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青春打了水漂》 第一章 引子 曾几何时, 我们怀着最初的梦想步入校园, 以为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 却发现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是如此巨大。 于是我们假装漫不在乎,我们假装玩世不恭, 我们追逐放纵的快感,颓废的享乐。 我们将自己伪装成老气横秋,看透世事, 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失落和痛苦。 我们自以为是,又孤芳自赏。 直到岁月催人,猛然惊醒青春不再。 回首往事, 那些糜废不堪的年月,是如此的荒唐。 我们终于明白: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代价往往是惨痛的。 往者已已, 我们只能卸下包袱,继续前行。 并以此祭奠消逝的青春岁月。 仅此而已。 第二章 录取通知书 多年以前当高中班主任通知我去领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激动得不能自已。而当我把那一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录取通知书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发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时,我紧张地问班主任怎么没有我的? 老师很肯定地说:“有的,我刚还见着呢,你拿放大镜再仔细找找。” 在放大镜的帮助下,我凭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恒心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一份录取通知书,我就像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一样,无比激动。 学校的大小似乎也反映在了录取通知书的大小上,我发现我的录取通知书只有明信片大小,而别人有的比我的大五六倍,这让我看着都觉得堵心,我只能用“浓缩的都是精华”来安慰自己。 我所在的校区坐落在在远离西安市的临潼骊山脚下,周围是一片辽阔的石榴园,地理位置之偏僻,实为遁世隐居出家为僧的理想去处。 从西安站随着人潮出来之后,我发现外边人更多。满眼都是各个学校接生的牌子,“xx大学”、“xx学院”…… 我好不容易才从眼花缭乱的牌子中找到我们学校的牌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就跟孤儿历尽艰险终于见到了生母一般——这已经是我两个月之内第二次经历骨肉团聚了! 第三章 5418寝室 我的寝室在5号公寓4楼18号房,也就是5418寝室,与“我是你爸”谐音。 我照着门牌找到5418之后,很礼貌的敲了敲半掩着的房门,转念一想此举有点多余——你见过谁进自己家敲门的? 我在听到一声“请进”之后,推门而入。最先看见的是俞洋,当时俞洋正在晾衣服,穿着紧身背心、短裤,脚丫子叽拉着一双人字拖,头上罩着一顶钓鱼帽,当时我直纳闷:大晚上的,在宿舍里戴帽子算怎么回事?天又不算凉。后来才知道俞洋天天如此,帽子的用途相当于啫哩水,都是用来给头发定型的。 以后就是一块吃喝拉撒的哥们了,初次见面当然得好好寒喧寒喧。我放下行李,掏出一包香烟,递给俞洋一支,说:“哥们抽根烟。”俞洋把手里正准备晾的裤衩又扔回桶里,湿淋淋的双手在背心上擦了擦,接过香烟。我给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 通过交谈,我知道了俞洋是个回回,家在乌鲁木齐。当时我对回族同胞的唯一认识是不吃猪肉,俞洋告诉我他们管猪肉叫大肉,后来又告诉我他们不单不吃大肉,凡是不长角的都不吃。我说猪也长脚啊。俞洋说是长头上的“角”。我又问那鸡呢。俞洋说鸡能吃。我说鸡不长角啊,为什么能吃。俞洋说反正鸡也能吃。我又问他鱼呢……最后俞洋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了,为了避免造成俞洋的尴尬,我丢弃了我一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优良传统,可俞洋还是惭愧地说:“等我回去再翻翻可兰经。” 在往后的日子里,俞洋逐渐接受了大肉这种中国人餐桌上出现频率最高的用于满足口舌之欲的客观存在,他吃的第一个肉夹馍就偷偷让我给他买的。当时我犹豫地问他:“不怕破戒?”俞洋虔诚地说:“大肉穿肠过,真主心中留。” 学校食堂专门开辟有一个清真餐厅,以供回族同学进餐,我也时常和俞洋在此就餐。我渐渐发现在清真餐厅吃饭的很多都不是回族人,我曾亲见一胖女生和一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瘦男生,估计是一对辣吻(lover),端着小半斤火腿,对门口醒目的“清真餐厅,外菜莫入!”的牌子视而不见,堂皇而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男的夹起一片火腿,将其送入该胖女生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其情状之不堪入目让人看后食欲不振,消化不良。俞洋想要发作,在我苦苦劝导之下,才同意以安拉的名义,原谅他们的无知和狂妄。 宿舍六个人里,已经来报到了还有顾绅,家住西安,今天来了一会儿,把窝搭好之后又回家去了。还有吴子俊,正在水房洗漱。另外就是洪庆军(后来我们都管他叫红军)了,躺在床上睡觉呢。 我很意外:“哟,床上还躺着人呐,不好意思,没注意。”站起来想打招呼,发现人已经睡着了,还打着呼噜。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红军每天晚上都是不到十点就睡下了,而且根本不管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照样睡得稳如泰山,大有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气势。 说话间,吴子俊洗漱完毕端着脸盆回来了。在和我热情握手之后,吴子俊又用香皂洗了一遍手。我正琢磨着至于吗?吴子俊看出了我的疑惑,坦诚地说:“你别在意,我有点洁癖。” 吴子俊说着抬起腿,用脚丫子将挂着的擦脚毛巾夹起,铺在椅子上,然后站上去,双脚相互配合,把脚擦干,其间没有用到手。其技艺之高超娴熟,使在一旁目睹的我目瞪口呆。 生活中吴子俊处处体现出他是一名洁癖患者。比如,他有三个盆,一个用来洗脸,一个用来洗脚,还有一个用来洗内裤,三者严格区分开来,绝不允许搞混。 我问俞洋还有一个谁没来,俞洋说没来那个叫凌进捷。 凌进捷平时成绩非常不错,完全有能力考个重点,结果高考发挥的不好,考砸了。看着一些平时不如自己的同学上了比自己好的学校,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补习一年。最后犹豫了很长时间,决定还是先上吧,将来考研再考个好学校。所以他在军训开始了几天之后才来。 后来又知道了我和凌进捷是电子专业的,而另外四人是通信的。班里很多时候办事是以寝室为单位的,而我们寝室只有我和凌进捷俩人是我们班的,所以在班里我就是我们俩人的室长,而凌进捷是室委书记(因为凌进捷是党员而我不是)兼副室长。 第四章 土匪 为期半月的军训很快就结束了,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就要开始正式上课。 高中一个叫土匪的哥们来电话了,土匪在北京某理工类学校上学。土匪说他们学校男女生比例达到了4:1,漂亮的女生更是少得可怜,又说老刀(老刀也是高中同学,在某艺术类院校)他们学校那真叫美女如云,阴盛阳衰。他一有空就跑老刀他们学校去,坐在栏杆上看美女,盘儿亮条儿顺的多的是,那叫一个养眼。 我可以想象得出土匪和老刀这两条大尾巴狼,叼着烟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流着哈喇子色迷迷地盯着人家妞看的情景。 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我大骂:“你他妈知足吧,你那儿再不济还能到别的学校、到街上去开眼界,我们这儿后面是山,两边是果园,正门出去是两头望不到边的高速公路,就跟被发配到庙里似的。”跟土匪一比,我觉着我都应该叫大学僧了。 土匪向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和沉痛的哀悼。 我说你小子收敛着点儿,大尾巴别露了出来,让人逮了,到时候把人丢到首都去了,可别跟人说你认识我。 第五章 跑操 大学生活终于开始了! 为什么理想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与我想象的自由民主的学术氛围、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完全不同,一天的生活学校是这样给你安排的: 早上六点半到七点跑步,要签到,不签到跑了也是白跑,换句话说就是签了到跑也是白跑。七点半到八点是早读,一般是读英语,由学习委员来记录迟到同学的名字,这还不算,一过上课时间,值日老师就会埋伏在教学楼门口逮迟到学生,任课老师还会在课堂上点名捉旷课学生。晚上还得晚读,上晚自习…… 用吴子俊的话来说就是:还不如上高中。据吴子俊口述,他们那个高中学习生活氛围很自由,从不补习加班,从不强迫学生干什么。顾绅由此猜想,云南分数线比陕西低很多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进而常常万分遗憾地感叹:“我他妈要是在云南考的就好了!” 辅导员把负责签到的学生会干事安排在操场离宿舍楼最远的一端,这样即使你再懒,从宿舍楼到签到地点一个来回的距离也远超过400米的跑道了。 为什么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聪明的猎人,那是因为狐狸败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猎人却不用,猎人本已立于不败之地,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我为长久以来狐狸为求生存而竭尽才智却仍然要受到不公的讽刺打击而感到悲哀。 不过,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顾绅、俞洋和我三个都不约而同毫不吝啬地将睡懒觉列为了各自的爱好之一,而且对跑步深恶痛绝。早上跑操,我们总是六点五十五才爬起来,胡乱套上外衣裤,鞋子就往外赶,这时正赶上学生会收队,学生会的人自然总要回宿舍,我们几个就在操场这头迎着,然后满嘴抹蜜的缠着人家给我们签到。 头三天还可以,都刚好是男生拿着我们的名单,男生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可等到第四天换了一女生,看得出来此女生刻意打扮了一番,但打扮得极为拙劣,让人着就心里就别扭,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就这样我们还是硬着头皮,甜言蜜语地迎了上去。 “师姐,我们三个忘了上闹钟起来晚了,您给通融一下吧。” “美女怎么前几天没瞧见你,今天你值日吗?” 可那女生根本不领情,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不行,现在已经收操了,你们明天起早点吧。” “哎呀,我们不是忘上闹钟了嘛。” “您看我们这不是拼尽全力赶来了嘛。” “这是我们头一次,下次一定注意。” “不行,要是给你们签了,那明天就没人按时了,我们的工作没法做。”那女生整个一油盐不进,铁石心肠,“对不起,请你们把路让一下。” 我们看着女生远去的背影愤愤难平。 顾绅憋不住骂了一句:“操!真他妈晦气!” 俞洋也说:“这他妈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傻妞!要是个男的,我他妈非抽他不可!” 我说:“算了吧,不就一次签到吗,咱又不打算拿奖学金。” 结果那女生跑到辅导员那儿反映情况,于是辅导员发布了新规定: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规定的地点签到。 我们三个又犯愁了,久不久有那么一两天签不上不打紧,可要是天天不到,那就不是拿不拿奖学金的问题了。 我们合计了一下,决定:每周五天跑操,每人早起一天,去把三个人的都签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 这么一来一周只用早起一天。而事实上,到后来甚至连一天都不用早起,因为有时候懒劲上来,就央着凌进捷他们代劳了。有时遇着学生会里的熟人值日,就直接把一周漏掉的都补上了。结果一学期下来只有那么四五天是没签到的。 学校完全不顾已经经过以往若干届学生证明了的自然规律,而凭主观意愿要求新生们把军训时的作风一直维持下去,要将宿舍保持得象在军营里一样简朴整洁,整齐划一。显然作出这个决定的领导没有考虑到客观事实,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因为部队里的衣服鞋袜、被褥铺盖都是统一发放的,而我们的除了铺盖之外,都是自己买的,毛巾、脸盆、水壶等等都有大有小花式各样,即使摆到一块也不可能达到整齐的视觉效果。 最令人头痛的是,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得有棱有角。这被子要叠出边儿角儿来很费事,而且必须压得很贴,压得贴了盖起来就不舒服。 我和俞洋都是随便叠一下,然后把向着外面的四个角稍微捏一下凑合着应付。最绝的是顾绅,这哥们让家里送了条被子来,学校发的那条根本不用,叠得漂漂亮亮的,摆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就捧下来搁桌上,起床再放上去,用的那条塞在柜子里。 当然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半个学期过后,新生们的豆腐块就变成了花卷。再往后我们干脆就不叠被子了。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红军,这哥们愣是坚持了三年,直到大四搬回西安市老校区那又旧又窄的破宿舍。到那会儿东西都没地方放,乱七八糟的,辅导员和学生会干部光临的几率小于等于中国男足对阵巴西队时获胜的几率。 第六章 游戏人生 顾绅他爸是西安某机关部门的高层领导,他妈是一酒店的老板。听顾绅说他爸妈是在当年他妈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他妈经常得跟他爸那个部门打交道,他爸是被他妈“公关”给“攻”下来的。 顾绅高中时学习相当不错,当时很有些抱负,可说是非名牌不读的。但是由于某些天灾人祸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最终没能考上名牌。补习了一年,成绩反而更差。于是从此心灰意懒,他爸本来想托关系给他找所重点,可他觉得买来的没意思,嫌丢人,说:“也别挑了,就咱家隔壁这所吧。”于是,开学后顾绅成为了我校的一名学生。 对学习心灰意懒的顾绅,把时间精力和聪明才智都无私地挥洒在了游戏上。他弄了台在当时是相当高配置的电脑到宿舍,但他对这台机器的应用基本上只限于游戏。 顾绅那时最爱玩的是当时红透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每个网吧都有人在玩的cs,也就是反恐精英,另外就是游戏界神话暴雪公司的魔兽争霸3之冰封王座了。 在那些年月,校园里时常能听到《it’s my life》那激荡人心旋律,或疏或密的枪声,以及“cover me”之类熟悉而亲切的战斗用语。 俞洋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游戏迷,不过他对游戏的兴趣一如他对异性的兴趣――爱好广泛。他不单爱玩对战游戏,对网游也是兴致盎然,甚至连泡泡堂、qq游戏以及后来的跑跑卡丁车、劲乐团等等这些女生偏爱的游戏他也来者不拒。虽然如此,他各种游戏的水平居然还都相当不错。 顾绅到电信局拉了条adsl,从此之后,能不上的课肯定不上,不能不上的课也想方设法不上,每天泡在浩方上浴血奋战。 由于对技术近乎偏执的狂热,顾绅的硬盘里装了大量的比赛录像,反复观摩以研究游戏技战术。sk战队成员的履历、战绩、技术特点他能倒背如流,奇闻轶事更是信口拈来,甚至连各人的config(鼠标键盘的设置偏好)都了如指掌。凭着不懈的努力,顾绅的技术不断提高,经常在成绩榜上名列前茅,可称得上是“杀人如麻”。 做为室友,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劝阻顾绅继续走向堕落的深渊,哪怕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也在所不辞! 在我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劝说下……真的不但没救出顾绅,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毕竟漫长而枯燥的大学生涯,如果既不谈恋爱又不上网玩游戏,日子如何打发?前者在僧多粥少的理工科院校里对男生来说基本上属于可遇而不可求,即使老手如俞洋,也没赶不上趟。而后者则掌握在自己手中,相比之下实现起来要容易得多。 于是我和吴子俊都向家里要银子,一人攒了一台机器。吴子俊的理由是学习上要用,而我的理由则比较直接: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不会用电脑是不行的,即使是包括用电脑来玩游戏。 从此之后宿舍里就经常能看到三人并肩作战、联手杀敌的情景。 公寓晚上十一点停电,但都不准时,有时早几分钟,有时晚几分钟,别的宿舍一般都会提前五到十分钟关电脑,而5418寝室的三台机子却非过十一点不关。旁边寝室的人往往在关电脑后无所事事,常常会过来观战,每每都对我们所表现出来的体育道德以及敬业精神表示高度赞扬和由衷敬佩。 第七章 租房 红军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这跟别人的作息规律完全不一样,尤其是俞洋,这家伙属猫,一到晚上就兴奋。以前在新疆的时候每逢节假休息日,就经常和一帮狐朋狗友一块出去过夜生活,不是酒吧迪厅ktv就是网吧。 这还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红军睡着后就开始打呼噜,这呼噜的声音就跟用吸管往水杯里吹泡泡差不多,而且到三更半夜睡沉了之后,还会间歇性地发出奇特的鸣叫声。哥几个本着查根究底治病救人之心专门请教了一位专门研究动物声音和语言的教授,仍不得要领,只好暂时将其命名为:深度睡眠无意识兽鸣症。 红军的打鸣声往往会把人吵醒,当然他自己除外。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一般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可俞洋不行,他夜里神经特别敏感,有点稍大的声响都不行,估计是在新疆住惯了,地广人稀嘛。 在忍受了一个月非人的痛苦折磨之后,俞洋终于受够了,他在外面租了房子准备搬出去住。俞洋宣布了这事之后,哥几个都没说什么,毕竟当一个人在一个环境里连睡眠都无法保证的时候,你还要挽留的话那就是虚伪,甚至有点残忍了。 俞洋让我和吴子俊帮忙把铺盖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搬到住处。 学校附近有很多村子,居民们都有自己的房子,住不完的就拿来出租。俞洋租的房子就在学校左边最近的民乐村里。 很显然学校的存在带旺了这一代的经济,尤其是饮食业,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学生们在吃烦了学校食堂猪食一般的大锅饭,受够了舀到碗里的两片肥肉都能给你再挑出来一片的克扣后,就会出来弄两盘小炒改善一下伙食。我们也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最少有一顿是在这里解决的。 正所谓饮食男女,除了饭馆外,成人用品店也悄然占领了不少店面,学生当仁不让地成为其消费主力。学校的排污道曾经多次出现过堵塞,导致校园内粪水横流,臭气冲天,据说罪魁祸首就是避孕套。 拐两拐就到了俞洋租的那户人家,俞洋在二层中间那间。把铺盖往床上一撂,我仰面一倒躺在床上。俞洋掏出一包白沙,给自己抽出一根,然后扔给我。 我吐出一股烟雾之后,说:“俞洋,你他妈会享受呀,跑这来自己过,把哥几个撂在宿舍里。” 俞洋说:“我这不是迫于无奈嘛,要不你搬过来一块住?” 我当即否决了这一提议:“别,俩男的住个什么劲?别让人以为我好这口。” 走的时候我意味深长地对俞洋说:“俞洋,往后哥几个可看不住你了,你自觉点,听见没有?生活上注意检点,别到时候让哥们到局子里去保你。” “我操!你盼我点好行吗?” 第八章 顾绅女友 顾绅每天在游戏中挥洒青春,只有在游戏中他才能感受得到生活的意义。 直到有一天,他的女朋友来了。因为自打玩游戏之后,顾绅跟他女朋友的联系就明显少了,平日里挂着qq也很少聊天。他女朋友被逼急了,只好亲自过来。 那天是星期六,才早上十点多,哥几个刚起床不久,正“晨练”呢,忽然顾绅的四十和弦响了。顾绅抄起手机打开翻盖,熟练地用脑袋和肩膀把手机夹住,手把鼠标键盘继续拼杀,嘴巴里心不在焉的问到:“喂,谁呀?”。一杆awp照样使得翻飞,“咚!”低音炮里传出重狙击枪特有的震撼,枪头一甩又爆了一个头,我和吴子俊齐声赞到:“好枪!” 我叫到:“顾绅你掩护,我俩冲!”。 突然顾绅合上电话,把鼠标一撂,键盘一推,噌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赶。 众人大惑不解,我问到:“出什么事了?” “我女朋友来了,”楼道里传来顾绅的声音,“就在楼底下。” “还真是出他妈大事了。”我说着站了起来,往窗边走。 凌进捷不解地问到:“出什么大事了?” 我说:“他女朋友来捉第三者了。” 大家会意,纷纷抱着幸灾乐祸的阴暗心理趴到窗边看热闹。 顾绅女朋友叫萍,但他的电脑里、钱夹里、手机里都没有萍的玉照。问他为什么身边没带有女友的照片,他说:“切!带那玩意儿干啥?还嫌看不够啊?万一看腻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当时哥几个都竖起大拇指说:“瞧瞧,这才叫爷们!” 原来大家伙都以为顾绅的女友肯定是那种性感惹火的辣妹或者是清纯可爱的美眉。谁知都不是,这并不是说他女朋友不漂亮。袁萍那天身着一身套装,两手放在身前一起握着个搭配得很相宜的手袋,有种成熟端庄的气质。 顾绅忙不迭地从楼梯口里奔出来,站到萍跟前,满脸堆笑地说:“累坏了吧,大老远过来怎么也不先通知我一声,我到校门口去接你嘛。” 萍略带怨气地说:“我不是怕你忙嘛。” 一句话把顾绅说得无地自容,臊眉搭眼地说:“没有的事儿,我有什么可忙的。” 萍问:“你在哪个宿舍?” “就在那,四楼那个窗户。”顾绅连忙用手指着说到。 哥几个正趴在窗台上,瞧见萍正抬头往这看,胡乱地挥手嚷到:“嫂子好!” 萍也举起一条手臂挥手示意,“你们好。”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 顾绅牵着萍的手说,“走吧,我先带你随便逛逛校园,一会儿再找地吃饭。” 顾绅带着萍在校园和临潼县里逛了大半天,没少被数落,他只有唯唯诺诺满口认错应承的份。直到傍晚把萍送走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 我首先发现了顾绅回来:“哟!咱宿舍最爷们的人回来了。” 俞洋正坐在顾绅的电脑前玩游戏,一看顾绅回来了,说:“顾绅,以后这游戏我帮你玩着点,省得你在女朋友那儿不好交代。” 众人一阵哄笑。顾绅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为了挽回面子他死不肯承认向女朋友认了错,并保证以后少玩游戏。 我们是不会就此干休的,俞洋威胁说下次再见到萍的时候要对质。 顾绅一听这话一下就软了,无奈地叹到:“我算是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自从萍来过以后,顾绅便洗心革面,从此不务正业了。 第九章 唐宣,电话! “唐宣,电话!”楼道里有人喊我。 学生宿舍里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当你寝室的人想找你,但是只知道你在宿舍楼里,而不知道你具体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们就会这样喊,由于真真假假,因此屡试不爽。 我很快出现在宿舍门口,听到里面有笑声,便骂道:“我操,又他妈耍我是不是!” “是真的,你女朋友打来的。” 我抄起话筒:“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回音,这次是真的。 是佳打来的,打得多了,寝室里的人也接了好几次,都能听出声音了,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女的就是我的女朋友。其实佳是我高中同学,经常跟我们几个男生一块打球、吃饭,我一直把她当哥们。 起初,我对寝室人说:“我跟她是哥们。” 他们不信,说:“她还跟我们是姐们呢!” 没事净往歪处想向来是中国人的劣根性之一,这种事往往越描越黑,因此后来我就懒得争辩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第十章 炮楼 俞洋在外头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说要搬回来,让哥几个帮他搬东西。 我问他:“你不是才出去住了一个月吗?怎么就回来了?搬来搬去的,你烦不烦?别不是没钱交房租了吧?” “住不下去了,那儿整个一炮楼。”俞洋说,“我那间房不是在中间吗?” “嗯。” “我左边那间房住着一对儿,是大三的。那女的长得还凑合,那男的整个一歪瓜裂枣,看着都让人牙碜。” 大伙乐了,“你他妈喜欢男人还是咋的?那男的长成什么样碍你什么事?” “他长什么样是不关我的事,可他俩差不多天天晚上打炮儿,把老子搅得睡不着。” 众人一听都乐不可支,顾绅说:“你他妈肯定是被弄得欲火焚身吧。” 俞洋愤愤不平地说:“那他妈农村自建楼的质量也太差了,墙壁、窗户的隔音效果太差,那什么缠绵悱恻、淫声浪语都他妈传过来了。” 这下哥几个都快乐疯了,我笑得直呛眼泪:“我他妈早说了人家都是一对对出来租房的,你说你一光棍跟着瞎搀合什么呀?” 顾绅说:“要实在不行,出去找一小姐帮你解决一下就完了嘛。” 俞洋苦笑着说:“哥们本来有这个打算,后来就没那兴致了。” “为什么呀?” “那右边不是还有一间房吗?” “没错。” “那间房是一男的租的,不是学生,看不出来他是干什么的,平时基本见不到人,可夜里隔三差五就会叫个小姐回来搞。我操!那他床他妈晃得叽喳响,我觉得楼板都快震塌了。那妞的叫床声简直是肆无忌惮,旁若无人。”俞洋歇了口气继续说,“我当时都怒了,直接过去拍门。那女的问谁呀,我说我是隔壁的,你们做运动的时候能不能声音小点。咿呀,那门开了,那女的在胸前围了条毛巾被就出来了,满头的黄毛乱糟糟的跟枯草一个样,那眼影画得黑了一圈就跟被打肿的熊猫眼差不多,那张大嘴涂的猩红,嘴角嘴沿弄得一塌糊涂,八成是跟男人啃嘴的时候弄的,整个他妈一妖怪,能把人吓死。那鸡婆说‘你管得着吗你?这房子是你的啊,我高兴怎么……’当时我直泛恶心,扭头上网吧包夜去了,后面的没听清她说什么。唉,哥们在外面这一个月有一半是在网吧过的。” 俞洋就这样回到了群众中来。 第十一章 琐事 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总是那么单调,每天还有各种琐事等着你,吃饭,洗澡,洗衣服,打开水等等不胜其烦。 身为一个南方人,天天洗澡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自从上大学以后,我就不得不被迫改变了习惯,因为学校澡堂开门的时间跟香港六合彩的开奖时间一样,都是每周2、4、6。 我发现在澡堂洗澡实在是一件很费时的事,以前无论是在家还是在高中,洗澡都是十来分钟的事,可是上大学之后发现没有一两个小时拿不下来。一是因为人多,进去之后,你往往得耐心的等前面的人洗完之后才有空喷头;二是因为无论你洗多长时间,收费都是两块钱,所以大家往往都想洗久一点,连本带利洗回来。因此学校澡堂排队的人多的时候,我宁可走远点路,到外面去洗。 有一次我和俞洋到外面澡堂洗澡,正赶上人多的时候,公共浴室人满了,只剩两个单人间和一个双人间。管理员对我们说:“你们等等吧,要不就单间?” 我们说要双人间。 管理员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说:“我们是同志。” “哦,理解理解。”管理员说着把双人间的钥匙递给了我们。 洗完澡回学校的路上,斜刺里冒出一个形貌猥琐的男人说:“哥们,毛片要不?” 俞洋问我:“怎么?这年头看毛片还有买碟片的吗?” 猥琐男说:“都新片儿,dvd的,清楚。” “我们不要。” 我们继续往前走,猥琐男像狗皮膏药似的锲而不舍地跟着:“便宜,买两张看看吧,有日本的、台湾的,还有欧美的。” 我停下来问他:“有外星人的吗?” 猥琐男一听我们答腔了,露出一个极其猥琐的笑。 我这么说本意是让他知难而退,谁知他竟然说:“有,有。”跟着从挎包里翻出几张碟片,“有星球大战,异形大战铁血战士,还有……” 我无奈了,只好说:“不好意思,我们刚洗澡回来,身上没带钱。” 猥琐男还想说什么,看见俞洋瞪着眼,这才悻悻地走了。 没走出两步我们突然发现路边有一个临时执勤岗,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有人,跟前树着块牌子:严厉打击淫秽色情传播! 顾绅、俞洋和我从来都没打过开水,一直都是用“热得快”在宿舍烧水。热得快是一种电热棒子。 寝室的那根热得快不仅要负责烧喝的开水,还要负责烧洗头、洗脸、泡脚的热水,长期的超负荷工作,使它很快就操劳过度,终于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随着一缕青烟和一股焦臭味香消玉殒了。“燃烧了自己,温暖了别人”可以作为它一生光辉的写照。 我们决定今天先打两壶水用着,明天再去买新的热得快。可是派谁去呢?划拳向来是我们解决内部争端统一群众意见的不二良方。 我赢了,率先出线,而俞洋又赢了顾绅。可是顾绅耍赖,不肯去,他说如果不让他去,他愿意自个儿掏钱买两根新的热得快。 我和俞洋在对顾绅这种宁可出钱也不肯出力的资本家做派表示深恶痛绝,并进行无情批判的同时,同意了顾绅的提议。于是打水的任务落到了俞洋的头上。 打水的时候,俞洋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女生,一个人提了四壶水,在钦佩之余,不禁感叹我们学校真是藏龙(恐龙)卧虎(母老虎)之地。 第十二章 俞洋 系里另一个专业有一个新疆的哥们和俞洋是发小,他的父母跟俞洋的父母是一个单位的,他俩从幼儿园到大学上的都是相同的学校。这哥们说俞洋从小就风流成性,在幼儿园当小朋友时的事记不清了,只记得从小学开始,这家伙就爱跟女同学一块玩,犯过不少错误,为此班主任还曾经到他家做过家访。俞洋到现在为止已经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了,按那新疆哥们的说法就是: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 俞洋很有女人缘,很适合当情人,也正因为如此,女生们也大都只是把他当作大众情人,来装点生活而已。 俞洋只要去上课,肯定是坐在女人堆里的,打打情骂骂俏什么的,乐此不彼。 丹是俞洋班里的一个女生。丹稍微有点胖,但是很会打扮,即使普普通通的一条牛仔裤和一件t恤,穿在他身上也会很有味道。也许都市女孩的定义会适合她。 俞洋很喜欢丹,可惜丹已有男朋友了,也在这所学校上学,正念大三。 俞洋经常抱怨生不逢时,感叹为什么上天不让他赶在前面先认识叶丹。不过这并不妨碍俞洋接近丹,丹虽然不接受俞洋的追求,但也拒绝和俞洋交往,两人保持着微妙而密切的关系。打个比方,这有点像球赛,人家场上已经有选手了,俞洋只能在场下当替补,干着急想上场也没用,只能候着。万一人家要是打完全场不换人,那也就没俞洋什么事了。 第十三章 2002年的第一场雪 十二月的一天夜里,西安下雪了。既然下雨可以比喻成老天爷落泪,那么下雪则可以比喻成老天爷掉头皮屑。头皮屑纷纷扬扬地掉了一整夜,到了白天还没歇,看来老天爷还是没有停止挠头的意思。 地上、房顶上、山上都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 两天后地上就结冰了,有些地方特别滑,很容易跌倒。 有一段路很滑,我看见一个男生扶着一个女生慢慢地走着,嘴里还不停嘱咐着慢点,慢点。突然脚底下一滑,那女的没摔着,倒是那男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本来嘛,地上结冰摔交是常有的事,没人想着取笑他。可是这哥们说了一句话,把我乐得肠子直抽抽。 这哥们站起来后,在女生面前,置绅士形象于不顾,老羞成怒地骂:“我操,这他妈是我第三次在这个地方摔交了!” 我是南方人,没见过雪,想出去看看,叫俞洋跟我一块去。 俞洋不屑地说:“这才多厚一点雪,没意思。” 我说:“你他妈以为是在你们新疆啊,顾绅说了,这在西安算是大的了。” 俞洋还是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我又说:“外面玩雪的女生挺多的,你就当是去看妞?” 俞洋象征性地推迟了一下,很快接受了这个提议。 我们来到操场上,我在雪地上玩了一会儿,看见俞洋则坐在双杠上一边抽着烟,一边专心致志地看妞,于是一个雪球就朝俞洋脸上砸过去,“砰”,正中目标。 俞洋大骂:“我操!你他妈往哪儿招呼呢。”他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香烟惋惜到:“这么好的烟,可惜了,刚点的,可惜了,可惜了。” 我说:“在看谁呐,眼睛都不眨一下?” 俞洋努努嘴,说:“喏,那儿。” “哪呢?”我努力地搜寻了一遍,似乎没发现有漂亮的女生。 “你他妈往哪看呢。”俞洋指了指说,“就那儿,那三个照相的女生。” “哦,看到了。”我还是无法确定俞洋具体看的是哪个,“是哪个啊?是那个端相机的还是那两个摆poss的?” “你他妈什么眼神啊?”俞洋显然觉得我侮辱了他的眼光,“当然是摆造型的那两个中左边的那个啦。” 我稍微仔细观察了一下,还确实是左边那个女生比较好看,那种漂亮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需要发掘。我不得不佩服俞洋欣赏女人的眼光:“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那妞比较好看的。