼的目光一直盯在萧覃衍身上,让萧覃衍觉得很不舒服,直言道:“还请你自重。” 萧六强忍着没翻白眼的冲动,说道:“我家公子与姑娘并不相熟,也并没有要上门打扰的想法。就此一别,还请姑娘别再跟着了。” 萧六一说完,连着一群人扭头就走了,深怕沾上身后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那如娘的母亲周氏见状,连忙上来扯她的衣袖:“你如此轻贱自己作甚,等见到了你爹,你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何苦就这么盯着他?” 如娘心痛的表情像是快哭了一样,周氏也是无法,只叹着气拉着如娘就要走。 萧九辞一行人已经走远,走到对面的马车前,一布衣男子向萧九辞行礼:“沈畅七见过郎君。” 萧九辞抬手扶他起来,郑重谢道:“七叔多礼了。” “这一年,七叔在西疆受苦了。”萧九辞抿着唇,眼里包含的谢意不必言说也显出来了。 沈畅七戴着披风的帽子下,有一只耳朵少了半个:“为郎君办事,本就应该。事情一切都安排妥当,只当郎君来。本来兄弟们两月前便想动手了,只是乎没有个主事的人,又担忧郎君刚凯旋,怕是会拖累郎君,这才顾及了几番。” 萧九辞被萧覃衍扶着上了马车,轻声道::“七叔行事辛苦。请七叔放心,上天不会放过一个作恶的人,本候亦不会!” 沈畅七轻颤着嘴唇,眼含泪水:“是。” 沈畅七与南川侯府的管家沈逐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从沈琉嫁于萧骁御,他便参军了,至今算起来已有差不多十五六年的时间了。 他跟着南川王的时候,那段日子虽然艰苦拼命,但南川王对他们将士的好,所有南冀军都铭记在心里。南川王是他们心中唯一的王,是他们敬在心里永不磨灭的人。 萧骁御拼命的将他们在战场上救下,他的身躯没有战死在沙场,反而是因毒而死。或许这不仅仅是将士们心中的痛,也是萧骁御死前心中最遗憾的地方。 所以,沈畅七不会放过泽疆平阳王府的人,从西疆战场活下来的将士亦不会忘记那个英勇善战的战王! 萧九辞坐着马车,与沈畅七去了安定府西城的一个偏僻大宅院。 院子里,有百名布衣男子在等着她,有好些人不让过来,都是挑了身手好的人来见萧九辞。 他们身上虽穿着布衣,都分散各处隐于集市。但那一个个坚毅的脸庞依旧透着军人的风采。有些人身上四肢,甚至是脸上都留下了保家卫国的勋章。 萧九辞一现身,他们热泪盈眶,有些没忍住的将士当场就落了泪。 这里地处偏僻,附近五里处都是空宅子,并没有人家住。百名将士单膝跪地,向他们王的子嗣俯首:“末将蚕茧侯爷!” “免礼。”萧九辞即使通身威严贵气,见到这么些老人,心中也大有感触,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痛之在心:“南川侯府亏欠诸位的,总有一日,我萧九辞一定为大家补上!” “侯爷不必说这些,王爷于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跟随他多年,无能为他报仇,已是心中大悲!今日能见侯爷一面,就是立即去地下见王爷,我们此生也无憾了!”一身材魁梧脸上有疤的男子站出来说话,声音很粗野。 萧九辞忽而抬起手、握成拳,挥上又点下至头顶上方。 这是属于他们的挥旗方式,至上而一点事是集一队人马的意思。 众人看着这熟悉的手势,很是心热,立马集队挺胸站好,从队头开始报数:“一!二!三!四!五!六……” “好,在庄子里原地休息!”萧九辞一声令下,众人恍若如梦初醒。 “是!” 那一瞬间,真的有王爷还在世的影子。 院子里一下子就空了,萧九辞站在院子里发呆,抬头望着黑夜里那独一轮残月时,萧覃衍在她身边说道:“侯爷在担心什么?” 萧九辞扭头看他一眼,“我在想万一我若不敌叶明齐,那该如何?” “是放他走,还是倾尽兵力杀了他!” 萧覃衍上前两步走到萧九辞面前,凝眸盯着她的眼睛看:“侯爷什么时候是个君子了?” “你不会不敌他的,就算你不敌,阿衍也会帮你杀了他!” “既然绑了人,哪有放他走的道理!他是侯爷的心病,侯爷若是不敌,大可放他走,但我一定会将他斩杀于你的面前!” “就当是我给侯爷补的见面礼,阿衍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侯爷请阿衍吃生马肉,倒是阿衍不懂事,还与侯爷动了手。” 看着萧覃衍那张有些野性的脸,萧九辞的眼睛渐渐的笑成了月牙,“你怎知我会放他走?” “说说而已,真的放不放他走天下人谁会知晓?谁又敢当本候的面说本候不君子?一旦落入本候的手中,本候要他几时死,他便得几时死!” 萧覃衍放声大笑:“阿衍知道侯爷不过问问罢了,侯爷不会不敌,就算不敌也不会放他走。” 因为你是阿衍的小侯爷啊,小侯爷一枝独秀邪风,骄傲如她,她又怎会放仇人走! 本就不是君子,萧九辞也不欲当这君子! 第262章 周如娘 萧九辞到安定府的第二日,这城西郊边也不见个人影。 上次写信时,沈畅七曾与她说,他们在这城西的丰山山头落草为寇,装成是西疆战后无家可归被逼上绝路的匪蔻,还闹了些动静。也是怕兵马大将军钱忠仁来查到这里,这才成了匪蔻,让官府畏惧他们。 “钱忠仁虽镇守西疆,但却有些优柔寡断,比起武将的硬朗,他显得欺软怕硬了些。没有大将之风,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良贵妃倒台牵连了兵马大将军府,这两个月钱忠仁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尤其是军中还有好些从前跟随王爷的老将军,钱忠仁虽为将军,但大权难握啊。” 萧九辞听了沈畅七的话,嘴角不屑的上扬着。 呵?她父亲镇守西疆十几年,他钱忠仁岂是这么好上位的。 白日里气温上升了些,萧九辞与萧覃衍跟着沈畅七上了山,见到了那些曾经镇守边疆退下来的残兵老将,也见到了一些勇猛的小将。萧九辞毫不含糊的向他们问好,又问了些怕是吃穿用度。 他们只说都好,沈家商行那边会有商队路过,看见熟悉的标记时,他们会`打劫’上山。萧九辞亲眼看见,倒也放心了不少。 萧九辞坐在山寨的书案前,与沈畅七商量着过两日的大事:“驿站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明日开始,驿站那边的小厮会加派人手来招待使臣。驿站里有我们的人,等那夜里上点药,他们睡得死着呢!倒时候让叶明齐那边的卢盟接应着,将张悬兄弟把叶明齐换出来不难。” “换了叶明齐出来以后,就将人劫到丰山来。一切都谋划好了,绝不会横生变故!” 萧九辞凝眸深思,叶明齐是泽疆老将了,一般的药可蒙不倒他! 不过听闻叶明齐虽没有染上疫病,但似乎在出了泯州后便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加上叶鸾雁的事情让他气急攻心,恐怕这一路上身体也不太好。 萧九辞眸光一紧,吩咐道:“不,让人在驿站给叶明齐送去的茶水里放草乌!” “有剧毒有能让人陷入深迷的草乌?”沈畅七疑惑问道,可若是将人药死了...... 萧九辞却深思着:“就放草乌,城中的沈家药房有这位药,七叔你得亲自去取。” “是。”沈畅七有疑问,但却没问。 先前,侯爷与他说,劫了叶明齐,她要与这老东西比上一场。若是叶明齐赢了,侯爷说心情好就放他回去。若侯爷赢了,那就一刀杀了他! 他当时不信侯爷会给叶明齐回去的机会,只当侯爷是开玩笑的。现下看来侯爷当时还真是开玩笑的,若真的想比试一番,何苦千方百计的将人弄来? 沈畅七抬头悄悄又看一眼眼前这个身居高位的小姑娘,她年纪轻轻,又疯又狠,胆大心细,手里能人众多。 王爷战王之姿,他的女儿自出生时就不是平庸之辈! 素来有天降将星名声的萧九辞,确实能力很强。 萧九辞是沈畅七这么多年以来,看过的第一位沉稳老练、深谋远虑又异常机敏的小姑娘。 萧九辞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萧覃衍一眼。 她忽然想通了,她以要比试之名想要亲手将叶明齐斩于刀下。可到了这时候,她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丝没底的。她初出茅庐,认真论起来。她比老谋深算的叶明齐嫩太多了。 她必须一步棋都不能走错,下了死手才能有更大的把握弄死叶明齐! 萧覃衍端了西疆产的蜜瓜上来,拿签子插了一块递到萧九辞嘴边。 萧九辞垂眸就吃了,吃完之后又想起什么让人将张悬也叫了来。 张悬来了之后,都有些不敢直视萧九辞那张脸,只低着头向萧九辞问了好:“见过侯爷。” 萧九辞神色倦怠的望向他,音色透着威严:“张悬?” “在。”张悬低着头,很恭敬的应着萧九辞的话。 “怕死吗?”萧九辞忽然问。 “不怕死!”张悬回答的斩钉截铁。 “本候要拿你换叶明齐,需要你狸猫换太子潜伏三四天在泽疆使臣的队伍里。待本候杀了叶明齐,等你与泽疆使臣踏入泽疆的地界,本候会将叶明齐的尸体与你换出。本候会派身边武艺最高强的亲卫在边境接应你与内线。” 为何要拿张悬去换叶明齐,是因为叶明齐不能死在她大舜的境内。再者,叶明齐若到泽疆,她的机会便不再由她主动。 若是叶明齐在他们自己的地界身死,只要没有证据,就算天下人都怀疑她,哪又如何?没有开战的理由,若泽疆挑起战争,她也不会害怕! “好。”张悬像第一次一样一口应下,绝不反悔。 萧九辞一双审视的眼睛落在他身上许久:“叶明齐身死的消息会很快传回舜京,本候需要赶回舜京,迎着天下人的质疑审问,所以不能亲自去接你回来。” 自己的性子张狂又疯痴,以她如今的兵力,对上泽疆真没有绝对战胜的实力。但她就是狷狂任性,她不想等个两三年,再在战场上与叶明齐一战。 老子都死了,平阳王府一群小的又有何惧,两三年过后,待萧九辞兵临城下,踏破他平阳王府,叫他叶明齐在地下都死不瞑目,岂不快哉! “侯爷是个有本事的人,若侯爷能杀了那老贼,就算我张悬死在泽疆,也算是死得其所。九泉之下再见吾王,脸上也光彩!”张悬毫无惧意,眼神反而带着光亮。 萧九辞有所动容:“好!” “南冀军里有你这样的将士,乃本候之幸事!” “后日下午叶明齐抵达安定府,你做好准备,夜里子时三刻动手。” “是。”张悬内心有些紧张,这是个大任务,他得接住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 萧九辞摆手叫张悬下去以后,萧六又上来禀报:“侯爷,如娘舅父的身份查到了。” “嗯?”萧九辞坐在椅子上往后倚,脚搭在书案台上,椅子腿跟着她身子一晃一晃的,显得很没正行。 “周氏的表兄刘馗是钱忠仁身边的五品郎将,那周如娘似乎是刘馗的亲生女。周氏曾与刘馗有过婚约,背井离乡生了周如娘,一生未嫁,但那刘馗最后却娶了别人。” “是嘛?”萧九辞饶有兴致的挑挑眉。 “本候知道了,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待本候想到再说。” “是。” 第263章 阿兄 西境的夏日确实是凉嗖嗖的,一到晚上就起霜露,山上的日子更甚,还带着些蚊虫。 第二日,萧九辞披了一件厚一些的大氅,一个人坐在山顶。身边出来一柄暗流涌动、银光摄人的宝剑,再无其他。 她静静的坐在山顶,一双威慑冷静且极有神的明眸定定的望着那高高挂在山顶上的日头。那太阳就离的她那样近,却那样没有温度。 近到萧九辞觉得自己一伸手,似乎就能够到它;凉到萧九辞就以面迎日,也感触不到它的温度。 萧覃衍就站在不远处守着,看着萧九辞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直到萧九辞的双腿悬在崖边晃荡着,萧覃衍担心的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 萧九辞早就知道自己身后有人,可她懒得说,全当不知道。 许是自小野了十几年,萧九辞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就像是得了郁症,有时痴狂暴躁、有时安静自处、有时迷茫不想其它,有时也不明志向。 若是她父亲还在,那该多好…… 就这样萧覃衍站在她身后,陪着她从日出坐到日落。萧覃衍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日出看着她,看着她仰面而躺,对着天对着太阳假寐。看着她平静打坐,眼神晦暗不明的望着远方。 天渐渐的暗下来,星野像一条闪着星光的锦被盖到两人的身上。萧覃衍涩涩开口:“侯爷,我们该回了。” 萧九辞打坐久了,感觉腿都有些麻了,起身时还要萧覃衍小心翼翼的扶一下:“阿衍,你的伤愈合了吗?” 萧覃衍顿了一下,怕萧九辞担心,便马上回道:“劳侯爷挂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萧九辞转身抬头凝望着萧覃衍的眼睛,认真的像个孩子:“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带你下江南玩、带你去处州,去我的家乡。” “去看看父亲出生的地方,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与我父亲并不是舜京人吧……” 萧九辞声音带着微微的苦涩,让萧覃衍心里一紧,忙上前抓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侯爷是哪里人又有什么关系,在阿衍心里,侯爷就是心尖尖上的人。这舜京压的人难受,侯爷若是想回家乡散心,阿衍便陪着您带上家中长辈,一起回乡。” 萧九辞眼眶微红,低低应道:“好。” 见她如此,萧覃衍的心里也不好受,眼睑下垂着视线落在地面。他只要站在她身后替她守好一切,结果如何,都要称她心意。 两人从山顶回来,刚用了晚膳,便有人跑上来回信:“侯爷,老宅来人了!” 萧九辞处变不惊的接过萧覃衍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谁来了?” “是北疆的萧将军来了。” 萧九辞闻声站起,眉心即刻舒展,喜悦表露就在一瞬:“快,让人备马!” 萧覃衍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察觉到她看自己,便开口:“侯爷别急,我与侯爷一起去迎接萧将军。” 说完,萧覃衍心里那点堵也没了。侯爷与萧辛乃是从小到大的情谊,是他小气了,本该敬重些才是。 萧九辞温声应下:“好。” 随即,她又重新披上那件大氅,领着沈畅七和萧覃衍就匆匆下山去了。 在舜京时,出发前两三日,萧九辞便书信一封寄往北疆。距离这时候也才半月,萧辛便匆匆赶来西疆,他路途遥远,赶路辛苦,才能赶上。 萧辛跟随父亲多年,论起来与亲子无异。当初也是他领着头给父亲披麻戴孝的出丧,虽然是萧九辞摔盆,但到底她心里是有他的位置。 小时,萧九辞常喊他阿兄,自去年父亲去世起,为着让自己看着有侯爷的威仪,阿兄这称谓她倒是鲜少喊出口。 就连在外面,母亲都不让她喊阿娘,说本就是女子年纪又尚小,怕失了侯爷的威仪。 自回京以来,她有几月时间没见到他了。萧九辞骑着马,马速很快。高束着的马尾辫与身上披的大氅一样,迎着风呼呼飘逸。 到了老宅,老宅的门大开着,院子里站了人等着他们的侯爷。 “末将见过侯爷。”众人单膝跪地,俯首行礼,就连那少年将军也不例外。 萧九辞披着厚重又飘逸的大氅翻身下马,萧覃衍不放心的站一旁扶她,怕她一着急就摔着。 “无事。”萧九辞下马第一句话对着萧覃衍说。 “不必多礼。”第二句对满院子的人说。 众人起身,萧九辞站在院子里再抬眸,看向那长身而立在台阶上,一身黑衣金甲的少年将军,眸中微闪着光,启唇只道:“阿兄。” 然后,萧九辞走几步上前伸手揽住了萧辛。两人拥着两息过后,萧辛恪守规矩,再次抱拳向她行礼:“侯爷金安。” 萧九辞见他胡渣横生:“你怎急着来了?” 萧辛视线柔和,不比平常冷硬的模样:“此等大事,我若不能亲眼所见,此生怕是抱憾。” 随后,萧辛的目光又落在直视他的萧覃衍身上。这半大的小子似乎又长高了,紧抿着唇看着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阿衍见过将军。”见萧辛看向自己,萧覃衍率先抱拳稍稍弯了腰。 萧辛眼中有些惊愕,这是这么久以来,这是萧覃衍第一次给他行礼,扶了他一把,立马道:“左郎将不必多礼。” 是以,萧覃衍在南冀军中屡屡立功,早已担任正五品左郎将。在舜京为显低调,萧九辞不曾对外宣称,所以无人知道罢了。 当初萧覃衍救主有功,本因再往上升升。可萧九辞却觉着他年纪尚小,还需锻炼这才就封了个左郎将。就连萧青和南艾也才是正六品的骑兵校尉,萧洵在府里奔波,甚至都尚未有品级,可平常的赏银倒是不少的。 能留在南川侯身边做亲卫,哪个是无名之辈! 不知为何,受了萧覃衍这一礼让萧辛莫名心中有些发虚:“阿衍又长高了。” 萧覃衍抿唇默认的点点头。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萧九辞便请萧辛进屋长谈,又让人去备了宵夜送来。 第264章 平静的暴风雨 萧辛在北疆镇守时,北疆一切都好。 除了北塬三王子和二王子打的水深火热以外,北塬二夫人也是十分有心计。儿子在萧九辞这里吃了个大亏,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大舜南冀军。 几番派细作在草原上探听消息,都被向默带着小狼巡视时发现。两只小狼玄异和玄青生的又高大又威风凛凛,体型已十分骇人,嗅觉也十分灵敏。 只要抓到北塬细作,萧辛也不会心慈手软,直接让人剁碎入了狼口。骨头就放在草原边疆,以示有心之人警告! 这事让北塬王知道了,立马就禁了二夫人的足,还连累了二王子被训斥。三王子得意之际,听说雪域里有黑熊,便带着十几个士兵去了雪域打猎。结果被北塬二王子设计,误落入天洞摔断了腿。 三王子的兵马去喊援兵时,被二王子的人迷了方向,困在雪域里整整两日。在等人来救三王子时,三王子的腿已经被冻的坏死,需要截肢才能活命。 这时候,二王子让三王子变成了比他还残疾的人,内心简直不要太爽。 就在前半个月的事,萧辛知道这事的时候,直呼这布鲁登骐简直就是蠢出生天的王八子!这大雪封山的,谁看见了熊瞎子?且雪域素来有迷域之名,他带着十几个随从就敢踏入,人家不算计他算计谁! 二王子将后续都处理的很好,一下子竟让大王夫人都快要以为,难道真的是天灾人祸。当然,萧辛也不会让北塬有平静的日子,当即就让人丢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在大王夫人面前,可偏偏大王夫人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三王子截了半条小腿掉,大王夫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阿达骇部落与阿氏烈暗地里打的更加水深火热,北塬王看着这越发颓败的王族,一时之间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翌日,萧九辞一行人身穿布衣,出现在一所茶楼雅间里。 萧九辞里衣外穿上金蝉软衣,亲自换上暗纹黑短袍。外面穿上护胸背的金甲和护心镜,腰间挂上裙甲及兽首护腹吞,再上黑带金扣革带;肩臂手腕上的披搏护臂一个不少的全套上。 全身甲胄着身,除了头上没戴那个甲盔,基本上和要上战场的气势差不多了。英气的脸上带上黑银獠牙面具,隐去那惊人之貌,又将面具系紧后,萧辛替她围上黑色头巾,头巾宽大不仅遮头遮面还一直延伸到脖子垂至胸骨。 萧覃衍与萧辛二人也是与萧九辞一样的打扮,三人一致披上宽大的黑色大氅,将一身武装全部遮住后,坐在茶桌前饮茶静等。 数十名暗卫外面穿着布衣,里面确实实打实的黑衣。他们藏在暗处观察着这附近的一切,就等天黑了可以动手。这条街上他们的人很多,不止军士不止暗卫,若是失手,完全也可以护着侯爷离开。 万全之策,绝不允许出现纰漏! 萧九辞凝望着萧覃衍坐在软榻上一丝不苟的擦着他那柄重剑,狼青是由西疆的铸剑大师兆坤所铸。用的材料是当年给父亲的重剑征乾铸剑用剩下的,历经两月的时间,萧覃衍已经将这柄剑用的很是趁手。 萧九辞看过他使重剑,那重剑的强势威力随着内力而出。其威力并不输父亲的征乾,唯一缺的就是萧覃衍年纪尚小,一柄重剑虽然已经使的行如流水,但出招时还是急于求胜,招招都狠辣致命。若是遇到那武功高强沉稳有力的老将,萧九辞觉着他真的不一定能赢。 因着这事,萧九辞也提点过他,可萧覃衍一脸傲然,只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那柄重剑在他手里就像是轻盈的长剑,只要他招招如风,只怕对手要接不住时,就要输了! 萧九辞也承认他自身确实很强,身体素质以及身体可塑力都强过寻常习武人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她也不欲多说,他明白就好。 萧九辞收回目光,敛去那有些冷冽的眸光,这时间还真是难熬啊。 萧辛一如既往的坐在边上静等,与萧覃衍的霸道傲娇不同,他的性子是真的沉默寡言,对自己人都很有耐心。而萧覃衍的寡言只是懒得与人搭话罢了,只对萧九辞一个人有耐心,他有时不欲理会身边的很多人,心情好时才会搭上一两句话。 萧九辞早就发现萧覃衍性子闷沉都是假的,他在自己面前可是话多的很。 可谁又敢对他指指点点呢?一个几近偏执的人,与他计较什么,只要对侯爷衷心,其他的都无所谓。 午时三刻,萧九辞耳尖一动,她听到了街头传来的马车轮声,尤其是那马蹄哒哒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 萧九辞沉静的捧着兵书在看,仿佛不知道叶明齐的队伍已经到了安定府。那驿站就在茶楼的邻街,不过就是拐个弯就到了。 如萧九辞算的那样,叶明齐下午到安定府,就是要在安定府留宿一夜的。知府大人接到通知,早就人驿丞安排好住宿伺候的人。 只要过了安定府,那兵马大将军钱忠仁也该派人来护送使臣团了。可今夜萧九辞就要动手了,怎会放任他过这安定府? 叶明齐在路过泯州的时候,没两日就染了风寒。这一路上咳嗽发热个不停,好不容易到了安定府,再过一洲两城就该到泽疆边境了。 夜晚,星野越发狂欢的占领着属于它们的天地。 这时候叶明齐正躺在驿站的房间里舒舒服服的泡着热水澡,他心神放松。这一路下来,自己生着病一个人回泽疆,实在是孤寂。 驿丞安排了两个侍女进去伺候叶明齐,又是按摩又是陪着聊天,喂酒喂食的,简直好不享受。 蓝衣蒙面侍女穿着露肚脐的纱裙,纤细的手盈盈的在叶明齐眼前晃动,蓝色纱袖侃侃往正痴迷的叶明齐眼前飘过,少女娇俏妩媚的脸忽然又出现在了叶明齐的另一方侧脸。侍女温热的脸庞贴过,叶明齐内心激起一阵兴奋。 只见叶明齐满眼淫光,将头埋在蓝衣蒙面肚脐装的侍女的颈间,亲舐着那纤细的白颈。殊不知,那蓝衣侍女眸光微冷,那颈间早已抹了令人头脑昏智的毒药!她就是故意勾着叶明齐的呀! 另一名侍女还不知情的继续媚眼如丝的深情望着叶明齐,渴望着得到这位异国王爷的宠幸。 蓝衣少女见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借口去给叶明齐端酒,然后一去再没出现在房内。 第265章 成功换出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叶明齐就已经开始头脑发昏,却又双眼迷离的想起那勾人的侍女,搂着红衣侍女就问:“你那姊妹呢?怎去了那么久,还不来?” 红衣女子故作娇嗔,媚眼一扫就用手指轻戳着叶明齐敞开的胸膛,“许是不想打扰王爷与奴家的好事吧,王爷惦记她做什么呢,难道是奴家伺候的不够用心吗?” “要不...再来一次?让王爷看看奴家真正的看家本领?” 蓝衣侍女不来最好呢,她一个人独占着王爷。到时候与王爷一起上路,进了泽疆王府,最少也能捞个侍妾的名分! 叶明齐听了,继而笑的淫荡:“好。” 自从蓝衣少女出去以后,萧九辞的暗卫便已经攀上了二楼的廊台,一身黑衣融于黑夜。就在那窗边等着了,只不过叶明齐头脑发昏,竟未察觉。 期间,一小厮再送了温茶进来。门口的侍卫见他送茶水,又听着里面那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觉着没什么事就放他进去了。 小厮见里间的床在颤颤的摇晃着,放下掺了东西的温茶,又伸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的两人情迷之时,其实双目都已经不怎清醒了,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该倒了。 小厮出来时,又对侍卫们说:“王爷说让你们离远些,不用守着了,里面的舞娘撒娇说不好意思让你们听见。” “驿丞已经让人备下了薄酒吃食,小哥们一路辛苦,还是一起去吃些吧,也好慰劳慰劳自己。之后的路还长着呢,稍稍放松一下,也没什么要紧的。” 侍卫们也没怀疑,以往也不是没有妓子请求过这样的事,况且这一路以来,都没有出什么事,到了这地界,肯定也不会有事了。他们长途跋涉也辛苦了,更加觉着是王爷宽慰,这便高高兴兴的去吃酒了。 而不久之后,房内的两人行完事都觉着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再口干舌燥的连喝下两杯温茶,人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小厮进去查看,没管倒在地上的女人,直奔叶明齐。拿了一件外袍将他赤裸裸的身躯包上,确定叶明齐昏死过去后,再与窗边隐匿了许久的两个暗卫招手。蒙了面的萧五和萧七轻功了得,两人架着叶明齐就翻下了廊台,几步路就将不省人事的叶明齐从后院弄走了。 小厮心细如丝,谨慎的拿走了那套放了药的茶具,洗干净又换了壶热茶在房里。他内心有些紧张不安,但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仿若一夜无事,一路平静的又往廊上走去,随后便进了另一个房间里,去换了一身衣裳。 趁着无人的夜色,又从房间里领出一个只穿了里衣的魁梧男子,去了叶明齐的房内。小厮与张悬一起将倒在地上的女人扶上了床,又将屋内和廊台的痕迹抹了个干净。 再等个一炷香之后,小厮与张悬悄然对视一眼,张悬照着铜镜,看着镜中那张带着面具与叶明齐一模一样的脸,心中很是坚定。 小厮再替张悬理理衣领,眼中的敬佩不言而喻,无声的交代了一句:再就看你的了。 然后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小厮再去看那群泽疆的侍卫,都已经喝多了酒睡死过去了。唯独一个侍卫眼神十分清明,他与小厮一同拿走了最后那两坛做了几号放了药的酒坛子,撕掉坛子上的标纸,洗干净倒入存酿的酒,就将坛子摆入了仓库的最角落里。 两人里外结合,掩人耳目,配合默契。那蓝衣侍女是小厮在茶楼找来的唱曲女,现在早已经跟着暗卫回茶楼了。 有惊无险,这一夜就算这么机关算尽的谋过去了! 天还未亮,叶明齐嘴里被塞了破布,神智未清且浑身五花大绑的被塞到马车内的座位木箱内。萧九辞一身武装坐在马车里,由萧辛与萧覃衍为她开路,后面还跟着数十个暗卫的马匹。 一路向西,从城西的郊边准备出城,关口那边也打了招呼,其中两个守关的是自己人。趁着天还未亮,其余守卫疏于防范时,两人便匆匆打开关口让萧九辞的马车过去了。 马车到跟前时,两人忙低头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然后起身凝望着马车离去,不管身在何处,他们都怀念那个在南冀军的日子,若是有机会的话,他们还是会选择投身南冀军军中。 可惜,一切都回不到从前的日子了...... 因事急,马车车速很快,毕竟后面是要上山的路。路也不是很平稳,但马车里的萧九辞坐的很稳,双手平放在腿上,心中早已安耐不住,仇人就在座下,她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剐了他! 萧覃衍打马在旁,马蹄声与车轮声相互交音,很有规律。马车行到山脚下时,萧九辞忽然改了主意,她为何要与叶明齐一决高下?她父亲死的痛苦,若是赢了,也是一刀结果了叶明奇,恐还胜之不武,岂不是让他死的太痛快了? 他儿子死的太畅快了,看来这罪还得让他受才行! “停车!”萧九辞忽然启唇说道。 沈畅七正赶着车,听到侯爷的吩咐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立马又听到了那清冷又威仪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换骑行上山!” “将叶明齐稳稳的给爷绑在马后,本候亲自打马,送他上山!” 沈畅七迟疑了一瞬,便明白侯爷的意思了:“是!” 萧覃衍翻身下马,抬起手臂去搀萧九辞下马车,又小心翼翼的去看她的表情,看她神色如常中显着一抹狠色,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后,他还是心疼她这样的:“侯爷要多放宽心,叶明齐已经是粘板上的鱼肉,死到临头了!侯爷要自己注意身体才是。” 萧九辞看他一眼,微微的点了下头。就这一瞬,萧覃衍微微垂着脑袋,浅浅的笑了一下。 很快,沈畅七就将叶明齐从马车座里拖出来。这时候许是感到不适,叶明齐的眉眼悄悄皱了一下。 萧二将马车上的双马卸了一匹马下来,又拿出两指那么粗的麻绳一折变为几根,交错在叶明齐身上的麻绳上捆绕了几圈,再紧紧的绕上脖子一捆一系,多余的长绳长长的系在朝马屁股的马鞍扣上。 就算是大罗金仙,这回也是逃不掉了! 萧九辞坚定的声音如同弑神降临,响亮如三军鸣鼓,回荡在这片清冷的山峰! “诸君听令!” “请跟随本候一路上山,为吾王报仇!” “七叔,阿兄!还请你们在后清路,好好的睁大眼睛替父亲看着!他叶明齐今日是如何死在本候的手里!日后,南川侯府的铁骑必定会踏破泽疆的三关!取他平阳王府所有人的头颅!” 萧辛和沈畅七最为激动热泪,王爷毒发身亡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们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是!” 第266章 舌刑 “咳...啊...”被捆吊在马后的叶明齐被勒的呼吸困难的哼叫了一声,睁开眼睛时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寒颤。那嘴里的破布也被人扯掉了。 萧九辞带着恨意的眸子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没等叶明齐抬头看清她的脸,就直接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大喝一声:“驾!” 这荡魂摄魄的声音瞬间将叶明齐的神智惊醒! 还在惊恐自己身在什么地方时,只穿了一件外袍的身体躺在到处都是石子的山路,又因马速的摩擦力而产生的剧痛让叶明齐痛苦的哀嚎出声:“啊!唔...啊!” “驾!”萧九辞红着眼眶继续加快马速。 “呃...咳!”叶明齐听着头顶上的马蹄声,身下的布料早已被磨破,偏偏脖子的麻绳受马的拉力勒的他快断气了,只能用力的用手挣扎着扣着麻绳,那张憋的涨红满是痛苦的脸试图寻找一切生还的机会。 叶明齐被马拖拽着,山路上尖锐的石子撕裂的划破他身上的每一片好肉,磨砺如西风狂卷而来,铺盖的磨到叶明齐的身上。 “啊……咳!”发出呜咽又痛苦的哀嚎,掺杂着勒的快断气时发出卡咳的声音,这时候萧九辞就会缓缓放慢马速。 “哒!哒!”马蹄声与哀嚎声不断的回响在这山间。 萧覃衍和萧辛一直落于后面,两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叶明齐拖拽后衍生出来的血痕。那血红的血迹长长一条,像是勾画的笔墨一直沿着前面的马蹄拖着墨。 叶明齐的脖子被嘞出肿胀的痕迹,脸色也从涨红变成了紫青色,嘴唇泛着白,已经痛到昏死过去了。 时间过的很快,从天微亮到天大亮,从山脚拖着叶明齐上山。到半山腰的时候,没听到叶明齐的哀嚎声,萧九辞眼睑微红的回眸扫了地上的烂肉一眼,继续加快马速上山。 叶明齐好不容易缓口气,就又这样被人勒住了命运的喉咙,几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萧九辞骑着马,迎着风口浪尖,胸口呼哧呼哧的跳动着。她神色肃静,仿佛回到她父亲刚刚下葬时的样子,眸子都那样没有生气,满眼的仇恨杀气。 叶明齐每被拖到处地方,那里的泥和草全部都会沾染上血和被山地磨下来的碎肉。 今日,她是一定要叶明齐死的! 到了山顶,这才算刚刚开始。 “见过侯爷!”山顶上的驻军见主子打马而归,立马行礼欢呼! 萧九辞如上位者一般坐在马上,拉着缰绳威武的绕着生死不明的叶明齐走了两圈,睥睨桀骜的眼神落在叶明齐满身是血的身上,眼神不屑的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蛆虫。 身下的马儿仿佛真的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偏生出了灵性,竟抬一脚生生的踏在了叶明齐的胸口上。 “唔!”叶明齐生生痛醒猛吐一口鲜血,痛苦不堪的微微蜷着身子,五脏六腑就像是移了位一样的绞痛。 “黄毛丫头...如此心狠手辣!” “你如此行径,与盗匪何异?胆大妄为...你会...会遭到报应的!”叶明齐痛到艰难瘫在地,仰面昂头,咬着牙关,满口仁义道德的,居然还是不知死活的诅咒萧九辞! 萧九辞嗤笑一声,眼神中杀气不减:“如今落入本候的手上,你先想想怎么下地狱,才能见到你那早死的儿子吧!” “哈哈~” 萧九辞放肆的笑着,那疯魔又带着杀意的眼神让叶明齐心里狠狠的打了一颤。 叶明齐喘着那半口气,眼神变得清明了一点,忽然笑出了声,露出那一口满是污血的牙齿:“想你也不敢杀本王,你若是杀了本王,泽疆平阳王府不会放过你!泽疆更不会放过你!” 萧九辞假意向叶明齐甩着马鞭,果然将他吓得往后一缩。这一幕惹的众人发笑:“哈哈,就这?” “就你这样的人,连我们王爷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还是赶紧上路吧,到了底下好向我们王爷赔罪!” …… 萧九辞骑着大马,冷冷的俯瞰着叶明齐那强装镇定的样子。 叶明齐身上没一块好肉,背上血肉模糊,更是磨的露出了白骨,稍动上一下都让他撕心裂肺的痛! 萧九辞望着天上的红日,言语犀利,声音冷若冰霜:“不放过本候又怎么样?” “你以为使臣团里现在的人是谁?” “平阳王爷,本候这招狸猫换太子,玩的还可以吧。”萧九辞微微俯身,玩味着挑衅瘫在地上的叶明齐。 “你叶明齐现如今自身难保,还是多祈求阎王,别到了地下还入地狱呢!” “呵呵哈哈哈哈!” 叶明齐气的全身发抖,一颗心更是惊到了谷底:“你…你以为到了地狱,本王会放过你吗?” 萧九辞脸上的笑随着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甩手就一鞭打在叶明齐身上:“啪!” 本就破烂的外袍直接抽成丝条了,里面带血的肉也绽开来,痛的叶明齐一声闷哼:“嗯。” “本候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萧九辞冷笑着。 “生前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死后的事情如何,那又怎样!” “阿衍,把他带山寨里去,加以烹刑!” “那头留着,不许动。本候要带回去祭奠父王!” 萧覃衍一把拎起地上面目可憎的叶明齐,直接拖着就往里面走。叶明齐几乎被折磨的就剩前面半个身子,背面几乎皆露森森白骨,可嘴里还是阴毒的咒骂着。 众人惊讶与萧覃衍的力气时,入耳的还是叶明齐的谩骂声:“萧九辞你不得好死!” “你会被雷劈死的!我们叶家不会放过你的!” “我叶家的铁骑迟早踏破你南川侯府!到时候让你,还有你母亲,甚至于你祖母!都沦为军妓,伺候我们叶家军,直到烂死!” “哈哈哈哈哈哈!”叶明齐凄厉的笑声笑的狂妄至极。 听到这厮辱骂侯爷,许多人叫骂着就要上前收拾这厮。 可没一会儿他便笑不出来了,接下来的隔断一声叫声更是凄厉如鬼! “啊!” 因为萧覃衍听不得他侮辱侯爷,便直抽冰冷的匕首戳进了他的嘴里。至多两息,那肮脏的舌器便被萧覃衍险恶的割出,扔到山地上弹起一层泥灰。 萧九辞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未做声。 萧覃衍随手将手上的血擦在衣摆,“阿衍违背主令,稍后再向侯爷请罪。” 说着,便将呜咽的说不出话、满嘴淌血,宛如厉鬼模样的叶明齐拖了进去。 第267章 首级 萧九辞不管其他,勾着冷笑的唇。不羁的脸上,舌尖抵着牙根,歪着头用那依旧冷冽的眸望向天边的红日时,欲出之力似有毁天灭地之势! 山寨深处有个地牢,满是干涸的血腥和刑具生锈的味道。这里隔离着外界,许久未开锋的刑具早已饥渴难耐,纷纷向叶明齐吐着猩红的舌头。 让人先给叶明齐用空心九寸钉死死的钉在十字架上,再捆好。空心的钉头上的有鲜血缓缓流出,叶明齐痛苦的张着空洞一般的大嘴,模样很惨厉。 “如今没了这舌头,你这厮就是喊也喊不出来了!”沈畅七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叶明齐大卸八块! 转而又赞赏的扫了萧覃衍一眼,“你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出手倒是狠辣利索。不愧是小侯爷看重的人,日后跟着侯爷也要像今日这般警醒,前程少不了你!” 萧覃衍自站一旁,并未多话,只冷眼看着沈畅七出手。 沈畅七握剑的手带上满是铁刺的牛皮手套,伸进铁桶里抓一把粗盐吧,给浑身是血的叶明齐又全身上下上了好厚一层盐,那铁刺刮的肉生痛,还有那盐巴万株针刺的剧痛让叶明齐双目充血,忍不住就直接昏死过去。 偏那萧辛不如他的意,一泼辣椒水从头淋下。昏过去的叶明齐瞬间痛的浑身侵蚀血骨般的辣痛,一双赤血的眼睛怒睁欲裂,长着可怖的嘴却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辛本就不准备从叶明齐的嘴里问出些什么,郁沉着一张脸,只想着折磨的弄死他才好。 萧覃衍眸间没有什么颜色,像个看客。看沈畅七报复的折磨叶明齐,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七叔是家里逐叔的亲弟弟,逐叔对他很好,七叔看着人也很好。 萧覃衍是喜欢他们的,只不过是个面冷心热的少年罢了。 这里似乎是七叔他们的战场,人这么多,他还是想出去守着侯爷,便对萧辛说道:“要没气了就剐了吧。” “我们时间不多了,剐的一片一片才最痛。留具白骨躯体给泽疆,想想这场面,岂不痛快!” “我去守着侯爷。” 说完,萧覃衍讳莫如深的眸子看了萧辛一眼。萧辛听到他的话,心里跳了一下,只应道:“好。” 萧辛不可否认,几月不见,萧覃衍有些城府,也有手段,心肠狠毒。这样的人,他有些庆幸,是友而非敌。 等萧覃衍转身出去后,萧辛亲拔去出光刃闪闪的短匕。等人拉着渔网,向目光满是惧意浑身痛苦的颤抖的叶明齐按去,那匕首便如削花一样,片片…… 萧九辞站在山顶,晦暗不明的桃花眸平静如水。或许这个清风徐徐吹来的时刻,她的心是静的。 不管能不能亲自手刃敌人,与她而言,没什么两样,反正人也算是死在她手里了。 萧九辞是相信因果报应的,而她就是平阳王府的报应! 想开了,不再深陷仇恨时,萧九辞也看的淡了些。迟早,她都会让他们后悔。 神情自若的转过身,萧九辞定定的抬眸望着萧覃衍,忽而淡淡的笑了一下。 萧覃衍不做声色的深深回望她,只觉她身上戾气少了很多。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之后的一切就让它顺其自然的抓在她们的手中吧。 他的小侯爷,应该是快乐的,是有元气明媚的。 相顾无言,萧覃衍陪着萧九辞在山寨外等着,隐隐望着半山腰上的人在清理被拖至山顶的血痕,这是个很大的工程。 不出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正午,身后的牢里渐渐的没了动静。 萧辛提着叶明齐死不瞑目还滴着腥血的首级出来,那血溅了一地,看首级的可怖表情,生前死像惨怖。 萧九辞淡漠的扫了那头颅一眼,确认无误后,启唇道:“装起来。” “是。” 萧辛亲自将这首级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木盒中,再用布包起来后交给萧六:“放好,带回去,祭奠吾王。” “定不辱命!”萧六双目微红,郑重应下。 萧覃衍上前两步,站在萧九辞面前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温热的触感缓解了眼睛有些干涩的不适,“侯爷看过之后,就忘了吧。” “他命该如此,只求不要污了侯爷的眼睛。” 带着少年特有的微苏嗓音,萧九辞心中酸涩,睫毛微动轻颤在萧覃衍的掌心,只听那红唇回应自己:“好。” 而后就这一瞬,萧九辞心中的弦松了,只见身形微晃,瞬间失了意识,软倒了身子。 萧覃衍眼疾手快的慌乱抱住,慌了心神的轻呼着:“侯爷。” 几句轻唤在耳边回荡,而萧九辞却也没精力再听见了。 正如病来如山倒,身体更是如抽丝了一般,倒在萧覃衍怀里,软绵的不成样子。 众人急忙涌上前,都看见了萧覃衍脸上显而易见的慌张。经沈畅七扶脉,萧九辞是因心劳成疾,现在一下子脱力导致身上发了高热。 可事不等人,萧覃衍与萧辛商议后,便决定让沈畅七留下来处理山寨里的后事。趁着事没发,再由沈畅七暗地里将叶明齐的无头尸身运到泽疆地界,就扔到使臣队伍里,将张悬全须全尾的换回来。 前后的日子只有三四日,再加上叶明齐身死的消息传回舜京,最快也要十日。萧九辞必须赶上消息传回去时回京,而萧辛也必须回到北疆,才能不引人怀疑。 沈畅七洗了手之后,换了衣裳后,便与萧辛安排好一切事宜。 萧辛骑马离去前深深的望着萧覃衍,叮嘱道:“好好照顾侯爷。” 萧覃衍闷不吭声的颔首点头。 萧辛虽然放心不下侯爷,但也以大局为重,打马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沈畅七也再次将那有完好四肢的无头血骨藏进了马车后座,里面垫了东西,确保血不会流出来以后,便让萧覃衍抱着萧九辞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萧覃衍抱着浑身滚烫的萧九辞,心疼的一言不发,心里焦急如麻。 没有战争时的白日里,关口是开着的,只有晚上才会关着。即使有马车经过,守卫也不会特意拦下查看。 马车如愿驶入城内,沈畅七去了医馆里安排了个老大夫,先给萧九辞喂下了退热药剂,再施针放血。 医馆里没有医女,萧覃衍一着急,就让那老大夫备了两箱药材,一起跟着自己一行人上了返航的船。都是自己人,沈畅七对此也没意见,将人送走,他这才回去办剩下的大事。 第268章 高热不退 沈畅七想起萧覃衍的提醒,还是谨慎的去了别院里将原先这辆马车换了。 换了一辆商队平时运货的马车,当然这是打着一个名不经传的商行的名头,不会引人注意。 这日傍晚,返航的船只驶出。 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被暗卫逼着给萧九辞看病,尤其是那冷冰冰的少年,眼神更是吓人。 不知为何,那退热的药都勉强喂下去两剂了,十指也放了血,可这烧就是不退。老大夫手足无措,也没了法子:“公子,不是老夫不尽心啊。实在是郎君心里一下泄了气引发急性高热,这药也喂了,针也下了。若是今夜这烧再不退,恐明日还有再热之势。” “不……不如寻个女子,为郎君擦身泻热。”老大夫这样说,越说声越小。 他刚刚也才知晓了,这生病了的郎君是个女子。还是个身份极其贵重的人,虽然人家不曾明言身份,但他在沈家坐了一辈子大夫,心中也是差不多猜到了。 各为其主,他是个嘴严的,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对外人说。 萧覃衍心急如焚的面色更加不好看,守在榻边听了老大夫的话,目光凛凛的往老大夫身上瞟。见他没有异心之后,便故作镇静的开口问:“怎……怎么擦身?” 老大夫见萧覃衍好不容易神色好了一些,连忙解释道:“温水擦身便可。” 闻言,萧覃衍冷不丁的又扫他一样,吓的老头直呼呼的一愣。 还好,萧覃衍一句话救了他:“下去。” “是,是。”老大夫如临大赦,连忙擦汗撤退。自己这一辈子医术平平,今日那正头主事大夫不在,这才拉了他过来随诊。 一把年纪了,真是倒霉啊…… 暗卫们身穿布衣,伪装成随从守在房间门口。 房内,萧二站在一旁盯着萧覃衍看。若是寻个船上的女子为侯爷擦身,到时候怕是会泄露侯爷的身份,可这时候能找谁为侯爷擦身泻热呢? 又见萧覃衍冷意的眸向自己扫来,萧二心里一惊,一个惊雷在心里爆开,这小子不会是想? “让人去烧了热水兑来。”果然,萧覃衍不放心别人,还是自己迈出了这一步。 片刻之后,萧二神色从愠怒到妥协。在心里麻木自己:没有办法的办法,出门在外,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床头灯盏的烛光照到萧九辞那烧的微红的脸上,额头还沁着细细的虚汗,平日里那不点而红的唇此时都烧的干巴起皮了。 萧覃衍看的心里直疼,也不管这些男女大防了。等萧二打了温热的水进来,还犹豫不决的望着萧覃衍时,萧覃衍虽眉头紧锁,但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动手:“上外面守着吧,别让人知晓。今日之事,是我冒犯侯爷了。” 本来见萧覃衍要动手给侯爷擦身,萧二还有些生气,觉得他唐突冒犯。这时候见他这样说,心里还是会想着,身边没带女子,不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事情分轻重缓急,抛去男女大防,自然是侯爷的身体最重要。萧覃衍得侯爷宠幸,他动手总比他们这些暗卫来的好,再说了,萧二9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敢干这事的,他怕被侯爷知道了会被打死! “你动作轻些,我…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说完,萧二面色涨红,转身立马就跑出去了。 夜静无声,萧覃衍更显心慌,有些无措的站在床边,俯身看着萧九辞那紧锁的眉心,仿佛烧的难受的样子。 只能心一狠,放下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利落的掀开被子,伸手去解萧九辞的衣带。萧覃衍总觉得这时间过得漫长,别扭至极的扭过头,并不敢看萧九辞的身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会心慌做这样的事。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萧九辞滚烫滑腻的肌肤,萧覃衍的手都吓的有些抖了,心绪不宁的拧着帕巾,逼着自己睁开眼睛,仔仔细细的给萧九辞擦身子。 一副冰肌玉骨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展露在萧覃衍面前,那娇嫩的雪白肌肤刺的他魂都丢了三寸。偏偏那帕巾贴着手抚过那浅青色的肚兜旁的肌肤,那视线不偏不倚就落在珠圆玉润的初形上,让萧覃衍大为震撼! 白皙秀颀的脖子被冒着热气的帕巾擦拭着,萧九辞的眉头不经意的舒展了些。 擦着擦着,萧覃衍就发现一个很惊悚的事情,平日里清心寡欲的他,今日竟然控制不住眼睛,让那视线总是往那笔直白花花的长腿上瞟。 直到鲜红的鼻血滴在手背上,萧覃衍捂着鼻子慌乱的转过身去,怕萧九辞忽然醒来看见自己的窘迫。 放下帕巾,萧覃衍随意的拿手帕捂住鼻子。一边懊恼的觉着自己是个登徒子,一边目光落在房间的门上,直到心思渐渐的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萧覃衍的鼻子不流血了。冷静的将帕子塞进了衣襟里藏起来,被人看见就不好了。又随便的用手指撩了点给萧九辞擦过身子的水就洗了洗鼻子上的血渍,丝毫不嫌弃。 再重新兑了热水又为萧九辞认真的擦擦一遍身,擦的雪白的娇肤都泛了粉红,才将干净的里衣给她套上,在将被子给她盖好。 忙活半天,萧覃衍出门倒了水,又去老大夫那里端了煎好的药回来。可喂药时又犯了难,萧九辞烧的失了意识,不知吞咽喝药。 没有办法,身子也看了,喂个药罢了,萧覃衍红了一会儿脸,倒也无所畏惧了。 呼了口热气,放宽了心,也不犹豫。 直接灌了药在嘴里,轻轻柔柔的就低头亲上了那温软如棉的唇,将那苦药慢慢的渡给了萧九辞。 就这样一口一口,总算是把药喂下去了。之后萧九辞似乎烧的梦魇了,迷迷糊糊的不知说着什么胡话。嘟嘟囔囔的只让萧覃衍听清了一句:“阿衍,我疼……” 萧覃衍慌了脚步,摸着额头,觉着她就连体温又升了些,被子里的身子烧的又湿了一套里衣。慌不择路的又把睡下的老大夫拖了起来,让人来看病。 老大夫叫嗓着无奈,可也无法。贵人病了,若是耽误了治病,他的命只怕也保不住。 只能马不停蹄的赶紧起来,跟着萧覃衍走了。 第269章 想当侯府的赘婿 叶明齐已死,萧九辞便高热不退。 躺在榻上全身出着虚汗,那散开的发丝与汗液黏在脸上,虚弱又脱力的样子。萧九辞烧的头痛欲裂,陷入昏迷,迷迷糊糊的唤着谁,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老大夫来看她,又仔仔细细的把了脉,吃惊这手腕上滚烫的温度比之前又高了些,内心惶恐不已。当即就给萧覃衍跪下了,连连害怕的磕头告罪:“我实在是医术不精,贵人邪风入体,高热惊厥。若是今夜再不退热,怕……怕是……” “怕是什么?” “现如今在江上,只有你一个大夫!我不管你医术精不精,若是今夜无事,我便许你千金!” “若今夜你保不住她,这船上所有的人,都得陪葬!” 萧覃衍心慌害怕,说出威胁的话时,一把重剑重重的按在了桌子上,凤眸紧逼,危险的望着老大夫惊恐的脸。 少年的声音如玉石鸣,威逼利诱的话一出口,吓的老大夫浑身失力,有些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萧二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紧张的拳头紧握。若是侯爷出了事,家里的夫人和老夫人该怎么办?他们又该怎么办? 可也怕萧覃衍太激动吓到老大夫,还是进来宽慰着:“我家公子言语过激,您老勿怪。还请您今夜拼尽全力,都要救救我们主子,到了地方必有重金酬谢。” 说着,萧二又上前去将老大夫扶了起来。 “是,老夫定当全力。”老大夫擦着虚汗,事到临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去寻参片,先放她嘴里含着。我…我再施几针试试。” 闻言,萧覃衍也顾不得吓唬人家,忙着去翻箱倒柜找参片。 他记得出门的时候,南初给他塞了半根百年老参在包里的。寻出来后,亲自洗尽又切片拿了进来。 萧二去打热水,其他人也不敢闲着,忙着去厨房烧热水,烧夜宵备着。 萧覃衍守在一旁,就见老大夫将参片放入萧九辞的口中含着,接着又刺了她的手指头,放了些血,又在人中和手腕处下了几针,之后又给萧九辞身上其他的穴位下了针。 “过半个时辰,再不降下体温,就再用温水给她擦身。”交代完了,老大夫摇着头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 人没走远,而是跑隔壁的房间煎药去了。 今夜,算是一夜无眠了。 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萧覃衍轻手轻脚的坐在榻边,身子靠着榻,伸手去握萧九辞的手。 温柔的目光触及她安静的睡颜时,总有一种错觉,她是属于他的。可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若是她平安无事,他也心甘情愿的在她身边守上一世。 见她眉心又紧锁了一下,萧覃衍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时,听她呢喃了一句:“快跑…” 萧覃衍俯身上前去听她在说什么,微弱的声音再穿入耳:“阿爹,别去……” 知她心事深沉,心疼她独身一人抗起这份偌大基业。这时候,萧覃衍竟红了眼眶,更加轻柔的抚着她的眉心,温温软软的唤着:“侯爷。” “侯爷,是要丢下阿衍了吗?” “阿衍还有许多话,不敢和侯爷说……” 萧覃衍绝望的俯身去抱她,不经意间,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至萧九辞的锁骨,梦魇之语也顺然而止,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 无人进来打扰,萧覃衍就这样平静的抱了她好一会儿。 再抬头,便发现她似乎睡的安稳了些。萧覃衍也不气馁,忙着起身去拧帕巾,给敷在她洁白的额上。 就这样睁着眼睛守着她,一时一息都不敢松懈。盯得久了,就连萧覃衍都看的发了呆。 他能与小侯爷有以后吗?家中的夫人看着似乎并不反对的样子。小侯爷也曾说对前未婚夫本就不太喜欢,好像也从没放在心上过,不过只是家里定下来的婚事罢了,只是恼那人让她失了面子。 而且侯爷是家中独女,明言是要招婿上门的。自己无牵无挂,本就是她亲手捡回来的,若他说愿意上门当赘婿,小侯爷会答应吗? 萧覃衍一边担心着萧九辞的病,一边忧虑着自己和她的事。渐渐的,英气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若是她喜欢自己,怕是什么都不是问题了吧。 若想给小侯爷当赘婿,萧覃衍想着那自己的前程应该是不能有了。当今圣上不会放任南川侯府的女婿,是个有能力有实权的人。 就比如萧辛,他就不能。 功绩什么的,他作为男子也会有野心有志向,可他的志向不过是个她罢了。能让她“娶”自己回家,真正的当萧家人,才是他的志向。 想到这里,萧覃衍莫名的开心了一点。顺手就将那帕巾从萧九辞额上取下来,再摸摸她微红的面颊,感觉似乎温度不再那么烫人后,有些欣喜的挂上了浅浅的笑。 终于要降温了,萧覃衍惊喜着再为萧九辞换了一块帕巾继续敷着。 然后起身出去和萧二他们说了小侯爷有些退热的事情,又跑去和老大夫说了一声,老大夫急忙赶过来看萧九辞的情况。 发现高热真的退下来以后,脉象也平稳了许多,心中大喜,这整条船的人总算是保住了。 “贵人有些惊厥,老夫再开一剂安神的药给她喝下,再等这高热慢慢的退下来就好了,要被子将汗捂出来,应该就没事了。” “好。”萧覃衍将这老头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深怕记错了一句,小侯爷就会有事。 这吓死人的夜晚总算是安稳了那么一点点下来。 出门前,老大夫带着些八卦的眼神看了萧覃衍一眼。 这孩子看着很是贵气,但也没听说这贵人府上还有一位公子啊。这四下无婢女的样子,该不会是他为这女郎君擦的身子吧? 不会是府里给贵人挑的郎君吧?这样一想,本就不敢得罪萧覃衍的老大夫,对他的身份更加忌惮了。 众人出去后,萧覃衍还是小心翼翼的守着昏睡的萧九辞。给她盖好被子捂着汗,又时不时的换一块帕巾,给她细细的擦脸上的汗。 一会儿摸一下她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温度没再升高,也才安心了那么一点点。 第270章 到泽疆 折腾到后半夜,萧覃衍给萧九辞喂下安神的药剂。 老大夫不放心的跟来看一眼,发现萧九辞的体温除了比正常人高那么一点点,但比起之前那烫人的温度,也基本算是稳定了。 这才放心的回去歇下了。 连带着暗卫们也算是歇了一口气,留下值守的人,其余人也就回去歇下了。 今夜萧六与萧八值夜,过了许久,也不见侯爷屋子里的灯灭掉,两人相视一眼,也没多想。 屋里的萧覃衍就趴在床边,萧九辞没有彻底好,他总是心里不踏实。怕她再梦魇,连灯都没有灭,就这样握着她放在被子里的手,趴在床边上睡去了。 只等早上萧九辞醒来,察觉着有人握着自己的手,想动也动不了,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身子稍微动了一下,就无力的又瘫了下去,连着头也炸裂的疼。 “阿衍。”一开口,这嗓子就像要冒干火一样的疼。 萧覃衍听到动静,立马惊坐起身子:“你醒了。” “我想喝水。”萧九辞面色依旧苍白无血色。 萧覃衍连忙松开被窝里萧九辞的手,转身去倒温水。 那出了汗的大手一松,萧九辞心中一怔,转而又有些上脸的热。 萧覃衍喂她喝了水,才关心道:“侯爷,哪里还不舒服?” “头疼,嗓子也疼。”萧九辞眸中微闪着泪光,活像被人欺负了一般。 萧覃衍想起昨日为她擦身,瞬间有些脸红起来,忙借口出去替她喊大夫。到门口去,狠扇了两把风在脸上,这才去找老大夫。 老大夫正好端药过来,差点撞上火急火燎的萧覃衍:“唉,你小心着点。” 没看清是谁,老大夫还恼了这人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他辛辛苦苦煎的药。见到是萧覃衍,忙告罪赔笑:“不知是公子,莫怪莫怪。” 萧覃衍心里嘘唏一番,倒也没为难这小老头,接过药就说了一句:“无事。” 转身将药端给了门口上值的萧大,就对人说:“她醒了,我去打水给她洗漱。” 又对老大夫说道:“你也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事。” 说完,萧覃衍又跑了。 等萧覃衍自己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洗了脸涮了牙,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回来,萧九辞已经又喝了药准备睡下了。 老大夫从里面出来,见萧覃衍回来了,就对他回禀着:“贵人已退热,只是乎昨夜烧过了头,今日这头和嗓子才都烧的疼。喝两日药就大好了,这几日让她卧床歇着别见风,过几日就能好。” “好。”萧覃衍应了一声,便让他走了。 本来他还去厨房看了,萧四他们刚煮了清粥,还准备给她端一碗来呢,没想到她又睡了。 ...... 这一边,随着泽疆使臣走了一天的张悬,心惊胆战的几乎一夜无眠,偷摸着眯了一下就爬起来了。 这时候正被人伺候着穿衣裳。给他穿衣裳的是萧九辞安插在里面的细作吴雨。 在屋里吃早膳的时候也发了好大一同脾气:“把那个女的给本王丢出去,看到她就烦!若不是因为她夜撩拨,本王这风寒怎会越发严重,就连现在这嗓子说话也不舒服!” “王爷...” “是。”没等那女人说完,吴雨就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门口的侍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人今日才闹着要与王爷同乘一辆马车被呵斥了,这第二天闹着要伺候王爷用膳就被扔出来了? 不过这样时不时上赶着闹腾的女人确实挺烦的,王爷这些日子收了风寒本就身体不适,恼怒她也很正常。 侍卫见她欲哭无泪的走了,直到中午出发上路,也没有人想起这个女人,丢下她就走了。 一路上,张悬坐在马车里,不敢有什么动静惹人注意。只是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假装身体不适。 傍晚张悬留在边城驿站内,钱忠仁已经派人来迎接了。说是来请他明日到了边疆住上一宿,再喝些薄酒。 张悬怕出现变故被人发现,也不敢出面,直接就让人拒绝了。就说自己身子不好,不能饮酒,路上耽误了很多时日,明日天气大好,正是赶路的时候。 钱忠仁的副将只尴尬的回了句:“王爷养病要紧。” 就灰溜溜的回去说与钱忠仁听了,钱忠仁听了就想着,叶明齐这老匹夫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情不好。 也是,自己的女儿嫁了个老头子做小妾,谁心里能舒服。连带着对大舜上下都是有气的,叶明齐不与自己靠近也正常,钱忠仁也没多想。 夜里,吴雨与沈畅七汇合,将那尸体藏在了最后一车粮草车的最底下。尸体已经处理过了,也包得严严实实的,短时间内绝不会发出恶臭。 又安插了两个自己的人进了粮草对,保证来个万无一失。 沈畅七连夜赶往边城,一身黑衣带着人赶去了边疆做准备,到时候在进入泽疆地域时,也好接应逃回的张悬与吴雨几人。 第二日天果然大亮,晴空万里,也算是个好天气。 张悬假装拖着病体,非要拖到了下午再出发。 王爷脾气不好,众人也不敢质疑,只好慢慢的赶路,直到临近夜色才进入边城。入了边城又住了一宿,钱忠仁特意派了美姬过来伺候,可张悬也没动怒,就是佯装成自己病入膏肓,一直咳嗽个不停。 找了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开了点药,张悬假装喝了药,就倒头睡了。 夜没深呢,钱忠仁就时不时的派人来打扰,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吵的张悬躺在榻上心慌不已,将钱忠仁写给自己的信收好,便派人出去说:“本王不欲与他多做深交,若他再生事,别怪本王书信一封寄于大舜陛下,问问将军对泽疆是否有投诚之心!” 若不是想拖延点时间给沈畅七,自己才不在钱忠仁的地盘待着呢! 想想都他娘的晦气! 钱忠仁收到底下的人来禀报,心里大惊,知晓是自己操之过急惹恼了泽疆的这位王爷。也惶恐这件事被皇帝知道了会对自己起异心,毕竟这些个月,京里那位并不是很待见他的家眷。 当即便收了心,不过看叶明齐是个王爷,才有心讨好一二,既然他不识抬举,那便做个透明人吧。 直到天亮,张悬让人启程出发,到了下午傍晚过了边界进入泽疆领地,钱忠仁都没派人再来打扰相送! 第271章 离间计 过了这么两日,萧九辞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还有些咳嗽以外,下床散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萧覃衍一直尽心尽力的守着,也给京城那边去了信,让南艾也做了些准备。 他们走的水路,再过两日便可到松州。到了松州,就离舜京近了。 就在下船的前一日,萧九辞坐在屋里与萧覃衍一同用午膳。 算着日子,张悬也应该要脱身了,只是不知事情是否一切顺利。 见萧九辞眉心微蹙,萧覃衍知晓她有心事,就夹了一筷子菜放她碗里:“侯爷感染风寒还未好全,如此忧心竭虑,若是再生病,阿衍都不知该如何了断自己了。” 听了他调侃之言,萧九辞嗔笑道:“不过小病一场,劳你余悸在心。” 玩笑话过后,她还是有些担心:“也不知七叔那边是否顺利。” 萧覃衍垂眸不语,局都已经设下,就准备收网了。走时,他听闻泽疆守将马韧轩生性多疑,怕是会出事,便让七叔将计就计,想办法可以从此处下手。到时候叶明齐身死,指不定还能赖在马韧轩头上。为此,他还做主留下了萧十和萧九跟在张悬身边。 成与不成,也就两日,消息就该传回来了。 “不会有事的,西疆那边七叔比侯爷还熟着呢。左右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出了岔子,我替张悬为他母亲养老送终。” 少年铿锵有力的话回荡在耳边,萧九辞神色淡淡,病了一场,难得娇俏轻笑着:“有阿衍在身边,是我之幸。” 萧覃衍讳莫如深的凤眸回望着小侯爷那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句:能陪在侯爷身边,亦是我之幸。 其实压根就不是为不为张悬的老母亲养老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萧九辞还是希望他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西疆边境,有一小对人马,穿着夜行衣,隐在城内的角楼里,为首的就是沈畅七。 今夜,张悬与使臣队伍一起进入这泽疆边境城池——鹭洲。 正好是这边驻守的刹羽将军马韧轩替他接风洗尘,因着马韧轩是叶明齐亲自提拔起来的三品大将,他对叶明齐也算是不甚熟悉。 晚宴上喝着酒,淡笑风声都很是正常,可心思敏锐的马韧轩却觉着心中隐隐不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一双毒辣的眼睛总是像鹰勾似的盯着‘叶明齐’,只要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就再难抑制它的生长。 他在叶明齐身边多年,叶明齐喝酒手执酒盏时,喜欢四指握酒盏身侧,小指托盏底。而今日的‘叶明齐’却是五指皆握酒盏侧面。 这不得不让马韧轩起疑,又担心因为这等小事,万一是自己多疑,得罪了叶明齐就不好了。 张悬也察觉到了马韧轩的目光不太对劲,但在这叶家军的大帐中,他顶着压力表现的沉稳不慌。量他马韧轩生性多疑,也不敢冒犯自己。 夜深了,张悬假装醉意,由着一士兵扶着坐到马车上。赶车位上坐着吴雨与那个马韧轩派来的士兵,架着马车准备去往将军府,两人心里各藏心思,不显于面。 按照萧覃衍的意思,七叔早两日便与萧九萧十探入了鹭洲将军府。 数十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一路上平静的瘆人。 张悬当了几日的王爷,性子也越发沉稳起来。按照计划,他今日受了吴雨的计策,故意在马韧轩面前露了些马脚。等到了将军府睡下,马韧轩怕是就会派人来探探自己的身份了。 吴雨跟了叶明齐快一个月了,这点习惯他了如于心。看马韧轩那个疑虑的眼神,应该是能事成的。 沈将军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这次回去,他便能加官进爵,让老母亲安终寿寝。 他是八尺男儿,忠心虎胆护身,他并不害怕! 是夜月高挂,繁星吟游中似有浮云飘过,显出点点渐隐之势。 马韧轩腰间挂刀,带着几名士兵早已在外埋伏着,却也不敢声张,就是来探探‘叶明齐’的身份罢了。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军中,他做事倒也不会畏手畏脚。 可殊不知,那吴雨早就通知了使臣团的人,说是王爷怕事出有变,让人夜里都警醒着些,尤其是防着马韧轩。 这边士兵提着刀刚蹑手蹑脚的推开那屋子的门,只见那屋子里瞬间火光炸开,冲天的火药炸了个震天响! “轰!” 门口的人被炸出十米之远,就连马韧轩也不另外,屋顶的瓦片被炸的四分五裂,整个屋子院子被炸开了瓢,瞬间火势冲天! 这时候就连马韧轩都负轻伤躺在远处,刚提着剑勉强站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被炸傻眼的心绪,这边使臣团的侍卫听到动静,立马随着几个使者大人冲了过来。 一入眼就是这滔天的火势,而入眼就是马韧轩狼子野心,谋害当朝王爷的样子,有人大喊:“马韧轩!” “你如此狼子野心,欲行刺王爷而取而代之!” “快!快救火!”有人大喊。 这时候马韧轩才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上的痛,就让人给摆了一道:“快!封锁将军府!封锁鹭洲各个关卡!” “别让贼人跑了!” “快救火啊!老夫看你是欲盖弥彰,这里除了你哪有贼人?王爷还在里面,你不救火还拖延时间!”使臣团里有不少是嫉妒马韧轩的人,马韧轩得叶明齐看中,不过几年时间就升了三品将军。而有些人从少时就跟着叶明齐了,到老了反而还是不如区区竖子! 这时候,将军府里涌入大量官兵,双方争执时,士兵们都开始怀疑起马韧轩的居心了。有一半的士兵忙着去救火,另一半士兵留在原地在思索该听信谁的话。就是没有人立刻听马韧轩的话,封锁城门! 趁着乱,沈畅七和萧十领着一队人马带着张悬早就出了将军府,这时候都快到边境了。 张悬睡得那个屋子里压根就没人,火药是萧九算着时间等马韧轩刚踏入院子里才点上的,几包火药一炸,火势形同末世不可阻挡。 萧九将藏在马车里叶明齐的尸体扔到了将军府的冰窖里,然后趁乱就出了将军府,心里还想着这萧覃衍的离间计出的好啊。不仅给了沈畅七带人逃跑,也拖了马韧轩下水,这下马韧轩这个狗腿子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第272章 一点点心动 叶明齐的尸体本就被冰包裹了几日,这才没有显出腐臭。这下被扔进了冰窖,没个两三日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等到被发现的时候,仵作也看不出这尸体死了到底有几日。 那没有头的尸骨,除了四肢还有尸肉,留有一块胎记在右手臂内,怕是都没有人敢认那是堂堂的平阳王叶明齐。 一直到天亮,将军府的火势才堪堪被扑灭。炸药是萧九自己制的,先前跟着萧洵去荆州炸矿的时候,他觉着威力不大,就藏了点自己研究。 没想到这威力倒是十足啊,若是回去以后放到军中,侯爷一定会大大的夸赞自己。萧洵炸矿也不用那么费力了。 一晚上都没听着边境有外来人被俘的消息,算准了这时候是驻军最松懈防守的时候,想来七叔他们已经顺利出境了。 萧九也没赶着去与沈畅七汇合,自己轻功好,隐在城内的暗庄里,避个几日得个消息就可以回大舜了。 连夜逃回大舜的沈畅七等人,这时候正乔装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汉子。抹了东西的脸成晒大地的肤色,张悬也脱了面具,几个人围着铺子吃早膳。 又像庄家汉子一样采买了东西,才赶着驴车慢悠悠的往边城外的村庄方向去。 泽疆的消息传回来,也是平阳王遇刺,生死不明。 张悬心情忍不住的喜悦,就连沈畅七都对他说:回去以后,好好当差,前途光明。 连夜赶着路又过了一日,沈畅七带着张悬回到安定府,这才给萧九辞递去了消息。 这个时候,萧九辞正好下船,总算是换了匹快马驰骋。 身子将养了这么几日,都是窝在屋子里,可把她憋坏了。偏偏萧覃衍担心的给她系上厚实的大氅,怕吹了风她又病了。 担心这舜京城内的事,萧九辞顾不得路上耽搁,也得快马加鞭的回去。 随行的暗卫们,对于萧覃衍的行事,也是越发的敬重。萧二对萧覃衍的态度更是不同,尤其是在那日他帮侯爷擦身后,又守了侯爷一整晚。 萧二算是看明白了,萧覃衍这小子算是真的得了侯爷的眼。指不定日后还会是他们的‘侯夫人’? 这给萧二都整不会了,若是萧覃衍真的成为了侯爷的夫婿,那他们应该喊萧覃衍什么呢? 唉…… 舜京城内也算不得安稳,自从接到侯爷路上病了已经上船回来的消息。