嗯,很耐看。” “算你小子还有一点眼光,不至于睁眼瞎。”俞洋对这个回答还比较满意。 俞洋说:“我想跟那个妞认识,你得帮我个忙。” “怎么帮?” “咱俩假装打打雪仗,你跑着跑着,就跑到她后面,然后我失手把雪球打到她身上,这样我肯定得过去跟她道歉,只要能搭上话就成了。”俞洋胸有成竹地说到。 “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早有预谋啊。”我说,“帮你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我为难地说:“这任务太艰险,万一你一不小心失手砸到我怎么办,或者我一不小心脚下拌蒜摔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转而又很仗义地说到,“哥们受点伤,冤是冤点,倒也没什么,主要是怕坏了你的大事。” 俞洋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啊!”但是又无可奈何,“好吧,事成之后请你吃小炒。” 我立刻眉开眼笑,一拍胸脯说:“这事再难也得办,谁让咱是哥们呢。” 于是我按计划“恰巧”跑到了那个女生背后,俞洋也在这时按计划“失手”将雪球打到了那女生。那女生一声惊呼,俞洋立马跑过去,一脸惶恐与真诚地道歉:“真是对不起,我正和同学在闹着玩,不小心打到你身上了。你没事吧?” 女生露出一个微笑,只是说了一句:“没关系。”看来是想轻易地原谅俞洋。 但是俞洋却不肯轻易地放过她。“你们有数码相机啊,能给我照几张相吗?”俞洋又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可以啊。” “啊,那真太谢谢了!”俞洋十分欣喜,和那三个女生又是照相,又是堆雪人,那热乎劲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女朋友呢。最后俞洋请三个女生喝热饮,分别的时候俞洋还问了人家的qq号,说是要用qq来传相片。俞洋就这样成功地和那个女生建立了联系。 过了几天,我问俞洋:“怎么样了?那妞拿下了吗?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你吭气。” “别提了。”俞洋没好气地说,“闹了半天,原来那妞也早有主了。白让老子费了那么大劲。” 我幸灾乐祸到:“你小子也有今天,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是西安2002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不久之后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唱红了大江南北。 虽然歌儿唱的是乌鲁木齐,但是多年以后我听着这首歌儿还是能想起在西安过的第一个冬天。 按常理说每年的第一场雪应该是下在年初,但是我却认为这首歌里指的是下半年入冬后的的第一场雪,因为歌词里“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似乎说明了这一点。 我曾为“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而感到困惑,就问俞洋为什么要把公共汽车停在八楼。俞洋说那是一家五十年代建的仿苏式饭店,叫“新疆昆仑宾馆”,当时是新疆最高的建筑,一共有八层,所以新疆人都叫它“八楼”,那里有一站公交车站,站名就叫“八楼”。 第十四章 寒假 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 第一学期开设的课程有高数、英语、工程制图、马经、法律基础、计算机文化基础。 我中学时英语的底子不错,因此英语考试我并不担心。工程制图想必小时候玩过积木,稍有点立体空间感的人都不会觉得难,只要再把图画得干净、漂亮点就能拿高分了。而马经就那几条基本的理论,什么剩余价值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啊等等,你只要运用唯物辩证法给它论述一下,一般都没什么大问题。至于法律基础和计算机文化基础这类科目向来都不是为卡人而设立的。 只剩下高数了。期中考试的时候我高数只考了十二分,这是我这辈子得过的最低分(当然十分制或者五分制的考试不算)。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提前了一个月开始复习高数。我翻着课本和别人抄的老师的笔记对照了一下,发现课本虽然有很多章节,但有一部分是没有涉及到的,而剩下的部分又只有几章是重点,重点章节中又有重点的概念……于是我惊奇的发现高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复杂。 小时候听老师说过读书分两层境界,把厚厚的一本书读薄是为小成,把读薄了的书再读厚了是为大成。看来我已经达到小成了,能达到小成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于是我请自己喝了一罐啤酒以示鼓励。 考试前两天,我违背自己意愿史无前例地把老师布置的期末复习题做了五遍。终于黄天不负苦心人,我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拿下了高数考试。 本来考试前,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分不在高,及格就行”。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竟然占去全专业不到三分之一人获得的奖学金的一个宝贵名额。虽然只是一个三等奖学金,但是这极大地打击了我学习的积极性。因为如此轻松就拿了奖学金,使我的自信心空前膨胀,进而对自己的自学速成能力产生了迷信。这个结果是学校领导、教务处主任、教研室老师、教授、讲师乃至辅导员都始料未及的,也是与设立奖学金以激励学生更加刻苦学习的初衷有悖的。 后来生活使我懂得了一个道理:拿了奖学金是要请客的。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心疼,如何遮掩,寝室的哥们都会义不容辞地帮我把这笔钱花完的。所以当寝室的人要我请客的时候,我爽快地答应了,这样做起码还能落个仗义疏财的名声。 当这笔钱全部变成酒食落入他们之腹后,他们还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不断提醒我:“唐宣,再拿折子到银行看看是不是还有没发下来的奖学金,小心别落下了。” 再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说:“唐宣,要不你先把下年的奖学金先预支了吧?” …… 大学不像中小学,考完期末试后还要耐心地等待老师批改完试卷,评出三好学生,布置完假期作业才能放假。大学里考完试就可以走了。 曾经见过一个哥们,考最后一科的时候,带着行李进考场,十二点的火车,他十一点就交了卷子,在监考老师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拖着行李箱就出了考场,头也不回直接奔赴车站。 这还不算狂的,还听说过一猛男,明知道最后一门考试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了,于是当别人还在教室里考试的时候,他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家里看电视了。 考完试后,我迎来了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可以回家过年了。我和一个老乡一块坐车回家,他带了厚厚的基本书回家。 其实放假带书回家看的做法是很不明智的,厚厚重重的几本书带回家,到开学的时候发现一页都没看,那种感觉是很伤士气的。所以我从来不干这种傻事。 这年我已经十九了,十八岁就算成年,就应该独立了,过年的时候,我生平第一次感到领压岁钱时不再心安理得…… 第十五章 郁闷 放假的时候,在家无聊,觉得郁闷,就老盼着开学。 可是等到开学了,大堆无聊的专业课,不管你情不情愿,而迎面扑来的时候,又发现更加郁闷了! 想到玩游戏,在游戏中可以忘记外物,甚至可以忘记自己。可是停止游戏之后,又再次陷入无聊之中,另外还多了一份空虚。 于是就上网,上网泡mm,向一些在线的陌生mm发请求。 俞洋经常抱怨:“为什么我每次加的妞,不是什么话都敢说的荡妇,就是什么话也不说,或者说话冷冰冰硬梆梆的妞?为什么我就没碰上象红军那个网友样的妞呢?” 我问他:“碰上大胆的妞不也挺刺激的吗?” 俞洋没好气地说:“是挺刺激的,但感觉不是我在泡妞,而是我被人泡。” 有一次,俞洋看见qq上有一个不认识的妞,就搭话说:美女,有空吗?聊聊好吗? mm:好啊。 俞洋:你的名字真好听,很有女人味。 mm: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新改的。 俞洋:那,人也象这名这么好看吧? mm:你觉得呢 …… 俞洋:我们见面吧! mm:等你放假回来,我们不就见面了吗? 俞洋:我们约会吧! mm:你说什么呢,怎么越说越离谱了。你再这样我可要告诉姑妈你欺负我! 俞洋:姑妈?你姑妈是谁? mm:是你妈。 俞洋:你骂人! mm:哎呀!哥,我是窈窈! 俞洋:表妹!?你怎么又改名儿了。 …… 不上网了,手离开鼠标、键盘后,还是觉得无聊。 有时就去打球,夜晚独自一人,抱着篮球跑到空旷的球场上,借着路灯光,赤着上身,自己投篮自己捡,累了就地躺下,点上一根烟,漫无目的地遥望夜空。 要么就去图书馆借书看,小说、杂文、诗词什么都行,除了学术研究以外的文学作品,喜欢的可以看几遍,不感兴趣的也可以看一半或者只看几页就撇一边。 再要不就打牌,叫上几个人在宿舍里打。学校周围的村里,一般都有棋牌室,是村民打麻将、扎金花的场所,通常都玩票子。自从我们学校在这扎根以后,各村棋牌室里,就时常能看到大学生与村民同桌搓麻的奇特景象。 要是夜里,熄了灯,出不去,你睡不着,而又无事可干的时候,你还可以拨1860(联通的是1001),拨通后可以查话费,以便能准确的掌握自己的消费情况,如果没听清,你可以重新查询一遍。你也可以转人工服务,这时你就能听到话务员小姐不急不缓,温柔婉转的声音,然后你就可以向她咨询各种业务、资费,她则不厌其烦地向你解答,当她向你介绍完所有业务以后,她会问你需要开通什么业务吗,这时你可以跟她说:不用了,其实我只是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幸运的话,这时你会听到,对方摔机而去的声音。 一直觉得“郁闷”这个词很好。 有一天晚上,宿舍熄灯后半个多小时,原本沸腾的校园渐渐静了下来,学生们大多在将睡未睡之际,忽然某宿舍的窗口,一个学生仰天长叹:我郁闷啊! 那声音并不洪亮,语调也并不激烈,但就像从半空中传来一般,辽远而真实,直入人心。 寝室里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俞洋蹦出一句:“操,这谁喊的,我得见见这哥们。” 第二天,任课老师诚恳地说:“我原来一直认为你们这些学生成天把郁闷这个词挂在嘴上,纯粹是为了调侃、故作深沉,但是昨晚我改变了看法。我昨晚也听到了那一声叹息,从这声叹息里我听不出一点调侃、做作、玩笑的意思,而是感到一股抑郁当胸袭来,压得人难以喘气。” 老师叹了口气,说:“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学生到底是怎么了?” 当时我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莫非千里传音这项高深武学的创始人就是在极度郁闷的情况下,创造出这项绝学的? 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学校只有一间复印室,以致于每到期末考试之时供不应求,其火爆程度屡屡险酿事故。 由于无聊,所以我们想找点有意义的事来做做。于是出于为服务大众,为建设和谐社会做点贡献,我们想到了办个工作室,做点排版、打印、扫描什么的。 我们从二手数码电子市场上弄来一台打印机和一台扫描仪,当然还有纸、墨。这台打印机除了时常卡壳或者漏点墨之外,基本上没什么问题,而扫描仪的性能更加良好,唯一的遗憾是扫描出来的东西模糊不清。 我们在门口贴了张告示,写明打印、扫描,然后就开始无照经营了。在学校里我们信奉口碑营销,不屑与墙根门背的阳痿早泄、无痛人流、尖锐湿疣等骗人的广告为伍,因此没做什么宣传推广活动。 平时生意不多,只有到了临近考试的时候,才多起来。不过此时学生们对复印的需求才是最大的,可惜复印机太过昂贵,否则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纳入我们的经营范围。学生们最多的是打印一种排版紧密,字体很小的缩印资料,主要用于做成纸条,方便夹带进考场。 产业多元化,是当今企业发展的流行趋势。我们的买卖虽然不大,但是为了紧跟时代潮流,也必须考虑适当扩大业务范围。于是我们开始兼卖食品,主要是方便面和火腿肠。渐渐摸索出一条以打印业为主,食品业为辅的发展道路。不过发展到后来,食品业却抢班夺权,成了支柱产业。由此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对于学生来说,物质食粮还是比精神食粮要来得重要的。 正当食品业发展得蓬蓬勃勃的时候,我们却不得不将其放弃。究其原因有二: 一是、我们进的货有一小半要被内部消化,自从干上食品业以后,顾绅就彻底与他的减肥计划说再见了。看着因大量摄入垃圾食品而又逐渐隆起的腹部,顾绅痛心疾首地发誓再也不吃了,我们看着他痛不欲生,心中也不落忍; 二是、夜里时常有饿鬼拍门买面,有位仁兄居然发展到了每夜十二点以后无面不欢的地步。你说咱挣他两毛钱容易吗? 第十六章 非典 非典,吾命休矣。 这话谁说的?曹操。 说到公元2003年,不可不提的一件事就是当时令人谈之色变的“非典”。 说起这场席卷全球30多个国家地区的“非典”疫情,其中中国是重灾区。“擒贼先擒王”,sars病毒将这一战术活学活用,向我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所在地首都北京发起了丧心病狂的攻势。 “非典”风暴大有愈演愈烈之势,电视、广播里每天都在播:今天哪里又发现了非典病人,全国又新增了多少病例,又有多少人救治无效死亡。这些都成了当时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学校开始封校了,学生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校园这一亩三分地里,除非有特殊原因必须离校的,须经辅导员批准,签了责任书之后才能出校门。 这一时期校园里时常能看到这样画面: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罩着面具的工作人员,一人背着一桶消毒液在宿舍里到处喷洒。类似的画面,在后来发生禽流感的时候也能看到,只不过地点由宿舍变成了养鸡场,对象由学生变成了鸡。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将近一个月,食堂的饭菜吃到后来,觉着都是一个味儿了,于是改吃面了,不是午饭吃拉面,晚饭吃刀削面,就是午饭吃刀削面,晚饭吃拉面,早餐则是豆浆加油条或者油条加豆浆。林俊杰如果在这儿呆上一个月,恐怕《豆浆油条》就是另一个味儿了。 我们决定翻墙出去打打牙祭。当太阳公公下山,月亮奶奶爬上来之后,我和俞洋还有顾绅出现在校园一个阴暗的角落。在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我们将自己从围墙的里面搬到了外面。 俞洋忽道:“操,我忘带钱了。”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我和顾绅的一顿怒骂和拳打脚踢。 穿过石榴园后,我们出现在一家烧烤摊的椅子上。 “伙计,先上三斤羊肉,两斤筋,三个鸡腿,一条鱼,一打汉斯2000。快点!”此话一出,惹得众人侧目——见过饿得狠的,可没见过饿得这么狠的! “好咧,马上就来。”老板眉开眼笑地招呼着。 吃饱喝足后,俞洋提议玩两局台球,顾绅腆着肚子说:“你们玩吧,我唱会儿歌。” 这台球桌和卡啦ok设备都是烧烤摊老板的,其实那摊主就是在这种石榴的果农,闲暇时就搞点副业。 看球桌的是一个老汉,由于泥地不平,我们很难将球准确地送入网袋,因此两盘球我们打了有一个小时。突然发现那老汉对我们怒目而视,看得我心虚起来。于是我小心地问俞洋:“这老汉的闺女是咱学校的?” 俞洋说:“我哪知道?”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泡他闺女了,要不然他为啥这么恨咱们?” “不会吧?我认识的女生挺多的,他闺女是哪个?” …… 由于设备简陋,所以唱歌的收费不贵,二十块钱我们唱了三十多首歌。顾绅五音不全,还经常跑调,不,应该说是经常不跑调,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唱得饱含深情、撕心裂肺,他的歌声在荒凉的果树林里回荡,显得格外的渗人。 我们在天亮之前又及时地出现在了学校围墙之内。一夜未眠,大学物理课又成了我和周公见面的地方。 …… 几个月后广播里不再传出新增病例的消息,非典被渐渐控制住了。 学校解除封锁那天,大家激动得热泪盈眶,相互握着对方的双手说:“解放了!终于解放了!” 第十七章 学校更名 不知为何,这几年学校流行更名。 最普遍的就是由某某学院更名为某某大学,比如将某理工学院更名为某理工大学,我们可以称之为升级型;还有就是扩展型,打个比方:某某农林科技大学或者某某矿业科技大学,将专业领域去掉,改为某某科技大学;当然也有两者兼而有之的升级扩展型,例如某某建筑科技学院,更名为某某科技大学;此外还有一种脱胎换骨型,这类例子不太好举,勉为其难打个比方就是:某某轻工纺织食品学院或者某某动植物研究学院,直接更名为某某大学,总而言之是让你看了之后,即使你呕心沥血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这学校原来是干什么的。 这一年我们学校也更名了。 学校正式挂牌更名那天,张灯结彩,隆而重之。部分学生一想到将来拿到的毕业证、学位证上盖的章将是xx大学而不是xx学院时,就不禁心中窃喜。殊不知,这就好比同一个养殖厂出来的猪,屠宰厂不会因为养殖厂更名为xx养殖大厂,猪身上盖上了xx养殖大厂,而不再是xx养殖厂的戳就给你更高的价钱。 这一更名不要紧,第二天学校领导即刻让我校的办学目标产生了质的飞跃,从立足西部以理工科为主以本科教育为主的普通高校,一跃成为以本科教育为主大力发展研究生教育在全国范围内有巨大影响力的著名综合性大学。当然这只是近期目标,长远目标是成为世界知名学府。 更名之后的几年,我校的招生工作取得了喜人的成果,报考我校的学生的数量以惊人的速度逐年递增着,当然,相应的,学校每年的招生人数也以更高的幅度不断攀升。 第十八章 课桌文化 一天中午,俞洋躺在床上抽烟,忽然无缘无故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顾绅关心到:“没事吧?期末考试还没到呢,别把精神弄得太紧张了。” 原来天花板上写着: x大男生——虽然我很帅,但是我很无奈! x大女生——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抢手! 而顾绅的床板上也有这样的诗句: 天涯何处无芳草, 芳草何必x大找。 x大本来草就少, 今年收成又不好。 记得在教学楼某个卫生间蹲号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句饱含哲理的警句:自从我变成了屎,就再也没有人踩在我头上了。 我曾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看见过许许多多类似的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词句,它们在调味我枯燥学校生活的同时,使我的思想得到升华。 写在床板上的可以称为床板文化,写在卫生间门背的可以称为厕所文化,写在课桌上的可以称为课桌文化,写在食堂里的……总而言之都可以统称为课桌文化。你可以不写,你也可以不看,但你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厕所文化是学生们在上厕所的时候写下的,他们可以用上厕所的时间来思考人生; 课桌文化是学生们在上课的时候写下的,他们可以用上课的时间来感受人生; 床板文化是学生们在睡前醒后写下的,他们可以用睡觉的时间来打发人生; …… 学校时常停水停电,有一次停水,一个哥们一怒之下跑到学校宣传公告栏写了这么一句:白天停水,晚上停电,发不出奖学金,买不起面,打开邓选找到答案,原来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翻到最后,我靠,一百年不变! 从此我知道了还有一种公告栏文化。 在图书馆的书架上,我曾看到过“大学生的最低奋斗目标:农妇,山泉,有点田。” 后来大四的时候我又看到这样一句:大学从我身上下来,拉了拉裤带,对我说“你走,青春留下!”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我上了大学,而是大学上了我…… 第十九章 白天使衣 山里的娃 16:38:25 你好白衣天使,能和你聊聊吗? 白衣天使 16:39:38 可以啊 山里的娃 16:40:19 你是四川人吗? 我看到你的资料上写着四川 白衣天使 16:40:41 是啊 你也是四川人吧 山里的娃 16:40:52 是的 白衣天使 16:41:07 你的昵称真有意思 山里的娃 16:41:15 呵呵 …… 最近一段时间,洪庆军频繁上网聊天,而且还聊得不亦乐乎,乐此不彼。刚开始大家都没有在意,以为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网络,忽然迷上了聊天,也没什么奇怪的。 结果吴子俊最先发现了情况,原来洪庆军每次都是和一个昵称叫“白衣天使”的女网友聊天。为了等白衣天使上线,他可以在电脑屏幕前咧着大嘴,眯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qq头像,以致于不久后他那副在面积上可以媲美江泽民同志的大眼镜的镜片变得跟啤酒瓶底那么厚,足可以抵御八毫米口径枪支的袭击。 俞洋坏笑着说:“红军,没想到你还会这手,欺骗无知少女呢吧?” 洪庆军涨红着脸说:“谁欺骗无知少女了,我没有!” 凌进捷问了一个特实在的问题:“你确定那白衣天使是女的吗?” 洪庆军愣了一下说:“不知道。” “那她真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也不知道。” “你就直说吧,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她也是四川人。” …… 洪庆军依然天天跟“白衣天使”在网上“会面”。后来洪庆军知道了“白衣天使”名叫澜,再后来又知道了澜在成都学护理专业,也正念大一…… 第二十章 一条短信 考试似乎总是在你最不希望它到来的时候来临,又快要考试了,我不得已改变计划,去上自习复习备考。 我喜欢在图书馆的顶层上晚自习,因为在那里人少,而且可以很方便地到天台上活动活动,看看风景,抽抽烟。 我信步走到天台上,趴在护栏边,看见天边的落日。我点了一支烟,俯瞰着校园的芸芸众生。男孩骑着山地车或者公路赛车,载着女孩在校园里轻快地穿梭,女孩往往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我记得小时候就常坐在我爸的自行车的横梁上,后来大点了,觉得特别搁就改坐后面了,看那女孩笑靥如花、眉开眼笑的,估计她坐得挺舒服的吧。当然也有女孩骑车载男孩的,这时男孩往往坐后面,双手搂着女孩的腰,顺势上下摸索着。每当男孩的手由于在探索的道路上过于孜孜不倦而濒临越轨的时候,女孩就会伸手制止。 在我想象着如果那个高大的男生猫腰坐在横梁上,让那女生载着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有短信。我掏出手机一看,顿时觉得很沉重,很突然。 是佳发来的短信,她说她喜欢我,问我我们有没有可能。 其实我早应该觉察到……可是我一直把她当最好的朋友,把她当哥们。 忽然想起一句话: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纯友情。未必是真理,但不无道理。 我不自觉又点了一根烟,以前我从来不会连着抽烟。 半个小时的痛苦斗争之后,我艰难地按动键盘给她回了一条信息。我说我们还年轻,还没必要太认真,说她也可以喜欢别的男孩。这似乎是拒绝人时最常用的一种说法。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很懦弱。 过了几天凌进捷问我:“你几天没刮胡子了?”我摸了一下脸,碰到刺刺的胡茬,才想起来怕有一个星期没剃胡子了。 从那以后佳和我就很少联系了,即使联系,也是说一些不温不火的白水话。我们之间出现了难以愈合的裂痕……感情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甚至连原来好朋友的关系都不能维持,这让我万分难受。 很快考试就结束了。此次考试有几门科目的分数仅能使我免于补考而已。 大一就这么过了,感觉就像到一个离家远一点的地方上高中。 第二十一章 替补 转眼间又开学了,大二了! 时间的特性就象二极管——单向导通,无法回头。 刚开学的日子总是很清闲,一个人靠在窗口抽着烟,看着大一的新生们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朝气蓬勃地在校园里列队操练,一种过来人的沧桑感油然而生。 随着新学年的开始,阻挡俞洋和丹发展关系的障碍似乎出现了松动,俞洋看到了一丝曙光,就像长年坐冷板凳的替补终于看到了上场的希望一般,兴奋异常,颇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多年等待终得报的意思。 原来丹和他男朋友之间本就不是很牢固的感情出现了危机。那男的今年大四了,已经搬回了西安老校区,新学期以来,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丹。 俞洋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虽然这种想法比较阴暗,但俞洋从来不忌讳坦诚自己的想法。 一段时间之后,俞洋和丹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从此之后,俞洋每天早出晚归,一般只能在晚上见到他一次。 我开始纳闷:眼瞅着要入冬了呀,怎么跟春天来了,桃杏花开似的,这么多人闹春呢? 红军跟那个白衣天使已经打得火热,视频聊天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更有甚者两人开始以“老婆”、“老公”相称了,那对话腻歪得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这还不算,两人还嫌不够过瘾,三天两头地通长途电话,还隔三差五地写信,用凌进捷的话说就是:没事闲的。宿舍里的电话机几乎成了红军的专机,只要电话一响,还没接呢,哥几个肯定就会喊:“红军,电话。”红军哪怕是正在上大号,也肯定会立马提起裤子心急火燎地窜出来接电话。 这一来,宿舍里就时常会出现同时有两个人跟女友通电话的情况,一个是红军,一个是顾绅。红军习惯以主导地位跟他女朋友说话,凡事都是以语重心长的家长口吻进行教育,他老喜欢在一通说教之后,问一句“对不对?”这几乎成了其口头禅。而顾绅却“怕老婆”,他一般只有挨训的份,在接受了老婆的批评之后,他都要回答“对对对。”外人不知就里,就问:“你们宿舍这俩人是怎么了,电话费多了用不完还是怎么着?在一个宿舍里还要打电话?” 刚开始红军跟白衣天使视频都是偷偷地,就像特务秘密接头。后来哥几个不乐意,非要见一下未来嫂子,红军拗不过众人只好同意了。一见之下,发现白衣天使虽然说不上很漂亮,但至少比红军要好看得多,看起来绝对是贤妻良母型的。 夜里时常能看到红军裂咧开嘴傻笑,嘴角挂着哈喇子。 第二十二章 课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专业课代替了基础课。 贴在门背的课程表上多了很多晦涩难懂的课程,我不愿相信这就是今后将伴随我一生的专业,而且至今我也没弄明白电子专业的学生为何要学诸如热力学、工程光学之类不相干的课程。 我后悔当年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可谁让我当时年少无知呢。为了不被老师点名,为了考试能通过,为了能毕业,我只能强迫自己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任凭那一大堆枯燥、乏味、空洞、机械,而且考完试之后极可能从此再不会触及的公式、概念充斥我的感官,占去我的时间。 春天不是读书天, 夏日炎炎好睡眠, 春去秋来冬又至, 收拾书包好过年。 以前总以为这首诗肯定是哪个懒惰贪玩的学生写的,往往念过之后付之一笑。现在我终于能读出其背后的悲哀和无奈。 当然并不是所有课,所有老师都令人厌烦。 最喜欢的是专外(专业外语)老师。专外老师是我们的大师姐,是我们专业设立后的第一批学生,念完研究生后回来当老师,大不了我们几岁,娇俏时尚,时常给我们讲她们以前上学时的故事。 毛概课也是我所喜欢上的课之一,这完全是因为毛概(毛泽东思想概论)老师的存在。别以为教毛泽东思想的都是食古不化的老学究,毛概老师是先锋派人物,常能对国际形势,社会热点问题提出另辟蹊径、入木三分的观点,他用他特有的冷幽默,使我们在大笑之余,不得不感叹毛泽东思想的博大精深。 有一次毛概老师上课来迟了半个小时,原来交警认为他驾车违规了,他据理力争,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愣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最后交警问他:“你是大学教授吧?” 他说是。 交警说:“我一看就是。还是毛主席说得好,知识越多越反动。你教什么的?” 他淡淡到:“毛泽东思想。” 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老师是个风风火火的小老太太,我们一般叫她概数老师或者概率老师,我们给她起的外号叫“那么”。概率老师有两个口头禅“那么”和“我很坦然”。比如她在训诫学生不要想着考试通不过,托熟人来向她说情时会说:“那么我丑话说在前边,那么你们别到时候,那么托哪位老师,哪位领导,那么来说情,那么我一律不会开后门,那么我很坦然。” “我很坦然”也因此被我们评为年度最流行词汇,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广泛应用。 第二十三章 选修课 进入大二以后,学校给学生们开设了选修课,并且要求每个学生至少报一门。 我把那张选课表看了看,毫不犹豫地选了一门中国古代文学,讲师是赖介严教授。 每所大学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几个教授、讲师是受到学生追捧的,这类老师的课堂往往会人多为患,而且反响热烈,与其他老师课堂的冷冷清清,昏昏欲睡形成鲜明对比。我他们学校也不例外,赖介严教授就是这类“明星”老师之一。赖教授以幽默风趣,嘻笑怒骂的讲课方式、独到的眼光和犀利的词锋而闻名全校。 这类讲课讲得好的老师,选他们课的学生是非常多的,名额有限,一位老师不可能带半个年级学生的课,因此报名晚了就只能等下学期了。不过有很多学生却不管这些,即使没有报上名也照样去听课,真可谓精神可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铁杆粉丝”。 赖老烟瘾很重,即使上着课也忍不住要抽上几口。看着他吧嗒吧嗒嘬上几大口烟之后,那种写在脸上的满足,常给人一种很过瘾的感觉。赖老经常把他要戒烟的事挂在嘴边,学生们都管他叫“赖戒烟”,因此他的粉丝又叫“烟丝”。 上赖老的课是要占座的,从当年那首《大学自习曲》的流行程度,就可以看到占座现象在中国的大学里的普遍程度。选修课是从晚上七点开始的,我们往往是下午四五点,上课的阶梯教室一空出来就进去占座位。 赖老的课一周上两次,这天晚上正好又有赖老的课。 我这几天正在看黄大师的《寻秦记》,这会儿正看到第二十一卷第三章“四面楚歌”,项少龙正被中原各国围追堵截,深陷重围,九死一生。我实在割舍不下,就从包里把小说拿了出来,埋头苦读。 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刻苦钻研精神引起了赖老的注意。赖老决定给执迷不悟的我提个醒,刚好他正说到“仓廪实而知礼节”这一句,便指着我说:“第七排中间的那位同学,请你谈一下对这句话的看法。” 徜徉在艺术殿堂的我兀自不觉,俞洋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幸灾乐祸地说:“老师问你话呢。” 我不知所以地站了起来:“老师,您问我?” “对,就是你。” 我斜眼一看,俞洋正挤眉弄眼地,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老师您刚才问的什么,我没听清,”我故做镇静地问,“您能再说一遍吗?” 大教室里一片哄笑声,尤其是俞洋,笑得最高兴,从他身上我明白了一句话: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赖老平静地说:“我说请你谈谈对‘仓廪实而知礼节’这句话的看法。” “哦。”我沉吟了一下说,“这要看从哪个方向来评判了。” “喔,”赖老好奇地问,“怎么分方向呢?” 我不紧不慢道:“分横向和纵向。” “横向怎么说?” “横向就是拿同一历史时期来说,这样看的话,这句话就站不住。远的不说,就说咱们现代,前一阵子媒体常有关于中国人出国旅游不讲礼貌公德的报道和评论,飞机上开着手机,随地吐痰等等。这些人穷吗?不是,恰恰是中国比较富裕的人群,恰恰是中国的仓廪开始实起来的过程中,先富起来的人中的一部分。” 赖老不置可否,继续问到:“那纵向又怎么样呢?” “纵向是从人类的发展历史来看。我们知道人是从猿进化而来的,也就是说人本来只是单纯的动物,而动物的行为只遵从自然的法则和它们的本性,是没有所谓礼节的。即使是原始人,在漫长的原始社会里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礼节。直到原始社会末期,社会生产力得到长足提高,生活资料有了一定节余,使得一部分人得以从劳动生产中解放出来,而专职或兼职研究总结精神文化,才逐步建立起人类社会的礼节体系。也就是说从这个纵向的角度来看,物质文明又确实是精神文明的基础。” 我说完之后,身后忽然响起掌声,进而掌声蔓延了整个教室。赖老也点了点头对我的见解表示了肯定。 赖老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俞洋:“旁边这位同学,刚才就你笑得最大声。