南川侯府的芳香苑内就焦急不安的数着日子盼,南艾便算着,从信快马加鞭的发过来也要五日,怕是这两三日侯爷就要回府了。特意对外传出侯爷风寒入体的消息。 为此,宫里还派出了御医来探病。南艾带着面具,上了白扑扑的脂粉搪塞了过去。 期间,那风头正盛的解元魏洵也悄悄上了拜帖,说请见南川侯爷。南艾托病,但想着侯爷待他还算客气,就只让人与他回道:“过几日病好了,再请他做客。” 右相府的尚书郎中苏徵大人回京述职了,回京的第二日就带了酒礼上了南川侯府的门,说是想找萧九辞道谢的。可南艾推拒了,沈琉亲自出马,与苏徵说:“前日侯爷贪凉,夜里发了高热,病了一场还未好全。辜负了你的美意,过几日等她好了,本妃再设宴,让你们聚一场,到时候苏小公子再过来玩吧。” 苏徵面对长辈,有些面红不好意思。没说两句话,就老老实实的告辞了。 这日的正中午,南艾就接到了侯爷派人递来的第二封信:说是今夜她便回了。 南艾心下一喜,带上面具就去后院给沈琉请安,悄悄的与她把这事说了。沈琉面露喜色,可还是难掩心中酸涩。 她的女儿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这一刻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听闻女儿归来的路上大病了一场,她就心疼的不行。 这几日到处搜罗天下少有的好东西,往南川侯府搬,就等女儿回来给她好好养养身子。 夜里风大,萧覃衍披着大氅,坚持将萧九辞揽在怀里同乘一骑。 萧九辞眉眼娇俏,少了平日里那份傲气,就这样任由他揽着。 不用骑马就有人带着,何乐而不为呢。 诸暗卫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主子的事情,心照不宣就好,管的多命,可不长啊。 这两日的路上,萧覃衍已经将在她病时做下的事情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了自己。 萧九辞也没说怪他,只是心里有些怪道:这小子怎就比寻常人胆大心细?竟然献这样的计? 难道是平常自己兵书看多了,连带着他都学聪明了许多? 他这一计,倒是比自己先前想的那找金蝉脱壳来的稳妥。到时候马韧轩与叶家不合,对萧九辞来说,倒是个好事。 再加上机缘巧合,下船时老大夫一时之间说露了嘴,让萧九辞知道了自己高热不退,是萧覃衍鞍前马后为她擦的身子。萧九辞羞愤欲死,开始了一个不说,一个装不知道的日子。 想通了,回去以后。萧九辞打算重重的赏萧覃衍,当然,其他人也要赏。 萧覃衍见怀里的姑娘不知在想什么,缩在自己怀中娴静娇气的模样,嘴角渐渐的勾上了淡淡的笑。 似是有意撩逗她,故意垂眸贴着她耳边轻语:“侯爷在想什么?” 萧九辞坐直身子,偏头抬眸笑吟吟望他,连着声音都娇软了不少:“本候在想回去怎么赏你好。” 萧覃衍握着缰绳,风呼呼猎猎的吹着,他将大氅又拉紧了些,将不安分的小姑娘又按在了自己怀里。下巴轻轻的靠在小姑娘松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温声道:“不如侯爷也赏阿衍黄金百两?” 萧九辞疑惑的眉头一皱,阿衍何时也变得这般喜财了?平常这黄白之物给他,他都不要。 有些不解,继而又偏头看他。 入眼便是少年英凛的侧颜,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是明睿及看不到底的深邃,勾着丝丝野性且冷俊的棱角。不管怎么看,萧覃衍都是好看的。 萧九辞看的痴了,没注意少年低头凑近她的颜:“侯爷如此看我,是舍不得黄金百两?还是舍不得阿衍这张脸?” 心瞬间停了一拍,莫名的心悸让萧九辞如临大敌,下意识的便回过头不再看他。沉默不语的在平复刚刚被发现看痴了的心虚,藏在大氅里的手悄悄的扣着手指头。 第273章 就是喜欢你这张脸 可萧覃衍并不打算放过面红耳赤的小侯爷,本来抓着大氅抱着她的手,又探进来握住了萧九辞热乎乎的小手,耳边又是传来极其诱惑的声音:“侯爷为何不答?是不是喜欢阿衍这张脸?” 察觉到怀里的姑娘身子紧张的一抖,连着脑袋都往里 萧九辞愠怒羞愤的挣了两下没挣开,见萧覃衍的脸贴着自己,手还彻底算是抱住了自己。他那被风刮着的脸本就有些微凉,这时候贴上来更显自己的耳朵滚烫。 萧九辞被握住了手,感受到他之前因裹住大氅露在外面的手也有些微凉。心里一怔,流露着一丝丝动容,算了,也便随他去罢。 可还是不服输,羞怒的抬眼瞪他,偏偏这厮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厚颜无耻的抱她更紧。 少年的心里像是被猫抓住了一般,就趁势执拗的开口问她:“侯爷快说,喜不喜欢阿衍这张脸?” 氤氲之气萦绕在耳尖,弄得萧九辞深感不妙,今日这厮怎就像个勾人的登徒子了? 怕他再度纠缠,本就有点好色他这张脸,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萧九辞信奉敢做敢当,永远恣意潇洒自由。 自己是堂堂超一品侯爵,有什么好怕的,萧九辞脖子一梗,当即便硬气答道:“是啊,本候就是喜欢你这张脸啊。” 然后有回眸挑衅的看着萧覃衍说道:“咋了!” 萧覃衍瞬间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在马上迎着风,抱着萧九辞咧嘴笑的那叫一个不值钱啊:“侯爷以后可不能忘记,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萧九辞为此感到十分的无奈和莫名其妙。她喜欢很多人啊,还喜欢太子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呢!喜欢他那张脸生的好看,不是很正常嘛? 听她说喜欢他这张脸,他就能高兴的好像开出了两个大金矿似的? 这边萧覃衍感觉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今夜她承认喜欢自己的脸这么高兴过。喜欢脸就喜欢脸吧,至少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喜欢对吧。这也是第一次庆幸自己长得还算好看。 不得不说,萧九辞在感情方面是迟钝的。也可以说是,年纪尚有还没有开窍。 两人马速打的很快,离的几个暗卫稍微有点距离。 深夜进京,萧覃衍也是避着地方的。直到从南川侯府的后门回来,萧九辞也没有张扬。将马匹留在后门那里交给暗卫们处理后,亲自接过萧覃衍手里提的木匣子,便一身赤色蟒袍回了芳香苑。 夜明星稀,后半夜的天就像是蒙了快要下雨的乌云,要亮不亮的。 萧九辞与萧覃衍一同回去时,南艾一夜未眠,就坐在屋子里等她回来。 “见过侯爷。”南艾单膝跪在地上,再抬头,一双眼睛深深的凝望着萧九辞手里提着的匣子。 侯爷带着仇人的首级回来了,终究还是那个恣意的小侯爷赢了。南艾高兴的要哭不哭的样子,惹了萧九辞发笑:“还不起来?本候都回来了,怎还是这幅表情了?” 随即又对着萧覃衍摆手:“你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萧覃衍深邃的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走到自己睡了帮个月的偏房去了。 “侯爷一路辛苦。”说着,南艾擦擦眼泪赶紧站起身,要去叫南予她们过来一起帮着伺候萧九辞。 却被萧九辞拦住了:“别去惊动旁人了,去让值守的人,打了热水送来,本候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就准备去见母亲。” 南艾一听,便心疼侯爷这么晚归来,本就病了一场身子可能都还没好全,又日夜兼程的赶路,唯恐她吃不消,就劝道:“侯爷要不还是歇一下吧。” “您现在过去,这么晚了,夫人也可能已经睡下了。”南艾继续劝道。 萧九辞将装人头的木匣子扔在脚边,就开始解衣裳:“母亲这会儿肯定已经醒了。” 转身笑着看了南艾一眼,又道:“你都知道了本候今夜回来,母亲也不可能会不等本候回来的。” 就是因为知晓母亲的性子,所以萧九辞笃定这个时候母亲一定在等她回来。 听到这里,南艾立马下去打热水。回来时,就见萧九辞就穿了一身里衣的坐在榻边,“还是家里好啊,外面那床硬的都不能叫床。” 已经许久没听到侯爷抱怨了,南艾都觉着有点恍如隔世了。侯爷在身边,她心里才踏实。 萧九辞自己拧了帕子,随便的在脖颈、脸上、手臂上擦了一把,就换上了南艾给她拿来的青竹纹底的青衫。将发用带子高高的绑起,就准备只身去皖清苑。 刚迈出一小步子,就见萧覃衍也从隔壁走出来:“我陪侯爷一起去吧,就算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侯爷一个人去。” 萧九辞睨了这个固执己见的少年一眼,也没说话就抬脚走了。萧覃衍下意识的就跟上去。 南艾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样子,总感觉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味。然后随手便将这地上放着的恶心匣子捡到一边去,若不是怕这玩意被弄丢了,她才不会去多看一眼。 恨不得扔出去,喂狗了才好! 更深夜露的,萧九辞一身薄薄的青衫走在石板小路上。 萧覃衍跟在身侧总是担心她会冷,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伸手去抓她的手,只是想感受一下她手冷不冷罢了。 可却惹得萧九辞止步皱眉,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今儿怎这么粘人了?” “这不是怕你冷嘛。”萧覃衍紧紧的抿着唇,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冷什么冷!舜京的温度与西疆又不一样,这边都九月的天了,天都还是热的。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病了一场,把他吓坏了。自从下了船,这家伙就变得不一样了。就连看自己的眼神,都好像在看自己的猎物似的,盯得死紧。 萧九辞轻呼一口气,心里默念一句: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手被萧覃衍拉着,萧九辞也没在说什么,其实心里已经都习惯他这样了吧。 过了小路,又过了两三个角门。这时候都已经有早起的奴仆开始洒扫庭除了,见到萧九辞起这么早还有些惊奇,但他们心里也都记着礼,都纷纷行礼:“见过侯爷。” 八月十五都已经过了,萧九辞没有在家中过中秋,心里觉着有些对不住母亲。当即,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第274章 一同拜见夫人 到了皖清苑门口,萧覃衍松开了萧九辞的手。 萧九辞无语的看了这个墙头草一样的貌美郎君,要不是看在他有些姿色的份上。换别人,就在那摸她手的时候,她就拿刀了。 萧覃衍站在一旁,仿佛刚刚摸人家手的人不是他一样。气的萧九辞流里流气的伸出手指,指指他:你最好是真的正人君子! 萧覃衍装作没看见萧九辞的警告,默不作声的上前替她整理了衣襟。然后对萧九辞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九辞纨绔脾气上来,傲娇的甩袖进去了。萧覃衍在心里偷偷的乐了一下,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进去了。 周嬷嬷收到小厮跑过来递的消息,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这时候见萧九辞来,面上笑的更加灿烂了。 “见过侯爷。” 萧九辞上前几步虚扶一把:“嬷嬷别多礼了。” 随后又向里面挑挑眉问道:“母亲醒着呢?” 周嬷嬷笑着:“夫人今夜没睡多久,早就等着您了。” 萧九辞点点头,心下了然。 为了等一个我,倒是让上了年纪的人操碎了心。萧九辞心里过意不去,便抬手让婢子过来扶周嬷嬷下去歇着:“嬷嬷今夜辛苦,快些去睡吧。” “还是侯爷路上辛苦,苦了你一个年幼的姑娘家扛起这份家业。夫人这几日总是提着心呢,好几日都睡不安稳,担心着您呢。”周嬷嬷握着萧九辞的手,拉着她往里面走了好些步。又小声的与她说着话,这手腕握着总觉得又瘦了,瞬间心里心疼不已。 萧九辞望着周嬷嬷的眼角都有皱纹了,忙跟着推扶了一把:“本候知晓了,嬷嬷快放下心,去睡吧。” 见周嬷嬷下去歇着了,萧九辞移目又看了萧覃衍一眼,“你与我一同进去。” 萧覃衍有些不解,她们母女两个说体己话,要他进去碍事干嘛? 但萧九辞放话了,他也不好不从,只能轻手轻脚的跟着她走上台阶,见她敲了敲门,轻唤了一声:“母亲。” 继而贴着耳朵听见里面有些动静,而后一声温丽的声音:“进来。” 萧九辞轻呼一口气,急忙收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推门正步走了进去,萧覃衍紧跟其后。 一入门,里面屋子很大。从正堂的珠帘门走进去才是正屋,正屋后面设又浴房、小书房、更衣室、侧屋。 萧覃衍自觉自己身份,走到正屋堂内就止了步。 而此时沈琉正着明清色袍裙坐在软榻之上,连发髻都是梳好了的。 萧九辞走近一看,才发现自己母亲虽然上了脂粉远看着音容宛在,可凑近了一眼就能看见那脸上的憔悴与眼下的青色。 萧九辞喉间一紧,便有些哽咽。双膝跪地磕头,向母亲请安:“不孝儿平安归家,让母亲日夜担忧,还请母亲狠狠责罚!” 不远处的萧覃衍也忙跟着跪地磕头:“阿衍向主母请罪。” 沈琉眼眶微红,心酸的抬手轻抚萧九辞的发顶。话说的多了,也是心里难过。她只是忍不住要心疼自己的女儿罢了。 “瘦了。”好半晌,沈琉盯着女儿尖尖的下巴望出了神。 萧九辞抬起头,与母亲四目相对,嘴唇轻颤着:“阿娘,我把叶明齐的首级带回来了。” “再待儿三年,泽疆也定是儿的囊中之物!” 萧九辞目光坚毅,那坚决的声音落入沈琉的耳朵里,瞬间眉头紧蹙。 “若是可以,母亲倒是希望你卸了这重任。你是女子,这些事情本就不用你去做。安安心心的……” “前朝亦有出色的女将曾言‘女子一腔忠勇,从逊于儿郎’,自前朝以来,女子才堪得被唤一声女郎君。儿既有抱负在心,深仇在身。若是撑不起这南川侯府的威名,儿实在心有不甘!” “儿命亦好,能遇太子这般明君,便如父亲遇先帝。家国疆土面前,儿也想像男子一般,建功立业,光祖耀祖!” “可圣上正值壮年,太子想登位,恐还太早,你如今……”沈琉坚持己见,还是认为女儿平安顺遂才是最重要的。 “这才过了几月的安稳日子,母亲莫不是盼着当今圣上能有贤才明理之能?若是哪日他又听信谗言,对南川侯府下手。母亲以为,我们能避几次?经父亲一事,儿已明白不能将生家性命,寄于他人之手。”萧九辞冷笑一声,提起当今圣上,实在是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期待。 “母亲不必再劝,儿心中自有分寸。眼见着我羽翼渐丰,功绩卓着。树大就不可能不招风,第一个该忌惮的人便是圣上。这时候我若是放手,来日刀架颈侧,母亲可认为以我年少成名,圣上就能放我一马?” 萧九辞倔强的眼神透着勃勃的野心,沈琉心下一凉,就已经明白刀已开锋,再难隐于剑鞘的道理。 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垂着头跪在地上的萧覃衍不禁沉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多艰难,他也是要陪侯爷搅出一番天府的。 两人再给沈琉磕了个头,萧九辞冷静异常:“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但圣上也一定没有好结果,还请母亲放心。” 女儿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她这是想弑君!惊的沈琉倏然睁大眼睛,只心中怔楞几息时间,便不得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她亦不是贪色怕死之辈,只是乎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总是想着放下权势,府里不愁吃穿,总能富贵一生。 可是她忘记了,这世间人心不古,总是有人见不得别人好的。她们再退,也挡不住有人不放过她们。 “罢了,罢了。”沈琉声音略显疲惫。一双美目望向远处的萧覃衍时,就触及到他一双眼睛复杂的望着自家闺女的背影。 “阿衍。”沈琉唤他。 萧覃衍闻言应道:“在。” “你一路照顾侯爷辛苦了。”自从萧覃衍给她来信说闺女病了,再到病好的信传来,沈琉一直很感激萧覃衍。 萧覃衍不是她家的奴仆,只不过是个很有能力的且无父无母的孤儿。几次涉险救女儿,也不求什么回报,在沈琉看来,他是女儿人生中贵人,且是个人品贵重,值得托付的人。 “应该的,不辛苦。”萧覃衍也不知为何,自从那次受伤见过夫人以后,他就一直好像有点怵她。 第275章 你觉得阿衍怎么样 见他紧张严肃的样子,沈琉脑中忽然闪过萧骁御第一次上沈家的样子,一时间神情都有些恍惚。 萧覃衍正疑惑夫人的表情,沈琉就又回过神,笑着与他说话了:“你跪着做什么,先下去歇着吧。” 萧覃衍知晓夫人是要与侯爷说些体己话,就应了一声退下了。 沈琉又将萧九辞从地上拉起来,母女俩坐到榻上,就开始说事。 “那先不论其他,这人生大事,你是如何打算的?”提起这件事情,沈琉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好像有点不开窍。 你说她纨绔,她倒是比谁都机关算计。你说她顽劣,偏她时不时的就捧着兵书在那看个不停。又对家里的事情,一步一步都看的很远。唯独这男女之事,就是从来都不上心。 萧九辞面无表情的看着母亲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有些无奈,但她又不敢明说,只好试图开解她:“母亲啊,我这才十三啊,没这么着急吧。” 沈琉就知道自己不提,这个女儿是不会反应过来了:“北方按实岁算你确实是十三,但若是按男方那边算,你毛岁都十四了。如今还有几月,你是十五了。还不谈婚事,谈什么?” 见萧九辞张了张嘴还欲反驳什么,沈琉继续好言相劝:“你如今就是一股脑的陷入谋这步生那步死的,你想运筹帷幄的时候,这是全然不顾你母亲和你孤苦的祖母了?” 这都说到哪里去了,萧九辞小声反驳:“我这不是觉着还能再过几年嘛。” “再等几年?你还有几个几年,你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眼看着你祖母还有一双外祖年纪都大了。你干的事若是有个什么差错,就真的不留个子嗣给你可怜的母亲?” “母亲也没叫你现在就成亲生子,母亲只是想着你在这方面就是说能不能多上点心。” 等沈琉一口气说完,就见女儿一语不发的盯着自己,“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萧九辞那双明眸打量着喋喋不休的母亲,总觉的母亲话里有话,而且还没有说出来:“您到底想说什么?” 她这么直接的发问了,倒是沈琉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那什么。” “哪什么?”萧九辞感觉自己都快被母亲磨光了性子。 沈琉眼神往门口一瞟,“就是阿衍啊,你觉着阿衍这么样?” 萧九辞惊的眼都直了,怎么会是萧覃衍呢? 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大事,这厮又做了什么,竟让她母亲青眼相待。 萧九辞神色飞舞,也不管门口有没有人了,就扯着嗓子:“什么怎么样?” “我以为你会说萧辛或者是你看中了别的旁人呢?怎么一开口就挑我身边的阿衍呢?” 怎么就是他呢?她很不理解,母亲怎么就觉着他好了? “你别管我怎么看上的,你就直接说这人好不好。”沈琉说的累的慌,也不和她打哑谜了。 萧九辞忽笑一声,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也...也就那样吧。” 想起这一年里发生的种种,要萧九辞说实话的话,萧覃衍那张脸确实长成了她喜欢的那一款。但好色和喜欢好像是两码事,她觉着自己似乎还没往那方面想,可要说一点都没想,那萧九辞又不敢确定了。 又见她神思缥缈的想了很久,沈琉就知道这事有戏,当即就将心放在了肚子里:“虽说阿衍身份上差你许多,但十几年前我嫁于你父亲时,他也还是个刚刚起步的副将呢。你这性子暴躁,母亲若是给你寻个书生,你也与他说不上合得来的话。” “你看阿衍,人是你自个捡回家的对吧,衷心护着你不说,话不多又对你百依百顺。那脸长得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你当初看重他什么才将人带回来,你心里也有数。这么多侍卫,为何你就独独待他不同,他定然有过人之处。” 萧九辞舔舔嘴唇,开始抛开那点不耐,认真的思考起母亲说的话。 “母亲也没说让你现在就想清楚理清楚,凡事都有个过程,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其实你再换个想法,就刚刚我与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心中可有抗拒?” 萧九辞木讷的摇摇头,沈琉抚着女儿的手,就说:“那为何当初我与你父亲玩笑说,要你与安侥苏退婚换订阿辛,你怎不肯。” “可别推脱说当时不好失信,你是我生的,什么性子我不知道?要是真的喜欢,我不提你都会想办法退婚与别人在一起。也别说你那时候喜欢安侥苏那小子,你喜不喜欢他全家都看得出来。” “所以说,人啊,还就是得看缘分。”说到这里,沈琉流露出伤感的神情。 萧九辞知她可能是想起父亲了,也不在多说这事,只应下这事:“左右还有几年呢,若是女儿嫁不出了,就将阿衍娶回家给母亲做儿子。” 沈琉笑着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明明就是应下了,还非要赖到我头上。” 俩人抱着又笑了一会儿,沈琉又问起萧九辞闺房里的秘事:“你那月事可来了?” 萧九辞漫不经心的回着:“没呢。” “那晏阳比你大两三岁,可她十三时就来了,女子一般也是这个年岁就该来了。可我看你怎么就长了身量,别的地方就感觉长得慢了些。” “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若是来了,可得好生将养着,不然以后有你的罪受。”沈琉小心翼翼的叮嘱着,生怕这个不着调的在这事上吃了亏。 “好好好,我知道了。”萧九辞痛苦的想,怎么一回来,母亲更啰嗦了。 再不走,恐怕还有事说。 萧九辞忙与母亲说:“母亲,我也平安回来了。您等一晚上也受累了,还是再睡会吧。” “我收拾收拾,提着东西准备出城去祭拜父亲。这都快一年了,等到了日子,我在大张旗鼓的去拜拜。” “这私底下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看见。”萧九辞眸光一紧,叶明齐的头颅必须要尽快处理掉了,否则过两日消息就该传入舜京了。 沈琉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知道她嫌自己啰嗦且是真的还有事,自己也累了,便摆手:“去吧,去吧。” “正事要紧。” 说完,便和衣躺下了。 萧九辞笑笑,给母亲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出来。 第276章 去镇国寺 一出来,就见萧覃衍笔直的站在门口。想起母亲与她说的话,她现在看见萧覃衍,就好像在看一个正在等分配配偶的狼崽子。 瞬间有点无所适从。 “你...一直站在这儿?”萧九辞有点心虚。 萧覃衍嘴角抿着不明深意的笑,“嗯。” 萧九辞故作镇定的深吸一口气,装作啥事也没有的摸了摸鼻梁,抬脚就走。 萧覃衍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回到自己院子里,萧九辞就一本正经的回头与萧覃衍说:“你以后给本候注意点,别老做些让人误会的事。” 萧覃衍不明真相的愣在原地:“什么嘛。” 刚刚在夫人那里,她们两个说话时大时小的,自己耳力好,大概也听了个全。 这怎么就算赖到他头上了? 侯爷怎么不说是自己名声不好,还性子跋扈... 当然,这个萧覃衍是不敢说的,在他心里侯爷永远是最好的人,只不过心里嘀咕两句罢了。 天灰蒙蒙的,萧九辞换了一身石青色的蟒袍,腰间束着白玉金革带,革带上随意挂着一块和田玉佩,通身的贵气还显皮肤白。 萧覃衍穿了一身赤色的侍卫制服,萧九辞嫌他穿的难看,对南予说:“今日喊云娘入府,给你们几个都做几身新衣裳。” 又伸手指指萧覃衍:“尤其是给他,做的好一点,免得出门落本候的面子。” 萧覃衍垂眸怀疑的看着,自己这身很难看吗? 悄悄撇撇嘴,不至于吧。难道侯爷就是想给自己做新衣裳了? 萧覃衍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没明说的意思。一双眼睛含情的望向萧九辞,萧九辞瞬间心里发毛,这厮魔愣了。 不行,今日入寺,须得让原宗大师给他看看。 别是被邪魔附体了。 萧九辞打了个激灵,也没拿佩剑,只身空着手就走了。 萧覃衍背上背着剑匣,里面插着自己的狼青与侯爷的曦辞。 半刻钟后,萧九辞抬脚就跨上了马车,没有寻常女子那娇弱的样子。看的萧覃衍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唉,是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啊。 萧九辞端坐在马车里,右腿屈起踩着装叶明齐头颅的匣子。前头依旧萧青和萧覃衍骑马开路,马车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车轮缓缓滚动,马车趁着混天出了城。 马车行驶的慢,刚到顺京城门口时,天才刚刚亮。 城门敞开,两边站着御林军守卫着,远远就就看见琳琅作响的马车驶过来。 那马车前头的南川纹很是醒目,眼力好的士兵早已让路,退到一旁俯首,丝毫不敢看前头骑着高头大马,威武的像小将般的人物。 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远,萧九辞一颗心都紧张了起来。 她有多久没祭拜过父亲了? 父亲有多久没有醒着看过她了,加上父亲出征的那一年,已经快两年了。 那时候十一岁时正是顽劣,竟没想到母亲将她禁于府内送父亲出征,会是最后一面。 而如今,儿已长成,父亲确实享不到她的福了。 萧九辞满眼伤痛,一颗心涨涨落落,不安的很。不安的是,父亲会不会怪她现在依旧不听话,缠着这权势不放。可她已退无可退,不能改口了。 天大亮,耀眼的晨光恩赐的照在普砚山上。宽大的路顺着山路而上,两边屹立着一片高挺的松柏,是镇国寺里用大家供奉的香油钱种下的。 萧九辞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风景,微风缓缓吹进来时,会掀动那脚下木匣子里散出来的淡淡尸臭。 可她平静如水的眸子竟不为所动,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想多看看父亲安息的地方,仅此而已。 萧覃衍察觉到她的情绪,默默的打马至马车旁,也不挡着她看风景,只是一言不发的陪在她身侧。 到了半山腰,入耳的就是深沉而悠远的钟磬声。再就是蜿蜒而上一阶一介的石桥板路。 萧覃衍下了马,立马去扶萧九辞下马车。 萧九辞瞟了一眼旁边的萧青,萧青立即会意,故意去将马车顺着边上的小路赶到山寺下的车棚里。马车里藏着的腌臜东西,自然也是要偷偷的从小路弄上去的。 抬眼望去,那佛寺门前站着两个小和尚在清扫落叶,金碧辉煌的寺门被佛光笼罩着,可以看到寺门后面的建筑很祥和神秘,连带着这片天空看着的片片安详。 “走吧。”萧九辞抬步走上台阶,萧覃衍和几个侍卫紧跟其后。 几步台阶之遥,两个小沙弥看见萧九辞一身贵气,不紧不慢的放下扫帚,双手合十走上前来,微笑着打了招呼:“女施主好。” 然后又偏过身子向萧覃衍他们几个问好,“施主好。” 萧九辞带着萧覃衍他们谦和的颔首回礼。 “施主请。”小沙弥侧过身子,给萧九辞带路。 “嗯。”萧九辞示意留两个侍卫在门口,寺内安静庄严,不必出入这么多人。随后就带着萧覃衍和另外两个侍卫进去了。 入寺以后,宝殿内传出朗朗上口、沁人心神的诵经声。 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萧九辞接过门口小沙弥手里的香,带着萧覃衍轻步进入殿内后。宛如小墩山高的金身佛像,金光普度到两人的身上,抚平了她眉间的郁气,添了他周身的贵气。 耳边是清心安神的诵经声,她虔诚的跪在蒲团上,抬手也没求佛祖什么,就是无声的拜了拜。萧覃衍跟着她拜没什么好求的,就求佛祖:保小侯爷萧九辞年年平安顺遂。 萧九辞原是不信这些,但持有拜拜又不少块肉,万一真灵了的原则。每次来,还是会拜上一拜。 拜完起身,萧九辞瞟萧覃衍一眼。萧覃衍取下腰间的荷包,大气的拿出一百两银票投进了香油盒。 萧九辞眉头轻挑,出手倒是大方。 萧覃衍:那是,给小侯爷求了平安呢,这点钱,可不能省。 虽然他半副身家都付出去了,但也不见肉疼半分。 从宝殿出来,小沙弥又将萧九辞带到宝殿后面的西侧屋:“施主先坐一会儿喝点茶,大师稍后就来。” “嗯。” 第277章 气运之子 萧九辞端坐在屋里,扬着下巴去看屋外院子里的景物。 这寺庙里的花草就是和外面的不一样,看着也这样无欲无求。 萧覃衍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萧九辞睨他一眼,总是在外面装的一副正经样。 “一起坐吧。”萧九辞低头抿了一口白茶。 这茶倒是还行吧,是高山云雾白茶。汤色清亮,口感淳味回甘。 萧九辞只抿了一口,就没再喝了。滋味苦哈哈的,她喝不来。 萧覃衍坐下后,就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味道也就那样,不是侯爷爱喝的花茶。 “小侯爷今日怎有空到我这来坐坐?”一身材高大的武僧手执佛串走进来,看着面宽耳大的,一看就是好相与的人。 原宗大师虽然有面宽体魄,但眉眼却略显慈悲,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挂着佛串立和胸前,俯首道:“见过小侯爷。” 萧九辞正儿八经的起身,身子微微前倾颔首还礼:“原宗大师。” 萧覃衍也有样学样的行了礼。 “侯爷坐。”原宗大师也看淡了这些世俗,早就不在意这些俗礼。 萧九辞带着萧覃衍默默地坐下。 三人走到里间席地而坐,中间是个茶桌,开着窗徐徐有凉风吹过,倒是别有惬意。 “我观侯爷面相似是大病初愈?凡事还是放宽心的好,郁积于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原宗大师打坐在萧九辞对面的蒲团上,一双眼睛打量着萧九辞还未全长开的脸。 其实原宗没说的是,他在萧九辞身上闻到了尸味。佛门中人,无欲无求,并不想蹚谁的浑水。 萧九辞笑笑没说话。 原宗大师又看向萧覃衍,萧覃衍对于原宗看侯爷的透彻目光,也心生警惕的对望回去。 两人相视有数十息的时间,原宗大师观萧覃衍的面相:倒是个有些气运的郎君,只可惜幼时受了苦。 “我观这位公子面相,似颇有些气运在身。幼时受得苦难,以后都是会福报回来的。” 萧九辞好奇:“哦?怎么个报法?” 原宗大师眼光独到,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看的萧覃衍有些不自在,“大师说笑了。” “命由天定,公子一身浩然正气,定会得偿所愿的。”原宗大师朝萧覃衍颔首,面带笑容对于自己的观相很有把握的样子。 “多谢大师。”萧覃衍双手合十,对于原宗大师的话心里有点窃喜,倒是真心向他道谢。 萧九辞勾着嘴角,看向原宗的目光越发探究:“大师这一双眼,倒是没看错过。” “本候出征北疆时,曾负伤迷途在雪域,是他带着几个狼崽子救了本候。自小长于狼群,不通话语,不谙世事,空有一副兽性拳脚,像个兽人。本候见他年幼赤忱,就将他捡回来了。请人教习诗书礼仪为他开蒙,亲身教之武艺,通晓是非,这才有了今日大师见到的这幅样子。”说起萧覃衍,萧九辞面上总是不经意的得意起来。毕竟是自己亲手捡回家的,又这般出色,那都是满满的成就感。 原宗望着萧覃衍的脸,越看越满意的点点头:“他跟了你,也算是福气。” 随即又伸手指点了萧九辞:“你身边有他,也算是你的福报。” 福祸相依,因果不空罢了。 原宗打坐着闭目养神,嘴里念念有词。 萧九辞侧目去看萧覃衍,正好对上他眸光炽热。反正她不是寻常面皮薄的小姑娘,当即就不服输的盯着萧覃衍看。 直到萧覃衍耳根子一红,回过眸去,萧九辞这才罢休。 时辰到了,云开雾散拨天明。 原宗让人送来了素食小菜,一小锅白粥,几个白面馒头:“一点粗茶淡饭,侯爷将就着吃。” 萧九辞笑着说:“本候在家中,也基本上都是吃这些。如此还算粗茶淡饭?打仗时,连杂粮都得混着吃,这有什么。” 原宗听着这话,心里会想起那个英勇善战、死后却得不到正名的异性王爷。生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如今倒是轮到他的子嗣了。 原宗看萧九辞的眼神是纯善无畏的、透过她的脸能看到那个供奉在定天陵里面的大将。 三人围着小几就吃起来,谁也没说话,就脸一向不守规矩的萧九辞也没开口。 吃完早膳,萧九辞与原宗告辞:“天色尚早,本候还想去祭拜父亲,今日就先告辞了,打扰大师许久,还勿见怪。” 原宗双手合十,“侯爷到此,本该接待,何来打扰一说。” 两人说笑着,一路从正院走出来。 萧九辞又寒暄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也算不上走了,只不过是在寺内绕了一圈,饶过后花池,还有小桥亭子,到了后面的假山......才算是过了镇国寺。 从镇国寺出来,萧九辞要爬好长好长的石板阶,一直快到山顶才能到陵墓。 这陵墓差不多处于普砚山的山顶处,前朝看着这块地风水好。萧骁御当年也看着这个地方风水好,主要是青史留名的武将几乎都安息在这。 能做到青史留名,魂归故里的武将,可真不多。萧骁御算是个英雄人物了。 萧九辞沉默如斯,一步一步的爬上去。爬的再累,身边的侍卫也都不敢有一句怨言,生怕山上的神灵怪罪,能躺在这里的,那都是值得世人称颂的人物。 可不敢乱说话。 当初是萧九辞亲手将父亲送上来的,军中的小将们一路抬棺,棺木沉重,地势陡峭险峻,可也抬上来了。 祖母年纪大了,自从那一次送灵的时候勉强爬上来,后面也没来看过。母亲偶尔会来看看,倒是萧九辞出征回来,也就来祭拜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也不知他在这里有几个名将陵墓陪伴,会不会感到孤单。 半个时辰过后,萧九辞依旧身轻如燕,萧覃衍背着一百多斤的两柄剑爬上来,也没见喘一声。 反倒是两个侍卫,有些腿软气喘的。 萧九辞没说什么,就要去找萧青。 萧青早就避着人提着那人头匣子上来了,此时就在定天陵内。 好在这山高路远的,每个陵都建的有独立小院那么大,里面且带有机关,并没有外人会逼近这里。 第278章 心悦侯爷已久 萧九辞站在这定睛往下一看,仙雾缥缈,山峰青峻。一草一木都透着灵气,确实是个好去处。 没想太多,转身就往木陵里面走去。 按照记忆中找到定天陵的府牌,萧九辞抬手按下那处最不显眼的石块。墓门随应而开,露出它里面原有的样子。 两个侍卫继续在门口守着,萧九辞带着萧覃衍进去了。 墓陵里面建造着石桌石凳,还有小水池,甚至还有活鱼活水,点着不会吹灭的长生灯。这灯一个月燃尽一次,需得让人上山换特质的油才行。为着让先人地下长眠,说是石墓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而里面的偌大的座形墓地前,萧青已然跪在那里,那匣子就在他的脚边。 见萧九辞来了,萧青拿出香,给她点了三根,又给萧覃衍和自己也点了三根。 萧九辞掀袍跪地,那微红的眼眶却是再也难以压制,眼泪就如断了线的风筝,随意滑落。 “阿爹。”褪去平常的铮铮傲骨,一声哽咽,竟娇软的让人心疼到折腰。 萧覃衍见到了石墙上挂着的男子画像,画像中的男子身着将军甲坐在太师椅上,手持一柄重剑直撑在身前。束发被风吹至鬓前,剑气姿渤,意气风发。长相十分英气俊美,萧九辞有六分像极了他,唯有那双眼和唇间像了夫人的妩媚。 “阿爹,儿今日前来,给您带了一件礼物。”说着,萧九辞将身后的木匣子提至跟前。 萧覃衍不忍她脏了手,帮她解开了外面包着的黑布。里面的木匣子到处都是可怖的血迹,萧覃衍接过萧九辞递过来的钥匙打开了小锁,首先就是窒息的尸臭涌入鼻喉!再入眼就是叶明齐触目惊心的头颅! 萧青忍不住身子转到一旁干呕起来,偏萧九辞和萧覃衍两个人面不改色。 萧九辞还冷笑着称述着:“阿爹,儿不甘心将他放回,所以我带人去杀了他!” 那空洞恐怖、死不瞑目怒睁着的眼珠子,血迹汗渍黏连着的毛发,整个头颅几乎每个毛孔都生着猩红的虫洞,不停的有肥白的虫蠕动着、爬进爬出贪婪的吸血吃肉…… 萧九辞睁眼麻木的看着这一切,也不顾匣子里有一两条虫缓缓的爬出,从匣子边落到地上铺着的黑布上。 “如此教子无方的阴险小人,不过是个祸害。阿爹在底下孤苦,儿将他送去给您解解闷。” “总不好就只有您在地下长眠,也不好只有儿没有父亲。所以啊,我杀了他!” 萧九辞越说越激动,眼睑微红处勾着显而易见的疯狂。萧覃衍担心她,就将匣子盖上了:“如今带给王爷看过了,侯爷也要将这事忘了。” 否则,这不仅仅是生家性命,还是藏在心底的病根。 萧九辞跪在那里挑眉去看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苦笑着说道:“阿爹,你还记得他吗?” “儿给他取了名字,就叫萧覃衍。母亲说,她说她喜欢这样的小郎君,要他给她当半个儿子呢。”萧九辞哭笑着,神情逐渐有些癫狂。 萧青静静的跪着,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机密。 见萧九辞失态,萧覃衍心里一紧,很是担心的朝萧青抛了一个眼神。萧青也觉着自己似乎不该留在这里,忙起身退了出去守着,顺便将墓门都按下关了起来。 萧青一走,萧覃衍用力的将萧九辞揽住,用手去给她轻轻的抹着眼泪。可是越擦眼泪越多,望着怀里那平日里坚强英气的人儿,如今哭的瘫软失了控。 萧覃衍喉间哽咽,似是被人捏住了心脏,心里疼的喘不过气:“侯爷莫哭。” 萧九辞心里有气,憋了许久。几经哭到断气,蒙在萧覃衍怀里,捶打着他的胸口:“阿衍,我早就没有父亲了……” 萧覃衍大概知道失去最亲的人是什么滋味,前段日子侯爷病的险些没命的时候,他也曾这般无助难过。 “侯爷,你还有我。”萧覃衍用力的拥着萧九辞,试图给她渡些温暖。 腥咸的眼泪从脸颊滑落至嘴角,萧九辞心里苦涩不堪。比当初跪在雨地里,要给父亲守灵时还要难受。整个人像是被人捆着扔落了海里,不知所措的被没有空气的海水淹没,憋的喘不过气来。 陵墓中石地上酷冷,萧覃衍心疼她,将她抱起入怀,自己又只身跪了下去。 目光灼灼的落入石碑上,再至墓后墙上的画像上,心里念着:今日阿衍行为不端,当着您的面抱了您的女儿。日后必将疼她入骨,以命护她,还请王爷成全!若有违誓,必身遭天谴,不入轮回! 萧九辞就这样哭的伤心,被他跪着揽在怀里,嘴里嘟嘟囔囔的念着胡话。可总算是心绪稳定了一点,萧覃衍低头望着她的神情,见她默默的低声抽泣。 知道她心中苦闷已久,自己嘴笨,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可当萧九辞红着眼眶抬头看向自己时,那清亮如水波、眼尾微红调着一丝媚意的眸子实在是惹人心疼,那哭的水润朱红的唇,到处都勾着萧覃衍凌乱的心。 萧覃衍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侯爷莫哭了。” “阿衍心悦侯爷已久,若你再哭,阿衍怕是控制不住了。”萧覃衍的唇角贴的萧九辞的脸很近,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了一块。 萧覃衍垂眸便能看见萧九辞近在咫尺的鼻梁,迷乱且炙热的气息圈在萧九辞的脸上。两人都忘记了呼吸,萧九辞失忆了一般忘记了难过,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阿衍心悦侯爷已久。 “侯爷心跳的好快。”萧覃衍的声音继续回荡在萧九辞耳边。 猛的反应过来,萧九辞惊而坐起,一下推开了萧覃衍,跪到了一旁。 萧覃衍温软香玉离怀,一下子心里就空落落的。 萧九辞的心乱了,一会儿像是乱入了一只小鹿,砰砰砰直跳;一会儿像江水涨潮,浪花一朵朵的拍打在岸边。 “你…你简直放肆!”萧九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多心慌意乱。 气中不足,言语心虚。侯爷这么骄傲的人,怎会如此呢? 萧覃衍也不拆穿她,就笑笑不说话。 之后好一会儿,气氛都很沉默而暧昧不清。 等萧九辞又碎碎念,将自己最近做的一切,还有家中发生的一切都慢慢讲与父亲听。 即使没有回应,她也讲的乐此不疲。 第279章 替她尽孝 萧九辞有些郁闷,正好上山时,萧青搬上来两坛烈酒——云山笑。 当即便不顾萧覃衍的阻拦,哭的疯兮兮的给自己倒一碗,再给父亲的坟前撒一碗。边苦笑便喝,拦也拦不住,大有豪气干云之势,就当这喜悦的日子里,父女共饮了。 从天微亮上山,再到天云被日头吹散,露出破晓阳光。 喝了大半坛子酒的萧九辞神情更加疯痴了,在萧骁御坟前哭累了,嚎累了。也没有下山用午膳,喝的双目赤红,脑袋发昏,脸红的不行。 倒在萧覃衍腿上就睡着了。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回京,不仅没有休息过。饭都来不及吃就来了这镇国寺,草草用了点早膳就上山来了。 此刻萧覃衍眼下也是疲色,还是怕她酒后着凉,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手掌轻拍着哄着睡。 鼻尖依旧是那股尸气味,萧覃衍思索片刻,让萧青拿到墓陵外面连着匣子一块烧了。可不能脏了王爷安息的地方,让贼人的骨灰玷污了英雄的傲骨。 萧青遵从的去做了。 浇上烈酒,火折子微末的火星一撩,整个木匣子烧了起来。可烧头颅的味道可不好闻呐,腐烂的恶臭就着烈酒和烧焦的木头味一混,就连风都吹不消散。 山顶上风大,火势像个小地龙烈烈的烧啊。萧覃衍冷冽的眸光细细的盯着那团火光,若无其事的还伸出大手,轻轻的捂在萧九辞哭的泛红的鼻尖上。 萧青带着两个兄弟就在一旁皱眉捂鼻的看着,心里实在畅快! 这种恶人早就该死了! 半刻钟后,火光慢慢褪去,那木匣子破烂躯壳就剩了小半个底,显出里面那一捧细灰。这时候正好一股猎猎的风吹过,将这捧骨灰吹的扬了出去! 就像是尘埃,消逝即散。 这下好了,挫骨扬灰了! 叶明齐活了一把岁数了,大概还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这么一遭,落到了他最看不起的黄毛丫头手里。 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宁杀断头鬼,死前不虐尸! 可萧九辞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在她眼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过是随她心意! 萧骁御坐在石凳上,要抱着昏睡的萧九辞,那双修长的腿不免就要往前伸上一伸。 侯爷睡着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回去。要不怎么就说萧九辞是个不着四六的人呢? 萧覃衍叹了口气,只能让侍卫去那扫墓人的杂间搬一张软椅来。其实也没有固定的扫墓人,就是镇国寺的小沙弥,隔半个月会上来为各个陵墓清扫门口的风沙。 石墓里面他们是进不去的,也不敢打扰英雄亡灵。只能隔得远远的建一间堆放工具的杂物间,有时候大雨倾盆来不及下山的时候,放上两三张软椅以供休息片刻。 正好,今日陵墓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一家而已。 正好能睡一个成年男子的软椅搬过来。 萧覃衍一手撑着抱萧九辞,另一只手将外袍脱了扯下来,将她包了个严实,才轻轻的将她放在软椅上睡觉。 她睡着了,那他就代她尽孝吧。 萧覃衍只着黑色中衣,身姿风光霁月,皎皎玉树,勾勒出精壮身材。颀长英挺的身姿就这样笔直的跪了下去。 萧青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萧覃衍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就出去跟其他两个兄弟守在门口。 石墓里比外面阴冷,又健在山顶,自然是冷了许多。也不知他如此是为何? 唉...... 萧覃衍想的简单又真诚,若是他代她为王爷尽孝。王爷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多喜欢他一点,若是可以,在天之灵也能多保佑保佑他与侯爷。 所以啊,萧覃衍心眼也实诚,在萧骁御坟前一跪就跪了两三个时辰。 期间,温柔的眼神还一直不离萧九辞娇憨的睡颜。这一跪,跪的心甘情愿。 日落西山,飞燕归林。 夜幕即将来临,萧九辞混混度日,这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萧覃衍见萧九辞依旧醉着没醒的样子,那睡的满脸通红的样子,她倒是好睡了。浅浅的笑着启唇:“王爷长眠此处,阿衍下次定再带侯爷来看王爷。” “今日天色已晚,阿衍与侯爷该回家了。” 萧覃衍揉了揉酸麻已经没知觉的膝盖,站了起来。 萧青要过来扶他,被他轻轻拂开:“不必管我了,天快黑了,我们回府吧。” 说着,萧覃衍有些颤颤巍巍的走向萧九辞。 抬手为她拂开挡在眼前的碎发,萧覃衍满眼的怜惜心疼。 不顾着自己膝盖跪的有些青淤疼痛,咬咬牙,大丈夫有什么是不行的。便稳稳的抱起萧九辞:“走吧。” 再次从石墓里出来,天色已晚,萧覃衍凝眸望向外面的空地,一切痕迹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再有人就算是找死,也不可能找得到叶明齐的首级了。 等萧青将石墓门的机关按下,墓门随之合上,三人踏上下山的石板阶。 风徐徐吹过,萧覃衍身上是感到有些凉的,可耐不住心里那温暖的小火烧着,心里并不觉着冷。反而是怕怀里的萧九辞冻着,将人抱的又稳又紧。 到底,萧覃衍还是个未长成的少年,不管他到底多大年纪,萧青也肯定他是比自己小的。虽说侯爷捡他回来时,是看着和侯爷差不多的年岁,可这一年,少年的身量长得很快,看着倒是要比侯爷大上一两岁的样子。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人,到底为何流落到雪域。只有侯爷一人,毫不防备的将这人捡了回来。 萧青走在山间的石阶上,目光深沉而复杂落到萧覃衍已显精壮宽厚的背影上。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却无怨无悔的守在侯爷身边,自己该敬重他的。 他今日跪了许久,身子又穿的单薄。虽说自己提他背着一百多斤的剑,可他还要抱着侯爷下山。这都抱了半路了,寻常人爬这山都费劲的很,习武之人爬的倒是轻快,可也耐不住这山高路长啊。 萧青到底年长他好几岁,也是个快要弱冠的人了。怕他身子吃不消,作势就快跑几步,跑上前去伸手询问萧覃衍的意思:“你身子不适,不若我替你接过侯爷吧。也没多少路了,摔不着侯爷的。” 萧覃衍瞟他一眼,倔强的眸中闪过一丝沉重:“不用了,我抱的住。” 说着,萧覃衍又将萧九辞娇软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抱的更稳了,似是在证明什么,快步走了。 萧青看着他那样子,无奈的摇头:到底是天生神力,有是年轻小子。唉,不是他们这种寻常人能比的。 第280章 本候也许也会喜欢别的小郎君 在天黑之际,萧覃衍终是抱着小娇娘下了半山长阶。 萧九辞睡得香,靠在萧覃衍怀里睡了一路都没醒过。时不时的呶呶嘴,又用脑袋蹭着萧覃衍的颈窝,实在是不安分的紧。 到了镇国寺后门,由着笑脸相迎的小沙弥领着他们出寺。 一个侍卫快步去拉马车,萧覃衍沉默不语的抱着萧九辞在寺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马车拉出来时,等他们走了,镇国寺也要关寺门了:“施主慢行。” 萧覃衍抱着怀里的人儿跨进马车,萧青与另一个侍卫坐在车座上,侍卫赶车,他抱着自己的佩剑,一刻也不敢松懈。 另外几个侍卫骑马跟在马车旁,也都是肃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避而远之。 马车一路下山后,直奔舜京城内。 舜京城门口,京里已经快马加鞭的传回了叶明齐身死泽疆鹭洲,且尸身被毁,死无全尸,项上人头不翼而飞的消息。果然这人啊,赶得再快也快不过飞鸽传书。 萧九辞不过才回来一日未到,这晚了两日才被人发现的消息,竟这么快就传回舜京了!不得不说,这皇帝老儿还是有些耳目的。 就在萧覃衍带着萧九辞刚到南川侯府门口,宫里的皇帝也就接着叶明齐遇袭身死的消息了。 宫里的皇帝震惊不已,这名震三国的平阳王就这么陨了?信中说尸身不全,被人割了头颅走! 信中说的很全,确凿的证据说是叶明齐一手扶上来的将军动手行刺了他,尸体是将军府里受宠的姨娘因要冰块破暑,结果在冰窖里发现的无头尸骨,去取冰块的小厮当场就被吓的失了语,现在都开不了口。 使臣团一致指控是刹羽将军马韧轩杀了平阳王叶明齐,后来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大舜皇帝当晚也是懵了,被信上的消息吓到了,害怕这事与大舜扯上关系,到时候不好处理两国关系,说不好还会被讨伐。 再三确认过,问过送信回来的御林军,仵作都验过尸,平阳王的死亡时间确实是过了泽疆以后才身死的,时间上相差无几。 皇帝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可仔细想想,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但天都黑了,这时候各家都关门歇息了,也不好再连夜召肱股之臣进宫说事。 皇帝心绪不宁的去找了皇后,两人商量后,皇后哄着他喝了安神汤,这才安稳的睡下。 翌日,萧九辞睡到大中午才起来,一睁眼就觉着头疼的紧。 萧覃衍在外面听到动静,忙接过南予手里的托盘进来:“侯爷醒了?” “可是头疼?喝点醒酒汤吧。” 入眼就是萧覃衍那张浅笑着的俊脸,萧九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人最近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不似那种温润的气质,但是带着少年的阳光英气。 “不...不疼了。”萧九辞捂着头,想起萧覃衍昨日在父亲坟前说心悦自己,就忍不住心虚闪躲。 萧覃衍嘴角的笑更深了,握上萧九辞捂在额头上的手腕,就将她手拉开,俯身上前将手里的解酒汤递给她。 萧九辞另一只手伸手接过。 “侯爷喝了就舒服了。”说着,萧覃衍屈腿坐在她榻边,抬手为她按着脑门。 轻柔的舒适感暖进了萧九辞的心里,怔楞片刻,知晓自己的心近日实在是还没反应过来,忙低头喝解酒汤。 许是自己过于骄傲了,竟不知自己是羞涩遇到这种事的。俗称就是矫情,萧九辞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但碍于自己的性情,她想好好与萧覃衍谈谈。可等一开口,画面就变成了仰着头傲娇道:“我性情乖张,从小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就算我心里也许也有你,也…也难免我不会动心于其他翩翩公子。 “所以,你有的等了。”这句话带点试探。 萧覃衍为她按头的动作一顿,眼中的失落转而即逝:“是我心悦侯爷,甘心做侯爷的奴。” “就算侯爷日后不喜我了,我还是会死皮赖脸的跟着侯爷。若是侯…若是侯爷日后有了其他喜欢的郎君,那也一定是我不如人家。” 萧九辞眼神忽闪,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她是善变的,而且年纪还小。在不确定自己的心是否真的只装得下萧覃衍一个人的时候,她并不会许诺他什么。 毕竟,时下她手握兵权,是个有实权的女侯爷。 萧九辞虽然是个女子,但她认为自己有着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从小就不会独喜欢一件东西,通常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的很。 包括之前纨绔的时候,去逛花落,点妓子给她唱曲也是一样的。一般不会重复点一个人,若是那个妓子生的好看,那也最多只会连着点两次。 萧覃衍确实是生的很好看,若是说当初她带他回来是看中了他的本事。那在看到洗干净的他的时候,确实是眼前一亮的。 对于自己说的话,她不会改口。即使是听出萧覃衍声音有些失落,但她也不想日后让他难过,还是说清楚的好。 “还有就是,我的夫郎不能有很远的前程,皇家会忌惮。你…有如此高的武艺,应当上战场成为一名将军,若是委身于侯府,这辈子青史留名可算是泡汤了。”一想到这里,就连萧九辞说话的声音都没那么温软了,散着发说话,也不失一丝一毫的威仪。 萧覃衍哂笑一声,不太将什么青史留名的话放在心上:“侯爷捡我回家,我又不是冲着建功立业去的。前程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很大干系。” “刚开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侯爷像是太阳一样出现在雪域,雪域从来都是照不到太阳的。我把侯爷当神女,既忌惮又想靠近。后来侯爷说带我回家,我没有犹豫直接就跟着你走了。” “不然侯爷以为,北塬带兵屠尽了狼群,士兵也是死伤不少,为何还抓不走我?若我不愿,谁又能带走我?”萧覃衍深邃的眸中流着一丝狼性的桀骜。 “说句实话,通俗一些,许是侯爷生的好看吧。有时候我也说不通为何会心悦侯爷。也许是命中注定吧,侯爷就是会出现在雪域,我们会相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虽长在雪域,但也许人的通性,也是有的。”萧覃衍自嘲的笑着,正好萧九辞这时候回眸。 看见他眼中的受伤,忽然有些不忍。 第281章 三年之约 萧九辞觉着是自己把话说的太开了,才让他这样难过。 “阿衍总归是不一样的,本候有时候也会发呆的想,自己确实对你和对别的人不一样,似乎就对你上心一些。也不知是你自幼可怜什么都不懂,还是因为你是我带回来的。也许你说得对,可能也是因为你好看吧。”萧九辞发至内心的真实想法,确实是这样的。 萧覃衍听了她的话,忽而笑出了声。 “其实,阿衍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萧九辞凝眸望他。 萧覃衍脸上一红,垂眸不语。 萧九辞望着萧覃衍的目光越发认真:“你跟了本候快一年了,本候身处高位,性子也豪爽。说句真的,本候挺喜欢你的。” “只是本候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我能不能一心一意的就只喜欢你。所以,你还有的等。” 萧覃衍抬头看她,眼神坚定又决绝。 “索性,我们年纪相仿,又尚且年幼。我可以与你试着相处,若本候三年之内,没有喜欢上别的小郎君,三年之后,本候自请母亲做主,为你我主婚。”萧九辞说着很郑重的话。 “若是三年之后,本候心中有了其他人,就证明本候没有一心一意爱人的能力。这辈子只为家中留个子嗣,就一直不成亲了。养几个面首,自己潇洒过一生也是好的。” 虽然她说了这话,但萧覃衍还是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许是王爷的离世,小侯爷深觉自己纨绔,才这样不相信自己。 可萧覃衍相信啊,他一直都相信小侯爷是这世上顶好的女郎君。 “侯爷是这舜京最好的女郎君,阿衍应下侯爷的话,区区三年,怎配说等的久。”萧覃衍应下后,还怕明眸忽闪的萧九辞反悔,连忙又说:“侯爷既答应阿衍三年,那可不能反悔。” 萧九辞一笑:“不反悔。” 又想到了什么,添了一句:“虽答应与你试着相处,可还是得遵从守礼,你...可不能乱来。” 话音一落,萧九辞立马装作无事的移目看向别处去不理他,耳根子红的都滴血。 萧覃衍低头皱眉,琢磨了两息时间,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脑子里跳出来的是小时在狼群见到的画面,公狼和母狼到了发情的季节,就会自主的寻找配偶进行交配…… 这样一想,萧覃衍白皙的脸上忽然爆红,就连手指头都羞的轻颤:“侯爷,在说什么…阿衍不懂,阿衍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萧覃衍就起身出去了。 留下萧九辞一个人在榻上傻乐:“嘁!”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没出息!” 那嘴角就是抑制不住的往上扬,她自己都没发现,平时脸皮比城墙都厚,在军中也是能讲几句荤话的人。真轮到自己,却也是羞的蒙着被子瞎滚一通。 拖了好一会儿,才叫人进去伺候洗漱,准备起身。 而萧覃衍从萧九辞那里出来以后,就去了先生汪哲的院子里,准备刻苦用功读书。 今儿一早,他还代小侯爷去看了先生褚文。本来回京之时就该去探望的,只是有事耽误了。 褚文从萧骁御死后就退了下来,年纪也大了,身子也不好,一直在南川侯府荣养着。萧覃衍待他客气不算疏离,尊称一句:“先生。” 两人去褚文的书房说了些泽疆平阳王的事情,萧覃衍告诉褚文一切事宜皆已顺利了结。还说了些后续的事情,褚文直呼此计了得。 详谈之下,两人都笑语燕然。 萧覃衍知褚文博学多识,又有些大才,便想着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他也厚着脸皮前来讨教讨教。 褚文观他聪颖,是个可造之材,正求之不得的立马应下。又想留他在院子里用午膳,可他却说:“侯爷昨夜醉酒而归,怕是要睡醒了,他该回去伺候着。” 褚文笑笑没说话,让人送了他离开。 侯爷身边侍从无数,从小又是个娇气的。萧覃衍明面上是个受宠的侍卫,褚文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事也轮不到他去做,除非他心甘情愿的抢着做。 到底是年轻,总是热衷于这种儿女情。 想当年自己也有几个红颜知己,只可惜了,红颜都薄命啊…… 萧九辞起身了,在用午膳时,还心不在焉的咬着筷子,到处寻萧覃衍的身影。 小厨房做了她爱吃的蟹酿橙,色泽饱满,清香鲜咸。很是得萧九辞的心。 “侯爷快吃,这蟹是夫人专门让人从阳澄湖送来的。小厨房一早就蒸上了,新鲜着呢。”南苏在一旁伺候着,小丫头高兴的不得了。 萧九辞笑着睨了她一眼:“你们吃了吗?” 南苏露出可惜的表情,“前段时间正值中秋,宫里因着今年刚办了国宴,就没办中秋宴了。还放了大臣们休沐三日,让各家自行在家过节。夫人买了好多蟹,我们每人都分到了一只,只可惜侯爷不在家,没什么乐趣。” 萧九辞听了还笑她:“又不是奶娃娃,离不开乳母。这么大人了,还非得本候在家,你们吃饭才香啊。” 这一番话,把南苏说的脸都红了。 南予正好端了羊乳木瓜来,替南苏解围:“侯爷可别取笑她了,本候不在家时,她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萧九辞一听,就去拉南苏,轻声道:“咋?南艾装的不像爷吗?竟还让你吃不下饭?” 见说到自己头上,南艾有些无可奈何的悄悄撇嘴。 “哈哈哈~”南苏羞红着脸,南予在一旁笑的嫣花乱坠。 饭吃到一半,萧九辞还是没见到萧覃衍,就问南艾:“本候怎没看见阿衍啊?” 南艾说:“他去找汪哲先生读书了。” “何时这么用功了?”萧九辞有些疑惑。 南苏摇摇头,想起什么又忽然来了兴趣:“也不知这厮今日抽了什么风,时不时就嘴角挂着笑。我去打水时,被我瞥见了,我都不敢吱声。怕被他知道我看见他笑了,到时候拿剑杀我。” 这话不过是个夸张的玩笑话,萧九辞听了也就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就当是个谈资。 说起萧覃衍,南予也有些不自在:“这厮今日抢了我端的醒酒汤就往侯爷屋里钻,我都觉着再这么下去,都要和我抢饭碗了呢。” “哈哈~” “你何时也学会拈花吃醋了?”萧九辞笑着打趣南予一句,随即又做了个手刀,假装一劈:“谁敢和你抢饭碗,本候碎了他!” “不敢,不敢。侯爷快吃吧,都要凉了。”南予笑了两声,忙附和着,哄着小侯爷又多吃了几口。 第282章 薛家的野心 京中平静了两三日,萧九辞接到了北疆寄过来的信。 信上说,萧辛已经顺利抵达草原,近日北塬收敛了往年嚣张的气焰。还如数送了五千精马到南冀军军中,钦元公主与布鲁原廓按日完婚。 路过草原时,钦元公主还给军中递了信,但他没有理会。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可钦元公主若是真的有难,看在晏阳郡主的面子上,他还是会出手帮一帮的。 如今南冀军中兵力已过八万,新兵征收两万,军饷有余,阿洵那边也一切妥当,就等事成将东西送来。 看完信,萧九辞心情平平淡淡。等萧洵那批矿采出来运到北疆,每个士兵都能有称手的兵器了。在军资方面省了一大笔钱,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萧九辞提笔给萧辛回信,让他做事一切小心。军资方面不必担心,家中富余,本候一切安好,尽可安心。钦元公主和亲北塬,就是北塬的人了,若无需要,不必理会。但若遇难,出兵出力皆可,毕竟是大舜嫁过去的女郎,不可失了家国面子。 写完晾干,信就让人悄悄的送了出去。 起身站在窗外看风景,此事院子里的桂花树已经开花了,到处都是桂花甜腻腻的清香。 闻着这个味道,萧九辞心情舒畅的微微闭上了眼睛。 “侯爷公务繁忙,总要有闲的时候。” “南苏做了桂花糕,侯爷要尝尝吗?”萧覃衍长得一脸英气逼人,笑着端着一盘点心和花茶就进来了。 迷的萧九辞恍了神,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直呼美色误人。 “尝尝吧。”萧九辞端坐在小几面前。 又摆手让萧覃衍坐在她对面。 “这两日,宫里就没什么消息?”萧九辞抬眸看萧覃衍。 萧覃衍捏着一块黄灿灿的桂花糕,就伸手递到萧九辞嘴边,“皇帝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连着两三日都歇在了皇后宫里。太子和几位辅佐大臣也日日陪着,不知在商量什么大事。” 萧九辞咬了一口桂花糕,还是那个甜丝丝的味道,也不腻人。听了萧覃衍的话,不忍嗤笑道:“担惊受怕的胆小鬼,不过是个邻国的异性王,又没死在大舜的疆土,就把他吓成那样。若是真死在大舜,还不得把他吓死!也不知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先皇英明一世,就在这犯了糊涂。” 萧覃衍望着她吃东西的小嘴满足的笑着:“侯爷还是要慎言,他毕竟是太子的生父。当年的大皇子因病去世,他就是嫡出的正统太子继位。” “你说的不错,先帝是经历过夺嫡的人,自是看重正统嫡出。现太子能干,得先帝悉心教养,是个明君。”萧九辞将萧覃衍手里那块桂花糕吃了半块掉,就自己接过来将另半块也吃了。 “左右没几年了,且再忍忍吧。”萧九辞眸光一显。 萧覃衍抿着唇,又道:“宫里的夏嫔有孕了。” 萧九辞听了,继而神色一顿,淡淡的:“哦?” 萧覃衍微微垂眸给她倒花茶:“嗯,确凿消息已经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萧九辞哂笑:“她倒是好运。” “可惜到底是个弃子,皇帝不会允她生下来的,就算是皇帝允了,薛家也不会允的。”萧九辞嘴角勾着淡漠的笑意,手肘撑着小几,握着手中的那杯花茶正好与明睿的眼眸平视。她细细的看着,透着清润的茶汤神色晦暗不明。 萧覃衍的眼睛一直望着她,就觉着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必动手,总有人比我们还急。”萧九辞笑着扫了萧覃衍一眼。 萧覃衍心里一虚,垂眸应道:“好。” 品了一口茶,萧九辞将茶杯放下:“我本以为,叶明齐死了,皇帝会召我入宫试探。” 萧九辞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总觉着这事说不通的诡异:“谁知他竟这般扛不住,心绪不宁?黏着皇后?也不知是这两年龙椅坐的太稳,还是说...身子不好?” 萧覃衍目光如炬的直视她:“气数如此罢了。” 转着没有茶水的空杯盏把玩,萧九辞目光深沉,要说当今圣上敬重皇后、信任皇后,她可不信。 沉思良久,萧九辞温声道:“只怕是薛家的那个老头子,也怕熬不过这位,急吼吼的动手了?” 萧覃衍冷静的眸子回望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萧九辞眉头微微一蹙,指尖扣扣的敲着小几:“四皇子年岁尚小,母族势力微弱,不足为惧。三皇子其母失德已被废,可三皇子渐渐长大,日后有姐妹助力,舅家手握重兵,可不容小觑啊。” 说着,萧九辞定定的看了萧覃衍一眼,眼睛里藏了话,忽闪忽闪的。 两人相视,萧覃衍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萧九辞又道:“自圣上登基以来,左相的身子就不如从前硬朗了。辅佐新君上位,再到自身膝下无子,晚年还姬妾成群。左相年事已高,只怕事事都力不从心,朝中右相不仅是肱股之臣又正值壮年,对比之下,他当然着急。” “你说,他会不会是怕圣上与先帝一样长寿,若是太子也熬到壮年登基,他那命恐是熬不住啊。若是等三皇子长成,他怕迟则生变?先动手...害了这位的命?”萧九辞精明的微微眯起眼睛。 萧覃衍看她这幅拳拳在握的样子,也算是佩服了,果然不能招惹太聪慧的女人啊。“阿衍这就去着人查。” “嗯。” 等萧覃衍走后,萧九辞继续闲着心喝茶吃点心,时不时的吹会风看会秋景,又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盘算,若是薛桉祖真的对皇帝动了手,那倒是省的她来了。 她本打算利用安沁蓉对皇帝下手,只可惜似乎用不上了。若自己心里的猜想是真的,那她倒是可以悄悄的借薛桉祖的手,给皇帝来点不一样的了。 倒是安沁蓉,年纪轻轻守活寡。但皇帝一死,她不用伺候老头子,还荣升太妃,荣享富贵一生,倒也是不一样的福气。 宫里啊,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第283章 你孟浪了 早一个半月,萧洵就已经带人去买下了那片深山老矿。距离那矿山的后山头,就藏着铁矿。 萧洵带着百名精兵深入里面把守,带头连夜挖了一个月。又找了之前就备好的打铁师傅签了死契,带进去将一部分铁矿练成了玄精铁,打成了兵器。 看着玄铁打的兵器,比一般的兵器都要锋利好使,萧洵高兴坏了,装了两把匕首,又连夜写了信给舜京寄去。 不出一个月,到了十月初时,几车兵器混在商队里面一路北上。只要入了北疆三城,便没有问题了。 十月十二,萧辛等着粮草入草原,立马带着向默和周嵊两名副将亲自去查看。几人在粮草中翻出那几车兵器时,银光闪闪的枪尖渗着寒铁的冷意,每一把兵器都做的很精良。 将士们拿到兵器的那一刻,难掩内心的激动,眼睛瞬间变得熠熠生辉。 这个时候,舜京也接到了来信,包裹里面还装着两把匕首。匕首做工精细,不输外面打铁铺专门定制的匕器。 看来这铁矿采出来是没有问题的。 萧九辞让人去城外的校场里给萧塞去了口信:让他下午回来时,直接来见她。 她打算再慢慢的派些人手去荆州,务必将这矿守好。 等晚上萧塞从军中回来,直接去了大书房找侯爷。 萧九辞见了他,示意他坐,开门见山的直接开口:“荆州那边事情一切顺利,只是矿山那边本候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要多派些人手过去把守。为人要老实些的,不要惊动附近小山峰居住的百姓,你亲自去办。” 萧塞应下:“是。” “近日那些新兵可还服管?”萧九辞又关心萧塞差事上的事。 萧塞冷静回答,似乎在萧九辞面前有些紧张:“还好,都还算乖顺。” 萧九辞会心一笑:“你不算是新官上任了,不必畏缩。南冀军校场内若有不服管教者,直接军法处置。若有作奸犯科,以下犯上的,打了军棍逐出军籍,严重者砍头流放就是。” 萧塞含蓄的笑笑,端放在腿上的手悄悄的搓着衣袍:“无人敢不敬属下。” “只是属下单独对着侯爷时,心里有些紧张。” 萧塞本来只是个六品千夫长,是在北疆立了军功才提拔上来的四品将军。之前也没在萧九辞面前当过近差,平时有人在时,他还能稳得住。但让他一个人面对超一品侯爵,还是个女子,他难免会有些紧张。 萧九辞也不打趣他,就只说些宽慰的话:“于本候面前,不必紧张。遇事冷静,差事办好就行。” “嗯。”萧塞的目光落在侯爷的手上,还是不敢直视她的面容。 “下去歇着吧。”萧九辞依旧那么风轻云淡。 萧塞起身拱手:“是。” 萧塞有自己独立的将军府,但被他拒绝了。他自小就认死理。自己生长在南川侯府,不管爬的再高,也是侯爷的下属,自然要住在南川侯府的。 萧九辞凝眸看着他出去,那笑依旧挂在脸上。 萧覃衍进来喊她去前院用饭:“侯爷在笑什么?” 萧九辞慵懒的伸伸懒腰,再起身道:“没什么。” “那就去用膳吧。”萧覃衍上前去帮她收拾书案。 看着他忙活,萧九辞去拉他的手臂,温声细语的:“我们一块去吃吧。” 萧覃衍神色一顿,有些犹豫:“还是侯爷自己去吧,我等会送你到那儿,下去和嬷嬷们吃几口就是了。” 萧九辞娇憨的拽着他的衣袖不撒手,微微撅着嘴就娇声道:“今儿就和我一块儿陪着祖母们用膳吧,祖母都说了好几次了。” “可都是长辈,我不太好意思坐下去一块儿吃。”萧覃衍面色微微一红,竟然有些扭捏。 萧九辞憋着笑意哄着:“我坐那呢,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吃的?” 萧覃衍耳尖红的滴血,声音都微微在打颤:“以前还不怕,现在不知怎么的,见着你母亲祖母,就有些紧张心虚。” “你不会是有那种怕岳母的情结吧?”萧九辞上前一步,将他推至书案旁,有欺身稍压过去。 萧覃衍身子后仰,半个人都坐在了书案上,脸上都红了:“侯...侯爷说什么呢。” “怎可胡说这种事?”萧覃衍闪躲着目光,不敢看她。 见他这么禁不起挑逗,萧九辞越发猖狂,直接压上去趴在萧覃衍身上,迫使他身子越发后仰双手的撑在了书案上。 只见他喉结滑动,心口砰砰直跳。萧九辞娇媚的笑着,双手抚在他胸前的衣襟处,就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我们又没做什么,你见到我母亲她们怕什么?” 萧覃衍被撩拨的受不了,也不管那么多,单手捏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就反击的问:“侯爷想我们做什么?” “没什么啊。”萧九辞大大方方的装死。 萧覃衍见她这无赖样,也不再和她争辩。顺势双手抓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就往上一托,萧九辞来不及惊呼就整个人被她抱了起来:“你!” 触及他炙热的目光,整个人如雷击了一般木讷,偏偏自己的心跳也瞬间跳的很快。 “别闹了,抱一会儿咱们就该去吃饭了。”萧覃衍的手抚在萧九辞薄薄的背上,盯着她那面红耳赤又欲语还休的样子,只能贴着耳朵哄她。 炽热的气息,诱惑的嗓音,无一不让萧九辞热血直冲。 头脑热的发昏,萧九辞来不及思考就只能被他从前身抱起来,说话都心慌结巴起来:“你...你孟浪!” 萧覃衍满足的那脸轻轻的贴她:“嗯。” “就对侯爷孟浪些。” 见她承认,反倒是萧九辞没话说了。 任由着他抱,两人都不在说话。 左右这大书房没人,外面重兵把守着,也没人敢闯进来。 就这样静静的,萧覃衍腿长半坐在书案边上,萧九辞被半抱半坐的坐在他腿上。 两人四目相对,什么话也不说,这么近深深的凝望着对方的五官面容,就悄悄的红了脸。 看的久了,萧九辞的手竟鬼使神差的轻抚上萧覃衍高挺的鼻梁骨上,从鼻梁一直触到眉心。心里惊呼:这厮长得可真俊朗。 这如鸿沟似的眉心,英挺的鼻梁骨,剑眉星目的,没有哪处生的不英气,还透着那么小些精致。 第284章 这是定情信物嘛 萧覃衍被她看的心热不已,这一刻爱意如狂风骤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只觉喉间干涩,望着她咽了咽口水:“侯爷看什么?” 偏萧九辞看见他初显的喉结在上下滑动,好奇心驱使着她又伸着手指去摸那喉结。 萧覃衍心中狂跳不已,在刚刚触及的那一刻止住了她的手:“侯爷,该用膳了。” 萧九辞被他热的冒汗的掌心捏着手,当时就心下斐然:嘁!摸一下都不行,小气鬼! 萧覃衍将萧九辞放下,伸手替她整理整理衣襟。 萧九辞也有样学样的替他整理整理,那傲娇的小表情落在萧覃衍的眼里,白里透红的脸颊甚是可爱。 “走啦!看什么看!没见过绝世美女子啊!”自恋的飞了个白眼,萧九辞扭头就往外走:“嘁!” 萧覃衍摇着头,一副老成的样子,跟在她身后。 半柱香后,到了前院。 江氏身边的周嬷嬷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萧九辞来,立马迎上来:“侯爷来了。”随后又殷切的看了看萧覃衍。 萧九辞笑着应了一声:“嗯。” 又问:“祖母她们都到了?” 周嬷嬷看见萧覃衍都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是,夫人陪着两个老夫人和亲家外祖都在呢。” 那就是就等她们两个了。 萧九辞点点头,又瞪了萧覃衍一眼,仿佛在说:都是因为你,这才来的迟了。 萧覃衍被冷不丁的瞪了一眼,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 “侯爷先进去吧。”周嬷嬷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就知道没出什么事。 萧九辞抬脚跨进院子,那入眼的正堂几个长辈都已经坐下了。 连忙快走几步上前去行礼:“阿辞来迟,向长辈们告罪。” 江氏见了她就喜笑颜开,欢喜的很。就要起身去拉她坐到身边来,可萧九辞哪能让祖母来喊她,当即就极有眼力见的坐到了江氏和盛氏的中间,甜甜的喊了两声:“祖母。” “外祖母。” “老” 两个富贵的老太太瞬间开怀的笑着,满脸的和蔼可亲的一齐应着:“哎!” 随后,萧覃衍也微微弯腰行礼:“老夫人安,外家安。” 又拱手给沈琉行了礼:“夫人金安。” 沈琉莞尔一笑的扶起萧覃衍的手臂,“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说着,拉着他就坐在自己和老父亲的身边。 沈常枫坐在萧覃衍的左手边,就眉开眼笑的说:“都是自家长辈,就和囡囡一样喊我外祖父好了。” 萧覃衍受宠若惊,张了张嘴却紧张的出不来声。没办法,声器跟不上节奏。手放在桌下的腿上,紧张的搓出汗来,好半天才卡出来一句:“外祖父。” 沈常枫和两个老太太瞬间喜笑颜开,乐意之至的给萧覃衍夹着菜:“快吃菜。” 萧九辞坐在一旁看着萧覃衍比自己在这个家还受宠的样子,心里笑开了花,只是面上故作矜持罢了。 一顿菜齐,有萧九辞爱吃的参鸡汤、清蒸湖蟹、火鲍赤虾、清蒸大鲈鱼...... 也不知道萧覃衍爱什么,之前差人来问萧九辞的时候,萧九辞只说了一句:“按本候爱吃的菜备就行,他不挑食,本候爱吃的,他都爱吃,本候不爱吃的,他也爱吃。” 反正就是一句话,这小子好养活。 然后就是整了满满一桌子,满满当当十几个菜吧。 吃饭时,萧覃衍学着婢女的样子,挽了衣袖亲自拿工具给萧九辞剥了三只蟹。又给她剥了一碗虾,这才自己好好吃饭。 看的江氏心中一热,对萧覃衍甚是满意。就连盛氏也是客气的喊萧覃衍吃饭:“莫给她剥了,你吃好就行了。家里有奴仆,都能伺候着,何须你再动手,仔细再脏了手。” 可萧覃衍只是笑笑,眼中闪过一丝丝的狡黠:“不打紧的。” 萧九辞看长辈热情似火,连忙开玩笑似的给萧覃衍解围:“两位老祖宗先吃好才行,我就愿意吃他剥的,他就愿意给我剥。别可怜他,让他剥!” 几句话下来,又是逗的几位长辈开怀大笑。笑的盛氏肚子都难受了,宠溺似的点点萧九辞的额头,怪嗔一语:“你这泼猴。” 随后又笑着对萧覃衍说道:“下回她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来找祖母们,祖母为你做主。” 萧覃衍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眼眸,有点做作的像个小媳妇:“是。” 沈琉又从袖袋里拿出了正常流程的见面礼,这回不是俗气的银票,而是一块白玉子镂花香囊。这东西一拿出来,萧九辞眼睛都微微一亮。 “这东西是我先前送于王爷的,现下还是传到了阿辞的手里,这就转送于你吧。” 白玉籽料温润剔透,要技艺高超的玉雕师傅将它细细雕磨做成中空的镂花香囊,里面放上几颗千金难求的香珠,再系上从寺中求来的籽珠,既能保平安又能寄情谊。 萧覃衍一看夫人递过来的那玉镂一样的物件就不是花钱的能买到的,这可是当年她送给王爷的,怎么可能是凡品。当即就觉着这东西太过贵重,忙推拒:“夫人快收回去吧。” “这太贵重了,阿衍不能要。” 沈琉又将手里的白玉籽香囊递到他手边,意味不明的眼神从萧覃衍和萧九辞两个人身上来回扫,在座的长辈几乎就是对这件事持心照不宣的态度了:“拿着吧,这是规矩。” 萧覃衍大概知晓了这其中的礼数,这东西不拿好像不太好,迟疑了片刻,接到萧九辞明戳戳的眼神后,便伸手接着了。他无父无母,不太懂这种事。 接过这价值不菲的玉香囊后,他却不知给萧九辞什么东西了:“可是我身无长物,没什么能给侯爷的。” 听到这小子耿直到这地步,沈常枫乐的大笑:“傻小子,你只要人进了这个家就好了。” 江氏也是眼热,拿出一块戴了很对年的玉佩递给萧覃衍:“孩子啊,祖母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块玉佩不值什么,就戴着玩吧。” 萧覃衍接过谢过,立马外祖母的紫金玉冠又递到了眼前:“阿衍,入了这侯府,可就不能反悔了。” 盛氏一双精明的眼睛落到萧覃衍身上,就连萧九辞也是微微敛容盯着他看。 萧覃衍起身掀袍跪下:“阿衍谢过外祖母。” 既已定下,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沈琉一个眼神,周嬷嬷连忙笑着去扶这小公子起来。 第285章 侯爷欢喜吗 萧覃衍站直身子,微微低着脑袋红着脸,这都开始直接说破了吗?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真的很紧张,恨不得当场用脚刨出三尺地坑躲起来。 听到这里,萧九辞也有些尴尬,面色都不自然起来:“咳...咳!外祖母,吃菜。来,多吃点菜。” 几个长辈哪能这么快就放过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非把两个孩子说的面红耳赤。就萧九辞这皮厚的丫头,都没忍住红了脸。 沈琉见事情差不多定下了,就直言道:“阿衍啊,我过几日上鸿华寺找大师算个良辰吉日,给你和阿辞定个日子就算这事定下来了,也小办一下?” 萧覃衍从容应下:“全凭伯母做主。” “好,好。”沈琉这么温婉的人,都笑的眉眼弯弯,一连说了两个好。 这下萧九辞的人生大事也算是解决了,也好堵住那些妄图攀附上南川侯府的人的嘴。 萧九辞本想说些什么,但被自己母亲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看着长辈们都这么高兴,她知道若是自己开口,恐怕就会成为这个府里最不待见的人了。 罢了,罢了,随她们吧。 之后的时间,沈常枫让厨房多做了两个下酒菜上来,又让人温了两壶好酒,要和萧覃衍好好的喝上一顿。 萧覃衍不敢推辞,就算是不胜酒力,也陪着沈常枫喝高兴了。 饭过中旬,吃的差不多了。苏嬷嬷带着婢女,端上来几盘水果点心。有西疆运过来的葡提子、新安城的文旦(柚子)、还有炒好的香栗子和萧九辞爱吃的西瓜、蜜瓜。 即使过了季节,萧九辞也还是比较喜欢吃西瓜,百吃不厌。 这时候萧九辞看萧覃衍通红的脸颊,眼神都开始迷离不清醒了,反倒是年纪大的小老头喝了个微醺。 两人又对干了几杯,看着外祖父也有些醉意了,萧九辞连忙拦住:“行了,行了。外祖父,你看阿衍都快不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不喝了,不喝了。” 沈常枫喝到酒至半酣,脸上挂着醉意的笑:“你,你这就心疼上了。” 大手一挥,眼睛都快出现重影了,:“不行!外祖父没喝好呢,不准走!” 萧九辞无法,那眼神只看向外祖母。盛氏也觉着喝的差不多了,就与沈琉一块拦着:“年纪大了,喝的差不多了就饶了孩子吧。” 这时候萧覃衍也配合的求饶:“是啊,我...我感觉有点醉了,外祖父。” 萧九辞起身去扶他一把,“改日再喝。” 萧覃衍顺势就靠在萧九辞手臂上,那滚烫的温度隔着衣裳传到萧九辞的肌肤上,心里掀起了片片涟漪。 “那好吧,喝不下了,就算了。”沈常枫像个老顽童一样,倔强的摆摆手,装作扫兴的样。子其实他心里,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黑夜早已降临,十月中旬的天早已褪去夏日的炎热,有了秋天的凉意。 饭后,沈常枫被人扶着要回院子了,盛氏在一旁轻声数落着他,偏他也醉的厉害,迷迷瞪瞪的就说了一句:“这孩子像阿御啊,是个傻得。” 声音很轻,几乎是贴着盛氏的耳朵说的,可还是被萧九辞给听到了。 萧九辞神色未变,只是眸光小心翼翼的往母亲那边看了一眼。见母亲似乎没有听到,还叮嘱她:“夜里让个小厮守着,免得阿衍醒了难受。” 萧九辞闻言笑着,垂眸温声应着:“好。” 随后便摆手让萧青扶着萧覃衍出了院子,自己在里面又和母亲祖母说了几句话。 沈琉由苏嬷嬷扶着,“过五日,就是永昌伯府的大姑娘出嫁的日子,府里接到了请帖,你去不去?” 萧九辞不假思索,回答:“我不想去,母亲回了就是,又不是什么值得结交的人家。” “也好。”沈琉为杨祺轻叹一口气。那姑娘看着是个温婉大气的,可惜了嫁到了辅国将军府。 那乌烟瘴气的一大家子,嫁过去可算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等萧九辞出来,萧青扶着萧覃衍在后面跟着。 萧覃衍头昏的紧,困意铺盖而来压的眼皮都睁不开了。满身的酒气,让萧九辞闻了直皱眉头:“不能喝还喝,难怪外祖父说你像个傻得。” 听到萧九辞说到自己,萧覃衍神志不清的睁开迷离的凤眸,脚步踉跄的就朝萧九辞扑过去。 萧青一时没扶住,差点让萧覃衍摔了,还好萧九辞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萧覃衍抓着萧九辞的手臂,半个人靠在她肩上,还有半个身子被萧青用力拽着。就只听他嘟嘟囔囔的念了一句:“侯爷,你喜欢阿衍嘛?” 这话问的萧九辞一脸黑线,偏偏萧青也是一脸惊恐的扶着他望着自己,两人似乎在等自己的回答。 可这黑天半夜的,天冷了,这天本来就黑的快,前面走着掌灯的小厮,也随着主子的步子停下来退到一边,当一个沉默的背景。 萧青在身旁,碍于脸面,萧九辞不知该如何回答萧覃衍这磨人的问题:“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偏活该他不死心,还继续问了两遍:“你喜欢我吗?” “侯爷...你母亲给了我信物了,你说,你喜不喜欢阿衍啊?” 萧青心下大惊,连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只觉自己听到了什么骇世惊俗! 清凉如水的月色照在萧九辞脸上,清清嗓子扫了萧青一眼,萧青立马领会到了意思,将灯留在原地给主子,带着小厮们立即消失了。 竹林小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萧覃衍俯身一把拥住萧九辞,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深深的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萧九辞心跳加速,竟没出息的心悸到腿软。他身上阳气的阳气与体重都太重,热的萧九辞有些喘不过气。 偏推推他还推不动,萧九辞羞恼上头,喊他:“快松开,萧覃衍!” “你…你真是放肆极了!”萧九辞不知道自己这羞愤的样子,声音都显得格外娇媚,似是在撒娇的小猫。 过了一会儿,萧覃衍才松开她,用醉意迷离的眸子低头看她,步步紧逼着她往后退。她的身子贴到角门时,萧覃衍用力一带,将抵到了角门的院墙处,低着嗓音问:“侯爷欢喜吗?” 第286章 被踹了 萧九辞微喘着气,有些委屈的被迫抬头看他。触及到少年赤忱热烈的目光时,心里忍不住的一下一下的跳动。 要强的她,总是嘴硬。故意扭头看向别处,说着违心的话:“不欢喜,你烦死了。” 若是心跳有声的话,必定震耳欲聋。 两个人都万分紧张,偏萧覃衍今日就倔强的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双方都不肯后退一步。 萧覃衍知道她嘴硬,死不承认。可他就是醉心于此了,就是要问:“侯爷当真不欢喜?” 萧九辞表面咬牙切齿,内心兵荒马乱,还有那无处可躲避的明眸:“不欢……” 最后一个字萧九辞没说出口,就被萧覃衍俯身抵住朱唇,无声的吞回了肚子里。 那软烫的唇贴上来时,直接堵住了她口是心非的嘴。酒香铺面而来,冲击挑衅着萧九辞的感官。她怒目圆睁的看着对方紧紧相贴的脸,清晰的都能数他眼上浓密的睫毛。 四目相对之下,萧九辞也听到了他紧张的心跳声,瞬间心一滞,感官都停止了运转,听不到这世上任何的声音。 手腕和腿动了动,却被抱的更紧。想挣挣不开,铺面而来的酒气,实在让萧九辞有想逃逃不掉一丝丝无力感。 尝到清甜后,萧覃衍霸道又笨拙却又极其认真的……(此处省略两百字……) 直到她妥协,不再推拒自己。 四出无声倒是更加放大了唇齿之间的黏腻声,让萧九辞脸红的闭上眼睛去逃避。萧覃衍这个醉鬼行着不轨之事,甚至还伸手轻抚上了她的白嫩红润的脸颊。 月光照在两人的衣角上,萧九辞不真实的浑身软乎乎的靠着身材精壮的萧覃衍,很是小鸟依人。 “侯爷,为何总是不对阿衍说实话?”萧覃衍借着醉意低着嗓音有些委屈,忽然干了以前想干而不敢干的事。 许是酒壮仙人胆吧,他并不心虚干了这事。 萧九辞明眸轻波暗动,并不回答他。 “这两日采买的东西多了,回去还要细细写下来记着。”这时候有两三个小厮从转角正要过角门。 萧九辞听到脚步声,吓得和猫似的一下缩进萧覃衍怀里。 萧覃衍也清醒了许多,抬手撑在墙上侧着身子挡住萧九辞的身子和脸。她这副样子,可不能叫别人看见。 三两个小厮刚过角门,就见到墙角有两个人祟祟的缠抱在一起,正吓一跳还没看清楚是谁。就扫见萧覃衍侧脸过来,小厮们吓得灯都拿不稳,直接跪下了:“大人恕罪。” 三个人哆哆嗦嗦的跪着,萧覃衍那刀锋似的眼睛杀气腾腾:“退下。” “是…是。”三人不敢抬头,抓起灯笼就颤颤巍巍的逃似的跑了。 等人跑远了,萧九辞羞愤难当的抬起头往外看,萧覃衍微醺着一张俊脸低头看她时,忽的就被她拳击了一下在胸口:“唔...” 冷不丁的吃了她一拳,那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真的有些疼啊。 可萧覃衍理亏,他不敢说。硬生生吃了萧九辞一记,再探到那微红的明眸,萧覃衍心虚的认错:“酒后冒犯,阿衍错了。” 想她一世英名,居然沦落到偷情的地步了? 萧九辞愠恼着呢,红着一张脸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然后傲娇的扭头就走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留下醉鬼萧覃衍在原地如窃蜜的蜂,还在回味刚刚如梦一般的事。 夜凉如水,如今十月中的天已经快到秋中了,再过一个月就该天冷了。 翌日,萧九辞睡了一觉醒来,萧覃衍已经酒醒,酒醒后心里还是记着昨夜冒犯小侯爷的事,感到很懊恼。 让他更后悔昨夜举动的事情来了,小侯爷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住她的屋里了,什么守夜的屁话都不管用了。 萧九辞本想让秦嬷嬷做主给他独立拨个院子住,可萧覃衍这厮脸皮实在太厚,说什么都不愿意,尽拿守着安全说事。 萧九辞拗不过他,最终还是敲定,让他搬去住东侧屋,反正不能睡在自己房里。 退而求次,能住在芳香苑里就行了,至少离得近些。萧覃衍鬼精鬼精的,心里门清呢。 可昨晚的事弄得萧九辞一早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心里郁闷不已了。 大中午的吃完饭拉着萧覃衍换了劲装就跑去了府里的练武场。两个人不知疲倦的比划了好几场,拳风猎猎,众人难劝。 萧覃衍知她心里别扭着呢,也不敢走神,注入十分精力去打。生怕小侯爷一拳给他打死,不过这话说的夸张了。 萧覃衍这厮还是有点本事的,萧九辞拳如疾风迎面击来,他也能速速躲过,就连脚下也不敢松懈。从正中午打到傍晚,府里众多侍卫都聚到了练武场,就是来看小侯爷和萧覃衍比武。打到精彩处时,汉子们掌声喝好。 看的两人打的不分上下,脖子身上都沁着汗,就连发尾都被脖子上的汗撩湿了。小侯爷今日像是发了狠的小兽,不知心里憋着什么气似的,越打越来劲。 直至夕阳西下,萧覃衍微喘着气时而反击,时而不敢真伤了她,正想凭蛮力圈住她一腿时,却不想一时分神就被她横起凌空一旋,一脚踹在了胸口。 这下可好,看戏的众人嘶的抽了一口气,那是不敢再留在这儿了,不出几息时间,悄悄的抬腿都跑了。只剩南艾和萧青两个人,站在擂台下不做声。 萧覃衍就这样凌空挨了她一脚,那一脚真是给他一颗赤忱的心都给踹没了,摔出去八九步子远。 “嗯。”萧覃衍倒在地上悄悄一记闷哼。 这下可真是踹的有点狠了,萧九辞站在那里,沁着汗的脸看上去气色成好,明眸皓齿间略显一丝英气。 萧九辞微微扬着下巴,冷冽的眸子定定的向倒在地上捂着胸口一脸幽怨的少年看去:“还不起来?” 自己一脚多少力气能不知道?能到让他萧覃衍起不来的地步吗?这小子多少有点装的成分。 萧覃衍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她,抿着唇爬起来走过去。打了整整半天了,身上不知道挨了她多少下,偏她拳脚划似的虎虎生威啊,一点都不心疼。 萧九辞眉眼飞舞,总算解了气:“回去揉点药酒就好了。” “好小子,快打不过你了。”说着,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萧九辞得意的嘴脸落到萧覃衍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这一脚着实疼啊。换了别人,最起码三天下不来床。 第287章 小侯爷有未婚夫了? 自那次比武过后,萧覃衍就老实了,表面上不吭气,虽不至于几天下不来床,可背地里那胸口还是疼了两三天。 隔天,沈琉从下人的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后,将萧九辞叫到跟前来狠狠的说教了一顿。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这么一脚将人给踢坏了。 被母亲教训了好半天,萧九辞也有点知道自己下手太重了。 沈琉不放心,因着府里的大夫秦韶是个女子,有些地方可能看的不仔细。她就递了牌子亲自进宫,理由是家里的准姑爷受了伤,想请太医院院首出宫回府来给人看看。 太医院院首郑太医一听是南川侯府请脉,那是马不停蹄的即可出发啊,生怕去的晚了,小侯爷提着剑来找他。那可是个不讲道理的主,可不敢怠慢。 到了南川侯府,郑太医才看清楚那南川王妃口中所谓的准姑爷的相貌。身材挺拔精壮,与南川侯年岁相当,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将相英气,丰神俊朗,看着与小侯爷倒是很是般配, 人看上去也精神抖擞,十分康健,并没有什么所谓受伤之相。 可依着萧九辞那睥睨傲人的脸色,郑院首还是跟着萧覃衍进了屋。亲眼看着他脱了衣裳,露出那一块块腱子腹肌,可谓是大饱眼福一场。萧覃衍除了胸前一小块儿淤青,别的地方骨头也摸了,脉也把了,没什么大碍,身体很好。 郑院首也不知喊他什么,只能一口一个郎君的喊着。 出了门以后,就和萧九辞说:“郎君并无大碍,身体很好,侯爷大可放心。” 萧九辞瞟了那正在系衣带的萧覃衍一眼,点头之后淡漠的笑了笑,就让人递了赏银,然后送郑院首回去了。 傍晚,南川侯定了夫婿的消息就从宫里传出来。众人一听震惊不已,这南川侯闷不吭声的就给自己找了个夫婿? 有人失落有人惊啊,那些个墙头草世家子,还想送几个不重要的庶子去南川侯面前掌掌眼。说不定能入赘南川侯府倒也是富贵一生,也好为家族谋个权势。 大家都好奇是哪家的公子啊,总有那八卦的人去问郑院首。可郑院首怎么知道是谁家的郎君,只知道那小郎君生的好看,很英气很阳刚。 然后众人传着传着就说,南川侯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看的郎君做夫婿。 皇帝也好奇啊,派人去查了,也没查到哪家与南川侯府走的近,还愿意做赘婿的。 消息传了一两日,到了十月二十,辅国将军府的大公子与永昌伯府大姑娘成婚的日子。 辅国将军府娶亲,一大早就开始发喜糖,闹得街上喜气洋洋的,也是有心了。 杨祺虽不满这桩婚事,但还是感念自己掉入池塘差点淹死是陆遥救了自己。在家郁郁寡欢的备嫁几个月,心里也想开了。事已至此,没得改了,那就嫁吧。 沈琉派人去辅国将军府送了礼,但南川侯府正经的主人却是一个都没到场。 就在杨祺与陆遥成亲的傍晚,辅国将军府热闹的欢声笑语,宫里却是传出夏嫔小产的消息。 说是用完晚膳去后花园散步消食,不知被哪里来的小白狗冲撞了,就摔了一跤掉了孩子。 萧九辞正带着萧覃衍在花楼里听曲喝茶,就听人禀报了这么个事儿。当下心里就泛起了嘀咕:叶鸾雁自小习武,虽不说武艺高强,但那三脚猫功夫在身,也不至于走个路都能被狗冲撞的小产。 这其中的猫腻啊,也就只有那几个人知道了。 萧九辞半卧在软榻上看舞姬跳舞,一手举着茶盏,一手把玩着翡玉手串。 不远处还立着一屏风,屏风后面坐着一倩影在婉婉弹曲儿。萧九辞眸光流转间,抬手抿了一口茶,就对着萧覃衍莞尔一笑:“这打狗也得看主人呐,也不知夏嫔敢不敢下这个手。” 看着别人打擂台,总是心情很好。 萧覃衍端坐在一旁小椅上陪着,只道:“那狗的主人是……” “前些年那位宠着冷宫的良贵妃给养下的,如今良贵妃进了冷宫,那狗就一直是三皇子养着玩儿。怎就突然冲撞了夏嫔,恐是得了那位的令了吧。”萧九辞意味深长的扫了萧覃衍一眼。 “若真是如此,还真是下了狠手了。”萧覃衍顺着萧九辞的话,接了一句。 萧九辞冷笑道:“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无毒不丈夫。” “你以为,那位凭的是什么?就夏嫔之前敢暗算太子,那位就不可能会放过她!” 皇帝性冷自私,但对于先皇和太子还是很放在心上的。这一点,萧九辞早就知道了。 萧覃衍心里盘算着小九九:“侯爷你说,若是夏嫔知道了她父亲已死,又知道了是那位害了她腹中的孩儿,心里会不会将两件事串到一起?” 若叶鸾雁疑心起也是皇帝害了自己的父亲,那又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呢? 萧九辞摇头笑笑:“你倒是腹黑,也不知随了谁。” 萧覃衍凝眸望她:“我猜夏嫔应该还不知道她父亲没了的事。” 叶鸾雁有孕在身,对于西疆的消息一般的嫔妃消息也不会这么灵通。消息灵通的也不愿搭理她,应是还不知道的。 “你若是有心看戏,便着手安排,左右牵扯不到我们。”萧九辞漫不经心的闭上眼,用心感受着这房内弹奏的《将军阵前曲》,激昂回转,前曲意跌宕萧条,至中鼓鸣战烈,后曲悲凉收尾。 闲来无事,勾栏听曲。 可就算听曲,萧九辞心里也想着事情。 这马上就十一月的天了,那个时候的北疆已经步入中冬,再过半个月可能就该下雪了。这御寒的碳火棉衣,也是时候该准备起来了。 “马上还有十天就十一月了,今年我们在京中,好些事情就不该再叫母亲操劳了。御寒的棉衣碳火,还有饱腹的粮草那边一样都不能缺。今年萧洵不在家,你跟着萧青都好好学学,连带着萧塞那边也要多注意,别让人家还得紧巴巴的过日子。” “好。” “别每日里跟着我瞎溜达,有时间多读点书,多干点别的事。”萧九辞睨他一眼。 萧覃衍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睁了睁,那别人都有事情,他早上跟着先生读完书,下午还得守着她,晚上回去还得用功,不然她遇到危险怎么办? 怎么说起来,他就好像成那个无所事事的人了? 在心里无语的辩驳了一下,萧覃衍打算忍下这口气,不与她争辩什么。 第288章 军饷 没过几日,一场大雨倾盆而下迎来了初冬,舜京的天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几天,萧覃衍和萧青一起拿着玉牌去沈氏钱庄取钱,再派线人去江南买两百石米粮、四百石杂粮,肉买的倒是不多,总归北疆那边牛羊也多,菜什么的那边士兵也会种也能买,所以粮草这边林林总总也就只花了十万两银子出头。 粮草准备的差不多了,这里够北疆吃小半年的时间。再由萧塞派了重兵,让暗卫拿着装军饷的鲁班箱,跟着百名精兵,就这么押送军粮物资去了。 这次萧九辞拨下去的军饷也多,足足三十万两银子,也都是为了那边的士兵和将领都能过个好年。 十一月初,萧覃衍又花了钱弄到了巨量碳火,同一时间联系了舜京边上的四个城池底下的商铺收棉花请绣娘做棉衣。半个月后,由萧覃衍亲自跑一趟去收做好的数十万件棉衣,这就十几万件棉衣又花了十五万两,这个时候的棉花可不比米粮便宜啊。 车队都准备好了,萧覃衍收拾出来小侯爷让带过来的两大箱货,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就是给萧辛的厚衣和大氅,另外一个装大氅箱子是给北疆的几个副将们,正好一人一件。装好以后,连着十万大军的棉衣军备一起出发。 就连南初这几日也忙的抽不开身,她要和秦韶一起去采买药物。北疆天冷,难免感染风寒,那边药物若是不齐的话,是个大问题。 不过沈氏是大舜最富的富商,好些军需方面的东西都涉及层面广泛。这药物倒是也不缺的,写了单子去总药行调一批赶着送去就是了。 尽管沈氏商行众多,可就这次花的本金算下来的话,萧九辞也是要出很多钱的。不然账上的账可平不了,左右过段时间这钱还是会盈利到自己的口袋里。 十一月二十,萧九辞坐在书房里与南苏一起看着书案上齐刷刷叠成山的账本,实在是头疼的紧啊:“南苏啊,没有你,本候可怎么办啊。” 偌大的家业,南川侯府的军用账本就如同小山一般,这其中的水都快形成一个小户部了。 南苏握着毛笔的手都酸胀好几日了,自己与小侯爷在府里查账都已经小半个月了,还没理完。想起近日南艾说的事,南苏忍不住念叨:“侯爷啊,快别叨了。若不是我们家有钱,想那西疆兵马大将军府没发军饷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是啊,还有守在那东南边的海寇国东倭也不安分,镇守东南郡的虎威大将军王继华年事已高,却还要因军饷未发而担忧。如今也就虎威大将军府里的子孙成点气候了,听闻王大将军近年旧伤复发风湿严重,身子骨也一直不太利索。”萧九辞深沉的目光探到很远很远。 “虎威大将军府里的三爷王守东也是小有名气的猛将,连带着大爷王守国膝下的次子王缔也是个少年将军。王家世代英魂忠骨,不似我们后起之秀没什么底蕴。” “索性账上有余,东南那边我们沈家也有几个大粮库,若是东南郡那边实在困难,我们便搭把手吧。”萧九辞下笔写了一封信,盖上沈家家主的私印后,就递给南艾。 南艾接过就出了小书房去办事。 沈家是商户,萧九辞自己是钱多,可别人家不是啊。听闻王家可不比舜京几个大世家,什么好物件那可是几乎没有啊。这些年补到军饷里面的亏空都不少,也是捉襟见肘的很。 如今舜京的虎威大将军府,也就住着几个妇孺孩童罢了,那些个男人都是在战场上立着的。王家本就是忠良世家,搭把手得个人情,萧九辞也乐意帮忙。 想起户部也是蛀虫良多:“近几年的仗打的是一场又一场,可前年的泽疆一战是我父王打的,去年的北塬一战是本候打的,朝廷可从未给本候发过军饷。天灾虽然说也是有,可说户部拨不出银子那可是不见得。”萧九辞眸光随着思量越发的紧了。 正好萧覃衍这个时候回来:“因为皇帝老儿要建皇陵,还要在副都建个故宫。” 建皇陵这事,萧九辞半个月前就听说了。正好那时候萧覃衍查出来当今皇后居然勾搭上了郑坤当眼线,一边又私底下买通了郑坤的干儿子小瑞子,每次在钦天监送来的仙丹妙药里换上一两颗损人心神的慢性毒药,久而久之就会使的人心神不宁疑神疑鬼,思虑多了就很伤神伤身,心肝也受损。 正好小瑞子也是个狠人物,他不甘屈于郑坤的手底下,一心想往上爬。便开始了一心侍二主的日子,妄想着太子继位,他能有从龙之功,得个体面的大总管,好顶了郑坤的位子。 “不,只怕是与建皇陵这事无关。”沉思片刻,萧九辞就想到了这事的关键:“户部尚书付金就是左相手里的一条狗,左相着急忙慌的药要弄死三皇子背后的倚仗——兵马大将军府。表面上派不出军饷,只怕是针对西疆的钱忠仁,而东南郡的王继华只是受了连累。” 萧覃衍坐在萧九辞的对面,嗤笑道:“奸臣当道,竟因一己之私为难保家卫国的忠勇老将,说出来真是悲戚。” 萧九辞目光紧锁着面前的俊脸,心中灵光一闪:“若这事让太子知道了,怕是要与左相离心了。” 太子贤明,孰是孰非面前,他自有决断。 只可惜啊,心思不纯的薛氏一家,竟是教不坏一个太子。果然啊,老祖宗说歹竹出好笋还是有依据的。 萧九辞平静的笑容里,萧覃衍脉脉神情的看着,总是能看出很多东西。 也不顾着南苏还在一旁的小书案上看账本,两人的眼神就都快拉丝了,南苏只当自己没看见。 自从十月中旬,夫人在府里昭告了萧覃衍赘婿的身份,那一切供应都是按了主子的份额来的。虽以前做亲卫的时候大家吃穿就不差,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萧覃衍现在身上穿的云锦,就连那花色、颜色,那几乎都是和小侯爷的衣裳配这的。府里府外,那都没有人敢轻视了萧覃衍去,毕竟萧覃衍的武功与才干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的造诣绝不止郎将这一地步。 说的远了,他能与小侯爷比武也不输下风,日后能不能凭自己成为第二个萧辛,甚至更高封狼居胥也说不定。 他愿放下前程甘愿做赘婿,就连萧塞都高看他一眼。 第289章 安宝珠薨了 十二月初六,大雪至1。(1注:节气) “侯爷,城西安府的大姑娘薨了。” 萧青站在大书房内与小侯爷禀报了这件事。 “那就让人撤回来吧,没什么好盯着的了。”萧九辞秋波暗动的明眸很平静,头都没抬一下,拿着笔端坐在书案前写着东西。身上穿着厚厚的银茶色袍子,外面罩了一件白狐毛边京红色的宽夹袄。衬的整个人都娇俏明艳了,更显气色贵气。 萧九辞也没问安宝珠是怎么死的,反正一个疯子迟早都是要死的,就安家现在的财力可给不了她多安稳的生活。一个身心精神都出了问题的女的,又嫁不出去又可怜。 死了倒是解脱了,就这情况下的安家,安轲轼是没有办法好好准备科考的。九月的会试他也确实是落榜了,并没有高中。 倒是萧九辞看好的魏洵高中了,得了个二甲第一,就是个传胪,进士,现在在翰林院当个八品的差。好像樊勤王家的世子爷也中了个三甲倒数,当时还成了舜京的谈资。这么一比,连那个纨绔都中了,倒是显得安侥苏更加没面子了。 只可惜,当时萧九辞不在京中,不然也多看个热闹。 “这是将军那边的回信。”萧青上前双手递上。 萧九辞也没避着人,就这么当这萧青的面将信拆了看。信上也没说什么很辛秘的事,萧辛就是说了自己已经收到了军粮和军饷,正好整顿军粮的那日北疆下了袄袄大雪。别的军资都还在路上,又说了其他两句家常。还说看好萧覃衍这小子,若他日后待自己不好,回来就要他收拾他。 看完信以后,萧九辞就习惯性的将信件烧了。信中提起了萧覃衍,随即萧九辞也想起来这小子从早上出去就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萧九辞抬眸问萧青:“郎君呢?” 萧青回道:“郎君一早便出门了,也没说去哪儿。” “现下什么时辰了?” “未时一刻了。” 萧青刚回答完,就见小侯爷起身了往外走了,忙拿起一旁挂着的貂皮大氅就追了上去:“侯爷还是披上吧。” 萧九辞摆手:“不穿了,现在还没这么冷,捂着反而以后身体虚。” 说完,萧九辞已经走出大书房了。 人站在台阶上,看着已经染上冬意的院子,冷风呼呼而来,就感受到了瑟瑟的冷意灌进脖领。 萧覃衍这家伙一连两三日了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 萧九辞抬脚快步走出芳香苑,可没出芳香苑几步,就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想着:自己这么巴巴的去寻他是不是太给他面子了? 罢了罢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别寻半天白寻一场。还是派人去找找吧,若是让她发现他在外面没干好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会儿一个想法的萧九辞,又转身回了芳香苑。 萧青和南艾跟在小侯爷身后,只觉的侯爷近一个月变化太大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笑容见底的姑娘,只不过多的是那份来自侯爷的威仪,少了些王爷去世后的戾气。 “萧青,你去寻寻郎君,喊他回府用晚膳。” “是。”萧青拱手正欲退下。 又被萧九辞喊住:“让郎君回来时,给本候带一包果干,要福春巷里的那家。” “是。” 这下萧九辞没啥话要说了,这才放萧青出府,她自己悠闲自得的回到屋里烤火盆子去了。 在萧九辞看来,比起北疆,这舜京的天纯粹就是有些湿冷。地暖升不升的,都无所谓,屋里放个火炉子升着就挺暖和的了。 不如省些钱财,也能多买些米粮。 萧九辞也没什么架子,一回屋里就踢了鞋上了软榻,半卧在那里捧着一本杂书就认真看着。 南予进来时抱了一床厚实的小毯子,盖在小侯爷的腰上以下:“这天冷了,侯爷还是仔细着保暖,别冻坏了夫人该心疼了。” 萧九辞不以为意的看着她:“冻不坏,就爷这身子硬朗着呢。” 南予也不再接话,心里只想着现在家里有了内定的姑爷,那外人应该叫姑爷什么呢? 总不能跟着侯爷喊郎君?喊萧郎君?还是喊萧夫侯? 上回夫人在家里小办了一场,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们家侯爷有了小赘夫的事。 偏偏姑爷时不时的在外奔波,有时候也会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在他背后说三道四,笑话的还是她们南川侯府。 南予都听下面的随从说了好几回了,说是在外面采买的时候听别人说她们南川侯府养了个弱不禁风的小童夫。 也不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简直要气死个人。她们姑爷哪里弱不禁风了,明明身体精健的很。 察觉到南予发呆的神情,萧九辞抬眸看去:“你想什么呢?” 南予拉回神思:“在想外面的人说的闲话。” “说的什么闲话?”萧九辞好奇的坐起身子,抖落了腰间的毯子。 南予又上前去把毯子给她盖好:“也没说什么,就是下面的人听外面的长舌妇说我们侯爷福气好,还有实力养了个童养夫。” 萧九辞摇头哂笑:“这话说的。” “不过是没有实力又心生不怼的人说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们只不过是想攀上侯府,又让别人夺了美意罢了。” “这就是看不上本候是个女子,又舍不得放下这一口肉。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足以让我们在这生气的。” 听小侯爷说的这样淡然,南予心里也开心了许多:“这世上的人心啊,才是最险恶的。谁都不盼着谁好,仿佛只有败落了,才能称他们的心意。” 萧九辞深深的望着身侧这秀外慧中的大侍女,其实也不止自己一个人变了很多。这府里的大起大落,让每个人都变了许多。 “南予可有喜欢的人?”萧九辞侧目看向南予。 南予脸上微微一红:“没呢。” “那有了再与本候说,看上哪个,本候给你做主。” “绝对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萧九辞言辞犀利的开着玩笑。 南予成熟持重,并不会像南苏一样被说几句就羞的不行:“我就算嫁了,也是要跟着侯爷的。” 萧九辞淡淡的应着:“好。” 身边几个大丫鬟,萧九辞心里应该是猜出来了,南予应该还没属意的人,南苏那丫头对萧洵的心思简直是藏不住;还有那南初对萧青好像也有苗头。 唯独南艾冷冷清清的,不知道开窍了没有。 第290章 去喊郎君回家吃饭 萧九辞想起萧洵,他去荆州也快大半年了,马上还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把他叫回来过个年吧。 随即就起身踢踢踏踏的踩着鞋子,去了屋里的小书房拿笔写了信。 写完了正好递给一旁小书案前在画画样的南苏:“南苏你待会儿有空将这信给南艾送去。” 南苏望着眼前的信封,心里微微一动,就小心翼翼的问:“侯爷,这信是寄哪儿的?” 萧九辞不准备逗她,就直说了:“寄荆州的,把你的阿洵哥哥喊回来过大年。” 说完,萧九辞就转身走了。留南苏一个人坐在小书案前面举着信手舞足蹈的。 萧九辞饶过隔墙,就听到了里面的雀跃声。 其实不仅仅是南苏,萧洵出门这么久了,萧九辞也想他了。不管差事多重要,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比不过回家吃个年夜饭。 等过了年,她也足岁十四了,按照南方来说,都可以算是十五了。 前几日宫里也传出了容嫔有孕的消息,说是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了。那就是说基本上是和夏嫔同一时间怀上的,只不过容嫔狡猾低调,竟是没露出一点风声。 现在龙胎已经过了前三个月,基本上是稳定了。只要瓜熟蒂落,宫中未必不能有她安沁蓉一席之地。 正好这边萧覃衍着一身竹纹浅墨长袍离开城东,他身上还带着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宫里的容嫔让人递出来的。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她觉得有人要害她腹中的孩儿,想求小侯爷派人去帮她。可萧覃衍觉得,若是有点事就求到他们府上,日后怕是会留个祸患。 所以,这就忙完了带着消息准备回府了。 半路遇到东张西望骑着马的萧青。 “见过郎君。”萧青翻身下马给萧覃衍行拱手礼。 萧覃衍见他来此,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就问:“侯爷派你出府办事?” 萧青微微低着眼:“没,是侯爷派我来寻郎君回府吃晚膳。” 萧覃衍心下斐然,平日她都快烦死自己贴着她了,怎么今日改了? “哦,那回吧。”萧覃衍淡淡的开口。 想起小侯爷的话,萧青对萧覃衍道:“郎君,侯爷说让你给她带福春巷的那家小铺子的果干。” 萧覃衍听了应着:“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也不说话,萧青沉默的牵着马跟在他身后。 这冬日里昼夜总是长的,等他们两个回到府里,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门房值守的小厮和侍卫见到萧覃衍,都会行礼,唤他一声郎君。 萧覃衍淡淡应着,就一路往芳香苑赶去了。 他也没在意过别人喊他什么,毕竟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侯爷也就萧九辞一个了,再娶一个赘夫。 说实话,他这身份在舜京着实是尴尬。别说世家贵族看不上这赘夫的身份,就连平头百姓也不一定瞧得上入赘的女婿。 府里大家也不知道喊他什么了,那就跟着小侯爷喊郎君吧。 这也就造就了后来外面的人,也是人口一句萧郎君的唤他。 偌大的南川侯府已经上下点起了灯笼,芳香苑内也不例外。 晚上天凉,秦嬷嬷让南苏将地暖都烧了起来。小侯爷有的时候穿着袜子不穿鞋,经常鞋袜都不穿就在地上走。 秦嬷嬷说她,她也不听,还会毫不在意的说一句:“这几步路就过去了,穿不穿的也无所谓啊,地又不脏。” 萧九辞觉着穿鞋麻烦,而且屋子大,跑来跑去鞋子带来带去,有时候忘在哪里了,索性有时候就不穿了。 可秦嬷嬷觉着冬天天冷,女子不穿鞋冻着脚可不行。没办法,也只能将地暖烧得热一些。 正好到了晚上,萧九辞也畏冷。烧了地暖,她在屋里也能少穿两件衣裳,活动都自在许多。 这时候,萧九辞正好脱了厚厚的长袍换了件薄一点的绯红袍子穿上,坐在饭桌前等着呢。 准备了一桌好菜,正等着萧覃衍回来兴师问罪呢。 “郎君回府了没?”等了一会儿,萧九辞耐心渐失。 南艾进来回话:“门房传了消息说郎君已经回来了,正往这边来。” 萧九辞咂咂嘴,总算是脸色好了一点。 南艾轻声退出去。 片刻之后,萧覃衍特意去换了一声衣裳,来了萧九辞屋里一起用膳。 “你还知道回来?”萧九辞侧目睨他。 萧覃衍上牙咬着下唇,眼神微微有些闪躲,“路上耽搁了,才回来晚了。” “侯爷别生气了。”萧覃衍又凑过去轻哄了她几句。 “我给你带了那个果干了,侯爷吃了就别生气了呗。” 萧覃衍哄人的时候,声音苏软苏软的很刺激耳朵。萧九辞还真就吃他这套。 这厮在外面看着又闷又正经的要死,在她这儿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萧九辞的嘴角憋着笑,故意板脸:“那你说,你最近忙什么呢?” 萧覃衍讨好的给她捏肩:“没忙什么,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嘛?在准备点私人东西罢了。” 听他这么说,萧九辞也没多想:“哦。” “那就吃饭吧。”萧九辞拉那个落在自己肩头的手。 萧覃衍坐下来,才将怀里油纸包着的果干拿出来,还有的就是宫里递出来的小竹节。 萧九辞没看那竹节,意兴盎然的伸手朝着油纸包去了。 捻着贵妃果(芒果)晒制的果干一连吃了两三块,这玩意儿制成果干,入嘴齁甜,很得勋贵家的小姐夫人喜欢,就连萧九辞也不例外。 这贵妃果难得,一般都是别的地方进贡到宫里的。偏沈家商队多,家大业大的弄几个果子还是很多的。 上半年的时候弄得多了,烂的也快。南苏想着办法就送到小作坊里制成了果干,卖到别的府上赚了好一波银子。萧九辞六月回京后,十月中旬吃了一口就爱上了。 看萧九辞吃了还吃,萧覃衍就拦着了:“侯爷当个零嘴吃吃就行了,吃多了还牙疼。而且这会儿吃饭了,你该吃不下了。” 萧九辞欲为自己辩驳两句,萧覃衍紧接着又道:“你这会儿吃不下饭,浪费了这一桌好菜。等晚些时候你又饿了,厨娘临时做,你可吃不到这样新鲜的菜,而且还要饱腹胀气了。” 萧九辞讪讪的任由他将果干拿走收起来了,给自己碗里一边夹着菜,一边将那小竹节推过来:“侯爷,看看这个。” 第291章 来月事 萧九辞大大咧咧的抓着餐碟里的猪肘子咬了一口,单手又拆开了竹筒盖,倒出来一张小纸条。是宫里的容嫔递出来的,就是用肚子里的孩子做码,请小侯爷托人护她罢了。 看着这样一个信,萧九辞心里冷笑不已:“也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说她自作聪明。” 萧九辞又抬眸看萧覃衍,嘴里嚼着软烂入味的肉,口齿不清的道:“你以为呢?” 萧覃衍勾着唇嗤笑:“我以为大可不必理会她。” “深宫里的女人还是不可多接触,那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帮的多了落了把柄,万一她反咬我们一口,还是个祸害患。” “再者,龙胎如何与我们南川侯府又有何干系?她护不住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我们害得,自己没本事罢了。” 萧九辞和他想的差不多:“是啊,若有利趋,那自当雅虑。可言语两可,就想本候帮她,哪有那么好的事。再说了,这龙胎生下来是男是女也挡不了我们什么路,与我们也不能争什么利益,为何要帮?” 真是可笑,莫非她安沁蓉把她当抢白使,以为她是个傻的? “以后她的信不必递到我这里来了,你自己看着办,于我们没有利益的事情不必理会她。” 萧覃衍应了一声,便陪着萧九辞一块吃饭。 这一年以来,萧覃衍伙食好,人长得也越来越明媚开朗。 “泽疆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自从十月份叶明齐死了,泽疆武将内部的兵权就被瓜分了好几块。 嫡长子叶鄂凡战死,征战一生的老王爷也死了,根本就没有本事护下平阳王府这波富贵,就连二十万兵权已经被泽疆的皇帝削下了大半,剩下的也被旁人咬下好几口了。几乎落到平阳王府叶家手里的也没几万人马了,更不要提平阳王府现在是个没什么能力的庶子继承爵位。 至于马韧轩也落不得好,听说被刺客刺杀都过了好几波了,在皇帝那里也象征性的吃了挂落。更何况证据确凿,这么久了也找不到新的证据。平阳王府的那些蠢材更加信了,就是马韧轩这个白眼狼贪图权势杀了叶明齐。 萧覃衍摇头,那边沈畅七一直盯着呢,有新的消息会立刻传回来的,根本不必担心。 萧九辞微微点头,距离上回发军饷已经时隔半个月了。 户部那边僵持了几日,倒是将东南郡的军饷先派了,到了西疆便是一句:近来边疆安稳,并无战时,军饷就暂时先缓一缓。 没说什么时候发,就只说缓一缓。看来太子这一线是彻底与三皇子这边杠上了。 “呵,这薛家未免太着急了些。”萧九辞冷笑。 “趁着三皇子未长成,左相应该是想赶尽杀绝了。”萧覃衍一边吃着饭,一边给萧九辞夹菜。 总觉着她瘦了些,平日里零嘴宵夜吃的也不少,就是正餐吃的不多。 “你也赶紧吃吧,吃完了回去歇着。”萧九辞也动手给他夹了菜。 两人最近相处的很和睦,萧覃衍也乐意一切都听萧九辞的。还时不时的一起陪着家里的长辈用饭,事情都在往美好的方向进行着。 这日两人一起吃晚饭,各自回房歇着。 夜深了一些,外面冷风直呼呼。 天冷,萧九辞抱着话本子躺在床上看着。 刚开始时,小腹有些热热,带有一点点隐隐作痛。萧九辞也没在意,想着可能是等会想上如厕,就继续兴致勃勃的看着话本。 半个时辰以后,忽然腹痛的厉害起来,偏又没有想上如厕的感觉。掀了被子坐起来,才觉着身上冒起虚汗,身上也不怎么爽利。 一时心慌起来,忙喊秦嬷嬷进来。 秦嬷嬷进来,萧九辞已经下了床,抓着秦嬷嬷的手腕,指尖都发白:“嬷嬷,嬷嬷本候肚子疼。” 秦嬷嬷见小侯爷这模样,心里似乎猜到了是什么,精明的目光忙往那拔步床上看去,看到一抹殷红的血迹后,瞬间了然于心。 即刻,秦嬷嬷出来喊南苏去打热水,自己去主屋里的衣房寻东西。 萧覃衍回来以后,就拿出几根红绳又穿又收的,不知在摆弄什么。遇到编错的地方,还拿出那巧匠给的艺图来仔细琢磨。 正当他点着灯编红绳练的起劲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秦嬷嬷喊南苏的声音。动静很小,可他住东屋离正屋隔的不远,耳朵细细的可以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却不知是什么事。 他一向警惕,察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立马动作轻缓的放下红绳,悄悄地拿去压在枕下,这才开了门出去。 萧覃衍过了半个廊就是主屋正院,只见这么晚了,院子里还点着灯,屋子里每一处灯都点的敞亮。南予和南苏守在门口,秦嬷嬷应该是在屋子里吧。 萧覃衍警铃一响,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南艾看见萧覃衍站在院子里抬眸看向屋子里,也正是抬脚往台阶上走上来的动作。南艾脸色微微一变,忙上前两步拦住他的去路:“郎君止步。” 出什么事了,为何拦他? 萧覃衍皱眉凝眸望向她,眼里带着丝丝冷意和不解:“为何拦我?” 南艾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解释的样子让萧覃衍心里急了起来:莫不是侯爷出了什么事? “让我进去看看。”萧覃衍抬脚又想往里闯。 南予见此,也笑着上前对萧覃衍解释道:“侯爷没什么大事,郎君先回去吧。” 这话说的隐晦,可萧覃衍不懂,站在门口踟蹰不前的却也担心的不肯走。 南艾实在不知怎么开口,正好这时南苏亲自打了热水回来,见萧覃衍站在门口,也愣住了。 见南予给南苏使眼色,南苏将热水递给南予拿进去,就转身向萧覃衍低声解释着:“不过是女子来月事罢了,侯爷没出什么大事,郎君先回去歇着吧。” “郎君可别站在这里了,这事儿可不好意思大肆宣扬的,万一让旁人猜测,还以为侯爷出什么大事了。” 听到月事两字,萧覃衍如五雷轰顶愣住了,避着夜色脸色红到了脖子根,觉着脸上一热:“那你照顾好侯爷,我明日再来。” 故作镇定的说完,萧覃衍落荒而逃的回去了。 南苏低头一笑,也没做声的就往屋里去了。 第292章 是个专一认死理的小郎君 萧九辞第一次来了月事,自己还不知道,在秦嬷嬷面前闹了个笑话,还以为是自己吃坏了肚子,才惹得半夜肚子绞痛不已。 知道是什么事后,秦嬷嬷还要亲自给她擦洗,弄得萧九辞不好意思就自己跑去擦了一把。红着脸弄了半天,磨磨唧唧的围着浴巾从浴房出来,秦嬷嬷又教她怎么使用月事带。 萧九辞认真的看了两遍,学会了以后,自己拿着亵裤去屏风后面换上。 这边秦嬷嬷又叮嘱这南予:“现在侯爷来了月事,这几日吃食上面注意着点。还有那月事条,每个月都要备上干净软和的。这几日切记看着点,别让侯爷日后落下什么不舒服的跟。” 南予细细的记下了,点头应着:“是。” 南苏进来屋里给小侯爷端来了红枣鸡蛋红糖水,又拿来了汤婆子:“侯爷,你将这个隔着里衣放在肚子那里捂着,就不会很疼了。” 萧九辞皱着眉头,露着难得的乖巧之意:“好。” 等南苏她们都退下后,秦嬷嬷又唠叨的在她耳边告诉她,来了月事不能洗澡泡浴、也不能洗头不能吃寒吃辣、不能上蹿下跳更不能受冻,不然以后来月事会吃苦头的。 萧九辞靠在榻边恹恹的喝了红糖鸡蛋,听了个大概点了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之后她赶秦嬷嬷也回去歇着,因为这么点事让这么多人围着她转,真的不太好。威风凛凛的小侯爷来了月事,这事儿还挺让人觉着脸红的。 秦嬷嬷见她真的无事了,就派南艾留下守夜,就和剩下的人下去歇着了。 萧九辞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目光呆呆的盯着床帏,身下垫着东西,总感觉异常的很,不是很习惯,也不是很舒服。 其实就刚开始疼了一会儿,后面才疼的厉害了,现在捂着汤婆子身上暖烘烘的,这才感觉好了很多。 到了后半夜,萧九辞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那汤婆子也滚到了被窝里。南艾就守在外屋的耳房里休息,可她并没睡着。 只感觉到里屋的窗户被风吹了一声,可没什么动静,南艾也就起身从珠帘门绕进去,怕走进来打扰小侯爷睡觉,就只站在门口向里面扫了一眼,见窗户好好的关着,又不放心的查看了一番就出去了。 许是冬日的风过大,吹了一下窗子弄出的动静大了吧。 一抹赤色的身影混在暗中,萧覃衍紧紧的靠在墙角里,冷静的隐匿着不敢出声。南艾的武功在萧青之上,应该是与萧洵能打个平手,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若是被她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名声就不好了,万一还招小侯爷生气可就得不偿失了。他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辗转反侧还是担心的睡不着,只是不放心,想过来看她一眼罢了。 就只是想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等南艾出去回到耳房,萧覃衍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那床边,床上睡得正香的女郎君面色白皙红润,眉眼也安静的舒展着,看着没半点难受的异样,想来应该是好多了。 萧覃衍心下一松,放心了许多。伸手轻轻的给她掖了掖被子,又深深的多看了她好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又从窗子走了。 衣袂飘逸,来去如影,窗子如风的开了又合,声响不过一阵清风。 躺在床上的萧九辞悄然睁开了明眸:她的阿衍,轻功似乎越来越好了。 她今夜身子不爽利,本来就没有睡得很熟。其实他起初从廊外靠近这扇窗时,她就醒了。 一直没说装着睡呢,闭着眼感觉到他翻进来又听到外面的动静时立马合上窗躲起来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的想笑。 本来只是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的,谁知道他就单纯的真的就看看而已,看完了又替自己拉了拉被子走了。 黑暗中,萧九辞睁着明亮如星的眼眸,渐渐的失了睡意。 身子感觉有点不舒服,又得起身去换月事条。刚起身走两步,南艾闻声进来就要伸手扶:“侯爷慢些。” 萧九辞面色微红,轻轻拂开她伸过来的手,轻声道:“无事,你去睡吧,这也守了半夜了。” 见她站着不动,萧九辞又摆手:“快去睡。” 南艾出去后,萧九辞自己上后面的净身房去换了身上带有殷红的东西,忍着不适换上干净的后,立马用温水净完手出来了。 她再躺回床上,夜静无声。 就连外面耳房的南艾都和衣躺在榻上,有了睡意。 萧九辞放在被窝里的手,缓缓安放在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小腹,心里却不太平静了。 萧覃衍这小子起初就像一张白纸,你怎么教他就怎么变。可这男女之事,似乎男子天生就无师自通。 萧九辞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嘴上说说的厉害,真实践做起来,胆子还不如萧覃衍的胆子大。 他耿直忠心,说白了能看出来的就是专一、固执认死理。萧九辞自认为自己也是个能忠于一人的人,可她性子善变,谁知道过几天自己说的话自己还记不记得呢。 这么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当初她看萧覃衍时,心里确实是不一样的。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就只看了一眼的人,心就会偷偷的记下来。 这一夜,她又想了许久,想到很久以后有了昏昏欲睡的困意,这才沉沉的睡去。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天色都还未曾大亮的时候。萧覃衍一大早就起身了,脸上也丝毫没有困倦之意。 他穿好宽松的白袍,就在后院子里打拳。 南苏端着热水远远的看了一眼,就郎君那威威拳风,不见得是前些月输给侯爷还被踹了一脚的样子。 难道是这些个月偷偷努力了? 南苏心下疑惑着,端着热水就快步到了正屋门口,看着南予从屋里出来,就轻轻问道:“侯爷醒了吗?” 南予回道:“没,还睡着呢。” “现在还早呢,侯爷昨晚怕是也没睡好,让侯爷多睡会儿吧,别吵醒她了。” “南艾去睡了吧?”南苏贴心的又问起南艾。 “嗯,之前眯了一会儿,刚刚才去睡下。”南予忙着手里的活,低着脑袋回答。 “那就好,我进去备点热水,侯爷醒了好用。” 语毕,南苏去将热水端进去倒在了壶里,随后就轻手轻脚的出来了。 第293章 临近过年 萧覃衍打完拳,又去洗漱换了身衣裳。就去小厨房,和南初学着煮红糖鸡蛋汤。厨房的人见了他,都恭敬的给他行礼:“郎君金安。” “嗯。”萧覃衍淡淡的应着。 随后就站在一边也不走,对着正动手的南初说了一句:“我就看看。” 南初看出他应该是想学的心思,也替小侯爷感到高兴呢,就笑着说:“那郎君站边上一些,别弄脏了衣袍。” 今日他一身原色身云艺双鸟纹的袍衫站在小厨房里面,身如郁郁青松,面如冠玉。一双凤眸专注认真的看着南初将一小锅热水烧开,随后又放入红糖红枣直至一会儿煮开,又立马打入两个鸡蛋进去直接煮熟后,最后倒入少量的姜汁一和就好了。 这么简单,他也学会了。 这配方被萧覃衍学会以后,也就第一日的红糖水是南初煮的了。之后几天的红糖水就被萧覃衍强硬的态度包揽了过去。 第一回煮的太甜了不太好喝,可萧九辞给人家面子啊,硬着头皮都喝完了。还是南苏这个贴心的小婢女看出那红糖水的颜色太深了,这才提醒了萧覃衍:“郎君啊,这红糖水一碗放两勺糖就行了,你放的太多了会很甜的,这样会不好喝。” 萧覃衍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糖放多了。明明齁甜,可小侯爷也喝完了,还笑着与他说:“好喝。” 这次过后,萧覃衍再做这红糖水就把控着红糖的量了。做完了先尝一尝,再给小侯爷送去。 每日餐后一碗红糖水,午时再来一份必不可少的阿胶糕。吃的萧九辞都快想吐了,偏偏那阿胶糕是母亲特意吩咐做给她吃的。 秦嬷嬷又每日的盯着她吃,她还拒绝不了。还不准她起身出门玩耍,不能出府,把她憋的心情都不好了。 逮着萧覃衍就要说他几句,小到萧覃衍不怎么咧嘴笑,大到萧覃衍今日进门来没先跨右脚。 萧九辞一本正经的数落他,不管怎么说,他也不生气。出了门,他还咧嘴笑开了花。 这样的日子一连五六日了,终于萧九辞这身上的葵水才算是走干净。 晚上,萧覃衍例行陪小侯爷在主屋里吃了饭,吃完了她就赶他走:“吃完了没?” 萧覃衍愣愣的回答:“吃完了。” 萧九辞手一摆:“吃完了,你就赶紧回去看你的书吧。我要让人提热水进来沐浴。” 听到她要沐浴,萧覃衍脸一红也没啰嗦,转身就快步走了。 他前几日去了药房,还打听了女子来月事的注意事项以及各种问题。知道女子来葵水不能洗浴,想来小侯爷也是好几日没沐浴了,心里难受极了。 算算日子这月事应该也是走了,这才急着要沐浴了。 “十二月初六。”萧覃衍回了自己屋子,先将萧九辞第一次来月事的日子标记在了贴身的记事簿上。 记完了之后,才开始读了一会儿《南梁农记》这本杂书。他也就偶尔看看,看看能不能为小侯爷做两个小菜吃一下。 翌日,大雪纷飞,染尽舜京一大白。白茫茫的一片掩住了古都的繁华,路上几乎都没有行人了,一条街商铺只有稀少人烟往来。大家都躲着风雪,在家得个清闲。只有那城西的街上,还有几个叫卖的小贩,走街串巷,依旧为生活卖命。 鹅毛大雪宛如片片蒲英落在南川侯府的各处院落,秦嬷嬷带着几个侍女端着托盘躲过片片雪花,走着轻快小步从宽敞廊间穿过。 一行侍女端着几套锦衣华服行如流水的进了芳香苑的主屋,这时候萧九辞正躺在软榻上在看远方驻军地来的信。 秦嬷嬷也穿着厚厚的夹袄,端看着像是县令家富阳的小老太太。只见她举手投足间毕恭毕敬,双手收于腹间很有规矩:“侯爷,夫人让云娘子给您和郎君亲绣了三套衣裳,准备除夕宫宴上穿的。正好郎君也在,您先看看,试试合不合适?” 说着,秦嬷嬷的眼睛又向一旁端坐着读书的萧覃衍看去。 萧覃衍偷摸着瞟了小侯爷一眼,就摸了摸鼻子先站起身去看。布料方面绝对是没的说的,锦绣阁云娘子的手艺也是没的说的,毕竟是宫里退出来顶好的手艺娘子。 萧九辞看完了信就当着众人的面将信烧了,再起身去看那几套衣袍。依旧是正紫、正蓝、正红三色,这三套衣袍颜色很正最显贵气,唯有绣蟒才最为正统。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是明金色的,月明色的锦缎,配上领口袖口衣摆处的用金线打着平金祥云绣纹。衣身通体绣着盘旋相交而上双蟒,从衣摆至腰身至领口,蟒头至身至尾都是紫黑线交股而绣的轮廓。蟒身的鳞片用的是京绣,乃是金银丝线长短相促绣成,在灯下磷光闪闪,双蟒的头身绕在萧九辞的胸肩侧,蟒眼用了青光色,肩侧还做了立肩处理,乍一看似乎传了神。 萧九辞拿起这件明金色的衣裳就知道这衣裳母亲让人花了不少心神,怕是早两个月前就让人准备下了。蟒袍加身,绣通身蟒者最为尊贵,就是亲王可能都没有如此殊荣,可她萧九辞就是有。 母亲给她准备的衣裳上面,从未绣过双蟒,因为太过于张扬。如今这衣裳上双蟒相交盘旋而上,母亲这是生怕外人不知道她订了亲,有了未婚郎婿。还有一种就是母亲还有一个小心思,萧覃衍身份不够,不能穿蟒袍,只怕是想把萧覃衍那蟒暗戳戳的绣在自己的衣裳上。 与萧九辞配套的,萧覃衍也有一套明金色的圆领衣袍,但他的几套衣袍上,绣的都是祥云如意,脚踏祥云而来的麒麟,倒也是贵气十足,还让人挑不出毛病。 就连两人的纯金玉冠都做工精美,上面还坠了和鞋尖一样的明白色大东珠。从头至脚,没有一件东西不是配套的。萧九辞看过以后,也是有所惊叹:“这套衣服,母亲和云娘子都费心了。” 秦嬷嬷笑容可掬:“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宫宴,钦天监都算过了,那日是个阳光微熙的大好天气。帖子下到南川侯府的时候,皇后还特意传了口谕,让侯爷把郎君带去让大家认识认识,别日后冲撞到了,反倒不认识。” 第294章 晏阳结亲了 听了这份说辞,萧九辞不免好笑的抬眸扫了萧覃衍一眼,撇嘴道:“皇后倒是心热,这是给你做脸呢,好巴结我们。” “也许是想看我出丑呢。”萧覃衍并不把一国之母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喝萧九辞开着玩笑。 秦嬷嬷领着人站在一旁,只问道:“与这衣袍一套的还有两件明色大氅,比之衣袍,大氅花色单调些。也是先前侯爷从北疆带回来的两条雪狐毛做的。大氅做了三件,郎君用白的显女气,所以夫人做主用的上好的银灰色的貂毛。” 萧九辞听了直摆手:“那雪狐毛软和又保暖,母亲该自己留着才是。” “夫人都着人去做了,知道侯爷孝顺,这次也做了三件,正好雪狐毛的大氅侯爷和夫人一人一件,郎君就是貂毛的。”秦嬷嬷依旧笑的和蔼。 想起家中老祖宗,萧九辞又问:“祖母外祖母那边也都备下了吧?” “夫人早就备下了,今年还备下了府里上上下下的新衣,说是自这一年起,阖府上下都要以新面貌更好的生活。”南苏这个快嘴在一旁笑着插嘴。 秦嬷嬷假意拿手点她,说她没规矩,可眼神里的宠溺是骗不了人的。 …… 舜京的大雪飘了足足五日,这五日的大雪压倒了城外村子里几十户农户的屋子。也压死了好几个人,逃出来的人失了居所失了亲人,皆是悲痛交加。幸运的只压倒了房屋,可脸上也是笑不出来的。 还没等官府出来解决呢,城外的南冀军校场,又招了一两万的新兵,正好大雪前那兵宿房建的还差个顶,也就临时搭了个大棚住着。这大雪一来,越下越大,也压倒了给新兵临时居住搭建的棚子。 萧塞将这件事报上来时,萧覃衍做主让他赶一半新兵去城外救助伤民,留一半继续将快完工的兵宿房建好。 再回府里到南苏大总管那里支了银票,自己就带人推着杂米粮食的车,上城外搭棚布施去了。 南苏也没敢问姑爷要钱干嘛,就爽快的给了钱。 萧覃衍精的不行,打着为国办事的名号,算是给朝廷给皇帝都挣足了脸面。 忙完这事又十天过去了,临近年关,还发生这样的事,皇帝痛批了底下办事不力的官员。为表贤明,又特派人带着砖瓦去帮百姓建房子,为表其他百姓的公平,这些得了房子的百姓也只需要在年后的税收上多出两成的税。 同时也大手一挥也赏了两箱小玩意给萧覃衍把玩。说是小玩意,在寻常勋贵眼里,那也是贵重的好东西啊。 可萧覃衍毫不在意的只想回家到小侯爷那里领赏,皇帝的赏赐就堆在他自己放杂物的库房里,看都没去看一眼,谁稀罕啊。主要是他知道了,皇帝赏下来的东西不能卖,不能换钱,这才看都没看一眼。 回府后,萧九辞也夸他这事办的好,拿出一镶满宝玉的木匣子递给他:“前几日看母亲都给你准备了新衣裳,我来不及给你做了,这顶紫金玉冠就送你了,就当是新年礼物吧。” 萧覃衍打开匣子,这紫金玉冠散发着尊贵之气,小侯爷就这样给了他:“这离新年还有四日呢,侯爷这时候送我,这可不能算是新年礼物的。” 萧九辞没好气的瞥他一眼,也不理会他说的话:“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忍不住又多白了他两眼,这厮怕是这段日子过得太好了,喜欢讨骂了。萧覃衍这欠欠的模样带些痞气,让萧九辞看的一时晃了神。 萧九辞立马收回目光后,走至窗边,不再看他。 这几日雪都化的差不多了,倒是最冷的时候。看那外面虽然风不大,但吹到身上,那都是刺骨的冷啊。 “出门给你配两个侍卫吧。”萧九辞移目看向窗外院子门口的那颗梅花树,忽然说的说道。 “好。”萧覃衍站在她身侧,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侯爷喜欢梅花?”萧覃衍思绪万千,似乎没问过她到底偏爱过什么。 萧九辞莞尔一笑的摇头,忽然有一种娴静的错觉:“闲来无事,刚好看到那里,觉着别有一番韵味罢了。” “哦。”萧覃衍淡淡的回应着。 在外奔走时,听到一些消息,便顺口谈了起来:“那顺安王爷似乎给晏阳郡主相看好了人家。” 好久没见到晏阳了,萧九辞也没刻意去打听这事,正好奇呢:“哦?是哪家的公子哥?” “因着上回那个军饷的事情,东南郡王家是王家二爷带着家里的三公子回京的,然后正好也是准备给家里三公子在京中相一门亲事。结果没成想,上回恩考,王家四公子被圣上钦点为了探花郎。也是巧了,今儿我出门路过顺安王府,看见王家的二爷请了右相府的夫人做媒,替自家四公子去顺安王府提亲了。” “后来听人说,那王家二爷和四公子被人送出门时,那脸笑得合不拢嘴,估计应该是事成了吧。”萧覃衍脸上挂着笑,说起这件事情,就像是那八卦的小娘子。 萧九辞听了果然乐了:“王家老三王缔是王家大爷膝下的幺儿吧,老四王礼是王家二爷的长子。越过了少年英雄王老三,相中了惊才绝艳的王老四?” 嘴角不禁勾起了八卦的笑意:“看来喜欢书生的人,是晏阳啊。” “哈哈~”萧九辞乐的开怀大笑。 当即便拍窗惊奇:“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 萧覃衍敛目摇头:“那我这就不知了。” 萧九辞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好啊,这郎有情妾有意的,就瞒着我了?” 萧覃衍满眼都是柔情,看向假意发难的小侯爷,只劝慰着:“说的人家来信问你我的事,你告诉她了一样。” 见萧覃衍帮别人说话,不向着自己了,萧九辞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美目圆睁:“你竟不帮我说话了?” 随即就伸着手指指过去:“你现在皮厚了?这是还没吃到嘴里,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一连三问,问的萧覃衍无辜着一张脸,忙抓过她指着自己的手,解释着:“这不是解释呢吗,女子面皮薄。就侯爷这等巾帼女子都不好意思与人家说我们之间的情谊,你让人家闺中女子怎好与你说这少女情事。” 第295章 萧洵回京了 嘁!萧九辞在心里冷哼一声,算他识相。 不过他这嘴皮子是越发利索了?哄她的吧。 “你给我过来。”萧九辞并不打算放过萧覃衍,抬手叉腰揪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萧覃衍的耳朵就往里走,丝毫不顾及着窗外不远处还有南苏她们几个在那站着修剪花枝。望着窗边聊天打趣的小侯爷和郎君,南苏她们几个皆是笑而不语。主子个姑爷两个人站在一块,就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的风景线。 她们啊,都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两个神仙嬉戏打闹。 这会儿,两个主子吵吵闹闹的到屋里面去了。 