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教室里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俞洋一下傻眼了:“老师,没有的事,我是看大家都笑了,忍不住跟着笑的。”再看看赖老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能慢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我想问你‘仓廪实而知礼节’的下一句是什么?你又是如何理解的?”赖老还是平静地问。 俞洋不知道答案,对我频使眼色。 我提笔在纸上“唰唰唰”写了几个字,推到俞洋跟前。俞洋看了看念到:“是‘温饱足而思淫逸’。” 阶梯大教室里静默了两秒钟,突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我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趴在桌面上,直拍桌子。 赖老没敢让俞洋把第二个问题回答完毕,就说:“好了,你坐下吧,应该是‘衣食足而知荣辱’,记好了。”这已经够乱的了,要是让俞洋说完了,还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呢,再下去这课就不用上了。 俞洋才知道被涮了,气得想吐血,差点没当场跟我拼命。最后我好话说尽,表示下了课请吃夜宵,并保证以后有什么露脸的事必须先想着他,才算是把他哄住。 第二十四章 耍流氓 经过一个学年的观察,老教认定我们寝室属于典型的脏、乱、差寝室。我们寝室曾经有过连续八周被评为最差宿舍空前绝后的壮举,1、4、5、8这几个数字经常按照5418的顺序挂在公寓的公告栏上。 说我们寝室“脏”,那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们寝室哥几个虽然懒点,但都是挺爱干净的人,有一件事可以作证,公寓给每个寝室都只配了一只废纸篓,而我们自掏腰包,又买了五只,人手一只。 至于“乱”这一点,我们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一向都是勇于承认的。你想,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搁着六个废纸篓能不乱吗。 我们每人都有一大打衣架,衣服晾干之后从不叠起来收好,而是直接挂在床边。一来防皱,二来方便。衣服总是要展开来穿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叠起来呢? 为此,我们寝室不可避免的看起来有点象成衣批发市场,或者杂货铺。 而说起“差”,完全是由于种种的误会造成的。 比如有一次,俞洋从网吧包夜回来,把早上的课翘了,在寝室里补觉。刚好这天学生会的人突击检查宿舍,一是检查卫生,二是查滞留宿舍的人。两男两女四位学生会干事就在公寓里挨门挨户地查看。 俞洋有裸睡的习惯,睡觉通常都是光着屁股的。这也是为什么几年下来他的床单被罩上黄一块、白一块的原因。 俞洋翻了个身,脸向着墙,被子一卷,把半个腚露了出来。 学生会的人一看门没锁,就知道八成有人呆在宿舍里,没去上课,推门而入。其中一个女生首先看到了一团白花花的事物,当她看清这是一个人的屁股的时候,“啊!”尖叫了一声捂着脸就往外跑。俞洋浑然不觉,兀自睡着他的大头觉。 “怎么了?”,“咋回事啊?”另外三人关切地问。 那个女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俞洋床铺所在的方向。 那两个男生进去一看也瞧见了俞洋的娇臀,十分气愤,敲着床架把俞洋叫醒:“起来,快起来!” 俞洋被惊醒了,翻身坐了起来,头昏脑胀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眯着眼看见床下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一脸愤怒地盯着他,不明所以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学生会的,检查宿舍!”一个男生说。 “哦。”俞洋应了一声,“没事,你们查你们的,不用通知我,一会儿出去的时候麻烦把门带上。”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特激动,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嚷嚷着要给那个“受欺负”的女生讨回公道:“你必须道歉!”俞洋纳闷到:“我干什么了,我要道歉?” “你耍流氓,你猥亵!”眼镜指着那女生喊,“你必须向那位女同学道歉!” “你他妈有病是怎么着!”俞洋由于经常熬夜,导致内分泌失调,虚火上升,破口骂到,“我他妈怎么耍流氓了?” “你,你把你的屁股露出来对着人!” 俞洋终于明白了八九分,顿时气不打一处出:“你他妈发什么神经?这是我宿舍,我的床,老子喜欢光屁股睡关你屁事!你查你的房,查完了赶紧滚!”说完倒头继续睡他的大觉。 眼镜被气得脸都青了:“你,你……你等着!” 结果当天老教就找了俞洋去“喝茶”。等俞洋郁闷不平地回到宿舍时,哥几个都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哟,咱俞少回来啦。听说老教请你去喝茶了,咋回事呀?” “旷课睡觉呗。”俞洋避重就轻。 “不对吧,我们怎么听说是你调戏妇女来着。”顾绅添油加醋。 俞洋一听又来气了:“学生会那几个傻逼,老子在自己的床上睡觉,爱怎么睡怎么睡,跟他有没有一毛钱关系?我操,我不说他占我便宜,他还说我耍流氓。” 俞洋那副冤屈样儿,把哥几个都逗乐了。 此后关于此事的说法出现了很多版本,除了说俞洋调戏妇女的外,还有说俞洋有露阴癖的。 第二十五章 游行 这一年发生一起令我难忘的事件——西北大学日本留学生辱华事件。 据说在10月29日晚西北大学外语学院第三届外语文化节闭幕晚会上一个日本外教和三个日本留学生表演了下流节目侮辱中国人。 29号夜里,这件事在网上就传开了。西北大的学生在网上发布了关于此事的信息。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象瘟疫一般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到得第二天,各大论坛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关于此事的叙述也出现了多个版本,其中最常见,也是影响最恶劣的说法就是:“3个日本留学生及1名日籍教师上身戴一胸罩,腰间系一假生殖器,身上挂一牌子,上书「看,这就是中国人!」”。 这就是互联网的好处,我们即使呆在边远山区也一样能很快的知道消息。 30号那天,听说西北大的学生上街游行了,而且西安其他高校的学生也纷纷加入。 想当年五四运动的先驱们就是用罢课游行的形式来革命救国的。作为具有爱国心和责任感的二十一世纪大学生,我们应该继承先烈的遗志和光荣传统,于是我们义无反顾地决定明天也罢课游行抗议示威。 躺在床上侃大山似乎是学生们睡前的保留节目,一般用来议论国家大事或者交流荤段子。这天小日本当仁不让地成了我们讨伐的对象。 此次事件,再加上此前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一再参拜靖国神社;日本右翼分子声称钓鱼岛是日本领土;日本教科书篡改历史问题;齐齐哈尔日军遗留化武伤人事件以及日本人珠海集体嫖娼事件等等,种种挑衅行为,小日本对于这种无聊举动的执着使我们感到极为恼火。 鲁思-本尼迪克特有一本著作叫做《菊与刀》。书中说:“日本文化有双重性,就像菊与刀。菊是日本皇家徽志,刀是武家文化的象征。日本人爱美而又黩武,尚礼而又好斗,喜新而又顽固,服从而又不驯,忠贞而易于叛变,勇敢而又懦弱,求新而又保守。” 也许正是民族的文化使得日本人在这些事上反反复复,遮遮掩掩,远没有人家同是法西斯的德国来得爽快。 俞洋咬牙切齿地说他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问他打算怎么干。 他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他虽然可以参拜人民英雄纪念碑,但本来就天天有人拜,打击不了小日本;他也可以声称钓鱼岛是中国的领土,但他一个无名之辈,就算说破了大天也没人会理他;想篡改教科书吧,又没有那个权力;想拿化武伤人又不太现实……综上所述,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去日本嫖娼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们就赶在学校戒严之前出了校门(为防止学生把事情闹大,学校又封校了)。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出现在了西安的大街上,混进了游行队伍之中。 俞洋拿出了他自己动手做的倾注着他辛勤汗水的那幅标语:“中国人民站起来!日本流氓滚出去!” 忽然俞洋发现别人写的标语都是诸如“日本猪都他妈滚出去!”、“日本猪猡不要脸!”、“砸烂日本猪的狗头!”(我一直纳闷猪哪来的狗头?)之类的,俞洋觉得自己写的太文明,不够气势,于是跑到路边,掏出标记笔在背面又重写了一句。 俞洋回到队伍中,将标语展开,昂首阔步,一时间惹得旁人侧目,我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小日本,我操你大爷!” 游行队伍一路高喊着口号,见到日本电器店、料理店就要其关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队伍中有些人手持各式dv、dc在拍摄游行实况,其中不乏sony、canon、jvc等日货。 后来来到西北大校门外,西北大墙上贴满了大字报,有的暴力倾向比较严重,有的则富于诗意。墙上贴着一首诗,是这么写的: 日暮苍山兰舟小 本无落霞缀清泉 去年叶落缘分定 死水微漾人却亡 每句的首字和末字都用红笔圈了出来,我不禁感叹于人民群众无穷的创造力。 人群开始冲击校门,声称要攻入西大,解放受镇压的西大学生。形势极为混乱,有些人到处搞破坏,把路灯、门牌什么的都砸烂了,还往里面扔酒瓶子、砖块什么的,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当年红卫兵的身影。还有些人一面高呼着“打倒日本人!解放西北大!”,一面从容不迫地将ip电话等公共设施往自己家里搬。 俞洋抄起一块瓦片就想往里扔——对于“重在参与”这句口号俞洋向来是身体力行的。我及时拽住了俞洋,避免他在违法道路上越行越远,也避免我们纯洁的爱国情操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经过这事,我算明白了,这种所谓游行示威活动主要是起哄架秧子的成分居多。纯粹是鬼打鬼,日本人没伤着,倒先给自己造成了损失,一句话:劳民伤财。小日本该偷着乐了,都不用打仗,三天两头给你弄点事你就折腾得够呛。 我们辅导员姓焦,名愈嘉,因为特爱训人,所以学生们管他叫教育家,我们叫他老教。 敏感时期,一日未归,这事早被老教发现了,逼问我们去哪里了。我们本来想编个谎,一想算了,老实交代了吧,起码还能落个爱国心切、精神可嘉。于是我们对老教说:“辅导员,实话跟您说我们去参加游行了,但您不用表扬我们,因为这次我们完全是出于自愿的,这点思想觉悟我们还是有的。”…… 学校最终决定只给予口头批评警告,不予记过处分,但事后对这次事件进行全校性总结教育的时候,哥几个还是被树了典型,当了反面教材。 第二十六章 被涮 俞洋是一个特别爱美的雄性。 为什么这么说? 自然界中的动物通常都是雄性长得比较花枝招展,以此来吸引异性。人类恰恰相反,都是女性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俞洋是较为特殊的一个,在这方面他身上较多的表现为动物性。 而与对外表的精心收拾相反的是,俞洋对生活环境的要求则低的多,远低于寝室平均水平,最多也就达到温饱线。他的床铺、书桌、衣柜乱得跟鸡窝一样,极少收拾,确切的说应该是只有搬宿舍的时候才会收拾一次。 可是这天星期天,他却在我们起床之前,早早起来把宿舍打扫干净,然后还问我们要不要烧开水。我们说要,吴子俊特别嘱咐:“我那壶要烧久一点,烧开点。” 顾绅搔着头皮,困难地思考着,说:“不对呀,今天是星期天吧,应该没人扫地啊?这碎崽儿别是在憋着什么坏吧?” 于是我们让俞洋把手里的活先放放,先说清楚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哥几个的事。 俞洋一脸无辜的说:“没有啊,真的没有,你们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果没干对不起我们的事,那么就是有事相求。俞洋说没钱吃饭了,想向我们借钱。 我说这他妈才几号,你就没钱花了? 顾绅说:“咱给忘了,俞洋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我们这才想起来俞洋的妞是一能花钱的主儿。为了俞洋的终身幸福,我们给俞洋凑了几百块钱。俞洋说他问他哥要了点钱,等汇款一到就给我们还钱。我们问他下个月怎么办呢,他说下个月再说吧。 其实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下个月的时候俞洋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俞洋和丹好了不到半个学期,丹的前男友又回来找丹,想重修旧好。丹同意了。 丹委婉地向俞洋宣布此事的那天,俞洋没去上课,一个人躺在床上抽闷烟。我傍晚回寝室的时候,看见他还躺在床上。他把烟都抽完了,让我给他根烟。 我说:“一天没吃饭了吧,别闷着了,下来吧,一块去吃饭。” 俞洋说他想喝酒。 我们在重庆川菜馆里点了几个菜,要了瓶新疆贡。 俞洋一口干了小杯酒,摇着头叹到:“没想到我也有被涮的一天。” 我安慰他说都是那个男的不要脸,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俞洋伤感地说:“算了,她本来就没和那男的彻底断绝关系,说不定本就等着那男的回来呢。而且她也没承认我跟她的关系,我们连分手都说不上。”晚上,我们喝得醉醺醺地,搭着肩膀,喊着歌儿回学校。我估计我们走路都是斜着走的,因为校门口那段路只有百十米长,却有五十米宽,我们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是在路的左边,而进校门的时候却出现在了右边。 门卫把我们拦住了,让我们出示证件。我们既没戴校徽,也没戴出入证,摸遍了全身,只翻出一张食堂的饭卡。 没想到,门卫居然也认得此物,他说:“饭卡也行,先压这儿,明天拿证件来取回。”说着把我的饭卡叠到那一沓被扣押的学生饭卡上面。 我走出几步后,又回头对门卫说:“你明天几点去食堂吃饭?我在那儿等你得了,那儿近点儿,你用完直接还我。” 第二十七章 扶贫 不知听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再好的学校也会有差学生,再差的学校也会有好学生。 我们学校走出过设计师、经理、教师、工程师、编辑……也走出过骗子、传销人员、性工作者、赌徒、吸毒者……可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听说有一位企业家要来学校,给学校提供赞助,并对一些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进行资助。据说这位企业家就是从我们学校走出来的。 那位企业家校友说想参观参观学生宿舍,尝尝食堂的伙食,以此来追忆当年上学时的峥嵘岁月。 对于这个小小的要求,学校当然是欣然答应了,但却因此毫无道理地要求全校学生恢复军训时的标准,将宿舍打扫整洁,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 学校这种做法其实是弄巧成拙,纯属自作多情。就比如一位当年参加过红军的老革命,想忆苦思甜,吃一吃青稞面,可你为了讨好,非要把青稞面做成精致的意大利面条。 其实那位企业家校友心里是想重温一下原汁原味的大学生活,很可能他上学时从来就不叠被子,东西从来都不摆放整齐。 为了使校友能感受到最本色的大学宿舍的气息,我们寝室的哥几个一致决定冒着被批评处分的危险,也决不叠被子。 资助仪式是在学校礼堂里举行的。 当天来了两家媒体,一家是当地电视台,专以报道哪位领导的姐夫的小舅子又有外遇啦,那位名人的大姨妈的表侄子的太太又红杏出墙啦等小道消息,以及东村三姑的鸡被偷了一只啦,西街六婆的假牙又掉水沟里啦等鸡毛蒜皮的琐事而出名。另一家是用五六个版面来张贴牛皮癣、尖锐湿疣、补肾壮阳、无痛人流等等广告,五毛钱一份,十几个版面,以便宜实惠著称的西安某知名小报。 在主持人热情洋溢的讲话后,受资助的学生忐忑不安地站在台上,那位企业家在校领导的陪同下为贫困学生一一颁发了助学金。而且不管受助学生是否愿意,就一个个拉着合影,镁光灯频闪着。照片上留下了受助学生自卑惶惶不知所措的表情,和旁边企业家与校领导助人行善后享受成功喜悦的笑脸,以及上方“xxx公司董事长xxx先生资助我校贫困生仪式”的大红横幅。 记者们采访了一个受助男生,这是一个怯生生的农村孩子。记者们将话筒、采访机伸到他跟前,然后开始发问。 “同学你是从农村里来的吗?” “是。”男生看着正对着他的摄像机镜头,怯怯地回答。 “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男生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 “你想你爸妈吗?”记者们显然对这种效果不满意。 “想。” “你有了这笔钱,又可以继续学业了,你激动吗。” “激动。” “你想哭吗?” “嗯。”男生眼睛里有了泪光。 “你有什么心里话想说吗。” “……我好想不需要别人资助。”男生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了这么一句。 知道有贵宾要来食堂吃饭,食堂今天做的菜里多放了一些肉片。我去打饭的时候对长得象土豆样的卖土豆烧牛肉的经常克扣我们的食堂大娘说:“哇!这么多肉啊,多少钱一份?” 土豆说:“跟原来一样,三块钱一份。” 我诚恳地说:“那你给我打一块五的卡吧,我要半份。” 土豆知道我是故意的,气得脸都红了,变成了红薯。 红薯没好气地说:“没有半份的。” 我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那要不你帮我把肉挑出来一些,我吃不了这么多,多了会腻。” 红薯又变成了西红柿。 西红柿气极败坏地说:“你到底要不要?” “哦,那算了,我还是去喝稀饭吧。”我施施然走了,留下愣在当场的西红柿和一片哄笑声。 第二十八章 校园歌手 学校在某知名卫生巾品牌的赞助下,举办了一次校园青年歌手大赛。 俞洋也报名参赛了,而且奇迹般的进入了复赛。 复赛是在大礼堂里进行的,入场券有限,必须先满足领导、老师和学生会的需求。负责布置会场的一位学生会部长是熟人,我们从他那里弄来几张票,去给俞洋加油。 入场前俞洋问我们:“你们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想了一下,拍拍他肩膀说:“放心唱吧,没事,哥几个不会笑话你的。” 俞洋听后解除了后顾之忧,大受鼓舞。 在俞洋登台的时候,我们纷纷亮出准备好的家伙——一幅印着俞洋靓照的巨幅海报,一块写着俞洋大名的牌子,还有荧光棒。高喊着:“俞洋,俞洋,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引得全场观众引颈观望。 唱得最好的是一个唱陕北民歌的女生,唱的是《走西口》,起码算得上半职业水平。只记得她唱得特感人,特凄凉,我看见有些人偷偷抹开眼泪。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弹钢琴的女孩,她自弹自唱,将周蕙的《约定》演绎得十分到位,钢琴弹得也不错。那个女孩叫蒋晴晴。 而一个唱《一起走过的日子》的男生却博得了顾绅的好感。我在忍受着他那口别扭的粤语所带来的折磨的同时,不得不佩服其敢于表现自我的勇气。他唱得极为投入,极为深情,极为撕心裂肺,而这正是顾绅最欣赏的风格,他的演唱在某种意义上满足了顾绅自己登台的愿望。 顾绅说如果他是评委,他会评此男生为第二名。我问他为什么是第二。他说第一不是留给俞洋了吗。 结果出来了,正如顾绅所说,那男生排在俞洋后面一位,只不过名次是第十五。唱民歌的女生毫无争议地夺得了桂冠,而蒋晴晴获得了亚军。 顺便说一句,当晚参赛的一共有15名选手。 第二十九章 几张纸 有人曾说人这一辈子就为了几张纸,在学校的时候,为了四级证、毕业证、学位证……是几张纸,进入社会,为了钞票、房产证……还是几张纸。 进入大二以后可以报名参加四级考试了。 我只买了本历年四级真题,相比有的同学又是真题,又是模拟题,还有速记手册,作文宝典……显得颇为寒碜。即使这样,我每星期只做一套题的计划也没能完成,直到考试前夕,我也没能完成哪怕一套题。 临近四六级考试那段时间,全城想在本次考试中捞一笔的不法分子,在销声匿迹了半年之后,如同某人看过frjj后冒起的鸡皮疙瘩一般,一时之间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上窜下跳,四处活动。公寓楼道里、厕所的门背上……到处都贴着各种关于四六级考试的广告。据我所知作弊手法也多种多样,有提供答案的,有卖无线耳机的,有枪手代考的,不一而足,任君选购。这一来,有心作弊的学生也闻风而动,四处打听,斟酌比较。 我们那栋楼里有一狂生,曾发话:“作弊?费这事干嘛,直接买张证书不就行了。” 后来此人真的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一本假四级证,装订精美,以假乱真。相比之下真证书无论从纸张到做工均逊色一筹。他说此证书不能称为假证书,而应该叫仿真证书。同学中有凭实力考过的人,看了他的仿真证书后,无不堵心——四级报名费还要十七块呢。 开考前一天,顾绅向我借手机,说要用来接收答案。 我说:“你自己不是有手机吗?” 他说他的手机太贵,要是被没收了不划算。 考试那天,顾绅一大清早就起来守在电脑跟前。 我问他干嘛呢? 他说在网上找找,看看有没有泄漏题目、答案什么的。 我说:“你不是买答案了吗?” 他说只有选择题,改错、作文还没着落呢。 我说:“你他妈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肯放过啊。” 他嘿嘿一笑,说:“咱这是有备无患,不打没准备的仗。” 我说:“就算题目泄漏了,可哪个傻b会发网上,免费给你看?说不定还给自己惹麻烦呀?” 他说:“有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咱就忙这一回。” 结果顾绅还真在考试前看到网上有人发了本次四级的作文题,还附带两篇范文,只是不知真假。顾绅迅速将其抄在纸条上,揣在口袋里,并在走出考场后,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临了,还撂了句:“妈的,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俞洋从他的窝里翻出了刚入学时学校发的那台收音机,突然发现还没有电池。他把我剃须刀里的电池抠了出来,装进他的收音机里,打开旋钮试了试,不响。 俞洋惊讶地说:“怎么可能呢,我上次试的时候还能响的。” 我问他上次什么时候试的。 他一脸无辜地说就刚发下来那会儿。 我说:“操,那都他妈什么年代的事了,这会儿早他妈生锈了。” 俞洋不甘心,拿着收音机在桌子上敲了敲,嘿,响了!俞洋惊喜的发现收音机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于是俞洋发现自己还有修电器的天赋。 试考结束了,可是成绩得等到下学期才知道。这有点象寝室里有人一时没管住自己,不小心排泄了一些污浊的气体,完事之后,还得隔上一会儿别人才会闻到臭味。 如同犯罪嫌疑人等待宣判一般,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四级成绩出来。 回家过年的时候,妈问我四级考得咋样。我说这次没考好,八成是过不了了。我向妈保证下次一定考过。 成绩出来了,顾绅以八十多分的高分,昂首挺胸地迈过了四级。我在亿唐上查了自己成绩,61分。我对这个分数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它既使我得以通过了四级,又不象60分,会让人误以为我是混的。但这也使得我成了言而无信之徒,因为我对我妈下学期通过四级的承诺无法兑现了。 这次我们班过了四级的一共有八人,四个女生,四个男生,如果4:1的男女生比例忽略不计,那么本次考试男女生平分秋色。不过我一点也不为男生的前景担忧,因为七个女生中已经通过了四个,那么下一次,她们最多只能通过三个,因此男生很可能将在下一次的通过人数上超过女生。 我很庆幸自己这么快就拿到了大学里必须拿到的几张纸中的一张,因为在之后的两年半里,我见过太多人为了这张纸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魂牵梦萦,寝食难安,有的直到毕业也没能拿到这张纸,以至另外几张纸也没能及时拿上。 第三十章 作弊 一切就像是重复去年一样,同样的生活,同样的上课,同样的在最后一个月,甚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不顾佛是否有脚气,临时抱一抱佛脚,在考前最后一个星期里废寝忘食,加点熬夜看书备考。 关于通宵自习室我仅仅是听说过,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见到过。晚上只能在宿舍里看书,而寝室夜里是停电的,所以我们只能到楼道里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看书,考试期间的每个晚上,每盏路灯下都聚集着三五个学生在埋头看书。为了能亮点儿,我站到了板凳上,这样我可以更接近光明。想起了古人凿壁偷光的故事,如果这墙是我的我一定会把它凿开,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书。 吴子俊对我说:“你少抽点烟。” “怎么?呛着你了?” “不是,是烟太大把灯光都遮住了。” 我说怎么光线这么暗呢。 每到考试,像红军和凌进捷,平时学习好的,考试前就不必费多大劲。而像俞洋和顾绅这样压根就没有想过靠自己所学考试的,也不会太辛苦,需要他们费脑筋的只是如何作弊而已。最累的就是我和吴子俊这样的学生。如果把红军和凌进捷比作良家妇女,而把俞洋和顾绅比作小姐的话,那么我和吴子俊的尴尬地位就好比只陪玩不陪睡的坐台小姐,想卖又放不下那块贞节牌坊,想从良又回不了头。 与去年不同的是多了象热力学这样的课程,我既想不明白学这门课的意义所在,也无法强迫自己去接受它。 热力学的课本我只在第一堂课上翻过几页,之后再没碰过,所以这本书到现在还是跟刚发下来的时候一样旧。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书刚发下来的时候很旧。并不是被用过的旧,而是年代久远的旧,虽然是新书,但是已经旧了。这就好比老姑娘,虽然还是姑娘,但是已经老了。我翻开书本那古朴且有些褪色的封面,翻开粗糙而泛黄的纸张,找到了该书的出版日期:1987年6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再看定价:5。7元。 我由此猜想学校给我们开设这门课的原因:学校在十几年前,为能源或者动力或者其他专业的学生进了一批热力学的课本,由于种种原因这批课本留存了一部分,被遗忘在了仓库某个阴暗的角落。十几年后的一天,看守仓库的老师在下老鼠药的时候的偶然发现,使这批书得以重见天日。学校得知此事之后犯难了,如何处置呢?当废纸卖了太亏。现在学这门课的专业的学生又都订有新教材了,不能发给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别的专业也开设这一门课,这样这批书就可以名正言顺毫不贬值的换回钞票。这个道理就跟医院里积压有过期的旧药一样,医生大笔一挥,药方子一开,这笔帐就转嫁到了倒霉的病人头上。只不过不同的是乱吃药会把人吃出毛病来,而乱学课程最多只会让人脑子糊涂一点而已。 我带着疑问去请教任课老师我们专业为什么要开设这门课。 老师说这是为了拓宽我们的知识面,使我们的知识结构更加合理,然后给了我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总结:多学一点总没有坏处吧。 老师的回答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我不得要领,只好再问为什么我们要用这么老的教材。 老师说很多自然科学已经发展得很完善了,几十年来都没有什么重大变革,知识都是那些,新老教材差别不大。 听着这话我觉着特别耳熟,似乎跟上世纪初那谁说的差不多,原话不记得了,大概是说:物理学大厦的框架已经搭建得很完善了,以后的工作就只是添砖加瓦,修修补补而已了。 就像无论人们如何用“太阳从西边出来”来赌誓,而太阳仍然要从东边出来一样,无论我如何害怕、逃避、祈祷,期末考试依然如期而至。 没办法,该来的总会来。我自问做不到为了办缓考而打断自己的腿,而即使我有自残的勇气,我也不能保证在假期里能将这门课拿下。 土匪给我发了条短信,上联:考试不作弊,来年当学弟;下联:宁可没人格,不能不及格;横批:死了都要过!。 以前我很少作弊,或者说从来没有如此依赖作弊,并不是因为我清高,而是没有必要。可现在为了及格,我只能这么做。 考热力学这天,我早早到考场占了两个座,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凌进捷。 考试开始了,我们考场竟然安排了三个监考老师。分a、b卷发完卷之后,一个老师就端坐在讲台上,另一个则坐到了最好一排,剩下的一个就在教室里来回巡视。 据说某些群居性野兽捕猎时,就常用这个法子,先安排几只在猎物逃亡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而另外几只则大张旗鼓地追赶,将猎物往埋伏点驱赶,然后一举拿下,往往成功率极高。 我一看这阵势就不由暗自叫苦。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老师的防线丝毫也没能看出破绽。为了避免监考老师起疑心,我拿着跟自动铅笔装模作样地胡乱划着。 只剩半个小时了,这科怕是要挂了,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可就在这时一道曙光闪现,一位老师上厕所去了,马奇诺防线出现了一丝破绽,学生们顿时骚动了起来。凌进捷趁乱将答案塞到了我手上。我就象抓到了救命稻草,欣喜程度不啻于劫后逢生。 那一刻感觉自己堕落了。 就在我奋笔疾书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掌从后面按在了我肩膀上,我在一瞬间意识到出事了,肯定是被在走廊里巡阅的教务处主任逮到了。 我恳求:“给我个机会吧。” 教务处主任冷冷地说:“对不起,我是监考。” 我闭上眼睛,心中长叹:“罢了罢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突然有人蹬了一脚我的床,我猛地坐了起来,发现是三更半夜。 凌进捷问我:“作恶梦了吧?你说梦话了,把我们都吵醒了。” 我问他:“我说什么了?” 凌进捷说:“你说‘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 这次考试,在凌进捷地协助下,我再次涉险过关。 凌进捷和我一样上课的时候也常不听课,都是自己看书,只有当老师讲到一些他认为值得听的东西的时候才会听。但是他的学习成绩却比我好得多,每次他都能以全班第二的成绩拿到二等奖学金(成绩第一的宝座长期被班里的一名女生霸占着)。 很多人抄作业极讲职业道德,严格尊重原著,一字不差,照本全抄。这类人干的完全是体力活,只是纯粹地通过眼睛和手将别人作业本上的东西复制到自己的作业本上,根本没经过脑子。 我也经常抄作业,但我的敬业精神稍微差点。在抄作业的时候,我会运用一些常识和基本知识将原作者作业中犯的低级错误纠正过来,最起码我不会将潦草的积分号抄成s。 凌进捷也经常抄作业。如果说我还算有点职业道德,那凌进捷可以说是职业流氓。别人的作业抄到他的作业本上之后,往往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一般是不抄他的作业的,因为抄别人的作业我可以在改正了其中的一部分错误之后,获得一定的成就感。可如果抄他的作业,为了避免老师看出我抄袭,我往往只能把对的改成错的,此种做法会让我感到无比沮丧。 凌进捷考试也作弊,不是给自己作,是帮我作,而且作风极其大胆豪放。记得有门课考试题量特别大,我把会做的做完之后,算了算远没达到及格,只好等凌进捷了。凌进捷做完之后,一看时间不多了,一把夺过我的卷子,直接就往上写。把我都吓了一跳,当时直想求他把卷子给回我。 如果不是凌进捷,我四年下来得多挂好几门课。 第三十一章 晴子 印象中学校卫生室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间房子,还有一位大夫,一位护士。平日里没有病人的时候,大夫坐在诊室里喝着茶,看着报纸,而护士则打着毛线,两人闲扯着家长里短。 印象中学校卫生室就那么几味药,拉肚子的给你开氟派酸,感冒的让你吃维c银翘,发烧的给你打柴胡,发炎的给你吊两瓶青霉素。 印象中学校卫生室总是带有性别歧视——打针的时候,女生总是能享受里间的待遇,还要挂上门帘,而男生却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我觉得这十分不公,凭什么认定男生就会偷看女生,而女生则不会占男生的便宜。 有一次,去打针,我强烈要求护士阿姨带我到里间。 护士阿姨说:“你一大小伙子害什么臊嘛。” 我据理力争:“为什么小伙子就不能害臊?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没有那不成了禽兽了吗?” 阿姨说不过我,只好把我带进里间。 如果不是怕她把针扎偏了,我还会要求她闭着眼睛给我打针。当时我心里涌出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下辈子一定要当一名男护士,专门为我们男同胞打针,维护男性的合法权益,当然如果女同志需要服务的话,也可酌情予以考虑。 开学一来,我就生病了,还发烧,校医给我开了三天的青霉素吊瓶,一想到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上课,我就高兴不已。 打吊瓶的第二天,病已经好多了,在早餐过后,我心情愉快的斜躺在卫生室的病床上,听着mp3,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任凭冰凉的药水通过针头注入我的身体。 听烦了mp3里的歌,我改听广播了,西安交通音乐台向来是我的第一选择。主持人会在播放歌曲的闲暇之余播报一下西安的路况,这样我就可以在几十公里外随时了解到西安的交通情况。要是能抽根烟就好了,可惜这里是病房,于是我闭上眼睛,用这段时间来做一般在厕所里才做的事情——思考人生。 