南苏才敢打趣两句:“侯爷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样,那个无忧无虑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女郎。” 南艾摇头否认:“侯爷还是侯爷,只是心性为那一人开放罢了。” 南初表示认同:“南艾的眼神依旧这么好,就像当初你第一个感觉到侯爷对姑爷不一样。而我们刚开始只是以为姑爷救过侯爷,侯爷又怜悯姑爷从小流落狼群,那情谊才不一样。侯爷那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愫,谁知竟还是你眼神独到看了出来。” 说正着小侯爷呢,忽然又扯到南艾:“南艾,你年纪也不小了,心里有没有喜欢的郎君啊?” 几人也不顾着听主屋里打闹的动静了,忙好奇的悄悄打趣着冷硬的南艾有没有喜欢的郎君。 南艾多么面冷心热的人啊,都被问急了,最后脸一板就逃离了现场。 她一走,几个姑娘也没生气,反而脸上都偷着笑呢。 屋里也是同样,萧覃衍在萧九辞的严刑逼供下,还是保证了自己只有在她面前才这样放荡,万不会对别人这样。 萧九辞这才放过他,又问起汪哲先生平常都教他些什么,他也老老实实都回答了。萧九辞听了之后,倒都是些正规的书籍。 也没再抓着考问他学问,就放他回去了。 回自己的地盘前,萧覃衍可没忘记带走小侯爷送他的那宝贝。 萧九辞一看到他宝贝的抱着那木匣子走了,面上装着愠怒的样子,可心里又是偷偷的欣喜。 萧覃衍发现了,小侯爷一直是个死要面子,又偷偷喜欢的自己小女郎呀。 …… 马上就要过年了,年货置办好了。南川侯府阖府上下都开始迎接世俗的挂着红灯笼,贴上春联,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除夕夜的前两天,在外办事的萧洵回京了。还带了荆州特产:鱼糕、白云边酒。 萧洵入府后,就先去拜见了萧九辞,向她报备了荆州那边的一切事宜。 那边派重兵守着呢,确保不会出事,萧洵这便回来了。 萧九辞在翻看他记录的兵器出入账册,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眸光一闪,就凝目抬头思索了片刻,再对萧洵说道:“萧九上回研究的那个炸药,你拿去炸矿用着如何啊?” 听小侯爷提起这个,萧洵面上抑制不住的狂喜:“侯爷啊,这炸药真的是比我们之前在江湖术士那里弄的炸药威力大多了。本来只能炸点毛边的,经过萧九的手,那翻新过的炸药能炸掉整个山洞口。” 萧九辞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在这方面,萧九倒是有些天分。” “先前本候问萧九,怎么就想着去琢磨起炸药来了。他说是因为看那炸药好像没什么威力,就想着拿回去自己玩玩。后来从荆州回来,他在府里的时候,比武输给了萧六五两银子,气不过就拿着炸药包试图去炸了萧六的被窝。当时那炸药远不如现在的威力,但也将萧六的床炸裂了还烧起来了。这事被阿衍知道了,就觉着他这炸药好。” “后面到了西疆,阿衍临时起意,叫他去买了东西制炸药。一时之间,还叫他多放点配料,手一抖那硝盐放多了结果威力就大了多了。从那边回来,本候将城外的那处带有沙地的别院给了萧九,让他专心在那研究炸药。” 萧洵听了更是高兴,小麦色的脸咧的更欢了:“之前我就说这小子的功夫比起几个哥哥们的功夫,那是真的有点差,就是这脑袋瓜子灵光许多。谁知道他还有这本事呢,要我说,还得是阿衍和他一块误打误撞碰一块了。” “现在是该改口了,该喊阿衍为姑爷了。” 萧九辞面不改色,也没见脸上羞红。这种事情最近见得多了,倒是习惯了:“喊他郎君吧,还没成婚,喊姑爷还是早了些。” 萧洵脸上挂着笑,点头:“是。” 萧九辞再抬头看他:“你这半年辛苦了,南苏一早给你做了点心,你去找她一块吃点吧。半年没回府,黑了不少。” 萧洵摸上自己的脸,有些尴尬的退下了。 天天守在山里,风吹日山的采矿打铁,黑了也正常。他这肩臂倒是因为打铁打的更加健壮了,肌肉都结实了不少。 听说南苏做了点心,萧洵立马就跑去了小厨房。南苏做的点心,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吃啊,不吃白不吃,正好饿着呢。 萧洵也不是个傻小子,南苏看他那眼神不一样,他感觉的到。自己对南苏也挺有好感的,南苏娇俏可爱又会做饭,长得也不错,谁看了心里都欢喜。只是自己觉得两人年纪也不算大,就算不用等他哥哥定下亲事,那也得等小侯爷成了亲,才能将这事说开。 所以嘞,他们这事就先这样吧。互生情愫,两个人都不戳破。 除夕前一夜,萧覃衍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情,萧九辞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天黑了,他倒是回来了。只是乎不正常的是,人回来了也没来找萧九辞。 萧九辞却也没管他,十分难得的静下心来,拿着笔尖细长的狼嚎在宣纸上的练字。 端端正正的瘦金体,一笔一画都像是带了刃的竹叶,写的很有风骨。 “扣扣扣!”静谧的书房传来敲门声。 萧九辞沉声道:“进来。” 萧青先行了礼,又拿过来一封信,“侯爷,是北疆的信。” 是萧辛寄来的过年的家书,也是今年北疆寄过来的最后一封信。 萧九辞接过来认认真真的看了。这封家书也不是独独写给她的,看完了以后她没烧,而是递给了萧青:“你放着,明日一早给萧洵送去,让他也看看。” 萧青双手接过:“是。” 第296章 除夕请安 当晚,萧九辞早早的睡下了。 因为第二天就是除夕,除夕一大早就会被人叫起来。府里的所有的人都会穿上新衣,侍女们一身鲜活的粉色衣裙,主子身边的大侍女会穿艳粉色的衣裙,府里到处都是喜笑颜开的喜庆颜色。 小厮们也是人手一件浅蓝色的新衣,侍卫们也一改黑色劲袍,换上了湛蓝色的衣袍,就连腰间的革带都是府里新发的。府里府外都焕然一新,与之去年小侯爷在外征战时的除夕大不相同。 因着下午就要动身进宫,秦嬷嬷一大早就喊小侯爷起来了。 萧九辞被叫醒时,心里很是不爽,迷迷糊糊的又贪睡睡了过去。直到快进入梦醒时,又被秦嬷嬷进来叫醒:“我的小祖宗啊,快些起来吧。夫人那边还等着您去请安呢,早上还得去祠堂给王爷和老太爷磕头上香。” 萧九辞被吵的无法,顶着睡得鸡窝一样的头发坐起身来,那紧锁的眉心和烦闷的眼神实在是倦怠的很。 有气无力的喊着:“起来了,这起来了,嬷嬷快别说了。” 萧九辞抓了抓头发,不是很利索的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了。 这时候,萧覃衍都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少年一身水蓝宽袖大袍站在梅花树下,微微抬头看花,棱角闪着耀眼的光。简单用紫金玉冠竖着发,站在树底下长身玉立,英姿挺拔。 萧九辞也是被人伺候着换上一身水蓝色的双鸟团襦裙,外面披上一件厚厚的水蓝毛边披袍,头上戴着水润的和田白玉头面。 她出来时,萧覃衍听到开门声正好回头。对上少女桃韵灼灼的目光,萧覃衍浅浅的勾了勾嘴角,立马快步向她走去。 小侯爷身后跟着侍女和秦嬷嬷向萧覃衍微微福身:“郎君。” 萧覃衍向秦嬷嬷颔首示意,然后向萧九辞伸去手臂。 萧九辞目光熙和的落到萧覃衍明媚英朗的脸上,嘴角带着艳人的笑抬起了手,轻轻的落到他的手臂上。 “侯爷请。”萧覃衍学着文人彬彬有礼说话温润的模样。 逗的萧九辞掩嘴一笑,一时之间也装了个窈窕淑女。 刚走两步,萧九辞就忍不住抬手甩袖,但又很快想起自己穿的是女子的襦裙,立马又将宽宽的袖子放下来,恢复了轻快小步。 不过两人都收起那不羁的笑意,萧九辞出了芳香苑就是一副正经的侯爵样。 再抬头看萧覃衍一眼,温声道:“走吧。” 跟着主子,南艾也换了一身短一些的桃红马面裙,上身穿着简单的夹袄,腰间别着让人看不出来的软剑。夹袄本就大了一个码,正好到腰,隐隐的遮着也让人看不太清。 今日萧九辞带着南艾和南予出门,先是去了前院。 等在门口的沈琉远远的望着两人带着一帮奴仆过来了,萧九辞顺手拉住了萧覃衍的手腕,上前恭顺的先给母亲请了安:“儿给母亲请安。” “阿衍给伯母请安。” 女儿与萧覃衍齐齐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请安宛如一对璧人。沈琉的眼眸瞬间就热了,连连说着:“好好好。” 和往年一样,苏嬷嬷拿出两个荷包,递给沈琉。 沈琉又给了萧九辞和萧覃衍,然后亲自就拉两个孩子起来。 进门之后,江氏坐在最上座,萧九辞也笑吟吟的带着萧覃衍给老太太磕头:“孙儿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安康。” “阿衍给老夫人请安,愿老夫人延年益寿。”萧覃衍跪在她身侧,有样学样的给江氏请安,说着吉祥的话。 江氏因早年劳作,一双手并不细腻,正要起身去拉萧九辞起来,“哎,哎!” “快起来,快起来。” 萧九辞立马先上前握住了她要起身的手:“祖母好生坐着便是,孙儿身子好着呢,拜拜老祖宗,活到九十九,有福气呢。” 瞬间,堂内笑声一片。 盛氏在一旁笑的欢,与沈常枫对视一眼:“这孩子嘴真甜。” 沈常枫抬手抚着胡须,见外孙女和那小子就要朝着自己这边磕头了,立马拿出两个很厚的荷包。 他依旧出手大方,给了两个人每人一个大大的荷包,萧九辞心下一喜,又拉着萧覃衍多给老两口磕了几个头,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别弄得头磕破了。”盛氏心疼着呢。 萧九辞甩袖,做无所谓的样子:“嗐!头都没磕响,怎会磕破。” 沈常枫指着她,玩笑道:“我就知道你不诚心!” 萧九辞恬着脸呵呵呵的笑:“怎么会呢。” “要不外祖父您再给两个大红封,我和阿衍再给您磕几个?”萧九辞双眼冒着金光,眼神都变得猥琐了向沈常枫靠去。 “去去去!”沈常枫故作恶心的推着她。“也不知你这年纪大了,怎脸皮还是像从前小的时候一样厚。” 萧九辞眉眼飞舞,接过萧覃衍递过来的荷包就塞到袖带里去:“嗐!脸皮这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我就喜欢务实的东西。真金白银的您只管投来,甭管多少我都要。” “嘿,你看看这姑娘。”说不过她,沈常枫就去找沈琉。 江氏坐在上面,端看着几人说笑,眼里也是开怀的笑意。 “也不知像了谁,怎这般无赖。”沈常枫无意中说了一句话,却勾起了江氏的回忆。 这话迷迷糊糊从前听人家说过,她记得清楚。 自家夫君带着聘礼上她家门求娶她时,别人也曾说过他脸皮自小就厚,一张嘴也甜。可后来她们夫妻也确实一生恩爱,直到发现自己的儿子被人抱错,夫君被那家人乱棍打死。 江氏独守着那冰冷的排位好几年,就算后来亲儿子建功立业,接她享福,她也没有从前那样快乐了。 这时候再次听到这样一句话,江氏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孙女明艳好看的脸出了一会儿神。 这张嘴生的像她祖父啊,也像她爹。 萧家祖传的一张上扬的笑唇,生在男子身上显多情,生在萧九辞脸上有一种带着孤傲的绝美感。 “老夫人,可以用早膳了。”江氏身边的大丫鬟柏叶上来请示。 “好。” “先去用早膳吧,吃完了去给你祖父和父亲上香。”江氏的目光落到萧覃衍的身上,很平静也很满意。 萧覃衍不卑不亢的点头,乖顺的跟着长辈们的后面,去了饭堂,掀袍坐在萧九辞身侧,安静的用膳。 第297章 钱华舫进宫面圣了 舜京皇宫。 宫俾们长队如流的跟随着管事们洒扫,抬着各种花瓶摆饰去长乐殿,这是午时要开宫宴的地方,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御膳房更是忙的挪不开脚,山珍海味,八珍玉食的都在处理当中了。有些点心都是从天没亮就开始做,力求精致美味。 红墙黄瓦的宫里,拥有最高皇权的金殿上,兵马大将军府的长公子钱华舫正在拜见皇帝。 “父亲镇守边疆,特允我回京与家中母亲妹妹过年。今先来拜见圣上,愿新的一年里,吾皇龙颜永驻,万寿无疆!” 一阵说辞哄得皇帝龙颜大悦,本就没什么大事,也没想为难这马上就要及冠的小子:“赐座。” 郑坤极有眼色,立马让人去搬椅子来。 皇帝一双明睿的眼睛看过去,已经猜到了钱华舫回京的目的,是为何而来。 “军饷一事,户部已上书,待这次年税收上来立马就派军饷。” 既然皇帝已经先开口了,钱华舫面露喜色,就拉扯着:“朝廷办事自有分寸,军饷一事不着急。左右都是皇上的臣子,自是不怕饿着的。” 这话就是在说,他们君臣之间关系好着呢,西疆也不会生出不臣之心。 “你父亲身体可还好?”来自皇帝客套的关心。 钱华舫低着头恭敬的回答:“父亲身体都好,只是……” 语气一顿,故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座上的天子,忙惭愧的低下头又道:“只是,惦记着宫里的姑母。华舫斗胆,想问问姑母身体可还好?” 这说的自然是冷宫里的前任贵妃钱玉芳了,忽然被提起这么一个人,皇帝脸上迟疑了几息时间,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 自己也不曾关注过冷宫的动向,钱玉芳是死是活,他自然是不清楚的。只是当着钱华舫的面可不能这样说,只能假惺惺的说:“她身体好着呢,你们也不必记挂。她做错了事情被罚入冷宫,可吃穿用度那边皇后娘娘也没有苛待过,都好着呢。” 这话说的就是,你们好好卖命,至于钱玉芳好不好的都由皇后说了算,所以你们就别想打太子的主意了。打太子的主意,让皇后不高兴了,那钱玉芳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话里有话,钱华舫不是自诩天资聪慧的人也大概是听出来了,当即心里就觉着皇帝就是个面热心冷的人渣。对于为自己生了皇三子的女人,说弃就弃了。 可当面他还是笑着回话:“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还起身跪下,叩谢皇恩:“皇上仁慈,华舫在此替姑母替钱家叩谢吾皇大恩。” “哎,不必如此,快起来。”皇帝假惺惺的摆手让郑坤去扶一把。 钱华舫跪着并未看见皇帝眼底那抹冷意,起身时只看见皇帝仁慈的假面。 “午时宫里开宴,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记得与你母亲一块来赴宴。”皇帝手头上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也不欲留钱华舫说话了。 “是,臣告退。”钱华舫是个识趣的人,既然已经提过钱玉芳,他就知道在后宫至少姑母的命是人看着的,不会轻易被人害了。 钱华舫还未出宫,就在宫墙柳树下遇见了坐着轿辇赶来的良怡。 良怡端坐在轿辇上,却未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钱华舫。除去抬轿辇的内侍,身后还跟了留个侍女。 钱华舫拱手行礼:“微臣拜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良怡有些激动:“表哥不必多礼。” 钱华舫生的如同正常武将一样皮肤有些黑,五官也只是看着端正,但胜在人长得高比较英挺。 他看向良怡的眼神中是有一丝爱慕之意的,反观良怡却目光淡淡,只是带些见到母家人的激动罢了。她早就接到了家里的消息,兵马大将军府的嫡长公子于今日天未亮就进了京。 良怡让人放下了轿辇,拉着钱华舫就去了一边的角落里。 “表哥,就是萧九辞那个贱人害我母妃至此!弟弟被接去了宜妃宫里,连本宫都不得探视。”说着,良怡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 钱华舫见她低泣,心中十分难受,双手安抚般的放在她肩上:“公主莫难过,我一定会护着你与三皇子,一定会让南川侯付出代价!” “她势大,是我们抵不过的。”良怡顺势靠进钱华舫怀里,低声细语的很是委屈。 见往日气性大的公主表妹被逼成了这样,钱华舫气焰瞬间爆发,咬牙切齿的对良怡承诺道:“不,她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良怡见事情已成,倒也不再多说了,抬头离了钱华舫的怀里,小声叮嘱着:“那表哥行事可要周全啊,万事小心。” 钱华舫轻拍良怡的肩,“嗯,你快些回宫吧。” 到底心里是有她的,不像她只顾着心机利用。 良怡喜悦露在面上,走了几步又装的依依不舍的回头看钱华舫。就这一眼,把钱华舫瞧得鬼迷心窍了一般。 见事能到这个成效,良怡也决绝的坐着轿辇走了。 留下钱华舫走在宫路上,心里一直在谋算着什么。 …… 南川侯府的家祠堂内。 萧九辞的祖籍在处州,但处州的祖宗牌位并没有移过来,因为当初族里与她的祖父关系并不好。所以至今为止,家祠里面也就摆了她祖父和父亲的排位,其他的不过也就是一本族谱罢了。 萧覃衍正式的在两位先祖面前上香跪拜,又经江氏之口证明了身份。除了未成亲,没正式登名上族谱以外,阖府上下都是成人他的身份的。 就连萧九辞本身也只是想试试的,谁知道几月前被母亲祖母这么一弄,大家都知道了。现在就连去世的祖父和父亲那边也打过照面了,以后想反悔都不行了。 母亲的态度,就好像只要她敢做对不起萧覃衍的事,她就是千古罪人,不肖子孙。 用沈琉的心里话来说:她女儿好像有一颗想给天下男子一个家的心,可也不能做个负心的人。嘴上说着试试,她看啊,就是想把人家阿衍吃干抹净了,最后又不想负责。 这就弄得萧九辞很头大,别的不说,可给父亲和祖父上香跪拜时,那也是虔诚的不能再虔诚了。 她也像个俗人一样,心里莫念着:祖父,父亲,你们在天之灵,可要多多保佑家里平安顺遂啊。 第298章 中午聊天 给家里已逝的长辈请过安了,江氏就招呼着大家往后面的主堂去了。 那里都备好了茶点,等人过去闲时聊天用的。这下午要进宫赴宴,中午便也是要吃的。只是先用些茶点,陪着祖母外祖母聊会儿天。 江氏年纪大了,也不喜出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寺里。而盛氏因着身份不够,也是不能进宫的。 如钦天监的说法,今天除夕确实是个大好的晴天,就算是微弱的阳光落到身上,那都是带了温度的。 萧九辞一身女子衣裙落座在长辈的中间,瞬间成为了宠儿。而萧覃衍话少,也就只能和沈常枫说上两句。 江氏拉着萧九辞的手,目光浑浊:“囡囡,祖母听说北疆的草原上有很多的牛和马,是真的吗?” 萧九辞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讲的极为认真:“是啊,祖母你都不知道呢,那里的马儿有些比我们大舜的马儿大多了,还有些小马驹和骡子一样大,可是却能日行千里,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说着,萧九辞还像个孩子一样比划起来,“而且那里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际,你只要站在那块土地上,心就像是打开了一样,遥远宽阔。那里的天也比舜京的天蓝多了,草原的一边是雪域,雪域无论四季都是大雪纷飞,铺天盖地的就是满世界的白,看不到出路,也触不到外面的天光,就像是个幻境,不管下都是雪都是不会化的。” “还有这样的地方啊。”盛氏听着都觉着惊奇。 沈琉却沉思起来:“阿衍这孩子是怎么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活下来的?” 这话问的萧九辞也语顿了,连着四个长辈都向萧覃衍看去。 萧覃衍却从容的回答道:“从我记事起,就跟着狼群一起长大。是狼王抚育我长大,小时候有些还在吃奶的小狼见到我还会欺负我,那时的我还不懂那是为何,后来才知道原是我与它们长得不一样。” “小时候,狼王总是会从别的狼嘴里多抢下一块肉,来给我吃。那时候习惯了吃生肉,也习惯了与狼为伍。听不懂外界的语言,只知道吃饱喝足守领地,没有阳光照进来,一直活的很昏暗。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一片白。” 萧覃衍是感念老狼王的,越说眸光越冷:“逐渐步入年迈的狼王的子嗣很多,多到数不清。直到去年,他的膝下又有母狼给它生了崽。我追逐着猎物,供养着它的晚年和它尚未长成的狼崽子。” “北塬的军队趁我不在,端了我生长的狼群。除了躲在深处的三只狼崽子还幸存着,就连狼王的死在了他们的长矛下。冰冷的长矛刺进无数狼儿们的身体,我甚至只能找到满地融于雪的血,它们的尸体都找不到去了哪?或许狼在这世上是凶狠的存在,但对于我而言,它们包容了我,养育了我,而我却不能为他们报仇实在无用。” 萧覃衍沮丧的低下了头,大家听着的人都觉得无比心惊。 还没消化,就又听他继续讲起他的故事:“在狼群偷摸打滚着长大,早已像狼一样生活。我有灵敏的嗅觉,异于常人的体力。我疯了似的嗅着气味追了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我亲眼看见他们的士兵剥了满地的狼皮,将狼王的头颅砍下插在长矛上向天地示威!” 萧覃衍眼底泛着幽冷的光,嘴上却平淡的讲述着似乎无关自己的事:“那天外面下着大雪,我第一次看见不一样的世界。我听不懂他们说话,但我看见他们在笑。他们嗜血的笑让我觉着人性才是这个世上最恶的鬼。” “我冲进了北塬的临时驻军地,单枪匹马的拿着他们的大刀,砍死了他们的主将,疯了一样砍着他们的士兵。不知杀了几十,可笑的是,他们自诩最英勇的勇士,只能杀戮只有獠牙的狼群,却奈何不了我。最后,我受了伤,被迫又被赶回了狼群,我甚至抢不回它们的尸首......” 听他越讲越冷的语气,萧九辞悄悄的打量了一下长辈们的表情,见大家神色都露着心疼,心里也稍稍的放下一些。可怕他再说下去会影响他的心情。 便下意识的打断:“行了,瞧你说的。别吓着你祖母和外祖母。”并立马将糕点递到他嘴边。 “哦。”萧覃衍有些委屈的应了一声,就张嘴吃下了那块递到嘴边的糕点。 江氏帮着打圆场:“是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都知道府里的小狼是你的小兄弟,你外祖父今年都让人给它也做了新衣裳呢。” 萧九辞有些惊奇,忙探头过去问沈常枫:“外祖父,是真的吗?您真给岚缨做衣裳了?” 沈常枫表情傲娇,摸着胡须洋洋得意的说道:“是啊,一身红衣夹袄呢,穿上来老气派了。我还特意给它打了兽甲,金光闪闪的穿上老威风了。” “它脖子上那块大金牌正面刻着它的名字,背面刻着南川二字,那玩意儿可是纯金的。为了它那狼脖子,足足花了我二十两金。戴在脖子上,别提那家伙多威风了。” “嘿!外祖父,你让人给它做了新衣裳,你怎没和我说呢?”萧九辞要上去搂小老头的脖子。 刚伸出手就被沈琉打掉了,“都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还粘着你外祖父?” 母亲一个眼神,萧九辞就不敢放肆了,撇撇嘴又被萧覃衍拉着坐好了:“侯爷,坐得有坐相。” “你们看看,这丫头还得让阿衍治她啊。”盛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点点这两人。 瞬间,堂内笑声不断,都是打趣萧九辞和萧覃衍的。 萧九辞羞愤的瞪了萧覃衍一眼,只怪他多嘴。可她哪能不知道这厮就是故意的。 萧覃衍也赔罪似的给萧九辞倒了一杯茶顺气:“侯爷大人有大量,可莫生气。” “哈哈哈!” 此举又惹的大家哄堂大笑,这下就是脸萧覃衍都低着头脸红起来了。 “好了好了,别笑他们两个了,不然该把孩子闹得下回不敢来了。”盛氏说完笑着抿一口茶,她是个很有分寸的妇人,不然也不能打下这偌大的家业了。 接着,萧九辞就不说话了,开始听长辈们聊天。 无非就是唠这家长那家短罢了,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 江氏大手一拍,忙叫人匆匆摆饭。 第299章 送手镯 随便用了几口饭,也算是吃饱了。 萧九辞便叫人备马车,带着萧覃衍回芳香苑去换衣裳。 回到屋里,萧九辞任由秦嬷嬷和南予给自己穿衣裳,系好衣带。明金色的双蟒袍穿在萧九辞身上,这不食人间烟火又贵气逼人的颜色。 扣上润玉的腰带,秦嬷嬷又解开了萧九辞一头乌发,给她重新梳了一个更复杂的发髻。簪上金玉半冠,半冠入发,两边还挂着一长一短的金链至肩上,短的那根尾部坠着一颗指尖那么大的珍珠。再又插上一根明玉簪子在发边才算结束。 萧九辞的芙蓉玉面上被南予细细的擦了些脂粉,嘴唇也抹了淡淡朱红口脂。明眸皓齿,清贵明艳。 出门时,萧九辞一如往常的快步流星,也没人敢说她半点不淑女。 院子里,萧覃衍已经在等她了。 他身材挺拔高大,宛如长成的少年郎站在院子里。这明金色的浅衣套在他身上,揉上了几分温润贵气的文臣卷气,可那浓眉大眼间的英挺还是十分俊美。 萧九辞来时,正好见萧青为萧覃衍披上明色大氅,那灰色的毛领围在颈间,更添少年英气俊朗。 萧覃衍见萧九辞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就快步跑来,脸上扬着淡淡的笑意,还有不易察觉的粉色:“给。” “这什么?”萧九辞拿着这绒面的精致小盒,不疑有他就要拆开看。 萧覃衍下意识的拦住:“等会到马车上看。” 萧九辞抬头看他有些微红的耳尖,心里一下就明了了。欣喜又揣着好奇的将袖子放下来遮住手,将那红色绒面木盒遮在了宽袖之下。 “那好吧。” 萧九辞率先走了,萧覃衍与随行的人跟在后面。 走到半路时,见他落到身后一些,萧九辞就会悄悄用余光看他。这时候萧覃衍就会走快一些,与她走到肩齐平。 直接出府,那里已经有三辆马车在等着了。 两辆马车布置奢华贵气些,最后面那辆普通许多。 沈琉已经身穿华服衣裙,与萧九辞也是同一色系的衣色,只不过是正黄色衣裙外面罩了一件明茶色的外袍。也是披着丹色的大氅,雪白的毛领衬的她容韵依旧。 “母亲。”萧九辞走只至跟前喊了她一声,萧覃衍也跟着行礼。 沈琉回眸看她们两个,指着两辆马车说:“阿辞你与阿衍坐一辆马车,我做中间那辆马车吧。” 为什么不让自己和她做一辆马车? 萧九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今日是萧覃衍第一次以南川侯未婚夫的身份进宫。 许是母亲怕他不适应吧,所以让自己和他同乘一辆马车。 萧覃衍站在一旁没说话,萧九辞就答应了:“好,一切都听母亲的。” 沈琉笑的温婉,萧九辞抬手亲自扶她上了第二辆马车。转头又让南艾和三个嬷嬷一起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侍卫们也都整装待发的站在各自的马前,萧九辞这才走到第一辆马车前。 萧覃衍还没上车,就等着她过来扶她上车:“你今日穿的衣裳长,不方便上马车,我扶你。” 萧九辞撑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心里戳破了他的借口:平常我穿的劲袍,你不是也会扶我吗?还找这种破借口。 没等她吐槽完呢,萧覃衍也立马钻进了马车。 见主子都坐好了,萧洵也上了马,身后跟着数十名侍卫。 “走吧。”听到马车里女子清丽的声音响起,一行人便出发了。 今天过年,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很多,好在路宽敞,并不影响马车的行驶。 南川侯府的马车走的不慢不快,也不会冲撞到百姓。萧九辞掀开一角车窗帘向外看去,今日的日头很温曦,但也还是有点风的。 “侯爷坐过来一点。”萧覃衍扯扯萧九辞的衣袖。 萧九辞闻声就贴过去坐的离他近了些,想起出门前他递给自己的锦盒,立马就手伸进袖子里掏呀掏。 萧覃衍注意到她手腕上绕了三圈用金丝穿的金珠手环,有大小顺序的金珠绕在手腕上显得她手很白很娇俏。 瞬间心里有点小小的紧张,也不知道自己送的,她会不会喜欢。 直到萧九辞拉开那条带子,萧覃衍安放在腿上的手都局促的抖着。 盒子一打开,躺在锦盒里的是一只花丝珐琅烤漆的金手镯,花丝编结成镯,珐琅相间点缀其上。手镯面有食指那么宽,圈口不大正好是萧九辞的尺寸。 萧九辞眸光微闪,对这种华而不炫,古韵其华的手镯也是比较喜欢的。心里瞬间滞了一下,不可置信又欣喜的问萧覃衍:“你送我的?” 萧覃衍看着她微红的面颊点点头:“我…我买的。” 其实那个镯面是他自己打的,花丝和后续抛光是手艺师傅做的。 萧九辞拿着金光闪闪的手镯仔细看了看,做工极为精细,应该不是他自己做的。看的仔细了发现手镯圈内还刻了字:“萧九辞要永远平安顺遂。” 萧九辞将这几个字念了出来,别人刻字都刻吉祥的祝福语,他刻自己平安顺遂是什么意思:“你为何刻这么个俗气的字?” 萧覃衍见她似乎急了,立马抢过手镯指给她看:“你看啊,人家说祝福别人一定要连名带姓的,不然神仙眼盲忘性大,会不灵的。” 萧九辞心里悄悄一喜,忙把手镯抢回来就要套在左手上:“你抢回去干嘛!” 轻声吼了萧覃衍一句,又睨了他一眼:“莫不是反悔了,想送给别人?” “哪有。”萧覃衍脸一红,低声辩驳。 萧九辞咬着嘴唇硬将手镯往手里套,可套的手背都红了都没套进去,当即又恼了:“我怎么戴不进去?” 又将套着手镯的手往萧覃衍面前一递:“你买小了?” 萧覃衍心疼的望着白嫩的手背明显的红了,思考了两息时间,立马拿出马车桌下放着的雪花膏给她抹在手背的关节处。 扣了一大坨抹开后,眼神极为专注的将萧九辞的手一捏一戴,手镯就滑上了手腕。:“我在那店里的时候,观察到那卖首饰的店小二是让人抹上这种润肤的膏,手镯就滑着戴进去了。” 萧九辞感觉面上热得很,忙缩回手自己将剩下的雪花膏抹匀。再抬手看那手镯,虽是花丝编结,可重量挺实的,上手倒是好看。 第300章 宫宴 萧覃衍打量着小侯爷的神色,心里忽然就放松了:“侯爷喜欢吗?” “嗯。”萧九辞垂着眸闷闷的应了他一声,羞赧的抬左手扭过头这看看那看看。 萧覃衍得了她确定的回应,心里也高兴的很。比当初得了战功小侯爷升他的军官还要高兴。 “侯爷喜欢就好。”萧覃衍抿着唇浅笑,像个纯情的憨子。 萧九辞低着头抬眼看他,见他不好意思了自己倒是大胆起来:“你上哪儿找的巧匠,能做出这精致的花样?” 萧覃衍把持着欲乎悸出的心绪,一双凤眸直愣的盯着前方,放在腿上的手,手心都拧出了汗,还故作镇静的回道:“我在书上看了这种手镯,觉着贵气好看。就重新画了新图样给巧匠,他说怕做坏了耽误功夫。但我听人说他手艺极好,是个心思细腻的巧匠,就日日盯着他逼着他给我做的。” 此话一出,萧九辞惊到了,头都不可置信的直过来盯着他看:“你逼着别人给你做这个?” “玉明阁那边还没有工匠给你做这个了?” 自己家里的铺子里巧匠多的是,还要逼着别人给做?这时候萧九辞还注意到这厮左手中指的指甲盖上有被门夹过的淤青。 可萧覃衍一句话就理直气壮的给萧九辞堵了回去:“玉明阁的玉器做的确实无可挑剔,可买那玉的我身价不够。” “侯爷就配最好的,家里宝玉满目,思来想去,我只能给侯爷打个金的。再说了,虽是金的那也得是最好的。家里的匠子打金技术未必就比外面的匠子好,我打听了好几日,对比了之后才找上门的,这个镯子精细,做了七八日呢。”萧覃衍心里苦啊,加上给那巧匠的工钱,这可是他全身的家当了。 本来是想给小侯爷编个自己做的手绳,再穿个上好的水玉平安扣。可想想还是配不上小侯爷的身份,怕她戴出去被人家笑话,就打了这么个手镯, 可他还是将那平安扣红绳编好了,现在就被他藏在了衣袖里,不好意思拿出来送给她。 萧九辞心里美滋滋的,藏在衣袖里的手一直摸着这手镯。忽然就听到旁边的少年音如磬竹的喊她:“侯爷” 萧九辞扭头定睛看过去,下意识的应着:“嗯?” 萧覃衍目光炽热的回望:“生辰快乐。” 萧九辞愣住了,心里好像被什么牵引着来到一个漩涡中,几经濒临沦陷。 “嗯。”心跳的很快,回过神来,萧九辞扭过头去,以为揣的很好,其实早已被萧覃衍看破。 萧覃衍收回目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直呼这样骄傲的别扭的小侯爷,真想把她藏起来。 萧九辞想起什么,将挂于腰间那对青白玉龙凤元宝玉佩给取了下来。母亲给她时是一对的,她将中间合上的纹路分开一分为二,递给萧覃衍:“送你了。” 本来是想着这小子也不止几时是他生辰,去年正好是今日捡的他,就当他和自己是同一天生辰罢了。今夜从宫里回来就打算将这个送他当生辰礼物的,看来提前送也不要紧,主要还是怕自己回家以后会忘记。 萧覃衍看着递到自己手上的玉佩就是一愣,这玉佩的意义所在,他自然是明白的。如今侯爷给了他,是不是就说明侯爷对自己也是和他对侯爷是一样的。 “谢侯爷。”萧覃衍将这东西接过来,都不敢相信这一刻是真实的。 萧九辞不自然的用余光瞥他:“快戴上吧。” “嗯。”萧覃衍低头将这大一点的龙纹玉佩挂在自己的腰上,嘴角的笑意像漪开的水花,满足的止不住高兴。 之后的半个时辰,两人沉默无言,都没有再聊什么。 萧覃衍心里高兴又满足,萧九辞心里从激动到慌张,慌张的是她好像真的很受用于萧覃衍对她好的手段。 她似乎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无所谓的对着外人说:“无所谓,都是取悦本候的手段罢了。” 一个人设想的心里路程是很长很麻乱的,到了后面,她也逐渐坦然。 喜欢一个人,好像……就是这样子的吧。迟钝当如萧九辞,似乎也意识到喜欢一个人是比战争来时还要让人心慌意乱的一件事。 南川侯府的马车刚到宫门口就排起了队,今日是除夕国宴,人也多,值守的御林军也检查的仔细。 待前面的马车入宫后,才轮到南川侯府。 萧洵骑在马上,拿下腰间的府牌,御林军快速看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萧洵。 再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侍卫,也没说什么,立马就放了行。 入宫后,饶有顺序的马车轮声落入耳中。 萧九辞靠在马车上假寐,坐的久了,倒是有些累了,不如骑马来的轻快。 索性坐不了多久,就要下来了。 宫里的路很宽,可各家官员携带女眷进宫时,马车也都是一条路直跟着前面的马车走的,不会出现马车横冲直撞,插来插去的现象。因为宫规森严,太子今日就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看着这边。 到了长乐宫长阶下,各家的马车按序听了下来。能到的这么晚的无非也就是朝里的权臣元老,官位四品一下的,基本上全都已经在殿上侯着了。 萧覃衍依旧先下马车,去扶萧九辞下来。秦嬷嬷和苏嬷嬷下车后,就立马去第二辆马车扶沈琉。 一下车就有人专门从台阶上跑下来,上前与萧九辞搭讪:“见过侯爷。”来人是朝中挂了个闲职的翰林院八品编修,萧九辞不认得,扫了他一眼没做理会。 正准备抬脚上台阶,那人又叫住了萧九辞:“侯爷,我是那个翰林大学士邱大人的外甥沈佳庆。您可能没见过我,但我一直仰慕您巾帼之才,妄想结交一番。” 沈琉眼里露着不悦,萧九辞嘴角勾着嘲然的冷笑,依旧没理他,扶上沈琉的手臂,径直走上了高台。 萧覃衍回头扫了那人一眼,眼神冷冽的如冰窖。偏那人不知死活的横着脖子打量着萧覃衍的脸,扭头就与别的新科进士说话:“不过是个赘婿,你瞧他那眼神,神气什么!听说不过是个侯爷身边的侍卫,过不了几个月被南川侯厌弃了,还不是个下贱玩意儿!”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也就正好被周围的那几个人听见。可吓人的是沈佳庆话音一落,萧九辞冷不丁的回头扫了他一眼。 目光如刚刚他嘴里下贱的侍卫一样,冷冽如冰。 第301章 枪打出头鸟 今日人多,宴席都得排到殿外的堂上,低于五品官的官员就得坐在外面了。 登了高台,好多人已经落座。皇帝与皇后都还没到场,距离开席也还有好一会儿的时间。好些官员聚在一起谈笑,见萧九辞到场,身边还跟着一个英挺俊美的少年郎,顾不得惊艳,都纷纷见礼:“见过侯爷。” “见过王妃。” 萧九辞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沈琉也不欲多做纠缠,就先带着苏嬷嬷跟着宫俾进去落座了。 马车坐久了,萧九辞想在外面站一会儿透透气,萧覃衍鹤立鸡群的陪着她。旁边有些胆子大的纷纷直勾勾的打量了萧覃衍,甚至有些耐不住八卦的上来与萧九辞攀谈:“这位是小侯爷家中的郎婿吗?” 萧九辞不耐的点头,不欲与那人多说什么。 反倒是不远处的那个御史台的林侍郎对着萧覃衍横挑鼻子竖挑眼,冷嘲热讽的:“本朝民风开放,可这宫宴是国庆大宴,一个身份不详的赘婿不该到此吧?” 众人沉默,这话也是能当着这位主子的面说的?也就御史台的人这么上赶着找死了。 萧覃衍一身锦袍,站得笔直,依旧如松玉立。不等萧九辞开口,他便回怼:“何为身份不详?” “我乃南冀军正六品左郎将,一功一绩自有军籍上记载。这位大人区区几句话是看不起我等身份?还是想用这言语几何,抹去我的功绩?若我是那等不受言辱的人,岂不是要被你说断了脊梁骨。” 林侍郎也没想到眼前看着尚年少的少年郎竟已是六品的左郎将,传闻之中说他不过是南川侯身边的一个侍卫,怎会反差如此大?可就算如此,那也还是个赘婿,就是让人看不起! “何事如此喧哗?”一道极具威仪的声音落下,正明黄色的袍子翻飞到场,原是太子。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太子温润的脸上肃穆着:“不必多礼。” “本宫刚刚也听了两句,林侍郎似乎对萧郎君成见颇大?”太子冷眼看去,有些不悦。 林侍郎被萧覃衍怼的恼羞成怒,正心中有怒,眼看着小侯爷的目光越来越冷,太子也有偏帮之意,当即就有些退缩,对着太子拱手道:“谈不上成见,不过是觉着自古赘婿的身份难当大雅之堂罢了,这才出言无状。” 太子负手而立,走几步至石栏前向下俯瞰而视:“林侍郎位居御史台多年,言行举止学识修养差了吕大人不止一星半点。” “鹤长凫短,鼠目寸光,有辱官风!” 此刻,太子温润的声音打在了在场的官员耳朵上,不止林侍郎一个人变了脸色,忙跪下请罪:“臣出言无状,望太子殿下恕罪。” 说着,又哆哆嗦嗦的朝着萧覃衍的方向一拜:“有事冒犯,望郎君与侯爷莫放在心上。” 萧覃衍不以为意的偏偏身子,站到了萧九辞身后。 太子转身过来,看见萧九辞向林侍郎走了一步,清冷如水的声音却总是威耳三:“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铄金君子宽。” “林侍郎做了这出头的鸟,可想过日后?”萧九辞的话让林侍郎当头震醒。 萧九辞衣袖微挽,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轻轻的拿手凌空点他:“本候不如将话放在这里,萧覃衍乃我南川侯府的府君,他的身份也不会比你们低一等。你怎敢当本候的面辱他?倒是胆大。” 目光又扫过四周,被少女的目光触及,不少人打了个寒颤。 “你该谢过太子殿下,否则你以为今夜出了这宫门,细想想你的舌头能不能保得住!” 少女做派乖戾,惹得诸君沉默不敢言。 林侍郎跪着的身子倏然惊恐的抬头,眼中仍有不服:“竖子怎敢!” 既然已经扯破了皮,林侍郎也不怕再多得罪萧九辞了。 萧九辞回头,杀意四溢的眸子射过来:“你且看本候敢不敢!” 说着,萧九辞甩袖带着萧覃衍进了殿。 侯爵威仪显在一豆蔻年华的女子身上,有人惊艳有人不敢妄视,也有人满腹嫉妒,目光不甘。 等萧九辞走后,太子也走了。有人去扶腿软的林侍郎,劝慰着:“你说你惹她做什么?” 林侍郎瘫坐在地,一时之间颜面扫地。被太子这样训斥,这下晋升怕也是无望了。本来他只是想贬低萧覃衍来捧高萧九辞罢了,谁知那桀骜不驯的小侯爷竟对一个左郎将天独厚的宠信。 如今弄巧成拙了,该如何是好。 为着脸面,林侍郎站起身子,嘀嘀的咒骂了一声,没多久就又恢复了以往自命清高的样子。 殿内的御史大夫吕棣农最为一个旁观者,也是看不起林侍郎这种行为。他正直一生,走到如今正三品御史大夫的位置对着萧九辞都得客客气气的。林侍郎跑去触这眉头,也是蹊跷。 随后,吕棣农的目光又向高台下侧的位置看去,小侯爷身边坐着的那个少年换了身衣服,清贵英气,俊美如玉。当初在北疆,他也算是看着这少年郎一路成长起来的。那时候小侯爷就待他好,现如今选了他当郎婿倒是一桩良缘。 这个少年郎武功造诣极好,入了南川侯府,什么都与南川侯挂了勾,也是只能做小侯爷的陪衬了,前程什么的只能算是缥缈了。不过吕棣农认为,两人很是般配。 吕大人低头笑着,身边的夫人看见他笑,就问:“大人在看什么?” “夫人以为南川侯与那萧郎君如何?” 吕夫人目光也向高台上看去,入眼就是两个生的极好的男女坐在一起,少年朝气,看向对方的眼中都带着盈盈笑意。 “自是十分登对。” “那夫人以为萧郎君的身份如何?” 吕夫人再抬头看去,只挑自己知道的讲:“大人去岁跟随南川侯出征,大抵是见过那位萧郎君的吧。既是见过,那肯定是了解的。妾身若是讲的不对,大人可不能生气?” “夫人只管说来。”吕大人眼里含笑,平静的坐着。 吕夫人张口就道:“妾身听说那位萧郎君只是侯爷身边的一个侍卫,还听说这位萧郎君武艺超群,是个爱慕侯爷的布衣平民。可今日一见,妾身只见到这萧郎君气度非凡,长相俊美,年纪尚小,可身量却拔高。瞧着与小侯爷很是般配。” “小侯爷性子暴躁,但看着待他倒是好,想必这萧郎君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再者,小侯爷乃将星临世,她去岁驰骋疆场,能与她一起从战场上全身而退的,又怎会是平凡之人。” 第302章 比将门之子都生的英气 吕大人笑了,自己果然是娶了个贤妻啊:“夫人先用些点心,为夫去与小侯爷打个照面。” 语毕,吕棣农朝着靠前的高台走去,拱手微微一礼:“还未祝贺侯爷觅得如意郎君。” 见是吕棣农,萧九辞也是好脾气的起身对着他颔首。萧覃衍也回了他一个拱手礼:“吕大人。” “萧郎君风采依旧,越发少年朝气了。”不管他身份上如何,吕棣农是真心欣赏萧覃衍这个人。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贯金殿。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殿之上,百官命妇央央的跪了一片,却独独只有一女郎君神女英姿的站在那里。萧九辞享有不跪君王之权,也不想委屈了自己这一副膝盖,便依照惯例给高台上坐着的帝后行了个鞠礼。 如此荣宠,权倾朝野,也就独她一人。 皇帝与薛皇后携手,望着那鹤立鸡群的明媚少女,也没说什么就摆手:“诸爱卿平身。” “谢皇上。” 随后,皇后美目聚在萧九辞身侧那个少年身上:“南川侯身边站着的,可是萧家的郎婿?” 沈琉朝着薛皇后福礼:“回娘娘的话,正是。” 薛皇后端庄的拂了腰身坐在皇帝身边的金座上,“本宫与皇上好奇了几月,原是他呀。确实生了个好相貌,是个有福之人。” 又与皇帝相视一眼,皇帝也说:“放眼各个将军府,也没他生的这样英气阳刚了。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萧九辞只听着话里有话,一眼看去薛皇后那烈焰红唇的,笑的都快僵了,便笑道:“阿衍,来谢过皇上夸奖。” 萧覃衍端端正正的上前一步,走到中间给帝后拱手鞠躬:“谢皇上皇后娘娘谬赞。” 皇帝龙颜大悦,赐了萧覃衍一柄玉如意。这玉如意的含义,众人看在眼里,且心照不宣。 帝后的意思很明显,亲赐玉如意,就如同下旨赐婚,不得他人置喙。 萧覃衍双手坦然接过,退回萧九辞身侧后。 萧九辞落座后,目光向太子那边投去。 这玉如意,想必全是太子的意思了。再看皇帝,除了眼神有些混沌,倒也算得上清醒。 “开宴吧。” 皇上开口,乐声响起,舞姬扭着腰团团而入。还没到开餐的点,就先喝茶品点。 臣子们举杯相庆,赏舞品茶。 今日后宫妃嫔也来了不少,宜妃带着四皇子和三皇子坐在薛皇后的下首。触及到一道明晃晃的目光,原来容嫔也来了。 容嫔位份低,本来是没资格出席的,奈何肚子争气有了种,这才破例让她出来。这会儿她坐在萧九辞对侧,目光直勾勾的时不时盯着萧九辞的脸看。 萧九辞冷眸轻描淡写的一扫,让她打了个寒颤,畏缩缩的收回了那不安分的眼睛。 夏嫔没来真是可惜,萧九辞还想看看她近日的状态,过得舒坦不舒坦。 “侯爷。”萧覃衍用木夹给萧九辞夹了块芙蓉糕。 萧九辞收回目光,直接拿手捻起来放嘴里。白白的糕粉沾到唇上,倒显娇俏。 “倒是甜糯。”萧九辞舔舔嘴唇,今日擦了口脂在萧覃衍面前有些不自在,怕沾了颜色在吃食上,让他看见了尴尬。 金光打到萧九辞脸上,萧覃衍侧目看去,她面若桃花,柳夭桃艳,明媚好看。 除去能力与家世,萧九辞就这一张令人心动的脸,都能令无数郎君折了腰。只不过是被年纪和名声给耽误了。 沈琉看这身边的两个孩子相处的很融洽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的,女儿对阿衍是有那个意思的。 一时心情大好,看歌舞时也更开心了些。 一个时辰后,舞姬退下。撤下点心和茶具,开始上膳食了。屏风后面,又弹奏起清远雅意的小曲。 美酒一上来,又上了几个爽口的小菜,这时候重头菜来了。 “今日是今年的最后一日,本宫派人上皇家猎场猎了几头新鲜的鹿。特来现烤,以供大家品尝。”薛皇后抬手示意大家看向门口。 “谢皇后娘娘!”诸臣齐声道谢。 外面推了好几个自带烤轮的大轮车进来,中间的铁串上串着一整头杀好的鹿。烤肉的御厨站在里面拿到短刀削全鹿肉,外面一层被烤熟的肉被削下来,露出里面点点猩红的生肉,鹿肉瞬间肉香四溢。 大家扬着头去看那御厨手法利落的撒上调味的粉末,然后摆盘。婢女先上了帝后和太子的桌上,再是两位亲王。 朝臣上,自是南川侯府预先上这道菜,旁人都排在了后面。 望着眼前这一大盘鹿肉,萧九辞淡然一笑,分出来一份递到了母亲那里,剩下的直接推到了萧覃衍面前。又轻声提醒道::“这东西补气补阳,你要少用些,不然晚上睡不着。” 萧九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显的打趣让萧覃衍热血沸腾全升到了脸上。 萧覃衍先给萧九辞夹了两块:“自是滋补之物,合该侯爷先吃。” 萧九辞见他小气的样子,也就笑笑,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两块。 萧覃衍也吃了两三块,尝个味道罢了。他感觉自己真不需要吃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宴席上,萧九辞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晏阳郡主那边。这思了春的小女郎还真是不一样啊,那眼睛就像钉在了虎威大将军府的那个四公子身上。 萧九辞看了半天,见他们二人眉来眼去的实在想笑。 嘴角憋的很了,忍不住偷笑了几声。正好喝了几杯酒,热得慌,便想起身出去透透气。 “热的很,本候去透透气。”萧九辞起身往外走。 见状,萧覃衍也放下筷子与沈琉说了一声,便跟着萧九辞去了。 出了金殿,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星野滚滚,冷风吹的萧九辞宽袖猎猎,大有仙人之姿。 萧九辞大口大口的呼着外面的空气,酒劲上了脸,烧的烫红烫红的,像多抹了胭脂的女郎君,千娇百媚的。 “出来吹风,也不知披上大氅。”萧覃衍贴心的从身后为她披上衣裳。 第303章 我亦可以入赘 萧九辞回过身,背靠在石栏上笑着看他,美目眼睑微红,有些妩媚。 “你出来作甚?” 不远处外面大堂还摆着宴席,时不时有人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可萧九辞并不在意这些,就倚着身子,歪头看萧覃衍。 萧覃衍星目闪着回望着眼前这张耀眼明媚的脸,心打落了一拍,真诚道:“怕别人把你拐走了,所以跟来看看。” 两人靠的很近,萧九辞抬头盯着他,眼中的暧昧加深:“谁敢拐我?” “小侯爷与萧郎君的感情真好,羡煞旁人。”一道男子慵懒清朗的声音从里面的转角处传来。 萧九辞望着萧覃衍的眸中敛去淡淡暧昧之意,脸上依旧勾着摄人心魄的笑,可眼神却变的淡漠。 萧覃衍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剑眉星目,五官英俊,皮肤比古铜色稍微白些,身材挺拔,十七八岁上下,穿着竹青色长袍的男子。 虎威大将军的次孙王缔束着冠发,走路威武风流,上前给萧九辞拱手一礼:“见过侯爷。” 萧九辞见到他倒是笑了一声:“原是王小将军。” 王缔站直身子后,那双眼睛就一直在打量萧覃衍。审视的目光让萧覃衍心里不太舒服,有些忌惮。 出于礼貌,萧覃衍先对他微微点头,称呼一声:“王小将军好。” 王缔神色平常却带着一丝丝的莫意,明面上也颔首道:“萧郎君好。” 萧九辞直觉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看看王缔这明里暗里的眼神,心里有点微妙。 “我与叔父回京不久,就听说侯爷的亲事定下来了。本还想入府叨扰王妃的,却没了理由。”王缔的眼睛转向萧九辞,眼神很灼人。 萧九辞不以为意的看向别处,轻笑着:“小将军正经上门拜访,还需找个理由?” 萧九辞因喝了一点酒,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让人看了更加心恍神移。眼见着鬓间有缕碎发落下,萧覃衍抬手将她那缕发丝别在耳后。 想起两年前,面前的女子还年幼时恣意打马游街的精湛马术,王缔心中泛起酸楚:“不知侯爷为何让人放粮给我东南郡?” 萧九辞舔舔嘴唇,眼眸微眯的转过身子背对着王缔:“我们是同僚,互帮互助罢了。” 王缔不死心的看着萧覃衍,又问萧九辞道:“侯爷喜欢什么类型的郎君?” 萧九辞不明所以的又回过身,拉过萧覃衍对王缔说:“本候的未婚夫婿就站在旁边,你问本候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你没事儿吧? 殿内走出来一蓝灰束腰长袍的魁梧男子,拉过神情失落的王缔就向萧九辞赔罪:“侯爷莫怪,他今日喝多了。” 萧覃衍感到有些好笑,这人是个什么意思,今日宫宴,想当圣上的面抢亲? 萧九辞也没计较太多,反倒是王缔甩开自家二叔的手,大着胆子就对萧九辞说:“我前几日就想上门了,可一直觉着自己差个身份。今日当着圣颜,我想问侯爷一句,若侯爷喜欢英气高大的男子,为何侯爷不考虑考虑我?” 萧九辞神色一愣,看了看萧覃衍。两息过后,眉眼轻佻一笑,提醒他一句:“小将军可是魔愣了?本候是招婿,可不是下嫁。” 王缔梗着脖子:“我知道,若侯爷愿意,我……我亦可以入赘侯府!” 这话一出,王守家着急了,伸手拧了王缔的腰。 这话声音有些大了,不止殿外的人看过来,就连殿内的人也在探头探脑的望着这边。 萧覃衍拉过笑的干巴巴的萧九辞,自己上前一步挡住王缔炙热的视线:“将军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可不好。” 王缔没个正行的头一瞥,不屑的冷哼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覃衍眸中烈火中烧,可面上还是隐忍着:“我确实不算什么,可我是侯爷的未婚郎婿。” “又不是已成婚。” “可你连边都没搭上,而且我家侯爷喜欢皮肤白的郎君。”萧覃衍继续刺激他。 “你!”王缔是个武将,气的干瞪眼说不出反驳的话。 “行了,小将军不必将心放在我南川侯府了。本候的婚事已经定下,断不会因你做出改变。”萧九辞有些恼怒,打断两人的争辩,拉着萧覃衍就要回殿内。 王缔被王守家拉着,还踱步上前追着萧九辞喊道:“我钦慕侯爷已有两三年,去年听说侯爷退婚,就欲回京求娶。只奈何侯爷战胜回京时,我东南郡又海寇频侵,这才耽误了,这年匆匆回京,我就是冲着侯爷来的,可又听闻侯爷定了亲。” 萧九辞听了脚步一顿,王缔接着说道:“他只不过是生的好看些,其他的又有什么拿的出手?值得你这样喜欢?” 面对这样的质问,萧九辞被萧覃衍拉着手,心里有点不舒服,再回头去看他,认真回答道:“他确实没有小将军这样好的家世,可他在本候眼里,就是什么都拿得出手!” 说完,萧覃衍就拉着萧九辞走了。 留下王缔不知所措的呆滞在原地望着萧九辞的背影伤心欲绝,大家私底下的指指点点,像大大小小的雨点落到他身上。 王守家着急的不行,觉得很丢脸,可又没有办法:“快回去坐好,别再生事了。” 本来家里就不同意他和南川侯的事情,这下好了还是个单相思。 这小子非要回京找媳妇的时候,王守家就知道他完蛋了。自从舜京传来南川侯再订婚的消息,他就疯了似的要回京。 现在还扬言要入赘南川侯府,王守家觉得自己也完蛋了。回东南郡后,一家子都会把他骂死。 萧九辞一脸阴沉的回到座位,太子和顺安王爷又来与她举杯。没办法只能先收起自己的脾气,与两人谈笑着喝了一杯。 再是右相携子来给萧覃衍敬酒,萧覃衍也没冷着脸,就淡淡的接了。右相和苏徵又对着萧覃衍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千恩万谢的看着萧九辞,什么话都放在了眼神里面。 右相也知道这里人多,自然不能多说。还是真诚的说着祝贺萧覃衍觅的佳人,又对着萧九辞说了几句两人好好相处的话。 其他也没发生什么了。 第304章 带着大夫去找场子 夜早就深了,萧九辞也待不住了。 听着周围的人对着这美好江山谈笑风生,萧九辞听着也没意思,这么晚了,还不如回去陪着家里的老人。 当即便给了萧覃衍一个眼神,萧覃衍会意便睡倒在桌上装醉,起身向皇帝皇后告辞:“皇上,臣家中家眷不胜酒力,这便要斗胆请示要回府了。” 皇帝与太子相谈甚欢,也没空注意萧九辞,便摆手:“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路上慢些。” “是。” “那臣便告退了?” “嗯。” 萧九辞得了肯首,回头就给了萧洵一个眼神。 萧洵扶起倒在桌上的萧覃衍,等沈琉被苏嬷嬷扶着起身,萧九辞一行人就从金殿上退了出去。 不少眼睛落在步态稳健,袖风猎猎的萧九辞身上,如此英姿,确实无人能配得起。 贵女们羡慕萧九辞权势滔天,来去自由。只不过是一边不承认一边又私底下看不上她罢了。 直到坐上马车,萧覃衍还装模装样的将脑袋靠在萧九辞的肩上,萧九辞也不理会他。 片刻之后,见萧覃衍还没有要坐起身子的样子,萧九辞装不住了,无奈的推推他:“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萧覃衍装傻充愣的抬头:“啊?” “我以为侯爷叫我装到家呢。” “靠的我都肩酸了,你那脑袋怎怎么沉。”萧九辞娇嗔一句。又翻了个白眼,看他生的好看,不与他计较。 萧覃衍笑的谄媚,忙侧过身子要帮她捏肩:“那我给侯爷捏捏肩。” 萧九辞偏头低头一看,萧覃衍细长的手指落在自己肩上,力度正好,正好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睡会儿。 果然脸长得好看的人,连手指头都长得好看。找个好看的人当夫婿,可太方便了,至少心情不好或者吵架的时候,看到这张脸,可以赏心悦目一些。 萧覃衍身上暖烘烘的,靠着靠着萧九辞就睡了过去。 萧覃衍静静的揽着她在怀里,如获至宝,心里很是满足。 马车驶出宫门不久,夜色已深,今日又是除夕,店铺都关门了,街上四下无人,都冷清的很。 马车在第二条街的拐弯处,风声中混着着一丝屋檐上的瓦动声。萧覃衍机敏的耳尖一动,平静的眸中显出一抹敏锐的厉色。 怀里的小侯爷也动了一下,明眸瞬间睁开。明显,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支利箭从两边街坊的屋顶上直面射过来:“咻!” 萧洵迅速拔剑挡掉,“有刺客!” 随行的侍卫人高马大的拔出腰间的剑,围上三辆马车,时刻警戒着。 “侯爷坐着,我去看看。” 说着,萧覃衍从马车里拿长刀出来横在身前,颀长的身姿站在最前面的马车辕上,肃杀之气显于刀尖。 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送死! 明月高挂,长夜之下,数几十名黑衣刺客拎着刀从两排屋檐上一跃而下,步步如风,踏在屋瓦之上。 这帮刺客对上南川侯府,话不多,出手就冲着马车里的人去。 “杀了南川侯!” 刺客冲上来时,道道刀光对上萧覃衍冰冷的眸光,他手上的长刀瞬间就劈了出去:“真是找死!” 长刀在萧覃衍手里运如破竹,一刺一扫如水浪狂涛,劈腰杀人猛虎破囚笼。 几人围剿萧覃衍,也没讨到半点好处。萧覃衍身形凌空翻避过几人齐刺来的刀,落地时反手一握手里转着的刀,对着刺客的脖颈就是一划。 血喷涌而出,刺红了萧覃衍的眼,却未沾染衣袍半滴。 对方人数是他们的五倍之多,可对于萧覃衍他们来说,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解决。 这片地上横尸满地,污血流淌,尸相可怖。 萧覃衍嘴角淡漠,却勾着邪佞的冷笑,握着的刀还在往下滴着刺客的血。 “去叫御林军来处理。” “是。”萧洵倒握剑于身前,对萧覃衍拱手一礼,便退下了。 萧覃衍眸子很冷,将刀放在帕子上擦干净血,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 幸好没脏,不然侯爷该嫌弃他了。 马车染了血,队伍中有侍卫受了伤,萧青也不例外。沈琉让秦嬷嬷她们和自己挤一辆马车,让伤的重的侍卫坐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先歇一会,等回府找秦韶治伤。 继续打道回府。 马车里,萧九辞紧紧抿着唇,未发一语。 许久,萧九辞开口道:“今夜之事,你觉得是谁出的手?” “不是死士,刺客面罩之下,皆是一张有面皮黝黑干裂,细看颧骨都发红的面颊,应是常年生活在西部地区的。”萧覃衍若无其事的说着,神情很平静。 是的,西疆那边环境恶劣,昼夜温差大,站在那边的高山上会有窒息的感觉,长此以往,百姓的脸晒得黑颧骨却干裂般的红。 不似北疆的百姓,因着冬日长,大部分百姓都捂的白。东南郡靠海,冬日里太阳都大的很,百姓们脸上就是纯属的古铜色。 萧九辞冷着脸:“刚刚我就在想这舜京平静了这么久,怎这个时候有人急吼吼的朝我们动手。应是近日才回京的人,来寻仇了。” 冷着脸轻蔑的笑了笑:“果然,真是钱家。” “和御林军打好招呼,让人运着这些尸体上兵马大将军府。明日,我会亲自上门讨一个公道。” “好。”萧覃衍应着,又安慰似的伸手去拉萧九辞的手,冬日里,她的手总是凉凉的。 他的手热乎乎的,握的萧九辞心里暖暖的。 朝着他笑了笑,在他面前,她总是绷不住的。 到了府上,已经深夜。家里老人家等的也久了,熬不住陪年轻人这样守了,萧九辞回家去看过了他们,也就都睡下了。 萧九辞本想今夜除夕守夜的时候,弄点小酒吃食与侍女们一块玩耍的,也都没了兴致。 府里的人受了伤,南初去帮萧青包扎了腰间的刀伤。南苏和南予也被秦韶喊去帮忙了,院子里除了两个小厮和南艾守着,就是萧覃衍陪着萧九辞坐在夜下。 萧覃衍浅笑着凝眸望她:“侯爷在宫里可吃饱了?” “没吃饱,那宫里的吃食没我们府里厨娘做得好。”萧九辞靠在摇摇椅上,抬头望月。 “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明日你带百号人抄家伙去砸了兵马大将军府,务必让他们的人见血。” 萧九辞目光幽冷,萧覃衍剑眉轻佻:“怎么个见血法?” 萧九辞扭头扫他一眼:“你收敛一点就好,别将人弄死了。” “带着大夫去,别让人家觉着我们是蛮人。” “好。” 带大夫去找场子,该打打该医医,侯爷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胸襟。 守礼啊。 萧覃衍心下狂笑,面上也憋不住了,拿了点小酒就喝了起来:“侯爷也来点?” “好。” 第305章 砸了兵马大将军府 本来从宫里回来,两人就喝了个微醺,酒醒的差不多了。回来又喝了个醉,闹到了子夜一刻。 萧覃衍抱着萧九辞回了屋,南艾去打了热水。他亲自给她解衣宽带,洗去了脸上的脂粉,又为她擦了手洗了脚。 南苏她们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忙上前去不好意思的说:“姑爷,这…这不合规矩。还是我来吧,你去歇着吧。” 怎么能让一个他一个男人给侯爷洗脚呢,传出去别人都会笑话他的。 萧覃衍却不以为然:“无事,都洗完了。” 说着,又拿起帕子把萧九辞的玉足擦干,小心翼翼的放到被子里去。 南苏愧疚的脸红:“都怪我没早些回来。” “姑爷在外面,可千万不能说在家给侯爷洗过脚,会……会被别人笑话的。”南苏怕萧覃衍不懂这些,还提醒了他。 萧覃衍满眼都是萧九辞,丝毫不在意,给她洗个脚又有什么的。 “你们不说,谁知道我给小侯爷洗脚。再说了,丈夫给妻子洗个脚又怎么了?这世上的人总是喜欢多管闲事,女子是用来疼的,可不是娶回来操劳的。” 听着这话,南苏有些眼热,为侯爷感到高兴,定了个这样好的夫婿。 这世上的男子总是自觉比女子高贵,不齿为女子做这做那的,却又要求女子三从四德。恐女子有才压他们一头,便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处处打压,处处压迫。 萧覃衍初感受到这样的世界,便替女子不值。反正他是要对小侯爷好一辈子的,管其他人怎么说呢。 “夜里辛苦你看着侯爷,明日我还有事就先回了。” “是。” 萧覃衍转身出去了。 这种情况,他不适合彻夜守着她,于她名声不好。 大年初一清晨,由于萧九辞还没睡醒,萧覃衍一大早就和萧洵点了百来个侍卫准备出门。 “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啊。”沈琉跟着萧覃衍走出了内院。 “好,夫人回去吧。”萧覃衍向沈琉摆摆手。 沈琉见萧覃衍赶不上早膳了,就让厨房在中午整备一大桌子饭菜。 萧覃衍背上背着重剑和萧洵骑在马上,带着百号侍卫拉着三个货车厢往兵马大将军府的方向赶。 一路上,有百姓注目避让,大家心里都好奇呢。这正月初一一大早,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马上他们就知道了,萧覃衍带着这一大帮人先上医馆里拉了三个大夫,然后往兵马大将军府砸门去了。 到了门口,一帮人就往三个大车厢里抄棍棒,来势汹汹先是打了人家的看门小厮。再在大家驻足看戏的时候贴了个红纸大告示,萧洵还高兴的念了出来:“大家来看一看啊!” “昨日夜里,半百名刺客在夜里突袭了我们南川侯爷出宫的马车,至我们侯爷受伤,主母收到惊吓卧病在床。经御林军和京兆伊查案得知,是兵马大将军府派人刺杀我们侯爷。” “今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们南川侯府就是来寻仇的。无关人等速速离去,误伤不包治啊。” 话音刚落,萧覃衍就带着人来势汹汹的冲进了兵马大将军府。 门房吓得落荒而逃,已经冲进去喊救兵了。 等钱华舫召集全府人马出来,外院已经被打砸的差不多了。为首的萧覃衍就坐在大堂里听着这惊人的动静,悠闲地喝茶。 女儿家都躲在内院里不敢出来,外院已经闹的人仰马翻,就连小池塘都仰着被干倒的人。刘氏赶过来看到这样瓷器碎了一地的废墟模样,气的就胸口都喘不过来了,马上要晕的样子。 萧覃衍故作姿态的赶紧站起来,纨绔十足的踢了躲在角落里的年轻大夫一眼:“来来来,快给这位夫人看看,别有什么毛病讹我!” “躲在这里做什么!”被萧覃衍一吼,大夫吓得一哆嗦,忙要去请刘氏坐下把个脉。 他没见过这个阵仗啊,这…这谁家干仗还自带大夫给对方看病啊? “你……你们!”还带着大夫来气人,刘氏气若游丝的喊着,这回感觉自己是真要气晕了。 听着四周噼噼啪啪的打砸声,萧覃衍心情很好,嘿嘿的一笑:“动作快点!” “给爷砸!砸的越干净越好!” 巡视着四周,一锦衣模样的小公子捡起地上的刀就跑来要砍萧覃衍。 被萧洵一脚踹翻在地后倒地不起,萧覃衍舔舔嘴唇,忽而狂狷笑起:“身量长齐了嘛!” 翻了个白眼都是好看的:“就敢出来杀人?” 又摆手招来一大夫:“给这庶子看看,别让我们阿洵踹坏了!” 萧洵看着萧覃衍这个得意轻狂的模样,失声笑了笑。果然是跟在侯爷身边的人,再怎么不苟言笑的都要被带歪了。 钱华舫的人一来,推开那大夫就拉着钱守往回退,钱守吃痛呼着:“兄长。” “他这……蛮人!” 萧覃衍看那小子要哭了,又和身边的人打趣起来:“真是没种!”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不止。 气的钱华舫气血翻涌,再看府里侍卫皆倒地不起,有的已经见了红晕过去了。偏有两个大夫模样还在给人包扎,真是气死人了! “你真是威风啊!” “你,你如此不将我兵马大将军府放在眼里!不怕圣上怪罪嘛!” “关我何事?谁叫你作孽?”萧覃衍平静又带着冷笑的一句话,激怒了钱华舫,提剑就要杀了萧覃衍的样子。 萧洵要出手被萧覃衍拦住,只见他又恢复了以往冷漠的样子。见到钱华舫时,眸子里带着怒火。 此等恶徒,自然要让他亲自动手的!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地上踢起的长棍,摆出就像是在家中练枪时的样子。 几招下来,萧覃衍一棍直击打落钱华舫的佩剑,迅速反手又是一棍直打胸口,将人打飞出去十步远。 钱华舫摔落在地,捂着胸口里感觉要震碎的五脏六腑,喷出一口鲜血! 这人……怎力如此之大。 “大哥!”另一个庶子钱琅要扑上去救钱华舫,被萧覃衍一棍吓晕了过去。 萧覃衍嗤笑一声,简直不堪重用! 不等别人再说话,钱华舫便晕了过去。 萧覃衍又贱兮兮的提着大夫给钱华舫看伤。 这一阵仗下来,兵马大将军府算是可以重新修缮了。 让大夫留在这里给他们看伤,萧覃衍丢下一句带人就走了:“诊费和药钱问钱家要。” 大夫们先是试着叫住萧覃衍几声,见他不理会自己带人就走。也不敢追着人家要钱,也不敢真的丢下这一地的人打道回府,愣在原地直拍大腿:“这叫什么事啊!” 第306章 死不承认没关系 大中午的,萧覃衍如约回到府里若无其事的和长辈们一起吃饭。 这时候萧九辞也起床了,犹犹豫豫的与萧覃衍对视一眼,就知道事情办好了。 沈琉也不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随便的问了两句:“今儿没闹出人命来吧?” 在长辈面前,萧覃衍老实的很,丝毫不敢嬉皮笑脸的:“没,下手有分寸呢。” 随后,又看了萧九辞,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大事。也就最多让他们躺个十天半个月的罢了。 萧九辞也没多问,吃完了饭一家子又聊了一会儿她就和萧覃衍回自己的院子了。 “侯爷,这是昨日外家和老夫人让人给您送来的生辰礼物。” 萧九辞一回来,南苏就带她去了库房看那好几箱珍宝。 与往年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些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是外祖父另外给她的礼物。 一打开就是赤裸裸的银票,一千两的数额有一根手指那么厚,整整一沓钱。 “五十万两。”萧九辞拿出来数了一下。 萧九辞想起自己的私库里,上回盘点的时候还有一百万两黄金,也就是说还有三百多万两银子。虽然她名下也有不少产业能赚钱,但来钱总归是比不过军中这样流水的。 外祖父这五十两银子够她北疆十万将士一年多的军饷了。他这是怕她手里头没钱了呀,萧九辞心里瞬间酸涩的难受,眼眶都有些红了。 萧九辞嘴唇轻颤,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心情,对南苏说道:“收好。” “将这些也收起来,放到地下库房去。” “是。”南苏接过以后,直接上了锁。 她有随身携带锁的习惯,萧九辞是知道的。 下午,御林卫就奉命皇帝的命令来请萧九辞进宫面圣。还点名了萧九辞带上萧覃衍。 萧九辞心里早有准备,也没争辩什么。与家里说了一声,带着萧覃衍就坦然跟着御林卫进宫了。 昨夜刺客的事情闹的京中风言风语的,再有今早萧覃衍打上门的事情,传的宫里都知道了。 刘氏大中午的饭都没吃,穿在命妇朝服就往宫里告状去了,舜京还有哪家不知道南川侯府与兵马大将军府打的不可开交的事情。 听说南川侯的未婚郎婿将五品的钱小将军打成重伤,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个人,除了女子没一个健全的人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南川侯府的郎婿也这么彪悍吗?不好惹,不好惹啊。 进了宫,萧九辞和萧覃衍先给帝后行礼,再看那刘氏跪在长信殿内不停的哭诉。一边还站着御林将军灈至简和京兆伊江委路。 这正月初一就搞这种事情,皇帝真是头疼不已。这南川侯真是个惹事精啊,真是安分不了几天! 皇帝真觉得自己是不是给先帝上香上的少了,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皇后娘娘要为臣妇做主啊,南川侯指示未婚夫婿带了上百号人闯进我府上,一顿打砸东西就算了,还打杀了府上不少的小厮侍卫。就连我两个儿子都躺在了床上,大夫说上了肺腑,要躺上一个月好生休养着。” “我夫镇守边疆过年都不能回京,正月里,我等妇孺却横遭此祸,实在是……” 刘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皇帝不耐的瞪着眼睛盯着一脸无畏的萧九辞:“南川侯,可有此事啊?” 萧九辞百无聊赖的抬眸,直视龙颜:“回圣上,确有此事。” “可都是因昨夜钱小将军派刺客刺杀臣所致。刺客的尸体具已交付御林军手里,灈将军可查证,还望陛下明查秋毫。我父为国捐躯才一年之久,便有人三番两次的派人刺杀我南川侯府的遗孀,不知居心何在!” “家母不仅受了惊吓还受了伤,臣的数十个亲卫也伤势严重。这口气臣实咽不下,这才派了夫婿前往钱府报仇。” 皇后听到沈琉受伤,忙虚情假意的慰问道:“南川王妃没事了吧?” “皮肉之苦,无甚大事。臣谢过娘娘关心。”萧九辞姿态算是放的低了。 “你口舌莲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能证实那刺客出自我钱府!”刘氏激动的站起来,手指都快要戳到萧九辞脸上了。 萧九辞气性大,掰过刘氏的手指头就厉声紧逼道:“金殿之上,可不容你不承认。去年你们钱府就连同后妃派刺客在我凯旋之路上围剿我,如今又是为何?” “我父仙逝不久,兵马大将军便急不可耐的夺了西疆的兵权。又几次三番的对我南川侯府下手,莫不是你家心有另算,欲捧他主?” 萧九辞眼神犀利,势要吃人。 刘氏手上疼的厉害,却不敢还手。听着萧九辞的话,直接背上一凉,就又跪了下来哭诉:“皇上明鉴啊,皇上!” “南川侯满口胡言,挑拨我家将军与圣上的君臣之谊。圣上,此等奸佞小人,应当贬为庶人!” “闭嘴!”皇帝龙颜大怒,拍案而起,已是对兵马大将军府起了疑。 萧九辞挑眉俯瞰着跪在地上轻颤着身躯的刘氏,眼眸深处像是恐怖如斯的深渊。 如此蠢妇!要怪也只能怪你钱家人心不足蛇吞象,从一开始得罪了本候就罢了,还几番欲对本候下手。 刘氏吓得低下头去,哆嗦的不敢再说话。唯有那双愤恨的双眼,一直充血吓人。 皇帝又将目光放在了灈至简身上,昨日夜里,灈至简就已经和他汇报过这个事情了。经过南川侯府侍卫表达的意思,也就是南川侯自己的意思,就是兵马大将军府干的。 刺客尸体就在皇宫地牢里,经过昨夜诸多武将来证实,也确实像是出自西疆那边的人。兵马大将军府与南川侯府有过龌龊,也算是有动机的。更何况,皇帝查到前日钱华舫出宫时,见了良怡公主,两人私底下还说了话。 自上次的事件过后,皇后就在良怡的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心腹能探到的事情。这事九成来说和钱家脱不了干系。 皇帝让灈至简摆出证据,再有京兆伊记录在册,刘氏辩驳了一番,就是死都不承认。 时间过了半个时辰,萧九辞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和皇帝说:“皇上,先前对付后妃和公主的办法,未必不能再用一次。” 第307章 流放还要打板子 果然,钱府上下都是一群蠢出升天的王八子。 灈至简带着一群御林军冲进钱家时,外面的人都在看热闹,基本上就是坐实了昨夜刺杀的事情。 这个时候钱华舫也已经清醒过来,见到御林军冲进来心里吓了一跳。他母亲进宫已久,怎会将御林军惹了过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想起南川侯府那一群难缠的家伙,钱华舫心里慌乱如麻,连躺在床上心里都惴惴不安。 纵使看了再多,灈至简看着这府里一片狼藉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咋舌。 这南川侯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与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她不会在乎什么贵族的体面不体面,只要能让敌人不高兴,她就高兴。 灈至简让人将府里几个主子全部圈禁起来,派人审问,若是口供不一的,便直接下牢狱。 钱华舫故作虚弱镇定,刚开始不招。后来耐不住灈至简将自己母亲的情况说了出来。原来母亲已经被下诏狱了吗? 心下一慌,忙将事情全盘托出。说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与家里无关,与他人无关,请求皇帝将他母亲放回家中。 灈至简立马拿出纸笔,让钱华舫写口供,画押。然后一摆手,让人将钱华舫抬进了宫。 这下好了,钱府失了两个主心骨,上上下下的吓得魂飞魄散了,仿佛下一秒,御林军就扭头回来抄家了。 钱华舫进了宫,才知自己被骗了。可证据确凿,为时已晚,大势已去,只能悔不当初...... 为了这事,太子匆匆进宫。 刚坐一会儿,就听见皇帝下旨:“兵马大将军府谋害侯爵,念其大将军守疆有功,罪不牵连全族。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钱家长子钱华舫乃主谋,赐八十仗刑,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东南郡,致死不可离开!” 钱华舫已经吓的眼睛一瞪腿一伸昏了过去,耳边就是刘氏不端的哭喊声。 “皇上三思啊,求皇上宽恕,这一切都是臣妇一个人的主意,与我儿无关,求皇上开恩呐!”刘氏哭的肝肠寸断,六神无主的只能一个劲的磕头。 “臣妇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求皇上仁慈,收回成命吧!” 刘氏身形不稳,颤颤巍巍爬过来抓萧九辞的衣裙:“求侯爷恩典,帮我与皇上求求情吧。我日后吃斋念佛,当牛做马的报答侯爷……” “求您了……” 面对刘氏的哭求,萧九辞不为所动。 事到如今,不是她心不心狠的问题了,而是皇帝对钱家的看法,已经涉及到站队的问题了。 再者,事已至此,她再求情算什么呢?当着皇上的面为施暴自己的人求情,卖钱家恩惠?恐皇帝还会疑心她拉拢钱家。 钱家也不一定能看得到她的好,说不定放虎归山,未来还会继续恨上她,里外不得好。 皇帝乃九五之尊,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萧九辞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指令是皇帝下的,钱家该恨谁,该与谁家有仇,就算没今天这个指令,也不见得钱家会放过南川侯府。 太子坐在一旁看着,虽心有不忍,但也为开口说话。 钱华舫还有伤在身,八十仗刑恐怕会要了他的命!钱忠仁就这么一个嫡子,恐不好收场...... 可这是钱家第二次出手了,皇子尚未长成,他们便急功近利的几次出手。若说没有野心,就连太子都不信了。 偶然触碰到薛皇后暗自沉思的眼神,萧九辞也思及薛家。 若是皇帝打压薛家,恐里面未必没有枕边风,看来这钱家是要走到头了。若钱家倒了霉,怕是薛家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对皇帝下手。 萧九辞最是知道这种一旦出了手,就再难收手的感觉了。 她且看着,薛家倒霉的那一天…… 皇帝看着台下一身袄裙的女侯,就是一阵头疼,又命萧九辞赔付一千两作为兵马大将军府的置家费,这事情就算完了。 也没补偿萧九辞什么。 萧九辞也不敢要什么补偿,钱家吃了大亏,她派人砸了钱府,赔钱就赔钱! 人家可以说她萧九辞什么都没有,但绝不会说她没钱! 萧九辞和萧覃衍出了宫,那刘氏哭晕了过去,御林军正好也将她送了出来。 回府后,萧九辞让萧洵送一千两的银票去钱府,算是赔偿。 本来萧洵还不乐意,凭什么赔钱给他们家。后来听到萧九辞说钱华舫被流放还要打八十大板,瞬间就讪讪的闭了嘴。 这怕是没命出来了,别说流放了。 罢了罢了,赔钱就赔钱吧,为这点钱也懒得扯皮了,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你今儿打钱华舫的那一棍,自己感觉用了几成力?”萧九辞明眸忽闪忽闪的望着萧覃衍。 萧覃衍一笑,也没真要他半条命吧:“九成力应该有的。” “那几乎去了半条命了。”若是钱华舫死在了仗刑下,钱家估计会将这事按在萧家头上了。 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只不过是稍稍麻烦了那么一点点。 “传信给七叔吧,让人将钱忠仁那边看牢了,别出什么岔子。” “嗯。” “不过话说,侯爷什么时候兑现带我去江南玩的承诺?”萧覃衍笑意满满的贴上来,拉过萧九辞的手就揉啊揉的。 “这冬日冷的让人不想动。”萧九辞忽然娇软着声音,丝毫不羞涩的撒着娇。 她这转变太快,幸好自己习惯了。 “可是侯爷在北疆的时候,都从来不说冷的。”萧覃衍也学着她,软着掐着嗓子讲话,萧九辞瞬间有一种嫌恶的罪恶感。 “嗯......那等正月一过,我就带你去吧。”萧九辞可受不了他这样的软磨硬泡,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若是可以的话,她也想带着家里的长辈一起去。可惜他们年纪都大了,禁不起这舟车劳顿的。 萧覃衍一直把玩着小侯爷的手,也知道南苏常说心疼她这舞刀弄枪的手不如别家贵女的手细嫩,可他就觉着小侯爷的手已经很软腻了。 恨不得要每时每刻黏着才好。 萧回归到正题,九辞思考了一下,现如今也没什么大事情了,皇帝那边自有薛家动手,一时失足成千古恨。他们只要收集证据,在一旁看着就好,等到了时机再交给太子。 第308章 钱华舫薨了 那天宫里召见完之后,皇帝大发慈悲的容了钱华舫七日。 七日之后,便是身有不适那也是要把板子打完,再发配流放之路的。 皇帝这招数成为了京中的笑谈,至此以后,各大刑官也纷纷效仿此法。可这方法用多了,也就不大见效了。 可文武百官们还是会在此时赞叹一句马屁:皇上英明。 很遗憾,钱华舫没有死在那比胳膊还粗的棍棒之下。硬生生的昏了两次,咬着牙非把这八十棍挨了下来。 期间钱家想探监,四处打点,可奈何御林军油盐不进。百般无奈之下,钱家派庶子钱琅都求到了左相府,也没来求南川侯府。 可薛家门房的人不仅将钱家唯一健全的钱琅给赶了出来,还狠狠的奚落了他一番。 这事传到萧九辞耳朵里的时候,正好在狱中的钱华舫快挺不住了。也是世人嘴多,因着知道钱华舫再难翻身,竟嘲讽般的将钱琅在薛家门前受辱的事告诉了他。 他这心气本就不顺,身子也浮感残缺。 一时没缓过劲,当夜便发了高热,值夜的御林军不会那么仔细看着每一个罪犯,便因救治不及时,人就去了。 偏偏休沐一过,左相下朝之后,得意的与人喝酒时还在奚落钱华舫:“本就是伏罪之身,皇上让人给他上了一次药,已经算是仁慈。可耐不住这人啊,身子娇弱,当夜染了高烧就去了。” 这话被人有意无意的传到了刘氏的耳朵里,这下,钱家与薛家的梁子算是结硬实了。 钱家上下如考丧妣,但因着皇帝不待见,匆匆将钱华舫的尸体抬回了家,也不敢大操大办。全府挂了白布,草草的起了个丧,几日之后,将棺木送回了老家。 自从听说了萧覃衍上门打伤了钱华舫,王缔也就歇了大半的心思。本以为萧覃衍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其实还有两下子。 再暗中让人查了些事情,王缔才知道萧覃衍也是个有些城府的人。王守家怕他惹事,也让人将他按着送去了东南郡。 以至于,王缔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上南川侯府的门拜访。 京中沉静了好一会儿,皇帝也不将兵马大将军府放在心上,与他而言,既决定要用萧九辞,那钱忠仁怎么样也无所谓了。朝中有两三员大将相互平衡,就已经足够,有心多出来的弃了便弃了。 宫里的夏嫔多方派自己的人打探,年前萧九辞顺着她的意,让她将信寄去了泽疆。等年后正月里泽疆的信寄回来时,在路上就已经被沈畅七给改了一些,授萧九辞的意多加了一两句,将矛头明里暗里的指向了大舜皇帝。 夏嫔身边有萧九辞的暗探,在偷偷看到夏嫔接到信后几乎发狂时的状态,忙传信给了南川侯府。 后宫里的信想传到泽疆简直难上加难。好不容易传个信,夏嫔都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没办法,时间可不等她,当即便派自己身边的后手——五名暗卫。 出宫去找一种慢性毒药,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死大舜皇帝,为她父王报仇。 “她要泽疆秘药?”萧九辞听着这消息,不禁沉思。 京中有一处黑市,很隐秘,要有人脉才能传到信。 “将黑市的消息递出去,老鬼自会等她上钩。”萧九辞以前纨绔的时候,与黑市的老大哥老鬼有几个照面,交情也还算可以。 黑市有些东西可是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不过需要人脉也需要指路人,最重要的还是要自身胆子大,不然遇到莽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黑市也是有江湖规矩,出来玩可不能问出身。就怕出了事,谁把谁供出来。市场规则罢了,即使是交情匪浅,老鬼也不知道萧九辞是什么身份。 既然已经准备要去江南游玩,萧九辞让人准备了路上要换洗的衣裳,尤其是给萧覃衍做了好几身新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平常摆弄的兵器。又写了一份奏折,递到了宫里,与皇帝也告知了一声,准备过几日就出发的。 正月一过,宫里的折子纰了下来。与家中长辈都说好,萧九辞也就准备出发了。 除了萧覃衍,还准备将南予和南初带着,身边跟着萧青和萧洵。暗里来了五个暗卫,还有一队几十号人的队伍跟随。 南艾头一回被萧九辞安排在了沈琉身边,南苏要留在家里打理萧九辞的庶务,也没机会跟着。萧洵可不能跟着萧九辞,到了半路他是要去荆州的。 “将兵器尽快慢慢打出来,混着玉矿送出来,第一批走水路送去北疆。第二批再以黑市的名义卖给中部的兵工厂。私底下再打听打听各部守军的私兵器从哪买的,再想办法卖些出去。剩下的你看着办,屯着送回京,安置在城外的别庄上,地底下挖了地宫,尽管放着。” “再有剩余,便全送去北疆,萧辛会处理的。” 半路上,萧九辞将事情都与萧洵安排好,将萧九也给他带上。能不能制出厉害的炸药,还得看他的造化了。 因天还是冷的很,去往江南的路上,萧九辞一直的慢悠悠的走。 二月初十,初到江南苏州。 果然如画里的风景一样,石板小路小桥流水,袅袅春风拂杨柳。站在小桥上看着绵绵细雨,水灵灵的美丽佳人撑着油纸伞,独独一个背影都美如画卷。 现下二月的天,还是有些薄雪落下,背阴处的冰雪还未化尽,冬的寒意还未全消,柳树却早已抽出一条条翠绿的枝条,吐出一簇簇嫩绿的新芽。 屋子邻水而建,软软的枝条在那平静的湖面上款款摇摆,动作是轻快的,温柔的。 比起大雪,萧九辞更喜欢二月的雪,喜欢它的纯白寂静,给人一种淡泊的感觉;又喜欢它的清新脱俗,不与世之渍垢同流;更喜欢它的潇洒飘逸,自由自在。 春风呢喃的话语萦绕耳畔,悄悄的载着离家的愁绪,迎来游旅的畅快。在这二月还未花开的天气里,雪花只是陪衬,天气依旧萧萧。 第309章 逛花楼 沈家是大舜第一大富商,在江南产业也涉及甚广,光是土地商铺就数不清的多,几乎每个城都会有一两个宅地,是当年沈常枫行游走商时买下,以便居住的。 江南一带的知府便早已收到消息南川侯南下游玩,萧九辞住在苏州府中心的沈府中,不到两日,便有知府以及三两个官员要上门拜见。 但都被萧覃衍出面给拒绝了,理由就是小侯爷要静修,不准人上门打扰。 萧九辞下江南的事情没有瞒着,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的,不少人盯着这边呢。若是刚一到这边就开府结交官员,以皇帝的心思又是一场不必要的麻烦。 该需要见的时候萧九辞自然会见,不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过多打交道了。透露自己的行程,只是想提醒那些不长眼的人冲撞上来。 萧九辞身份贵重,没有人会想着找死往枪口上撞。只怕是恨不能重兵相护,怕她在自己的地界出什么事。 人生准则:该办事的时候不能含糊,该玩的时候也无需束缚,只得潇洒肆意一些便好。 听闻江南女子生的水灵,萧九辞早就感兴趣了。 这不,萧覃衍领着萧九辞上街玩耍了几天,买了好多的小玩意儿放在府里。例如那鞭打就能转的地螺,还有那四个人玩的纸牌,萧九辞就在家玩了好些日子。 萧覃衍练完功也陪着她玩,府里到处都是他们两个打闹的声音。 还有就是各大商铺给萧九辞送来解腻的礼物,萧覃衍装了许多起来,又连同萧九辞写了家书一起寄去舜京南川侯府。 玩了这么些日子,就到了二月中旬。 元宵节呀,萧九辞便按捺不住性子了。 这日拉着萧覃衍一起,穿了一身红衣直裰就出了门。南初不放心,让萧青又带了两件红狐大裘才行。 萧九辞拉着萧覃衍去了当地有名的万花楼,这里前院接待男客,后院接女客。有风情万种的花魁,还有书生秀气的小倌。 每每一到傍晚,这里就是整条街最热闹的地方。 “哎呦!”头上带着艳色大花的美艳妈妈,摇着一把橘红蒲毛扇子迎了出来。 见了萧九辞和萧覃衍,那是两眼放光,嘴裂着笑的更欢了。:“许久没见这么标志的郎君了,不知两位郎君喜欢什么样的呀?” 这老鸨妈妈的一双眼睛毒着呢,别看萧九辞打扮的像个英气十足的小郎君,可明明就是一个生的英气明艳的女公子。 萧九辞大刀阔斧的往楼上包厢一坐,就直爽道:“妈妈这里有什么拿手艺技的姑娘,全给爷叫来!” 一锭金噔的一下按在桌上:“钱不是问题。” 吼!崔妈妈花着浓艳的妆,见到金子那眼睛倏的一下就直了,瞬间乐开了花:“得嘞!” “两位爷等着哈,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崔妈妈浓妆艳抹的咧嘴笑着,那谄媚的样子像个吃小孩的毒妇。 在舜京的时候,萧覃衍也陪着萧九辞去过好几家花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见钱眼开的老鸨妈妈。 乍暖还寒的时候,七八个姑娘笑语嫣然的轻步进来,那小家碧玉,妩媚多姿的样子各有千秋。 姑娘们就披着薄纱,身子都若隐若现的,身上穿的也少,见人就笑,那神情处处都勾人:“两位公子好。” “快坐,坐。” 萧九辞笑的开怀,那眼睛色眯眯的直勾勾的盯着这些姑娘们身上看。 嗯,这江南的姑娘确实生的水灵灵的,虽然比不得北方姑娘五官立体英气。可那眼睛和小嘴一颦一笑都像是会说话,灵动妩媚。 把萧九辞高兴坏了,立马留两个人在身边捏肩捶腿,还一个劲的往人家姑娘怀里靠,享受着人家给她喂酒喂食,还要人家给她弹琴唱曲儿。 萧覃衍如墩大佛一样陪着坐在一侧喝茶听曲儿,有姑娘要靠上来被他推至一边就罢了,后来又来了两个身穿白衣散露着衣领的清秀的小倌,一身宽大白袍套在瘦瘦高高的身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那两个小倌没认出萧九辞是个女子,看萧覃衍孑然一身的坐在一旁孤单的很,作势就要靠上去博君一笑。 “放肆!”萧覃衍轻斥一声,立马站起身,如同什么污垢附体了一般拂拂袖子。 两个小倌不知原因惹了他生气,连忙跪倒在地。那套在身上的白衣随着动作又下滑了些,露出胸前那排骨似的白肉,让萧覃衍凤眸又怒了几分。 萧九辞半卧在每人怀里,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顷刻之间,无奈的又安抚的睨了他一眼。 又懒散的对着两位小倌摆手:“你们下去忙别的事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两个小倌第一次见这种坐在这里如打坐一般,还凶神恶煞的客人。忙告了罪,连衣领都没来得及拉好,转身就跑了。 惹的萧九辞大笑,问身侧给她捶腿的姑娘道:“你们这...小倌都这样柔弱吗?” “也有健硕迷人的,郎君可需要?”那姑娘低顺着眉眼,也又别种风情。这时候也看出萧九辞乃女子之身,不知是否在这过夜,也就张口询问。 萧覃衍一个眼神扫过来,萧九辞如临大敌,心里一阵心虚,讪讪拒绝:“不了不了,如此福气还是不要了。” 这还差不多,萧覃衍总算是心里舒坦了那么一点点。 “你们每日穿的这样少,不冷吗?”萧九辞好奇的问。 “刚开始是冷的,习惯了就好了。”女子依旧乖顺。 可是这样穿年纪大了,会病痛加身,老了受苦。 “你们这花还真挺特别的哈。”萧九辞看到她们每个人头上都插着鲜艳的大花。 女子低顺着眉眼,清丽可人:“是妈妈说这样显得妩媚,客人喜欢漂亮明艳的姑娘。” 萧九辞想想说的也是,经验丰富莫如老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们有些被逼为娼,也有些是生活艰难,才自愿入了这一行。 萧九辞选择尊重,就算来了这地玩耍也不会无故糟践她们。 看着小侯爷对着这些个女子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关怀备至的,萧覃衍眼热不已,心里泛酸的很。 这时候萧覃衍才意识到,小侯爷会不会有钟情于女子之嫌啊?这样一想,更加郁闷了。可看她玩的高兴,也不忍打扰,便让人上了点酒,心里郁闷的喝了点。 萧九辞看他一杯又一杯,莫名其妙的很。也没管他,不知他又使什么小性子呢。 第310章 怕她生气 包厢内歌舞升平的,一直不曾停下。萧青领着几个侍卫守在门口也丝毫不敢懈怠。 夜黑星疏,微风徐徐。 这都半夜了,也没见里面消停半分。不过小侯爷留宿在烟花酒巷那是常有的事,他们只要守好她的安危就可。 月落星沉,直到快天亮了,包厢内的动静终于停了。 萧覃衍喝多了酒倒在一旁的软榻上睡着了,可意识还是留有三分的注意着小侯爷这边。 萧九辞也玩累了,这江南的女子性子温吞柔顺,就是让人升起那种强烈的保护欲,简直太可以了。 摆手放她们回去了以后,耳边也瞬间就清净了。 许久没玩到这么晚了,真的是困得很啊。萧九辞迷迷瞪瞪的走到榻边上,身上全是胭脂水粉的味道,这时候倒是嫌身上的味道呛人了。连衣服都懒得脱了,和衣而眠。 天蒙蒙大亮,这日竟升起久违的日光。万缕阳光撒向大地,预示着美好的一天重新开启。 可萧九辞和萧覃衍在一个屋子里睡到了大下午,都错过了午膳。 萧覃衍匆匆起身,只觉得头涨涨的痛。自己还是少年心性,沉不住气。 不仅仅是酒量,还有气量也得好好练练了。 去问花楼里的丫鬟要了热水,萧覃衍回到屋里去喊萧九辞起床。 见她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的模样。萧覃衍也忘却了自己昨日生了许久的闷气,她都未曾哄他半句的事情。 不忍她没睡醒,还为她擦脸洗手,伺候着她涮牙。 萧九辞又娇又气,那双懵圈的眸子清醒以后,便明眸善睐的噘着嘴问萧覃衍:“不生气了?” 萧覃衍明明刚刚还想着自己气量小,不该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的。 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味:“侯爷昨日怎不哄我?” “我为何要哄你?” “你寻花问柳,怎不该哄我?” “我乃女子,闲来无事,勾栏听曲,有何不可?非你等男子进入烟花之地,目的性卑劣!”萧九辞理直气壮的,就是认为萧覃衍这醋吃的莫名其妙。 “我没有进烟花之地!”萧覃衍大声反驳。 萧九辞挑眉看他:“你这不是在这?” “这是和你来的!”萧覃衍据理力争。 “那你也来了。”萧九辞强词夺理。 两人怒目相视数息,还是头一回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片刻之后,萧覃衍发现小侯爷泄了气似乎不欲与他争辩的时候,内心忽然就慌了。 忙上去抱住她,低头与她认错:“侯爷别生气,是我错了。” 萧九辞抬头对上他那委屈的眼神,心里瞬间也有些不落忍。 可这人死心眼的很,他身为郎婿,怎还管她去哪里玩?她就是玩了又不能与那些个女子做些什么,有何好计较的! “你错哪了?” “哪都错了。” “这还差不多。” 萧九辞眉眼扬起,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郁气。 “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萧覃衍还是有些害怕她生气。 自己可以生闷气一个晚上,但是他的小侯爷不可以。 他舍不得的。 萧九辞傲娇的头一瞥,故作姿态的说:“那好吧,本候就大方一回,原谅你了。” “不过你等会儿要给我买东街头的小馄饨吃,还有那馄饨铺子转角的烧饼。”萧九辞仰着头说话,娇气又温软。 “好。” 萧覃衍一直抱着她,看她这样对自己撒娇,心动不已。将脑袋埋进了她的颈间,清香如鼻,带着一丝丝艳粉味,可他还是觉得她好香。 小侯爷还真的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至少在他这里,她就是无条件的好。 “那我们回家吧,路上先吃点点心垫垫。你沐浴了换套干净的衣裳,我去给你买吃食回来。”萧覃衍嗓音温润,亦有哄着她的意味。 “那你自管去吧,我等会与萧青他们一块儿回府。不然你到了家再去东街头就远了。”小姑娘敛去一身傲然的时候,说话都像是撒娇。 “我送你回去了,再去买吃食。”萧覃衍怕她路上出点什么事,还是坚持要先送她。 “那好吧。” 萧覃衍松开她,又为她整理了衣襟,什么都弄妥当了,屋子里也没有遗漏下来的贵重物品,这才带着她离开。 他们离去后,老鸨崔妈妈依旧穿着艳丽的橘红裙子,手持一柄粉毛扇子摇啊摇的,精明的眼睛里望着门口远去的马车都是算计:“听闻南川小侯爷多日前到了我们苏州府,不会就是昨日那位长得国色天香的女郎君吧?” 正巧昨日为萧九辞捶腿的那位女娇娘听见了,也握上崔妈妈的手臂说:“妈妈也看出来了,那是个姑娘?” 崔妈妈拿扇子轻轻的拍了她的手,言语之间很是得意:“我开了十几年的花楼,怎会看不出她是个女子,你莫不是傻了?” “我还是头一回见我们前院接女客呢。”又一个女娇娘端着胸搭话。 “是啊,昨儿那两个白衣兄弟上我们前院来接待。看那公子哥孤身一人坐一旁听曲甚是孤单,便以为那公子哥是个好男风的,谁知还没贴上去,就被那公子哥好一顿吓唬。那俩兄弟还是头一次被吓得仓皇逃走,之后那公子的脸色就一直都不好看。” “还有这事儿呢?”崔妈妈昨天忙,也没注意后院那几个玩意儿。 姗姗来迟的花魁娘子:“我听闻南川小侯爷喜穿红衣,虽是女子,但喜上花楼听曲。去年定了婚事,还带着郎婿一块上花楼听曲。那昨儿那包厢里的客人就是小侯爷无疑了。” “听闻她带郎婿来江南游玩,也不知能在我们苏州待上多长时间。” “是啊,也不知下一回可还有机会,再见她一面了。” 花娘们都有些惋惜。 “真没想到,原是小侯爷啊,早知是她,我昨儿就多使点劲给她捏肩了。” “瞧你那样。” 花娘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心里都是敬重这样有本事的女郎君的。只恨自己此身残花败柳,丢了女子的脸面。 “你们说,这小侯爷和郎婿睡在一个屋里,不会发生什么……”即便是多该敬着的人,也会有多舌八卦的心。 “闭嘴!”崔妈妈厉声打断多嘴的花娘。 “贵人身份贵重,岂容你说三道四!即便是有什么,今儿还没开门做生意,除了我们自己听到知道以外,其他的,都给我仔细着你们的嘴!” “是。” 第311章 作画 自那次夜宿花楼之后,萧九辞和萧覃衍又去了当地的园林看了看。 果然里面建筑韶华倾负,确实担得起闻名于世一词。前朝的匠人手艺确实好,只可惜萧九辞手里这样的匠人也就只能寻得两三个罢了。 虽比不上前几代的老匠心,至少是比得过工部的那些官员的。 萧九辞一向玩心重,拉着萧覃衍去造伞坊,非要自己亲自学着做一把油纸伞带回去孝敬母亲。可她手笨,劈竹条的时候倒还是顺手的,可做伞骨的时候就是怎么弄都弄不好,最好还伤了手。 师傅不知她身份,还安慰了这位娇贵的小郎君:“经此几回,虽未制好,可郎君心不见浮气也不燥,得见心性极好。” “他倒是做得极好。” 萧覃衍一个莽夫,手却比她巧,这是萧九辞最不能忍的。 没办法,奈何人家手艺好,最后萧九辞也就只有画伞的份了。 连着几日,萧覃衍学会了技艺,萧九辞就带他回府去做,省的在这耽误人家制伞师傅忙活其他的事情。 回府后,萧九辞让人去采买了上好的材料,又砍了后院小竹林里上好的金镶玉竹。 那是几年前,得沈常枫授意后,府里管家从海州那边运过来种下的。因着小侯爷制伞的拳拳之心,便忍痛砍了。 好在萧覃衍没让她失望,在府里他们花了六日的时间,统共做了五把伞。 四个伞面是萧九辞亲手画的鸟兽以及花草,抹上清漆晒干后,再上熟桐油晒干,才算制好。 这四把是要运回家给家里长辈的,萧覃衍另外给她做了一把,伞面是他自己临时文思翻涌,亲手写下的通篇瘦金体书法文:“女君自当扶摇上,摘星揽月逐日光。阔斧大刀斩奸佞,百战荆棘露锋芒。举步是风八万里,望眼千江拍重浪。君站青云莫回首,我自心向奔高台。” 萧九辞看了心下一惊一喜,喜于他的书法,惊于他的肚子里的文墨。 他为她作诗,她为他提名:“《姑苏扶摇寄月》” 这把伞做好了以后,萧九辞很宝贝,让人拿了盒子装起来,要好好收藏。 惹得萧覃衍又要给她重做一把普通的,可萧九辞拦住他:“再做也比不得那一把了,我既已收好,你就莫做了。物以稀为贵,你做的多了,到时我不珍惜了,又该怎么办?” 萧覃衍笑笑,想宽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放下工具,那便这样吧。 三月初,萧覃衍听闻苏州的桃花庵的桃花开了,张罗着出私房银子给小侯爷置办了一身桃色绫罗裙。又马车与画纸,要带萧九辞去桃花庵赏桃花。 路上马车不断,想来这桃花庵也被人踏破了门。 幸好萧覃衍都打听清楚了,也安排好了人,倒时绝不会挤着自家小侯爷。 半个时辰后见河,从这条桃花河一直往北行驶,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看见桃林。 大片的桃林,那樱红的桃花一茬一茬的开,有些开的好的已经开始落花瓣了。 萧九辞一身桃裙站在那树下,惊鸿容貌,宛如神仙。苏州的桃花举世闻名,确实开的好。 如此桃林美景,实在让人震撼。 萧覃衍找了一块风水好地,就在桃花树下,让人搬了桌子和小椅来,摆上茶具和点心,还带了一坛这边当地人自己酿的桃花醉。 今日醉心于此,倒是雅致。 片片花瓣仿若从天而落,落于萧九辞的肩头,人比桃花娇。 后来,萧九辞更是半卧于摇摇椅,一腿半屈一腿笔直,一肘撑于椅,一手举杯对日而仰头畅饮。 白玉长颈,让萧覃衍看的心醉。 如此佳人美景,自当画下。 萧覃衍怕自己画的不好,还带了当地有名的画师,就想把这幅美人图画下来,回去以后留做回忆,给小侯爷日后想起时拿出来看一看。 与三五个人一同作画,半个时辰后,萧九辞半醉半醒的赏景。 萧覃衍也画好了,拿来给她看。 仔细瞧了,这莽夫作画一般,景色画的一般,可这画上的人倒是画的比画师画的还有些神韵好看。 惹得她不免对他刮目相看,既是他亲手画的,那旁人画的再好,她也不会再看。 细长的手指一指:“还是你画的好,留着收好,回去我让人裱起来。” 萧覃衍心里高兴,可仔细看看,似乎还是几个画师画的好,又犹豫了起来:“要不侯爷再看看?” 见他如此不自信,萧九辞笑出了声:“既是不信自己,又何必动笔?” “我说你画的好就是画的好,你不信自己还不信我?” 这个憨子! 语毕,萧覃衍放下心来,瞬间眉开眼笑。 心情一好,就拿出荷包要赏画师,总不能让人白来一趟。 画师画技没让贵人满意,但得了赏钱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也高高兴兴的走了。 南初将姑爷的画小心收好,看着姑爷和侯爷这样情意绵绵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 退至一旁,看着两个主子靠在一块侃侃而谈,说上两句让对方好笑的话,相处的真好。 南初正好与萧青站到一块,一个婉婉大方,一个青年才俊,两人看上去也是很登对的样子。 唯有南予,心里淡淡定定的,没有心上人。 …… 时间如驹,过得很快。 两人把苏州都玩了个遍,在苏州府,萧覃衍这厮为着自己有些拿不出手的画技,一有空就在府里勤加练习。 这半个多月的玩耍,加上桃花庵那次,萧覃衍为萧九辞一共作了三幅画。 她将每幅画都裱了起来,小心收好。理由就是可以带回去给长辈们看。 三月二十,他们在苏州城停留了快两月时间,这边商铺也随机的看过了。 底下也有那么几个不用心的人,倒也不是在主要职务上。让掌柜的换掉就是了,并不伤大雅。 三月二十三,将行李七七八八的收拾好,府里的章管事又买了好些苏州特产让萧九辞带着。这次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玩,章管事也有些不舍。 可萧九辞这没心没肺的,不是很留恋这个地方。她只觉得下个地方更好玩。 江山这么大,她想去看看。 随即,拉着萧覃衍便又开启了新的旅途。 第312章 通州日出 海晏河清,江山秀美如画。 四月初,萧九辞与萧覃衍到了通州。 一路游玩赏景,也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 只是刚到通州府,路上遇到一半道子游医,竟然指着萧九辞说:“此女子有孕在身,还到处乱跑。看样子也不是本地人,跟着身边这俊美的公子,不会是与人私奔出来的吧?” 这而立之年的游医一身灰色布衣,声音囔囔起来比村野农妇还响。 “放肆!”南初怒喝一声。 萧覃衍眸中显出一抹厉色,想上前一脚把这人踹死! 反倒是萧九辞处变不惊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她尚未成婚,乃完璧之身,怎可能有孕?这游医莫不是半道子的眼瞎子! “你若是是个眼瞎的道士,话倒是让人能信半分。只可惜,那两个眼睛生在你的头上,可是被人当鱼泡踩了?见人就说人家姑娘怀有身孕,与人私奔?”萧九辞微眯着眼闪过一抹讥笑。 不等这游医再开口,萧覃衍便不耐烦的开口:“莫要与他多说什么,直接送官!” 也不知这通州是谁在做知府,怎么管辖的,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不知死活毁坏姑娘名声的奸人。 “你们!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 “我要到青天大老爷那里去告你们!” 随他怎么大喊大叫,萧青和一众侍卫可不管这些,反手压着这人的肩膀就往衙门的方向走。 身边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对着这游医就指指点点的,都是说他不好的。 “这人就是个疯子,隔半个月就在这大街上坐着。看见年轻的富家小姐与公子哥走一块,就诬蔑人家姑娘名声。被人送官好几次了,隔半个月放出来,又被人送进去。” “也是个命苦的,据说是之前富商家的公子,前几年是个大夫,后来家逢变故落败了,弄得家破人亡,妻子怀着孕也和死对头跑了。这两年才变得神志不清的,好似疯疯癫癫。” “莫大人也是好心,因这故人之子,一直让人看顾着他。” “唉,真是造孽啊。” 听着百姓议论纷纷,萧九辞回眸看一眼萧覃衍,心里也有些没底。 若这事是真的,那还真的是个可怜人。 萧覃衍摸上她的发鬓,眼里含着暧昧的笑:“无关之人,你无需多挂怀于心。” 萧九辞先是抿着唇,看他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的更深了。 “我们走吧,府里等着迎我们呢。” “嗯。” 好在后面再无事发生,这边民风淳朴,比之北方,女子更是注重名节。 在通州待了几日,萧九辞觉着无趣。 天气也逐渐回暖,外面也不穿夹袄了,改成不带毛的外袍了。 萧覃衍拿着自己那六品的微薄奉银,请绣娘人给萧九辞做了两身新衣,上好的锦缎府里都有,倒是为他省了一笔。 衣裳没几天就做好了,比之舜京云娘子做的,绣工还是差了一点,好在中规中矩的也不算太差。 萧九辞穿着那萧覃衍自己花的花样做出来的外袍,圆领子不高,衣身和袖子都做了暗扣处理,可松可紧的很方便习武。 “现在穿短打劲装还有些早,以免着凉。这两身衣裳穿着就正好,花样虽不复杂,倒显清贵,这竹青色也衬侯爷。” 南艾正夸着这衣服,又夸了一句:“姑爷对侯爷真好。” 萧九辞嘴角微微上扬,却又装的正经:“哪里好?” “他不争不抢的,愿意在侯爷身后做个小人物,就是好。”南艾也没想到姑爷这样的粗人会的这么多。 有一次,是临近年关,他们都还在舜京的时候。 南艾有一回亲眼看见姑爷偷偷的拿了一块毛料走,挑着几日的灯给侯爷做了一副护膝。 后来那副护膝交到了南予手里收着,还拿出来给侯爷戴过几次。虽然不是很精细,但针脚缜密,看得出很用心。 天暖了,便收起来了。 就算穿破了,南予也是不敢丢的东西。也不知侯爷知不知道这事。 想来,姑爷也不会对着侯爷说这等小事。她们几个也放在了心里,没好意思和别人说。 “他,是挺好的。”萧九辞眉眼渗出半缕温柔。 萧覃衍不予言表,却心思细腻,待她很好。 其实权势、富贵她都有,找个真心待自己好的郎婿,便足够了。 这一点,萧九辞还是认为上天待她是不薄的。 通州风景也不错,尤其是那城外山林的风景。 前一天夜里上山入寺,日出刚刚升起时,站在半山崖的包房廊台上设的观景台往下看。 天像是破了个口子,金光乍泄在重重绿灿烂的小山峰上,春景与日出景色的交锋,确实是人间独有的美景。 萧覃衍靠在柱旁,两袖猎猎清风吹的有些响,容色生的野俊英气,倒是少显的风流。 “京中传来消息,容嫔早产诞下一公主。” 萧九辞闻言眸色微愣:“公主倒是好啊,少了许多麻烦。” “她心思太重,只怕不能甘心。”萧覃衍想起那个有点野心的女人,就不是很放心。 萧九辞神色淡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皇帝没几年了,不足为虑。” “更何况,薛家能容她诞下公主,已是放她一马了。她再想有孕,也绝不会得手。” “若是个聪明的,偏居一隅,育公主平安长大。日后太子登基,她容享太妃晚年,也是荣华一生了。” 想想也是,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后妃,不争不抢才能保命。宫里那个宜妃倒是个有趣的人,虽没接触过,但耐不住萧九辞手里的探子多啊。 萧覃衍望着远方的风景,心里很舒服,心忖还着别的事:“夏嫔那里经过我们推手已然得手。” “派人盯紧了,时机差不多了,就将这事捅到太子那里去。只要查到夏嫔的头上,再将薛家的事透露一些给夏嫔。” “侯爷是想,借夏嫔的嘴推动薛家的灭亡?”萧覃衍眸光微闪,望着那平淡如水的姑娘,眼中带着一丝惊喜。 萧九辞淡漠的笑了笑,散漫的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 “这日出也看的差不多了,我想回去补觉了。”她依旧漫不经心的说着话,拢了拢披风,人就下了观景台。 萧覃衍回过神来,一石二鸟、借刀杀人、渔翁之利,一举三得。 小侯爷果然是个将才,难怪当时北疆一战,她少年成名。 第313章 皇帝的病情 四月二十,芒种刚过,舜京皇宫。 “徐太医,父皇的身子如何。”太子面露牵挂,很是担心的样子。 薛皇后佯装着急,实则心中有数的站在一旁,也问:“是啊,圣上身体是否......” 徐太医拢拢袖子,露出双手作辑道:“禀殿下,娘娘,圣上心疾反复,不适合再为政事忧虑,还是需安神静养些日子。” “臣开了两张方子,已交代郑公公记下。按时给圣上服下,静养些日子,待病情稳定下来,才算大好。” 太子听了,眉头微蹙,心里不太好受。但还是让长潜送徐太医出去。 只是乎,薛皇后那精明发寒的眼睛却为叫太子瞧见。 “既然你父皇病情已稳定下来,那你便回去歇着吧,这天色也不晚了。本宫在这守着,绝不叫他醒来受累。” 在太子心中,皇后愿意守着皇帝自然是好的,没有谁比她还让他放心了。 “那便辛苦母后了。”太子也是一脸疲色。 “嗯。早些回吧。明日还得早起暂代你父皇上朝。” 薛皇后眼中流露着慈母般的心疼,这个世上她唯一心疼的儿子,只可惜他是个仁慈明礼的人。 只可惜,他是高挂的玄月,清贵正直,是遗世独立,不可玷污的清流。 薛皇后骄傲儿子如此高洁的品行,可,她也恨儿子这样的铁面无私的性子。若是被他知晓她与相府谋划的事情,怕是要搅的天翻地覆都不能罢休的。 薛皇后转身看向屏风后面的榻上隐约躺着的虚弱身影,妩媚雍容的眼角狠狠的一紧。 看来这药是要停上一阵子了,若是让儿子怀疑了,可就不好办了。 薛皇后盯着那屏风的眼睛有些狐疑,最近也不知怎么的了,这药也还是按照往常的分量一点一点的投的。可这人的身体就是一下子就垮了,难道是最近得的药药力太猛了?还是说这老东西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又恨又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恨她与元晋夫妻一场,可自他登基以后却越发重新钟家,宠爱那个身在冷宫还拖着残体不肯死去的女人。 若不是钟家恃宠而骄,自己作死,这宫中怕是都要没有她的地位了。若不是她的儿子争气,乃先皇一手带大,是先皇亲立的黄太孙,又有先皇金口玉言,恐怕以皇帝的昏庸程度,怕是真的要地位易主了。 这样想着,薛皇后越发狠毒的目光,几乎要射穿这比人还高的屏风。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指甲深陷入肉,也未知痛感。 若是可以,她真想让里面的人现在就去死。 还有冷宫里的那个,看样子也不必留着了! 至于宜妃身边带着的那个三皇子,眼看着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也跟着他那个狐媚子娘一块儿上路吧! ...... 马上临近端午节,日头也晒的毒了,雨下的少了。 南川侯府里最尊贵的主子出门游玩去了,不在府上。府里便如去岁一样冷清安静。唯一不同的就是几位主子的脸上不如去年那样忧心忡忡,而是面上都带着过日子的憧憬期盼。 月明星疏,临近夏日里的风都带着丝丝温气。主屋里,苏嬷嬷和秦嬷嬷一同伺候着沈琉洗漱 苏嬷嬷低头为沈琉梳着发,见着铜镜中那贵妇不太好的脸色,忍不住宽慰着:“夫人可别生气了,侯爷还是惦记着您的。若不惦记着您,怎会派人回来给您和老夫人们送东西啊。还都是侯爷亲手做到呢,你就别太在心里记着侯爷的账了。” “虽说她早与我说了想带阿衍出门游玩,可这马上都端午了,她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想想我这心里就难受。”沈琉声音愠怒,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自侯爷出门,秦嬷嬷就到了夫人这边伺候,这时候也不知如何开口劝慰。 是啊,前年王爷出征未归,府里便是小侯爷与几个长辈一起过的节。去年,王爷为国牺牲,侯爷又已经出征,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过节。好不容易,今年从王爷去世的沉痛中缓过劲来,小侯爷也安心待家,偏偏又出去游玩了,又聚不到一块儿,夫人心思敏感,自然伤心。 “侯爷是个孝顺的,说不定路上还得赶着回来见您呢,您就别多想了。就算是侯爷不回来,主要年纪还小,玩就玩着吧,待她回来,夫人在训她就是。”苏嬷嬷给沈琉捏着肩膀,继续雷打不动的说着萧九辞的好话。 秦嬷嬷在一旁为沈琉抹雪花膏,如有神助的看了这个老姐妹一眼。 沈琉的心也渐渐看开了,自小就是泼猴,玩的忘了家也实属正常。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只是这段日子,没看见阿衍这孩子,也不知有没有被那泼皮儿欺负了没有。”沈琉惦记完萧九辞,就惦记萧覃衍,反正这心啊是一刻都停不下来。 秦嬷嬷笑了笑,嘴里继续说着萧九辞的好话:“夫人就放心吧,郎君是个体贴人,侯爷没事不会欺负他的。郎君身子硬朗的很,侯爷心里不知怎么欢喜呢,也就最多小打小闹罢了,伤不着他。” “那倒也是啊。”没话说了,沈琉也只能低低的应了一句。 苏嬷嬷知道这是夫人落寞孤单了,立马又找起了话题:“听闻辅国大将军府的大少夫人有喜了。” 沈琉思忖片刻,好一会儿才想起杨祺这么一个人:“她嫁入将军府也正好半年了吧。” “这肚子倒是争气。” 想起什么,秦嬷嬷说道:“不过奴婢倒是听说,那辅国将军府的三公子对这个大嫂嫂可不太敬重的样子。前段时间还传出陆格在后院围堵过他大嫂的传闻。” “哦?”沈琉好奇的皱眉,显然对这样的事情是感到作呕的。 那陆遥不是很敬重杨祺的吗?怎会放纵弟弟如此行径? “不知怎的,自他们大少夫人传出有孕以后,那陆大少似乎极少在家,还有人妄言说看见他从妓院出来……” 沈琉闻言,直接嗤笑道:“当初那誓言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而如今不过半年,这人心便如镜花水月一般,一击便碎。” 第314章 回京过节 在通州玩了一段时间,萧九辞也累了,正好萧覃衍听南予说起再过十几日便是端午了。 端午节要回家与家人过吗?中秋节好像都是要回家团圆的,端午节也要嘛? 萧覃衍不太懂,就自己去书肆看书,再不懂,他就问萧青。 “公子,你与侯爷出来游玩,是与家里说过的吧,再过两日京中的家书也该寄过来了。你可看看信中夫人的语气如何,有没有要求我们归家过端午。若是你见信中语气不对,我们就回家过节,若是夫人主动说起让我们继续玩耍不用顾着家里,那我们便不回去。”南初给萧覃衍出了个主意。 可萧覃衍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妥。也不知侯爷是不是忘记了,怎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耐不住了,就去提醒了萧九辞一遍:“侯爷,再过十几天就是端午节了,我们…要不要准备准备回家过节?” 萧九辞在后院的自建湖泊亭子里,乐不思蜀的投着鱼食,玩得不亦乐乎都不想搭理萧覃衍。 萧覃衍着急了,又拉着她的衣袖:“侯爷,听人说。过节过年都得备上礼品上丈母娘家里拜见的,那我们回不回去啊?” 萧九辞瞥他一眼,继续投着鱼食,嘴里还嘬嘬嘬的引着小金鲤过来:“咋?你这么想讨好你丈母娘?” “一点不矜持,一个男子汉,没成亲日日娘啊娘的。” “谁是你娘,是你叫的嘛?”萧九辞好凶似的打趣他。 萧覃衍听着这玩笑话也不生气,好脾气的再问:“迟早的事罢了。” “不过说句真的,我们回不回去嘛?” “你想回便回呗。”萧九辞故意漫不经心的回他,看他怎么说,其实她心里是想回去的。 萧覃衍心里了然,面上也高兴的很:“那我让人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回京。” “好。”萧九辞答应了。 这人对家里倒是上心,对她也敬重,自那次醉酒冒犯后,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别忘了将我前两日买的那副银点翠头面带上。”萧九辞远远的叮嘱了一声。 “好。”萧覃衍本来都走了,听到身后的声音,高高兴兴的应着。 这通州玩了个遍,甚至这边上小县城和农村,他们都下乡去逛了一遍。想想也没什么好玩的,正好端午节,也是时候回京了。 听侯爷说,正好六月十五是晏阳郡主出嫁之日。带了贺礼回去,也是正好要回去吃她的喜酒的吧。 那时候东南郡的王家人应该也是要回京的,堂弟成亲,那个让人讨厌的王小将军也是会来的吧。 小侯爷散发着风流多情的桃花,还真是让人头疼。 湖泊水光粼粼,还有好些锦鲤你追我赶的嬉戏,鱼尾一摆,跃出水面。 萧九辞看的惊喜时,也会勾唇浅笑。 京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波翻涌。可端午在即,晏阳也要出嫁了,她该回去。 正值五月,北疆草原。 草原早已步入夏日,这时候绿油油的草生又厚又野。站在高处往下看,一眼望不到边际,就是一地绿。 草原地势平坦而辽阔,在远方有风吹过,细细的草头微微起伏着。整个大地都被绿油油的草覆盖着,像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新。 向默一身灰袍短打,手握六尺长枪,脸上留着大胡子,脸上皮肤有些干燥粗糙,只是乎比去年还白了一些。 嘴里大笑,声音略显粗糙:“这兵器是越做越精了。” “那是。”周嵊比向默也好不了多少,一脸络腮胡子,丝毫看不出从前那白净的俊样。“萧洵是什么人啊,能把差的送这儿来嘛?” 这里是草原深处,他们的军队驻扎在此,不必顾忌任何人,日子过得很是潇洒自由。 “这一路可还顺利?”周嵊转头又问押送车队的沈遏。 沈遏一身长衫早已风尘仆仆,也不在意形象仪态了,大方的回了句:“入了边境,就一路通畅了。” “也是,只要到了这地段,我们的人都会去接的,你只管送来就是。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拦路虎,沈掌柜眼力过人,瞧着不对就避着些,实在不行就派人来寻我们。”周嵊笑的憨厚,唯独那双眸子又干练又精神。 “好。” “许久未见萧将军,不知他人可还好?”沈遏问起萧辛,只觉得自己好久没见他了,上次在京中见他还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 身后车轮在泥土上碾过,发出细压过石子的声音。 “将军一切都好,劳沈掌柜一路惦记他。” “只是许久未见了,这才想起他来。你们守着这边境也受苦了,过年都没办法回家一趟。”沈遏眺望着远方,入眼便是一片绿茫,看着心里都快意。 “也没办法的事情。”提起这个,向默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他在军籍上是个已经战死在西疆的副将,这两年在北疆苟且偷生的活着。就算已经娶了妻子,前几年也生了两个儿子,也只能在寻常边疆安宁的时候偷摸着回家看上一眼。 不过他并不后悔,若不是已故的王爷,他本该全军覆没在那西疆的戈壁滩处了。现在能继续跟着侯爷,都是他一生的福分。 再过几个月,他的妻儿就要搬来北疆生活了,到时候一家团圆,也算了个牵挂。 “周将军娶妻了吗?”沈遏看了看胡子拉碴的周嵊,笑着开口问。 周嵊这样的糙汉,倒是不在意这些,爽快的回:“前两个月结了,是个渝州城里一个开布铺的商户女子。家里人因为战事都死光了,正好重建的时候遇上了我,今年才办了事。” “哈哈,难怪你这胡子留的这样长,原是不在乎别的女子看不看了。”沈遏笑他。 “那你呢?”向默一本正经的问起笑的正欢的沈遏。 沈遏看着年轻,气质温润有礼。 沈遏干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还没有呢。” “那你还说我们。”周嵊大方的嘲笑他一声。 沈遏脸红了。 “可有看上的女子?”向默沉稳一些,反而问起沈遏。 “从前脑袋迷糊了些,现在好像知道了。”沈遏想起那办事稳当的姑娘总是心里紧张,先前感觉自己大她许多,也不知她是否介意,就一直犹豫。 “那倒是可惜了,我还想着给你介绍呢。你倒好,原是有心上人了。”周嵊继续开着沈遏的玩笑。 第315章 兵器送到 几个人聊了一路。 本就做玉器掌柜的沈遏,因着来送过一两回货物而和两位武将相熟。 将这一批兵器送到军营锁好,周嵊带着沈遏去营帐中见了萧辛。 “见过萧将军。” 萧辛正在处理军务,见沈遏来了也起身接待了他:“这次怎是你来了?” “正好有一批玉石要来接收,就顺道将货送过来了。”沈遏被萧辛带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近来边疆可还安分?” “也就那样,倒是没什么大事。”萧辛从不将辛苦二字挂在嘴边,谁问都是没什么大事。 “荆州那边也一切都好,阿洵办事,不会有事的。”沈遏与他们兄弟都是故交。 “我知道。” “这次来了就在边疆玩几日吧?”萧辛想留着他在这边好好招待。 沈遏却拒绝了:“我还得押送玉石回京。” “再过两日,便是端午节了,过个端午再回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萧辛放下手头的事,带着沈遏在军中逛了逛。 沈遏观察着四周肃穆的军帐,应了下来:“那也好。” 本来是想着侯爷她们应该会回京过端午,她应该也会回来,这才想着早点回去。 可仔细想想,就算现在动身回去,也赶不上过端午节了。那就留在这陪萧将军过个节,再回去吧。 与此同时,夕阳垂暮,半轮残月升起。因马上就要端午节了,百姓们上街买点东西的也多,所以近日舜京的傍晚格外热闹。 萧九辞和萧覃衍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家,家门口远远的就有逐叔带着门房的侍卫迎上来。 “见过侯爷,见过郎君。” 下了马车,一众下人侍卫立马行礼。 “不必多礼了。” 萧九辞挥挥手,大步流星的就进了外院,穿过两个门进了大堂。 这时候,家里早就用过了晚膳,沈琉端坐在高堂上的太师椅上,面色端庄的看着萧九辞回来跪在她面前。 “给母亲请安,儿自江南归家陪母亲过端午节。”萧九辞真诚的一叩首。 “给伯母请安。”萧覃衍也跪着行礼。 沈琉受了他们两个的礼,便起身去拉他们起来,温柔的说着话:“你们给家里寄来的东西,母亲都看了,真是有心了。” “都是阿衍想的周到。”萧九辞笑着偏头去看萧覃衍。 萧覃衍自谦着:“微薄之力罢了,都是应该做的。” “你们可吃饭了?”沈琉握着萧九辞的手,关心着问话。 萧九辞摇头:“正好快到家了,便想着先回来了。” “既然没吃,正好我叫厨房备了饭,端上来你们吃点吧。” “好。” 两个人应着,就被苏嬷嬷领到后面的饭堂去。 厨房做了萧九辞爱吃的清蒸鲈鱼、酸溜酥肉,鸡汁白菜,还有一锅汗蒸土鸡和一盘点心脆皮奶卷,饭后的水果是荔枝。 这些菜两个人压根吃不完,非要拉着沈琉陪着他们再吃点。 萧九辞有个习惯就是吃饭第一口会先吃素菜,爽口的很,有食欲。萧覃衍再给她盛了一小碗那汗蒸鸡里蒸出来的鸡汤放在一旁,这是她吃饭的习惯。 他都记着呢。 看着两人私底下的互动,沈琉这个慈母笑,笑的更加生动了。 果然,她的眼光不会看错的。 “母亲也吃。”萧九辞用公筷给沈琉夹了一筷子的鲈鱼,刚刚蒸出来的,鲜嫩着呢。 “好。”沈琉心情满足的应着。 偌大的院子里,清风徐徐吹的花枝乱颤,不远处的树叶也跟着唰唰乱癫。 吃完饭后,萧九辞和萧覃衍屏退其他人,陪着沈琉在院子里坐了坐,说了些体己话。 夏日里的昼夜总是长的,等黑夜降临,星星浮现的时候,也申时三刻了。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也早些休息吧。” “那母亲慢走。” 萧九辞目送着沈琉和嬷嬷们远去。 她回来了,秦嬷嬷拿着灯,自然也是要跟着她回芳香苑的。 “侯爷一路上玩的还高兴嘛?” “高兴的。”萧九辞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萧覃衍跟在她身后,只觉着少女似乎长高了一些,身姿似乎也有女子的凹凸了。 呼吸不自控的沉重了些,心跳也不正常了,这风吹到脸上更热脸了。 一切都是那么不寻常又正常,萧覃衍觉着自己回去以后应该要将那拳再打几遍,不然这心思还有的剩。 眼神触及到她微微晃动的蓝玉耳坠,那白润的耳垂...... 萧覃衍对自己的注意力感到顿时心惊,觉着自己应该是被色魔附体了,心里开始默念起清心咒。 萧九辞自小习武,耳力过人,自然是察觉到了身后人的反常反应。 冷不丁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透着夜色正好朦朦胧胧的看见了他有些微红的脸。 萧九辞眸光一紧,有些紧张的问他:“身体不舒服?” “没。” “那脸怎么那么红?” “应该天太热了。” “哦。”萧九辞施施然的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萧覃衍冷汗涔涔,面上装的波澜不惊,内心却像是小孩犯错被逮个正着。 秦嬷嬷也注意到小侯爷似乎高了些,心里只想着那府里的衣裳也要叫人重新来做了。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几个月没回来,萧九辞都觉着院子还是像从前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南苏给侯爷请安。”南苏这丫头性子跳脱,这时候装的一本正经的给萧九辞福了福身,行了个正儿八经的礼仪。 萧九辞好笑的抬手点了一下她很有福气的额头,只揶揄道:“许久未见,似乎沉稳了。” 南苏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被她点过的额头,只仰头咧嘴笑:“好吧,其实我是装的。” “嘁,本候早就看出来了。”萧九辞目光好笑的瞥她一眼,抬脚就回了屋。 知道小侯爷与南苏应该有事情聊的,萧覃衍没跟着去,心里还想着刚刚的事情,便不动声色的回了自己的东屋。 一边玩一边赶着回京,一路上萧九辞也累了。南苏汇报了一下这三个月的盈利情况,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南艾也正好从夫人那边回来,见天已晚,萧九辞便让南苏伺候着睡下了。 都未曾想起身边少个了个人,而萧覃衍这边却是抄写了不下十遍论语十二章,以求心静。 和风硕硕,夜里下起了绵绵小雨。到了后半夜雨势渐大,吹落了院子里好些悉心呵护的花儿。 听着这雨落风吹的动静,萧覃衍这才觉着困了,随便解了衣裳,弄了弄倒头就睡。 第316章 赛龙舟 前日还下着暴雨,到了端午这日确实烈阳当头,是个大晴天。 受了大雨的滋润,又迎来了太阳公公的光照,不少农作物滋滋的往上蹿,随着一阵阵的风波波而来,倒是乐的摇来摇去。 芳香苑里,萧九辞躺在摇摇椅上,右脚搭在左脚上,身子随着椅子摇啊摇啊。手里拿着插在筷子上的咸粽子喜滋滋的在吃,日子过得很悠闲。 萧覃衍一身青色长衫挽着衣袖,很清闲的与南苏她们坐在一起,围着一个木盆的酱油糯米包粽子。 手指都变成了酱色,勒着细绳将粽叶包好,再将一个一个小粽子用绳子串起来拿去煮。 “侯爷,好吃吗?”秦嬷嬷对着不远处喜滋滋吃粽子的萧九辞喊了一声。 “好吃。” “嬷嬷说的是什么话,侯爷手里的可是郎君亲手包的,她能说不好吃吗?”南苏胆大的调侃萧九辞。 萧九辞扭头瞪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心情很好的吃这肉粽子。 然后口齿不清的赞叹:“阿衍包的就是不一样,香得很。” “侯爷的嘴好,吃什么都好吃。”萧覃衍眼中含笑,如黑曜石闪着星光。 两个人互相吹捧,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嘁,侯爷这个喜新厌旧的人,哼。”听到小侯爷毫不吝啬的夸赞郎君,南苏心里都有些吃味了。 “哈哈哈哈哈哈。” 萧九辞爽朗的大笑着。 没一会儿又说:“是挺好吃的,要给后院母亲祖母们那边送点过去。” “已经差人送去了。”秦嬷嬷办事周到,第一锅出炉的时候就让人送过去了。 萧九辞满意的微微点点头,目光继续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 那鱼肚白的浮云飘的一朵又一朵,点缀在蓝色的天上,美得有点不真实,让人看了心里很舒坦。 遥望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萧九辞忽然间想到这么一句诗,忘记了是谁写的,但就是又印象。 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唉,这天真是无聊啊。” 萧覃衍听了,思忖片刻就起身去洗了手。再用帕子擦干那骨节分明的手,落座于她身侧。 随意将手搭在她臂上,目光殷切道:“听说今日东临河那边有赛龙舟,侯爷想去吗?” 果然,听到这话,萧九辞蹭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想。” “那侯爷换套衣裳,我们出发。”萧覃衍笑意不减。 秦嬷嬷看着两个小主的相处方式也笑开了花。 南苏跃跃欲试的看向秦嬷嬷:“嬷嬷,我今日能和侯爷一起出门玩一会儿吗?” 怕秦嬷嬷不答应,南苏低垂着眉眼,佯装委屈:“平日我都是被留在家的那一个,今日就让我陪着侯爷一块去吧。” 秦嬷嬷也知道南苏的失落感在何处,平日里也心疼她处理庶务辛苦。今日过节,也就放纵她一回吧。 “好。” “那你去了可要多看顾侯爷,莫不能跟着侯爷一起胡闹惹祸。” “是,谢谢嬷嬷。”咧嘴笑着,南苏将脑袋亲昵的往秦嬷嬷的颈间蹭了蹭。 然后欢快的去洗了手,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还整齐着呢,就不用换了。 秦嬷嬷笑容满面:“这丫头,还小呢。” “是啊,比侯爷也大不了几岁,手里掌着这半大个家业,是不容易。” “虽有时嘴上没个正经,但办的事却比谁都靠谱。”南予目光柔和,有时候挺羡慕南苏的,能为侯爷操劳,而她只会伺候侯爷穿衣吃饭。 许是各人有各人的看家本领吧。 “你也一样好。”秦嬷嬷见南予神情流露着羡慕,也出言安慰她。 南予不做声的羞涩笑笑。 这边萧九辞和萧覃衍骑马出了府,身边就带着萧青和南苏。 南苏骑着马,她那三脚毛功夫,遇到地痞流氓还是能应付一下的,若是遇到刺客级别的怕是就不行了。 到了东临河畔,赛龙舟还未开始,两河道旁就已经人满为患。 河道很宽,停着七八张尖头小船,小船上坐着十个划船手,头上和腰上都绑着红色巾布,每条船穿着各样一色的衣服。 两道边有百姓站着围观,两道酒楼茶楼的包厢处,窗子大开。探出的脑袋比端午挂的灯笼都多,期间眼熟的世家子弟,不甚其多。 周围看龙舟的人很多,萧覃衍去茶楼找了个三楼的包房,窗户一开,视野广阔。 底下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 南苏看着这热闹场景,堪称人间奇绝。 等正午时分,鼓声响起,龙舟便如一支离弦的箭,在平静无波的塘河上塞步如飞。船桨飞速划动,激起浪花。 “加油!加油!” 红旗最先领先,蓝旗位列第二。 “快!快冲啊!” 绿旗与白旗努力抢中位,紫旗与黄旗落于最后。 “超过他!” 到了后面,黄旗全队如破竹先锋之势,迸发力量,抢夺中位,蓝旗落后。 “还差一点点,超过他!” 就连萧九辞看的也忍不住捏一把汗,嘴里忍不住冒出呐喊助威的话,。 呐喊声与画鼓喧雷齐聚一堂,红旗如闪电飘飘,谁也不让谁。 一炷香后,一支黄旗龙舟夺了锦标,这一场才结束。 “啊!” “赢了!” 人们相拥呐喊,萧九辞在楼上看的都心热。 “侯爷,黄旗赢了。”南苏这丫头跳脱的很,恨不得站起来摇旗呐喊。 “嗯。”萧九辞也高兴。 萧覃衍陪着她靠在窗边伸头遥望,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 少女容貌艳丽英气,笑起来有些不羁的飒意,很是好看。 她站在这里,就是惊艳的风景,惹得底下不少人驻足抬眼,打闪着痴迷的目光。 只可惜,少女身边站着的少年长相锐气俊朗,身姿如松挺拔。 俊男靓女,天作之合,很是般配。 不过女为己者容,有人为小侯爷的容貌所倾倒,萧覃衍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并不觉得生气,但如果那个人盯着在家小侯爷久了,他会替她觉得冒犯,进而对那个人过度审视。 赛龙舟进行了一场又一场,到最后三舟两舟的比赛,最后胜出的那一对得了今年赛龙舟的头筹——五百两银子。 赛龙舟结束了,天也到了傍晚。 萧九辞兴致盎然的与萧覃衍回了府,路上还与南苏商量着晚上出来逛街。 第317章 祖母似乎身体不好了 一到家,沈琉就派了逐叔来请萧九辞。 “侯爷,夫人和老夫人请你去前院用膳。” “好,我们马上就过去。” 一炷香后,萧九辞一身紫棠长袍,外面罩了一件薄纱到了前院正堂。 萧覃衍也换了一件与萧九辞相互照应的衣袍,两人一进门,就很是登对的画面。 给家中长辈一一见礼后,两人坐在相邻的座位上,整备用膳。 一桌子好吃的,萧九辞看着都饿了。 可偏偏苏嬷嬷端上来了两小碗红烧肉,里面加了蒜子和白煮的鸡蛋,和红烧肉一块焖出来的,染了些酱色。 萧九辞感觉自己瞬间不好了,苦恼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母亲,我不想吃这个。” 沈琉坚持的将碗推到她面前,强硬道:“端午习俗,大家都要吃的,辟邪保平安的。本就一大早就要吃的,偏就你不愿意,还想赖过去。 “快些吃下去,莫要让我生气。” 看着母亲快要生气的脸,萧九辞真的是不愿意吃这么大颗的蒜子。 她从小就不吃蒜不吃姜,就连那葱都是不怎么吃的。菜里可以放,不放的话菜炒不香,但她肯定会挑出来。 尤其是蒜,她一吃就呕,一吃就呕。 萧覃衍不挑食,早上底下人端上来的时候,他就吃过了。这时候陪着小侯爷再吃一遍也没什么。 几个长辈对这个还是很迷信的,非要睁着眼睛盯着萧九辞把这两块肉、尤其是那一颗蒜子和鸡蛋吃下去。 萧九辞视死如归的拿起筷子,一骨碌的将那鹌鹑蛋大的蒜子直接吞了下去。噎到嗓子眼的时候,萧覃衍立刻给她倒了一杯水顺了下去。 面如酱色的萧九辞差点给噎死,又立马恢复了以往流里流气的笑脸,将那剩下的鸡蛋和肉吃了。 “这才听话。” 这下,总算是可以开正餐了。 “来,多吃些。”江氏笑的慈祥,正往萧九辞碗里夹了一筷子芙蓉肉。 萧九辞亲自给沈琉剥了一个粽子:“酱肉虾干馅的,母亲尝尝。” 随即很有意思的又加了一句:“阿衍亲手包的。” 沈琉眼中浮现一抹惊讶,但立马收起,只笑道:“阿衍还会包粽子啊。” “是今日与秦嬷嬷学的。” 萧覃衍半垂着眼,嘴角微扬的样子,让人看了感觉他腼腆的很。 “哈哈,外孙女包的粽子还没吃上,倒是先吃上外孙女婿包的了。”沈常枫饶有意图的扫了一眼吃的正欢的萧九辞,嘴里的话也不知道在说谁。 萧九辞装傻充愣装听不见:“没办法,我家阿衍手巧的很。” “他真的做什么都学的很快,也不知一武将怎生的手那么巧。” “今日,秦嬷嬷都夸他呢。”萧九辞仿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似的,若无其事夸着萧覃衍。 “也是你这丫头有福气。”盛氏笑眯眯的说。 沈常枫又故作羡慕:“唉,我老头子没福气啊。一把年纪了,还吃不上外孙女亲手做的饭。” 萧九辞不以为意的笑笑,反正她脸皮厚,随便这小老头儿怎么说啦:“那是,因为我有萧覃衍,外祖父没有啊。” “哈哈哈哈~”大家被萧九辞这话说的乐了。 萧覃衍则是名不经传的悄悄脸红了。 沈常枫也气笑了,是啊,他和她一孩子计较什么。还不是这丫头一天天游手好闲的,也不知道过来陪他说说话闹的。 唉,家里就没一个省心的。 一顿饭吃完,萧九辞放南苏她们几个出去逛街去了。 她乐的心情好,与萧覃衍一起坐在院子里陪着长辈们聊聊天。聊她们在江南这一路玩过来游玩日常。 “外祖母,您都不知道呢,刚开始阿衍作画那风景画都画的不太好,也就把我画的入韵几分。”萧九辞娇气和长辈撒着娇,萧覃衍在一边乐意见着。 “行了,他的画我都看过了。人家画的挺好的,你这丫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盛氏点点她撒娇的脑袋。 “祖母,你知道吗,那苏州城的桃花生的真美啊。一大片桃花林,美如仙境一般,只可惜您没在现场呢……” 她像个话痨一般,讲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萧覃衍偶尔也会说上两句,可大多数上都是听她在说。总感觉她絮絮叨叨的在自己耳边说话,很有活力,很明媚。 凉风习习而来,不知不觉的天就黑了下来,几颗星星混迹在浓稠的夜空中,很是如鱼得水的发着光。 入夜了,三个老祖宗被人回着会去了。唯有萧九辞缠着沈琉问:“母亲,我总感觉这次回来,祖母的身子似乎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呢?” “前段时间你还不在家的时候,她老人家夜里着凉风寒入体了,这才病了半个月刚好。你别担心了,你祖母年纪大了,身边都注意着呢,只是有时候该来的总也躲不掉,多小心些罢了。”沈琉拍拍女儿的手宽慰着。 这孩子看着不着调,其实最是细心了。 “嗯。” “那母亲早些回去歇下吧。”萧九辞头伏在沈琉的肩上,说话声音都娇软不少。 “好。” 眼望着沈琉走了,萧九辞站在原地望着这瞬间就空了的院子发着呆,心里有些迷茫。 “侯爷,我们也回吧。”萧覃衍拉上萧九辞的手。 萧九辞心下一滞,有些跳的厉害。可步子却是迈着,跟着他走了。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萧覃衍都不敢用力握,怕她疼。 路上,耳边是夏日虫鸣,眼里是残枝揽月。 “明日将南初派到祖母那里去吧。”想到那个坚毅孤单的老人,萧九辞声音有些哽咽。 萧覃衍侧目低头看着她的侧颜:“侯爷担心吗?” “嗯。” “侯爷放宽心,祖母会没事的。”两个人走着夜路,萧覃衍安慰着她。 萧九辞目光所滞,带着些害怕的光。自从父亲走后,她对这种生啊死啊的事情就很敏感。 “我怕她会离开我,家里又少了一个陪着我的人。” 萧覃衍顿了顿脚步,还是拉过她,微微屈腿与她平视:“可是人老了总有那么一天的,寿终正寝便算是完美结局了。” “侯爷到时候觉得难过,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哭上一哭总要向前看的。” 萧九辞愣愣的看着他眼里的炙热,眼里泪光更饱满了:“若是我父王去世时,你在就好了。” 萧覃衍心里一疼,拥她入怀。 总是心疼的,也总是懊恼。 在她最难的时候,他不在…… 第318章 仇嘉 端午一过,日子又回到平淡且清闲的样子。 天渐渐的热了,萧覃衍发现自己想给侯爷买好多好看的衣裳,可是他的钱不够。 小侯爷的吃穿用度,还有夏日里要用的冰块,那都是一比大开销。 他养不起他的小侯爷,站在门口苦恼的摸着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真的要靠脸吃饭了吗? 要不要和南苏学着,怎么打理铺子,怎么有个自己的铺子,挣钱? 给侯爷花。 在家没乐趣,萧九辞打算带着萧覃衍去一趟城外的京郊校场。 去看看那里的兵蛋子们,有没有长进些。 等萧九辞一身正红衣袍打马出了城,萧塞带着几个教头在军营门口等着迎她呢。 “见过侯爷。” “见过萧郎君。” 虽然萧覃衍品级不高,但他是南川侯的未婚夫婿,一般人都是会给他个面子。 “不必多礼。” 萧九辞利落的翻身下马,眉眼舒展,笑的很是恣意。 萧覃衍顺手将她的马牵过来递给了门口站岗的小兵。 “本候顺便逛逛罢了。” 说着,萧九辞大步流星的走进校场里。 收起平时不羁的笑,目光也变得凛锐起来,目光所及之处有秩序的察视着周围的一切。 “参见侯爷!”军中士兵见到萧九辞皆行跪地抱拳礼。 “免礼。” “做饭时,肉可多放些,馒头可做的大些,士兵吃饱了才有力气训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候可不想到出战时,一个个都精瘦精瘦的。” “是。” “这墙再围的高一些,免得有些老滑头夜里不睡觉溜出去鬼混。” “是。” 从点兵场看到练兵场,从饭堂看到兵器库,有些不足之处,萧九辞也出言指点。 萧塞跟在身后,让人将她说的话都一一记下。 逛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不舒心的人和事儿。 于是乎,萧九辞接过底下人端上来的茶,在萧塞的帐中悠然自得喝着。 “咚!咚!咚!” 忽然,一阵威严的军鼓鸣起,这熟悉的声音让萧九辞抬起了头。 看向一旁坐着的萧覃衍问:“今儿是五月初五?” “嗯,南冀军中新兵比试的日子。”萧覃衍淡淡的回了一句。 “走,我们去看看。”萧九辞饶有兴致的起身了。 萧塞连忙跟着去了,让人在擂台下的观台又加了两个椅子。 耳边依旧是铮铮磬耳的鼓声,萧九辞大刀阔斧的坐下,面前摆了瓜果和零嘴,还有一壶茶。 她向来是个没规矩的,坐在这也闲不住嘴。只是那双眼睛清冷如水,一直暗波凛凛的盯着那前台的擂台。 萧覃衍陪着她,时不时注意着她的需要,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看向擂台时,冷静的如暗夜的狼。 近三万的兵力,每三个月就要考核综合实力,有能力者才能往上升,还有奖银。 这擂台实战就是其中一项,先从下面比过了以后,每个营里打出实绩的佼佼者,由这些人上擂台再上比上几场,直到分出最强者——兵王。 男子血气方刚,正是不服输的时候,都是实力强悍的人,谁也不会服输。尤其是到最后,不会轻易败了去,这十几场擂台赛就有可能打一下午。 