这时病房进来了一个女孩,怀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女孩将药瓶搁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在一张空病床上坐下,翻开一本书低头看着。 我望了一下,她那堆药瓶子,大的应该是浓度0。9%的氯化钠溶液,也就是叫生理盐水那玩意儿,小的八成是青霉素药粉。我又闭上了眼睛,继续思考我的人生。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睁开眼睛,发现那女孩还是静静地坐着,没看见她手背上连着一根透明的管子,更没有看见管子另一头的玻璃瓶子。 “嘿。”我叫了她一声。她扭头看了一下,问:“你是叫我吗?” 她发现病房里就我们两人,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是不是没把药拿去给那个打针的护士?” “没。” “怪不得这么半天都没给你打上,你得把药和单子给那护士,她才知道的。” “哦,是这样啊。”女孩恍然大悟,抱着那堆瓶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护士跟在她后面,手里拿着配好的药水。护士让女孩躺好,然后给她扎上针。 女孩想起来还没有对我是提醒表示感谢,于是冲我盈盈一笑:“谢谢你。” 我礼貌地表示不用客气,忽然,我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我问:“你是叫蒋晴晴吧?” 女孩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上学期歌手大赛上我看了你的表演。” “哦。”蒋晴晴讶异的表情这才恢复过来。她又问我叫什么。 一般男生问女生芳名的时候,往往会遇到闪烁其词,虚虚实实,也就是所谓的矜持,用一句诗来说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而女生问男生则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既然是这样我只好按规矩办事老老实实地说我叫唐宣。 蒋晴晴轻蹙眉头,念叨着:“唐宣,唐宣,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心中一喜,毕竟有美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露脸的事,能让眼前这个女孩知道我的名字。 突然蒋晴晴高兴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上次西北大学游行的事,我们辅导员给我们开会的时候点了你们几个的名字。” 妈的,我当是什么露脸的事,合着是被全校通报批评啊。我尴尬地说:“真不好意思,那都以前干的糊涂事,让你见笑了。” 她看出了我的难堪,带着歉意说:“呀,对不起,我怎么提起这事了。其实我挺佩服你们的,敢作敢为。” 我说没事,然后问她是哪儿的人。 她说她是天津人,不过是在北京长大的。 我说听口音就象。 她说:“我同学一听说我是北京来的都要问我干嘛不在北京上学跑这儿来,你是第一个例外的。” 我说:“是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美国的学校这么好,还不是有美国人千里迢迢到中国来上学。” 我又说:“北京的小孩都挺不容易的吧,听说放假还得学这学那的。” 她点点头说:“嗯,我在家的时候课余时间还要学弹琴、学外语、学跳舞,烦得很。” 我在深表同情之余,也不忘安慰她说,京城重地竞争这么激烈,多才多艺点总没坏处,起码能体现出首都人民的良好素质嘛。 …… 说着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药瓶空了,我让护士阿姨把针拔了,然后向蒋晴晴道别。 她问我明天还用来吗,我说用。然后我们约了个时间,明天一块来打吊瓶。 第二天,我们按约好的时间出现在了卫生室的病房里。 昨天匆忙之间聊得不多,今天时间比较充裕,我们可以多聊点。 我知道了蒋晴晴是社科系法学专业的学生,刚念大一。当然她也知道了我的情况。 我问她怎么生病了她男朋友也不来看她,是不是男朋友在北京呢。她说她没有男朋友。我说不可能吧,这么漂亮一小姑娘,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她说没有就是没有。这样的女孩在咱们学校居然没人追?这让我很感意外,看来尽管僧多粥少,偶尔还是会有漏网之鱼的。 分别之前,她问我明天还用来吗,我说不用了。 到了这时候,我似乎应该向她问联系方式了,但是话到嘴边,想想又忍住了,因为我怕,具体怕什么又说不上来。我向她说再见,然后转身要走。 “哎”她把我叫住了。 我扭过头来说:“怎么了?” 她问我:“你电话多少?”看来还是大城市的女孩洒脱。 我告诉了她我的手机号码。 她用手机拨通了我的号码,说:“这是我的,要是关机呢,你就打我们寝室的。”然后又告诉我如果打到寝室的话,就说找晴子,她寝室的姐妹都叫她晴子,以后我也可以叫她晴子。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刚入学那会儿,我为了装点一下寝室空白的墙壁,就买了几幅壁纸贴上,以期能为单调的生活增加点亮色。本来打算买几张三版女郎,但为了避免辅导员找我谈话进行思想教育,只好打消此想法,随便挑了几张灌篮高手的。谁想他们竟然因此认定我是樱木花道的粉丝,而管我叫樱木。身为一个有着强烈民族自豪感的中国人,我实在无法接受一个日本名字强加在我头上,于是我采取消极应对政策,他们叫我樱木的时候我一律不予理睬,久而久之就再没人这么叫了。 我回去之后就常给晴子打电话,当然她也常给我打。 …… 一切顺乎自然,又让我感觉不可思议——我就这么开始和晴子交往了。 我们每天都一块吃饭、上自习、跑步…… 我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多出许多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早睡早起;一日三餐一顿不落;上晚自习;不抽烟(在晴子跟前不抽)……我记得我以前是晚上包夜上网;早上睡懒觉;一天只吃两顿;很少上自习的。再这么下去我都快成三好学生了!这让我感到一丝惶恐不安,即便这是由坏向好发展。从心理学来说,一个人的生活习惯突然发生改变,是会感到不适应的。 第三十二章 说好不恋爱 我和晴子的关系愈加亲密了。 初夏的夜晚,天还不是很热,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撒在大地上。 月黑杀人,风高放火,月黑风高的夜晚利于干杀人放火的勾当。而这样柔情的夜晚则似乎比较适于谈情。 草坪上、花圃里、围墙下,反正凡是蚊虫出没的地方,你都能轻易发现一对对情侣勾肩搭背,上下求索的身影,当然时常还能听到啃嘴时发出的啧啧水声。另外偶尔也能看到两人背靠着背的情景,这使我多次以为他们得了kappa公司的赞助费。 晴子喜欢跑步,她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没事都要到操场跑步。我问她为什么跑步,她说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多锻炼以增强体质。 晴子让我陪她一块跑,我跑了一圈就歇了,坐在场边看晴子跑。我喜欢篮球、足球等多种竞技体育活动,却对跑圈这种单调无聊的运动不感冒。 在操场上跑步的女生大多是想以此来减肥的胖女生,她们从我跟前跑过时,除了能听到“嘿咻,嘿咻”的喘气声之外,还能感觉到地皮微微地颤动。看着她们肥硕的背影,再对比晴子苗条的身材,给我一种感觉:一个顶俩。 晴子终于跑累了,我掸掸灰尘给她弄出一块坐的地方,殷勤地递上毛巾和水杯。 我们坐在操场边看着星空,看着远山,闲聊着,当然不可避免地也谈谈人生理想。 我问晴子毕业了想去哪里,她说比较想去上海,或者回北京也行。 她问我:“你呢?” 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但是我知道不想去哪儿。 她又问:“那你不想去哪儿?” 我说我不想去大城市,不想在人山人海的城市里朝九晚五,忙忙碌碌的生活。哪怕是能当个小白领,有一份体面的薪水。 晴子沉默了,她可能已经感觉到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了。 我继续说:“也就是说,咱们未来的路不一样,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咱们彼此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过路人而已,毕业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说:“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想说既然如此,咱们还不如只做朋友吧,免得分别的时候大家难受?” 晴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勉强地微笑着说:“好,反正我家里人也不同意我现在谈恋爱,那我们就说好不恋爱。” 晴子说着调皮地伸出小指要和我拉钩,我伸出小指头和她拉了钩。 第三十三章 烟 晴子问我是不是有抽烟的嗜好。因为我从来没在她面前抽过烟。 我说没有。 她说:“胡说,我那天还看见你在你们寝室窗口抽来着。” 我说我抽过烟是没错,可我没有嗜好。我抽的不多,想不抽的话可以随时不抽,连戒都不用戒。 她一撇嘴,说:“强词夺理。” 我笑着说这怎么叫强词夺理呢,这应该叫据理力争。抽烟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因为烟瘾而抽烟,这种人才叫有抽烟的嗜好,另一种是因为心情而抽烟。我就属于后者,只有感到孤独、空虚、苦闷的时候我才想抽。我说跟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你什么时候见我抽过烟?我又挤出好多道理,才算是把她哄住。 她扁扁嘴没再说话。 我们寝室里顾绅和俞洋也抽烟。顾绅抽的都是好烟,至少都在十块以上,也有几十、上百块的,当然,贵的都是从家里拿他老爹的。他还拿了一只特大号的石雕烟灰缸搁在电脑旁,那烟灰缸的口子,足有小花盆那么大,你就是抽完一整条烟也不见得能将其装满,缸里常年堆满了烟灰、烟头。有一次,学工部的领导来检查宿舍,在看见了他那只巨大的烟灰缸后,嘴巴张成了o型。据说从那以后,该领导再也没在人前夸口自己烟抽得厉害。 俞洋兴趣广泛的特点同样体现在了抽烟上,国烟、外烟、烤烟、混合烟……连女人常抽的薄荷烟他也要一尝滋味。俞洋还有个习惯,凡是在寝室里抽完的烟,只要不重样的,他都要把烟盒存起来。俞洋的书架有两层,底下一层放着书,上面一层放满了各种香烟盒子。俞洋什么东西都乱,只有两样东西不乱,一是头发,二是烟盒子。后来有一个也有收藏烟盒的毛病的男生慕名而来,发现俞洋的藏品里有几种是他没有的,于是想向俞洋买过来。俞洋那几天也正缺钱,成天卷着从新疆带来的呛人的烟丝抽着,于是一拍大腿说:“行!就当是交个朋友,你拿去吧。”后来俞洋就没再存烟盒了。 我常趴在窗台上,吸着烟,漫无目的地看着校园里忙碌的各色人等。 有一次我和俞洋正在窗口抽着烟,辅导员突然闯了进来。为了避免辅导员搬出大学生行为准则以及校规校纪,对我们展开从道德到人格,从生理到心理的全方位批评教育,我们伸在窗外夹着香烟的手一哆嗦,半截香烟就在空中开始自由落体运动了。 我发誓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是绝对不会毫无公德地把烟头扔出窗外的。 我们在送走辅导员之后,听到楼下有人喊:“二楼那谁晒的被子?着火了!” 第三十四章 大话梁祝 剧一、乞父求学 春风轻拂,花红柳绿,燕掠屋檐。 在风景秀丽的善卷山南,有一个祝家庄。庄内鸡犬相闻,老叟稚童自得其乐。错落村舍向着青石板路一面的墙上,横七竖八地粉刷着些标语: “计划生育,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男女平等树新风!” “女孩也是传宗人!” …… 村公所的大门外贴着“实行国策,利国利民”。妇委会的宣传栏上写着“妇女也顶半边天!” 庄里有一户殷实富户,人称祝员外。祝员外有一独生女,芳名祝英台。祝员外平素礼教森严,偏偏女儿却是思想前卫的新新人类。 祝英台出外求学,对老爸说:“爸,我想上大学。” 祝员外板着脸,严肃地说:“不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还是在家好好学学女红吧。再说了,上大学有什么好,你没看见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一年比一年多吗?” 英台说:“谁说的女生就不能读书?您没看见外面写着的‘男女平等’吗?昨晚村支书和妇委会主任还给大家讲了话,说要提高女性地位,您不也去听了吗?” 祝员外绷着脸,没说话。 英台一看有戏,继续说:“您平素里老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现今国家提倡‘男女平等’,您怎么不拥护国家的政策了呢?” 经过一番艰苦的游说,祝员外终于同意祝英台去上学了,但有一个要求,就是为了防非分之徒,英台必须女扮男装。 英台一口就答应了,心想反正现在女扮男装也流行得很,要是县里举办个什么“超级书生”类的选秀节目,说不定还能拿个名次呢。 剧二、草桥结拜 三月的江南,草桥亭畔,鸟语花香。 男生打扮的英台和丫鬟银心乘船顺流而来,包里揣着杭州碧鲜庵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和全国通用的银联卡。 英台在一个叫草桥的旮旯歇息的时候,遇见了梁山伯。 山伯看见英台也是学生打扮,便上前一拱手到:“哥们,你好,请问你也是学生吗?” 英台也拱手回礼:“正是。不知哥们你是哪所学校的?” “我是碧翠庵大学的,大一新生。” 英台惊呼到:“哇噻!我也是碧大的,也是新生。” “啊,真的,你是哪个系的?” “艺术系的。”英台说。 山伯抑制着兴奋之情说:“哪一个专业?” “嗯,是戏剧影视表演专业的。” “我靠!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我们竟然是同一个专业的。” “呀,真的?!”英台激动得难以自抑。 山伯说,“哥们,咱们在此相遇即是有缘,而且你我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英台亦觉得相见恨晚,遂同意。 “我,梁山伯,愿与祝英台。” “我,祝英台,愿与梁山伯。” (合:)“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誓言,化作蝴蝶,永世不得超生!” 两人撮土为香,义结金兰,从此引为知己。 剧三、同窗三载 草木依依,风景如画的碧大校园里挂着“热烈欢迎xx届新同学”的横幅。 山伯和英台是同班同学,俩人被分在同一个寝室。从此二人同吃同住,同窗共读,朝夕相伴,用深厚的情谊描绘出了一幅春、夏、秋、冬绚烂多彩的青春画卷。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时光飞快地流逝,晃眼之间就过去了三年,山伯和英台都是大四的学生了。 忽然一天,英台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神色黯然地看着远方。 山伯走了过来,关切地问:“咋了?” “我爸刚来信息了,说家里有急事,让我马上回去。” 山伯一惊:“啊,这眼看要毕业了,现在回去你不要学位证了?” “没办法,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回去,明天就走。” 第二天,山伯送英台去车站。 “车票、学生证都带好了吗?”山伯问英台。 “带了,带了,你都问了百八十遍了。” 站台上,山伯唠唠叨叨叮嘱着:“注意看好自己的行李、钱包、手机,夜里别睡太死了。记得久不久就给我发个短信汇报一下情况。哎呀,早让你换移动的了,你怎么还用联通的,车上信号不好……” 英台默默听着,不停地点着头,没有说话。 汽笛声响了,火车开动了。 英台把头探出窗外,泪流满面地冲山伯喊:“毕业一定要来找我,我把我妹介绍给你当女朋友。” 山伯大声地答应着:“好,我一定去。” 山伯一路追着车,直到再也跟不上。 …… 上自习的时候,晴子在我课本的空白页上翻到了这篇东西。 晴子看完之后问我:“这篇东西挺有意思的,你在哪儿抄的?” 我说:“我自己写的。” 晴子惊讶的说:“这是你写的?你能写出这么好的东西?” 她这句话使我颇为困惑,我闹不清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她说这东西写的好,那么应该是夸我,可是她又用置疑的口吻问我,明显不相信我能写出她所谓的“这么好”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适当的红着脸说:“怎么这东西很好吗?我随便胡写的。” 无论她是褒是贬,我脸红都是说得过去的。如果是褒,那么脸红表示害羞谦虚;如果是贬,那么脸红表示惭愧。 “你什么时候写的?” “上次班里说搞活动,要表演节目的时候。” “这是剧本呀,怎么没写完?” “后来他们说按寝室来分,每个寝室表演一个节目。” “这有什么关系?” “我们寝室只有两个人。” “不会吧,不是六个人的吗?” “有四个不是我们专业的。” “那你们怎么办?” “改节目呗。” “改什么节目?” “说相声。” “你把它写完吧,下次我们班搞活动的时候给我用。” 第三十五章 挂课了 上了十几年学,考过的大大小小的试,没有一千,怕也有八百了吧,可我从来没有过如此担心惶恐。 仿佛才刚开学不久,可一觉醒来又临近期末了。我慌乱的翻出本学期的课本,尽量收集来所有能找到笔记、作业、往年的试题,然后开始疯狂学习。 我每晚都要和晴子一块去图书馆上自习。晴子最喜欢到期刊阅览室,也就是杂志阅览室上自习。这样她就可以在学习之余,看看杂志。晴子平时学习挺认真的,而且她们文科专业背记的东西多,考试比较容易过。所以晴子可以很轻松地学会儿习,看会儿杂志。 期刊阅览室是学校图书馆最火爆的两个阅览室之一,想在这里占个位子,似乎比现在考大学还难。即使一大清早图书馆刚开门,你就进去占位子,也不一定能占上,因为别人很可能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开始占座了。更有甚者,长年累月用一个价值五毛钱的歪歪扭扭地写着其大名的劣质作业本霸占着座位。 我们吃完晚饭后,早早就进了图书馆,可是在期刊阅览室里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哪怕半个没被占的座,就更别提两个连在一块的了。 晴子泄气地嘟着小嘴说:“看来只能到教学楼了。” 我问她:“你真想在这上自习?” 她说:“废话!” 我说:“那也并不是没办法的。” 她问有什么办法。 我问她想坐哪里。 她挑了两个位子说,这里。 我把占着这两个座的书都移到了旁边的两个位子上,然后又把旁边俩位子上原来的书又移到稍远的地方,但是还是能让其主人很快发现,接着再把稍远的地方原来的书挪到更远的地方……这样倒腾了六七次之后,再把最后那两个座的书找个地一撂,就大功告成了。这样处理之后,这事找到我们头上的可能性极低,因此大可以放心安坐。 晴子不安地说:“你怎么这么坏啊。这样行吗?” 我说:“你放一百个心吧,肯定没事。” 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太讲规矩,但是我不会因此而感到一丝内疚,因为占座的行为不见得就比我的行为文明多少,用概率老师的话说就是:我很坦然。 晴子听着mp3,轻轻地摇头晃脑,悠然自得地看着电影杂志。搅得我心里特不平衡,我问她:“听什么呢?看把你high的。” 我拿过她的mp3翻了一下曲目,都是些时下的流行歌曲,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喜欢这些,另外还有一些钢琴曲,我没置可否。 晴子较劲地从我包里翻出我的mp3,说:“我看看你都听点什么。” “这都什么呀!”晴子瞪着大眼睛说:“二胡、陕北民歌、单田芳评书、张震讲鬼故事?” 过了一会儿,阅览室里来的人渐渐多了,那两个被撂了书,没地坐的人,跟坐在他们原来占的位子上的人理论起来。吵着吵着,又把另两个人也搅了进去。 晴子心虚地问我,这样会不会顺藤摸瓜,最后把我们俩揪出来。我说不会,我倒腾了六七趟了,他中间总会有人想不起自己原来的座占哪儿了的,就算记得,咱也可以说咱们也是被人掉换了的,这谁说的清呢。 晴子说:“你可真是坏透顶了。” 我说:“不是我坏,是社会所迫,出于无奈。看自己的书,让这些,北京话怎么说来着,哦,让这些小丫挺的争去吧。” 这场纠纷向滚雪球一样,越闹越大,最后管阅览室的老师过来调解了好半天,也算摆平。从第二天开始,图书馆为了禁止学生占座,以防止类似事件发生,颁布了新规定:图书馆关门后,学生必须把自己的物品全部带走,一经发现有任何遗留物品,一律没收。这导致不少人因不小心在图书馆里遗失钱包、饭卡等,也一律被无情地没收了。 考试一天天迫近,时日不多了,我不得不放弃心爱的午休。 原本在应该躺在床上的我,在匆匆咽下午饭之后,就出现在了教学楼里。我随便进了一间教室,本来我以为我是早的,却发现教室里已坐着一个人,正在埋头苦干。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向那哥们打了个招呼:“嘿,哥们,这么早就吃过饭来了?” 那哥们匆匆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我就没回去。”又低下了头。 我这才发现他抽屉里放着一个饭盒和几包今麦郎,桌子底下搁着一硕大的热水壶。看来早已做好了打消耗战的准备。我被这哥们所表现决心和勇气感动了,我真心祝愿他,也捎带祝愿我自己,以及所有虽然平时没好好学,但是还知道悬崖勒马,奋力磨枪的同学能顺利过关。 凭着自身的不懈努力,以及凌进捷在考试中的鼎力相助,我几乎顺利拿下了这次期考。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终究还是挂了一门课——英语阅读。我没想到挂的会是英语,这不是在我的挂课计划范围内的。不过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过了四级的学生,下一学期就可以不上英语课了。正好我上学期已经过了,所以这学期我一堂英语课也没去上,我舍不得放弃对这一权利行使权,即便英语课我还不算太讨厌。 也就说我有半年没碰过英语了,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在通过了四级之后,慷慨地将英语挂掉了。 俞洋安慰我说:“没事,不就挂了一门课嘛,我到现在为止都挂过五门了。没挂过课的还他妈能叫大学生吗?想当年刘胡兰姐姐不也说过‘pass不是共产党员!’吗。” 此话一出,即刻招来没挂过课的同学的口头谴责以及触及皮肉的教训。俞洋懂得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道理,赶忙改口:“别误会,其实我只是想说大学生挂课很正常而已。” 吴子俊也安慰我说:“你才挂了一回英语,我都挂了四回了。” 我这才想起来,大一大二四个学期都开设了英语课,而吴子俊每个学期都会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将其挂掉。 第三十六章 网友见面 考完试之后,自然而然就是放假。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班主任老师或者谁来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放假,提前订车票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放假的具体时间,不过似乎总有些消息灵通的达人知道情况,你只要跟着人民大众走就行了。 红军和那个网名叫白衣天使,真名叫澜的女网友通过网络相爱有一年多了,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放假前红军说他要去见澜。我们劝他小心谨慎点,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社会复杂的很,尤其是网络上,骗人的勾当多得很。 红军很感激我们的劝告,他说他回想起来,也时常觉得这不是真的,有点象做梦。但他坚信是真的,这一年多以来,他们聊过很多次视频,通过很多次电话,写过很多封信,她给他寄过相片,寄过书,谁肯花这么多精力来骗一个穷学生? 红军又说我一个穷光蛋,长得又不帅(对于这一点我们举双手表示赞同),既没财又没色,没什么可图的。 我们一想,也是,谁要劫他的色,谁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于是我们又把工作重点放到了叮嘱上,我们殷殷告诫他,见到人家女孩,言行举止千万要检点一点儿,别露出一副猪哥相,把人吓着了,要切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红军带着我们的谆谆教导,起程见网友去了。 …… 我还要呆几天才回去,所以我先送走了晴子。 我在嘱咐完晴子安全第一,并答应她每隔十分钟就给她发一条短信之后,将她送上了火车。本来她要我至少每分钟给她发一条信息的,可我一想这一来我还用干别的事吗,于是提出只能每小时发一次。她一听就不干了,说最多两分钟。我说要不就59分钟,她当然不干,说最多三分钟……最后我们经过长期而艰苦的谈判,终于在火车开动前达成了协议。如果不是我不顾原则地一次性降了42分钟,恐怕在火车开动后,晴子还要用手机跟我讨价还价。 我用短信息和晴子聊天,我问她我一口气给她发六条信息,然后歇一个小时可以吗。 我这一提议一经提出,立即被她无情地枪毙了。 我又问她如果我睡觉了怎么办。 她说睡觉了的话可以不回复。 于是我在傍晚七点之后,天一黑就告诉她我困了,想睡觉了。 她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歇着吧。 我被晴子的体贴感动了。 晴子说先别感到,允许你睡八个小时,明天凌晨三点起床继续发短信。 聊得没话说了她就会问我在干什么呢。 而我无论在干什么,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我在打字给她发短信,因为这也确实是实话。 忽然想起费墨说的话:“还是农业社会好啊。那个时候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现在……近,太近,近得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又由费墨想到了我们寝室的那台二手打印机。 …… 红军如愿地见到了澜。他就住在她家,住了半个月。 开学后见到红军,看得出来他有点愁绪,但也比以前更积极,更有干劲。 俞洋问他事办了吗。 红军说:“哪有的事,想什么呢,你以为谁都向你一样。” 俞洋不信:“不可能吧,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发生点男欢女爱干柴烈火的故事?” 红军说:“反正没你想的那种故事。我就住在他们家,她家人都在,能有什么事。” 红军又说她的家人并不赞成他们俩,只是澜一直坚持,她家人才没有再反对他们交往。但有条件,就是红军毕业后必须有一份稳定工作和可观的收入,有套住房,并至少送十万块礼金,他们才同意把澜嫁给他。 看来这就是红军为什么发愁的原因了。 俞洋说:“操,这他妈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 我们安慰红军说:“这说明澜是真心喜欢你的嘛,再说了,人家提的条件也不算很离谱,主要也是想女儿过得好点而已。” 其实我们都知道红军的情况,他家在农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辛苦把他们四兄妹拉扯大。他大哥小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至今生活都不能完全自理。他妹辍学去广东打工了,他最小的弟弟明年也该高考了。红军来上学借了亲戚朋友不少钱,还欠有助学贷款…… 其实何止是红军,生活对于我们大部分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第三十七章 大三了 又开学了。春去秋来,放假开学,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大三的人了。 晴子给我布置了“暑假作业”——给她带有地方特色的礼物。 这让我犯难了,我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送什么东西既有特色又有意义,因为我们那有特色的几乎都是吃吃喝喝的东西。她要是抽烟的话好说,给她捎两条“刘三姐”、“阿牛哥”就结了,可惜她没有这种嗜好。 正当我为此头疼的时候,突然想起每回我乘坐的那趟火车上都有卖越南三宝的。所谓越南三宝就是:白虎活络膏、西贡香水、牛角梳。 一想女孩大多喜欢新奇花哨不实用的东西,我怕买了她不喜欢,于是先把这个想法告诉她。 果然晴子不高兴了,说不够浪漫。 不知浪漫这东西是否有准确的定义,如果有的话,不知道是圆的还是扁的。如果有个中达人办学习班的话,我一定会报名参加。不过眼下是来不及了。 我不甘心多日心血的结晶就这么被否决掉,于是鼓动如簧之舌企图说服晴子。 我向晴子介绍到: 白虎活络膏:由越南民间祖传秘方并采用名山药草及高级药料,以最新科学方法研制而成。外敷有消肿止痛、活血化淤之功效,内服有轻则呕吐、重则身亡子奇效,实为居家旅行,谋财害命之必备良药。 晴子噗哧笑了,问:“那什么香水呢?” 西贡香水:地球人都知道法国香水最有名,可是知道法国香水跟越南有很深渊源的地球人却不多。越南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法国香水的原料大部分来自越南。越南香水虽然没有法国的那么出名,但胜在传统工艺——天然无毒害。 晴子说:“噢,还有这种事。还有牛角梳呢?” 牛角梳:用正宗越南水牛角加工而成,牛角自古就是一味中药,用牛角梳梳头,柔顺而不挂发,止痒而不疼,更有按摩保健,健脑益智,护发黑发之功效。 晴子说:“你的水平快赶上咱学校门口那摆摊卖假药的了。” 我继续启发她:“给你送这么好的药,这么关心你的健康,难道这一点浪漫的意思都没有吗?给你送这么天然环保的香水,让你可以放心使用,难道这也不能跟浪漫沾上一点边吗?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都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其实金发我也挺喜欢的,不过这话没敢说),送你一把牛角梳子,让你在黑发的同时,再拥有一颗冰雪聪明的小脑袋瓜子,不是更招人喜欢了吗,难道连这也还不能算浪漫吗?” 晴子终于点头了:“有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冰雪聪明的小脑袋瓜子。行了行了,算你了。” 我的一番唇舌总算没白费。 …… 上了火车之后,我坐在座位上,耐心地等待着那个提着个篮子推销越南三宝的乘务员过来。 已经过了三个站了,那个乘务员还没有出现。我有点着急了,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盼望推销员的出现,热切程度不亚于农民工兄弟盼望被拖欠的工资能尽早发下来。 又几个小时过去了推销员那婀娜多姿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我坐不住了,穿越了好几节车厢,找到了乘务员。 我问到:“乘务员同志,你们怎么还不卖越南三宝呢?” 乘务员说:“怎么你想买?我们现在不卖了。” 我吃惊到:“怎么就不卖了呢?两个月前,我坐这趟车的时候不还卖着呢吗?” 乘务员答到:“是从上个月开始不卖的。” 我不甘心:“一点存货都没有了吗?” 乘务员回答:“没了,没卖完的厂家都收回去了。” 这可怎么交功课啊? 幸好我没被眼前的难题吓倒,我打了个电话让家里人买来打个包裹寄到学校去。 我到了学校几天后,晴子也来了。 晴子也有礼物给我,是一对清代的瓷瓶。我说这是古董呀,挺贵的吧,她说也就百多年历史,北京多的是,算不上什么古董。 我把瓶子拿回寝室,不知道干什么用,种花?它又不像花瓶。喝水?万一百十年前有人当过夜壶呢?干脆当烟灰缸使吧,实在。 俞洋说:“哟,哪来这么漂亮的烟灰缸子?”然后赞不绝口地对着瓶子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恭维话,在一番精心铺垫之后,顺口提出要一只。 我说:“只能借给你用,毕业得还我,可别磕坏了,这玩意儿是古董,秦的。”这话一出我就后悔了——秦朝那会儿有铜的,有瓦的就是没瓷的。 幸好俞洋是一彻头彻尾的历史盲,一听这话:“我操,这么远,有生产日期吗?那儿呢?我看看。” 第三十八章 跌倒再爬起来 丹的男友毕业了,上个月已经出国了,跟丹彻底分了手。 不知从何时开始俞洋和丹又走到了一块。 我们感到颇为意外,没想到好马也有吃回头草的时候。俞洋说他这是在哪儿跌倒的,再从哪儿爬起来。 我们只能感叹如此“滥爱”(俞洋称之为“博爱”)的一个人,竟然也有用情如此专一,如此深沉的时候。 于是我和俞洋就很少能在寝室了见面了,因为回到寝室的时候,往往已经熄灯,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通常我们都是在以下场合碰面: 吃早餐的时候。 我以前很少到食堂吃早餐的,一般是上课前十分钟才从公寓出来,跑到围着学校的铁围栏边,给外面摆摊的老汉递出去一块五钱,再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国产汉堡”——肉夹馍,然后匆匆奔向教室。 现在不行了,每天都得早早起床陪晴子吃早餐。晴子喜欢喝豆腐脑,每次都让多放点香菜,而我喝豆腐脑都要甜的,久而久之,卖豆腐脑窗口的大娘见了我就说:“要甜的是吧,白糖在这放着呢,自己加。” 俞洋和丹来得较晚,往往我们吃完出门的时候,就能碰见他们。 要么就是打开水的时候。 我们常能在女生公寓楼下碰面。当然我和俞洋都不是给自己打水,所不同的是,丹的壶都提在俞洋手里,而晴子的壶是她自己提着的。 我不帮晴子提壶原因有三:第一、提水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女孩子自己也能做,为把晴子培养成为热爱劳动的有用人才,我不能帮她提水,以免把她宠坏;第二、我们说过不谈恋爱的,也就是说晴子不能算我的女朋友,所以我不应该给她提水,以免引起别人误会;第三、晴子不要我帮她提。其中第三条是最主要的原因。 自从开始陪晴子打水之后,我才发现,女生公寓下聚集了很多打开水的男生,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以前是从不打水的,都是交了女朋友之后才添了这么个嗜好,并且乐此不彼。你往往会看到他们在把壶交给自己的女友,并将其送入公寓门口之后,空着手回自己宿舍。 