今日有擂台比武,士兵们也开始放肆了起来,都乌泱泱的一片围着那擂台望眼欲穿的看热闹。 有萧九辞坐在高台上,任谁也不敢比平时那样放肆。 萧九辞也是做好了准备,在这待上一下午的人。她要看看这次是谁这么能打。 “开始!”由萧塞坐镇,敲响了擂台比试的开场。 士兵每天操练,肤色都不会太白,都养成了糙汉子。就当是各自的练搭子,比个武罢了。 一拳一脚出招都是刚到好处,不会真的下死手。真的扛不住哦,认个输就是了。 一刻钟后:“八营曹锐胜!” “好!”一群士兵乌泱泱的拍手叫好。 这时候又翻上来一个穿着白汗衫短打的汉子,鼻骨特别高,眉峰紧锁,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天生的军人脸。 先前胜出的曹锐已经脱了上衣,露出那宽肩窄腰的身材,展了展肩,抖擞那身上的腱子肉。 萧覃衍眸光悄然一暗,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 萧九辞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倒是毫不避讳的看了。这身材倒是不错,不过这样的身材军中倒是一抓一大把,各个都是肌腱子。 萧覃衍侧目看去,见萧九辞目光深沉的盯着那个方向,心里小气了起来:“侯爷看什么呢?” “啊?”萧九辞被他一喊,倒是回过神来。 “能有什么可看的。”知道他小气,萧九辞也就没好气的笑了笑。 “再好看能好看过你?” “浑身都硬邦邦的,还是个晒不黑的玩意儿,你什么都好,也就那心眼长得比眼睛都小。” 萧九辞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那两个人打擂台,一边调侃着萧覃衍。 萧覃衍抿着唇,耳尖红了红。 两颗钟后:“十一营廖久亿胜!” 这一场打的久了一些,两个人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只不过是那曹锐有些体力不支了,最后被那廖久亿转了空子一脚踹出了擂台。 而后,那廖久亿又胜了四场。连胜五场,算是个不错的了。 “是个好苗子,可惜心气还是浮躁了。注意些,必要时候多上心教。”萧九辞启唇说道,目光却是看着萧塞的。 “是。”萧塞仔仔细细的记下了。 可第六场的时候却是输了,输给了一个有些瘦瘦高高的白面汉子:“十七营仇嘉胜!” 仇嘉?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萧九辞盯着那人周正流气的五官,总觉着似乎有些眼熟。 见她略有狐疑的目光,萧覃衍开口道:“光禄寺卿家的庶次子仇嘉。” 萧九辞盯着台下那有些得意的人恍然大悟,“原是他啊,他不与那元锦戎在京中当纨绔,怎跑来南冀军来充军了?” “说是幡然醒悟,几个纨绔都发愤图强了。偏他一个人扎进了军营,平时倒也刻苦努力,有些天分。”仇嘉进军营,萧覃衍是知道的。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觉着这点小事,也就没与她说了。 “哦。”萧九辞淡淡的应了一声,就继续看戏了。 第319章 输给我,并不丢脸 又连赢两场。 “三连胜啊,倒是有两下子。”萧九辞勾了勾唇,真是看不出来这个纨绔似乎也没有舜京城里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堪入耳。 “这舜京的流言,真是没一句是可信的。”萧九辞讽刺的摇摇头,那微微垂着的眼眸带着些许不耐。 萧覃衍平静如常的看着下一场。 “十七营仇嘉胜!” “十七营仇嘉胜!” “十七营仇嘉胜!”再一次,胜利的锣敲响! 六连胜了,萧九辞举着茶杯,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继续观望着。 “可还有不服者?”仇嘉这小子比萧九辞大个两三岁,还是个少年罢了。 此时出尽风头,倒是难掩得意,开始叫嚣。 萧九辞眉眼带笑的摇了摇头,倒了一杯茶给萧覃衍,又转头问萧塞:“他入营多长时间了?” 萧塞思索片刻,回道:“年后入的营,正好三个月了。” 萧九辞微末的点点头,又问:“之前可会武?” “会的。”萧塞的目光也盯着那个方向。 又有一个兵蛮子气势汹汹的跳上去要与仇嘉比试:“五十三营陈监,特请赐教!” 这个时候萧九辞倒是希望这人能赢了仇嘉,挫挫他的锐气! 这次上来的人比萧覃衍身量都高些,生的魁梧有力。出手力量十足,倒是很有优势。 可被仇嘉一一躲过不说,还利用自己身姿矫健的优势,给了对手好几下。 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仇嘉胜:“十七营仇嘉胜!” “好!”一时间,呐喊声无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见无人再战,教头就敲锣定下:“夏日兵王,乃十七营仇嘉擂下!” “哦呼呼!”有人痞里痞气的开始呐喊,吹口哨。 见这帮人这么高兴,这么给面子。萧九辞慵懒的一笑:“有点意思。” 随即又侧目与萧覃衍眨眨眼,试图勾起他的注意。 萧覃衍见她鼻尖沁出来细细的汗,就掏出放在衣襟处的帕子给她擦汗。 帕巾上沁着一股清流松香味,淡淡的很好闻。萧九辞鼻尖萦萦的,满是挥之不去的气味。 不远处擂台上的一声呼喊,扯过了所有人的目光:“今日有幸能得见侯爷一面,不知可否斗胆得萧郎君请教一二?” 萧九辞顺着声音看去,目光落到那个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少年的头顶。 “可否斗胆?” “你已经斗胆了。”萧九辞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声音清肃,却也看不出丝毫的生气。 她眉头轻佻,又移目去看萧覃衍。 萧覃衍眸光微寒,已站起了身:“既如此,到时还要仇郎君多担待了。” 少年人,火气足,最不缺的就是意气风发。 仇嘉比了好几场,此时身上早已大汗淋漓。脱了上衣,露出粉白色的胸肌,身板子不厚却也结实。 正热着呢,见他如此行径,萧覃衍心中也不恼火。跟着从容的脱了上衣,宽肩窄腰,肩臂背部肌肉线条十分亮眼。 赤膊上阵,肩颈耸动时,那肩背的肌肉似有破壁膊张而出之势。尤其是那臂膀上的线条,十分抢眼。 尤其是那不输于仇嘉的粉白肤色,让人看出了别样的男子气概。 “请赐教!”仇嘉客气一声,嘴角便勾起了笑。 萧覃衍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目光凛锐微寒。 仇嘉有点气性,率先一跃而起,出了几拳。 萧覃衍巧妙的避开,迎面直接仇嘉一拳,那掌臂瞬时如灵蛇绕树紧箍住仇嘉一条胳膊,然后迎面直接给了他脸上一拳。 “嘶!”擂台四周许多人看着这一下都忍不住抽气。 仇嘉吃痛仰面,被击出三步远,再抬头已是鼻血直冒。 似是不服输,又再次出拳向萧覃衍袭来。 这次萧覃衍也不再给他机会,在他冲上来时,便一个剪刀腿绕上他的脖子。用力一翻!将人摔在地上! “好!” 军中好些人看不惯仇嘉的狂妄,这时候竟拍手叫好。 “可认输?” 萧覃衍的声音如玉石磬耳。 萧覃衍单膝蹲着,一膝盖抵着仇嘉的咽喉,让他挣扎着被人抵住了命脉,倒地不起、不得动弹。 萧九辞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精健的少年。早知他身材好,这时候这样赤膊站在自己面前,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擂台上,仇嘉咽喉被抵着生疼,憋的脸瞬间涨红,一张嘴直喊:“认……我,我认输!” “快!快……快开!”仇嘉拼命抬手去推萧覃衍的膝盖。 萧覃衍松开他站起,那系于腰间的裤绳像是索命的骨勾,一直勾着萧九辞的目光,赤裸裸的欣赏! 少年抬头时,那颀长精健的身子站在那里。微寒的目光对上萧九辞含笑的眼睛,寒冬遇阳而暖,便是如此了。 仇嘉死而后生的坐起,憋的直咳嗽。满面通红、心有余悸的看向萧覃衍,“我,我服了。” 萧覃衍居高临下的扫他一眼,轻飘飘的留了一句话:“勇者可无畏,不过下次得选好了对手。” “输给我,并不丢脸。” 萧覃衍的声音无形之中很具有威慑力,使面红耳赤的仇嘉心里形成了一个盾,慢慢的脸也不红了。还如同少年郎那样无畏无惧,就好像夏日的灼日遇到风雨,暂时避让了一场。 他没有去拉仇嘉起来,而是直径一跃而起回到了观礼台,不紧不慢的走到萧九辞的面前:“侯爷,要回家吗?” 萧九辞眼神温柔,应了他一句:“好。”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萧九辞与萧覃衍走了。 “别看了!” 萧塞负手而立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片士兵,身后跟着一队的教头,“今日放你们半日休沐!明日回来了,该操练操练,该巡视巡视!” “扶他去找军医。” 萧塞的手指着已经站起身的仇嘉,那人虽起身了,但背微微弓着,也不知伤的多重。 说完,萧塞带着一帮人走了,留下一群人拥着仇嘉关心备至。 仇嘉并没有因为输了伤了而气愤,反而有一种越挫越勇的团团烈火涌上心间。 在家中,他姨娘早早去世,嫡母看他不顺眼,处处打压,扬言家中财产皆没他的份。他只是个不受宠、不中用的庶子罢了。跟着樊勤王世子混迹了这么些年,得些庇护。 现下他们都在家勤奋读书,他不是读书这块料,也就混迹在军营学些本事。 日后若是能打些功绩,也不枉此生了。 第320章 游湖 五月就要过了,江氏的身体还是那样,到了夜里就咳个不停。 萧九辞总是领着秦韶去看望她,可开了药也不见好转。秦韶说是肺里面的毛病,年轻时落下的病根,无法根治,只能养着。 瓢泼大雨下了好几天,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雨后的第二天,风和日丽,云卷云舒。 院子里的槐花树又落了一地的花枝树叶,连带着旁边的花圃里的小草都沾亲带故了。 地上被风雨摧残的落叶残枝早已被奴仆清扫掉,池塘里的凋落的荷花瓣下隐隐藏着带动水潋的鲤儿。 萧九辞一身月白色束腰直裰,外面披着一件镂空东珠红线衣,金冠玉带。细直的颈上带着长璎珞珍珠烧蓝金锁背云。 抬手晃身间,身姿摇曳。皙白的手腕上带着萧覃衍送的花丝手镯,脚踩牛皮小靴,依旧是恣意飒爽,潇洒自由的小女郎。 萧覃衍没她那么张扬,浑身散着滔天富贵。简单一件墨蓝色花鸟团纹直裰,黑玉腰带,头束银冠。脚上的靴子领处别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寻常人注意不到的那种。 与平常不同的是,前顶的发编成了小辫,束在发里,更显浓颜俊美。 “走,岚缨!” “今儿,爷带你出门见见世面!”萧九辞风风火火的跑进后院,给岚缨这威风八面的小狼栓上链子就准备出门了。 萧覃衍跟在后面,一路追着喊:“侯爷别拉着它跑太快了,等会又该喊热。” “不会的。” “我们游湖去!” “是吧,岚缨,我们游湖才不热呢。” 正是白云空悠处,湖边光景好的时候。好不容易得了闲,萧九辞自然是要出门玩耍的啦。 舜京城内,盈盈的湖水一直荡漾在船身又缓缓退回,翻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远望这边有微山,另一边是拱桥与往来的商贩。与晌午正金灿灿的阳光一齐印在湖面,金光粼粼、水光潋滟,印的人都甚是好看。 对着那碧蓝的天,萧九辞躺在不大不小的船只上,身子与船身一同微微晃着。枕着萧覃衍的大长腿,翘着二郎腿的脚边上靠着浑身是毛的狼宠岚缨。 她仰着头看着这天光,闭着眼还是能感觉到光亮。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悠闲又自在。 萧青在悠悠的划着船,保证与自己的大船离得不远也不近,就正正好。 萧覃衍屈着腿,揽着她。一只手放在她肩上,一只手绕弄着她散在自己腿间的发尾,嘴角扬着浅浅的笑。 “侯爷要划船嘛?” “不划,这船哪轮的到我这美女子划?”萧九辞自恋的笑着,眼神还勾着萧覃衍。 萧覃衍最受不了她这似撩非撩的撩拨,立马抬眼看向别处:“那侯爷想吃鱼嘛?” “想。”萧九辞翻了个身,抵着他的大腿抬手撑着下巴。娇娇软软的抬头冲着他的下巴撒娇。 “好。” 萧覃衍心跳的厉害,浑身一激灵,笑意不减。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许是觉着晒了,萧九辞坐起身扬着手,招呼那大船过来。让南艾给她拿了三四个遮阳的竹帽和鱼竿、木桶。 然后,几人带上竹帽,真的很有江湖侠客的气质。 萧覃衍端坐着钓鱼,一副英俊公子的模样。 反观萧九辞一身的软骨头,背靠坐在小椅子上,搭着腿、吃着零嘴小食。 岚缨被晒的直热,不停的吐着舌头,哈着气。一直眼巴巴的守在萧覃衍的脚边,等着他钓鱼上来。 萧九辞也一直看着他那鱼竿,眼馋的很。 “侯爷,别扔葡萄干进去了。” 约一盏茶的功夫,萧九辞一边兴致勃勃的仰头往嘴里扔着果脯,一边扔到水里喂鱼。弄得萧覃衍这边小鱼儿受了惊,看到有吃的都跑到萧九辞那边去了。 听见他这样轻声一嗓,萧九辞混不吝的乐的仰头大笑,那笑声轻快又清脆。 “你自己钓不到鱼,还来怪我。” 忽然,萧覃衍觉得有点气恼,更加下定决心,冷静下来一定要钓到鱼。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半个时辰以后。萧九辞倚在那都快舒服得睡着了,萧覃衍的鱼竿终于动了。 只见他紧抿着唇,黑眸一喜,立马收回鱼竿。线下钓着一条小臂长的肥美鱼儿,鱼尾正不停的摆动。 那水渍都甩到了岚缨威风凛凛的脸上,惹的它甩着木桶大的头,惊醒了萧九辞。 “钓到了?”萧九辞眼睛瞪大三分,惊喜的不行。 萧青闻言也回头看,终于钓到鱼了。 也不知是不是郎君技术不好,这么久了才钓到。 只扫了一眼,就惊叹这江鱼真肥啊! “这么大,够一锅了吧。”萧九辞帮着他递鱼桶。 再下杆时,她的眸光莹莹闪烁,带了几分期盼。 一条。 再一条。 又一条。 “阿衍,你真厉害!” 萧九辞忍不住夸赞,萧覃衍侧目看过来时,只觉她的眼眸像星辰一样美。 而她只顾着那桶里的鱼,并未注意到他含情脉脉的目光。 果然,这鱼条条肥美,很诱人啊。 一人一狼围着鱼桶看。 看着这四条鱼,岚缨兴奋至极,爪子一直扒那木桶里的鱼,爪子湿了就甩个两三下。 甩到对面萧九辞的脸上时,她就恼了,去拍岚缨的头:“不许扒它!” “被你玩死了,可就不好吃了。” 岚缨这小狼长大了也不乖顺,见她此时故作凶样,似乎也存了逗弄她的心思。就偏要用爪子去撩动那肥鱼,然后再故意用它那湿漉漉的爪子甩水在她明眸皓齿的脸上。 萧九辞气恼不已,用袖子擦脸上的水珠。 “阿衍,帮我打它呀!” “这个不听话的小崽子!” 萧覃衍看着她满脸的水珠,还有鬓间的发丝上也沾上了。还是只望着她笑,丝毫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见此,萧九辞更气恼了。 作势,她气呼呼的就站起来,腮帮子鼓鼓的,就要去抓在萧覃衍右手边的岚缨。 小船因她忽然站起身子而晃了一下,萧九辞重心不稳,直接摔落在了萧覃衍的怀里。 她差一点点就掉水里了,还好他手快,揽住了…… 这大动作吓得萧青警铃大作,频频回头看这两个主子。 萧九辞直观感觉到身下的人是热乎精健的,忽而脸更红了。 “你不帮我!”她气呼呼的腮帮子,略显可爱娇憨。 萧覃衍低头凝眸浅笑,眼底含着三分玩味,抬手去轻轻的替她擦脸:“我不是帮着接住侯爷了?” “哼!”萧九辞依旧在生气。 第321章 该回家了,萧覃衍 萧覃衍笑意更深了:“侯爷何故与它计较,回头减它一顿餐食,便罢了吧?” 萧九辞仰头笑了:“好。” 这下轮到岚缨这匹狼呜咽呜咽的难过了,扒在那里,眼睛一溜一溜的转。 “哈哈哈哈哈~” 见它难受,萧九辞又是一阵大笑,爽朗洒脱真性情。 此时此刻,时间也不早了,萧覃衍的怀里依旧揽着那面带娇羞的少女。 鲜红的夕阳也落下来了,印的湖面上,萧覃衍有意打趣她,低头便道:“应是少女遮面,娇羞海霞一片。” 萧九辞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故作习惯了。继续安心的靠在他怀里,不服输的抬头也道:“应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萧覃衍抿着唇,眼中的笑见了底。 他有意哄她:“嗯,侯爷说的对。” 萧九辞不说话,就是咬着唇偷笑。 又上钩两条鱼,夕阳都快落完了。 天还是白的,只是不如刚刚明朗了。剩个隐月渐升在空中,湖面静的像镜花水月,让人觉得刚刚那热烈的美景就是一晃而过。 “该回家了,萧覃衍。” “好。” 下了船,萧青在庄子里找农户要了个鱼篓,给了那农户一条鱼之后,还剩五条。 萧九辞还是很高兴,今日一出门能吃上萧覃衍钓的鱼。比去年行军在外,破冰捞鱼吃还来的高兴。 夜幕降临之前,萧九辞与萧覃衍骑马回了府。 “逐叔,让人将这鱼养起来,明日中午煲汤、红烧做午膳。”萧九辞一脸高兴,从萧青手里接过鱼篓递给逐叔。 逐叔点头应下:“好。” 萧九辞走出几步,忽而又回头加了一句:“养两条留给母亲她们算了。” 扭头又看着萧覃衍说:“今日我们吃一条。” 想起什么又唠叨着:“还有两条逐叔你们和阿青阿塞他们分了吧。” “好。”逐叔笑着应下,也没拒绝。 这江鱼儿养不了几天,还是活着吃了最好。几条鱼而已,重要的是钓鱼的人是谁,吃的是心意罢了。 萧九辞将岚缨递给萧青送回去,自己和萧覃衍心满意足的回了芳香苑,一回去就立马去沐浴换衣。 晒了半天了,这身上汗黏黏的,难受的紧。 萧九辞从浴房出来到里屋湿着发,换了身薄衫就坐着梳妆台前等用晚膳。南予在身后给她擦发,手指轻触到她颈间的嫩肉时,脸都忍不住露了绯色。 小侯爷一身薄衫,风流温润,又肌肤胜雪,芙蓉玉面。 谁看了不脸红啊。 尤其是对上那双桃花眸子,她笑时,能顷刻间勾了你半魂。 萧覃衍进来里屋时,在珠帘门框那里敲了一声:“侯爷可洗好了?” “好了。”萧九辞应了他一声。 萧覃衍直径向她走来时,看见南予在为她擦发,便顺手接了过来:“我来吧。” “是。”南予应声退下,将这时间留给了两人单独相处。 萧覃衍轻轻的为她擦发,掌间细软蓬松的发沁着香气。 “我听南苏说,侯爷想吃烤鱼?” “嗯。”萧九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烤鱼吃着香,好久没吃了,馋那一口。” “那等下我们把桌子搬院子里,吃烤鱼,再小酌两杯?”萧覃衍温声细语的询问着自己放在心尖的姑娘。 “好啊。”萧九辞爽朗应着。 转头就去摆弄自己那梳妆台上的匕首。 “阿衍,这是我阿爹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萧九辞眸光暗淡,却也瞧不出脸上悲色。 萧覃衍也不说话,就听着她说。 “比不得我从小拥有的珠玉、宝剑,可它就是不一样,是我在这世上最珍视的东西了。”萧九辞抿抿唇,又笑了笑。 “既然珍贵,侯爷可要收好才是。”萧覃衍回她一句。 “嗯。”萧九辞转瞬又摇头晃脑,仿佛刚刚伤怀的人不是她一样。 萧覃衍有时候都会有一种错觉,小侯爷似乎变得很快,好似故作开心一般。可有时候也是真的开心,寻常人还真辨不出她真正的喜乐。 等天又暗了些,院子里的膳食早已摆好,南苏掌勺,色香味俱全,勾的萧九辞趿拉着绣花鞋就跑出来了。 “侯爷又不好好穿鞋!”秦嬷嬷宠溺的昵了她一眼。 “是啊,那鞋帮子又该难看了。”南予搭腔笑着,眼神却是一直望着小侯爷的。 “啧啧,可惜了鞋头上的那么大的东珠了。”南苏故作摇头咋舌。 萧九辞不管什么绣花鞋啥的,囫囵的先吃了一口放在碳火上热的烤鱼,便口齿不清道:“这东珠贵重吧?” “等鞋坏了,把这东珠买了,给本候的边疆战士买酒喝!” 小侯爷开玩笑说着这样的话,南苏心下无语了,也说了出来:“侯爷家底厚实着呢,哪用您卖东珠养兵的地步。只是这好好的鞋面被您这么趿拉着穿,没两天就该磨坏了,南予绣的辛苦又白费了。” 知道小侯爷不爱听什么女子行为举止要规矩的话,南苏这才挑拣了绣鞋辛苦的由头,想着她能稍微收敛些,不然被夫人看见,又该说她们了。 “好吧好吧,那本候穿好。” 每当南苏说绣鞋辛苦,萧九辞都会体恤她们的,立马抬脚让人给她将鞋穿好。不过出门在外她都是自己穿的,在家有奴仆自然可以娇纵些。 “南苏手艺真好。”萧九辞抬手要将嘴里的鱼刺拿出来,萧覃衍正好过来,见南苏要给她穿鞋,他便道:“我来吧。” 说着,萧覃衍那挺拔的个子就蹲下来,握着那纤细的脚踝,为萧九辞的鞋跟拔起来穿好。 萧九辞面露绯色,将脚收进了裙底。 萧覃衍径直在她对面坐下:“慢些吃,等下卡嗓子你又难受了。” “噢。”萧九辞应的这一声很是乖巧,连带着头上的步摇晃了晃。 连带着萧覃衍的心神晃了晃,有些心悸起来。 南苏热了两壶酒,端了上来。随后便与南予她们退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了,只留下南艾和萧青两个人在不远处守着。 两人刚小酌了一杯,月亮就出来了,高高的挂在那枝头上,很有幽静的风味。 私底下,萧覃衍会与她聊着生活里的琐事,萧九辞也乐得他与自己放开了聊天的样子。 一高兴,两个人就喝多了,上头...... 第322章 没干什么 翌日,窗子悄悄的开了一小条缝。 阳光瞬息直射入窗,照在那宿醉之后衣衫不整、趴在床边上睡的萧覃衍身上。 他那一条修长笔直的腿挂在床边,就趴在那里悬着半个身子睡着。里面还有一个侧着睡,睡得脸都变形了,嘴上还挂着口水,手脚并用缠在他腰身上的萧九辞。 只悄悄扫了一眼,没看见什么,只知道里面还是没动静,南予和南苏又忙将窗子关上。 南苏面露难色,身形甚至有些颤抖紧张:“你说侯爷和郎君昨晚……” 她害怕的很,感觉天都要塌了。 若是让秦嬷嬷知道了,必会告诉夫人。夫人要是知道了,那就完了…… “别,别瞎说。”南予也有些不确定了。 她们两个守在这里,都不敢让人靠近这边,实在是怕别人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昨夜侯爷抱着郎君的腰身不让走,非要打牌九,应该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吧?”南苏很轻很轻的和南予咬着耳朵说话。 忽然,耳边传来最让人恐惧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呢?”秦嬷嬷忽然从身后靠过来。 “啊!” 南苏吓得一激灵,人都扑到了南予身上。 “没,没说什么。嬷嬷。”南苏强压下去那抹惊慌失措,忙摆手。 秦嬷嬷狐疑的看她们两个一眼,“侯爷还没起身吗?” “没,没呢。”南予强装镇定。 秦嬷嬷目光如炬,心里想着这两丫头肯定在密谋什么事情。但也没想到屋里面的人身上,转头又走了。 这一嗓子也彻底将屋子里的两个人惊醒了。 萧九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是两个人衣衫不整的睡在一起。 好巧不巧,这时候萧覃衍也醒了。 !!! 就那么一瞬,她感觉世界都安静了,睡卧床前惊坐起! 萧九辞没有尖叫,只是乎下意识的抬脚要将他踹下床去。 萧覃衍眼眸瞬然睁大,手一撑,身子凌空翻个身,落到她面前。 速度快的惊人,她竟失手踢空了? 萧九辞刚一瞪眼,就瞠目结舌的被他捂住了嘴。 “侯爷别慌,我,我们什么都没做。” 看着她那明眸,再说一遍:“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别怕。” 俄顷过后,萧九辞缓过神来,眉头一皱。萧覃衍以为弄疼了她,忙松开手。她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身前的萧覃衍。 他披着松松垮垮的里衣,衣带都没系好露出粉白的胸肌。萧九辞只扫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眼。又低头检查了自己身上,衣衫未褪,只是有些凌乱松散,能看见肚兜的肩带和若隐若现的鸿沟...... 萧九辞红了脸,若无其事的将衣衫拢了拢,因慌乱时微红的眼睑多少显得有些委屈。 这边萧覃衍两手做推拒之势,还有些防范着她会突然动手。 他试图挑起她的记忆:“侯爷不记得了吗?” “昨夜你喝多了,非说月亮不美不圆,要我留下来陪你打牌九?然后天色晚了,你不让我走,要我留在你这歇息......” “我不听,我不听,你不准说!”萧九辞的脸热的滴血,试图蒙蔽敌人的捂着耳朵,低吼着警告萧覃衍,那模样可爱的不行。 萧覃衍笑了,也放松下来:“好,我不说。” “昨夜,我拉你进屋,没人看见吧?”想起自己身为侯爵的脸面,萧九辞又开始担心。 萧覃衍已经起身当着她的面将身上的衣裳解开,重新穿好。悄悄扫她一眼,发现她又羞涩的低下脑袋去。 原来小侯爷平时就是个花架子啊,到了动真枪的时候,居然是个会脸红的小白花。 不过昨夜他也喝的有点多了,隐隐约约记得:“没别人,就是南艾和萧青看见了。后来半夜了,我也不记得了。” 萧九辞懊恼的抓抓头发,脑袋还是涨涨的疼啊。 自己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等萧覃衍把衣裳套好,萧九辞才磨磨蹭蹭起来。 没事的,又没有酒后失身,心虚什么呢。 萧覃衍定定脚步,整理好后从里屋走出来,穿过大堂打开房门。十分淡定的从两个丫鬟眼前走出来,惊得南苏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不敢露出声色。 察觉到身后两道恨不得将自己看穿的目光,萧覃衍冷静的回到了东屋。 关上门后,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心虚啊。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南予和南苏才慢吞吞的打了热水进去伺候。 南予给南苏使眼色:“你去。” 两人一进去,小侯爷已经起身预备着去沐浴了。南苏蹑手蹑脚的放下脸盆,忙去收拾床铺。 偷偷摸摸的翻遍了榻上每一个角落,确定被褥上没有任何一点不该出现的东西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萧九辞倚在珠帘门处就这么看着这个丫头,忽然就笑出了声:“找什么呢?” 南苏正背对着匍匐在那床榻上,动作尴尬到机械,呵呵笑了一下,就贼兮兮的过来给她捏肩:“侯爷,昨夜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吧?” “干了。” 萧九辞挑着眉,一副“对呀,我干了”的表情。 吓坏了南苏,刚提起来的硬气瞬间又没了。 完了,秦嬷嬷要打死她了! 萧九辞看着这丫头那精彩的表情,心里简直快笑疯了。 哈哈,还是这个丫头好玩啊。 “那……那侯爷,这事儿可不兴对外人说啊。”南苏眼巴巴就疾奔过来握住她的手臂,就差痛哭流涕的求她了。 萧九辞眨眨眼,感觉这玩笑开过头。别扭的甩开她,直言快语的说:“想什么呢?本候也没说昨夜干了什么,你这丫头脑袋里整日装着什么呢?” 看她狡黠的笑,南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声试探性问道:“侯爷昨夜没办了郎君吧?” 把这丫头吓得不轻啊?问的这么直接。 萧九辞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没。” 南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就侯爷这如狼似虎,好色之徒,能让郎君在裙下逃过? 虽说小侯爷平常也不乱来,但按南艾昨日那惊人的描述。说小侯爷没干点什么,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行了,别乱想。”进浴房前,萧九辞一个板栗子敲到南苏头上。 第323章 身体发育了 日子松松散散的来到六月十五,这段时间舜京最热闹的时候——顺安王府的郡主娘娘嫁人了。 前两日王家的长辈也进京面圣了,虎威大将军王继华携二子王守家、三子王守东进京。留嫡子王守国与长孙王弗镇守东南郡,其长媳孟氏与三孙王缔一同回京。 王家二爷一家子都赶过来了,晏阳郡主的婆婆小孟氏在今日一身庄红色衣裙,满面喜色,正在将军府接待来宾。 王二爷的长女王璇在王家小辈中排行老二,新郎官王礼是王二爷的次子。 王三爷家中人口简单,前几年娶妻胡氏,膝下暂无所出。 这一日,萧九辞穿着简单,上身圆领牡丹绣刺绣白衣,外面罩了一件金色明袍,下身正红马面裙。半挽了个发,简单插着一根凤头金玉簪,手执一柄花鸟双绣缀珠团扇,眉眼间不失明媚英气,气质上又添些女子娴静仪态。 萧覃衍则是一身绛红色圆领长袍,腰间束了一柄软剑,长身玉立,精健如松,面容清俊锐气。 本来家里给他们两个做了金锻浮光锦的马面裙,可萧九辞嫌太耀眼,去参加喜宴未免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便作罢了。 天气又热,也没多做打扮,穿的喜庆一些就算了。 沈琉今日也是要去吃喜酒的,褚红色的华服也照的她明艳风韵,头戴金玉珠冠,不失温婉又显贵气。 带上贺礼,两辆马车便早早去了顺安王府。 头一次作为娘家人去参加婚宴,萧九辞也不敢多过打扮,就连萧覃衍也是一身绛红,不能冲撞了新郎官的衣裳颜色。 不然就他这张脸,怕是让人误会他是新郎官了。 今日天色明朗,日头也毒,没一会儿背上便出了汗。 萧九辞热的抿唇微翘,用团扇扇着风,尽显娇态。 萧覃衍坐在她身旁,感受到她热的浮躁不耐,忙接过她手里的团扇,慢慢的给她扇着小风。 萧九辞抿着唇也不说话,其实自那次尴尬以后,萧覃衍便日日练功,埋头读书,鲜少与她单独处在一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行为放浪,那夜冒犯到他,惹他生气了。 只是乎,她身居高位,自小就傲了些。两人隐隐之间似乎有了矛盾,她硬着嘴就没先低头。 萧覃衍到了年纪,也有了少年该有的不适。只是年纪尚小,尚未成婚,怕自己把持不住,这才隐忍着离她远了些两三日。 后来见她似乎不懂这些,也不知为何见着他就不高兴。萧覃衍本就患得患失,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与她同床共枕一夜,惹她生气了。 “侯爷……” “你……” 两人一齐开口,略显尴尬。 萧九辞红了红脸,“你先说。” 萧覃衍抿着唇,踟蹰着开口:“侯爷可是恼了我?” “并未。” 萧九辞第一次觉着自己惜字如金,第一次觉着这马车真小真安静真热脸…… “那为何这几日见着我,侯爷似乎都不高兴。”萧覃衍也不敢问,怕她不要他了。 “明明是你几日不来寻我,这才想凉你几天。”萧九辞沉着脸,生气了。 他怎么说,说自己见到她尴尬?怕吓着她?这才躲了几日,读书沉静一下。 “我……我……”犹豫不决,萧覃衍实在是说不出口。 “你什么?”萧九辞逼问。 “我……没什么。”萧覃衍的脸熟透了。 “你说啊。”萧九辞转过身子拉着他,眼神直视他,明显着急了。 萧覃衍被她拉的紧张,咽了咽口水,这才张了口:“不是不理你,只是…只是男子到了年纪,我……我去看大夫,大夫说男子发育,是正常的。只是有些……” “就是……就是男女有别。” 萧覃衍眼睑微红,抬起眼小心翼翼的看她:“侯爷,我这么说,你……你懂不懂?” “行……行了,别说了,我懂了。” 萧九辞尴尬的脸爆红,猛然直回身子不敢看他,也不说话。 今日她才意识到他的声音早比过年时,微微有了变化。 气氛一度又回到那令人面红耳赤,紧张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吗? 他没有亲人,没有人教导他这些私事。听闻男子十四十五便知事了,世家子弟家中都会备下通房丫鬟用作教导行房。 他如今也不知到底几岁,大夫都说看骨相,应该比她大几岁,那倒是她粗心了。 想起之前在妓子、艺伎教坊里玩耍时,听到男子淫秽的言论。 “我……” “你……” 沉默许久后,两人又同时开口,简直尴了个大尬! “侯爷先说。”萧覃衍抿着唇,看向萧九辞。 她舔舔嘴唇,目光闪躲。 萧覃衍咬着唇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倏然认命的闭上眼,上前捂住她殷红的唇,免得她又冒出什么虎狼之词。 微热的气息扑在脸上,萧九辞只听见他说:“侯爷莫说了,我自有分寸。” “这个事……就这样过去吧。侯爷莫要提,也别生气。”她眨着大眼点点头,萧覃衍感觉她心跳的很快。 缓缓将手从她嘴上松开,伸过薄弱的肩膀揽着她,不由的声音都低沉压抑了些许。 “也,也不能不要我。” 萧九辞心情复杂,只应了一句:“好。” 他好像对自己患得患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不知如何安慰他,萧九辞也伸手抚上了他宽厚的肩膀,轻轻揽着。 萧覃衍抱她更深了。 就算是人的生理正常发育,他也难以启齿。他害怕她会嫌弃、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但他还是坦诚的与她说了,说到底他是难为情的,甚至有一点点自卑。 可这份自卑不是身份的差距,而是他感觉自己不完美了,似乎……亵渎到她了。 第324章 接亲 马车行驶的不缓不急,天刚大亮的时候,也就到了顺安王府门口。 府上红绸满挂,灯笼喜人,门庭若市,好不喜庆热闹。 顺安王世子元韫舟在门口接待来宾,里头忙活着招呼的是管家和府里很会读书的庶子元韫绮。 顺安王夫妇都是一身紫色华服在大堂坐着,等女儿出阁。 王妃端坐高台,一双眼睛红红的,有些不舍。顺安王倒是高兴,时不时与人谈天说笑。 两人双双说开了,心情都畅快了许多。 到了地方,萧覃衍面色如常先下马车,再扶萧九辞下来。 后面的苏嬷嬷已经将沈琉扶下来了,沈琉先行,萧九辞和萧覃衍并排跟在后面。 顺安王世子温润有礼:“南川王妃金安!” “南川侯!” 随后又向萧覃衍颔首致意,萧覃衍拱手作辑回礼。 “里面请。”顺安王世子亲自领着沈琉她们进了门。 沈琉去前堂和顺安王夫妇坐着说话,萧九辞要带着两份贺礼亲自去闺房看正在梳妆发的晏阳郡主。 萧覃衍不好去人家后院,就只能在前堂下面坐着。 顺安王妃见着萧覃衍一身贵气不凡,也只对沈琉聊着天:“这孩子一看就是好的,人的姻缘啊,都是命数,皆有缘法。” 沈琉看着萧覃衍端坐在那里喝茶的身形,也只笑了笑:“孩子们的事,两情相悦就好。虽说是招婿的,可我家也没儿子,就阿辞一个女儿,自然待他如亲子。” “准备什么时候办婚事?”顺安王妃拉着沈琉的手问。 沈琉不假思索道:“明年再说吧,阿辞那孩子月份小,要得等年底除夕才及笄。” “等过了年底,我再问问她。” “本该如此。”顺安王妃点点头。 想起自家女儿就要嫁了,顺安王妃就眼眶微红:“你家女儿日后在家,为你添下三两个外孙,你也就享福了。我家这个在家作姑娘时就比平常姑娘直爽,不是个沉得住气的,若不是年岁大了,我还真是舍不得嫁的。”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沈琉安慰道:“王家那孩子人也不错,才学更是上佳。郡主受不了委屈的,你就放心吧。” 顺安王妃小声与她说着体己话:“女婿再怎么好,做父母的也是不放心的。这不,前段时间我家王爷去信问了王家老将军的意思。两家商量了,这才进宫求了恩典,让圣上同意将女婿放了京官,日后不出意外,那是不会外放了。” “只要不远嫁,在这京中住着,我这心里啊,就放心许多。” “也是。”沈琉垂眸附和。 两人又聊了几句。 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萧覃衍与大家一同给这个穿着明黄袍子的少年行礼。 “不必多礼。”太子扫了鹤立鸡群的萧覃衍一眼,对他笑笑。 随即走到里面,先给迎出来的顺安王行礼。:“见过皇叔公。” “殿下不必多礼。”顺安王站起身来快走几步,去扶这位尊贵的储君。 “这里是父皇与母后叫本宫带来给晏阳姑姑的添妆。”太子让人抬进来满满五六台的箱子,立面不乏珍贵珠宝。 又抬进来两箱:“这是本宫给晏阳姑姑的添妆。” 顺安王拱手客气:“谢过陛下和娘娘。” “也谢过殿下。” “皇叔公多礼了。”太子也扶他一把。 顺安王满面喜色,“殿下请坐,离吉时还差些时候,先坐下喝一杯。” 太子刚往里走,这才看见了沈琉与顺安王妃。 拱手作辑道:“婶祖母金安。” “南川王妃好。” 两人回礼:“太子殿下金安。” 然后大家相视一笑,都到大堂里面去坐着谈天说地。 后院闺房内,喜婆正在给晏阳郡主绞面。 晏阳眼含泪水咬牙坚持下来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啊。 妆娘给她洗了脸缓了缓,就要上妆了。在萧九辞看来,这成亲的妆面算是厚重了,先抹了一层白霜,在扑粉。 那脸白的吓人,远不如自己原来的肤色好看。 直到描眉点黛、抿个吃人的口脂才算是结束。 挽发戴冠,凤披霞冠的一身明晃晃的沉重啊。晏阳皱着眉头,偏偏眼里藏着欢喜,那一副别扭的样子,让人看了想笑。 萧九辞倚在墙上憋着笑,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多少有些猥琐。 晏阳也憋着坏呢,她如今为了幸福走这一回,到时候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阿辞啊,你日后成亲可一定不要害怕呀。” 萧九辞放声大笑:“本候日后成婚,可不要这些个繁琐物件。将我家阿衍打扮打扮送入我侯府,拜个堂的事罢了。” 见她嘚瑟,晏阳翻了个闭眼:“本郡主就不信这个邪了!” “你会真的不在意你家萧郎君的面子,将他打扮的跟女人一样,迎进侯府?” “别到时候,让我看见你凤冠霞帔去接他入府。否则,你可别怪我笑话你。” 萧九辞不以为意的嘁了一声,其实心里也越发没底。 她这个嘴啊,就是图一时之快。大话说出去了,硬着头皮也是要顶住的。 “将军府来人了!”外面的人嚎了一嗓子。 妆娘忙打量起晏阳郡主的脸,看着处处精致的脸,脸上都满意的笑了:“郡主生的真好。” “掀盖头时,也不知新郎官要怎么移不开眼。” “是啊,郡主今日真好看。”芙清也盯着自家郡主看的入迷了。 晏阳面露羞赧,忍不住问向那个倚在门口看着自己笑的小女郎:“阿辞,我今日可好看。” 萧九辞凝眸看她,发自内心的赞美一句:“好看,长这么大,今日最好看了。” “你,你真讨厌。”晏阳娇嗔一句,可眼里没一丝恼意。 冷不丁的,萧九辞打趣了晏阳一句。“也不知外面要怎么为难你家探花郎呢。” 一双桃花眼含笑看这新嫁娘,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娇羞和担心。 “他学富五车,不怕人为难呢。”晏阳半垂着眼,脸已经红的盖过了胭脂。 “那本候可要去看看热闹了。” 第325章 八抬大轿迎你回家 事情确实不如晏阳郡主想的那么顺利。 王礼一身喜服,翩翩公子,白玉面貌,芝兰玉树,武将之子,看着绝不会羸弱,确实生的周正。 顺安王世子早知他有探花之才,便说道:“东南郡王家乃英烈之家,王四公子学富五车,但出身武将之家。我们出题,你们一人一句先对诗接龙,后面再比比武艺如何?” 大舅哥面前,王礼谦逊有礼,自然笑着说:“好。” 顺安王世子早就准备好了诗题:“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王礼先对:“寄相思,寄相思,泪眼朦胧谁人知。” 王缔看着顺安王世子身后的萧覃衍,眼露锐色,不甘示弱的对:“谁人知,谁人知,风雨霜飞无人思。” 一排四五个朗朗公子继续接:“无人思,无人思,诀别写下离别诗。” “离别诗,离别诗,相逢离散难随心。” “难随心,难随心,孤光自照不见君。” …… 意思意思,差不多得了。 萧九辞过来的时候,他们对诗正好结束。 萧覃衍耳尖一动,听到熟悉无比的脚步声,立马像个寻找家里人的孩子一样,回眸看去。 那小女郎倚在门框上望着他笑,如皓月当空,醉人心神。 再回过眸,萧覃衍眼底浮上了笑意。 被挡在门外的王缔自然也是看见了萧九辞的。紧抿着唇,压下想叫阵的冲动。 顺安王府的两兄弟相视一眼,由世子开口道:“这样吧,这诗再作下去也没意思了。要不妹婿叫个人出来,与我们比试一场?” 一个身材孔武,皮肤也有些黑的少年郎笑着:“世子一看就是读书人,与我们这些粗人比试,若是伤着了,到时候新嫂子要可要怪我们哥哥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萧九辞抱着手臂,也低头一笑。 元韫绮阳光灿烂的仰着下巴,拉过身后的萧覃衍就大声道:“这是我姐姐闺中好友南川小侯爷的郎婿,也算是姐姐的娘家人。听闻萧郎君武艺甚好,还能比不上你们东南郡的人?” 说着,放在萧覃衍臂上的手又捏了捏。 元韫绮有些惊讶,也没想到他身材这么好,一身的腱子肉,手臂也孔武有力。 萧覃衍悄悄躲了躲,微微皱着眉头,本来他只是被伯母赶来与他们一起玩的,无意参与这种拦门的事。 可一想晏阳郡主与她玩的甚好,也不好拒绝:“那好吧。” 见他答应,元家兄弟更喜:“你们排谁接战?” 王缔起了强烈的战意,那该死的表现欲与嫉妒心在心里横冲直撞的:“我来。” 萧覃衍面色不改,唯独那眸光凛锐起来。 两个人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里早就想着怎么弄死对方了。 在场的各位也是知道过年的时候,王缔对小侯爷示爱的事。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萧九辞则是继续勾着笑看戏,眼底尽是风流。 几人在门口围了个大大的圈,萧覃衍和王缔站在里面。 两人剑拔弩张的相互一礼。 顺安王府敲锣:“戗!” 这就开始了。 兵马大将军府祖传的忠君拳,打的了馋臣奸佞,也打得了进犯贼子。 王缔移步扎马,握拳展开,做好架势。萧覃衍不甘落后的也握拳扎马。 不就是比样式,他也会。 气氛紧张,许多百姓也围上来看戏。 唯独萧九辞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边,丝毫不慌,面色含笑沉稳。 王缔跃出几步率先出拳,萧覃衍抬臂挡过。拳风凌厉有劲,确实有些门道。 两人脚上也在较量,王缔出拳很快,萧覃衍有些看花了眼,胸膛吃他一拳。 “好快的拳。”众人看呆了眼。 萧覃衍恼怒于心面不显,一个翻身,身法如风,衣袂翻飞撩花了众人的眼,一脚踹在来势汹汹的王缔胸膛。 王缔飞起摔在围观群众的脚边,众人再惊:“好腿啊!” 王缔也吃惊于他腿风强劲,力量强悍,出腿速不低于自己出拳的速度。 “我输了。”王缔捂胸暗痛,垂眸失落。 先落地者输,这是武生的规矩,打擂台的话就不一样了。 生于雪域十几年,萧覃衍的腿比狼的腿都快,而且力量十足。 萧覃衍面色如常,拱手一礼:“承让。” “三哥哥没事吧?” 连同着王礼也一起去扶王缔起来,再看萧覃衍时,众人敬重了些,都不敢再有那轻蔑之色。 “没,咳……没事。”王缔强忍着喉间的腥甜, 双方脸色尴尬,元韫绮干笑一声,忙打圆场:“早就听闻王家将的忠君拳厉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萧郎君这身武艺也厉害啊,这腿,嗯,生的真好。”元韫绮又想上手拍拍,被萧覃衍不露声色的一个回身躲过。 “呵呵。”元韫绮继续尬笑。 “来来来,今日府上有喜,大家都讨个吉利。”世子爷忙挥手让管家发赏钱和喜糖。 再对王礼拱手:“妹婿请。” “世子请,琦弟请。” 相互道喜声不断,两方人往里面拥着进去。 萧九辞脸上挂着笑让开了些,站至一旁,等萧覃衍进来。 王缔被人搀着进来时,胸口还是疼的紧。目光深深的定在这个她脸上,依旧是明艳英气的。 只可惜不是自己的…… 萧覃衍低低唤她:“侯爷。” “嗯。” “我们走吧。” 萧九辞轻佻的扫他一眼,就往里走。 萧覃衍快追了两步,在众人的簇拥下,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手心是热的,心是滚烫的。 今日世家子弟众多,各种气质的郎君都有。 唯独萧覃衍身上这清肃板正的少有。少年郎似乎长了个子,棱角也分明立显,更显锐气。 侧目仰头看他时,萧九辞的脸上始终扬着笑。 她确实喜欢这样英武又不失气度的郎君,萧覃衍从一开始就长在了她审美上,从无偏题。 这时候晏阳郡主凤冠霞帔的正在大堂与王礼一起拜别父母。 萧覃衍轻声的问身旁的女子:“侯爷为何老偷看我?” “本候在想什么时候也能想今日一样,八抬大轿迎你回家。”萧九辞神色不羁,眼底显着风流,说话也不着调的打趣着他。 “不用八抬大轿,我也与侯爷回家?” “嘁!你真不值钱!” “那侯爷要不要?” “要!” 第326章 江氏去世 萧九辞与沈琉待在顺安王府吃了一顿喜酒,也没在跟着去兵马大将军府凑热闹,直接就回家去了。 路上买了些糕点回家去哄哄祖母,祖母今年春天刚过,身子就不好。 一眨眼,就到了七八月的天,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码头上搬货的汉子浑身黝黑,拼命的赚着活命的钱。 傍晚,月亮出来了。 这大街小巷的走卒小贩还如往常一样多,叫卖声不断。可这街上的人,就是不如春日里的人多。 最热闹的还属涌金街街头的教坊,以及那街尾的花楼。夏日里姑娘们穿的轻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混迹在教坊花楼,最是乐不思蜀的时候。 萧九辞老老实实的在家待了一个多月,就为着家里祖母的病。 名贵的药材一直供着,宫里最好的御医也请来看过了,府里的秦韶一直盯着。可老人家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起色。 寿之将至,萧九辞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时刻,陪伴着老人。 江氏身子不好,盛氏这日子过得也不踏实。亲家之间处成了姐妹,现在老了,眼看着要离别了,老人心里也不好受。 盛氏一直照顾着她,也不见她好,有时候见她偷偷的咳血,心里难过极了。江氏一直宽慰着她,也恨自己身子不好。 其实这病是老毛病了,前年儿子走后,就越发厉害了,只不过一直养着拖着寿罢了。真的到油灯枯竭的时候,江氏也觉着心里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这日八月十五,宫里开着宴席,为中秋贺词。天也渐渐有些凉意了,街上也热闹了许多。 可祖母病重多日了,萧九辞也无心去参加宴席,沈琉侍疾也没去。 这宫宴年年都有,南川侯府人丁单薄,今年府里的老夫人病重,舜京上下几乎都知道。就连帝后也没说萧九辞半句不是,反而还夸她孝顺有加。 江氏病卧榻前,精神看上去比前两日好了一点点。可目光空洞,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召引,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萧九辞给她扇着风陪着。屋子里坐着沈琉和盛氏,还有那沉默少言的萧覃衍。 大家沉默着不说话,这时候周婷嬷嬷端上一盘红透了的樱桃。萧九辞随意抓了两颗放嘴里吃着,吐了核。 “你外祖母让人从北边运来的呢,多……咳咳,你多吃些。”江氏苍白着一张脸,捂连着声音又嘶哑又苍老,着帕子时不时的就咳上两声。 萧九辞抬眼仔细看去,祖母今年脸上身上都瘦了许多,衣裳穿在身上都松垮了。脸上皱纹更深了,那眼睛也越发的浑浊。 烛灯照着萧九辞的半张侧脸,褪去那店青涩,似乎张开了些。 江氏的一双慈目望着她的脸笑,还是像阿骁啊…… 萧九辞红着眼,给老人家顺着背:“祖母,过些时日我给您寻个神医再看看,一定会好的。” 江氏眼里蓄了泪,忍着喉间的不适开口:“我这身子好着呢,不用再费力让人过来看了。” 看着眼前这亲生的孙女,江氏眼里有了淡淡的泪光:“祖母年纪大了,总有那么一天的。” “祖母这一辈子,先是送走了你祖父,前两年又送走了你阿爹。咳咳……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了。” “倒是你,日后……日后遇事可万万不能冲动,不可作奸犯科。要……要孝顺外祖,孝顺你娘,到了时辰……给你阿爹烧些纸钱尽尽孝。” “权势、富贵没什么要紧!主要……是你啊!孩子!”见祖母越说越激动,萧九辞站起身来紧张的给她端茶顺背。 “祖母!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萧九辞声音哽咽。 这屋里灯点的明亮,可众人看着老人家这托付后事一样的话,心里都不好受。 那陌生又熟悉的心滞感,萧覃衍抿着唇,觉着心里难受的紧。 “祖母可能……咳咳,等不到你成亲的那日了。”江氏瞳孔微张,病重无力惊坐起。身子用力的仰着,迫切的朝着萧覃衍的方向伸着无力的手。 萧九辞着急又无助的声音喊他:“阿衍,阿衍你快来啊!” 萧覃衍赶过去:“祖母。” 盛氏与沈琉担心的不行,也围了过去。 悲痛又全神贯注的听这个老人说:“阿衍啊,我们……我们囡囡是个赤忱直爽的姑娘。日后若是拌嘴生气了,她嘴坏,都是气话,你莫往心里去。” 萧覃衍咽了咽口水,悲恸的望着眼前这个慈爱有加的老人,应着:“好。” “她若待你不好……咳咳,祖母替你收拾她!”江氏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可到了嘴边却想说说不出来了。 “好。”萧覃衍再应下。 萧九辞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了,萧覃衍下意识的抬手去替她拂去。 江氏又将两人的手贴在一起:“你……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好。” 见两人点头,江氏这心总算是放下了。 “琉儿……”江氏苍老的声音,又唤沈琉。 萧九辞与萧覃衍让开,让母亲前去。 “你受苦了。”只一句,沈琉便绷不住了泪线:“母亲,您说什么呢。” “咳咳……咳!”江氏身子虚弱,今年亏空的厉害,又咳了好几声。 沈琉想劝她别说了,歇着吧。可遇上老人执着用尽全力的眼神,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江氏咳完以后,半靠起的身子大口的喘着气,“我知道的,嫁给阿骁,你受苦了。” “十几年了,他身份如此,你守着孩子等他归家……受苦了。他走的早,让你难过,母亲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如今我要抛下你了……”江氏的浊目中也沁出了泪,颤颤巍 巍的给儿媳擦眼泪。似是安慰大家,也似是在安慰自己:“别哭。” “母亲!”沈琉更伤心不舍,泪水涌出,面露悲痛,声音更是痛觉:“您……您再陪我一段路吧。” 她埋在老人的怀里哭个不停:“求您了……” 见江氏的眼睛看过自己,盛氏也难过,却不知如何开口。 陪她最多的便是自己了,平日里两人说说笑笑,说的最多的就是身后事如何。 今日她倒是没什么要与自己说的了…… “小怡,你……你替我看顾……孩子……咳咳……” “好!好!”盛氏握住老姐妹的枯干的手,声具泪下。 等她说完,众人都不敢走。 到了后半年夜,已经是第二天了。 院子里狂风乱做,吹的枝叶沙沙作响。俄顷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雨一直在下,雨势天微亮才逐渐小了下去。 第327章 报丧 秦韶守在一边,已经多次探过江氏的手腕。目露沉痛,对着萧九辞摇了摇头。 江氏滴水未进,已经吃不下东西了。胸脯气息微弱的起伏着,浊目望向那掺着尘砾微末的阳光,似是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阿骁。嘴角满足又幸福的上扬着,这是她无法与人分享的快乐…… 大家都不敢回去睡觉,萧九辞瘫坐在榻边,眼睛通红,面色颓然,却一直握着那双渐凉的手。 伸出手欲触摸那份记忆中美好的脸庞,幻影渐渐散去。直到那双手彻底无力了,渐渐的垂了下去,江氏嘴角挂着笑,闭了眼! 松山苑内悲声一片。 “祖母!” “母亲!” “阿芮!” 一大早,南川侯府挂上了白花白帆布。逐叔派了小厮去各家报丧。 后院祠堂,后堂里放的那樽棺材也摆了出来。 周婷嬷嬷与苏叶为江氏穿上诰命服,画上有气色的妆容。乍一看,也是一位慈祥雍容的老人家。 打理好尊容好,将尸骨安放进了棺木里。一个老人安详的躺在棺材里,冠帽华服着身,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可见走的时候是安乐的。 萧九辞褪去一身红衣,再次披上白衣时,倒显得遗世独立的仙意了。 一夜没合眼,亲眼看着祖母就这么离世了,陪到了最后,倒也不算遗憾。 悲痛还是有的,可要是当着外人的面放声大哭的话,确实哭不出来了。 她整个人都麻木了,一双眼眶又红又肿,就连膝盖都是僵的。 萧覃衍也是披麻戴孝的一身白布衣,站在她身侧。 沈常枫也守在这里,腰间也系了一条白布条。盛氏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已经让秦韶过去陪着了。 祠堂内,棍棒那么粗的长生烛火一直燃着,木鱼声和诵经声不断。 沈琉与萧九辞操持着,熬的一双眼睛都干红了。 “阿娘,你先去歇一会儿吧。我和阿衍守着就行了,等下午置办齐全了,后日那些正式上门奔丧的人就来拜了。”萧九辞声音干涩,嗓间已经有些刺痛了。 沈琉抬眸看看她,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拍拍她的手就回去睡了一会儿。 萧覃衍笔直的跪在祠堂里,望着老人家的棺木发呆,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亲人的去世。 是怅然若失的,是悲伤,是不舍的。 似有千种愁绪说不出来,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一直为老人家守着灵。 逐叔上库房里搬出了石人石兽,放置在祠堂的大院里。 这是去岁夫人便让人做出来的放在府里,以备不时之需。 先前夫人还没有嫁过来时,老大人就去世,草草办了丧事。就算后来重修过,也是没这些个东西陪葬的。 现下家里有权有钱,这些个东西合该都是有的。王爷又不一样了,灵棺和排位供奉在镇国寺,这些个石头东西自然是用不上的,也比不了。 下午,大雨再下,萧九辞写了折子递进了宫里,想批南川侯府抬棺回乡的事情,以及北疆右骁将军萧辛回处州送一送老太太的事。 还另外去信了北疆,荆州,想将这两兄弟给叫回来。 事情办完以后,她发鬓微散,脸色发青的样子像是撑不住了。萧覃衍强行扶着她回去睡觉,正好逐叔也来替他们守一守:“郎君带着侯爷回去歇一下吧。” 萧覃衍点点头,回了芳香苑主屋内,萧九辞才泄了气,失了力气,倒在萧覃衍怀里,埋在他怀里又哭了一通。 声音娇哽悲戚:“阿衍,我再也没有祖母了……” “别哭,囡囡还有我。”萧覃衍抱她更紧,这时候也是落了一行泪。 “我会陪着你的。” 是啊,那个慈祥又平凡的老人家,不在人世间了。 萧九辞哭着哭着止住了声,这是她第一次学着和祖母她们一样唤她:囡囡。 许是为着让自己撑起侯府,自长大以后,母亲也不会唤她囡囡了。只有祖母和外祖母一直唤她这个小名。 被他这么一叫,心里更是难过。她抬起头看他,一泡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只有萧覃衍耐心的哄着,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儿就渐渐没了声响,轻轻的打起了鼾声。 看着她这与外面相差甚远的姿态,萧覃衍这心里隐隐作痛。 也可能,自上了战场,杀了人以后,她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恣意潇洒的小女郎了。 可萧覃衍没见过她从前的样子,只记得她出现在雪域的时候,满身血污,样子很狼狈,可眼睛里的神采就像是光,熠熠生辉。 他的小侯爷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小女郎。 熬了这么久,她很快就睡的熟了。萧覃衍怕她醒来有急着出去,便躺在隔间的软榻上睡着。 南苏她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深怕吵着屋里两个人。 这府里过世了一位老夫人,又少了一位主子,大家都是难过的。这么多年,老夫人待人亲和,从不打骂下人。 南予带着南初去了祠堂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南苏继续守着。 沈琉写信去了处州,处州那边的祖祠需要做好准备。先前为了公公,将那边的祖祠全修缮了一番,扩了又扩。就是为了给夫妻两个一个独立的供奉堂位。 这次婆婆去了,总是要回乡埋骨的。这是老太太很早就交代了的遗愿,她不能让老太太身后事办的不妥帖了。 信寄出了,沈琉站在廊内,目光悠远空望,思绪不知飘到了多久之前。 她记得自己嫁过来时,总是不知道与这个乡野出身的婆婆怎么相处。走的近了,怕她不习惯,离的远了,怕她多想。 好在老太太知她温吞,性格温婉。虽不曾端着,可也小心与她说话,怕说错话错了规矩礼数。 到了后来,丈夫出征,她有了身孕。一直到生下孩子,婆媳两个相互扶持,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丈夫抬棺而归,战死沙场。正好两年时间,老太太也走了。沈琉的心一下子空了一半,不知这个日子以后是个什么样子了。 “夫人,回吧。”是眼眶微红的周婷嬷嬷来扶她。 “周嬷嬷伺候老夫人辛苦,日后便来我身边陪着吧。”沈琉神色平静,自己会善待松山苑的每一个人。 “皎玟和苏叶先去我母亲那边伺候吧,你们若有心上人,我可为你等做主婚嫁,日后在府里做个体面的管事娘子。若没有心上人,日后我给你们相看相看。” “谢过夫人。” 两个丫头双十年华,年岁也不小了。 第328章 口谕 翌日,宫里的大总管郑坤上门了,带着圣上的口谕和圣旨来的。 “传陛下口谕,怀荣夫人生前贤敏淑德,坚贞不渝,实乃贤妇之典范。赐下随葬珍宝四台,随葬石人六座,身后经传一册。” 萧九辞带着萧覃衍面无表情的接了旨,也没给郑坤什么脸色看,反而让人给他了一个荷包。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郑坤也没说什么,有好处就高兴的接下了。 又面露悲色的凑上前去递给了萧九辞一小信封:“小侯爷,还要节哀啊。” 郑坤将信封往她手里压了压,悄悄说着:“这份殊荣可就只有萧家有啊,您是知大体的,要懂陛下的苦心啊。” 萧九辞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 郑坤又好似苦大仇深的对着萧覃衍微微点点头,“郎君劝慰着些。” 萧覃衍颔首,也没说什么,就送了他出去。 对于这个大太监,萧九辞先前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郑坤战队皇后这边,日后事发,太子不会饶了他。这个时候向他稍稍示好,不过是为了日后好多得些证据罢了。 有些人多得了些脸,便会得意忘形。 关了大门,回了大堂。 萧九辞当着众人的面拆了这信,上头写着可给萧辛二十日回家省亲的假,可边疆却不得主将,需得在这二十日之内赶回。 “这王家回京迎亲尚有两个月假,如今这北疆战事太平,却只得了二十日假。这圣旨恐怕也送出去了,到头来,府里只得了这么一封信?”沈琉不满的回到主位上,总觉着太不公平。 “不知道的人家到时候还以为我们南川侯府的将军私自离疆,到时候又是麻烦。”萧九辞捏着这小信纸,指尖微红。 “让人散出右骁将军要回家奔丧的消息去吧。”萧覃衍挥挥手,几个小厮模样的人便从角门出去了。 见此,萧九辞和沈琉也没阻止。 皇帝安的是什么心,她们也都是心里清楚的。 怕萧辛与自己接头,相处久了,感情更深厚了。说白了,还是忌惮罢了。 罢了,随他去吧。左右是个将死之人,也没两年活头了。 萧覃衍与萧九辞在灵堂继续跪着守着。 天气已经凉下来了,检查了棺木中老人家的模样是否安好,沈琉不放心的还是让人搬了冰块进来。 江氏的棺木中随葬的珠玉宝物颇多,胸前挂着的宝玉珠项圈就价值不菲。口中也含了珠、玉、米,这是世人对老人家来世的祝愿。 这一辈子太苦了,希望这个老人来世可以顺遂一生。 萧塞今日也没去上值,跪在灵堂内往火盆里烧着纸钱,肃容面前也有些呆滞。 昨日有些关系好的人家都已经先过来哭过吊唁过了,像顺安王府的王妃和右相府的夫人都已经来过了。 明日来的人还会很多很多。 今夜风大,萧覃衍扶着萧九辞站起来:“明日事多,侯爷还是要早些休息。” “我还想再守一夜。” 除去小睡时间,她已经连续守了两天两夜,站起来时膝盖有些僵住了,站的不是很稳。 留下萧塞在灵堂守灵。 萧覃衍先将萧九辞送回去睡下,这个年代对女子的偏见多有束缚,女子是不能够给长辈守灵的,但南川侯府就她一个正经血脉。守也好,不守也罢,都是世人挑嘴的理儿罢了。 “早些睡吧,明日我来唤你。”萧覃衍给她掖了掖被子。 “好。”萧九辞双目充血,困得快睁不开眼。 萧覃衍心里轻叹一口气,很心疼但也没办法的事。 他一直等她睡去,才起身出来。 这半夜三更了,又嘱咐南予:“辛苦些,多守守侯爷。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没等南予回答,萧覃衍转身就走了。 “郎君放心。”南予低头对着他的背影福了福身。 回了灵堂,侧门后面安置了一张小榻。 夜里静的可怕,一阵一阵风来回的刮着,总有些仆人是会害怕的,都将灵堂的灯点的十分亮堂。 萧覃衍在隔间靠着小榻上,盖着薄被和衣而憩。 萧塞跪的笔直替老人家守着,心里半分没有惧意,反而更多的是敬重。 自家老太太的尸身高摆灵前,慈祥的长辈,有何好怕? 他该庆幸的是,自己能为老太太守上一守。几位兄弟不在家,这是他应尽的本分。 萧塞是个嘴笨的人,年纪也算不得大,也就虚长萧辛几岁罢了。 好几年前,他赶巧陪着老太太一块去城外烧香拜佛。老太太见他年纪小骑马会累着,从马车里递糕点给他吃,他没忘记。 他无父无母,靠南川侯府供养长大,是该以身报答,一生感激的。 他不如萧辛那样武艺好,也不如阿洵那样头脑灵光。好在中规中矩,踏实肯学,拼着一身血劲从北疆的战场上活了下来,立了军功。 府里不乏他这样的人,是他有幸能站在侯爷身边,多替侯爷办事。 灵堂内火盆不断的烧着纸,火苗兴旺,源源不息。 愿老太君在那边能得佛祖庇护,得个好的转世。 后半夜,萧覃衍醒了,一双深沉的眼睛还是布满血丝,好在脸上有了些血色。 起身后,他来换萧塞:“我来守吧,你去隔壁小睡一会儿。” 萧塞没起身,继续低头烧纸:“郎君去睡吧,这里我来守着。” “里面有张小榻,这时候就别分了,你直接去睡吧。明日事多,我没接触过这事,虽有先生教导,可也怕出错。你明日跟着我,若有纰漏之处,你提醒着点我。”萧覃衍伸手推推萧塞。 片刻之后,萧塞手撑膝盖起身,朝着萧覃衍弯腰一拜:“辛苦郎君。” 萧塞行完礼,一脸肃容的钻进了隔壁去睡了。 萧覃衍也没洗过脸,只收整收整衣发,就继续跪在软垫上。时不时的往火盆里烧纸,面色沉静,心里也很平静。 有时会唤一声:“祖母。” 然后继续低头烧纸。 深夜寂静,也没人理他。 他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心性,为何要唤一个再也叫不醒的人。可他就是想再唤唤,或许自己幻听了,还能听见老人家应他一声。 第329章 送葬 等着天微亮了,萧覃衍去喊萧塞起身,两人去后面梳洗了一番,换上干净无尘的白衣后,就准备接待上门吊唁的客人。 这时候萧九辞也扶着沈琉过来了,沈常枫和妻子盛氏也在一旁帮忙。 今日来的人很多,世家、权贵都来了,有些甚至于携家带口过来哭丧吊唁。 萧覃衍与萧九辞站在一处,向过来吊唁的人弯腰回礼。南川侯府的几个主人家全程都面无表情,面对大家的言语安慰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平常都司空见惯了,只有面对到那些真心对待的人家才会强颜欢笑两句。 “祖母就这样去了,你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晏阳带着王礼也来了。 萧九辞看她一眼,眼下一片青色,只干巴巴地说了句:“知道了。” “今日忙,招待不周,你与姐夫去后面自行吃点饭吧。”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个。你且顾着家里,不必管我们。”晏阳握着萧九辞有些冰凉的手,只说些贴心的话。 右相带着夫人和嫡子上门吊唁,也是沉痛的表情。“侯爷要节哀啊。” 萧九辞再还礼:“谢过相爷和夫人。” “后面宴厅处设了薄宴,相爷和夫人先粗略用些。”萧覃衍引着人往后面去。 小厮领着众人往后面过了两三个角门,确实摆了十几桌的酒席,没有欢声笑语,就是来了就吃,吃了就回。 这一早上来的人源源不断,几乎没有停歇过,就连宫里的几位娘娘也让亲信来吊唁了,萧九辞也没多过在意,就当是个不熟的客人。 忙到下午倒是空了一些,没什么人再上门了。 家里几位主子还是没什么气色,独独晚膳多用了些饭,其他的反正是笑不出来了。 家里的小厮婢女做事更是小心,尤其是在祠堂这边的活都要干的极其精细,生怕动作太大,惊扰了某位主子守灵,又或者是休息。 就这么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间,江氏的棺材在府里已经停了七日了。 这七日里,细雨绵绵不断,就没放过晴。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在送一送这位孤苦的老人。 灵堂内,空气中已经有些尸身腐烂的味道了。就算放置着冰块,一直有人打着扇,也没什么用处,尸身还是在腐烂,只是现下还没什么太大的面容变化罢了。 “明日起灵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萧九辞问萧塞。 萧塞半垂着眼睛,“都准备好了,已经安置上货车了。” “嗯。” “人手且要带够。”萧九辞又叮嘱了一句。 “是。” 明日就要将尸身送去处州老家安葬了,路上容不得半点闪失。 萧覃衍站在萧九辞身侧,抬眼望着这灰蒙蒙的天,这些日子嘴唇都有些干裂了:“褚文老先生说明日便会放晴,请侯爷不必担忧路上的风雨会染上祖母的双鬓。” 这天灰蒙蒙的,阴沉的很,会放晴吗? 萧九辞有些半信半疑。 “路上备了大伞和大蓑布,不会淋着祖母的。”萧覃衍将萧九辞的小手握住暖着。 萧九辞麻木呆滞的目光轻扫过来,落到他不太精神的脸上。 诸多言语,她只说了句:“阿衍。” “谢谢你。” “一直陪着我。” 萧覃衍没说话,夜里风大,只拉着她进堂屋去了。 他玉石磬耳的声音落在萧九辞耳边:“侯爷回屋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就要出发了。总不能离家前,还不能让祖母高高兴兴的出门,你说是不?” 萧九辞低低的“嗯”了一声。 沉闷了这么多日,总是要振作起来的,不能让明日祖母出门都不安心。 祖母陪伴她和母亲多年,这次要去那边陪着祖父和父亲了,她可不能贪心,霸占着老人家不让她走。 萧九辞躺在堂屋的梨花木拔步床上,问不远处小榻上睡着的萧覃衍道:“前年我父亲去世,我都不曾这样颓色。更多的是觉着接受不了父亲过世的事实,硬撑着门楣也要给父亲的后事办的体面。” “只可惜,家里只有我一个嫡出亲女,不管我怎么装的镇静自若,父亲都回不来了。那几日母亲觉着我不哭不闹的,像个活死人一样硬撑着,她怕我病了......” 话没说完,萧九辞哽咽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萧覃衍心里酸涩,隔空安慰着:“侯爷是女子,可以放肆的哭,没关系,不要紧。” “我在这里,没人敢笑话你。” 他觉着她本该就是有情绪就发泄的人,憋着,不像她。 萧九辞想了许久这个问题,还是与他说了:“我觉着许是你这两年太惯着我了,让我总想着依靠你,产生了依赖性。有时候都不会控制表情,做不到自持冷静了。” “我乃侯爷夫婿,本就是侯爷应该要依靠的人。若我连这个都做不到,又怎么能与侯爷一起撑起南川侯府。”萧覃衍的声音像是个勾着,一直勾着萧九辞的耳朵。 “人生无常,侯爷只管及时行乐。有什么塌下来的事情,总有家里个高的顶着,没有让侯爷一个小女子挺着身子抗事的道理。” 在烛火的照映下,萧覃衍的漆黑的眸子有些明亮,瞳孔似乎引着灼灼的火苗,很烧人脸。 萧九辞苍白的脸上渐渐露了绯色,“你真觉得我像个小女子?” 萧覃衍轻笑着:“哪有什么像不像,侯爷本来就是小女子。” “在我心里,不管侯爷在外面多威风,侯爷都是我最宝贝的小女郎。在我面前,不必遮掩自己的情绪,侯爷就该是快乐恣意,风流骄傲的人物。” 听到他的评价,萧九辞没忍住笑了。 或许也就在萧覃衍这里,她不由分说的就是个很好的人。 在母亲那里,都是要说她两句不好的。 萧覃衍这肆无忌惮好不遮掩的偏爱,倒是她觉着是最能让自己心安的东西了。 四下无声,萧九辞闭上眼缓缓的睡去了。 这几天萧覃衍也累了,即使佳人在旁,也不会激动的睡不住。 翌日清晨,几位侍卫将老太太的棺木合上,让大师诵经相送出门。 萧覃衍和萧九辞带着沈琉就出发送葬了,沈常枫夫妇年纪大了没跟着去,因此萧塞也被留在家里看护府里。 第330章 处州 同日,黄沙漫漫的北疆。 萧辛稳坐军中,收到了来自舜京的信。 “祖母仙逝,望即刻回处州送葬!” 轰!萧辛一时心惊,内心先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突然的事情。 可有立转为悲,祖母就这么走了…… 对,家里老太太走了,他该回去才是。 正起身准备去收拾东西,就听到帐外有人来报: “报!” “将军!京里有圣旨传来!” 萧辛处变不惊的烧了手里的信,先去接旨。 “传皇帝曰:南川侯府怀荣老夫人薨,念其将军孝义感天,特准萧将军一个月假,回去奔丧。望一个月内赶回边境,为国效命,镇守一方,不得有误。” “是!”萧辛皱着眉头接了旨意。 一个月?处州算是江南一带了,他快马加鞭的回京也要七八日时间,再到处州也要五六日。就批了一个月假,到处州怕是待不到两日,就该又快马加鞭的赶回北疆。 这假批的可真够苛刻的! 萧辛心里有了成算,披上披风,带了一套换洗的衣裳和银两。点了一对人马就跟着他出发了,务必要赶得上出殡下葬之前回去! 他这边才收到消息出发,荆州萧洵那边早已经动身两日了。 一路上跑死了两匹快马,与萧九辞回合后。接到她的指令,先赶去处州看看那边是不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免有些别有心思的人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处州族亲里的老家伙中,可不缺会看人下菜碟的种。 