我和俞洋在女生楼下碰面了,我们相互会点头示意:“来了。”我们会趁丹和晴子回寝室的这一难得的见面机会好好叙叙旧。这时俞洋会掏出烟来,递给我一支,而我会制止他说:“谢谢,戒了。”(我每天都会在出来见晴子之前把烟戒掉,直到分别回寝室之后才恢复。) …… 吴子俊认了个姐,是跟吴子俊同专业不同班的一名女生,名叫鑫。 吴子俊学习不好,鑫的成绩比他要好点,所以吴子俊诚恳地说:你学习比我好,以后我要向你多多请教。 两人互报了生日之后,发现鑫比吴子俊大一天,因此吴子俊又真诚地说:阳光你比我见到得早,以后我就叫你姐了。(不知道这小子用的什么招套出女孩的生日的,哥几个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了好长时间他都不肯透露)。 从此吴子俊就经常跟着鑫去上自习。 以认“兄妹”、“姐弟”开始一段故事,这是学生尽人皆知的秘密,也就是俗话说的挂羊头卖狗肉,又或者说是以什么之名行什么之实。 可惜的是鑫已有男友,在某名校读研。 第三十九章 兵马俑 临潼只是个小县城,别的没有,有的只是文物古迹。 1974年,临潼县晏寨乡西扬村的几位村民在打井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陶俑残片,这就是后来震惊中外的“世界第八大奇迹”——兵马俑。 每每谈论起三十年前,那几个农民一掘头刨出比金铸的都贵的陶俑时,都令人不胜感慨:这人跟人就是没法比,命好的刨坑都能挖到宝。 据一个临潼本地的同学说,当年发现秦俑的那几个村民后来都不用下地干活了,光坐在秦始皇陵园里签名就够了,其中还有一个还跟克林顿合过影,出过国到过日本,早就发了。不知此同学所说是否属实,但大家都愿意当成真的,并羡慕不已。 当时我就有一个美好的想法:将来要是混不下去了,我就回临潼来当农民,没事就扛把锄头在这方圆几十里地到处刨刨土,一准还有没被发现的皇陵墓葬,要是老天开眼让我也发现一处,到时候我就把签名练好。 晴子要去看兵马俑,让我陪她去。 兵马俑我去过好几次了,因为时常有老同学来玩,来了就让我当导游。丰富的经验让我得出一个结论:看兵马俑不能在节假日去,人山人海闹哄哄的,本来是看泥人的,可满眼看到的都是活人,跟逛大街差不多,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们打算随便找半天没课的时间去。 我从抽屉深处翻出了学生证,用于购买半价票——这是我对学生证的用途的唯一认识。 这周五下午,晴子没课,我虽然有课,但是为了陪晴子,我毫不犹豫地把课翘了。我跟班里一哥们说,如果老师点名的话,帮我答一下到。这哥们特仗义,一拍胸脯说:“你就放心玩好吧,包在我身上。” 我回来之后,这哥们跟我说事漏了。原来老师上课前点名的时候,混过去了,老师没发现。后来课堂上老师又点人回答问题,先点到了我,这哥们站起来替了我,过了一会儿老师又点人,这回点的是这哥们自己,他又站了起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和晴子吃过午饭后,就搭车去了兵马俑博物馆。 大冬天,寻常的日子里来看兵马俑的游客不多,今天特别少,只有一些老外,基本看不到中国人的影子。 晴子进了馆之后特别兴奋,如果不是旁边有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叔叔站岗,她肯定要跳坑里去。 果不其然,她说好想抱抱、摸摸这些陶人。 我说:“这怕不行,不过,如果你确实想抱,我愿意勉为其难的让你抱抱。” 晴子一脚踹过来:“去你的,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我伤心地说:“唉,没想到我一个大活人在你眼里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泥人。” 晴子不屑地说:“那当然,十个你也没这一个泥人值钱。” 这倒是句大实话。 我们让人帮忙照了张合影——我站着,晴子挽着我的手,脸上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身后是一排排威武遒劲的兵俑。 第四十章 又考试了 经过两年的摸爬滚打,我们早已摸清了大学里应付考试的规律。 复习备考要做到:抓学分高的,放学分低的;抓容易过的,放难的。我们会运用概率统计学的理论以及唯物辩证法的知识,结合各科情况以及自己的实际,制定出一套详尽而行之有效的应考方案。 据老师亲口证实,学校为大部分科目都设立了题库,每到出题印考卷的时候,就从题库中按题型随机抽出一定数量的题目凑在一块即可。据可靠消息,及历届学生经验验证,题库规模有限,保守估计一般在三位数以内,而每年的卷子都要从中抽出几十题,按照概率论的观点来说就是在几年内有考题重复的几率非常大。因此历届的考卷成了我们复习备考的重要参照。 往年的考题从哪儿来?想从老师那里弄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么当然都是从往届的师兄师姐手里接过来的。 考试前的日子里,时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位满脸写着沧桑的师兄,珍而重之地将一本历届考题交到一位脸上还挂着些稚气的师弟手里,师弟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 师兄拍着师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兄弟,这本东西可是十几届前辈心血换来的啊,千万要保存好!” 师弟则诚惶诚恐地说:“放心吧大哥,我用完后,会把我们这次的考题也补充进去,然后交给下一届的兄弟,让前辈们的心血和咱学校的传统薪火相传,发扬光大。” 师兄拍着师弟的肩膀说:“好,这我就放心了,好好考吧。” …… 我们专业99届有一位前辈曾为收集考题这项事业做出过杰出贡献,他四年下来,除了几门类似思想修养这样不值一抄的科目的题目没抄下来之外,其余的全部都弄了来,堪称史上最完整的一套题。他的代表作是有两门课的考试,他一点都不会,弊也无从作起,于是考试的时候,他一道题没做,把题目工工整整地抄了下来,然后在开考半个小时之后(学校规定开考后半小时内不得交卷),将那份只写了班别姓名的卷子交了上去,潇洒地出了考场。 后人将历届考题整理编订成本,往往会在扉页上将为此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人的名字标在上面。 我手里就有一本我们专业的考题集。封面标题是《xx大xx专业各科历届考试真题及答案》。翻开第一页,首先列出了为提供考题做出贡献的人的名字,99届那位前辈的大名赫然排在第一位,名字后面是一个括号括着的56,56代表的是他提供的考卷的数量,在所有人中排名第一。接下来是在解题方面有贡献的人的名字。…… 考试结束后不久,成绩就出来了。 俞洋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一门课没挂的情况,吴子俊则一如既往地把英语课(专业外语)及另外一门挂掉了,而我和顾绅也分别挂了一门。 顾绅打听了一下,他们专业只有他一个人挂了那门课,他想看来只有靠自己了。等下学期补考的时候,他做了满满两口袋的小抄,信心满怀地步入了考场,然后又郁闷至极地出了来。 原来他挂的那门课全校只有他们一个专业学,也就是说全校补考那门课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学校没考虑的这一点,一律每个考场安排两个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给他发卷子的时候,顾绅焦急地问:“老师,怎么这门课就我一个人考吗?” 老师说:“你以为呢?” 两位监考一左一右坐在顾绅两边,一位看报纸,一位玩手机。 坐了一会儿,根本没机会下手,于是顾绅启发到:“两位老师,我一个人劳烦您两位陪着,实在过意不去,要不您先出去溜达溜达,到收卷子的时候您再回来?” 老师说:“告诉你,别打那歪主意,平时不好好学,考试就净想些歪门邪道。” 顾绅知道这次是没机会了,于是问到:“老师,毕业前是不是还有一次清考的机会呢?” “是,怎么了?” “那行,咱清考的时候再见吧。” 顾绅说完交卷出了考场。 …… 以前几个学期,学校从来都没有寄过成绩单回家,不知为什么这个学期却突然想到要玩这么一手。 我爸问我:“为什么会不及格。” 我说:“不想学,所以不及格。” 爸又问我:“为什么不想学,学生不学习干什么。” 我说:“不是不想学习,是不想学这些课,不想学这个专业。” “那你想学什么?” “文史艺术都行,反正不想学理工类专业。” “儿子呀,其实干什么都一样,你要调整好心态,这就是生活。” 我无话可说…… 第四十一章 不过情人节 发现中国人越来越热衷于过洋节日,学生尤其如此。 每次愚人节的时候,班长就会告诉老师说,今天辅导员通知有活动,课就不上了。于是就可以玩一天。当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必须在愚人节后的一个星期天里,老老实实地呆在教室里补课。 在宿舍里,我会跟俞洋说我没烟抽了,然后在向他保证下午还他一包的前提下,帮着他把他的烟抽完。等到下午,俞洋催着我去买烟的时候,我会慢条斯理地让他用文曲星查查今天是什么日子,然后在俞洋大骂着:“我操,你他妈坑我!”扑过来跟我玩命的时候,掏出我自己剩下的半包烟,及时制止住愤怒的俞洋。 去年圣诞节是和晴子一块过的。往年跟寝室的哥们过,平安夜吃的都是中餐,晴子说要吃西餐,火鸡是没指望了,快餐还是有的。 学校食堂开辟了一隅专门经营洋快餐,品牌有点怪,叫“麦克基”。孤陋寡闻的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号,只能权且将其理解为麦当劳、德克士、肯德基强强联手的产物了。 麦克基的东西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我就着可乐勉强咽下一个汉堡之后就再也不想吃了。而晴子却慢条斯理但踏踏实实地消灭了一个汉堡、一对辣鸡翅、一包薯条、一个圣代和一杯奶茶。看着她仔仔细细地将鸡翅骨头啃干净,使我误认为刚才我吃得太快,没把味尝对。 我问她:“这味道真的很好吗?” 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味道很一般,只有这奶茶还过得去(晴子最爱喝奶茶)。” “那你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我只是比较喜欢吃这种东西而已,好久没吃了,所以多吃点。” “既然你喜欢,那咱以后常来。” “算了,我也觉得味道不好,所以我也就是刚开业那天来过一次,后来就再没来过。” 我怜悯地说:“真是难为你了。”我说着伸手作势想去抚摸她的秀发。 她一掌将我的手切开,说:“什么呀,讨厌。” 我说:“那以后我天天给你买中国汉堡吃吧?” 她惊奇地问:“什么东西?” “肉夹馍。” …… 从麦克基出来,我们漫步到操场上看别人放焰火。 我们坐在场边的台阶上,各自掏出了准备送给对方的圣诞礼物——都装在一只袜子里(当然袜子是新的)。 我们说好了回去要把袜子挂在床头,到明天早上才能看礼物。结果睡觉前我们都忍不住偷看了礼物。而且我也没把袜子挂在床头——一想到头上挂着只袜子我心里就别扭,睡不着,尽管那不是臭袜子。我可不像有些人穿了几天的袜子,脱下来压在枕头底下,第二天继续穿。一直想不明白剩蛋老人怎么会有这种癖好,喜欢把好好的东西搁袜子里。 晴子送给我的礼物是一条围巾,可惜是纯白的,我要戴一条纯白的围脖出去是需要一定勇气的。而我送晴子的是一只冬天暖手暖脚用的热水袋。我为什么送她这个呢?因为我自己也想要一只,所以我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我应该送一只给晴子。 第二天见面的时候,我问晴子礼物喜欢吗,晴子说喜欢。 我又问晴子为什么送我纯白色的围巾,她说因为她喜欢纯白色的。 然后她又问我怎么没把围巾戴上。 我说我打算天天戴,但不是戴脖子上,而是睡觉的时候缠在脚上,这样可以代替我一直想要的热水袋子。 晴子气愤地说:“你混蛋!” …… 记得去年情人节是刚开学后没几天,那天晚上,我们几个没有女朋友的没好意思出去瞎搀合凑热闹,都老老实实呆在宿舍里玩游戏,不过我们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沮丧,因为有失必有得,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节日,我们会在11月11号光棍节这天堂而皇之地大肆庆祝。 这天晚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我们听到窗外喧哗声越来越大,于是趴到窗口一看究竟。只见楼下一男生,在空地上用了九十九支红蜡烛围成一个心型,然后站在烛光的中央,冲着对面女生楼一直喊:“小薇,我爱你!” 后来这边楼的男生都一块替他喊:“小薇。”然后停住让他喊“我爱你”。 对面楼上的女生都纷纷走到窗口,目睹这一浪漫的一幕,羡慕着那个名叫小薇的女孩。 我在猜测那个叫小薇的女孩长的什么样,由此联想到了黄品源的《小薇》,接着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我又联想到了打网球的小威。 小薇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其寝室姐妹的簇拥下害羞地出现在窗前。 俞洋在边上不解风情地说了句:“这妞咋了,被人揍了?捂着脸干啥?” 还没等小薇做出回应,那个向她表白的男生就被闻讯赶来的辅导员和保安带走了。 …… 今年大年初六是情人节,我和晴子都在各自的家里,不过这对我们没有多大影响,因为我们说好了不谈恋爱的,所以也说好了不过情人节。我们既不打算通电话,也不打算给对方寄礼物,只是像平常一样发发短信而已。 晴子问我:“我们这到底算不算谈恋爱?” 我很肯定地告诉她:“不算。” 她说:“为什么不算?” 我说:“咱们顶多就是拉拉手,又没拥抱、亲嘴儿,当然不算了。” 晴子笑骂到:“歪理邪说。” …… 一直想过一次万圣节,可惜国人似乎还没有把兴趣转移到这上面。 第四十二章 彻底告吹 俞洋和丹的关系仅仅维持了一个学期,就宣告结束了,而且是彻底结束。 这次并不是因为丹的前男友去而复返,也不是因为有第三者出现。在一个平常的夜晚,丹向俞洋提出了分手,原因是俞洋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跟他在一起找不到感觉。 俞洋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平静地说了声好,然后跟往常一样回到寝室,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情绪似乎比平时还要好,照样跟哥几个玩乐。 第二天我们问他今天怎么不用陪丹。 他用轻松地口吻说:“吹了,以后都不用陪了。” 哥几个满脸狐疑地看着他。按理说,要真断了,他的情绪不可能这么良好啊?可要说他胡说,又不太像。 我说:“你他妈别不是拿我们开涮吧?” 俞洋说:“我骗你们干啥?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真断了?” “真的。” “你提出的?” “她提出的。” “那你还这么高兴?” “难道我就非得哭丧着个脸吗?” 我们初步确认他确实是失恋了,可是他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那么正常,这太不正常了!我们到门外商量了一下。我说这回怕是真伤着了。顾绅也说越是看着没事,就越是说明有事。 我们为了防止俞洋因想不开而出现什么意外,就把他削铅笔用的单面刀片,剪刀以及指甲钳都没收了,锁进抽屉里,并分工轮流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即便他半夜三更起床解手,我们也会派人跟着他,即使他要上大号,我们也会要求跟他一块进去…… 到第三天的时候,俞洋的表现依然很正常,这使我们更加担心了,八成是内伤。我们只好不断启发他:“这么伤心的事,难道你就不难过吗?难道你就不想哭吗?你想哭就哭吧,大声地哭出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哥几个不会笑话你的……” 终于在第四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睁开眼,看见头发凌乱的俞洋斜趟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香烟在右手指间燃烧,左手拿着晴子送我的瓶子——谢天谢地,俞洋终于恢复“正常”了! 俞洋忽然坐了起来,说了句:“从今往后,只有炮友,没有女友。” 我向晴子请了一天假,陪俞洋喝酒解闷。 就在俞洋最失落的那段日子里,魔兽世界登陆中国大陆,俞洋很快就成为其裙下之臣。 第四十三章 晴子生日 再过几天就是晴子的生日,晴子要我为她唱首歌,并且要用吉他伴奏——特后悔当初向晴子吹嘘我会弹吉他。以前我确实学过两个星期吉他,会那么一首半首很简单的曲子,后来就不练了,因为压琴弦把手指压得疼得很,据说琴弹久了左手四指指头会长出厚厚的茧子,我一听很害怕,就不敢再弹了。 怎么办呢?吹出去的牛就像泼出去的水。 我找到我们专业一个会弹吉他的哥们,以一包红塔山的代价请他教我一首曲子,并在晴子生日那天把吉他借我一用。 那哥们说:“好说,你想学什么歌?” 我说:“简单点的。” “《痛哭的人》咋样?伍佰的。” “基调太过悲痛,不合适。” “那《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呢?迪克牛仔的。” “立意不太好。” “要不就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行,就它了。多长时间能学会?” 那哥们沉吟了一下:“说不好,怕要十天半个月吧,主要看你。” “这么久?来不及了。我以前摸过吉他的,能不能快点?” 那哥们一拍胸脯说:“那就好办,包你三天学会。” …… 我忽然想到了个主意——鑫,也就是吴子俊的“姐”,是学校播音员,我通过吴子俊请她帮忙,傍晚点歌节目的时候,腾几分钟时间,让我通过广播给晴子唱歌。 到了晴子生日这天,我让晴子坐在一个台阶上,一只喇叭就在她不远处。我让她在这等等,我去拿吉他给她唱歌。 紧接着我就跑到了学校播音室,教我吉他那哥们正在那等着我。鑫见我来了,在一首歌结束后就对着麦克风说:“今天是晴子的生日,唐宣要为她弹唱一首《一生有你》,祝她生日快乐!” 晴子正支着胳膊,托着腮发愣地等着,突然听广播这么一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我学会了,但显然还是没那哥们弹的好,所以我作了个弊,让那哥们帮我弹琴,而我只负责唱歌。 …… 晴子非常高兴,我问她喜欢吗,她说喜欢。 我们晚饭后想去看电影。学校周五、周六晚一般都会在礼堂播放电影,虽然票价极为便宜——一块钱可以看两场,但在认识晴子之前,我是从来不去看的。 今天播的《东京攻略》和《辛德勒的名单》,进场之前我瞥了一眼门口那块牌子,预告明天放映《我的野蛮女友》和《河东狮吼》,不由暗自庆幸。 我琢磨着谁这么有创意,把这两部片子一块放,还让不让咱爷们过了? 果然周六那天没几个男的带女朋友去礼堂看电影,被虐待狂者除外。这很好的印证了一句话: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看《东京攻略》的时候,晴子衷心地说:“梁朝伟真帅!” 我说:“郑伊健不也挺帅的吗?” 晴子说:“是挺帅的,不过梁朝伟更有味儿。” 晴子又问我:“你更喜欢哪个?” 我老老实实地坦白:“张柏芝。” 晴子气鼓鼓地打了我一拳,说:“哼!我说的是梁朝伟和郑伊健。” 我揉着伤口,一脸无辜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又不说明白。” 晴子说:“狡辩,强词夺理。” 我说:“冤枉啊,我怎么知道你会问我喜欢哪个男的,再说了你愿意跟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在一块吗?说实话了你也不高兴,行,那以后我光说假话得了。” 我偷瞧了一眼晴子,发现她绷着张小脸,突然噗哧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标志性的小酒窝。 昏暗的光线中,一对对情侣,搂搂抱抱着,有的不时地啃着嘴,还有的女生旁若无人地坐在男生大腿上,从后面看起来,让人误以为是一个长俩脑袋的人。而我和晴子只是手握着手而已,因为我们说好不谈恋爱的嘛。晴子另一只手嗑着瓜子,臻首斜靠在我的肩头上。 我不敢动肩膀,久了有点酸。于是我对她说:“把头直起来看吧,这样对眼睛不好。” 晴子动了动嘴皮子说:“我乐意。” 看《辛德勒的名单》的时候,晴子一直没怎么说话。 到后来辛德勒说那段话:“这辆车,歌德应该会买。我为什么留这辆车,它能换十条命,十条命,多救十个人。这枚胸针,可以救两条命。这是黄金,可多救两个人,他会让我换两个,至少一个人,他会多个我一个人,多一个人,是一个人,斯滕,这个可以换一人的命。我本可多救一个人,可我没有,可我没有……”的时候,晴子偷偷抹开眼泪了。 晴子问我看了这片子有什么感受。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说:“是啊,丫太会做生意了。” 晴子差点喷饭:“什么嘛,你看了半天就这心得?” 我诚惶诚恐到:“怎么了?不对吗?那我再好好想想,哦,对,这小丫挺的发战争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苦难之上,是个奸商,挣的是昧心钱。” 晴子被气乐了:“你还真是一点正经都没有,再严肃的事情到了你嘴上也没变味了。” “这话谁说的?!我不过是看你伤心,想逗你乐而已。” 事关名誉,我必须据理力争,“做人没必要太严肃,生活不过是娱乐了别人的同时,也娱乐娱乐别人罢了。” 晴子问:“这话谁说的?” “我说的。” 电影散场了,公寓也快关门了,我把晴子送到楼下。 睡前我给晴子发了条信息,祝她晚安。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晴子早上第一句问候和晚上最后一句晚安都是用短信说的。 第四十四章 卖书 时光向来是我行我素,奔腾流泻,不管你是伟人领袖还是贩夫走卒,它都不会给一丝情面。 晴子的生日似乎还在昨天,转眼之间,就过了大半个学期。还有一个多月,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这个学期的结束意味着大三的结束,大三的结束意味着我们得搬回西安了,搬回西安意味着我和晴子就要分隔两地了…… 为了减轻搬家的负担,我们必须把旧书处理掉一些。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三的学生都会不约而同的形成一股卖书风潮。 我和俞洋也打算卖书,凌进捷从他的书里挑了一些用不上,又值点钱的托我帮着卖。这天,我和俞洋弄了个大编织袋,把三个人的书都装一块,夹着份华商报,就往外提。这一提不要紧,编织袋嗤啦啦的就绷开了线。 俞洋大骂:“我顶你个肺!这个奸商!我拿去让他换。” 我说:“算了,你顶他个肾也没用,这么多书加一块比我都重,也难怪。” 我们只好抱着走,目的地是食堂门口,因为我们经过研究发现食堂门口是最佳的销售场所。因为食堂是人口流动量最大的地方,而且大一、大二的莘莘学子们,会在物质食粮得到满足后,考虑一下补充点精神食粮。 抱着这堆书的时候,我真正感受到了知识的分量——沉甸甸的。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在脱力之前成功地将书运到了食堂门口。当我们不堪重负,一松手将编织袋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倒喘着气的时候,看见一个食堂工作人员哼着小曲,用一辆推车推着一两百斤的白菜,进了食堂。 我看了一下时间,才十一点半,我说:“咱是不是来太早了?” 俞洋说:“早点好,占个好位子。” 我们将华商报摊开铺在地上,然后把书搬出来,摆好。我们的摊位就在食堂正门的边上,每个从正门进食堂的人都会一眼看到我们的摊子。 学校是禁止小摊小贩进入校园的,但这条显然对我们不起作用,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在校园里的,无所谓进入。 过了一会儿,准备卖书的大三学生都来了,很显然大家都认为食堂门口是个做买卖的好地方。 提前下课,或者根本就没去上课的学生也开始陆陆续续来食堂吃饭了。不过此类学生的首要目标肯定是先解决肚子问题。我们也不急,抽着烟慢慢等着。 人开始慢慢多起来了,开始有人在我们的书摊上翻看,问价了。 一个戴眼镜的瘦瘦的男生,对我那本牛津高阶词典爱不释手。那本书是我所有书中价值最高的,刚买的时候要八十多呢,凭良心说,这本书我总共都没翻过几次,连名字都没写。记得以前学校新课本一发下来,头一件最要紧的事,就是在书的扉页上、边上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班级、姓名,一是怕丢,二是表达了一种喜爱之情。可是自从上大学之后,我就再没这么热衷过。也不知是为什么。 我向那男生推销到:“同学,你有眼光,我这儿就数这本书最值钱。别说您了,就是刚念过几年书的人,他也知道牛津的英语词典那是最牛逼的,您看看这装订,这纸张,您就是不看,光把它往书架上一摆,让人看着也大气的很!” 那男生心动不已:“这书你卖多少钱?” 我伸手做了个六的手势:“不跟您多要,就六十。” 男生说:“六十,太贵了吧?这是旧书。三十还差不多。” 我的心像被扎了一刀:“什么?三十?你侮辱我不要紧,但是你不能侮辱我这书。你翻翻看,我连名字都没写,一个褶皱也没有。这书要是搁在书店里——原价!少一分钱我都不愿意卖呢。” 这书真要搁在书店里肯定没人会说是旧书,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男生看我态度强硬,也觉得这价砍得狠了点,支支吾吾地说:“要不三十五?” 我没吭声。 “那,再要不四十?” 俞洋凑到我耳边说:“看他也不像有钱的,差不多给他算了,都一个学校的学生。” 我对俞洋说:“我主要是生气。” 我一想算了,便宜点就便宜点吧,看样子这男生还像个爱学习的人,卖给他也算是替我发挥这本书应有的作用吧,免得又被束之高阁,浪费资源。 我对那男生说:“大家都不容易,你要是真心想买,再添点儿,四十五,你拿走?” 那男生稍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 中午放学了,晴子知道我今天要在食堂门口摆摊卖书,远远的就跑了过来,把书包一甩,扔给我,问:“吃饭了没?” “还没呢。” “你们吃什么?我买去。” “我要一个中国汉堡,再要一份凉皮,辣子少放点儿。” 俞洋说:“我也一样,辣子多放点儿。” 我们三个垫着报纸,坐在食堂门口吃起饭来,感觉像当了回要饭的。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一看,原来是带我们选修课的赖老。在我所有的大学老师里,能认出我的不多,赖老是一位。 我赶紧站起来说:“哟,赖老师您好。真辛苦您了,这么大老远劳您大驾亲自来食堂吃饭。” 赖老说:“哈哈,你这个家伙呀。干嘛呢?卖书呐?” 我说:“是啊,这不,知识都还给老师了,也该把课本都留给师弟。” 赖老看了看我们的书摊说:“你们占的这个位子好呀,别不是没去上课,就来占摊位了吧?” 我呵呵笑着说:“想瞒过您还真不容易,不过我们今天后两节确实没课。” 赖老拍了拍俞洋和我的肩膀说:“行,你们好好卖吧,我吃饭去了。” …… 最好卖的是我那几本闲书,不一会儿就被抢购一空了。接下来就是一些四级真题、计算机等级考试真题、辅导书之类的了。 课本也不愁卖,不过最好是成套的,这样可以卖给同专业低年级的学弟学妹。 我发现一个规律:凡是学习好的,都爱买我和俞洋的书,因为干净。而不爱学习的,都爱买凌进捷的书,因为进捷做了不少笔记,以及他自己的注释、题解等。 我们专业一个大一的小师妹,一看见我的书就放不下了。把我大二,以及大三第一学期的课本都成套要了,还跟我预定了大三第二学期的,等我考完了试就得卖给她。 都是一个专业嘛,难免多聊几句。我才知道她是她们班的学习委员。 我可以想象得到我的课本将在她的手上迎来第二春,焕发出新的光彩! 于是我用前辈看后辈那种慈祥的,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嘱咐她要继续努力,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当然学习上的八成我也不懂,不过我可以帮她问别人。 可惜我的一片冰心被晴子误解了。 我的后腰传来一阵疼痛——是晴子下的“毒手”,我疼啊,不是腰疼,是心疼。 我疼得低叫了一声,学习委员小师妹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忽然有点肚子痛,你先走吧,有机会再聊。 …… 书摊摆了三天,能卖的都卖出去了,剩下的只能当废纸,论斤卖给收破烂的。三个人加在一起原价有两千块钱的书,最后一共才卖了两百多块钱。而且这钱到最后,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索性被我们拿去交给饭馆的老板了。 第四十五章 又是期末 我和晴子能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们都很珍惜剩下的每一天,每天都尽可能的呆在一起。 没课的时候,我们就会牵着手走在校园里,一起回忆我们到过的每一个角落。 校医务室——我们最初认识的地方。 图书馆——我们曾经坐过别人占的座。 开水房——我们一起打过开水。 大礼堂——我们一起看过电影。 还有食堂…… 傍晚,我们走在林荫道上,看着一对对低年级的男孩女孩,欢声笑语的,心里满不是滋味。 …… 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每学期一次的期末考试是逃不掉的。只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为考试而感到惶恐不安,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考试挂课不会是世界末日。 考试如此多焦,引无数学生尽通宵的情况在我们身上已经很难再看到了。我们会有取舍,有针对的进行复习,能过则过,过不了的,补考的时候再想办法。 …… 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大四的人了,现在走在校园里,我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低年级的新生和高年级的老生。低年级的学生不论男女,大多喜欢成群结队而行,步履轻快,春意盎然,时常挎着各式书包,谈论的往往是今天科比又得了多少分,周杰伦又出了张新专辑……高年级的男生往往独来独往,没有书包,一手插裤袋,一手拿着一两本书,书上插着根笔,面目混浊,步伐沉缓,见面打招呼一般只点一下头,要么就问一句“今天挂了没?”、“没到卷铺盖吧?”、“那就好。”……而高年级的女生常常三两结伴,手搀着手,臂弯处各式新潮手袋争奇斗艳,踩着高跟步态端庄,交头耳语,说的都是私房话。 我坐在篮球场边,看着一个个穿着盖过膝盖的大裤衩和松松垮垮的大t恤的男孩,在球场上玩着胯下运球的花招,又想起了往日和几个哥们,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寒冬腊月,在这块场地上斗牛的情景,心里突然有点堵。 …… 考试结束了,大一大二的学生都迫不及待地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 晴子没走。搬回西安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晴子来到操场的旗杆下,在旗杆的底座上刻下了我俩的名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公物上乱刻乱划),以此纪念我们这段感情,希望这一段记忆能在共和国的红旗下得以永久保存。 晴子说:“下学期你要常来看我。” 我点了点头:“嗯。” 我们没再说话,只是用眼神对望着。晴子轻轻闭上了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模样很惹人怜爱。 我想我应该吻下去,我颤抖的双手扶住了晴子柔弱的肩膀。 一阵山风吹来,我心头涌起一股无奈。 我最终没有吻晴子。 晴子睁开了眼睛,问到:“你不喜欢我?” 我笑笑说:“不是。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 学校超市那些黑心的奸商,趁着大三学生搬迁,小发了一笔横财。平时卖两块五一只的编织袋,卖到了五块。我们宁愿打车到县城里买,也不买他们的。 走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看见校门口路边立着的公交车站牌,心头怅然若失。 第四十六章 考研班 家里人说:考研吧,现在大学生这么多。 于是我考虑报个考研班试试。 学校里到处贴满了各类广告,有xx大学生书店的,常年销售最新最全的第一手考研资料;有xx外语班的,法语、德语、日语、韩语,买一送一;有xx编程班的,c、c++、vb,包教包会……竞争之惨烈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旦这个外语班喊出买一送一,另一个外语班就会嚷嚷着买一送二;这个编程班打起包教包会的旗号,另一个编程班就会叫嚣着不会退钱! 最多的还是考研辅导班。考研班之前常被冠以xx学校之名,后来我知道了这些学校,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只有软件,没有硬件。考研班的讲师都是各个大学的教授,利用业余时间办班赚外快,采用的是借鸡生蛋的办法,到各地学校租赁教室授课。在校老师课外办辅导班往往受到社会的诟病和舆论的指责,政府、学校也时有条令规定禁止在职教师业余办班授课,而唯有考研班非但不受非议,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考研班都以某某教授为招牌,并罗列出该教授荣誉头衔以及过往的辉煌战绩,以帮助口袋里揣着钱在眼花缭乱的广告前犹豫徘徊的考生下定决心。 一些狂热的考研发烧友以及屡考不中重在参与的往届老生,往往对各考研班招牌老师的履历掌故了如指掌,一如粉丝之于偶像明星。不同的是研迷并不关心讲师的身高、年龄、三围,拍过几次写真,闹过几次绯闻,而对其学历、头衔、荣誉,以及押对过几道题,手下出过多少高分的考生津津乐道。 人气高,粉丝多的明星,其演唱会的门票往往较贵,唱片的价格也较高。考研班也一样,头牌讲师的名气越大,知名度越高,学费自然越高昂,编写的辅导书也随之水涨船高。 回到宿舍,发现堆着一沓沓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传单、小册子,都是考研班的宣传品。广告词都是什么“政治要高分,请找xxx”,“找到xxx,数学必高分”之类,常让人误以为与“送礼还送xxx”师出同门。 我数学不行,可我又想得高分,所以我得找xxx。我拿起班表看了一下,有基础班、加强班、冲刺班和点睛班,我结合实际情况考虑了一下,报了一个数学的强化班+冲刺班套餐。 