萧洵比萧九辞还早两日到处州府芝田县,县内有个很大的府邸是作萧氏祖祠的。 今日他就是来看看这些人到底是阳奉阴违,还是真的有真心办事。 “让我们开祠堂,迎排位入祠堂。墓地那边也都要准备,侯府那边就派了一千两银子下来,这点钱还办什么呀!” “老娘们当家就是扣搜!” 萧洵翻身下马,腰间扣着一柄长剑,身姿挺拔,皮肤稍黑了些。 大步流星的一走进去,迎面撞上几个岁数大的长衫老头。 将这几个背后说侯爷坏话的老头吓了一跳! 一拄着拐杖的萧氏族长,怒斥他:“哪里来的匪徒!走路不长眼睛!” 萧洵冷哼:“匪徒?” “也不知年年白吃白喝,靠着南川侯府吸血,口口声声都是需要帮衬的族亲,又算是什么东西?” 见萧洵生的高,一眼就是当兵的样子,又能说出这些私话来。 萧族长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忙恭维道:“这位小哥好生英武,不知在侯爷身边是个什么官儿?” 萧氏一族在芝田县作威作福十多年了,心思早已养大了。这两年萧九辞承爵后,才对这边多有管束打压,人心啊才老实些,可还是有很多心比天高不知所谓的刺头在! “你管爷是个什么职位?”萧洵仰着脖子刺这老头一句。 “怎的,嫌侯府银子拨的少了?那就滚回你们乡下去,最好与侯府再没什么瓜葛才好!” “靠着侯府的供给活了这么些年潇洒日子,可把你们一个个都养的得意起来了。没养过我们王爷一分一厘,待我们老太爷也不好。先前王爷战死沙场,你们族里可没一个人上京去祭拜慰问的,这时候还死皮赖脸的趴在我们小侯爷身上吸血!” “真是不要脸!” “这祠堂里一个个排位生前都是些个什么职位?可给萧家作过什么贡献?可为朝廷打过丰功伟绩?偏恬着脸将这一个个排位立在里面,仗着自己是个什么族老倚老卖老。” 萧洵步步紧逼,压的这佝偻老头子一步一步往后退:“我还真就告诉你!我们小侯爷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若是让她知晓你们对老太爷、老夫人不敬,你们一个个都得吃挂落!” 萧洵冷眉扫过这一个个心虚不敢反驳,心里却不知怎么骂人的老脸,又说道:“你们当初在乡下,一家子一年也挣不来十两银子吧?这十几年竟就不将一千两放在眼里了?我们府里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无需你们再添置什么大物件,就这将祠堂将墓地清扫干净,布置些小物件都做不到?” 萧洵气的拔剑抵在一稍微年轻些的族老脖子上:“那要你们又有何用!” “大人饶命啊!饶命!” 那族老双腿吓得发软,举着双手就要缓缓跪下去,偏这剑在颈侧,不敢有大动作,深怕一下就没了命。 萧洵拿剑身拍了拍那族老的脸:“若再让老子听见你们其中有人对侯爷不敬!立马砍了你!” “你们也该庆幸今日是我站在这里,若是换了我们侯爷的郎婿,你们的脑袋早就不知道在哪只狗的嘴里了!” 被冰冷的剑拍在脸上,那族老心神大惧,浑身颤抖。 “是是是,再也不敢了,不敢了。”那族老连声讨饶。 萧族长也颤颤巍巍的站着,不敢乱看不敢乱说话,深怕那剑指到了自己身上。 待萧洵上里面巡视,那跪着的族老被人搀起来:“老三你也是,就这么点胆子,真是丢脸。” “那你来,一个个心里怕的要死,还装模作样!若不是我身子骨硬朗,你们以为他能拿我开刀!”萧老三瞪了萧老七一眼。 “快些吩咐下去,莫要让人抓了把柄!小心他们的脑袋!”萧族长也打着颤,不敢再拿乔。 萧老六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小声的问,“那萧九辞不过是个丫头,哪还能真动手杀人。孝道不要了?脸面不要了?” 萧老三冷哼一声:“她手里一个小将都能对我们要打要杀,你当那丫头能多将我们放在眼里?十三岁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还打的北塬蛮人不敢还手的人。人家堂堂侯爷,那点手段又岂是我们能拿捏的。” “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别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还丢了命。”萧老三瞪了萧族长一眼,愤恨的甩袖走了。 几个人将萧老三的话听了进去,连忙着去招呼祖里的壮丁婆娘要去再将墓地收拾好一些。 那目的几年前还修缮过,地方大的很。得收拾的让人拿不住话柄才行。 命要紧,命要紧。 祖里几个老家伙这些年都要将脸面什么的,丢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第331章 摔盆抬棺 等萧九辞与灵车一块到处州时,知府亲自花了半天的时间,护送他们一行人前往芝田县。 芝田县城门口,萧家族长带着几位族老和一群壮丁婆子都在等着了。 见到最先头骑着高头大马,披着白衣却目光锐利,通身清贵又英姿勃发的郎君,众人心中惊诧:现在的男子都长得这般好看了吗? 唯有萧洵站在一旁,见他们来了,便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郎君安好。” 在萧覃衍下马时,顺便虚扶了他一把。 萧覃衍也没拒绝,下马下的很是利索。 再转身去看时,萧九辞已经扶着沈琉下了马车。 萧洵领头带着县令与众人一起行跪拜礼:“下官\/草民见过王妃,见过侯爷,见过萧郎君。” 沈琉清嗓道:“不必多礼了。” 众人缓缓起身。 “林知府辛苦了,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萧九辞不咸不淡的对着处州的知府说话。 大概摸熟了她的性子,林知府也没觉着尴尬,只寒暄了两句,便与下属回去了。 萧族长带着几位族老上前很是恭敬道:“侯爷,县里的宅子都安排妥当了。就是小了些,您若住着不习惯,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萧九辞抿着唇,神色极淡的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差点让年过六旬的萧族长软了腿:“不必了,行军在外,本候山洞都住过,有宅子住就行了。” 再勾唇,眼里冷笑淡淡,吓的萧族长心里冒冷汗了:“你说呢?” “是是是,侯爷自是花中第一流,旁人不能比的。”萧族长点头哈腰,只觉这腰今日是直不起来了。 不,以后都直不起来了。 “族长年纪大了,还是找个老实憨厚些的族亲来引本候与母亲去祖祠吧。”萧九辞扬着下巴,一双眸色晦暗不明。 “是。” 萧覃衍跟在她身后,递了块帕子给她擦汗。 萧九辞用余光看他时,总算是柔软些。 来带路的是一名身高一般高但很健硕皮肤黄黑黄黑的农家汉子,有些畏手畏脚的,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憨厚人。 萧覃衍对他说:“大哥只管带路,不必紧张。” “嗳!”这汉子一笑,就露出那大白牙。 沈琉上了马车,萧九辞改换骑马。 后面数十辆大骡车,盖着雨布,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众人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大阵仗了,都赶紧低着头让开,让汉子走在前面带着路。 带完路,灵车被萧洵和萧塞带人拉进了祖祠前堂,那里独立的大堂里,只放了一个排位,那就是萧九辞的亲祖父萧誉。 一行人进了祖祠,十几辆骡车拉去了祖祠后门进入。 南艾一如既往的没啥表情,但她悄悄给了那带路的汉子一个荷包。 农家汉子接过荷包来,刚到手就沉甸甸的,受宠若惊的忙弯腰一直鞠躬:“谢过侯爷赏,谢谢。” 萧九辞从他身边走过,只淡淡的说了句:“藏好了,可别被人摸了去。” “嗳!”农家汉子抿着唇笑着,握着荷包的手紧了紧,笑容很淳朴。 “回去吧。”萧覃衍对他说。 “好。”汉子低着头又感激的给他行了一礼,这才走。 看着他这样,萧覃衍就知道有些钱拨下来也不会用到这些淳朴的农家。 “今夜让阿洵守着吗?”萧覃衍询问萧九辞。 萧九辞声音极浅的“嗯”了一声。 点了香,两人跟着沈琉对着江氏的棺木又拜了拜,又拜了拜萧誉。这才去了那所谓的宅子里休息。 宅子离祖祠那边不远,这三进的宅子不小了,还是当年沈琉买来用作他们夫妻回乡祭祖的。现在也只不过是让萧族长带人清扫了一番罢了。 人都在祖祠那边守着,这宅子里倒是没什么人。 虽然有周嬷嬷和秦嬷嬷伺候着,但出门在外,萧九辞不放心母亲一个人睡,晚上非要和母亲睡在一个屋子里。 萧覃衍就自己一个人在后院找了个离她不远的屋子里睡了一觉。 期间也只有几名亲兵守着这个宅子,也没有别的人靠近。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两日。 灵车在祖祠停的第三日下午,萧辛和一对人马总算是到了处州。匆匆忙忙换洗了一下,就披上了白衣。 那天晚上祖祠刮了大风,一副欲要下大雨的样子。 萧辛一身的疲惫,也不知是几日没睡觉了,那一脸的胡茬子一下子让他的年纪大了十来岁。 “今日我给老太太守灵,侯爷和郎君都去歇着吧。明日就该出殡下葬了,也让我尽一点孝道吧。”萧辛嗓音干涩,应该是路上风灌了嗓子,有些哑了。 萧九辞微微点点头,到点了就让母亲先去睡了。 她与萧覃衍收到夜深了才回宅子里睡觉。 风刮了半宿,后面总算下了场大雨。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雨便停了。 “这位老夫人是个有福之人啊。”门口聚集了不少送葬的百姓。 “是啊,前几日都放晴了,这雨昨夜又下了。那风真大啊,连菜场那杀猪的摊子都刮飞了,这一大早出殡就放晴了。这位老夫人是老天爷都眷顾的人啊。” 门口的妇人们在玄乎其词。 祖祠内,百余名挂着佛珠的和尚与几位穿着袈裟的大师都已经在里面站着了,手里的木鱼和鼓锣敲着,嘴里的经念着。那送葬队的唢呐也吹起来了,偏萧九辞一身白衣戴孝站在一旁,浓颜清冷不失明艳。 棺木合紧被人抬至几张合放着的长凳上,再在棺木上绑上麻绳,穿上横木才能将棺木稳稳的架起来抗在肩上。 到了时辰,由萧青和萧塞以及萧辛两兄弟四人一身短打,披麻戴孝的半蹲着将横木抗在精健的肩上,吃力的抬起老太太的棺木。 萧覃衍在前摔了盆,眉头都没皱一下,轻松的就在棺木前面扛起最前头独着的承重木,萧九辞在他面前扶着母亲。 大师在前诵经引路,队伍后面跟着自家穿着丧服的亲兵和执意相送一程的百姓。 就这样一路向西,路上摆了三个台子,需将棺木停置中间,走走停停一共三次,由大师做法超度,亲属跪拜送别,这才送到了山下。 送到这里,大师和和尚就退了。 再由萧覃衍他们五个人抬棺上山,萧九辞和沈琉跟在后面,再加一对亲兵。 几个人亲手将江氏葬了下去,跟着萧九辞点上香拜了又拜。 对着老两口的墓说了好些话,日头都晒上中午了,这才下山去。 第332章 萧九辞enmmo了 眨眼一过,连着守灵那日起算,萧辛已经在芝田县待了三日了。 距离一月假已经过了一半多,他要赶回北疆了。 县里的酒楼包厢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沈琉也在。 萧九辞问萧辛:“北塬那边怎么样?” 萧辛:“还行吧,那北塬二王子布鲁戚按确实是个有点本事的人。” “不太安分。” “怎么说?”萧九辞又问,萧覃衍静静的听着。 萧辛皱了皱眉头,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这个人小动作挺多的,这两年阿氏烈失了草原后,去年起他就一心靠上了北塬王。每每伏低做小,就让北塬王都偏心他,给了他不少旁的势力。” “虽右手再拿不起刀拉不开弓了,可他看上去总比三王子腿跛了的样子好。二王子与大王子争的凶时,那大王子妃还上信给我,让我助大王子一臂之力,不过我从未理会过。” 萧九辞点点头,“你做的对,上座观虎斗,稳坐钓鱼台。就看他们怎么争了,最好争个你死我活的。” 到了时机,正好举兵兵临城下,直接将北塬并入国土。 萧辛心里有数,在场的人心里也有数。 萧九辞小声的将那宫里的明争暗斗都告诉了萧辛,包括皇帝命不久矣的事情。 就连郑坤都投靠了薛皇后,他对太子继位可真是有把握啊。 “为着那平阳王府的兵权,泽疆的武将可算是争破了脑袋,前前后后失了两三个良将。上头也不平静,都是为着那个位置,看来要不了多久,侯爷便要心想事成了。” 萧九辞凝眸,“最近都夹着点尾巴做人,手里面可都小心着点,别让人注意到我们。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被人抓了把柄,山穷水尽之时,拔了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可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全身而退。” 众人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沈琉坐在主位上默默的听着,也不开口说话。 女儿的事情,她心里有数,但她不想干涉。反观从前那孤傲自处的女儿,如今是越来越长进沉稳了。 从酒楼出来,萧九辞和萧覃衍挥着手送萧辛走。 萧九辞喝了点小酒,让萧洵先送母亲和嬷嬷她们回宅子。自己和萧覃衍在路边的小河边走走。 芝田县的山水都很青,一亩亩丰田也如田梯一样漂亮。天上的星星可与月亮争辉,亮的让人想席地而眠,就这么躺着看星星。 萧九辞一身水青色长衫坐在高堤上,腿悬空的搭着晃,闷闷的唤了他一声:“阿衍。” “在呢。”萧覃衍侧目看她,漆黑的眼里总是亮亮的。 萧九辞又唤他:“萧覃衍。” “嗯?”萧覃衍抿着唇疑惑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说着,萧九辞软骨头般的慵懒躺在地上,仰头看着披着黑袍笑容狂狷的星野。 “哦。”萧覃衍淡淡的应了一声。 然后靠她近了些,也躺在了地上,将手臂伸至她的后脖子下给她枕着。 萧九辞扭头看他,伸手去拉他端放在腹部的另一只手。 她只是想摸摸而已,谁知他被自己一拉,身子顺势就侧过来躺了,就这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侧脸看。 萧九辞的指腹触摸到这双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张开五指将两人的手比了比。 以星空为底,他的手都快有她两个那么大了。 不得不用两只手握着他这双大手,将手指头掰过来捏了捏,四指并拢两拇指又捏起了他掌心。 感觉不是很软,但是很热,甚至于他的指腹和掌心都有薄茧。 萧九辞侧目一看,他的束发落到了脸颊一侧,便抬手将他的束发拨到颈后面。 萧覃衍愣愣的看着她,眸色很清冷没什么情绪波动。 就这样躺了不知到多久了,她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萧覃衍早就脸红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侯爷,夜里天冷,我们回去吧。” 萧九辞还是抿着唇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 眼睛睁的大大的,少了平常的狡黠和干练,多了两分迷茫七分顾怜。 萧覃衍知道萧辛走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鬼使神差的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认真且温润的说道:“侯爷马上要来葵水了,平日里受了凉对身子不好。” 两人又睁着眼睛,看了对方很久。 气氛沉寂了几息时间,萧九辞坐起了身子,离了这微凉的地面。 萧覃衍也跟着她起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去拉她,帮她拍着身上的灰尘。 萧九辞就这样冷静的看着他,眼睛里还是没有什么波动。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怎么了,似乎总有些日子会这样像个木偶人,迷茫的不知方向,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他也不会问自己怎么了,就这样陪着自己就好。 不知不觉间,萧九辞被他拉着手走了很久。 脑子和心都是放空的,似乎缺失了这段时间的记忆一般,可掌心炙热的温度是存在的。 直到秋日的风吹到脸上,吹到袖子衣摆的猎猎摇摆后,萧九辞的神思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说了句:“阿衍,我们回吧。” “好。”萧覃衍温声细语的应着她。 萧九辞惊觉过来,他似乎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样温声细语的说话,而她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这样懵懂小兽的样子。 到家以后,萧九辞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榻上的,一直到后面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才觉着掌心的热度悄悄撤去。 九月多了,早就过了夏日,如今不负夏日的热烈,不管哪里都透着一片物是人非,悲凉的气息。 处州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只是萧九辞无心欣赏罢了。 萧洵留在这边,一直陪着家里过了老夫人的头七,才被萧九辞喝令回荆州去了。 后来,萧九辞与母亲一起,萧覃衍帮着张罗着祖母的大祭,每七日一祭,直到祭奠了七次以后。 他们才撤掉着腰间、手臂上的白布条。 早该去掉的东西,只不过因为萧九辞不去,所以身边的人也一直没有去。 日子一下子到了十月底,萧九辞和沈琉也该回京了,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天气冷了,要回去了,不然到时候路上不好走。 第333章 长长久久 十一月初八,待南川侯府的马车归京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已经许久未在京里看见南川侯府的马车了。 刚进入舜京城,就有不少女子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英姿勃发的萧覃衍身上,毕竟骑着高头大马,面相锐气俊美的少年郎,谁不喜欢。 尤其是今年,这小子的脸生的越发锐气了,就因为萧覃衍这张脸,在处州的时候,就有不少族里面的女子过来问他的事。 祖里的女子几乎都是农家出身,也不乏有人家来问萧青和萧塞的,但都好于面子,话不好说的太难听了。好在他们装的面硬,看着凶,没有女子真的敢贴上来。 可萧覃衍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那处州知府家的嫡小姐碰巧一次在街上见了他,便派人痴缠着问他的出身。后来得知是南川侯府小侯爷的郎婿,这才歇了心思。 这不,刚一回京,明里暗里打量他的姑娘就不少。 不过他的目光从未落在她们的身上,意志十分坚定。 回府后,逐叔在家里早就让人备好了热水,送到各个主子的院子里,疲惫了这么些天,先泡个热水澡再说。 萧九辞进门后,先将马车里祖母的排位抱去了祠堂,又带着一家子给祖母上了香,之后歇下来陪着外祖母和外祖父说了些话,这才带着萧覃衍回了自己的院子。 天气冷了,热水早就又烧了一遍。 南予伺候着小侯爷洗漱沐发,发觉侯爷的身子又丰满了些许。也是哈,年纪到了,也该长大了。 今年除夕,侯爷就十五岁了,是重要及笄礼呀。 只可惜啊,侯爷的生辰在除夕,注定不能热闹了。 除夕之夜,大家都是要热热闹闹的聚在宫里、或者是家里和家里人过得。这个时候发帖给人家,估计是要招嫌弃的。 不过在家里,和夫人他们一起过也不错。 为此啊,南苏这个老妈子操碎了心。 在去喊萧覃衍过来用饭时,路上还悄悄的和他说了,女子十五岁时就是及笄了,这个时候要办及笄礼的,要穿冠服,用冠笄、褙子。还要让自己的母亲准备一根特别的簪子,亲自为女挽发插簪。 “所以,郎君你懂了吗,侯爷这个生辰礼可与往日的不同。”南苏给他普及了一遍后,又问他。 萧覃衍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其实他先前读书时,先生有偶尔会提到他的年岁和他与小侯爷的事情。其中就提起了女子及笄就可成婚了的说法,他多问了几句,早已知道了女子及笄礼的重要性。 一眨眼都到了秋末了,十一月中旬开始,一连两三天天气都是阴沉沉的,可这雨就是落不下来。 南苏和秦嬷嬷近日忙得很,要随着萧青一起出门去外面盘账。总账对回来了,还得开出粮票,拿出钱财来交到萧覃衍这边,准备让人将粮都收到荆州那一带,然后连带着今年最后一批货物由萧洵送去北疆驻军地。 粮草、军资、军饷这些都是要发的。合算到十二月初,萧九辞这一年挣下来的私银也就还剩下三分之一。 不过这三分之一也是大头啊,好几十万两呢。加上这一年买私器的票子,全部发给北疆做军饷粮肉钱。 这次那边军饷发的多,若是战事少,最起码可以顶五年。这还是按照十五万士兵来算起的,所以说这铁矿确实价值高。 解决了军中兵器和军饷的钱,至少能让萧九辞的家底缓出五六年的时间。 等五六年以后,谁知道萧九辞的小金库能垒到一个什么程度呢? 十二月的舜京城比起平常又是另外一副景象,天气冷哈哈的,今年虽还未下雪,但天气似乎比去岁冷些。 街上的行人穿的厚厚的麻布衣,哈着冷气搓着手。人却一日比一日多,都是为了在年前下雪前多干点活多挣些钱,再买些存粮年货,想过个好年。 坐在金玉楼的二楼包厢里,大开着窗户。这熙熙攘攘的景象落到萧九辞的眼里,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是思虑重重。 萧覃衍坐在她对面,为她斟茶:“侯爷在想什么?” 萧九辞回眸看他:“阿衍以为今年的景象如何?” 他满打满算也读了快两年的书了,又时不时的跟着褚文先生学了学。当即便出口:“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冷些。北方的十二月还未下雪,怕是年后会有雪灾?” “让城外的军营多上些心,今年的冬天怕是不好过的。”萧九辞神色淡淡,似乎在这忧心的人不是她一样。 “嗯。”萧覃衍应她一声。 “今年北疆那边送去御寒的军衣从秋初就备好了,御寒倒是足够了。只是不知北疆的雪下的大不大,阿兄的信迟迟未来,他今年还是不能回京过年的吧。”想起自己的及笄生辰,萧九辞就想起萧辛在北疆不能回来的事情。 “许是雪下的大了,辛哥忙着防范呢。” 北疆的雪年年都要压倒人的屋檐,甚至于雪灾不停时,要压垮人的脊梁,是个艰苦的地方。 两人似乎心照不宣了一般,对于及笄的事情都只口未谈。 前几日萧九先从荆州回来了,带回来了他新研制的一种烟花,比宫里的烟花还好看的那种。但萧覃衍觉着还差一些感觉,便跟着他一起研制了几日。 果然,烟花倏然绽放于夜空中,那耀眼绚烂、一朵接一朵,星星点点洋洋洒洒的落下时,就像是星河坠落,很是惊艳。 萧覃衍打算将这烟花放在今年的除夕,就在小侯爷及笄礼的这一晚上。 至于礼物嘛,萧覃衍拿出他的小金库,去玉明阁沈遏那边走了一趟。那人和他说在荆州一带得了一块得天好玉,只可惜那玉石细细长长的,做不了一副头面,但可以做两支一对的玉簪,所以可以成本价让给他。 萧覃衍看过那玉石,通体玉润天泽,让人心慕的是,那玉体里透着三股丝丝缕缕的红绸,像是天然的血丝,确实是得天的好玉。 最后他以九百九十九两的价格从沈遏手里买下来,还是没加工的裸价。 沈遏笑得很贼,只对他说:“郎君放心买去,自己做出来,这个品种的这京中绝对仅此一对。” “祝愿郎君与未婚妻长长久久,情泽深厚。” 第334章 太子起疑 天气冷了,宫里那位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这一日,太子从东宫里来长清宫探望皇帝,一进来就先行了礼。 皇帝边咳嗽边无力的抬抬手,握笔的手咳的忍不住颤抖。 那副瘦到皮包骨的身躯,披着厚重的披风坐在龙案面前边咳嗽边处理公务的样子,让太子惊觉父皇这身子骨瘦的惊人。 平日里穿着里一层外一层的龙袍,除了憔悴的很,倒是没看出来瘦的脱相了。 “父皇,今日的药可喝了吗?”太子是个孝子,一进来就问起这重要的事。 皇帝面颊凹陷,没什么神采,却也恼怒道:“吃了也不好,便不想吃了。” “这不是徐太医新为您开的药方吗?”太子眉心一皱,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呢。 “咳咳...呃咳咳!”皇帝忽然猛烈的咳了起来,似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不可,整个脸急喘着被逼的通红。 太子忙上前去为他顺背。 “您慢些咳,您慢些。” “歇着吧,别操劳了。” 太子将他扶至一旁的龙榻上坐着,又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让他躺进锦被里。 总感觉这披风太重了,夸张到能将父皇的身子压倒。 可皇帝执拗,推拒着太子的手,非要自己半卧着就行。 “你...你去将那些奏折批了,压着,好些天了。” 皇帝想要看着太子处理这些奏折,这些太子迟早是要接触的,不看着他做,自己不放心。 太子不放心的将锦被为自己的父亲拉高了些,喉间梗塞的很:“好,孩儿这就去处理,父皇可要保重身体才好。” 坐在父亲坐过的龙椅上,太子气定神闲的拿起狼豪,沾着墨在堆得山高的奏章中落下一笔一划。 皇帝透着烛光去看他,紧紧抓着锦被的手瘦的都能看见骨头了。看着自己这一双原本皙白的手,如今这点肉都快要撑不住了似的包着骨头,皮肤间都长出一点点粗斑。 自己果真是老了啊。 如今这副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想起先帝在世时的时时幕幕。 先帝子嗣不多,自己没什么才能,充其量就是个捡漏的,这一辈子也算是个糊涂的。最贤明的事情就是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可能也因为膝下子孙不多的原因,先帝很看重这个皇孙,看的比亲儿子的命都重要。 皇帝靠在床头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先帝曾说:“这基业交到你手上,不盼着你做下什么丰功伟绩,便是能够守成,朕也能瞑目了。”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口头上应着,可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所以后来,才会更加看萧骁御不爽,做下能令祖宗蒙羞的事情。到了底下,他会被自己的父亲责骂吧,会的吧。 他是个没本事却要面子的,是个有野心却不聪明的,他一直都知道。可他命好,生了个好儿子。 能靠着皇孙上位的皇帝,恐怕也就他这一人了。 先帝登基时正逢国弱,带着几个良将也努力了半辈子才有了气色,后期遇到萧骁御时,满眼都是难掩的欣赏,招了自己嫉恨。 先帝去世时,还曾遗憾:“生不逢时啊,若是朕能在活十年,便能看见萧卿为大舜拓延国土了......” 皇帝苦笑,萧骁御被他三言两语给毁了,不仅毁了,他还得意自喜了好久。直到北塬趁人之危连占三城,他才慌了。 他输在心眼小气量小,现在就连寿命都比先帝短,真是憋屈啊。 皇帝一直半卧着,目光时而落在那被关起来的窗子子,时而落在处理政务的太子脸上。 神色一直平平淡淡的,没有欲求,有很多想法却掐不住头绪。 这一年以来,他似乎就是这样。记性渐渐的不好,脾气被心疾折磨的快磨平了。有时觉着哪里都不舒服,只有到了薛皇后那边才能安稳的睡个好觉。 临近年关,虽然还未下雪,但他就是觉着这身子冷的不行,不管穿的多厚都冷得很。以至于这火盆越烧越旺,这窗子是越关越紧,这痨疾伴随着风寒也是越来越严重了。 身边的人都宽慰他说是今年的冬天冷,可他却觉着就是自己的身子不好。 前几日的夜里他一直咳一直咳,喉间那股痒意却怎么也咳不出来,反而咳出了血丝。他是真怕啊,怕自己命不久矣。 这时候,郑坤拿着一明黄色锦盒上来,对着太子轻轻的行了一礼,再到榻边将锦盒交给皇帝:“陛下,这是今日的养身丸。” 看到这个,皇帝神色淡淡,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但还是将这药丸子接过来放入口中,再喝两口温水一起咽下去。 “陛下小心些。”郑坤贴心的给皇帝递帕子擦嘴。 太子目光看过来时,正好触及到郑坤偷偷侧目窥伺过来的余光。 郑坤心下一紧,顿时笑了一声:“太子在这,陛下心情都好些。” 太子眸中闪过异色,将这事悄悄的记下了,却也没吱声。 “只要父皇身体康健就好。”太子说这句话时,皇帝慈爱的目光正好向他看来。 那慈爱的笑意让太子心里很暖,更加认真的处理政务来。 皇帝不耐的摆手,示意郑坤出去,别打扰他们父子温情。 郑坤笑意不减,只身出去了。 皇帝望着太子的目光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龙案上的小山堆一本接着一本被太子批阅,批阅完了也被分类好了放置一边。 太子拿过一本奏章刚好是关于今年大雪防范的,去岁舜京城外的村子受大雪影响,压塔了好些百姓的房屋。今年一直未曾下雪,可却也不能掉以轻心,是该好好准备的。 看了一眼这奏折的落款,竟是平泽将军秦褚递上来的。 秦褚?这位将军似是舜京城外南冀军的校场任职。 是南川侯府的人,太子记得这位将军是南川侯身边的人。 是她让人递上来的吧,虽明面不怎么管事,但不代表她真的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太子批阅后,就批了银子写了折子是交给御林卫下面管辖舜京治安的统领的。舜京城只有御林军一支守军,人数足有二十万之多,底下各司其职的分支更是不胜其多。 第335章 派人去查 一看时辰不早了,太子捏着笔杆的手一顿,眯着眸在思忖些事情。 这一年来,他总是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每次想到重要的时刻却总是抓不住什么。 为何父皇忽然之间特别的宠爱母后?为何父皇近半年来身子愈发见颓? 从前父皇也有许多小毛病,可这半年来,这小毛病就好像迅速扩大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的目光扫过那榻上精神不振、身形甚至有些瘦弱的帝王。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在短时间内会一病不起,瘦的这么厉害。 脑中忽然闪过前几日外祖父提醒他该多进宫帮父皇处理些政务,太子忽然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父皇。”太子轻声的喊着那神情恍惚的父亲。 皇帝目光滞钝,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见此,太子心里顿了一下,觉着心痛。 再唤他一声:“父皇?” “皇儿。”这次,皇帝回应了。 皇帝目光依旧无神,太子看着他这样子,忽然觉着眼眶有些酸涩,便放下笔起身往他身边走去。 “父皇吃了养身丸可舒服些了?”太子试探性的问问。 皇帝对儿子并不设防,为着不让人担心,他说:“好多了。” “这药丸子是哪位太医配置的?” “是...是你母后让太医院的徐太医配置的。”皇帝说了两句话,便有些气喘。 太子也不再多问,只让人摆了晚膳,陪着皇帝吃了些。心里还记挂着先前看见那郑坤的余光一眼,就是有些不对劲。 若是那药丸没有问题,那郑坤为何要悄悄看自己一眼? 心思敏锐的人,一下子就捉到了重点。 太子心里有个大胆又不敢去证实的猜测,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未成形的东西可不能瞎猜。但已经有了怀疑就不怕他继续往下想,这是人最不能控制的思想。 在这边用过晚膳后,太子又陪着皇帝说了说话,知道这段日子他全都宿在薛皇后那里,要么就是睡在自己的寝宫里面,从未翻过别的妃嫔的牌子。 这样一来,太子没由的又想起自己的外祖父。 直到回到东宫,太子都在沉思。 “长潜,你派人去将那徐太医给父皇开的养身丸弄两颗过来瞧瞧。仔细着些,莫要让别人察觉。” “是。” “还有的就是,派几个暗卫注意着长清宫的动向,尤其是那个郑坤。接触了什么人,和哪些宫妃最是亲近,本宫都要知道。” “尤其是皇后和那个夏嫔那里,若有异样,马上报本宫。” “去吧。“太子捏着眉心愁苦不已,只觉身心疲惫。 太子想起最近左相有意无意的提起皇帝的身子,还有一两个人直面调笑着说:“乃明君在世,若是继位定能贤明利世。” 这事若是和母后有关系,谋害帝王该当何罪?就连他身为储君,那也是无颜再面对大舜皇室列祖。 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还有那个后宫的夏嫔也不是什么善茬,先前有谣言传出是大舜皇室害了那泽疆的平阳王,似是从那会过后,父皇的身体就有点苗头不太好了。 若是夏嫔干的,太子心想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 …… 十二月初六了,天气依旧冷冽,风大气冷,刮到人身上也是刺骨的寒气。 萧九辞在家中躲清闲,又没什么公务又不用上早朝。 这一日非要拉着萧覃衍在屋子里读书,大冷天的让萧覃衍抱着书在读,而她自己抱着话本子半卧在贵妃榻上看的不亦乐乎。时不时眯着眼,笑的那叫一个猥琐。 她那嘿嘿的笑声想让萧覃衍不注意都难啊,虽然说他在读书方面不算是聪明绝顶的人,那这些书他看个两三遍也都会背了。 萧覃衍将书背至身后,起身悄悄的从书案面前走几步到贵妃榻前。稍稍低着头入眼便是少女滑嫩乔静的侧颜,尤其是那挺翘的鼻峰,半片朱唇,确实诱人的很。 盯着她入了神,偏这主角还未察觉身后有异。 看她盯着书里的片段咧着嘴,咬着食指,满眼放黄光的看着。 “郎君若是再这样动手动脚,奴家可就不放你走了。”青娘是个花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这时候正勾着将军的脖子,露出丰匀细长的腿绕上铁臂狼腰。 “我便是就这样把你办了,你还不是心甘情愿的随我如何?只是这样委屈了你罢了,我舍不得的,你可知道?”男主人公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青娘蹲下窈窕的身子,正好伸手探向那支棱起的玉具:“您出征时奴家不曾去送,如今好不容易盼着您回来了,便是这样伺候您一回,那也是天堂蜜药了,哪里谈不谈委屈?我这身子还是干净的呢,等了您这么些年,心里那些念头涨如潮水……” 正当萧九辞津津有味的看着书中这一对有情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悄悄感叹一句:“原来将军裆有巨物!” 身后就传来玉石磬耳的男声:“原来侯爷是这样的?” 被人发现了,萧九辞蒙的将这书合上,心虚的回头扫了一眼罪魁祸首:“你……混账!” “怎能偷看我…本候习书?”萧九辞怒目圆睁的看着他,面色还带着些许绯红。 萧覃衍俯下身子,一手撑在她身下的贵妃榻是上,含笑逗她:“侯爷原是喜欢这样的书吗?” “这书似乎写的不错,就是不知道侯爷是不是想试……” 他眼里笑意更浓,萧九辞心悸慌张,一把推开他就站起来:“别瞎猜,本候,本候只是看看,并无旁的心思!” 再走几步,离的他远些,萧九辞才觉着脸上的热气稍微消散了一点。 忽而又挺直身子,反咬一口:“你书看完了吗?就来管本候的事情!” 萧覃衍将书放于那本《花娘传》上面,坐在贵妃榻上双手一台交叉枕与脑后,便往后一仰:“看完了呀。” 那揶揄的眼神又看过来了:“只是侯爷看野传太入迷,注意不到我罢了。” “原来侯爷喜欢那样的嘛?”萧覃衍咧嘴笑起来,也不管萧九辞是不是脸红了,就想打趣她。 第336章 亲热 果然,萧九辞受不了他这坏坏的眼神,恼羞成怒的扑上去就要打人。 “啊!本候要揍死你。” 那拳头好几下都落在萧覃衍胸口的位置,却一点都没舍得使劲。 萧覃衍哈哈的笑着,伸手搂过她纤细又有劲的腰肢,心里那点小心思都没被这头昏起来就降智的小侯爷发现。 直到萧九辞玩心四起,伸手去他腰间挠呀挠呀。 萧覃衍受不住她这乱摸的小手,连忙求饶:“嗳,哎呀。” “疼了呀,疼了。” “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萧覃衍也不躲了,伸手就搂紧了她的腰,将她一下子又按的离自己近了一点。 时间一下子好像静止了,鼻尖对着鼻尖,萧九辞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打到自己的脸上,本来脸上褪下去的红晕一下子又红了。 她被迫压在他身上,身上传来的是他隔着衣料的体温。 腰上是他铁钳一样的手,那温烫的温度像藤蔓一样从腰间盘上心头。她听见了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的跳着,很有力也很快。 萧覃衍望着那水光流转带着一丝迷离的眼睛,还有那近在咫尺的鼻尖,他是忍不住的。 趁着她发昏,萧覃衍一下子就贴近她的脸,将唇轻轻的点在了她小巧白润的鼻尖上。 四目相对,是萧九辞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暧昧气息持续升温,亲都亲了,反正萧覃衍也不管了,再抬头诱导似的勾她一眼,便又垂眸去口勿她的唇。 温热湿滑的感觉惹上心头,是那被侵略入城的心慌感,击的萧九辞头脑发蒙,心慌错乱,溃不成军。 “张嘴。” “换气。” 诱魂似的声音在引导着萧九辞慌乱的心神,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微张了嘴。 这下好了,直接那双钳制在腰间的大手直接给翻了个面,还用力把她腰往上一托,就可劲压着欺负,那力道像是想把它拆之入腹。 萧九辞满面爆红,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浑身酥酥软软的,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半晌过后,萧覃衍食髓知味,竟然还想…… 萧九辞抵在他心口的手推了推,脸颊红的不行,唇也是红肿了:“别…别得寸进尺。” “都,都被你吮的疼了。怎…怎么像个深渊巨口,吸盘似的。再,再不要你了。”声音越说越小,头埋在他怀里越来越低。 萧覃衍垂眸一笑,很是餍足的表情。低头拿脸去蹭她的脸,捉住她难为情一直闪躲的眼神:“侯爷生气吗?” 萧九辞看着他,眼底微微含笑,就是硬装着好像无事发生一样,不去回答他的问题。 “那侯爷喜欢吗?”萧覃衍换个问题问,就是要从她这嘴里听到一句她很喜欢这种感觉的话。 萧九辞还是不说话,萧覃衍急了,又佯装着要去衔她的嘴。 她着急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侯爷,“喜欢,喜欢的。” 声音小小的落到萧覃衍的耳朵里,就像是小石子丢到大河里激起了惊涛骇浪的感觉,十分惊喜。 萧覃衍撑着力度半压半靠的抵着她在榻上,两人气氛又暧昧又熟悉,简直不能用言语描述出的美妙。 贴着她敏感的耳朵轻声一句:“侯爷,我也喜欢。” “原来侯爷喜欢这样霸道一点,又温柔一点的啊。” “那我下回轻一点,侯爷可不准恼了我。” 他的声音就像是蜜虫,勾的惹人耳朵痒痒的,又想听他再说几句。 萧九辞将这事一度怪到那本话本子上面去,害得她心猿意马,少女怀春,不知不觉的竟然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当即便努着嘴要发落萧覃衍:“你真是大胆!” “侯爷不是准许了吗?”萧覃衍故作委屈,但就是不从她身上起来。 萧九辞脸一红,还是仰着头梗着脖子嘴硬:“我何时说,说喜欢这样的了?” 她都没发现自己说话都结巴了,还嘴硬。 “这么可爱,侯爷自己知道吗?”萧覃衍失笑了。 再低声一句:“让人瞧见了,还想亲你,怎么办?” 萧九辞如临大敌,立马使劲将他一把就推开了:“你如此放肆!” 萧覃衍被推翻在榻边,但也不至于落下床去,毕竟这么大个子摆在这呢。 “侯爷你瞧,你若不愿,我哪敢放肆?这就说明侯爷只是嘴硬罢了,心里还是欢喜的呢。” “自家郎婿面前,嘴硬也叫调情,有何关系呀。”萧覃衍说话温声细语的,嘴角又显风流,眉眼又皆是俊逸。 萧九辞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就要矫情的气气他:“还没成婚呢,就自家郎婿了?” “你…你不知羞。” 萧覃衍眸光一闪,笑意不减,站起身来替她整理身上的衣裳:“侯爷是要长大的,迟早要成婚的。” “吾妻面前,脸为何物?可吃,可换银钱乎?” 萧九辞瞪他一眼,转身就悄悄勾起了嘴角,这厮耍赖了,真是厚颜无耻! 心里在骂他,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其实……她还真挺喜欢的。 这就是犯贱吧? 坐在书房装模作样的拿起狼毫想要练字,萧覃衍又凑了过来:“侯爷会嫌弃我没本事吗?” 萧九辞觉着他莫名其妙,可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忍不住认真回答他:“无缘无故的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萧覃衍低垂着眼,心里郁郁的藏着心事。 见他这样,萧九辞心里应该是猜到了一点点:“在外面又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了?” 萧覃衍摇头否认。 萧九辞又猜:“是因为手里没银子了,买不了东西?” 萧覃衍抬眸看了她一眼,转而又摇头。 她猜对了一半。 “若是我一直都这样赚不到很多银子,也不能给侯爷挣来耀眼的功绩,给不了侯爷像样的富贵,侯爷会嫌弃我吗?”对于这件事情,萧覃衍也不是自卑,只是他想着自家有的那是自家的,只有他自己挣来的,那才是他给她的。 似乎他的本事只有那么多,甚至于买不到那种很名贵的首饰衣裳,会有那么一天她会嫌弃自己没本事吗? 第337章 时机到了得藏拙 萧九辞算是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了,当即正了正颜色,就开口道:“阿衍啊,人非圣贤,降生于世,所背负的责任同生而从事皆有所不同,若是执着于一物,只会束缚自己的思想。所得便有所失,能失之物会在别处有所偿得,格局放开些,眼界也要高些。” “这个世界上你能获取的东西也有很多,每一样都有它的独特之处。送礼者还需得看赠物者,是否心意、诚意到。其实呢,我早也与你说过,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是上位者,既我已位高权重,那你必然避其锋芒,需得放弃功名利禄,退居一堂。” “你有所失,才得之我。你有所付出,才有所回报。我们互为一体,我的便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不分彼此,无需比较。只要是你送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能比的。”萧九辞笑着说到了重点。 萧覃衍轻声应下。 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心里那点小九九,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怕做不好有了瑕疵,再送人就配不上他的小侯爷了。 祖母过世不过半年,虽然已经恢复了荤腥,可在穿着打扮上还是不能太过鲜艳招摇。前年侯爷出征听说也是红袍金甲加身,那是无奈之举,不能比的。 所以萧九辞也有点好奇今年萧覃衍要送她什么生辰礼物了,“所以呢,今年我过生辰,你送什么给我?” 萧覃衍抿着唇笑,只说:“在筹备呢,侯爷可别太过于期待,我一穷二白的,没什么可以让人惊艳的东西。” “今年不一样,侯爷可不能嫌我送的素净了。”萧覃衍凝眸看她,那眼神凛凛的,似是赌气一般。 萧九辞笑了,“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可别说的好像我是什么负心汉一样。” 脑袋凑到他跟前,眼睛一闪一闪的:“不过你到底送的是什么呀?” 萧覃衍抱着胳膊于胸前,自是不会先告诉她的,仰着下巴有些傲娇了:“侯爷到时候就知道了。” 萧九辞嘁了一声,也不与他计较。 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位病入膏肓,太子那边有什么异样吗?” “太子那边的暗卫越发多了,应该是左相府和那位身边都派了人去。察觉到太子在暗中查那件事情,我便放了人马去,让他的人查到了蛛丝马迹,现在应该已经查到那叶鸾雁的身上了。”手底下的人得了信,办事都小心着呢。萧覃衍也亲自去查看过,不会惹到自己这边。 再说了,本来就查不到他们身上,推波助澜罢了,水过无痕。别说证据了,就是太子怀疑,也轮不到他们。 “是徐太医身边的那个药童?”这里面的事情萧九辞是知道的,只是乎猜到了这次切入点是在哪里罢了。 萧覃衍点点头。 萧九辞思忖着:“若是那药童被查出来了,徐太医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姓李的药童是叶鸾雁收买的,当时只不过是因为李药童看出徐太医好几日心神不宁又好似偷藏着高兴罢了,这边多留了个心眼。 然后李药童正好偷偷的捡到那份清单才知道徐太医偷偷的买了很多心疾方面的药材,是萧九辞派人去挑拨了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 说是徐太医发觉皇帝得了暗疾身子没几年要不行了,皇后娘娘觉着太子年岁尚小,便想要徐太医为其用猛药续一续命,这才出宫置办了些许药物。 李药童看着徐太医心神恍惚的样子,猜着他应该是想要榜上太子这艘船得个好处的。结果误会徐太医有好事没叫上自己,这才心生歹念,被夏嫔忽悠了过去。 在他心里,这边徐太医明面上是为皇帝续命,而他偷偷的收了夏嫔的钱财,为她将慢性药物悄悄的混进徐太医为皇帝准备的药中,这就加速了皇帝的病情恶化。反正皇帝最后也是要死的,续不上命,那就是徐太医医术不精,办事不力。 得了大笔大笔的钱财,那可是他当一辈子药童都挣不到的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只能怪姓徐的心太黑,也怪不到他头上。 萧九辞手里是有证据的,徐太医明面上是一张药方,那养身丸就是这张药方出来的,确实是一味好药丸子。 可就是因为这药药力太好,再配上薛皇后宫里的熏香,那就是毁人心脉、催人上路的绝命药丹。 夏嫔这边着急忙慌的动了手,短时间内是不会让人看出来那药不对劲,时间一长,人精神不振,虚不受补,精神恍惚惊梦,就是毒入心七分了。这就是泽疆诡毒:觅心。 “夏嫔是个蠢人,把柄落到了那药童手里还不自知,自以为聪明绝顶,可她应该想不到徐太医和薛皇后也在联手搞死那位吧。若是她知道,也不至于自己出手了。”萧九辞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环环相扣。 “薛皇后那边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夏嫔的手笔,要怪就怪她们对自己都太过于自信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的密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人一直都可以眼盲心瞎。 “皇帝那边应该也会有所察觉,都警醒着些,能坐上皇位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能三言两语就暗示一个副将出卖军情,害死她老爹的人,能简单吗? 萧覃衍心里明白,不用她说的很透:“我已经让皇帝那边的人安分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从那边插手了,最多也就悄悄递点消息。” “李药童那边已经露出马脚,势必会供出夏嫔。这时候若是让人将皇后那边的罪证由李药童这边透露些许给夏嫔,夏嫔势必会紧咬着不放。” 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萧九辞温声应了一声,也不再说此事。 萧九辞放下笔:“让人好好排查,好好巡视,近日若是有人盯上了南川侯府且注意些,有时候该坦荡些装作不知道就是了。若是太刻意了,再出手驱赶。” 有时候太冒尖不是什么好事,南川侯府的巡守一向最是警觉,就怕有些人看不见南川侯府的懒散平常罢了。适当藏藏拙,也是一件探得先机的本事。 第338章 筹码 反正夏嫔这边是已入穷巷,早就无路可退了。 徐太医是心存侥幸,执一险棋,妄图谋取富贵。只可惜这富贵荣华哪是这么好图谋的,就连萧九辞也不敢说一句,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 都是聪明人,萧九辞也是知道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南川侯府。只是这南川侯府守备森严,就算盯着也不会盯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因为萧九辞已经很久没有派人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不出三日,东宫那边传出动静,一向温润如玉的太子殿砸了几套茶具。 “夏嫔她竟敢谋害帝王?”太子震惊不已。 为什么干这种事?因为父皇宠幸容嫔,不宠幸她?还是因为容嫔诞下公主,她心生嫉妒,才因爱生恨痛下杀手? “派御林军,去将那个李药童和徐太医抓起来送去百善司,严加审问李药童。胆敢谋害君王,若他如实招来,本宫赐他九族全尸,如若有一丝隐瞒,满门抄斩,死无葬生之地!” “将那夏嫔关押起来,重刑伺候,不怕她身边的陪嫁婢女张不开嘴!” 太子下令,御林将军立马去办。 萧九辞那边早一天前已经将口信递给了李药童,在证据确凿面前,若有另外一大筹码在手里,倒是可以保住一条血脉。 至于这个筹码那就是薛皇后谋害君王的证据,证据就在太医院院角的那面墙里,太医院偏院院角是最荒砌的地方。那是先前修缮过后遗留下来没有修的一面墙,就因为十几年前这里撞死了一个太医院院使。 可李药童不知道是谁给他传的信,夜黑风高正起身时就被御林军给抓走了。 若是聪明人,在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后,一定会想法设法的保住最后一条路,不管手里的证据没来得及查证。 但李药童已经得了信,就知道这事事关太子。不管如何,太子都会答应他的请求。 来不及细想,李药童就跟着御林军的人去了百善司。 百善司的百善可不是网开一面的意思,这是先帝用来警戒世人莫要行差踏错,积德行善造福百姓,不能踏进的鬼门关。顾名思义,投机取巧就取了百善司这个名。 李药童被带着倒刺的铁链吊在十字架上,数不清的铁刺钉在肉上,痛苦不堪。待那烧的火红的铁板放在脚上,那悲戚的哭嚎声才是真的响彻了地牢的每一个角落。 血和汗液从颅顶滑落,李药童分不清这里是阎王殿还是地狱,视线模糊不清,那肿胀的牙关处是咬碎吞下仅残留的牙根。 “无,唔,鹅要见太息舔哈。” 李药童被打的意识不清,嘴里迷迷糊糊就是这两句。 翟至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灯火时明时暗,让人看着他的表情很不真切。 “去给太子传信。” “是。” 翟至简没有从李药童嘴里问出什么,问来问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然后就是说自己手里有重要的东西,一定要见太子才行。 严刑逼供逼不出来,那只能去请太子了。 徐太医那边也一样,虽然也受了刑,但太子手里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的药方有问题。 徐太医衣衫凌乱,身上带着鞭刑抽条的血迹。 囔囔着:“你们……你们严刑逼供!意图屈打成招!” “太子一定不是这样与你说的,我要面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翟至简眉头紧皱,恨不能将他这嘴封起来。徐太医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也不知道。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出在李药童这里,但翟至简脑中一直重复的就是李药童没受刑之前一口咬定:“徐太医精通养生之术,我有证据,但我要见太子!” 这个差事还真是不好办,涉嫌皇家机密,翟至简觉着自己整个头都大了。 他娘的! 翟至简心里已经骂了好几句娘了,这回就连太子这样谪仙一样的人都发了狠,这个差事若是办不好,搞不好脑袋都得搬家。 宫里,薛皇后收到御林军拿人的消息后,就警觉的让人将那掺了东西的安神香收了起来。 徐太医被带走让薛皇后很心慌,她也不确定自己的好儿子会查到什么地步,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和薛家做的事情,儿子会装不知道吗? 这是不可能的,自己生的儿子,薛皇后心里还是清楚的。 她和薛家都会完蛋的。 可偏偏皇上病重,由着太子把持着宫里宫外的一切。薛皇后想递点消息消息出宫都做不到,一出宫门就会被御林军的人给挡回去:“太子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踏出自己的行宫。” 薛皇后身边的孙嬷嬷怀里揣着信就这样被人从东门挡住了,她有点尴尬却又厚着脸皮拿出一个荷包上前:“皇后娘娘派我去御膳房取点吃食,马上就回来的,小哥就通融一下吧。待日后这事情了了,皇后娘娘定是会记得你的,你觉得呢?” 身穿银甲的御林军军长冷笑一声,睨了孙嬷嬷一眼,便道:“御林军当差,岂容你这样胡搅蛮缠!快些进去,若再踏出一步,可就别怪我们兄弟几个刀剑无眼了!” “太子殿下的命令,谁都越不过去,还不进去!”御林军军长见孙嬷嬷面露不悦,但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立马就拔刀指了过来。 孙嬷嬷见他油盐不进,还对自己拔刀,立马吓得身子一颤,就往回逃了。 “嗤!”御林军军长不屑般的笑了笑。 他们奉命看守各宫,除了皇上亲自来了,谁想出去都不行。 孙嬷嬷回去和薛皇后一说,薛皇后更慌了。 “这狗东西,定是吃熊心豹子胆了!”薛皇后越想越气,来回走了两趟,转而就将桌上的茶盏一挥而下,摔了个稀巴烂。 孙嬷嬷见此,忙拦住薛皇后:“娘娘啊,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急啊。” 两人的手紧张的握在一起,孙嬷嬷继续劝慰着:“太子始终是出自您的膝下,就算是真的有事,也不会动我们薛家的,娘娘尽管放心,可不能自乱了阵脚啊。” 说着,孙嬷嬷握着薛皇后的手又紧了两分。 可薛皇后心里还是惶惶不安,说话的听得出被气到的颤音:“可那逆子,真的会……” “会的!一定会的!”孙嬷嬷斩钉截铁的安抚薛皇后的心神。 “薛家若是出事,太子也落不到好,身上还会有弑父的骂名,太子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听到这里,薛皇后那紧张不安的心总算是沉静了些许。 第339章 孤寡 御林军数目庞大,将近有六万人之多,就是舜京皇宫的守卫军。 在这里面,萧九辞也是能安插的进去人手的,只是隐秘些罢了。 当然,其中也不乏这世家勋贵的子弟。 御林军的动向就是京里的第一动向,宫里出了事情,左相府也是收到了消息。 这几日除了正常的早朝以外,谁也不准进宫探视,就连里面的人那也是出不来的。 左相下了朝就等在殿外要求见太子,却不曾想得了消息:太子去百善司了。 这下就连左相都心慌了。 太子亲自办案,这可不像可以商量的地步啊。 皇上病危,太医院的人更是人心惶惶,太子这几日的脸黑到了极致。尤其是无人能准确诊断出皇上的真正病因时,太子那脸都黑的发青。 李药童都已经招认连同徐太医给皇上下毒,偏偏这些废柴还是诊断说:“皇上思虑太重,心脉严重受损,肺部重度衰竭,已经无力回天。” “若是仔细养养,尚可能拖个一年半载。” …… 百善司地牢中,阴暗潮湿的地面由下而上冲天的血腥味让人闻了只感不适。一双玄色鹿皮靴踩在上面,鞋面瞬间沾了带血的泥灰。 “殿下。”翟至简拱手对着太子行了礼。 他没想到,太子竟然真的来了。 长潜看着太子眉头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就直接进去了。 翟至简知道太子来是为何事,也不管那些牢里的人尖着嗓子叫喊。就让人去提了那个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的李药童来面见太子。 等人没拖着上来时,太子凝眸看着这人赤着双脚,就连脚底板都是血肉模糊的,带着厚厚的血痂,看不清那双脚原本的模样。 李药童蓬着恶鬼一样的头发披在脸前,人是半昏迷半有意识的。昏迷是真的,痛的有意识也是真的。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被人锁在那满上血迹与铁锈的十字架上,将那铁链绕着他的腹部、腿部、腕臂处一捆,人就痛的呜咽出了声。 “呃啊…” “抬起头来!”翟至简亲自上前拿鞭子轻轻的挑起李药童的脸。 太子面无表情的坐在台前,一双丹凤眼就饶有威严的盯着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看:“你有何事要见本宫,若是说不出一个让本宫满意的答案,本宫便让你现在就看着妻儿一个一个死去!” 李药童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这笑容多少有些惊悚。 随后,他也不管会不会冒犯龙颜了,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盯着太子看,然后缓缓出口:“太息点哈,无有证婿要告旭另。” 太子皱着眉头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就是疑惑他在说什么东西。 翟至简见此,正好看见太子的目光向自己看来,表情就有些不自然的尴尬:“殿下勿怪,伤着舌头了,说话不是很方便。” 太子无语至极,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抬手:“让他写下来。” 李药童那惨不忍睹的手,就那几句话足足写了半刻钟。 翟至简都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但看太子神色淡淡的样子,也没好开口催促。 太子看了呈上来的纸上写的内容,容色大变,立马将这纸张捏成了一团,收进了袖中。 脸色阴沉的吓人:“这不可能。” 事情逐渐浮出水面,可太子内心挣扎着也不敢去证实。 “将此人重兵看押,不准他死了!”这样丢下一句话,太子带着长潜匆匆忙忙的走了。 神色慌张,步态颤巍,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太子方寸大乱,必须要赶紧逃离这里,回去之后好好的想一想。 东宫大书房内。 太子坐在书案前看着那揉成一团的纸团,已经沉默半个时辰了。 许久之后,守在门口的长潜才听到里面太子喊:“长潜!” “在。”长潜推门进去。 进去的时候,太子明显脸色不太好。 “去知会御林军一声,在长宁宫放出消息,就说徐太医已经招供,证据就藏在太医院附院后院没有修缮的墙根处。派暗卫盯紧了长宁宫的人,但凡有人出宫来太医院的,一律抓起来。长潜你亲自去一趟,将那证据给本宫先带回来。” “是。”长潜是从小跟着太子的侍卫,武功不比暗卫来的差。 太子依旧坐在那书案面前沉思,若这事真的是母后干的,她必然会心虚让人先去毁了证据。 他想给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事到如今,倒是有一种无力回天,迷茫的感觉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太子去洗了一把脸,冰冷刺骨的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瞬间让他清醒了不少。 又换一身衣裳,太子出门。“摆驾去长清宫。” 到了皇帝的宫殿门口,太子看见了守在门口的郑坤。 郑坤依旧是神气得意的样子,跟了父皇这么多年,他会策反跟了母后吗? 太子自嘲的笑了笑。 他是个从先帝嘴里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如今这些人倒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了,倒是更看重他这个还没上位的储君。 说来真是可笑。 外戚,始终还是个危险的存在。 这个天下始终不姓薛,而是姓元。投靠薛家,将他这个太子又放在一个什么位置呢? 一个个都说是为了他好,可到底是为了这利欲熏心的权势,还是真的为了他好。 太子若无其事的走进宫殿,郑坤走下白玉阶来迎他:“这么冷的天,太子怎么不多穿一点。” 太子凝眸看他,还是带着温润的笑意,可这眼里总是带着几分寒意的:“郑公公关心的是,只是这衣裳穿的再多,心冷了也是没办法捂热的,你说呢?” 郑坤皮笑肉不笑的干笑着,心里发怵起来:“太子今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怎忽然说起这么奇怪的话来?” 太子收回目光,转身朝宫外飘着散云的天空看去,一看就清清冷冷的,就如同身居高位者的身边,也是一样的。 孤寡孤寡,他始终也是要走到这个地步的吧。 此刻一趟,太子心如明镜,似乎是想通了。 什么也没说就进殿了,郑坤心里不安,便招手让内侍去长宁宫打探打探消息。 第340章 事出反常 皇帝还是那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目光涣散,无欲无求。 “皇儿。”皇帝嗓音苍老无助,像个迷失方向的孩童。 太子快走几步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只觉万分愧疚:“父皇。” 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父皇这病生的蹊跷,儿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定保元家江山无虞,父皇身侧再无奸佞!”最终,太子还是这样保证了一句。 皇帝的心思已经拢不到一块去了,记性愈发的不好,根本也不会细想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定定的应了一声:“好。” 然后就问起太子近日为什么派出这么多御林军把守各宫的事情,太子安抚的替他顺背,也没解释太多。 只是回了句:“近来,有细作探进皇宫,这才多派了人手。” 皇帝恍惚的听着了,心绪很平稳。 就是太稳了,太子才怀疑他有点不对劲。 待皇帝睡下之后,太子随便唤了个太医来连番把脉,“陛下心疾严重,供血不足,对记性、头脑有碍,日后恐会……会痴傻。” 太子暴怒:“你胡说什么!” “去!去再换个太医来!” 又换了好几个太医,有几个看见太子脸色不好,便说的委婉了些,但意思就是一样的,皇帝日后恐会痴傻…… 一国之君,竟变得痴傻? 薛家好算计啊! 太子只觉自己心中十分窝火,父皇还这样年轻,便会如有些老人一样变得痴傻。 若是让人知晓了,父皇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放? 太子一度觉得这天塌下来了,变得暗无天日。 “此事烂在肚子里,若让本宫听到什么疯言疯语,小心你们的脑袋!” “谨遵太子教诲。”几个太医俯首听命,有两个已经吓得腿肚子都打颤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后,太子一时没忍住,抱着榻上那个昏睡着的老人失声痛苦起来。 喃喃道:“是儿对不起您。” “人心不足蛇吞象,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这天下永远都还是元家的,薛家有如此德行的家主,儿愧对皇家,儿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太子一个人抱着皇帝说了好些,说累了就瘫坐在一旁细细的想着从小到大的事情。 自他出生以来,父皇就待他很好,比其他皇子都要好。 三岁学诗,五岁练功,父皇虽然昏聩,可会抛下身份,带着他在殿内俯身给他做大马骑、会在他生病的时候,亲身陪着照顾。 儿时父母在身侧的欢声笑语,到了如今却好似笑话一般传荡在耳侧。 如今末了,到头来,竟是以他为导火索,害了父皇。 他有愧。 比起父皇,太子心中已然有了割舍。 …… 南川侯府,萧九辞在陪着萧覃衍下棋。 收到宫里的消息时,萧覃衍笑了:“今年的及笄礼,看来侯爷是可以在家里过了。” 萧九辞神色自若,眉眼轻佻道:“我早就猜到了。” “是,侯爷神机妙算。”萧覃衍戏谑的应承她一句,便将最后一颗棋子下了下去。 就是这一颗棋子让这一盘满盘连着经脉棋局,变成了没有生路的死局。 “侯爷输了。“萧覃衍眸光淡淡,微抿着的唇,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萧九辞的心思放了一大半在棋上:“这颗子走的妙啊。 “本该是进退两难的棋,竟因这一颗棋的位置发生了转变。” “侯爷不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超乎常理的顺利吗?”萧覃衍将手端放在白玉棋盘上,凝眸定定的看向对面还深陷棋盘上的小女郎。 从太子去抓人,再到李药童招供,御林军办事也似乎太超乎寻常一般的顺利了,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什么。 萧九辞听了萧覃衍的话,不免神思起来。 “太子是从几日前去过长清宫之后才有所怀疑的,郑坤?”是郑坤递的养身丸引起了太子的怀疑。 郑坤办事最是察言观色,怎么会在太子在的时候忽然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萧九辞心里有所怀疑,郑坤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底投靠了谁? 萧覃衍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一颗颗分好装好,心里也是在想事情。 “近日似乎有一群流民徘徊在城南的土地庙中,前几日萧塞带着一群兵在那山头训练时,路过的时候见过,以为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便多注意几眼。可这两日有斥候来报说是那帮人在夜里就不见了,到了第二日又换了另一批流民。” 这么多流民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御林军下面管守京城治安的将士没有往上报,这些流民真的是流民吗? 萧覃衍不再说话,他知道小侯爷心里自有考量。 “阿洵回来了吧,明日夜里你与他再带几个人出城去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让萧塞多安排人手,将人手分散开些,以防御雪灾的理由,分队派去各个村庄看护着百姓。”萧九辞心里忌惮着暗地里的人,那些人为了权势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别忘了,大舜可不止有一个皇子,下面还有三皇子、四皇子。 钱忠仁远在西境,可她的探子可以探进皇宫,钱忠仁的未必就不可以。就比如说南川侯府有一些微末的小动作,太子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无伤大雅罢了。 萧九辞心思敏捷,多方面都会考虑,萧覃衍也知晓分寸。 “若京中事变,薛家倒台,太子身上有了污点,那么第一个收益的就是三皇子。钱家,不得不防啊。” “四皇子年幼,三皇子寄养在宜妃宫里。宜妃母族不显,到底是不是真的与世无争,还是坐山观虎斗、想坐拥渔翁之利也尚未可知。若是三皇子与舅家取得联系,以他的性子一定不会待四皇子多好。若是宜妃知道了什么不说出来,那就是想看太子与三皇子争个你死我活,倒是好算计。多派两个洒扫的内侍去盯着,一旦有异样,马上来报。” 萧九辞需要马上去一趟东宫,与太子说这件事情。再过段日子,恐会变天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行差踏错,下一步就是深渊。皇室的洞察力始终不如上过战场的武将,太子又对这个世界看的太过美好,安稳了十几年,虽天资聪慧,也还是需要磨炼的。 第341章 去太子府 萧九辞匆匆换了衣裳,就这样去了东宫。 太子这会还在宫里,东宫找不到他的人。萧覃衍陪着她在东宫等太子回府,太子府的大总管给他们上了茶水与点心。 太子府的建造是内奢外华的,雕木金彩,白玉石柱都显尊贵。楼亭台阁,水调假山,后院也是一处别样的风景画。 冬日里万物皆虚,人的皮肤也是干燥的,萧九辞坐在萧覃衍的对面,仔细看看竟发现他的双颊干的起了一点点皮。 虽是皮肤干燥,但也不影响他面容英气俊朗,剑眉星目。 