俞洋听说我要考研,难以置信地说:“别逗了,你考研究生?我觉着你还是考烟酒生比较实际。” 我义正辞严地对他的论调进行了反击,并表示要用实际行动来捍卫决心。 这是我第一个在学校呆的暑假,西安干热的天气使我情绪很烦躁。 和我一块留在学校的还有凌进捷和吴子俊,凌进捷也报了考研班,而吴子俊则是为了四级而忙碌,他报了新东方的四级班。 我们那栋宿舍楼已经斑驳陆离得面目全非了,仅能从上面锈迹斑斑的老式铁窗依稀分辨出其大概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建筑。 刚搬进来的时候,有一天我和俞洋趴在窗台上吃盒饭,看见旁边医院一个工作人员推着张病床进了隔壁那栋楼,使我感到奇怪的是病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却用床单蒙着头。 我一边将饭菜送进嘴里,一边对俞洋说:“这医院太可笑了,把病人的头蒙着,这不把人闷坏了吗。” 俞洋说:“那医院的太平间在隔壁楼里你不知道?” 低矮阴暗的宿舍并不能阻挡燥热的空气,宿舍里竟然连一台风扇也没安装有,凉席摸着都是烫的。晚上睡觉,我只有到水房里,往身上浇上几盆凉水,再将凉席淋湿,并吹着俞洋的小风扇才能勉强入睡。 距辅导班开班还有好几天,我想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荒疏了两年的数学知识大体回顾一下,以便听课的时候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假期里,图书馆人很少,我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看闲书,所以特意没有按习惯坐到期刊阅览室里。我将一摞厚厚的课本放在桌上,高数、线数、概率这些曾经折磨过我的课程,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会自己把它们翻出来,感觉就像被人揍了一顿,多年以后皮痒欠揍的我又找到那人,求他再揍我一顿一样,一样贱骨头。 我艰难地翻开课本,试图将上面的内容看进去。为此我对自己进行了心理催眠,我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不是高数,这不是高数,这是金庸最新写的小说。 我的努力失败了,因为用数学公式写的小说还没有问世。我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主观愿望被烦躁一次次击退,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炎热还是因为心绪的烦躁。 我拖着被折磨的疲惫不堪的心,收起课本,去了网吧。 路上碰见两个刚下网回来的哥们,满脸的油脂,打着哈欠的惺忪睡眼,眼角还挂着干结了的米黄色分泌物,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昨晚通宵,早上又连续作战上了半天早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岗位。 他们问我:“干嘛去啊?” 我说:“上网。” 他们说:“得了吧,别跟这扯淡。上网的人见得多了,见过带铺盖的,没见过带课本的。上考研班呢吧?” 我无言以对。 即使是假期,网吧的客源依然很充足。平时多是大学生,放假的时候中小学生也不少。我正要迈进网吧大门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哥们!” 我扭头一看,没看见什么人,估计不是叫我的。 突然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这儿。” 再仔细一看是个小p孩,大概小学五六年级的年纪。 我问他:“啥事?” “帮我办张卡行吗?柜台那妞说我年龄不够,不给我办。” “你上网干嘛?别不是上黄网吧?” “不是,公共场所哪能看那个呢,影响不好,我就想玩会儿游戏。” “玩什么游戏呢?” “魔兽世界。” 我本来不打算帮他这个忙,可一想即使我不帮他,他也会再找别人,就跟他说:“行,拿钱来。” 他欣喜地掏出一张十元大钞,我接过钱说:“十块够上五个小时的,我只能给你办张六块的,要不你就另找别人。” “行,谢谢大哥。”说着递了根烟过来:“大哥,抽根烟?” “我不抽烟(不抽陌生人的烟,一向是我的优良传统),你这么小就好这个?” 他深有感触地说:“唉,这年头不会一口混不开啊。” …… 一走进网吧空调大开的大厅,顿时暑意全消,心中的烦躁也随之消退。 网吧里你通常都能看到这样的人:背心、裤衩、拖鞋,一边耳朵上挂着硕大的耳环,一只脚缩到胸前踏在椅子上,不时地掸着烟灰,经常爆出“我操!”之类的粗口。请注意,千万别叫错了,这是一姐们,不是哥们。否则,因长期抽烟、辐射,而咽干口苦目赤苔黄尿黄便燥肝火旺盛的她,必定会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你当成爆粗口的对象。 我还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十二月里还穿着短袖、短裤、凉鞋,头发跟乱草似的,腻得都粘成块了,胡子长得能遮住嘴巴。俞洋说这人九月份就进来了,至今没再出去过。要说爱岗敬业的话,这个人要认第二,恐怕就没人敢认第一了。我只能感叹林子大了,什么样的牛人都有。 浏览了一会儿新闻之后,我有点无所事事了,又看了一段台湾综艺节目,觉着越来越媚俗,满不是几年前的味儿了。于是看武林外传,可是笑过之后,才发现额从一开始奏不应该来上网,如果额不来上网,额也不会感到空虚,如果额不感到空虚,额也不会继续上网…… 好不容易熬到快开课了,我已经有点等不急了,我迫不及待地想从xxx那里得到帮助,帮助我摆脱对数学的恐惧,引发我对学习的渴望。我甚至可以想象出xxx用三言两语向我勾勒出美好的前景,从而引起我对数学的无限兴趣,重新树立我的信心。 开课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翻翻覆覆辗转难眠——主要是热的。 凌进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因为我的翻来覆去搅得他也睡不着。于是他关切地说:“要不你用两个枕头试试?” 我说:“没用的,我这又不是孤枕难眠。”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洗漱收拾,吃过早餐之后,和一块报班的几个哥们出现在开外交大的公交车上。 能坐一两千人的大会馆里,坐满了人,一眼望去人头攒动,蔚为壮观。讲台上一位长得极其渊博的教授危襟正坐。这一定是传说中的xxx——那位即将要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救世主和领路人了!我内心无比激动。 上课时间到了,人声逐渐静了下来。xxx咳嗽了两声,清清声音沙哑、痰气上涌的嗓子,我心中涌起一阵感到:多好的人民教师啊,他一定是为了祖国的教育事业,为了广大的学生,牺牲了假期的时间,辗转于全国各地,巡回讲课,他那深陷的眼窝,必定是多日不眠不休!以致于声音都嘶哑了!而熬夜备课则是他痰气上冲的原因。 xxx讲话了!他首先要向学生们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使得我对他的仰慕更加深了:明明是业界名人,明知在座的学生都是冲他来的,却依然谦逊地自我介绍,真可谓虚怀若谷,足显大家风范。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说他不是xxx,而是yyy。我赶紧跟辅导书激光防伪标志上的头像对照了一下,发现两者只有一个相同之处——都是男的。 yyy安慰大家,不用急,课程分几个部分,分别由几位老师负责,大家肯定有机会听xxx的课的。于是就有人问xxx什么时候会给我们讲课。yyy说根据安排,点睛班是xxx老师负责的。 我一听,连忙拿出课程表,看到首先是基础班,为期两个月,接着是强化班,为期一个月,然后是冲刺班,为期一周,最后才是点睛班,为期……一天!我报的是强化班+冲刺班,也就是说,闹了半天,我连xxx的面都不会见到。 台下怨声载道,沸沸扬扬。 yyy说:“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们团队的所有任课老师都是经验非常丰富,非常资深的专家教授,辅导教材和讲义都是我们共同研讨制定的,所以说请大家放心,效果不会比xxx教授亲来差的。” 正如我设想的,yyy用寥寥数语,带领我们展望了美好的未来,庞杂的内容、困难的考试似乎都不在话下了,不过可惜我并不能分享到他一丁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信心。 yyy开始讲课了,一如开场的高瞻远瞩,他的讲课也只是提纲挈领简洁凝练地点评一下各个知识点,哪个是基础,哪个又是要点,哪个是历届常考的,哪个又是本届重点考察的而已,我才发现我应该报的是基础班,甚至是比基础还要基础的基础班。 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于是我强迫自己不想别的,专心听课,艰难地做着笔记,总算把第一天撑了下来。可是到第三天的时候,课上了一半,我就再也受不了溜出来了。 我不停地抽着烟,漫无目的地走在交大校园里,内心痛苦挣扎。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这类专业,而我现在却要为考上研究生继续遭受煎熬而拼命,一想到这我就无比痛苦。 抽到第五根烟的时候,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会场前。我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捻灭,下定决心挥一挥衣袖,跟考研说再见。 在做出这一决定之后,我如释重负。 有句话不是说吗:学海无涯,回头是岸。 第四十七章 大四开学了 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再三年,都快十六年了! 一开学就听到一个噩耗:班里的一个哥们由于累计挂课太多,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这哥们此前平均每学期挂课2。7门,按照这一速度他是不会被退学的,可是他上学期违背了可持续发展的原则,一口气冲了线——把总共九门课中的七门挂掉了,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他跟他爸是这么说的: 他爸说:“你每学期都有两三门课不及格,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说:“爸,你说得对,所以我这个学期一次性把能挂的全挂了,往后就没这事了。”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班里的哥们都为他饯行。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他老泪纵横地说:“一块进的校门,好歹该跟大伙一块出去,是我不仗义,半道把大伙撇下,一个人走了。。。。。。” 开学之后,顾绅一直住在家里,平时见面的次数少了。不过他无聊的时候,时常会叫我们去他家打麻将,我们必定欣然前往,因为他家满屋子都是各种中高档的香烟,中华、熊猫、芙蓉王、三五、万宝路、七星……桌面上,抽屉里随处可见,刚抽了一两支的,还剩半包的,只剩两三根的……上他家一趟我会两三天不想再闻烟味。 钱柜在西安新开了一家店,正在搞活动,仅收自助餐的价,顾绅就带我们去。其实我们从头至尾没唱够三首歌,我们主要就是冲着其开设的自助餐去的。我们端着盘子不辞劳苦地往返于包厢与供应食物的大厅之间,既不唱歌,也不喝酒,因为酒水是另算的,所以热情的服务生多次向我们推荐啤酒饮料都被我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俞洋的德鲁伊快练到六十级了。学校方圆一里内生存着不下十家网吧,俞洋拥有其中最大的两家的会员卡(当然我也有)。俞洋的生活变得极为混乱,他已经把网吧当成了第二宿舍。他会在包夜回来之后,爬上床,将床上堆得跟小山包似的衣服杂物向四周扒拉开,腾出空间倒头大睡,然后在下午醒来之后,再到处扒拉找东西,等他找齐钱包、手机、烟、打火机等物之后,床铺上又堆起了一座小山。俞洋会在简单的洗漱过后出现在前往网吧的路上,他每天只吃两顿饭——上网前一顿,下网后一顿。 吴子俊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四级了,他会在每天睡前饭后,上厕所之时苦记单词,然后在之后的几天里找个适当的时间将其忘掉。 红军为了能在学校里拿到几张纸顺利毕业之后,尽快拿到另一张纸——结婚证,而努力着,他除了在学校里勤工俭学,还要利用节假日时间当家教、发传单挣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下,红军将勤洗脚的习惯坚持了下来,脚气已经基本上去除了,而夜里叫唤的毛病也得到了遏制。可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添了个新毛病——每天晚上都要收听解决家庭纠纷、情感问题的谈话类节目,然后伴随着“男性悄悄话”(一个男性性健康的节目)酣然入睡。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迷恋于女主持人那诱人的嗓音还是想增长生理知识为不久后的婚姻生活做准备,反正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担心他那话儿是否尺寸不够,包皮是否过长,多吃辛辣食物是否容易患前列腺炎…… 凌进捷每天除了上课之外,还得为考研而忙碌。 而我每天不外乎上上课,上上网,上上图书馆,双休日的时候去看看晴子。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在期刊阅览室里看一些生活家居的杂志,凌进捷问我怎么喜欢看这个,我说我试图从里面找到一点生活的乐趣。 …… 有人总结的关于上课的规律:大一早到,大二按时到,大三迟到,大四不到。不尽准确,比如说我,还是经常会去上课的,但也不无道理,在俞洋和顾绅身上就很能体现出来。 他们的一位老师点名的时候感慨:“半个学期了,我还没能有幸见过这两位同学的面呢。你们谁见到他们的话,帮我传达一下,就说下次再不到的话,以后也不用来了,直接重修吧。” 吴子俊回去告诉了俞洋,又打电话通知顾绅:“xx说下次再不去上课,就取消考试资格。” 等下次课的时候,俞洋刚通宵下网回来,忽然想起这事,赶紧往教室赶。等他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的时候,老师已经开始点名了。 老师斜了他一眼,说:“一本书没带,你这是来上课?” 俞洋说:“出门急,忘带了。” 老师说:“瞧瞧你自己,衬衣上五个扣子,有三个没扣,像什么样子?” 他不以为意地说:“女生穿那么低胸的衣服,连扣子都没有,不是更不像样子吗?”(班里两个穿低领衣服的女生下意识地把领口往上提了提) 老师为之语塞,又说:“你再看看你,穿的什么裤子,沙滩短裤?你是上这儿来晒太阳呐?” 俞洋不卑不亢地说:“我这裤子起码还能到膝盖,您看看有的女生穿的短裙,连大腿根都遮不住。”(班里穿短裙的女生又赶紧把裙脚往下扯了扯) 老师无奈,又到:“还穿着拖鞋,上这儿洗澡来了?” 他从容不迫到:“老师,这是凉拖,看起来像拖鞋,本质是凉鞋,您再看看咱班女生有几个不是穿这种没帮凉鞋的。”(穿凉拖的女生赶紧又把玉足往回收了收) …… 俞洋来了,顾绅还没来,吴子俊悄悄给顾绅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头飘来一个散发着睡意的声音:“喂?” 吴子俊说:“现在是xx的课,你他妈还睡着呐!?” “操!我给忘了。”顾绅骂了一句,睡意全消,“我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顾绅出现在教室门口。 老师问:“为什么迟到啊?” 顾绅说:“半路上自行车爆胎了,只能推着来。” 老师又撇了一眼顾绅手里课本:“手里拿的什么书啊?” 顾绅说:“交换原理。” 此话一出,即刻引起一片哗然。 老师又说:“知道同学们为什么笑吗?” “不知道。”顾绅诚恳地说。 “交换原理是我上学期教的课!!!” 第四十八章 为什么 日子就这么过着,很快又到了岁末。 站在05年的尾巴上眺望06年,心情难以平静。 明年老爸就五十了,而那时也将进入人生第二十三个年头的我却依然没有独立,依然要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有人早已经是世界冠军,有人成了网站ceo,有人已经拥有七八年工龄,有人已经成家立业……他们就像一座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横亘在我眼前。 回家过年,每每表哥、表姐的小孩叫我表叔、表舅,而我却仍然领着压岁钱的时候,我总是感到无地自容,而且这种感觉与岁俱增,压得我难以喘息。 夜深了,可我还是无法入睡。 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看见烟头在黑暗中忽然亮起,然后又渐渐暗淡,我吐出一股灰白的烟雾,看着烟雾逐渐消散。 我又想起了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人生的意义。我从前很少思考这个问题,不知为何,上大学之后就越来越多的想到这上头,我把它归结为人老了就容易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记得小时候,老师总是谆谆教导我们:“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回报社会”。当时这些教诲使得我坚信自己仅对国家的兴旺发达社会的繁荣昌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后来我知道少了我地球照样转。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人生的理想,我这样回答的话,那么等待我的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被骂傻逼,要么被骂虚伪。 后来有人觉得以前的观点太落后,就把人生的目标又定义成了:“实现自我价值。”这句话甫一出世就引起了巨大反响,人们仿佛一夜之间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并视之为至理名言,将其奉为座右铭。我也曾一度信奉这一理念,可后来我又想人总是要死的,那么实不实现所谓的人生价值又有什么区别呢?甚至人活这一辈子到底有什么终极的意义呢? 我只能往回寻找答案。繁衍生息,这也许是人类乃至地球上所有物种对于人生意义最朴素的阐释了。可是人类不是从来就有,我想也不可能永远存在。那么繁衍生息又有什么意义呢?留给下一个统治地球的物种做考古研究? ……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琢磨了这么半天,上帝这会儿估计笑得直抽抽了,而我却依然没能得出个所以然。 去他妈,不想了,我将烟头掐灭,翻身睡觉。 第四十九章 俞洋被包养了? 不知从哪儿传出的一条重磅级传闻:俞洋被一富婆包养了! 这条消息像核裂变一般成级数在宿舍楼里炸开了。楼道里、墙角边、厕所内,到处都有认识或不认识俞洋人在议论这件事,有的说“嘿,听说了吗,通信系有个小伙傍了个富婆?”,也有的说“知道吗俞洋当牛郎了!”……版本虽然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人们谈论此事的时候脸上都流露出羡慕甚或妒忌的神色。 消息一时间似乎传遍了整栋楼,而只有俞洋这当局者迷。 我把这事告诉了俞洋。 俞洋骂道:“这他妈哪个王八蛋造的谣!” 我问俞洋到底怎么回事。 俞洋坐到窗台上,从鼻腔里喷出两道烟,说:“我是认识了个女的。” 在俞洋常去的那个网吧,时常有一个二十大几三十岁,打扮华丽时尚的女人坐在贵宾区里,优雅地抽着薄荷烟——后来俞洋隐约知道这女人是一被港台富商包养的情妇。 贵宾区较贵,但大厅没空机子的时候俞洋也会到贵宾区玩会儿。一来二去,就跟那女的搭上话了。 终于在一天下网之后,俞洋钻进了她的甲壳虫(估计造谣者就是这时看见他们的)。 后来他们去宾馆开了房。 正像俞洋自己说过的“只有炮友,没有女友。”俞洋明白他跟这女人发生关系完全是出于双方的需要,与感情无关。 但当事后那女的递过来几张么零零,说拿着吧的时候。 俞洋还是愣住了,感到一阵屈辱:“什么意思?我可不是干这个的。” 那女的说:“你既不是我老公,也不是我男朋友,你没有这个义务,这是你应该得的。” 俞洋忽然明白过来,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说完穿好衣服走了。 …… 俞洋在叙述故事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空洞、迷茫,再不是平时那个放荡不羁,满不在乎的他了。 我说:“过去就算了,反正你也没吃亏。” 俞洋把十指插进头发里,问我:“世道变了,就是没有好人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说:“行了,你打住吧,跟我这儿装纯情,你是拉屎上厨房——搞错了地方吧。” 俞洋说:“连你也这么看我,其实我这人挺有贞操观的。” 我说:“好好好,你有贞操行了吧。牙都让你酸倒了。” 他接着说:“世界怎么会是这样?” 我说:“你就别惆怅了,我看你是韩剧看多了,你他妈好歹还值个好几百呢,你应该高兴才对……” 在俞洋进行残酷报复之前我已经逃出了宿舍,只听俞洋在后面吼道:“唐宣,你他妈有大爷没有?我操你大爷!” 第五十章 打击 考试前两天的晚上,哥几个在关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讨论告一段落之后,发觉寝室今天似乎少了点什么。 我说:“我怎么老觉着缺了点东西?” 凌进捷率先想到了:“男性悄悄话!” 我们这才发现今天一天都没见着红军,红军平时很少在外头过夜,只有通宵上网的时候才不回来,但那只是偶尔,而且他会事先跟我们说一声。这太不正常了! 我重新打开了手机的电源,荧光屏在暗夜中亮起,在搜索到网络后,我即刻拨打了红军的号码。短暂的等待之后,我听到了一个机械化的声音重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在安静的夜晚,寝室里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我说:“没事的,那小子八成是包夜去了。” 其实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下午,红军仍然不见踪影。我们都感到不安了。 吴子俊说:“明天就开始考试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咱们报案吧?”俞洋说。 我说还是再等等吧,这事报上去红军可能要背处分的,今晚再不见人就上报。 第三天早上,红军终于在考试前出现在了寝室门口。 红军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失魂落魄的。他原本就疏疏落落有不少白头发,但平时都隐藏着,今天却一根根冒了出来,很扎眼。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问他:“家里出事了?”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们只好对他说:“回来就好,先考试吧。” 考完试后,红军向我们讲述了他这两天发生的事。 那天澜说要跟他分手,他以为她是开玩笑,可是她说她是认真的。他感觉像被雷劈了,轰的一下。他在摊坐了几分钟之后,飞奔去了火车站,搭最近的一趟车去了成都。 他在她家楼下看见了她和另外一男的,那男的将她送到楼下,然后亲了她,像是说再见,他只觉得血往脑子里冲,他操起了路边西瓜摊的刀,直直冲了过去。她提早发现了狂奔而来的他,她推开那男的,叫喊着一把紧紧抱住扑过来的他,叫那男的快走。那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个疯子,想上前帮忙,她大叫:“不关你的事!你快走!走啊!”那男的说:“我去报警。”她大喊:“别报警!这是我跟他的事,你快走啊!”那男的不知所措,扭头跑了。她终于没力气了,他一把将她甩开,举刀就要追去,她摔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你疯了!你要杀人,先把我杀了好了!”他脑中的热血退下来了一些,而痛苦和绝望却伺机涌了出来,他一松手,西瓜刀咣当掉在了地上,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无言地转身走了。 几个小时后,她拨通了他的电话,说要他到她在单位的宿舍(她读的是大专,去年已经毕业了,签了一家医院),向他说明一切。 在她的宿舍里,她告诉他,即使没有那男的出现,她也会离开他的,因为她只想过安定富足的生活,她过不惯苦日子。现在那男的是她在实习的时候认识的,是她们医院的一位青年医生。 红军冷冷地说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我的情况,为什么当初你愿意跟我好。她自嘲地一笑说谁没有个年少无知天真幼稚的时候。 他说了一句:“说完了吧?我要走了。”起身就去开门要走。 她说:“等等……你,你不是想要我吗,我把我第一次给你。”说着自己开始脱衣服。 红军本来已经想开了,他能理解她的决定。可听了这话他感觉像遭受了莫大的侮辱,他不要可怜,不要施舍。 “那是以前!”他说完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 晚上我们陪着红军坐在楼梯里喝啤酒。 红军很怕喝酒,闻着酒气就脸红,舔一口二三十度的白酒够他龇牙咧嘴好半天。平时最多喝一杯啤酒,今晚他居然自己灌了一瓶。当然敢喝不等于能喝,胆量长了,酒量没长,发展的不平衡必然导致严重的后果——大半瓶下肚之后,红军就脸红如紫,口齿不清了,他站起来想要发一通牢骚,结果没站稳,如果不是我和俞洋眼疾手快,那么当我们在楼梯底扶起他的时候,即使不是由于颈椎受损,导致高位截瘫,至少也会门牙掉光,说话漏风…… 酒不能消愁,仅能将人灌醉,不省人事。 唯一对减轻痛苦起作用的是时间。 过完年以后忘却的救世主降临了,红军渐渐从低谷中爬了出来,抚一抚心口上的伤疤继续前行。 第五十一章 清考 寒假里我过了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年。 回老家的时候,年近九十的奶奶,眯着眼费劲的从众人中辨认出我来,问我:“宣啊,毕业了吧,分配工作了没?” 奶奶耳背,我凑到她耳边大声说:“分了,当科学家。” 奶奶乐呵呵地说:“好,好。”她就希望家里能出一名科学家。 这个年过得很没劲,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 开学后很快就要进行清考了。 每学期考试被关掉的就要在下学期补考,如果补考不过的话毕业前还有一次清考的机会,如果清考再不过的话,那么你只能在毕业后等来年和下一届的学生一起考了。 吴子俊把大一大二四个学期的英语都挂了,而且补考也都没过,按说清考他得考四回英语,幸好老师不会干出四套题,阅四套卷这种劳神费力的事,所以吴子俊只需要考一次就够了,不过清考费学校是不会让他省的,四份清考费一分都不能少。交清考费的时候,同是清考英语的,别人交五十或一百,而他一口气交了两百。 考试的时候,吴子俊管监考多要几张白纸,其中一个监考没好气的说:“你要那么多白纸干嘛?” 另一个监考,也就是收吴子俊清考费的那人,低声说:“给他吧,这学生也挺不容易的,考一门试交了四门的钱。” 考完试,吴子俊拿着那几张金贵的白纸回到宿舍,俞洋正在做小抄,正愁没白纸,一看就说:“正好,给我一张。” 吴子俊说:“不行。” 俞洋说:“小气劲。” 吴子俊抓狂到:“这白纸他妈五十块钱一张!” …… 而顾绅仍然得独自面对两名监考。 有鉴于敌我双方实力对比太过悬殊,在战场上与敌人硬拼不异于以卵击石,要想打赢这场战役就必须把思维拓展到战场以外。 于是他找到了这门课的任课老师——清考的题目也是他出的。 在酒桌上,老师问他:“上次补考的题目你都抄下来了吗?” 他说:“都抄了。” 老师说:“我告诉你,抄了也没用,这次的题目跟上次的不一样,我把一些参数、条件,还有顺序都调整了一下。” 顾绅大喜过望,频频敬酒。 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娃是个人才,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 我也有一门要清考的课。 由于这门课挂的人较多,老师给我们开了两堂辅导课。 两堂课下来,老师无非是让我们在课本上,钩钩划划,圈出考试范围罢了,这对我们帮助不大。如果这有用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划圈了。 于是我对老师说:“我们就像一群快要饿死的人,您教我们种地,等把粮食种出来我们早告别人世了,我们需要的即使不是煮好的饭、蒸好的馒头,起码也得是能煮饭的米、能蒸馒头的面。” 俞洋紧接着说:“是啊老师,您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米面?噢,不是,是您能不能给我们一套跟真题接近的模拟题?或者至少考试内容更具体化一点?” 老师说:“你们只要按照我刚才划的范围复习就没错了的。” 我说:“老师,如果我们自己能学的会,那我们早就过了,哪儿至于补考还不过,沦落到这儿,劳您费唇舌给指点迷津呢?” 我的话立即引起了身后广大阶级弟兄的共鸣。 这位老师是女的,女老师一般比较心软,架不住我们的央求,把范围很是不小的压缩了一番,并且告诉我们考题比上次的简单,难的都删了,考的都是基本概念、公式。 老师此举使得原本愁眉苦脸的学生欢呼雀跃起来。此时在我心中老师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老师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学生啊,父母把你们养这么大,花这么多血汗钱送你们上学,还不好好珍惜机会。” 我认真地说:“老师您错了,我根本就不想花父母的钱。确切地说我根本就不打算来这世上走一遭,可他们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弄了出来。我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俞洋不解地问:“哪来的江湖?” 我说:“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那你不会退出江湖吗?” “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有人说生活就像被强奸,要么就反抗,要么就享受。我无法把它当成一种享受,可又不知如何反抗。 大学期间的最后一次考试终于结束了,回首望去,身后是尸横遍野、白骨累累,每年都有人挂课留级乃至退学,我们默默无语,只能掩埋好同志的遗体,整整行装继续前行。 第五十二章 困惑 开学不久又到晴子生日了,真快。 我又得琢磨给晴子送什么别致的礼物了。 我骑着从同学那儿借来的自行车来到“假货一条街”,溜达了一圈,终于在“张大妈一元店”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从商店的一大堆毽子里挑出来一个,这个毽子上面有一根最大最红的羽毛——这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走到门口丢给店员一张一块,正想往外走,店员叫住我:“哎,哎,那是两块的。” 我说:“你这店里的东西不都是一块的吗?” 她说:“是一元起价。” 我说:“你看这样成吗?这一块钱归你,我不要毽子,只要一根毛。” 她疑惑地看着我,不明所以。然后迅速向周围扫了一眼(显然她不是老板),小声说:“能行。” 于是我捏着那根红羽毛的根部,一下就拔了出来——真是便宜没好货。 我从一元店出来,又在一家工艺品店花三十块钱买了一只精致的木匣子,接着又找了个刻印的在盖子里面刻了行字,最后用透明胶带把羽毛轻轻固定在匣子里。 晴子生日这天,我稍微打扮了一下以示隆重,还特意用了点俞洋的啫哩水(俞洋以前特骚包,有事没事都爱打点啫哩水,但自从跟蔻分了以后就再没往头上抹过这玩意儿。我问过他干嘛不抹了,他说天天上网,戴耳麦不方便)。 我把木匣子很宝贝的端在手里,就跟匣子里装的是钻石珠宝似的。一想我这不是诲淫诲盗吗,万一哪个缺钱花的歹徒看上了我这东西,在七窍之外再给我身上多添几个窟窿,把匣子抢了去,打开发现里面是根毛,恼羞成怒之下再回来鞭我的尸,那我真是比杨乃武加窦娥还冤了。我下意识的用眼角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想起傻强说过“如果一个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很不专心的看着另外一个人,他就是警察”,这话是对于贼来说的,那么对好人来说,是不是就是“如果一个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很不专心的看着另外一个人,他就是贼”呢?我觉得公车上的人都很不专心地看着我和我手里的匣子。我赶紧把手放了下来,装成很不在意的样子。 晴子在校门口的车站等我,焦急地关注着没一辆从西安开过来的巴士,如果没看到我从车上下来,她脸上的失望会表露无疑。 我下车了,晴子满怀欣喜地迎了上来,娇嗔到:“怎么这么晚才到啊?” 我说:“那车年纪大了,也怪不容易的,你就体谅一下吧。” 晴子抢过我手里的匣子说:“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吧?”“嗯,你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去,油嘴滑舌。这盒子挺漂亮的,是什么东西啊?” “打开看看嘛。” 晴子满怀期待地掀开了盖子,紧接着又满腹失望的说:“什么嘛,这是?” “这是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不就一根羽毛吗,除了是红色的之外有什么特别的?” “你再看看盖子上刻的字。” 其实上面刻着“千里送红毛,礼轻情义重。”晴子一看噗哧笑了。 “还算喜欢吗?” “喜欢。” 我心里一阵感动——像这样的女孩子真是不多了。但这却让我更难过…… 我们打了个的到县里去吃西餐。临潼的出租车是我这辈子坐过的最便宜的出租车,至今仍怀念它的实惠。 傍晚,我和晴子牵着手为压马路事业做着贡献。 晴子忽道:“你心情不好。” 我说:“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只是为了哄我开心而已,你笑过之后经常神色黯然。跟我说说吧,难道我不能为你分担一下吗?” 压抑许久的苦闷,被晴子这么一说有点控制不住了,想要找地方宣泄,我说:“我很痛苦。” “你怎么会痛苦呢,在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那么乐天,甚至有点玩世不恭,再正经的事从你嘴里出来也都能变成玩笑。” 我苦笑了一下,说:“没有思想的人才没有痛苦。” 晴子问:“到底怎么了?” 我在路边坐下,抱着头说:“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我感到人生似乎突然失去了方向。小学的时候想着考初中,初中的时候想着考高中,高中的时候想着考大学,这些都是父母老师告诉我的,也似乎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自己根本不用去考虑。可现在眼看就要毕业了,我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晴子说:“毕业了不考研究生的话,就找份工作吧。” 我说:“这正是我痛苦的原因。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学的这个专业。其实我以前文科成绩都特别好的,至少要比数理化要好。而且爱好也挺多的,文学、画画、电影、音乐,这都是我喜欢的,我本来可以走其它路,无论是当一名编辑、美术师、编剧什么的,我都会比现在开心,我根本就不喜欢与现在专业相关的那些职业!” “你既然不喜欢这个专业,那为什么当初要报考呢?” 我笑了笑,很苦涩:“还不是以为好找工作。不知道哪个傻逼说的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真他妈误人子弟!我爸妈也认为学理工科的工作比较容易找,就选了个热门专业。谁让我当时年少无知呢。” 我对晴子说:“我想抽根烟?” 晴子说:“你抽吧。” 这是我第一次在晴子面前抽烟。晴子没再说什么话来安慰我,因为现在无论说什么都那么苍白无力。她只是紧紧地搂着我的胳膊,头靠在我肩膀上,陪着我难过。 我不愿意看见晴子为我难受,于是我用调侃的语气感慨到:“一个原本应该成为艺术家的天才就这样被生生逼成了一个焊电路板的技工,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晴子被我逗乐了,但她关切地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说:“别担心了,过了明天就没事了。” 和晴子说再见之后,我搭上了夜里最后一趟回西安的车。 …… 我忽然发现过往的二十几年我一直活在别人的意识形态里。 上完小学上中学,上完中学上大学,上完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孩子,让孩子上学,毕业了找工作,等孩子结婚生孩子了,再帮孩子带孩子……这他妈活个什么劲? 我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一位叔叔的小孩今年也要高考了,打电话问我关于报考学校和专业的事,让我给点建议。 我沉默了良久,说: “别学电子。 别学理工科。 最好…别上大学。” 第五十三章 实习 天渐渐热了起来,我们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实习。 实习是什么?实习就是给人干活还得给人交实习费。像这种掏钱去卖力的事,以前我只知道嫖客会干,现在我多知道了一种人——大学生。 实习地点在宝鸡一家军用通讯器材企业,该企业地址是保密的,环境很是清幽僻静。我们住在该单位的招待所里,里面的装修、家具虽然很朴素,但很干净整洁,每天还有服务员打开水、扫地,比在学校好多了。 安排好住宿后,俞洋第一件事就是在附近寻摸一家环境、配置良好的网吧,并当即成为其会员。 晚上呆在房间里看电视有点热,顾绅说女生住的那几间房装有空调,我说就这么去女生的寝室坐着不太好吧?顾绅说那我们就找点由头去啊。于是五分钟后我们带着两副扑克牌和两斤瓜子花生叩开了女生的房门。不久之后,女生们就霸占了牌桌,而我和顾绅被晾到了一边。正好我们乐得躺在床上嗑着瓜子,吹着空调,看电视。 第二天单位里负责接待我们的同志先给我们进行了一个小时的讲话,主要内容有两条:一是介绍他们企业的悠久历史、雄厚实力、先进技术……说白了就是做广告宣传;二是告诫我们本单位属于军工企业,不仅有企业机密还有军事机密,任何人不得泄漏!末了不忘告诉我们有关机密的东西我们是接触不到的。 分配实习岗位的时候,别人都分到了比较轻松的活儿,就是跟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在那焊焊锡、绕绕线圈什么的,轻松自在、谈笑风生、打情骂俏、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而我和凌进捷却被分到了另一个车间,跟着几个糙老爷们儿干粗活。成天跟笨重坚硬的装甲车车载天线、变压器较劲。我实在搞不懂这样实习一周对日后工作有何帮助,莫非我们以后的工作也是这样?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恐慌。 我们之所以心甘情愿的在这个车间干活,完全是因为工人师父告诉我们俞洋他们那边的活虽然轻松,但是天天都有,做也做不完,而我们这儿的活虽然粗重,却是按订单的,这一批工件再有两天就弄完了,到时就可以坐着喝茶看报纸了。我们被大师父描述的美好前景打动了,于是我们就一边隔着两层玻璃窗看俞洋和顾绅在那边逗女孩开心,一边死心塌地的跟着师父在这儿干。结果两天后我们发现,活是干完了,可我们带着厚厚工作手套的柔荑也磨出了水泡。 这几天里,一个家在宝鸡的同学带着我们把宝鸡逛了一遍。 岐山醋很有名,回西安之前,顾绅买了几瓶醋,他说他女朋友很爱喝。我也买了一瓶,但不知道晴子是否爱喝。回去之后被晴子一顿暴打,她说:“你敢让我吃醋?!” 第五十四章 招聘会 如果将毕业班的学生比作待嫁女子的话,那么大四上学期的时候还是适龄女青年的学生,对择偶仍有着诸如存款丰厚、高大帅气、温柔体贴、诚实可靠等等近乎幻想的标准的话,那么大四下学期即将毕业,继而失业的学生迅速变成了大龄女青年,彻底放下了身段,对对方是否经济雄厚、形象体面、关怀员工不再抱有奢望,甚至连是否讲究诚信都不再予以考虑。只求能获得一纸“结婚证书”,也就是一份劳动合同。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会有很多夫家不会给你“明媒正娶”的待遇,既要你干活又不跟你签约,或者让你跟第三者签约,这样的话你就只能给人做情妇,权益得不到法律的保障。 当然也有立志成为单身贵族的,毕业后就直接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通常吃饭时间,大家打招呼都用“吃了没?” 考试期间则大多用“挂了没?” 而这一时期我们通常用“卖了没?” 顾绅是没有这个顾虑的,他要考虑的只是到底是跟老爸从政呢,还是跟老妈从商。他依然整日无所事事地找人跟他打牌搓麻。 红军经常悲叹:“学好数理化,不如好老爸。” 我按照惯例给自己量身定制了一份简历。最初我是本着尽善尽美的态度来制作简历的,我首先用photoshop为自己设计了一个精美而又立意高远,并且与别出心裁的封面,我一度自信地认为用人单位看到这个封面,即使不惊叹起码也会耳目一新。然后我又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地替自己撰写了一篇自荐书,我坚信负责招聘的领导看过我的自荐书之后,必定会被我的诚意和苦心所感动。接着我又给自己制作了一张简历,最后再附上了四级证的复印件。 我发现整份资料中就数这页简历最不起眼,因为我确实没有取得过什么能使我从众人中脱颖而出的成绩,而我又不能把一些不属于我的光彩夺目的内容无中生有夸大其词地套到自己身上,这是违背我处世原则的。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会不加修饰地将最真实的一面往简历上搬,我会适当地扬长避短,避重就轻,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比如虽然我愿意为自己所喜爱的事业而奋斗,甚至以身相许,可我不能保证我会达到用人单位的所谓的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要求,这种情况下我最多只是不在简历上表示自己“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而已,而不会写上“不吃苦耐劳,不任劳任怨”。我不会为自己这样的不诚实而感到羞愧,因为很多企业开招聘会在给自己做宣传,以招揽人才的时候也不见得就很诚恳。例如某企业实力在全国同行中排名第三,他会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公司在同行中稳居前三!”;也有的排名在十名开外,依然面不改色地说:“我们公司在业界名列前茅!”,给应聘者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 不久之后,我就将封面、自荐书、四级证复印件都去了,只剩下一页简历。 这段时间是多年以来我们寝室的那台打印机最为忙碌的一段时期,每天来打印简历的学生骆绎不绝。 渐渐的,我发现有的学生准备了不只一份简历。比方说,如果应聘的是国企,他们会在简历上大张旗鼓地表明自己是党员或者团员,恨不能将一颗红心掏出来,即使是仅仅在高中时听过两节初级党校的课,也要浓墨重彩地将自己渲染成预备党员。而如果是外企,尤其是日企、台企,那么此时他们的简历上会对此只字不提。 迄今为止,我们接过的最大的一单生意是那一次,一个胖墩胖墩的男生,进门后就问:“你们这儿打印两毛一页是吧?” 我说:“是。” 胖墩把一个u盘和一张皱巴巴的么零零拍在桌上,说:“我的简历一份有五页,帮我打一百份。” 当时把哥几个都震住了,吴子俊将那张百元大钞展开冲着光照了又照,试图挖掘出此人如此大手笔的原因。 胖墩说:“假不了,我压在鞋垫下有日子了,都没舍得花。” 一瞬间,我们仿佛嗅到了一股臭咸鱼味儿。 我说:“您别介意,我们只是因为头一回遇到一次打这么多简历的,一时半会不太适应而已。” 他叹气到:“嗨,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嘛,前面投出去的都没半点回音。咱质量比不过人家,只能在数量上下功夫,明儿我就把这一百份散完,只要成功率有百分之一,这钱就算没白花。 吴子俊没眼色地蹦出一句:“那要是连百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呢?” 胖墩一咬牙说:“那就继续投,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我就不信比艾滋病的治愈率还低。” 胖墩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透出一股万死不辞的决绝。我衷心祝愿他早日找到工作。 日企我是铁定不去的,有很多人告诉我台企最好也别去,台湾老板又吝啬又苛刻,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狗用。我原来不太在意,想哪儿的老板不一样。后来的一件事使我认识到原来的想法是那么的错误。 那次去参加一家台企的专场招聘会,在我们投完简历之后,该企业的招聘负责人说一个小时后将公布面试名单。我出去逛了一圈,一个小时之后回到会场,发现大门口地上扔了一大堆简历。我的简历也在其中,我把它捡了出来,我不能任凭它在地上被人践踏。 我们参加的招聘会一般有两种形式,一是在各个学校进行的,面对毕业生的校园招聘会,一是在会展中心举行的,面向社会的大型招聘会。 来进行校园招聘的单位,一般都只去重点大学,所以我们这些非重点的学生只能每天搭车往返于各大名校之间。 有很多企业在宣传上下足了功夫,后来我知道这其中一些企业纯粹只是为了宣传而宣传,实际上并没有招人的打算。 我们挤在就业中心的大厅里,倾听着某it公司发言人慷慨激昂的讲演。 他豪情万丈的说:“我们公司的目标是成为在世界范围内有巨大影响力的一流大企业!” 顿了顿又说:“当然,这是公司长远的目标,短期内还无法实现。不过快了,我们现在已经能在国内同行中名列前茅啦!” 接着又说:“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用生命去热爱这一事业的人才,能在电脑前连续工作十二小时而不知疲倦的人才!(我估计他要招的是机器人)” 只听他身后一名领导模样的人猛烈咳嗽了几声,他看了一眼,赶忙信誓旦旦的说:“呃,当然,我们公司向来是爱惜人才的,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我们是会为我们的员工的健康着想的。此外,我要说的是,我们公司的薪酬待遇是能达到业界平均水平的(我想问既然实力能名列前茅为什么薪资只有平均水平呢?)……好了我的介绍就暂时到这儿,请有意向的同学将简历呈上来。” 在交简历的时候,我看见一位把胸有成竹写在脸上的女生将一份厚厚的简历递了上去。据我目测有十几二十页之厚,单履历就占了三页,包括得过的奖励,参加过的活动、社会实践,后面再附上就业推荐书、四六级证书、计算机等级证书以及从省级到校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的奖状等等的复印件,格外的锦绣河山罄竹难书。 我谨以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名义保证,她这份简历成本没有三五块钱那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显然这些经常有招聘会的学校的同学并不欢迎我们这些外校的学生去凑热闹。在他们向就业办的老师提了建议之后不久,他们的用以发布招聘信息的学校网站就连同校门一块对外封闭了,进出校门要有校徽证件,登陆网站必须用内网。 吴子俊说:“咱们翻墙吧?” 我没赞成。 虽然以前我常翻墙,但那是翻自己学校的墙,这好比翻墙进自己家,被发现了顶多挨顿骂,而翻别的学校的墙就好比翻墙进别人家,闹不好要负法律责任的。 后来我就很少去这些学校的招聘会了。 当然我们学校偶尔也会有一些单位来,但大多都是能源矿井一类的行业,因为我们学校原来就是由这一行起家的,在业界小有名气。 这一年我们学校就只举办了一次勉强能称得上有点规模的招聘会。 俞洋成天在网吧里闭关修炼,至今没有参加过哪怕一次招聘会。这天俞洋听说明天学校有大型招聘会,就说:“算了,忍一忍,今晚就不包夜了。” 俞洋还没有自己的简历,于是他花了几分钟上网搜了一篇优秀简历模版,稍加修改之后打印了三份。 我问他干嘛不多打几份。 他说就来咱学校的那些单位,能有三家对口的就该烧香拜佛了。 第二天当我们随着人潮涌进会场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这一届竟然有这么多人,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外校的同学,我对他们是表示欢迎的。 一圈下来,俞洋只投了一份简历就说:“没啥合适的,我上网去了。” 我说:“你先去吧,我再转转。” 这天俞洋又上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当俞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脱掉衣服鞋袜,正要爬上床的时候,他的小灵通响了。 俞洋接通了电话:“喂?” 只听电话那头说:“你好,请问是俞洋同学吗?” “对。” “我是xx公司的,昨天你给我们投了简历,我们已经决定聘用你了,如果你有意向的话就请拿三方协议书过来吧。我们在xx宾馆xx房等你。” “哦。”俞洋应了一声,好半天才醒过味儿来。 我们问他咋回事。 他愣愣地说:“昨天那xx公司要跟我签协议。” 红军大叫到:“不可能吧,那公司我也投了的。” 我拿起俞洋剩下的简历来翻看,只见他的自荐书是这样的: 尊敬的领导: 您好!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翻阅我的简历。 我是西安xx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清华大学培育了我……(我急切地想知道清华大学是如何培育一个西安xx大学学生的) 在清华大学的这四年里,我…… …… 自荐人:俞洋 2002。5。12。(我同样很想知道俞洋是如何在参加高考前完成这篇大作的) 很显然xx公司那位看简历的仁兄根本没看他的自荐书(也是从这以后,我把自己的自荐书也省了)。 再看他的简历,其中有这样的内容。 英语水平:能流利地进行对话交流。 计算机技能:精通c++、vb、java、数据库、autocad、办公自动化以及另外一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花花绿绿的东西……(那家公司的用人要求就是要英语好,精通autocad和办公自动化) 红军捶胸到:“这年头真他妈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说:“这能叫大胆吗?这叫缺心眼。” 俞洋愁眉苦脸到:“一会儿人家考我怎么办?” 我说:“事到如今你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问到你就说曾经精通,时间长了生疏了。” 俞洋把心一横:“管他妈,大不了丢一回人,这辈子丢过的东西多了,也不差这一样。” 不久之后俞洋回来了,手里拿着签好的协议书——公司的人根本就没问他关于专业技能的问题。 我们在对俞洋表示了衷心的祝贺,并顺理成章地从他那里得到下馆子搓一顿的承诺之后,难免大发了一通牢骚。 红军大骂世道的不公,苍天的无眼,将上至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真主、上帝,下至善财童子、土地老头凡是他知道的跟神佛沾点儿边的都咒骂了一遍。并将怨愤延续到饭桌上,化悲愤为饭量,将自助餐馆的老板吃得心疼无比。 红军的郁闷是暂时的,他的成绩虽然算不上拔尖,但贫困的家境和农村生活的背景,使他有种独特的气质,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吃苦耐劳、踏实肯干。不久之后他就跟一家研究所签了约,这也算是得其所了吧。 寝室六个人里,还需要为工作而奔波劳碌的就只剩下我和吴子俊了。 会展中心每有大型人才交流会的时候,我们都会去凑凑热闹。每到这时候我就会深切感受到为何中国的劳动力如此廉价。 进入会场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才挤挤。 在茫茫人海中我会发现自己毫无优势可言。如果我说:“我是本科的。”那么立马会有人站出来喊:“我他妈是硕士!”甚或“我他妈还博士呢!”如果我说:“我只要八百。”那么即刻会有哥们站出来说:“我他妈不要钱,包吃住就行!”如果我说:“我吃苦耐劳。”那么马上会有阶级弟兄站出来说:“我一天能工作二十五小时!”…… 正当我们混在人群中,呼吸着闷热污浊的空气,四处张望,极力搜寻心仪职位的时候,迎面一穿着性感、浓妆艳抹的女子款款向我们走来,令我们吃惊的是她还向我们打了招呼。我以为是吴子俊的朋友,所以侧头去看他,却发现他同样在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我很礼貌的拒绝了她:“对不起小姐,我们不需要服务。” 那女子脸一红,尴尬地说:“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也是学生,我的笔没水了,想借你的一用。” 那女子走后,吴子俊说:“又不是应聘小姐,打扮得跟妖精一样。” 我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这样隆重的打扮自己既体现了她对用人单位的尊重,又体现了她对获得一份工作的渴望。再说了,如果她应聘的是公关礼仪一类的职位,那这样的打扮就更在情理之中了。” 吴子俊一想也是,恳切的说:“我他妈真封建!” 我发现挤招聘会是一项非常耗费体力的活动,一圈下来我们已经汗流浃背饥肠辘辘了。在各自都投出了几份简历之后,我们挤出了会馆。 会馆外有很多小摊小贩推着车在卖快餐。只听他们不停地吆喝着:“吃了!吃了!热乎乎刚刚出来的,十块一份啦!”感觉他们像是在说排泄物。 就这样平时三块一份的盒饭被他们卖到了十块。当然大部分人是不吃他们的盒饭的,有些同志咽了咽口水,紧了紧腰带,宁可忍饥挨饿继续求职,也不愿让这些投机取巧的商贩赚取他们本就不多的银两。 挤招聘会效率太低,回来后我花了一个通宵,一口气在数十个人才网上注册了帐号。 电脑和网络的出现确实极大的方便了人们的工作生活。你只要在人才网上设置好你的求职条件,然后轻轻一摁搜索键,那么系统会在几秒钟之内从数万岗位中过滤出所有符合你要求的职位,并将其井然有序的罗列到你面前。 于是我根据自己的要求设置了一下筛选条件,行业:电子;月薪:2000;学历:本科;工作经验:0年;其它要求:包住宿,有养老、失业保险及住房公积金。检查无误之后我按下了搜索,只见屏幕上跳出一句话:“你觉得中国有这么好的工作吗?” 那段时间时常莫名地收到这样的短信:本酒店诚聘男女公关,年龄18-40,容貌气质佳,身体健康,思想开放,月薪两万加提成。 吴子俊也曾动摇过革命意志,他问我:“要不咱去看看?” 我说:“我身子骨不行。” “没这么严重吧?” “得伺候男人的。” 第五十五章 一条报道 最近红军时常愁眉不展,我问他怎么了。 他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指出一篇报道给我们看,大体意思是说前几年农民害怕孩子考上大学是因为交不起高昂的学费,而现在不仅怕交不起学费,还怕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最后还得回家种地。 我说:“这确实是一条令人难过的消息,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熬过来了,工作也找到了吗?” 红军叹着气说:“我弟今年就要参加高考了。” 我沉默了。 红军将之归咎为高校扩招,说都是因为扩招,学费上来了,就业率、工资却下去了。 于是众人开始议论为什么要扩招。 凌进捷说:“拉动内需呗。98年亚洲金融危机,专家就提议用教育来拉动消费,中国的老百姓事事节俭,但是孩子读书的钱不会省。” 吴子俊说:“延缓就业。让你迫于压力读完本科读硕士,读完硕士读博士。” 俞洋说:“我觉得是控制人口。不上大学的都二十来岁就结婚生娃了,可是上了大学你就不敢生了,连打炮都得小心翼翼的。” 我一直没吭气,他们问我有什么看法。 我说:“不是说为了提高全民素质吗。我们不要妄加揣测,要相信党和政府……”话还没说完即刻遭到他们的残酷镇压,党同伐异向来是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的优良传统。 我急忙说我的意思是其背后不为人知的意图不是我们妄加揣测就能揣测得出来的,要相信党和政府会在大错酿成之后采取补救措施的。 对“错误”的及时纠正,使我得以逃过full green ten big cool punishment的无情残害。 俞洋说他以后有娃的话绝对不会让其上大学。 我说要是孩子自己想上呢。 俞洋恶狠狠的说那就打断他的腿! 俞洋问我呢。 我说这不是我操心的问题,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要小孩。 在没征得其同意前我没权利将一个生命带到这世上来,要他接受世上的一切。 我能征得其同意吗? 不能。 第五十六章 出走 我们很少和吴子俊说话了,因为如果我们叫他“吴子俊”或者“阿俊”的话,他不会搭理我们,必须叫他“mr。wu”或者“zijunwu”才会有反应。 开学的时候,他当众宣布过:“以后你们别跟我说普通话,必须说英语!谁跟我说普通话我跟谁急!” 其焦急的心情我们是非常理解的,毕竟没有拿到四级证书的现实对一个即将毕业的人来说是残酷的,但是用英语跟他交流所带来的痛苦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残酷的。 譬如你要他帮个忙,你不能说“can u give me a hand?”,而必须说“can you help me?”否则他会问你凭什么要他一只胳膊。 值得庆幸的是,四级打分方式的改革,使得拿学位证的要求降低了,吴子俊最终还是拿到了学位证。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疏远了招聘会之后,我用前所未有的专注来做着毕业设计,在离答辩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设计、仿真、论文全部做好了,并得到了导师的点头。 记得刚开始我妈还问我要不要掏钱找人帮做毕业设计,我说我还想帮人做挣点呢。与经济的发展成反比,找枪手做毕设的费用越来越低了,据说数年前,做一份得一两千块钱,而现在几百块就有人干了。 临近毕业离校的这段日子里,久未露面的辅导员和专业负责人一时间都冒了出来,轮番来找我们这些迟迟未签约学生做工作——软硬兼施地要我们挂户口,也就是和西安的一家人才交流中心签三方协议,并将户口挂在交流中心那里。(我终于知道为何每年在学校宣传栏上都能看到那些热情洋溢、振奋人心的数据了:今年我校毕业生就业率达到97。8%) 听说学校放出话来,凡是愿意配合的就算是帮了学校的忙,学校是不会亏待他的。显然这话有半句没说完。眼看着周围许多有把柄在学校手里的同学纷纷妥协,我感到了孤立无援,但是为了使社会以及后来的学生和家长不再遭受蒙蔽,我告诉自己要咬牙挺住。 于是我有意躲开他们的围追堵截,他们找不到我了,但是找到了我毕业设计的指导老师,导师知道我的电话。 说起我的导师,是一位年轻的在读博士。选毕业设计课题的时候是每位老师出几个题目,由学生自己选题,有的老师一个人带七八个学生,而选我导师的题目的只有我一个,是我的英明抉择使他避免了无人可带的尴尬局面。 导师拨通了我的电话,向我说明了来意,而我也婉转而又坚决地表达了我决定,经过一番摆事实、讲道理、讨价还价之后,导师终于被我说服了,他叹了口气说:“那我回头跟他们说我也找不到你。” 离答辩还有两周,我决定去北京遛几天,看看外地学校的学生日子是怎么过的,顺便到外面躲躲(我回来之后不再有人找我挂户口了,据说是指标已经完成了)。 十二个小时之后,我出现在了北京西站。土匪说他不来接我了,北京的交通太操蛋了,只告诉我他住在颐和山庄,让我自己搭车过去。 我花了两块钱从一个北京老太太手里购得一张北京地图,我轻而易举的从上面找到了颐和园,但是我在颐和园周围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一个叫颐和山庄的地方,于是我问那老太太,老太太说:“西北边儿,再往外,五环附近呐。”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我终于在颐和山庄下车了。一个男的在站牌下站着,估计是等车的。我等了几分钟,左右张望,还没见土匪的身影。于是我拨通了他的电话,这时旁边那男的手机也响了。 电话接通了,我说:“我到了。” 土匪说:“喂,到哪儿了?” 我和旁边那男的同时扭头惊讶的看着对方。 我操!那男的就是土匪! 仔细一看还真是!我俩张开双臂将对方紧紧抱住,哈哈大笑,引得路人驻足,妇女侧目。为了避免造成交通阻塞,扰乱首都的正常秩序,我们及时的松开了对方,我看见围观的妇女儿童老少爷们都随着我们的松手而松了一口气。 土匪说:“咱们得有四年没见了吧。” 我说:“可不,每年回去都凑不到一块儿。” 土匪高中的时候是年级足球队的,那身材绝对健美,当年也称得上是年级一枝花,颇受女孩青睐。没想到几年没见居然养起了小妇(腹),脸也发福了。 我说:“你他妈吃观音土了吧?咋肿成这个球样子。” 他嘿嘿一笑,说:“年纪大了,没当年的冲劲了,把球场让给后辈了。” 我说:“到底是首都的生活好过呀,你看我,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几年下来没长一两肉。” 土匪打了我一拳:“还说我呢,你他妈大热天的,留那么多胡茬子干嘛,你热不热?害得老子也没认出你来。” …… 土匪和另外三个哥们一块租的房子,四室一厅。 我洗了个澡之后就到晚饭时间了。土匪说:“走,吃饭去,今晚回来看球。” 我才想起今晚世界杯就要开球了。 这片住宅区附近餐馆饭店挺多的,土匪的几个哥们都很热情,问我吃什么,我说客随主便。 讨论喝什么酒的时候,其中有一哥们是绍兴的,极力推荐大家喝黄酒,他说:“多少年了!老子每次提议喝黄酒都被你们毫无人性的枪毙掉,这次无论如何你们得喝一次!” 这哥们买来两坛黄酒和一包黄糖,还跟老板要了个酒精炉子——听说过青梅煮酒,还没听说过黄糖煮酒的。 酒煮烫了以后散发出浓烈呛鼻的药酒味。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那绍兴哥们搅动着黄糖,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额头上流淌着幸福的汗水。 我强忍着刺鼻的药酒味咂巴了一口,就两个字——难受!感觉就像喝中药,而且是发了酒糟的中药,确切的说喝的像是小时候怕苦加了糖的发了酒糟的中药。 绍兴哥们说:“谁要是肾虚,再往这酒里加几片生姜,喝了包你龙精虎猛。” 另一北京哥们立马嚷到:“老板,给我们切碗生姜来!” 北京哥们问我要吗。我惭愧地说我没机会肾虚(本来就够难喝的了,再加点姜还能咽得下?),谢绝了他的好意。他给自己加了几片,然后灌了一口,大呼:“我操,还真他妈够劲!从胸口到小腹这儿热乎乎的。”(能不热吗,还别说喝热药酒了,就是喝杯开水也够你热的)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之际,土匪的电话响了,是老刀打来的。 老刀在北京呆了几年也学了一口半生不熟的京片子,张口就问:“喂,嘛呢?” 土匪说:“喝酒呢,跟唐宣一块儿。” 老刀惊讶到:“我操!丫来北京了?” 我一把抢过电话:“喂,老刀啊,你哥我视察你们学习生活来了。” 老刀喊到:“你他妈的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真他妈不够意思!我在刀郎烧烤摊呐,土匪知道地方,你们一会儿过来坐坐。” 我们过去的时候,老刀和一个女孩坐在那儿,是他女朋友。 我和老刀也有两年没见了,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几瓶啤酒下肚,老刀就开始频频出没于卫生间,而我和土匪却坐得稳如泰山。 土匪说:“刀儿啊,不是我说你,生活注意节制点儿,这才哪儿跟哪儿你就上了多少趟厕所了。” 一听这话老刀的女友脸红了一下。 老刀反驳到:“扯淡!咱一人少说也喝了三瓶了吧,上两趟厕所有什么奇怪的…不对呀,你们怎么一趟也没上?我看看是不是尿裤子上了?”说着在我们身上扒拉着试图找到答案。 “我们刚喝黄酒了,浑身发热,这点啤酒都给挥发掉了。” 老刀恍然大悟:“我说呢,刚一来就闻到一股子药酒味儿,还以为谁伤筋动骨了呢。” 我问老刀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他喷着酒气说:“都说咱这个时代是没有大师的时代,我不信,哥们已经下定决心为艺术献身了!” “我看你是想为艺术系的女生献身吧?” “去,我可是认真的。” …… 晚上哥几个一人拿了张席子铺在厅里躺着看球。 第一场是德国对哥斯达黎加。 土匪说:“还记得吗,高三那会儿,也是世界杯,快要高考了,咱们还逃课溜出学校到外面看球。” 我说:“怎么能忘了呢。还记得那会儿上百号人挤在一个球场上踢球,立两块砖就算是球门了”…… 四年前的这时候,虽然是在紧张的复习备考中逃课看球,只能偶尔看一场,可那时觉得生活有目标,看着过瘾。而四年之后的今天,无需逃课,可以整夜整夜的看,我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我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地板轻微的震动吵醒了。 我问土匪咋回事。 土匪说:“没啥,那北京哥们叫了个妞来,正办事呢。” 我关切地问:“黄酒喝多了?” 土匪说:“不关事的,他平时就这样,他参加工作一年了。” 第一场已经踢完了,德国4:2,现在正在播波兰对厄瓜多尔,解说在电视机里唧唧歪歪。房间里不时传出女人的哼叫声。另一个石家庄的哥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心如止水地完成其毕业论文的,论文题目是《论当代社会现象在大学校园中的映射》。据说土匪说,此篇论文后来获得了一干老教授的一致认可,他们给出的评价是:深刻。 我又问土匪工作的事,他说他已经签了一份工作,给一家出版物当信息采编,试用期过后工资一千八,外加一点伙食补助什么的,一共两千出头。 我向土匪表达了我的祝贺和羡慕之情。 土匪说:“别扯淡了,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在北京混的外地人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混得好的,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一种是混得不好的,忙活了几十年,连块合法的私人居住空间也没混到,到头来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钱都交了房租。前一种人凤毛麟角,后一种却多如牛毛。” 土匪为了证明他的观点,还特意给我算了一笔帐,他说:“就拿咱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来说,五环,够郊区的了吧?就这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据说买的时候就要四十八万,估计北京没再比这便宜的了。就算今后几十年里地价、房价一分钱不涨,就我那两千多块钱工资,除去房租、水电费、伙食、交通费、通讯费,其他的衣服鞋袜、烟、交际、医药费还都没敢算,每月能省出五百块钱那就算阿弥陀佛啦。你想想,一年也就能存六千块钱,十年六万,八十年才够四十八万啊!到那时我都他妈一百多岁,早他妈与世长辞了!” 于是我问他既然前景如此暗淡,为什么他还要留在北京。 他说后来想通了,租房还不是一样住,买的死了你也带不走。 我忽然想起土匪大学里交的女朋友,就问他:“你女朋友呢?” “去年就分了。”他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就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打算再找?” “不找了。至少在事业没有任何成功的兆头之前不找了。” “那要是一辈子成不了事呢?” “操,你他妈别咒我。” “我是说万一。” “那就打一辈子光棍吧,不是说中国男人比女人多几千万吗,再加上做小姐的,当二奶的,怕得有上亿吧,肯定总有人得打光棍的。正所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你怎么解决正常需要?” 他说:“有一种行业的历史几乎跟人类社会的历史一样长,要不就one-night stand,再说了世上最先和男人发生关系的通常都是他的左手或者右手。” 