在家待了这么多个月,萧九辞也改了风格,也知道打扮自己了。这就是母亲说她:“果然是定亲的人了,知道稳重端庄了,打扮打扮也像个姑娘家了。” 萧九辞对此很无语,本来就是姑娘家,什么叫像个姑娘家啊。只有穿个裙子,梳个复杂的发髻,就算是个姑娘家吗?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东宫穿着浅绯色鎏金紫貂毛领裙,端坐着饮茶,翩翩抬手从袖袋里拿出一小瓷罐的玉润霜。打开带木塞的瓷盖,用指尖点了一点出来。 萧九辞抬眸扫了萧覃衍一眼,眼神有点无奈。这么大的人了,脸上起皮了也不知道找点东西擦擦吗? “过来一点。”朝他勾了勾手指。 萧覃衍乖巧的将脸贴过去,微凉的膏体抹到脸上润润的,也不拔干。 她的指尖像乳白色的膏体一样有些凉。 萧覃衍下意识的就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手心里捂着。 这一低头,萧九辞便又看见了他骨节分明的双手虎口处皮肤有些发白干裂了。 习武之人的虎口处都是粗糙有茧的,不似别的地方嫩滑些,天气冷了会干裂也正常。只是他不喜抹这些防裂又润手的东西罢了,弄得这么糙,也不知是个什么德行。 而且萧九辞仔细摸了摸他的手,指腹处似乎还有开裂的伤。 指腹处怎么会有这种伤呢,恐怕是夜里有雕刻什么物件了吧,这天冷,伤就成这种开裂式的了。 “本来挺好看的一双手,怎么天一冷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待自己好些。”萧九辞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嘴上说着数落的话,但还是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一只手,重新打开小瓷罐给他抹润手的膏。 萧覃衍抿着唇不说话,但漆黑的眼眸里会微微闪着欢喜的星光。 “你待自己都这样马虎,以后怎么待我好?”萧九辞故意睨他一眼,反问他。 见她要将那小瓷罐收起来了,萧覃衍伸手去将那小东西接了过来:“我是男子,无需那样仔细着。侯爷是女子是与我不一样的,是总是要放在心上疼着的贵人。” “谢过侯爷心疼了,这就归我了。”只见他狡猾的微微一偏头,就将那东西收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他那个青果色的莲花荷包还是萧九辞七月初七乞巧节的时候送给他的,与那枚飞龙九天的玉佩日日挂在腰间,半年了这都有些旧了。 萧九辞伸手向他腰间探去,扶上那个绣技拙劣的荷包,其实上面的图案压根就看不出来是两朵莲花,只是勉强能看出是一朵花来罢了。 可那时候自己在乞巧节那天拿出来送他的时候,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两朵荷花。 明明是南苏她们提醒自己要送个荷包给他的,可到头来她们都没有认出来她绣的是莲花,独独叫他给认出来了。 问他是怎么认出来的,萧九辞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他眼里藏着快要蹦出来的星光,有点傻乎乎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她:“侯爷最喜莲花,不难猜的。” 萧九辞更傻眼了:“你怎知我最喜莲花?” 她明明就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莲花。 “侯爷每每坐在亭子里,那双眼睛就盯着池塘里的莲花入了神,看似在发呆却满腹心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前几日和先生一起读书,正好学到评鉴莲,先生说莲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品质。我就在想侯爷应该也是喜欢莲的高洁吧。”萧覃衍头头是道的说着。 那时候萧九辞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这小子心思果然敏锐,竟被他说准了。 其实她也不是喜欢莲花,只是身处高位,总是不可避免与一些虚假伪善的人打交道。站的越高,想要的东西便也越多。她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欲望的奴隶,所以总是以莲花告诫警示自己。 看的多了,盯得久了,难免就心生一点点喜爱之心罢了。 思绪回到眼前,萧九辞将自己轻抚荷包的手收了回去。 “这个荷包有些旧了,过段日子我再重新送你一个。” 萧覃衍紧接着问:“也是侯爷亲手做的吗?” 萧九辞的表情倏然变得不自然起来,嗓音拔高:“谁与你说这是本候做的了?” 萧覃衍悄悄勾了勾嘴角,不承认便不承认呗。 出于面子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就是她做的。 见他不说话了,萧九辞红了红脸也不说了,就等着这事悄悄的揭过去。 久等太子不到,这都天黑了,晚膳都传上来了:“小侯爷与郎君先用些,已经派人去告知殿下了,殿下在回来的路上了,还劳烦您再耐心等等。” 东宫的大总管宋公公是个面相和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反正比郑坤看着顺眼不少。 萧九辞笑着回道:“应该的,本就是本候未递拜帖直接上门的。太子公务繁忙,为国操劳,是本候冒昧打扰。” “不不不,太子若是知道侯爷上门拜访,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不叨扰,不叨扰。” 宋公公微微露齿的笑,顺然安心不少,本还怕这个年轻的小侯爷会等的发脾气,还怕到时候不小心背着殿下得罪了她,毕竟私底下他可是经常听见殿下夸赞这个大舜京最年轻的小侯爷。 幸好,幸好。 再次声明,传言不可信,传言不可信。 “若是饭菜不合口味,厨房还备着许多吃食,侯爷与郎君大可吩咐两句,不碍事的。”宋公公十分恭敬的亲自为两人布菜。 看着眼前这一大桌子菜,萧九辞笑了笑,“公公自行去忙吧,本候与郎君自己用些就是。行武出身,不太讲究这些个礼数,还是自在些好。” “侯爷真性情,我也是恪守本分。本就分内之事,那就请侯爷与郎君慢用,我在外侯着。”宋公公先前就看出了这位小侯爷与郎婿的感情好,也不好站在这里打扰,这便退下了。 第342章 谈心 客堂除了守着的几个内侍,就是门口那几个侍卫了。 萧九辞和萧覃衍自管吃的舒心,时不时还会闲聊几句。 “这东宫的菜比宫里的好吃啊,也不知是哪位出宫的御厨来了太子府上。” “侯爷这话说的,就不能是太子殿下从外面请的师傅做的菜了。”萧覃衍挽着衣袖给她剥虾壳,再沾点酱料就放入她的小碟中。 萧九辞一筷子塞嘴里就等着他剥下一只,“说的也是,也不知太子这厨房师傅是哪里请来的,这做菜的口味倒是别有风味。” 萧覃衍瞧她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手里的虾,忙剥好点了蘸料就直接递到她嘴边。 “虾味鲜得很,蘸料也放了辣子。别的菜也放了辣子,但不重油色还足。” 萧九辞边吃边说,还满意的点点头:“嗯,倒是像江南那一带吃辣菜的口味。” 萧覃衍看着她那烂漫的样子,眼里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深。 “若是真如我们想的那般,事情恐怕是要棘手了。” 这其中牵动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恐怕比明面上的要麻烦许多。 “先吃饭吧。”萧覃衍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萧九辞心下了然,自是知道自己不必明说,他心里也懂。 “侯爷用饭时也不专心,可见生来就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啊。”这个时候,萧覃衍轻佻着眉眼,竟还有心思调侃她。 萧九辞也不恼,故作风流的问:“对啊,本候就是这样性子的人,不止对事哦,还对人。”说着,还对他眯起了眼,灵动又娇媚。 萧覃衍轻轻的笑着,半垂着眼继续吃着饭。心里却在想,侯爷的容貌似乎张开了些,越发好看明艳了。 尤其是那双含情眼里,亮闪闪的时候媚意惊心动魄。 这样的好的相貌就是让人为她倾其所有也是大有人在的,只可惜很多人都顿在了她那娇蛮多情、说一不二的武艺上。 正好,便宜了他。 两人用完饭,太子正好踏着流星大步回来了。 “殿下回来了。” 宋公公远远的迎了出去,看见了太子那阴郁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沉,不敢多说什么,忙低头禀报道:“南川侯携郎君等您一下午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这才刚刚用了饭。” 想起什么,宋公公又嘘寒问暖:“殿下可用晚膳了?” “用过了。”太子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有些神色落寞,精神恍惚的样子,可以看出心情已经不好到了极点。 站在大门口往里面看,太子深吸一口气,调整了片刻状态才往里面走。 这位小侯爷嫌少上门拜访的,总不能让人察觉出异样。 出于礼貌,太子还是不想在这位位高权重的小女郎面前太过失态。 宋公公跟在太子身后,有些担心却又不敢多问。侧目看看长潜,只见长潜腕臂的衣袖上还沾染上了几滴血渍。 长潜也看见了宋公公的眼神,只向他无声的摇摇头。 宋公公心下大惊,这,这都见血了。 完蛋。 太子难掩疲色,赶来见萧九辞时,便是这个样子。 见他这样,萧九辞心里也落下一丝丝愧疚感。 可是她无法,她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偶尔在背后推动一把罢了。 太子失去的是父皇,而她也是个失去父亲的人呐。 萧九辞心里苦涩,其实大家都要一样,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自己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才算是道歉。 要怪就怪人性吧。 人性人性,单拆开心和生,若不是心生恶念,又怎会单考一个性字? “太子殿下万安。”萧九辞与萧覃衍一齐拱手见礼。 太子虚扶她一把,“不必多礼。” “有什么事情去书房详谈吧。” 太子看了萧覃衍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走在前面。萧九辞和萧覃衍立马跟上去。 到了书房,萧九辞开门见山的将京都城外莫名出现的大批流民的事情说了。 太子也在思考为何无人禀报这件事。 萧九辞也不吞吐,直接就问:“殿下近日总是往宫里跑,可是陛下的龙体又不好了?” 太子凝眸扫她一眼,也不想拆穿她那故作不知的样子,“父皇龙体抱恙。” “那殿下是如何打算的?”萧九辞问。 萧覃衍在一旁听着,沉默着不说话。 御林军里面肯定是出问题了,到底是谁将城外出现流民的事情欺瞒不报。又到底是谁在暗中周旋,这个人知道多少,这都是隐患,都是问题所在。 今日见到太子,萧覃衍忽然想起来去岁他们凯旋时,太子与御林军的两位统领来迎接他们得胜回朝,里面似乎是有一个姓钱的统领的。 从四品御林军左统领接管舜京治安,是姓钱吧。与钱忠仁有关系吗? “涉及皇室辛秘,本宫不好多说。”太子审视的目光向萧九辞投来。 萧九辞也不惧这些,坦然直视:“陛下若是龙体抱恙,太子不免国事繁忙需得操劳些。据本候所知,御林军里有个左统领是叫钱明吧。若是太子累垮了身体,去岁钱家折了唯一的嫡子在宫里,恐怕兵马大将军府会有变故啊。” 见太子眉眼松动,萧九辞继续道:“本候远在京郊外的校场里屯有四万南冀军,察觉京外有异样,这才来报,还望太子心里要有数才好。” 太子忽然想起前年的那件事,直视着萧九辞的眼睛问:“那你呢?” “昂?”萧九辞听的云里雾里。 这和她有啥关系? “钱家因折了嫡子疑似会有异样,那你呢?”太子将话说开了。 他只是迷茫了,并不是质疑她的为人。 为何当初明明就是父皇办事不地道,她却还一心为国? 萧九辞暗了眼眸,太子面前说话,她算是极为坦诚:“那又能怎么样呢?父亲为国捐躯,我也想怪不明事的君主,为何父亲战功赫赫却得不到公允,为何戎马一生却败于自己同袍的暗算,可悲又可叹。” “可我不能坏了父亲的一世英名,不能毁了生我养我的地方,不能用百姓和将士的命,来捅破这不公的天。与我而言,父亲留下的东西,我只是想守住罢了,仅此而已。”萧九辞笑的苦涩。 百般无奈,不能宣说于口。 第343章 入宫 望着那审视的眼睛,萧九辞无所畏惧的说道:“即为臣子,自当做好本分之事。别的我一女子也不敢妄求。” “今日乃肺腑之言,所越矩之处还望殿下海涵。不过今日不管殿下是否会觉得我进献谗言,我还是要提醒殿下一句。钱家远在西疆镇守,若是有心起反,舜京有异钱家必会撤一半以上的军队直逼舜京。到时西疆边防薄弱,若是泽疆来犯,怕是难以抵挡。” “殿下是个明白人,心里要有成数。”言尽于此,萧九辞也该回去了。 三人沉默了良久,最终太子松了一口气:“大舜有萧家是大舜之幸,本宫有你,也是本宫的福分。” “今日之问本宫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心里堵塞,这才问了出来。并不是疑心于你,你也莫要多想。” 萧九辞淡淡的点了点头,坦然一笑便要走了:“殿下早些休息吧,臣与郎君就不打扰了,也先告辞了。” 太子起身亲自送萧九辞和萧覃衍出了书房,眼看着这一对璧人走远,心里怅然失落。 宋公公送萧九辞出了太子府,这才连忙奔去书房伺候。 回去的路上,萧九辞是和萧覃衍慢慢走回去的。 原来太子知道很多,他只是不说罢了。 萧九辞怅然一笑,他既然知道,那当时为什么还帮着顺安王爷力保她承袭爵位。他就不怕她真的会谋反? 还是只因先帝一句:此乃天降将才。他就信了她这么久。 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回了南川侯府,萧九辞跑去和母亲一起睡。萧覃衍也无可奈何了,她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喜欢去找母亲来悄悄的让自己安心。 过了几日,李药童和徐太医被株连九族,御林将军翟至简亲自带人去动的手。 太子兑现承诺,背地里留了李药童一条血脉。 长宁宫暗地里被暗卫看管着,太子让人悄悄的将薛皇后的凤印收了回来,不顾血脉亲情的将薛皇后毒哑了。 明面上皇后还是高高在上的中宫之主,只是忽然身体抱恙了罢了。 这件事除了翟至简,没有别人知道,就连皇帝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太子下了命令给翟至简,御林军需要整顿,将薛家上下囚禁起来。将计就计,但不可打草惊蛇,就让他看看钱家到底会做什么吧。 至于郑坤,也休想善终!太子在他身边安插了暗探,如今没动他,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罢了。 做完这些,太子身心疲惫。皇帝时而清醒时而呆滞的,他告诉太子:“想要做这天下的君王,首先就不能仁慈。” “正好,在你登基之前经此一事,也算是朕带着你上了了一课。” 皇帝叹着气,闭上眼,“此生,也算无憾了!” 没人知道,那日是这个冬天下的第一场雪,太子伏在皇帝的膝头痛哭不已,声声忏悔:不该对薛家仁慈,放纵外祖父弄权,害了父皇。 可事到如今,皇帝自知这事怪不到太子头上。 他也没有想到啊,自己日防夜防却防不住自己的枕边人啊。 明明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位置,可她就是没想过要放过他啊! 那夜,太子歇在偏殿,皇帝连下四道圣旨,宫中无人知晓那几道圣旨的存在。 翌日,顺安王进宫探望皇帝病情,与皇帝说了好些话,出宫时眼眶微红,袖间多了一道密旨。 大中午的,郑坤来请萧九辞进宫。 萧九辞稍作整理一番,就跟着他去了。 路上,萧九辞掀开车帘,望着马车外下的这样大的雪,一颗心平静到了极点。 今早听闻顺安王进宫,她就猜到了皇帝应该是有遗言要托付的。 现在又叫她进宫这是为何? 这事就要从她入了长清宫的门才知道了。 皇帝时而咳嗽,一咳就止不住的咳。眼神有些溃散,也有些不清明。 这么看一眼,萧九辞心想明明是损人肺腑的慢性毒药,怎么会让人有一种即可脑障的错觉。 想了片刻,萧九辞就知道应该是郑坤动的手。 临了临了,郑坤还真的是走了一步险棋啊。 “你母亲身体可好?” “回陛下,家中长辈身体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喃喃自语。 将萧九辞叫来,先客套的问了她家中长辈身体是否康健,然后又说起她父亲在世时的英勇忠良,最后枉然来了一句:“若是你父亲还在世,现在又是哪般景象?” 萧九辞听的心里发涩,但已经没有往日那般沉痛。仿佛一瞬间,她忽然明白那句‘斯人已逝,来着如斯’的意思。 不过,萧九辞坚信皇帝费力气将她喊进宫中,一定是有事情的,怎会就这般唠家常。 果然,两人故作沉痛了好一会,皇帝命内侍拿上来一描金彩绘木盒,:“你与你父亲不同,罢了,这时候说这个过去的事情做什么呢。” 皇帝抬手抹去两滴泪,又道:“你虽为女子,却乃是朕亲封的武侯,早先还赐下丹书铁券,就是望你遗承父志,保家卫国!“ 说着,皇帝抬着无力的手要去抓萧九辞的手臂:“太子是个贤良的,他既看重你,你可要好好护着他……” “咳……呕咳咳!” 话没说完就又是一阵猛咳! “好,好,陛下说什么臣都答应!” 萧九辞身为女子,只能去扶皇帝的手臂。这一上手,才吃惊于皇帝的瘦弱。 郑坤将那描金彩绘的木匣子递给萧九辞,还万分谄媚的说了一句:“侯爷,这是皇上提前给您的及笄礼物。” 萧九辞双手接过,托着木匣子起身朝着皇帝又是一礼:“谢过皇上。” 语毕,皇帝将脸转向榻里面,表情别扭的不自然,不去看萧九辞,只让她:“好生收着就是。” 萧九辞处变不惊,垂眸应下:“好。” “下雪了,你出宫回去吧。”皇帝整个人翻身过去,开始背对着萧九辞和郑坤。 两息过后,听到萧九辞转身的动静,皇帝又加了一句:“路滑,回去时小心些。” 萧九辞目光如炬的回眸,定定的看着那榻上一身明黄却佝偻着背,像个脆弱的小老头的皇帝,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默然,应了声:“是。” 第344章 遗诏 刚走出长清宫。 萧九辞与几个亲卫一起走在宫道上,迎面遇上了那个生性冷淡的宜妃。她一身紫色宫裙,韵味又美艳。身后跟着初显戾气的三皇子,手里牵着初懂事的小不点四皇子。 宜妃上前微微福身,音色涟涟:“侯爷安好。” 萧九辞没理她,又见她身边的小人儿脆生生的喊道:“姐姐好。” 四皇子人小,还是需要母亲引导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嗓音让萧九辞肃穆的脸上有了些许动容。 萧九辞颔首,对四皇子笑了笑,转而就神情淡淡的并没有说什么话。 抬脚要走时,三皇子喊住了她:“听说南川侯爷目中无人,果然如此。” “想来也是缺乏教养的很。”说着,三孩子不屑的扬着下巴撇嘴,眼里的看不起丝毫不掩饰。 萧九辞回身扫一眼这个还不如自己高的小子,直言教训道:“三皇子是失了母亲的人,就算是在宫妃身边长了两年,那看着也是没规矩的很。如今是觉着自己出身皇室,便可高人一等教训起本候了?” 眼见着三皇子面色一变,萧九辞心里更加鄙夷了。说话也是里面凌厉起来:“这般沉不住气,日后怎么抗起大任。不如还是等你那手握重兵的舅舅回京来,仔细供着你罢了。” “哼!”萧九辞冷哼一声。 “大舜最高武爵便是封侯了,就是你家王叔见到本候,那也是以礼待之的。可如今半大的孩子,都能叫住本候,惯不行礼,嘴不离教养的教训本候?真真是讽刺得很。也不知本候前两年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哪里吃奶呢!” “想在本候面前耍威风,也不愧是钱家女子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等你舅舅什么时候爬上本候这个位置了,你在想法设法来弄死本候吧。” “只是如今,不管是你还是钱家,冒犯了本候,本候这人就是这样,睚眦必报,是万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次就算了,下回若是行差踏错落到本候的手里。”萧九辞戏谑的笑笑。 蓦然眼神一变,又道:“做人啊,还是老实有些。若是装老实,总有那么一日会露出马脚犯到本候手里。若是不信,你下回且看着。” 说完,萧九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宜妃和两个皇子在原地,三皇子气的一脚踹上身后的内侍身上,又瞪一眼在看戏的宜妃,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宜妃拉着四皇子的手,眼神变得清冷,一直看着萧九辞离去的背影。 她总觉的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似乎话里有话,看似是说给三皇子听到,可又似乎有点不对劲。 宜妃发觉自己拉着儿子的手心渐渐出了汗,慌忙带着儿子回自己宫里去了。 从宫里面回来,一路上生冷生冷的,路上也冷清了许多。 路边上多的是积雪,就像是盐海一样。天空白茫茫的,雪连绵不断的下着,马车轮压在地面上,会传来踩雪的声音。 外面街上的叫卖声不断,萧九辞就像是听不见一样,丝毫不在意。 只半低着头,一只盯着手里面捧着的木匣子看的出神,也不打开看看到底给的是个什么东西。 萧九辞心里麻木的想:只可惜啊,阿衍今日出城去了京郊南冀军校场忙去了,不然的话,也能看见狗皇帝那病弱难喘的样子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并没有那种爽快的感觉,反而是七拱八翘的。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她觉着自己可能还是太仁慈了,不然怎么会被皇帝这一出苦肉计给影响了心情。 他死是必然的,反倒是临终前生出了几分脑子。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死到临头了,回光返照,幡然醒悟。 不想其他,萧九辞想着自己还是先回府去再说吧。 入了府,萧九辞问逐叔:“郎君可回来了。” “刚回来一会。”逐叔跟在萧九辞的身后,南予立马上前去接过她解下来的披风。 “让郎君去大书房见本候。”萧九辞径直往大书房里走去,手里的木匣子依旧没有交给旁人。 众人也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南予抱着披风在后面大步的跟着,而逐叔带着人去寻郎君。 没一会,大书房里火炉烧着,热茶沏着。 萧九辞大刀阔斧的在书案面前坐下,将木匣子放在自己面前,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看,也不打开。 南苏端了热茶点进来:“侯爷回来了,正好我做了点心,侯爷还没用饭吧,先吃点点心垫垫,晚膳马上就来了。” “好。”萧九辞应着,抬手就去用叉子粘了一块糯叽叽的糕点一口塞到嘴里。又一连喝了两杯花茶,差点噎死。 等了片刻,还是不见萧覃衍人影,萧九辞催道:“郎君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 南艾守在外面,忙回道:“我去看看。” 萧九辞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南艾出去找人了。 又喝了几杯茶,萧覃衍总算是来了,萧九辞眉眼肃穆的看着他进来,然后挥手让所有人出去了。 这阵仗让进来不久的萧覃衍面上都一愣,还以为她发现了他偷偷的在为她做首饰的事情,心里便不由得有些心虚的问:“侯爷这是怎么了?“ 萧九辞虽然这样盯着他,但心里想的是别的事情,压根就没怎么仔细看他。 “我今日进宫,皇帝给了我一个盒子,说是给我的及笄礼。”萧九辞的目光落到面前的这个做工精细的礼盒上。 萧覃衍这才注意到了这个盒子,这才忙不迭的赶紧过去打量起这个盒子。 “皇上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没,除了那句叫我好好收着,就是其他敲打我的话了。” 两人大眼瞪瞎眼的,谁心里也不平静。 萧覃衍做主将这匣子打开以后,就是一副很普通的红玉头面罢了。翻来翻去就是是一副贵气的样子,没别的什么不同,就连那木匣子也都翻过了,没藏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萧九辞没忍住的爆粗口:“他娘的!” “这个狗皇帝,竟然拿我们当靶子!”她就说嘛,这狗皇帝今日怎么改性了,竟然还知道拿遗诏来给她了。 原来她是想让自己给那些手里有遗诏的臣子当活靶子! 不愧是做了几年皇帝的人,果然,拔了牙的老虎,那也还是老虎,岂容他人挑衅! 第345章 去郡主府 此事一出,萧九辞和萧覃衍两个人就知道这玩意是被耍了。 尤其是那背地里虎视眈眈的人最是忌讳这遗诏的存在,这就是爆炸一样的隐患。 不出三日,果然就有人熬不住了。 雪停的那日,萧九辞去接外祖父回府时,路上被刺客突袭,一支背地里射出带毒的袖剑射入了萧青的左臂。 “有刺客!”侍卫喊了一嗓子,周围的百姓连忙逃窜着跑了。 萧九辞坐在马车里护着内心不平静的外祖父,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萧覃衍拔剑护着身后的马车,车夫已经被一箭射穿了喉咙,当场毙命。 这批刺客与之前的不同,这批刺客手法利落有素,不过到最后都被萧塞带人过来围剿了。 “属下来迟,郎君和侯爷恕罪。”萧塞看着侍卫中有好些人都受了伤,连忙带人单膝跪地要请罪。 萧覃衍朝他挥挥手示意没什么事,然后就骑着马靠近马车,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迅速往里面扫一眼:“侯爷和外祖父没事吧。” 萧九辞替外祖父拍了拍刚刚摔倒时衣摆上落的灰,头也没抬的回了萧覃衍一句:“我们没事。” “将这事闹大便是,活口就不必留了。”萧九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 “好。”萧覃衍眸光一暗,低声应下。 回到府里后,南艾带着萧青他们去找南初和秦韶看伤。 萧覃衍看着萧九辞带着外祖父回前院后,就对萧塞说道:“派人去将钱家看牢了,尤其是钱家的两个庶子。” “是。”萧塞恭敬的应下。 萧覃衍一挥手,他就下去办事了,丝毫不敢懈怠。 晚膳时,沈常枫已经恢复了脸色,不再像之前以前脸上没有血色。 萧九辞也是一直陪着的,深怕老人家受了惊吓。 饭后,沈琉问起遇刺的事情,萧九辞只说最近朝中动荡不安,各方势力活跃,恐有变天之势。顺便让沈琉少出门,若要出门,还得多带些人手才好,沈琉应下。 待长辈们饭后消完食各回各院,萧九辞依旧坐在前堂的院子里望着那头顶的星空发呆。 化雪了,这天更冷了。 “阿衍,传信去北疆,让阿辛多留意西境的动静,必要时派一队援军去,莫要让西境敌国钻了空子。”萧九辞微微闭着眸在休息,声音淡淡,清冷的甚至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肃杀之气。 萧覃衍为她盖上一件披风,低声应道:“好。” 萧九辞喃喃细语:“我已修书给沈七叔,必要时必保西境边疆百姓无虞。” “若是钱家真的做出那等通敌叛国,为一己私欲弃黎明百姓于不顾的事,这个天下是容不下他们的。” 之后,萧九辞沉默良久。 萧覃衍上前两步看她,只见她眼眸紧闭着,听着气息应该是没睡着的。 这样敞着中门就睡着,冬日里冷的都冻手。萧覃衍怕她着凉,便弯腰伸手揽过她腰身和腿弯,直接抱起。 期间,萧九辞也没有要睁眼的样子,而是将脑袋靠在他肩上,直接将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一副依赖的样子。 萧覃衍低头看着她这幅懒散、又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勾着唇笑起来。 将她一路抱回芳香苑,送到她自己的屋子里躺着睡。 萧覃衍让南苏去打了水来,亲自给她褪去鞋袜,净面、擦脸。摸着她微凉白嫩的脚丫子,又换了热水给她烫脚,最后擦干,才塞到被窝里让她安心的睡。 自己就坐在床榻边看着她睡,看着她就这样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的脸。 躺了好一会儿,萧覃衍还是没有离去。 萧九辞睁开眼睛,从被窝里探出手来去拉他的手。 她的手放在被窝里暖的热热的,抚上自己微热的大手时,还是会有被热到的感觉。 一股电击般的紧缩感箍上心头,萧覃衍漆黑凌睿的眼睛,直视上那双桃花涟涟的水眸。 “侯爷还不睡?”声音苏耳如玉石。 萧九辞温软乖顺:“太早了,睡不着。” 说完似乎是怕他又问,就又说了一句:“就是想躺躺。” 萧覃衍没在开口说什么,就是一直盯着她看,她盯着顶墙看。 两人相顾无言,就这样沉默的陪伴着。 萧覃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情。 若钱家谋反,已经有所准备,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可若是钱家通敌,趁此机会让泽疆钻了空子,哪就棘手了。 萧覃衍想了想,等着半个时辰后萧九辞睡去。 他去了书房写了两封书信,一封寄到北疆,一封寄到东南郡的王家老将军手里。 写完以后,看了又看,北疆那封先让人寄出去。 另外一封信,萧覃衍打算明日去一趟郡主府交给王礼,毕竟他如今在京中当官,娶得又是晏阳郡主,这关于舜京的事情,关于皇室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了解的。事关夺嫡大事,又事关皇族,他就不信了王家会袖手旁观不成。 事情办完以后,萧覃衍去了前院,本想去看看萧青他们的伤势如何了。结果就看见了南初与那打着手绑带的小子坐在一处,坐在那台阶上,两人靠的极近,抬头看着清凉如水的月亮说着话。 萧覃衍在角门那里看了两息时间,看见萧青的眼睛看到他这边来,便抬手示意他不必出声,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转身回去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没什么事情就好。 有功之人自然是要轮功奖赏的,不过这就是大总管南苏办的差事了。 南苏啊,她统管全家! 萧覃衍自娱自乐的在心里想着,又想起小侯爷每次打趣南苏那丫头的样子,心里就不禁偷着笑起来。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平静就好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总是事与愿违的,哪里又事事顺遂的时候呢。 不过,一切事情,尽力就好。 他没什么远大的志向,这可能就是小侯爷时常打趣他没出息的原因所在吧。 翌日,天气阴暗暗的,云里雾里都透着沉闷,又透着漏风般的冰冷,总感觉又要下大雪了一样。风呼呼的吹到身上,立马就灵活的钻进脖子领,冷的刺骨啊。 萧覃衍一大早起身就只身去了一趟顺安王府。 半个时辰不到,萧覃衍与顺安王爷一起出门,去了一趟郡主府。、 再回府时,已经是傍晚了。 第346章 准备 萧九辞这两日也去了京郊校场,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近日与御林军多探听探听,御林军那边翟将军必然是有所准备的,多接触接触于我们没有坏处。到时候万一有事,也可以以备不时之需。” 萧塞与秦褚应下。 萧塞又带着她上别处村庄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 想起萧青是要回来了,萧九辞又小声的对萧塞说起:“多去这边上荒凉偏僻的地方看看,尤其是那些让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多看看,若是发现不对劲,便让人把守起来。” 自家那些兵器都是靠着京郊的别院一条密道运进舜京城的,若是有心思的人,也是会想到这个方法的。能运兵器,就能藏人。 前朝有野史道:擅诡道机关者,修路通明宫,以待刺君乱天下。 萧九辞思来想去,这好好的流民怎会不见了,“尤其是那些流民出现又消失的地方,背地里多探探。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是。”秦褚记下。 出来很久了,萧九辞7也该回去了。 这便告辞了:“本候要回去了,有事就让人来信,本候府里也有不少私兵,你们且管着京外,管着自己,不必担忧京中的事情。” “是。” “侯爷路上的慢些,小心路滑。”萧塞送她出去。 他也已经有两三日没回南川侯府了,今日也是没空回去的。 只送小侯爷到门口,就目送着小侯爷打马回京了。 宫里,皇后被毒哑了嗓子关了禁闭,只留了两个人伺候着,吃食不会少,但滋补的补品那都是没有了的。上上下下都是太子派来的御林卫,谁也出不去,谁也别想做什么。 就连薛皇后身边的几个嬷嬷,尤其是那孙嬷嬷,早些天就被乱棍打死了,现下也没人敢靠近长宁宫半步。 薛皇后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几岁,那两鬓都白了不少。 呜咽呜咽的说不出话,气急了只能干嚎着摔东西。嚎的久了,那嗓子就开始呕血,烧的那个疼啊。 太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宝贝儿子,如今却怎么狠心的对待自己,这才是薛皇后最心痛的地方啊。 薛皇后趴在地上,流下两行血泪。 没想到啊,儿子是元家的儿子。不是她薛氏的,可笑吧! 她亲手养大的儿子,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件事就毁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了她薛家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基业啊! 你叫她如何甘心啊!如何甘心! 呵呵哈哈哈哈哈! 薛皇后垂胸钝首,那双熬的通红的美目现下无比吓人。这幅疯魔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敢靠近她。 两个侍女将那全素的吃食端至餐桌前,毕竟是做过皇后的人,眼看着薛皇后那怨毒的眼神扫过来,两人也是有些害怕的。 忽然,薛皇后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侍女下意识的就往退了好几步。 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像好像一个疯子。破乱不堪的红裙穿在身上也好几天没换过了,都有些味道了,丝毫不见先前尊贵无比的威仪。 眼看着她抬手就要将这看着都难以入口的饭菜挥落在地,两个侍女开口提醒:“娘娘还请三思啊,这要是打掉了,这一顿可就没有了。外面不会再送来饭菜了,您得等到明日才有饭吃了。” 不曾想,听到这话的薛皇后,动作更加用力了,直接将这饭桌都猛的掀起:“呯锵!” 她这过激的样子吓坏了两个侍女,侍女不断后退直到退到墙边上。 只见打砸完了以后,她又开始像前几日一样,捶胸顿挫的乱挥一通,表情压抑怨恨,似乎在哭诉着什么,但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见着她要扑上来,两个侍女被她这疯样也吓死了,连忙相互搀扶着、喘着气逃了出去。顺带着将门也关了起来,也不管薛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死活了。 每日都这样被一个疯婆子吓得腿软,战战兢兢的不敢靠近伺候,深怕她发疯起来要打人。 屋里的薛皇后神情恍惚,惊愕,难以接受。 她还是觉着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皇儿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她是他的母后啊…… 不会的,不会的。 随后便猛的起身,去拍打紧闭的门。 无声的哭喊着:“放本宫出去,叫太子来见本宫!” “啊!”即使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痛也于事无补,也无人听见她心底宛如渊谷的呐喊声! 刺骨之痛,莫过于此。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痛啊!真的痛啊! 另一边的薛府也不好过,太子下令薛家遭细作暗探,伤及府中大人。敕令左相大人薛桉祖在家好生修养,还派了专门的太医供着,重兵把守。 明着就是一副左相重伤在家修养,然后放权给太子。暗地里这个时候薛桉祖已经被气得病重,起不来身了。 这个白眼狼啊,真的是昏庸自负,不知好歹啊! 薛桉祖因为太子带着军队亲自入府,从太子的嘴里听到他将生母软禁毒哑,然后一瞬间气到歪嘴斜眼,双手麻痹扭曲着,身上不能动只是时不时的抽搐、口吐白沫。 薛家一干人等不得进出府门,所有的奴仆都归到太子手里,谁也不敢违背太子去帮一个老弱的去势相爷。 就这样,准备等死吧。 毕竟,太子可是将棺材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随时要用上的。 若是他父皇不辛熬不过这个冬日,太子已经准备好了要让外祖父和母后给父皇陪葬。 他并不在乎什么皇权什么皇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祖父和父皇给的,就算是还回去也没什么的。只是母后和外祖父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他没有牵连永昌伯府和辅国将军陆府,已经算是万分仁慈了。 谋害天子,诛九族都是不够赔的。 动手的那日,皇帝死死的拽住太子的手,告诉太子:“你乃二世定下的储君,万不可因此事污了贤名。” 若不是如此,太子一定会治薛家的罪,也会治自己不察之罪,然后自清废太子。 犹记那日,太子在雪夜的天里站到天亮,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如此,便罢了吧。 第347章 及笄礼物 除夕这日,宫里早两日就颁布消息:薛皇后因侍疾身体不适,陛下龙体有恙,今年的宫宴就不举行了,文武百官自行在家过吧。 哈哈,正和萧覃衍的心意。 这日一早,南川侯府就办起了小宴席。 因里外局势严峻,萧九辞也没准备大办一场,小办一场还是可以的吧。 也没请什么人来,就是一些寻常结交的人家。 例如:顺安王府的王妃和出嫁的郡主,右相府的夫人和嫡女苏纶漫,还有兵马大将军府唯一的孙女王璇。 萧九辞一早就怕起来了,收到了萧覃衍放在她床头的檀木盒子。 打开就是一对混玉描花凤头簪,玉通体白润,玉体浑然天成的丝丝墨色与丝丝血色交汇在一处,前端雕成了凤头,镂空处别着一朵粉玉雕的花,中间缀着小金蕊,还缀着一颗白珠与两颗青玉珠子的流苏。 典雅又不失大气,温婉又不失英气。中和再中和也是很好看的。 萧覃衍还给她套了一对青丝金镯,比起去岁他送的那只金镯,这对明显就简单些。 萧九辞坐在梳妆台前,抬头就对上萧覃衍那双深邃含情的眼睛。 她勾着唇,脸上分明是欢喜的,却非要口是心非道:“就这啊,不如去岁你送给我的金镯子好看呢。” 萧覃衍望着她的眼神里,很柔很柔。 “那侯爷不喜欢还握着做什么,要不,还我?”看着她不仅戴着还拿手珍视的握着时,萧覃衍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果然,她骄傲的扬着下巴,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哼,已经送给我了,休想再要回去。” 沈琉站在门口正好走进来,看着两人的样子,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阿辞再大,在阿衍面前啊,也还是一副孩子模样。” “阿娘!”萧九辞红着脸大喊。 萧覃衍早就被她这羞赧的样子逗着了,只是碍于她死要面子没说罢了。这时候倒是忍不住的笑起来了。 听到身后爽朗压抑的笑声,萧九辞红着脸恶狠狠的回头瞪他。 沈琉走上前来,看见梳妆台上的檀木盒子里装着一对玉簪,看样式玉料都不是玉明阁的样子,就问起萧覃衍:“这是阿衍自己做的吗?” 说着,就小心的拿起一只玉簪开始打量。 做工精细,心思灵巧。 这上面的粉玉花彰显着少女明艳花颜、青春烂漫,这玉的颜色又显些许老成稳重,流苏又显得温婉。 “果然心思灵巧。”沈琉夸赞。 萧覃衍微微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经意间就红了耳尖。 萧九辞戏谑的回看他,还笑她呢,轮到他时,还不是一样的。 “今日便用这对玉簪为你挽发吧?”沈琉看了看萧覃衍,就低头去问坐着的女儿。 萧九辞觉着脸烧的热,眼神闪躲着声音很小的应下:“好。” 沈琉笑的温婉,再看萧覃衍,两个人都一样的脸红,心里也是万分高兴。 得此郎婿,是我儿的福气啊。 沈琉再次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两个小的,自己带着苏嬷嬷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遇见秦嬷嬷用托盘拿着一个盒子。 秦嬷嬷见礼:“见过夫人。” 沈琉一看那个物件,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打开再看一眼里面那支玉簪。也很精美,很贵气,但看着就是不如里面那对玉簪好。 “这个不必拿进去了,郎君为侯爷亲手做了一对玉簪做及笄礼。十分有心,十分好看,是这世上再精美贵气的簪子都不能比的。” 秦嬷嬷抬头看沈琉,疑惑的喊了句:“夫人?” “就这样吧,这个收下去,下次再拿出来给侯爷把玩吧。今日戴郎君送她的那一对就是了。”沈琉合上木盒,郑重的对秦嬷嬷说话。 秦嬷嬷收到命令后,应道:“是。” “嗯。”沈琉带着人离开了芳香苑。 而秦嬷嬷赶紧带着妆娘进去,准备给主人公梳洗打扮打扮了。 待萧九辞从房门里出来时,萧覃衍就在院子里等着她。 一身粉黛色长裙,披着狐白裘披风,娇美明艳。萧九辞的脸长开了些,脸颊处的奶膘都消下去了,更显容貌明艳大气。 浓颜系美人,鼻梁眉眼都是好看的。 待她走至跟前,萧覃衍还是恍若呆滞的模样,萧九辞伸手去握他的手,唤道:“阿衍在看什么?” 萧覃衍涨红了脸,在秦嬷嬷跟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声回了一句:“没看什么。” 话音刚落,身前的娇人儿便笑了:“没看什么,还看得入迷了。” “行了行了,不打趣你了。” “我们走吧。” 萧九辞大胆的拉着萧覃衍的手,一手端至腹间端庄的走着。 秦嬷嬷一向守礼,也未曾出言提醒萧九辞这样做于理不合。 反正于理不合的事情多了去了,侯爷与郎君如此也才不是一天两天了。 唉,随他们吧。 萧九辞挽着半发,等到了前厅,看见了前来赴宴的宾客和自己的几个好友,脸上那个点笑更深了。 “母亲安好。”两人先给沈琉见礼。 然后又给在场的长辈一一见礼。 都是舜京有地位的贵妇,大家看见这么一对璧人,还真是般配。都学校这应下,又从自己手上、头上摘下首饰,给了送礼以外的礼物。 萧九辞笑着接下,在大家打趣她和萧覃衍的时候,难得露出了小女儿家该有的羞赧姿态。 顺安王妃见此可不能放过她,笑的更肆意了:”你们瞧瞧,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郎君,这时候倒是面皮薄了。以前可是不曾见过她这幅样子啊。” 晏阳抚着肚子笑的温婉:“是啊,当初我就说也就萧郎君能对得上你的眼光,你还不信。如今打脸了,也是觉得到嘴了香吧。” 萧覃衍站在一旁不做言语,可那脸却是红的不能再红了。 难怪先生说,唯有和女子一起聊天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能让人听了都羞死了。 果然,诚不欺我。 萧九辞注意到晏阳的动作,拉过她就轻声问:“你...这是有了?” 轮到晏阳脸红了:“嗯。” “多久了?”萧九辞兴奋了。 晏阳嗫喏道:“两个多月了。” 萧九辞高兴的点点头:“好,好啊。” “瞧你高兴的,好似着孩子是你的一样。”王璇出身武将之家,嘴上向来是个开得玩笑的。 正在右相府的家眷捏把汗的时候,萧九辞笑了:“要做干娘了,自然是高兴的。” 第348章 及笄礼 沈琉见右相夫人有些拘束,忙拉过她:”这孩子是个直爽的,我们府上也没那么多规矩,苏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苏夫人浅浅的笑笑:“孩子心性天真罢了,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我们自己人何须讲究这么多呢。” “说的是。“沈琉今日心里高兴的很。 对过一些礼仪后,便是要散发重新挽发了。 待秦嬷嬷将萧覃衍送给萧九辞的那对玉簪拿上来,挽了发,才算是及笄了。 萧九辞散着发端坐白玉阶上,萧覃衍在堂前深深地看着她。 散发于胸前,略施粉黛,皎皎如银月,清艳又脱俗。 当初晏阳郡主的及笄礼是请沈琉为她挽的发,这下轮到萧九辞了,就是顺安王妃为她挽发。 一手都握不住的青丝挽在手里,顺安王妃惊叹南川侯的头发真的是又黑又多。上面还得仔细的盘上去好些,下面再慢慢的挽住,插入那两根玉簪才算礼成。 将头发全部晚上去的萧九辞,露出整张脸和耳朵,简直不要美得太明艳好看。 “小侯爷这头发够多的,平常束发的时候还以为是梳的高的原因。没想到还是实打实的,这发质也是真好,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顺安王妃是个妙人,和谁都聊得来。 萧九辞垂眸一笑,秦嬷嬷替她回答:“侯爷这发也就是偶尔用鸡蛋护理,再抹点油冲洗护养罢了。侯爷平日里躲懒偏多,时常会躲着这些个琐事。” 苏夫人惊叹:“那还是娘胎里就生的好,简直是让人羡慕的。” “是啊,真是让我好一通梳呢。”顺安王妃继续在一旁开玩笑。 萧九辞拜她一拜:“还真是要好好谢谢王妃娘娘了。” 沈琉站出来打圆场:“是是是,今日让王妃受累了,大家都受累了。” “后面宴席已经备好了,大家都赏个脸先去用点吧。” 这话说的漂亮,在场那个点各位都笑着恭维:“京里就传南川王妃最是贤良淑德,今日再见,果然如此。” “是啊,平日里你们侯府鲜少设宴,都没怎么上门来玩过,今日可是要好好的与你叙上一叙。”有一位萧九辞不认识的夫人,挽住沈琉的胳膊,一副很要好的样子。 沈琉带着几位夫人走在最前面,萧九辞带着贵女少妇们跟在后面走成一排,萧覃衍被人挤到了她最左手边,只能挨着里面墙角走。 不过幸好这府里的大道小道都还宽敞,不然萧覃衍还真的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 萧九辞一边和人搭话,一边拉着萧覃衍的手,向前面走去。 只有王璇这个胆子大又豪爽的,才会和晏阳当面开他们两个的玩笑:“你看她们两个,就走这点路还要手牵手,真是腻死个人了。” 晏阳往里面偷偷的看了一眼,只揶揄的笑了笑,就挤眉弄眼的和王璇说道:“别看他们两个还没成亲,但这感情是真的好啊。” 想起王礼平日里公务十分繁忙,晏阳就优酷说不出,她前两日刚刚诊断出自己有孕,但因为王礼近日实在太忙。她在府里压根就看不见他的人,这才连她有孕的消息都不知道怎么找他说。 前几日,她看见他的小厮匆匆忙忙去寄信,就知道京里应该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可她只是个妇道人家。脑子也不如阿辞好使,等下私底下倒是可以问问阿辞。 话题中心的两个被人说的脸红起来,饶是萧九辞这样脸皮噌厚的人也受不住人这样打趣。 前头的贵妇们时不时会回头看她们一眼,然后继续聊自己的。 萧九辞被一双双八卦的眼睛看着,就下意识的要撒开萧覃衍的手,可奈何这厮握得实在是太紧了些。 抬头对上他使坏的眼睛,萧九辞脸红的瞪他一眼,心里气坏了。 待大家说的够了,也就揭过了,这个时候萧九辞的脸皮忽然就又厚了起来。 到了宴上,萧九辞招呼着大家坐下,一起喝茶赏雪,共话桑麻。 女儿家的话总是多的,聊聊衣裳、聊聊首饰,再从夫婿聊到以后。 这话题便又聊到了萧九辞和萧覃衍的身上,“不知小侯爷与萧郎君准备何时成亲?” 问这话的是书卷气正浓的苏纶漫,也难得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许是今日和大家也聊了许多,这才放开了性子。 萧九辞抿着唇,好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忽的,她扬着下巴去看坐在里面离她们有些距离的萧覃衍身上。就见那小子的眼神正好能好也探究的落到自己身上。 萧九辞眼神忽闪,故意问他:“阿衍打算何时与本候成亲呐?” 萧覃衍脸一红,直接回答:“这还得看侯爷,什么时候打算收心成家?” 萧九辞抿着唇瞪他,怎么说着说着又推到她身上来了。 真想看他出一次丑。 这种征服欲作祟,还真的是让人心里直痒痒。 偏偏萧覃衍这话不大不小,另一边的长辈桌也朝着萧九辞看过来,就连她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母亲,也和大家一样都绕有兴致的看向自己。 萧九辞嗫喏着,只说了一句:“如今边疆活该是不够太平,等边疆战事消停一些了,本候再考虑成亲的事。” 见大家因为她这句回答兴致大减,萧九辞又立马补道:“否则本候成亲了,万一开战了,皇帝开疆拓土的主帅战前有孕,那颗如何是好?” 萧覃衍躲在角落里暗自偷笑,也就这帮贵女们会被他的小侯爷忽悠至此。 “这倒也是,侯爷忧国忧民,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巾帼也。”期间有人恭维了萧九辞一句。 萧九辞也不说什么,顺着杆子就下了,“所以啊,在座的各位还是要先顾好自己,毕竟延绵后代的事情,可要多多劳烦你们了。” 这话一出,好些贵女都脸红不已。 萧九辞见此也收住了嘴,不再提此事。 长辈桌上的夫人王妃们也乐的看这帮年轻的姑娘家在这谈着闲天。 毕竟,透过她们可不就是在看当年的自己吗? 反正她们是一年上一年了,再也不是当年了。 这顿宴会,恐怕是舜京城最乐不思蜀的宴会了。因为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就像是几个姐妹闲来无事组的局罢了。 第349章 西北钱忠仁 因着是除夕这个特殊的日子,各家回去以后都还有事情。所以南川侯府的这个及笄礼宴会,举办至中午席面吃完,就早早的结束了。 每家都接了沈琉特意准备的宴会礼,惹得好些夫人带着家中女儿离去时,还是会依依不舍的要拉着沈琉说:“过了正月十五,一定再请拜帖,上门拜访。” 沈琉浅笑着应下,就送走了各家夫人。 顺安王府是最后离去的,想起先前晏阳私底下偷偷问自己的事情,在她走时,萧九辞嘱咐她:“近日宫里可不太平,暗地里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龌龊事。你好生在家中养胎,身边不可离了侍卫婢女,也别到处走动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本候再上门去看你。” 晏阳眉心微皱,不自觉的抚上还未隆起的小腹,低声应道:“好。” 坐上那马车后,晏阳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又掀开窗帘紧张兮兮的说道:“你也千万保重身体,别不顾危险的冲在最前头。大舜有的是男人,有时候该躲在背后就躲一躲,没人会谴责你什么的,毕竟你是个女子。” 萧九辞一把握上她微凉的手,眼眶微热的抿唇说道:“待过几年,本候交了权,再留在京里安安心心的过闲散日子。” 若非身不由己,谁不想在家过安生的日子。 晏阳一向感性,眼里闪着微末的泪光,瞬间哽咽应道:“好。” 看着顺安王妃的马车还停在前面等晏阳,萧九辞语气低沉:“快回吧,路上小心些。” “嗯。”这就要走了,晏阳情绪低落的点点头。 萧九辞微垂着头,心里也有些不舍。但还是立马替她拉紧车帘,就对着车夫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驾车走了。 天冷,沈琉在苏嬷嬷的搀扶下先进府了。 唯有萧覃衍陪着她在门口看着离去的马车好一会儿,直至这条街上再也看不到晏阳的马车了。 萧覃衍上前去替萧九辞拢了拢披风,浅笑着温声道:“天冷,侯爷也回去吧。” “好。”萧九辞伸手握上他伸过来的大手,抬脚就往里面走。 路上,站在羊肠小径这个有些偏僻的小路。 萧覃衍问萧九辞:“侯爷是想等天下归一,再成亲吗?” 萧九辞听到这话就停住了前行的脚步,仰头看萧覃衍:“并不是一定要等到天下归一的时候才能成亲,只是我们现在年纪尚小,还不适合成亲罢了。” 抬手戳着萧覃衍的胸膛,“你虽比我年纪大上一岁两岁的,可也不见得是个成熟的男子了。还是要等上个几年,再成亲才好啊。” “待海晏河清,我们夫妻带母亲、带着外祖双亲去西疆,去北疆,去东南郡,乃至泽疆的凉地、北塬的长白山。到处玩玩看看,不好吗?” 萧覃衍舌尖舔过嘴唇,低头腼腆的笑着:“好。” …… 晚上,京中沉浸在喜悦之中,各家各户都在等着看皇宫天空上,就要绽放的烟花。 这个朝代的烟花种类不多,甚至只有没有颜色的爆竹。但是大家听说因着陛下龙体抱恙,所以南川侯府今年给宫里送了一种新型的烟花。 各家都好奇的紧,世家里有几个贪玩的小辈,早就蹿上家里的观景台了,就等着宫里放烟花。让他们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烟花,能让人吹嘘至此。 果然,等到天黑了,到饭点了,宫里的烟花开始放了。 “啾!嘣!” “嘣!” “真好看。”贵女们满眼是光,不得不羡慕萧九辞了,家里有钱有人就是豪横,能制出这样好看的烟花。 烟花声响彻星野,入天绚烂如百花齐放,多彩如各色星辰,惊艳好看。 好些世家家里都是有建观景阁楼的,可这烟花放的高,绽的花朵能有半个主宫位那么大。就算是舜京的百姓站在平地上往皇宫的位置仰头看,也能看的很清楚。 这时候就有人会提起,今日是南川侯的及笄之年,好奇南川侯府里应该也会放这样的烟花吧。 这样绚烂多彩的烟花,贵族会想着:也不知南川侯府这烟花卖不卖。毕竟,萧家底下可是有个沈家商铺的。 天上的烟花放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听,众人都惊叹南川侯府大手笔。居然能给皇上送了这么多烟花祈福,真是舍得啊。 只可惜这每一朵烟花如流星,只能绽放这一瞬的璀璨。 就这大家还在惋惜的时候,才刚下观景台的功夫,就听到了天上炸开了熟悉的声音: “啾!嘣!” “啾!啾!” “镑!” 是南川侯府的方向! 不少人又重新拉着自家姐姐爬上那个观景台,艳羡不已啊。 未婚夫陪着过生辰,未婚夫亲手做的及笄簪。手握兵权,家财万贯,夫婿能打,相貌英俊。 今天晚上又有多少人羡慕萧九辞啊,能有这么一场独一无二的及笄礼。 …… 天气干燥刺冷的西疆。 钱忠仁接到了舜京城来的信:已伏,诸事顺利。一切安顿妥当,请将军下东南! 这是钱明的字迹,钱忠仁阴着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将这信放到烛火下烧了。 西北之地,军中篝火通明却显清冷的除夕夜,被笼罩在阴霾之下。 恨意与野心并存时,就不再能拿冲动当借口。 而是狼子野心,图谋已久,谋逆叛贼! 钱忠仁把小指那么大的竹筒吊在信鸽脖子上,放飞出去。 寄回的信件只有两个字:动手! 片刻之后,钱忠仁低着头站起身,再抬头时,烛火只照清楚了他半张脸。灯火印着的脸上面色如铁暗沉,黑眸眼神如鹰,似冰窟、似冰海中永不平静的漩涡。 “蜇!” 钱忠仁咬牙切齿,心里怨恨不怼!用力折断了手里狼豪的笔杆,一双手握紧成拳重重的锤在书案上。 “陛下受奸佞蒙蔽太久!” 钱忠仁冷笑一声:“如今,是时候该退位了!” 太子也该到底下陪伴我儿了! 天生将才?真是笑话! 好一个南川侯府!好一个萧九辞! 钱忠仁双目血红狠厉,整个人被仇恨蒙蔽的有些癫狂。面目凶狠的紧紧握着拳头,一掌拍裂了手下的书桌。 心里的怨怼如风中海啸,不能平息郁积已久的怒火。恨不能将舜京所有人,都碎尸万段! 就让他看看,如今这局,太子和萧九辞该如何从中破解了! 最终语气阴森的说了句:“破不了,就去地狱本将苦命的儿作伴吧。” 事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了。 快了,快了。 钱忠仁的笑嗜血阴毒,眼神充斥着疯狂兴奋。 他们,就快去死了! 第350章 回家伺候小侯爷 正月初三,朝中文武百官已经结束了休沐,一个个都恢复了早起去上朝。 虽然天气冷些,可舜京城的路上,到处都飘着一缕缕梅花的香气。武将大多数都会选择骑马去上朝,但文臣就不一样了,大多数都是文弱畏寒的。 文臣们坐着马车去上朝,时不时的会被武将给嘲笑,说上一句:“虚弱无力之辈。” 然后文臣们会不服的吹胡子瞪眼,骂上一句:“莽夫!” 无休止的你争我吵,,自古以来就没停过。 今日是新年的第一次上朝,就发生了一次文臣与武将的争吵。 原因是城外的大批流民因为年前的大雪压塌了房屋暂时无处可去,是否要开城门将他们放进来接去城西安营街安顿的事情。 文官认为不管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罢了,不会影响京城治安的,若是不安顿流民的话,恐会引起百姓不满,进而不利于民心。 反之就是武官们认为将大批的流民放进来不好管理,万一放进几个细作,不利于京中治安。这时候嘴毒的文臣就提出:“京中治安一向是严格把守的,再者,京中守城的统领难道是白领俸禄的,排查细作这种事情都办不好?若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恐怕还是早些辞官回乡去种田的好。” 文臣坚持以百姓为主,但朝中唯一还立着的右相却没说话。 左相一派的臣子都趁此机会向太子提及右相,急功近利,官官相护的嘴脸,实在丑陋。 右相听的心里都厌烦急了,倒是显得太子面上沉稳。 这场争论,最终被太子叫停。 下朝后,太子请顺安王与右相入政事堂议事,就是商量流民的事。 之前的事情顺安王只知道个大概,流民只是个幌子,文臣之中拉帮结派,提前商量好都是常有的事情。里面也恐有二心之人,不得不防。 右相斟酌良久,开口道:“御林军里面触手颇多,这里头若是有事,张丝结网的连着一大片。微臣听闻前年的新课状元郎也是个武艺骑射样样都好的人,王家的公子手上功夫也差不了。殿下可再派南川侯府的萧郎君一同握着御林军的令牌调遣士兵办事,守着舜京四个城门,到时调遣御林军抑或是南冀军也是方便。” 旁人说这个话,太子可能还会想些别的事情,但右相是个纯臣,这样安排倒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御林军确实也应该整治了,说是暂时接手,但后续的事情谁又说的准。 顺安王也觉得右相言之有理,望着太子的目光,也是微微点点头。 就这样定了,王家和萧覃衍确实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宋遮公公跟着太子处理了快十天的政务,这些下旨的事情也慢慢的做的熟了。 这便出宫去王家和萧家了。 萧覃衍与王礼进御林军时,统领职位与钱明是一样的。萧覃衍为左,王礼为右。 钱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已经被监视,在还没接到西北的信令时,就已经计划着通风报信了。 只可惜翟至简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怎么可能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当场带人截下钱明让人放出去的信鸽,然后将他直接拿下关押起来。 萧覃衍坐在御林军的军机营里,与王礼和翟至简两人一起商量着对策。 “钱明已经伏法,证据确凿,此事应该交由陛下处置。定是要派兵去将钱忠仁押解回京,下诏狱处置的。”王礼字正腔圆,义正言辞。 翟至简没有说话,萧覃衍思索片刻,便道:“这时候不宜传出御林军中叛军,不利军心,还会闹的百姓心中惶恐不安。” 语毕,又是一会儿的寂静无声。 见御林军最高将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萧覃衍也不再言语。 王礼也讪讪的摸了摸鼻头,有些自讨没趣的尴尬。 没过一会儿,翟至简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了。 王礼心有不怼,坐在那里就直着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再移目看着萧覃衍撇嘴道:“这人比你都傲慢。” 又是啧啧两声:“真是难相处。” 萧覃衍默不作声的看他两眼,这人生在武将家里,却是个读书人。这不,站在文臣里,人家嫌弃他行径粗鄙,没有文人风骨。站在武将堆里,人家嫌他武艺不好,还是个话多的。 站起身,萧覃衍拍拍袖子,和王礼告辞:“姐夫,我家中还有事,要先回了。” 王礼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他能有什么事?回家伺候他家小侯爷? 这一个个,竟都不将正事放在心上,真真是气死他一个人算了。 王礼一个人郁闷的坐在屋子里,生起闷气来。 萧覃衍骑着马,缓缓的走在路上。 心里想着事情,南冀军已经寻到了那帮流民的动向,只不过大体位置还有待确认。 这路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多了,正月里连风都是冷的,吹到脸上很冷冽,很清醒人的头脑。 近日钱府上下都很正常,没什么异样。可就是太正常了,就显得有些不正常。 萧覃衍心里想着事,余光却看见一推着板车的货郎从一小巷子里拐出来。 这货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可就是他身边的披着斗篷的姑娘让萧覃衍觉着很是面熟。 萧覃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蓝紫色衣袍,裘狐黑氅披在宽肩上,目光幽幽的拉着缰绳,浑身掩不住的贵气。 忽而,深幽的眼神紧缩一冷。 是她,是那个在安定府的船上见过的女子,好像......是叫什么如娘的。 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那个货郎是谁?又为什么经过这条看着十分寻常的小巷子? 就在周如娘左顾右盼的时候,萧覃衍大手一拉,将大氅的帽子盖到头上。 周如娘正好看过来那一瞬间,萧覃衍拉着缰绳正好打马行出。 他骑着马从他们身边跑过,那黑色斗篷笼罩下的身形让周如娘脚步一停就定在那里。 她总觉得是那样的熟悉,心里有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倏然,那打马而过的少年回头了,四目相对。那露出来的半张脸让周如娘心里停了半拍,瞳孔直接放大了。 那飘飘然的一瞬回眸,是那个她一直放在心里的身影啊! 是他!真的是他! 周如娘下意识的就要抬脚追上去,却立马被身边的人抓住了衣袖:“姑娘做什么?” 第351章 重要的是他是谁 那年轻的货郎随即便低声提醒道:“若是耽误了事情,家里怪罪下来,回家娘都是要吃挂落的!” 眼看着已经看不到那个自己念念不忘的身影,周如娘急忙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知道什么啊!” 看情形不对,那货郎拉着周如娘就要走。 一边拉着她,一边咬着牙轻声道:“等这一单做好,你想要什么样没有?非得这个时候闹?” 这话一下就击中了周如娘的心神,是啊,等这事成,她父亲就是从龙之功。 届时,她若是想叫陛下给她封个郡主,又有什么难的呢。那个人家里不过是行商的,他到时候一定会愿意娶她的。 没关系,这么久都等了,还怕这几天嘛? 周如娘想通以后,像是下定了某种视死如归的决心一样,收了收眼泪,立马端着架子跟着那货郎办事去了。 而跑远的萧覃衍却是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没错,就刚刚他故意回眸的那一眼,他看见了那货郎抓住了周如娘的手,那紧张的神情下带着些许心虚的惊恐。 萧覃衍的视力很好,心思也很敏锐,一点点细微的动作他都是察觉的到的。 周如娘?这倒是个变故了。 萧覃衍抿抿唇,马不停蹄的直接回了府。 而翟至简却是进了宫,去见了太子,和太子禀报了一些私事。 太子听了以后,没多想什么,就对翟至简说:“萧覃衍这个人不忠于任何人,他只忠于萧侯爷。他身世如何,也不必再提,大舜境内,他总是姓萧的。” 太子起身将手里的卷宗放回书柜上,再次说道:“就算怎么样了,不过是隔了两辈的缘果罢了。” “是。”翟至简应着。 毕竟谁能想到,这个萧家的郎婿是北塬前定南王的王孙呢。 北塬前定南王阿伦步铎,骁勇善战,是个不可一世且又正直的猛将。只可惜功高盖主,被北塬先大王猜忌,赔上了全族的性命。 至于萧覃衍为什么会在雪域长大,因是遗养在外的美姬快临盆时,逃到雪域想要偷渡到大舜时半路生下的。 当时阿伦步铎膝下第四子阿伦文锐贪恋美色,美姬众多不说,儿子也有七八个了。比家里其他三个兄弟的儿子加起来都多,可那时候的北塬王还是查到了萧覃衍生母的身上。 将萧覃衍生在雪域,这孩子哭声洪亮,眼神清明。美姬绝望的声泪俱下,不舍的只喂了他一次奶,然后就将他包的严严实实的丢在了雪域,只身引了敌人入了狼群,制造了一尸两命的假象。 这个密事,太子今日已经去过南川侯府与萧九辞说过了。当时萧九辞也表示:“他的血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谁。” “萧覃衍姓萧,是为我大舜立过战功的武将,乃我萧氏的郎婿,这就够了。” 北塬皇室没认出来是因为见过萧覃衍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老一辈的早就故去了。而太子知道了这个事情,还是因为几个月前在故去的老将军府里看到过阿伦步铎年轻时的画像,然后让人查证了一番,这几日才出的结果。 太子是个崇敬武将风骨的人,如非立场不同,他也是敬佩阿伦步铎的。 为国征战一生,最后却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将军最好的结局就是战死沙场,多么的可笑与悲凉。 太子会常常看些野史,他还是认为对国家有贡献的人,都应该得到相应的名利与富贵,而不是最后因君主的猜忌而走向死亡。 这就是萧九辞看中太子最需要的一点:仁善贤明。 萧覃衍回府的时候,逐叔正好迎出来:“郎君回来了。” “嗯。”萧覃衍应着。 秦嬷嬷站在内门里给萧覃衍行礼:“郎君安好。” 萧覃衍将马鞭递给门房的小厮,淡淡看向秦嬷嬷:“是侯爷找我吗?” 不然秦嬷嬷怎会在这等着他呢。 秦嬷嬷笑的亲切,稍稍点头,是个很有做派的嬷嬷:“今儿侯爷亲自下厨,为郎君做了菜,这会正等着您回呢。” 萧覃衍眼中浮现一抹惊喜,侯爷亲自为他做菜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面上不显,但萧覃衍心里可是抑制不住的的窃喜。 她那一双手好不容易养的娇软些,怎么又想着下厨房了,也不知她做的菜味道如何。 萧覃衍抬脚就往里面走,大步流星的走,衣摆随着动作猎猎作响,显得整个人身姿挺拔如树。 路上遇到了外祖父母:“阿衍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秦嬷嬷也行礼:“老太爷,老夫人安好。” “你赶得这么急,干什么去啊?”沈常枫扶着老伴在散步。 老人家吃得早,也睡得早。 萧覃衍恭顺有礼的温声回答:“嬷嬷说侯爷亲手做了菜,等我回来一块用晚膳。” 沈常枫和盛氏相视一眼,两人都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盛氏微微张着嘴,一副吃惊的样子:“你说囡囡给你下厨了?” 萧覃衍看了身后的秦嬷嬷一眼,见秦嬷嬷再次点头,他便浅笑着腼腆的点点头。 沈常枫一听就来了兴趣,精神头更足了:“嘿,这丫头。” “长这么大,都没见她为家里的谁做过一顿饭,自小反倒是对那刀啊剑啊的十分感兴趣。到了你这里,倒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面对两位长辈吃味似的玩笑话,萧覃衍控制不住的脸热起来。 盛氏绕有趣味的打量着萧覃衍,真的是越看越满意了。 “不行,我也要去尝尝那丫头做的什么好饭。”说着,沈常枫拉着老妻的手就要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盛氏站在原地不动的拽他一把,拽的他一个趔趄。萧覃衍下意识的就要去扶一把,也幸好只是个没站稳,并没有甩着什么。 沈常枫被拉回来不说,还遭了老妻一个白眼:“人家小两口正在培养感情的时候,你去干嘛。” 随后,盛氏又对萧覃衍笑笑:“阿衍啊,你外祖父开玩笑呢。既然囡囡在等你用膳,你就快去吧。” 萧覃衍抿唇,垂着眼答应着:“好。” “那外祖母和外祖父多注意休息,我这便去了。” “嗯,你去吧。”沈常枫还是不太高兴,偏偏在这院子里不好发作。 待萧覃衍走了之后,沈常枫还在盛氏耳边碎碎念,像个唠叨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