我告诉他:“我说的是情感需要。” 土匪典型的光棍思想深深地影响了我。 第二天早上我到清华的一个同学那儿,他骑着自行车带我逛了一圈校园,给我最突出的印象是:大。中午我在他们食堂蹭了顿饭,然后又在他们宿舍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我让他给我本书。 他问我:“要什么书?” 我说:“随便,最好是可读性强一点的。” 他随手递给我一本学生守则,我清了清嗓子,很虔诚地念了起来。 他问:“干嘛呢?” 我说:“实现梦想。”(在很久很久以前,到清华念书一直是我的梦想) 接着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大,路上一男子问我:“哥们要证吗?清华北大的都有,四六级的也有。” “死亡证有吗?” “有,有,结婚证、准生证,什么都有。” 其职业态度使我想起了当年半道上向我和俞洋兜售毛片的那哥们。 为了证明我到过北京,在往后的两天里,我象征性地转了一圈故宫和颐和园,并留下了照片以为凭证。可惜我忽略了一点——数码影像不能成为有效证据。回去之后,俞洋他们看了也只会夸我photoshop学得好而已,他们会说:“干得漂亮啊,旁边要再坐一慈禧老太太,效果就更好了。” 期间有几个青春活泼的韩国美眉请我帮她们拍照,叽哩咕噜地冲我说了一通,可惜韩语我就会一句“萨朗黑油”。初次见面就说这个似乎有点轻浮之嫌,不利于在外国友人心中树立我国非礼勿说谦谦君子礼仪之邦的光辉形象。 一个星期之后,我乘上了返回西安的列车。 本届世界杯,我关注的不多,也无心关注更多,给我留下印象的只有几个凌乱的片段,但是刻骨铭心。贝克汉姆的掩脸痛哭,菲戈的黯然神伤……当然,还有齐达内遗憾的背影。多少我们这一代人看着他们踢球长大的天才告别了国家队,告别了世界杯,甚至,永远告别了绿茵球场。他们谢幕的同时,我们的学生生涯也划上了句号,我们的青春也已流逝…… 第五十七章 面试 我回到学校后,又去见了一次晴子。我们能呆在一块儿的时间就像吴子俊的四级分数——越来越少。 之后,我将毕业论文精心地打印装订好。这是我大学以来唯一觉着做得还算满意的东西,想到不久后就要上交学校,从此束之高阁无人问津,并且在若干年后,为了给后来者腾地方而被当成废纸处理掉,我就禁不住难过。 就在这时,某世界著名手机生产商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到我们学校办了一场专场招聘会。全校“未嫁的大龄女青年”以及“已经与小户人家订婚而希冀改嫁大户人家的姑娘”们闻风而动。 我也从尘封已久的简历中抽出一份直奔现场。在递交了简历之后,我翘首企盼着笔试名单的公布。 等到下午,名单出来了,有我的名字!我激动得直哆嗦,直到笔试的时候也没能止住,以至考英语时书写极为流畅。后来我发现我所认识的,交了简历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获得了笔试资格。 面试名单要到晚饭后才能出来,这使得我寝食难安。晚饭我只吃了四两米饭、一个鸡蛋灌饼、两荤两素四个菜还有一碗紫菜汤就再也吃不下了。 饭后我特地上网详细查询了该公司诸如发展历程、经营理念、企业文化之类的信息,并将其熟记于心,以期面试时能派上用场。 就在我为面试做着精心准备的时候,吴子俊打电话告诉我说面试名单上有我的名字,我的面试时间杯安排在今晚8点半。我再次激动不已。 面试前,我特意用吴子俊的海飞丝长效去屑洗发水洗了头,用俞洋的资生堂活炭深层洁面乳洗了脸,并用我自己的佳洁士茶香型牙膏刷了牙。我不能让面试官在我身上发现哪怕一丁点头皮屑或者黑头,又或者我口腔中的烟味,并因此打消让我成为其同事的打算。然后我不辞炎热地穿上了正装和皮鞋。说实在,就是去见晴子,也只有在她生日的时候我才这么刻意打扮。 我在用于面试的教室门外焦急的看着排在前面的同学进进出出。每当一人进去面试完出来后,在外面等待的人就会拥上去向其了解面试中所涉及的问题,这种场面我也就在两个地方看见过,一是证券交易所,二是医院急救室。在综合了几位先驱者的口供之后,我发现此面试官所问之问题五花八门,无一重复。他有时问专业知识,有时问英语知识,有时却问天气或者食堂的伙食。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看来这位面试官是个高手。于是我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他就像一个自由搏击高手,没有固定的招式,而我身为防守方,没有反击的权利,已经立于不胜之地,唯有采用太极拳四两拨千斤的法子,才有一拼。 轮到我了,我进去和他热情握手之后,关心地问到:“您真是敬业啊,都累了一天了吧,还不肯歇着。” 他淡淡地说:“我晚上刚来接班,白天那位同事已经回宾馆了。” 我们分宾主坐下之后,首先进行了眼神的交锋,他知道我在等他发招。他不动声色地抛过来一句:“你觉得西安怎么样?” 我一惊,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是命题范围极为宽泛,回答者极容易陷入其中无法抽身而退。我知道对付这种问题的方法就是集中全力攻其一点,那么西安最突出的特点是什么呢?是古城。 于是我说:“西安身为历史名城,文化积淀极为深厚,但是这也可能成为其现代化发展的包袱。” 他不置可否,冷不丁又撂出一句:“我看你成绩单上有的科目相当不错,有的却只得了六十多分,甚至不及格,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在惊叹于他思维跳跃跨度之大的同时,手心不禁捏了一把汗。他这一刀是插中了我的硬伤,稍有不慎必定身败名裂。 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面带微笑地说:“大家都知道,考试前老师会做一些复习指导,比如划划范围,钩钩例题什么的,而这些就是考点。如果我这门课平时学得不大好,那么我就会考前按照老师的指导好好复习,而我这门课的成绩也往往较高。而对于平时感兴趣,学得好的课,我就不会这么干,导致这些课的成绩反而较差。所以说成绩单并不能很真实地反应我的学习情况。 …… 最后他终于向我撒出了撒手锏:“你期望的薪水是多少?” 这是一个面试最常遇到的棘手问题,说低了自己吃亏,说高了他会认为你贪心兼且不自量力。 我说:“其实像我这样刚刚要参加工作的人来说,薪水多少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工作不合意,又没发展空间,那么月薪六七千也不为多,反过来,如果工作顺心,前景又比较好,那么两三千也不为少。” 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对面试官所提出的所有问题我一律运用了辩证法予以回答。我自认为守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他微笑着对我说:“时间有限,今天我们先谈到这儿吧,你先回去,我们会有短信通知的。” 我怀着美好的幻想和愉快的心情走出了教室。我一出门几个同学就把我拦住了,问我:“他都跟你说什么了,用了这么长时间?” 我这才知道我已经进去了二十来分钟,而之前进去的同学一般都只占用五到十分钟。这使我更加坚信自己的感觉了。我觉得长久以来摧残着我幼小心灵的郁闷似乎瞬间烟消云散,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 十分钟后我在网吧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嘴里叼着烟,熏得直眯眼的俞洋,逼着他跟我玩了一把守卫女神雅典娜。 俞洋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今儿是怎么了?当年在民乐村捡到钱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当年在俞洋租房的村子里我曾经捡到过三块六毛钱,请哥几个吃冰棍了)。 我心说钱没捡到,饭碗倒是捡了一个。 第二天下午,获得第二轮面试资格的同学都陆续收到短信通知了。吴子俊问我收到了没,我说没有。我想对方可能是想用电话来通知我,把我留到了最后,他们真是太客气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原本满满的信心也随之一点点消逝。眼看就到晚饭时间了,望穿秋水的我还是没能等来那条短信或者电话。我站在窗口看着远方,默默地抽着烟。 吴子俊说:“别再看了,再看你都快成望夫石了。看开点,我不也没接到通知吗。” “你懂什么呀,我这是在欣赏西安残照,以前从没发现夕阳下的古城是这么凄婉动人。时日不多了,我得多看看,争取三天之内把它印在脑子里。记住我一句话,记忆是你最宝贵的财富,谁也抢不走。” “不是记忆,是知识。知识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都一样。” 突然我想起我手机是不是欠费停机了!我赶紧让吴子俊给我拨了个电话…通的。 吴子俊硬拖着我去吃饭,我不知其味地将少量饭菜装进食道后,忽然又想到面试官是不是面试的时候就直接决定让我参加下一轮面试了,因此把我的名字单独记到了一边,以至最后反而把我忘了。 于是我决定给他们打个电话,接电话的就是那位面试官,我向他说明了来意,并报上了姓名。 他说:“哦,是你呀。是这样的,我们经过多方考虑,觉得你并不符合我们的用人条件,所以我们没有通知你复试。”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们这次招的是干踏实活的技术员,如果以后我们的市场营销部门需要人才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谢谢你的来电,再见。” 我正想问他凭什么认为我就不能踏实干活,就因为我多说了几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颓然躺倒在床上,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而苦笑。他或许每天都会接到数十通这样的电话,我不应该因为他不愿为我浪费一分钟而有所抱怨。 晚上,我把顾绅从家里叫了出来,和吴子俊一起去网吧继续保卫雅典娜。 第二天我收拾心情,踏踏实实为即将到来的答辩做了一番准备。 答辩的顺序表出来了,我在最后一行上找到了我的名字,也就是说,我将是全班最后一个答辩的。 轮到我上台时已是下午五点钟了,我迈着自信的步伐,从容地走上讲台,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微笑着说:“同学们、老师们下午好,我……” 答辩组组长老头打断我说:“行了,这些虚的就省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于是我将设计图纸展开挂到黑板上:“我的设计题目是……” 老头又打断我说:“数控灯是吧,这个我们都很熟悉了,你不用介绍了,直接做模拟仿真吧。” 老头匆匆看完我的仿真之后,急不可耐地说:“行了,答辩到此结束,各位老师也都饿了,去吃饭吧。” 至此,我没说上一句囫囵话。我准备好的演讲稿就像男人的乳头一样,一样多余,不,甚至比那还多余,据说男人的乳头也是有一定敏感性的。 我发现世上的事总是那么作弄人,当你不上心的时候,它非要与你为难,比如以前的考试,当你用心去准备了,它又不会给你施展的机会,比如这次答辩。 第五十八章 打包 离校手续单发下来了,上面划分着一个个格子,格子上标着学校各个科室的名称。就好像在玩一个游戏,等你把手续单上所有科室的印章收集齐全了,那么恭喜你,你可以离开学校了。 记得四年前刚入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拿着一张入学手续单,到各个部门报到、缴费、注册…… 不同的是心情,回想起当初那种急不及待和兴奋不安,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波澜不惊的从容淡定。我避开了高峰期,在截止时间的前一个小时才放下手中的双城记,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翻出那张手续单。 正要出门俞洋叫住了我:“干嘛去?办离校手续是吧,顺便把我的也办了。” 我不惊讶于他居然比我还沉着,令我吃惊的是他是如何在背对着我专心致志打游戏的情况下知道我要去办手续的。 俞洋自始至终没舍得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我的单子在床上。” 我再次要出门的时候吴子俊从门外进来,低着头,头上搭着块毛巾,手里端着个脸盆——刚洗头回来。也没见他怎么抬头,张嘴就问我:“出去啊?去盖章是吧,顺手把我的也盖了吧。” …… 就这样,当我走出宿舍楼大门的时候,手里已经握了一沓或者平整,或者皱巴的离校手续单,它们的共同点是都很干净——上面一个章子也没盖。 我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拜访了手续单上的每一个部门。 校卫生室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很礼貌地敲了敲门,问有人吗。里间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嚷嚷什么呀?章子不在桌上放着呢嘛,自己盖吧。”于是我老老实实地自己把章盖了。 进团委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一张展开的报纸立在桌旁,一个男的翘着腿坐在报纸后面,看不见面目,只能从报纸上沿瞥见一个地中海式的秃头。一枚章子安详地躺在一盒红艳艳的印泥里。有了前车之鉴,我没敢惊动秃头,自个儿悄悄地把十几张单子盖完就轻轻地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只带走几个印章。 当被问到学生证是要留着做纪念还是退还学校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样我可以得到学校退还的十块钱押金。 为了避免多爬几层楼,我操起保卫科的戳子噼里啪啦把剩下能盖的地方都盖满后,将手续单交给了班长。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政府机关的办事效率要是都这么高的话,那中国得发展成什么样子了?那不得人人都能抽上红塔山了? 大四的学生离校在即,几家嗅觉灵敏的托运公司迅速进驻并瓜分了市场,收破烂的也很快占领了市场。学校里一片曲终人散的凄凉景象。 剩下的两天,我把该扔的东西都扔了,能卖的也都卖了,剩下的全都打包。把行李打包,把回忆打包,把感情打包……统统打包。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了压在箱底的四张发票——每年缴纳学杂费的发票。我知道这是我为上大学所付出的代价,当然还有四年无法挽回的青春。 蓦然回首,我忽然发现四年大学,除了彷徨迷茫我一无所获,甚至连以前中学时努力学习积极向上的精神也丢了,我现在的生活只能用颓废来形容。 第五十九章 散伙 学校周围除了网吧林立之外,还有一大特点就是食肆丛生,这为广大学生朋友源源不断的散伙饭需求提供了场所。 离校前的一个星期里,我们寝室哥几个把每一顿饭都当成最后一顿来吃。据说运动员也是以这种心态来面对比赛的——把每一场比赛都当成最后一场来拼,这样有利于拼出好成绩。只不过体育健儿们拼的是体育成绩,我们拼的是酒量。 这段时间,我们基本摒弃了啤酒,白酒成了我们比赛的唯一指定用酒。 本以为有了几天的铺垫,我们的情绪会比较和缓,但是最后这天晚上,当我们坐在餐馆里再次回想起过去林林总总的时候,感情还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难以抑制。热泪流进杯里,又随着酒喝进肚子里,我尝到一丝氯化钠的苦涩和眼药水的味道(饭前刚滴了眼药水)。 俞洋说:“红军,今儿我得跟你说句心里话,要不然怕是没机会了。” “你说。” “你太他妈不够意思了,每回考试我都让你给我抄一下,你没一回肯的!” “是,是我不仗义,我自罚一杯。” “不过我也不介意了,各人有各人的原则,干了这杯,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 我们赶在醉得口齿不清之前倾吐完了一直想说的心里话,以及对在一个盘里搅过筷子的哥们的最美好祝愿。就像俞洋说的,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到最后我都不记得是如何回的宿舍,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俞洋的床上,而俞洋却躺在我的床上,吴子俊的胳膊搭在顾绅隆起的腹部,两人相拥而眠。 我发现我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只觉得头有点疼,而且有点晕,跟坐船似的。我由此发现了喝酒的另一好处——可以让你在陆地上坐船。 我想躺下继续睡,可是我不能,因为还得去见晴子,今天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爬起来梳洗妥当之后,跳上了大巴车。 大巴车在城里开不顺,经常要刹车,我没站稳,额头磕在了杠子上,而且连着磕了两下。看得车上一位大妈心中不忍,一个劲的要给我让座。其实也不能怪我,你想想在公共汽车上坐船那能站得稳吗? 晴子看见我头上肿起的大包,心疼地问怎么搞的。 我说早上我吃了人家一个茶叶蛋,人家管我要六毛钱,我只给了五毛,人家不肯就把我打了。 晴子气愤地说:“什么人这么不讲理,动不动就打人!你也是一毛钱就给他嘛,省那一毛钱干嘛?” 我说:“省下来给你多发一条短信啊。”(其实这话我是跟别人学的) 晴子终于发觉上了我的当,拧着我的胳膊逼问出了事实真相。 我这样一搅和将愁绪冲淡了一些,使欢乐得以维持更久一点。我们拉着手重温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将相机里1g的存储卡塞得满满当当。 给晴子拍照的时候,我猛然发现晴子今天化了点淡淡的妆,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化妆,晴子成熟多了,再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姑娘。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不知是悲是喜。别人都已经长大了,而我却还是个傻不愣登的小子。 然而无论我们如何逃避,该来的总会来,要面对的还是必须面对。 晴子说:“要不你也去上海吧,先到那边找份工作做着,我一毕业就马上过去找你?” 我坚决地摇摇头说:“不,我们还是分开吧。”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是不想,是不能。你有你的未来,而我却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只能是两个过路人,而不是同路人。难道你愿意跟一个没有理想,没有事业的人在一起吗?” “我可以等,等你想明白。” “算了吧。别为我浪费时间了。” 晴子哽噎住了,我觉得胸口很堵,很痛。 我说我要走了。 晴子问我是明天什么时候的车。 我说是晚上。 晴子说明天来送我。 我就这样走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不欢而散,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第六十章 别了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物品,塞进背包。 我将是我们寝室第一个离开的,其他人也将在今明两天内搬离宿舍。顾绅特意来到学校准备和哥几个道别。 该动身了,我不厌其烦地拥抱了寝室里的每一个人。我们没有太多话语,只是一声声的珍重,一声声的祝福。 俞洋捶了一下我胸口说:“往后我上哪儿去找像你这么让我开心的人啊。” 我说:“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等你在那边站稳了,哥们立马过去宰你。” 我们在寝室里留下了最后一张合影。相片上是“我是你爸”寝室(虽然宿舍几经搬迁,寝室号也几经变更,但我们最后记得的只有5418)的全体成员,背景是阴暗杂乱的寝室——我们曾经的窝。 我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背起背包走出了寝室,走出了宿舍楼,走出了校门,跳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在古老的西安火车站,我再次听到了车站广播那熟悉而亲切的女中音:“旅客朋友们,您就要离开古城西安了,祝您旅途愉快,一路平安!” 以前每年都要听几次这个声音,我从来没在意,因为我知道还要回来。可这次不同了,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会来了,我心头像压了块千斤大石。 火车开出了车站,隆隆地向东驶去。 经过临潼那个跟四年前一样不起眼的车站的时候,我拨通了晴子的电话。 在电话里我听到了晴子那熟悉的声音:“喂,你收拾好东西没?我正在校门口等车,一会儿就到。” 我尽量平静地说:“你不用来了,我骗你的,其实是早上的车,我已经上车了,车现在正开到临潼。” 晴子失声喊道:“什么!你给我下车!” “这车在临潼不停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 “冷静点吧,就算再见一面又能怎样呢?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其实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个借口。原谅我的自私吧,我只想走得轻松一点。” “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 “别傻了,你有你的生活,而我,还没找到属于我的。忘了我吧……” 我不顾车厢里醒目的:“请勿将杂物抛出窗外!”而将手机里那张动感地带扔出了车窗,看着它向后飘飞,坠落在铁轨旁的野草丛里。 以前经常在歌里听人唱寒冷的夏天,觉得特矫情。但是这次我在确定了不是车厢里空调开太大后,确认这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冷的夏天,彻骨的寒冷。 我用mp3塞住耳朵,反复地播放着野人花园的《santamonica》——我大学四年里冬天最爱听的一首歌。一直喜欢它那份浸透骨髓的清冷、慵懒、颓废和孤独。 我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向后飞驰的景物上,干涸的黄土地、粗陋的野草、坍塌的窑洞……一如四年前第一次来西安的时候,还是那句话:不同的只是心境。 列车驶过了华山,驶出了潼关…… 第六十一章 后记 毕业后俞洋因为“外语流利”,在接受了短暂的培训后,被公司派遣到了巴基斯坦建核电站。主要工作就是每天耐着四五十度的高温在钢筋机架林立的工地里撅着屁股搞测量,然后用他所“精通”的autocad来画图。 俞洋用一句话概括了他现在的感受:“没吃过窝头不知道白面馒头的好。” 俞洋说工地基本与世隔绝,每天都是工作,没有休息日,因为即使休息你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今天是几月几号星期几了,只是每次有物资从国内运来的时候知道又一个月过去了。俞洋说他已经半年没见过雌性动物了,工地里的人都是男的,连穆罕默德也是公的(穆罕默德是工地里养的一条狗)。穆斯林妇女向来恪守妇道,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即使偶尔看见一两个,也是裹得严严实实,武装到眼睛的,除了或高或低隆起的胸脯,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个女人。 此外最牵动俞洋心的就是南亚次大陆上的民族矛盾,克什米尔争端了。俞洋说最近又闹政变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武装冲突。为了能在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夺路而逃,俞洋竭力通过各种渠道掌握最新的国际动态,对世界局势了如指掌,生生从一个政治白痴,痛苦地蜕变成了一个嗅觉敏锐的专家。 俞洋说跟这儿比,以前在临潼那会儿简直就是他妈天堂了。俞洋还说你要是觉着生活无味精神压力太大,想了此残生,好办,打门口出去,随便在街上找辆坦克,往履带跟前一躺,俩眼一闭,很快就完事了。我问俞洋有没有过这种想法,俞洋坦诚地说有,但每次走到大门口又给穆罕默德吓回来了。据俞洋所说,穆罕默德只冲坐两种车的人摇尾巴,其余的闲杂人等一律龇牙咧嘴以对。我问哪两种车,俞洋说一种是价值至少五百万卢比以上的豪华小车,另一种是不值几个钱,但是架着机枪的军用吉普车。我说有这么神奇吗,俞洋说你还别不信,有次一领导坐了辆四百多万卢比的奥迪来视察,都没逃过它一顿吠。 鑫毕业后就和男朋友出国了,吴子俊跟我一样,直到离开学校也没找到工作,毕业后和同学一起南下深圳,在某公司谋了一份工作,专门为电动玩具芯片编写程序,终日以低级语言与计算机对话,每月的薪水在日用之余所剩无几。 吴子俊告诉我他在和一在深圳打工的外地女子同居两个月后又分开了,因为使他们迅速走到一块的原因,仅仅是身在异乡的孤独和生活的压力。 红军在进入研究所之后,开始了皓首穷经刻苦研究的生涯,他的首要目标就是还清大学期间所有的借贷,接下来的目标是找一女的和他一块到民政局领证,再往后是准生证。 正如当初的想法,凌进捷如愿的考上了某重点大学的研究生,使学校生涯得以延长两年半。 混得最好的莫过于顾绅了。刚刚听到他的消息,他下个月就要和萍结婚了。我衷心祝贺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我,揣着户口迁移证返回原籍后,在某大型企业谋得一个售后服务的职位,确切地说我是由一名称、地址、规模以及注册资金均不详的第三方劳务公司派遣到该大型企业工作的,也就是说我并不属于该企业的员工,仅仅是劳务工。说实话,从第一天上班开始到最后辞职,我自始至终不知道该劳务公司的地理位置,也不曾见过哪怕一个该公司的人,甚至连合同也只是一份在辞职前半个月才签订的只注明义务不提权利的合约。 在每月工资四百为期三个月的试用期过后,我的薪水得到了令人艳羡的提高——翻了一翻(因为据我了解所有同学中没有谁的薪水涨幅是比我大的,他们一般都是如果试用期工资是一千八的话,那么正式工资为两千五,绝少有增长一倍的)。每当有老同学问我待遇如何时,我只能以“都差不多,混两顿饭吃而已”来应付。并不是我死要面子怕丢人,实在是因为假如我实话实说月薪八百,他们不单不会相信,还会因此认为我是个小气鬼,故意说得这么寒碜,怕别人向我借钱。 我有一个流光溢彩的职务头衔——维护经理,这让我缺心眼似的高兴了好半天,还琢磨着是否需要印几张名片,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很快之后我就为我的缺心眼感到汗颜,公司里除了打扫卫生的不叫清洁经理之外,几乎是个人都叫经理。跑业务的叫业务经理,拉客户的叫客户经理,而真正经理级的领导是不能叫经理的,必须叫x总,你叫他经理他是会觉得你在骂人的。 在公司里,即使干的是同样的活,正式员工的工资也比劳务工的高几倍,这让我得知后心情无比沮丧。上五天的班才能休息一天,却从来没听说过加班费。每天要忍受无数用户诸如:“垄断行业!”、“霸王条款!”之类的谩骂,公司牟取了暴利,而我们却领着微薄的薪水,我们枉背了恶名却连公司的员工都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仍然要坚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微笑服务态度,并被不断地告诫我们代表着公司。下来还要陪着笑脸接受领导的挑剔和刁难,以致于几个月下来,我经常会不自觉地面部肌肉上提,嘴角上扬,神经质似的傻笑。 一个学针灸的哥们问我咋回事。 我说:“没什么,职业病,干我们这行就好比当小姐的,不能等到有了性欲才接客,我们也不能等到心情好了才微笑。” 那哥们说:“你这样下去不行,很容易造成面部肌肉痉挛的。到时候你就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无奈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工作需要。” “要不你有空就到我的诊所来,我给你扎几针。” 我去过他的诊所,那是一家位于市井小巷里的小诊所。我满腹疑虑地问他:“你行吗?” “专业的!” 以公司的雄厚实力,即使是劳务工,求职者也趋之若鹜,当然进来后发现上当而离去者也比比皆是。也正因为如此,公司每月都要招聘新人。公司收简历的时候除了一寸近照外还要附带一张生活照,女性应聘者没有几分姿色身材的,连面试资格也不会获得,因此公司里用美女如云来形容并不过分。于是有哥们开始羡慕我,经常要求我在先“富起来”的同时,也稍带手带领他们“脱贫致富奔小康”。这其实是天大的冤枉,因为公司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性是不会对我们这些劳务工正眼相看的,对此我表示理解,但是令我不解的是她们怎么知道我是劳务工的。后来我估计是我的坐骑暴露了我的身份,因为我上下班赖以代步的电动自行车在一片浩瀚的小车中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公司买了很多地皮,经常大兴土木。一次我下班后看见一中年民工蹲在工地边抽烟,就凑了过去和他攀谈。通过交谈,我了解到他们是按工作量算工资的,按日结算,像他这样的一天能挣四五十块钱。也就是说他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钱,比我还多,而且他们吃住都在工地,不用在这方面花钱,这对我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更让我难受的是,我们那几百块钱的微薄工资还经常被拖欠,这个月的工资往往会在两三个月后才发放到手,以前每每看到关于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报道,我总会报以深切的同情,可万没想到有一天我要和农民工兄弟一起分享这一份同情。 我发现他抽的是自己卷的廉价烟丝,而我抽的是五块钱一包的烟,这让我惭愧不已,为此我想把烟戒了,可是如果连这口嗜好都戒了,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劲?于是我降了一个档次,改抽三块五一包的烟。我问他干嘛这么省,他说现在干什么不得花钱,他儿子今年刚上大学更要花钱。我问他,等毕业了想让他儿子干嘛。他说能进我们单位就挺好。我突然想,如果他儿子大学毕业了跟我一样领着八百块钱的工资,还没他干苦力挣得多,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讽刺。当然我没把这话告诉他,但愿他的儿子有个好的前途。 在办公室里看多了尔虞我诈、阳奉阴违、阿谀奉承、颐指气使,我以前浇水施肥除草松土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被砸得百孔千疮、支离破碎。诺大的公司里再难交到一个能放心喝酒,不用怕酒后吐真言的朋友。 大半年之后,我提交了辞职信。即使我对公司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即使我很想痛骂一顿拍案而去,但是为了避免给自己以后带来麻烦,我只能强忍着恶心在辞职信里说了很多违心的话。 辞职之后,我掏学费向一技工学校毕业的学生学了一个月的电脑维修之后,在电脑城摆摊干起了修电脑的行当,也捎带干点二手零部件的买卖。 时常会遇到一些相识的熟人,打头碰面的难免要嘘长问短一番,很快我跟中专生学手艺并且在电脑城搞维修的事不胫而走。有一天,在路上碰见一位阿姨带着她上小学的女儿。阿姨对女儿说:“这位哥哥可是大学生,你也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知道吗?”小女孩乖乖的点了点头。可我走后,却听见阿姨在背后说:“看见没有,就刚才那哥哥,大学毕业了都只能去修电脑,你再不好好学习看你将来怎么办!” 家里人也受到了一些指指点点,宁可我在家吃闲饭,也不许我再到电脑城干了。 我说现在社会不是要求大学生放低姿态从基层坐起吗,我这不是积极响应提倡吗,现在大学毕业生这么多,就业压力这么大,我这也是自谋出路,不给社会主义祖国增加负担。 我爸说:“你这是给我丢人!” 于是我把摊收了,呆在家里靠父母养着,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光荣地成为了啃老族中的一员。 于是在一次打过照面之后,我又听到一位叔叔在背后对他儿子说:“瞧见没,大学毕业没工作,你以后可不能像他!” 从那以后,我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特别害怕别人谈论我,说我是大学生,我总觉得是在骂我,我心理出现了阴影,在我的字典里大学生成了傻逼的代名词。 前几天土匪从网路上给我发来一个文档,说是按照这一年来的经历以及因从事采编工作之便收集来的素材自己写的一本小说,书名叫《白领的后现代生活》,副标题是“发生在北京写字楼里的故事”。土匪说想让我先看看,看过之后给他参谋参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说:“行呀,一年不见成作家了!” 土匪谦虚地说:“作家不敢当,勉勉强强算个自由撰稿人吧。” 我利用三天时间将土匪的稿子通读了一遍之后,发现洋洋洒洒二十万字,除了通篇流淌着颓靡、腐朽、暧昧的小资情调之外,还充斥着大量的情色描写,描绘的是一幅写字楼白领的感情生活画卷,一夜情、同性之爱、虐恋……包罗万象,看后很容易引起内分泌失调,尿频多梦等症。 …… 在毕业一周年的纪念日里,我格外想念散落天涯的寝室的几个哥们,尤其想念晴子,自从离校后,我就和她彻底断绝了联系。想到她今年也该毕业了,不知她的近况如何,很想知道,却又无能为力,我只能默默祝愿她幸福平安。 不知不觉中已经毕业一年了,而我依然没能在寻找生活坐标的道路上有所进展,相反,还被残酷的现实撕扯得遍体鳞伤。 “这是最好的时期,这是最坏的时期;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任的年代,这是怀疑的年代;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的春天,这是失望的冬天;我们的前途无量,我们的希望渺茫;我们一齐走向天堂,我们一齐走向另一个方向……” 也许狄更斯的这一段话同样适合于我们这个时代。 最近看了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也许我应该尝试一下书中那种“在路上”的生活…… (全文完)